《寄不出去的信》 第一封信 “梦,从未知中开花,我静静走在这条路上想踏稳的步伐。” 白同学: 你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你写这封信。可能是因为从我们第一次相遇,你阳光的笑驱散了我内心的暗影吧。 2017年中考,我考得不是很好。或者说,很差。虽然也考进了全省最好的静兰一中,但是我的中考成绩真的很差,根本没发挥出初三最后阶段模考的正常水平。而且进入静中也是倒数几名,被分到全年级最差的班,高一十班。这对于原本要强的我是莫大的打击。毕竟初中三年我都活在奖学金、学霸称谓、老师赞誉、家长夸奖、同学敬佩的层层光辉之中。一朝失利滑落谷底,对我来说真的很难。 这种痛苦你一定没有体会过。毕竟你是以汉市中考状元的身份进入静中的,而且是静中最好的班,高一一班。 因为在静兰初中时,从运动会到话剧节,再到成绩排名,我都小有名气,所以进入高一十班之后班主任胡老师直接让我当了班长。虽然我外表可以放的很开,看上去喜欢和所有人交朋友,并且“自来熟”熟的很快,但内心的紧张却像一个活火山,随时随地都能爆发。而且这座活火山底下埋藏着的,是我不喜闹腾的心。但是为了自己,为了别人的赞誉,为了能变得更好——好吧其实就是为了面子——我不得不压抑住内心的紧张,不得不压抑住内心的安静,不得不压抑住内心的收敛,让自己变成一个活泼,外向,积极,乐观,开朗,阳光的人。或者说,让自己看上去是这样的人 但是你好像一眼就看出了我深藏在内心角落的静。好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搞不懂。猜不透。 就是昨天,2017年9月11日,军训结束后的第一天,大家返校,打扫教室,收拾东西,搬发书本教材,准备开学。德育处让十个班的班长早上十点半去一楼共青团活动室开会。因为我们班主任是个小年轻,开学之初事情千头万绪,他根本忙不过来,完全忘了给我说这件事。所以我错过了第一次开会。 直到下午三点,你急匆匆跑进高一十班教室,对着我们班主任大声问道:“老师您好,请问谁是你们班班长?” 胡老师正在跟所有新同学介绍我们的代课老师们,倒是被你吓了一跳。“怎么了?你是谁?” “我是高一一班班长白絮,德育处老师让各班班长早上去一楼共青团活动室开会,十班班长没去。” 胡老师一愣。推了一下眼镜,盯着坐在第三排正中间的我,芝麻大的小眼睛盯着我,问:“你咋没去开会呢?” 这下轮到我愣了——没人告诉我要开会啊?你这个班主任也没和我说啊? 面对胡老师疑云满面又冷若寒霜的询问,我赶紧站起来,支支吾吾说:“老师,没….没人通知我啊?我早上在搬书…也不知道…” “哦,那你现在快去吧。”胡老师看了一眼门口的你,示意我赶紧去。 我让同桌给我让出位子,赶紧跑出来。 可是,人一旦开始尴尬,尴尬的事情经常就会是一串串的发生。可能是因为我腿有点长吧,或者是因为自己太急又近视有点瞎,绊在了同桌的凳子腿上,我直接倒向过道那边的女生身上。 过道那边的女生,她叫赵月舟。 她是我在静兰初中的同班同学。初中的时候她非常“社会”,经常带着一大帮子男生女生,放学的时候就先在我们班门口聚集,然后十几个人簇拥着她浩浩荡荡走出学校,径直走向学校对面的写字楼。当然,有时候他们是去那里的补课班补习数理化,更多时候则是穿过那个写字楼,到后面一个背巷子的小区门口的小酒吧去喝酒。 初中的时候我对她没有太多好感。她好像还有个耳洞,好像还染过头发,好像还烫过头发,好像经常翘课翻墙,好像还有过考试作弊,好像一个学期换过六七个男朋友,好像还会抽烟,好像还约过群架打过人……诶呀,总之很社会。 我们班,高一十班,有三个是当时她的“狐朋狗友”。当我倒在她身边的一刹那,全班在那三个人的带领之下,“哇”“哇哦”“吁”等等各种起哄声瞬间爆响,我气急败坏的大喊一声:“闭嘴!”倒是让全班安静不少。若是个别的女生,我自然心甘情愿,那声“闭嘴”应该也就是个“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用来彰显维护我的正面形象。但是这个女生是她,赵月舟。我不愿意和她有什么瓜葛。除了初中那会儿坐过一个月的同桌,我俩基本没说过什么话。 但当我回过头瞥到她,她倒是神色自若,还带着微笑看着我。三分戏谑,半分羞涩。 不得不说的是,她的微笑真的很好看。很甜,很晴朗。 胡老师也赶紧清清嗓子,喊了几声,压下了起哄。我也就立刻回过神。突然,我明显地看到了胡老师嘴角的一丝微笑。 没办法,顾不了太多了,你还在门口着班内发生的一切。我只能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跟你一起冲下楼。 走到你跟前,近视却没戴眼镜的我才发现,你好高,比我还要高。我觉得我175已经不矮,但是你比我高出两个头有余。而且,按道理来说,你这种接近190海拔的人应该更容易接受到阳光的爱抚,应该接受到更多紫外线的照佛,换句话说,应该更黑才对。但是,近距离发现,你胳膊好白,脸好白,腿…也好白。倒不是我能看透那条密不透风的校服长裤,而是你直接把它卷到膝盖,当做大短裤穿了。雪白的大长腿带着乌黑浓密的腿毛,在前面大步流星,我就像个乌漆嘛黑的小矮人跟在你后面快步前进。无奈,无奈,又无奈。 匆匆跑下楼,跑到一楼德育处,“迎接”我们的是学校的德育处主任,张老师。传说她以前是常驻高三的语文老师,两届高考状元都是她带出来的。但是前些年身体不太好,做了两次手术,现在只能退居二线,不再拼杀于高考战场。这位老师很黑,比我还黑。留一头齐耳短发,眼睛小小的,不戴眼镜,那凶狠的精光直接就从双眸中透射出来,死死烙印在你我脸上。只有一米六的个头,却能迸发出highc的高音:“为什么别的班长都来开会,就你们两个早上没来?” 我们两个从三楼飞奔而下,现在汗流浃背的像两个农民工,听到她这突如其来的雷暴似的训问,震惊之余,只有尴尬。你动了动嘴,小声说了句“老师早上没通知…”不等你说完,这位张老师大声再呵斥道:“早上没来下午还不早点来,不知道刚刚开学德育处的事情很重要吗?开学之前军训的时候,教官和老师都是怎么教你们的?什么叫纪律?什么叫校规?什么叫礼貌?什么叫…”她还在喋喋不休的痛骂,我已经开始不耐烦。但是教养不允许我跟她犟嘴,只有跟你站一起,继续听她斥骂,虽然无理又凶狠,但是她是老师,我们是新生,只有先守着一份尊敬吧。 两三分钟不长,但是听别人骂两三分钟还是很漫长的。终于她骂完了,来了一句“你们是班长,必须做好表率。今天我很严厉的批评了你们俩,就是希望以后你们能够为班级甚至年级做好表率,不要再开会迟到,也不要总尝试找借口。要勇于承担,这是你们作为班长应有的责任和担当!明白了吗?”虽然有些强人所难,强词夺理,但是她说的大体没错。你我都欣然接受了。 然后就是“正式开会”,说了杂七杂八一大堆,具体什么我现在也忘了。只记得你不停看看她再看看我,还时不时冲我笑笑。当然是趁她低头看她的“演讲稿”的时候。 你在笑什么? 笑我刚刚在班里的尴尬?笑我刚刚在德育处门口的尴尬?那可是咱们一起的尴尬。还是在笑别的什么,想要跟我分享? 搞不懂。 猜不透。 最后张老师给了我们一个班一沓素质教育报告册,让我们搬上去。 走出德育处的门,你笑着对我说一句:“我叫白絮,你嘞?” “兰与楷。” 奇怪的是,三个字说完,我竟然有些害羞。难道我社恐又开始了?猜不到。 “好名字。”低沉磁性的声音又立刻传进我耳中。然后你开始往前走。 我赶紧跟上。不由得抬头看看你,却被金黄的夕阳狠狠刺了一下,一片昏黑之后,赶紧又低下头。 “哈哈哈,今天有点尴尬哈。”你回过头跟我说,脚步却没停。 我小跳了一下,跟上你的步伐,尴尬的笑了笑。 然后上楼梯。 两个人都不说话。 尴尬的氛围又开始了。 但是很快,这尴尬的氛围就没有了。因为你到二楼了。高一一班在二楼。 按照你的腿长,从一楼到二楼几十个台阶,本来几秒钟就能走到,但我觉得那一小段路,我们俩走了挺久。一分钟?三分钟?十分钟?还是多久?不知道。 跟我说了句“拜拜”,你就转身进教室了,我也小声嘟囔了一句“拜拜”,然后慢慢往三楼走。 发完素质教育报告册,又开了一会儿班会课,就放学回家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感觉有点奇怪——夕阳还是十几年来的那个夕阳,可以很热可以很冷,但是今天它好像不停在对我笑。 祝: 早日适应高中生活。 兰与楷 2017.9.12 第二封信 第二封 “只有在夜里,镜子前,偷偷讲实话。” 白絮: 你好! 昨天写完那封信,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因为昨天晚上想了很久要不要写。一番纠结之后我还是动笔了。 但作为一个要强的“过气”的学霸,还没开始上课就要提前预习,把功夫下在别人前面,是我一贯的作风。昨天晚上也是。放学回家吃完饭,撸了一会儿我家的罗威纳,我就开始预习了。政史地一向是我的强项,没什么好看的。而且高一的重点也不在这三门功课。物理化学倒是着实令人头疼。昨天晚上七点多开始看物理,书上那些奇奇妙妙的对“运动”的描述,真的令人感到迷惑,就好像走进万花园,到处都是花,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牡丹哪个是芍药。在奋力研究了一番什么是“变速直线运动”“匀变速直线运动”“加速度”等等奇妙的术语之后,我大概对高中物理的玄妙有了深一层的认知与畏惧。于是,我心满意足,准备上床睡觉。毕竟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既费精力又伤脑壳。这时看了看手机,我的天,才八点。我看物理书看了不到一个小时。 这几十分钟,竟然好像几个小时。折磨着我的时间轴,折磨着我的身心。 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决定,高二分科必然选择文科,绝不要再接触理化生。太可怕了! 被物理压抑了几十分钟,我打算看会儿小说。但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进去。精妙绝伦的高手对决,乾坤大挪移与六大门派绝学的较量;十香软筋散对高手们的荼毒,阴险可怕的幕后黑手一次次铸造阴谋……再精彩的故事情节也难以吸引我。但是,刁蛮小公主赵敏一次又一次捉弄张无忌,两人的关系在一次次交手中不断变化不断升温,却着实吸引了我。我已经不止一次把赵敏看成了“赵月舟”。 别问我为什么。 我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我能把两个字看成三个字。 我也想不通我怎么能拿赵月舟跟赵敏比较。毕竟赵敏是大元的郡主,地位尊贵,长得俏皮可爱又不失庄重严肃,时而女扮男装英俊倜傥,时而温文尔雅举止大方。手掌各路武林豪杰,干着惊天动地的大事,又对张无忌由恨生爱,一往情深。 赵月舟怎么能跟她比? 赵月舟妈妈是个白领,爸爸是普通的政府干部,初中时候家住紫薇小区七号楼二单元,现在搬到枫叶小区,住在十二号楼,可能是一单元202,家庭条件一般;论及长相,倒是时而可爱甜美,时而又酷又飒,上课时温文尔雅举止大方,放学后手掌各路“社会人”,干着不干不净混混乱乱奇奇怪怪的事情;头发假期烫了开学又拉直,染成蓝色然后九月份立刻染回黑色;在家里因为这些事跟爸妈不知道吵了多少回,最后都是她爸妈妥协;也不知道她换了多少个男朋友,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和别人上过床……额,我的天,我居然还会有这种想法。 真是,细思极恐。 算了,不想她了。赶紧睡觉,明天六点要起床上学。毕竟第一天正式上课。 今天早上倒是起个大早,兴奋的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校园,觉得清晨的空气都是香的,路边的野花都是国色。 然后,第一节课是数学,胡老师一开口,与他同步,我就打起了哈欠。很快,可能上课都没有十分钟,我就已经神魂颠倒,握着笔的手开始软弱无力,笔记上的字开始东倒西歪。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我就开始三根手指拢着我的笔,双眼微睁,不断点头。突然,胡老师点人起来问答问题。 这个名字一喊出来,我整个人都醒了。 “赵月舟,你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数学学习经验吧?我看你开学考试数学是咱班第一名,你肯定有不错的见解要跟大家说说吧!” 赵月舟?数学第一? 赵月舟? 我揉了揉眼睛,缓缓向右边看去,赵月舟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耳朵有些红红的,脸也有些红红的。害羞?她会害羞?搞笑。表演。 我立刻又把头转回来。 这时她已经开始分享了:“其实吧,我也没什么诀窍,嗯——就是——额,把以前初中时候,老师说的,就,就好好去做吧。然后,额——就,就多刷题,然后多总结错题,然后就,就记背一下重点的公式,然后,就,嗯——大概就这些吧。”她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声音虽然还是小小的,但是很清楚的全部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深呼吸了一下——真的受不了她的矫揉造作——在我,作为一个她的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听起来,她的话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初中数学课基本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画画。因为数学老师比较凶,她倒是不敢在数学课上跟别人窃窃私语。你去看她的数学书、笔记本、习题册,上面全是她画的各式各样的帅哥。都是那种二次元的头发长长的,要么露出半张脸,要么遮住一个眼睛,然后手指修长洁白的,时而魅惑时而可爱时而性感时而痞帅的那种。她会认真听讲?不可能。她要是认真听讲了中考能考的比我还差?开学考试她数学要是第一,不是作弊了就是撞大运了。还什么分享学习方法,听老师的、多刷题、积累错题,这些烂大街的“学习方法”还能叫“学习方法”?还好意思拿出来分享?这不是糊弄人吗。 胡老师倒是个好糊弄的。 “说的不错,请坐。”手一摆,示意我们班开学考试数学第一名坐下。然后他接着说,“你们不要看我年轻,我已经带过两届高三了,所以不论是高中数学还是高考数学,我都是很有经验的。你们一定要听我的,按照老师给的方法步骤去学……”听到这里,我旁边传来一个男生很小声但是蛮清晰的一声,“嘁”。 顿时,整个班都安静了。胡老师举起的左手也僵在空中一动不动。整个高一十班里,在运动的可能只有胡老师那双眼珠子,扫视着全班每一个人。 “哪位同学对老师的要求有什么想法吗?你可以站起来大声说。”胡老师开口了。平静,冷漠,木有感情。 尴尬。所有人都很尴尬。有的开始低头假装看书,有的开始看向ppt,有的开始动笔“抄笔记”。 “李桥,你低头干什么呢!” 突然。很大声。很吓人。全班五十个同学全都被吓的抬起头。惶恐的看着胡老师。 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李桥。 李桥为避免尴尬,刚刚在低头假装整理笔记。现在,他更尴尬了。“老师,我……我在整理那个您……刚刚那页ppt上面的笔记……” “那你刚刚在干嘛?开小差是吗?”胡老师左手放下,两只手撑着讲台,身体前倾,声音又恢复了正常。但依旧冷语冷调。 “没有,就,刚刚……就,每记完……刚刚您ppt切换的有点快。” “切换的太快了是吗?太快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刚刚是不是问了谁还没抄完?”不等李桥回答,胡老师大声喝道,“你给我站起来!谁给你教的跟老师坐着说话?发言坐着发言?”大家都回头看李桥。他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又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有什么想法?还是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大声说出来,来。不要在下面给我在那里小声嘀咕!”胡老师生气了。声音很大。音调很高。 我彻底清醒了。 再看李桥,瘦弱的他站在冰冷的暖气片旁边,想要倚靠一下暖气管道却又不敢。抬起头又低下。 “说啊,现在为什么不说了?你现在要是不说以后也不要在我说的时候小声嘟囔。听到了没有!” “老师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说啊……”虽然我没戴眼镜,但是听李桥变了的音调,看着那张通红通红的脸,他的泪水一定在眼眶打转——高中第一天正式上课,还是第一节课,还是班主任的课,他就被冤枉了,被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批评——这对李桥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因为他很脆弱。 “那是谁?”胡老师不再听什么辩解,眼珠再次扫视全班。 鸦雀无声。但很快,抽泣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那是强忍着的抽泣,断断续续,不用猜都知道,是李桥。在哭。 李桥是个很乖的孩子。初中是我隔壁班的。数学学得非常好,中考时就因为紧张,计算失误,丢了一道选择题,与数学满分失之交臂。他们班主任就是我们初中的数学老师,姓雷。行事雷厉风行,果断刚毅,对所有学生都非常严厉。骂人很凶。她骂过我们两个班89个人,但是从来没有,也是唯独没有骂过李桥。因为李桥很听话。从不顶嘴,从不找借口。但他从不需要找借口,因为他每次作业都会认真完成,每次考试都会认真对待。但是因为身体不好,太瘦弱,中考时体育分数不够,拉低了他的整体分数,才让他沦落到了十班。 我很想站起来替他打抱不平。因为那声轻蔑的“嘁”是从我右后方传来的,李桥坐在我左边,与我只有一个过道两个人的间隔。而且他一向乖巧,不可能发出那种声音。 但胡老师明显很生气。认识他快半个月,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眼睛一直瞪得很大,不说话的时候牙咬得很紧,鼻子两扇一开一合起伏明显。可能为了他在我们心目中的儒雅形象设定,他没有咆哮,只是冷言冷语,音调升高,不断质问。一言以蔽之,怒火中烧。 我也不敢说什么。直愣愣的坐着,一动不动。我感觉我很窝囊,很不够意思。但是就是不敢站起来,张开那张嘴,说出那几个字——老师,真的不是他。 尴尬被下课铃声打破。 胡老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李桥说:“你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其他人下课休息,做好下一节课的准备工作。” 然后,班里恢复了生机。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开始动弹。 我看到李桥的同桌张晓晗给他让路,同时不断安慰他。他前后左右也都七嘴八舌的说别把胡斌的话太放在心上,那就是个钢铁直男,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批评人。 李桥很无奈。但是还是一边应承着同学们的安慰,一边拖着沉重的步伐,将那瘦小的身躯移到胡老师办公室去。 等李桥走出去,赵月舟和同桌韩叶开始了对胡老师的口诛笔伐。这两人在胡老师面前一口一个老师,军训时候开班会就跟俩粉丝似的膜拜着胡老师的发言。现在在背后这样骂老师。虽然胡老师确实做错了,但他俩骂得的确过分。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也想骂胡斌。但是我的教养告诉我不可以。这种想替朋友打抱不平又不能不尊敬老师,很矛盾很痛苦的心理状态,我根本不知道该给谁说。毕竟这个班里的所有人跟我关系都“若即若离”——他们很多人都是我在静兰初中的同学,经常向我吐露心声,我也愿意听,愿意帮他们出主意。但我从没有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过我的心思。以至于我的一个叫丘雨琛的女同学这样评价我:“兰与楷不适合作为别人的朋友。因为没有哪一个朋友是单向输出或者单向摄入的。朋友应该是互相倾诉互相倾听的。但当你跟兰与楷倾诉时,他会认真倾听,但当你想接近他的内心时,却会发现,他和你有了很长的距离。” 可能是我从小就没有跟别人吐露内心的习惯。我妈是小学老师,就是那种典型的“只管别人家孩子,放养自己家孩子”的母亲;我爸是公务员,忙于应酬各种交错复杂的关系,也是早出晚归,见不到几面,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小时候的我,就是一个人,一堆玩具,一个下午;长大后的我,就是一个人,一本书,一个下午。而现在,我有了吐露心声的冲动,那个对象就是你。 原因? 猜不透。就是一种直觉。一种冲动。但是又明明知道自己没胆量真的把信寄给你。只有到了晚上自己默默的想,默默的写。 赵月舟还在和她同桌骂胡老师,李桥已经回来了。 他眼圈红红的。慢慢走近座位,轻轻拍了一下张晓晗:“让一下。”张晓晗赶紧起来给他让座,前面的陈佳怡是个喜欢八卦的,立刻转过身问这问那。李桥支支吾吾回应着。张晓晗不喜欢陈佳怡,觉得她太吵太是非,岔开话头问李桥:“下节课好像是英语,昨天老师说要干嘛了吗?” 不等李桥张嘴,陈佳怡一个白眼已经翻出去了:“无非就是说说这学期都讲什么,怎么考试,考哪些,准备什么笔记本,还能干嘛?”说完,轻蔑的瞟了张晓晗一眼,正准备再问李桥问题,英语周蓉老师进来了:“大家把英语书拿出来,再把你们准备的笔记本拿出来。”她径直走向讲台,把胡老师关上的多媒体柜子打开,放下大屏幕,打开电脑。 英语课开始了。 这堂课平平无奇。周蓉老师是位年轻的女老师,扎个马尾辫,白嫩的皮肤,圆圆的脸蛋,显得很青春,很朝气。再看我一个人一个过道之隔的赵月舟,头发扎的花里胡哨,三股子麻花辫辫在一起,头上还带了两三个发卡,也是花里胡哨。甚至隔着过道隔着一个人我都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还有那淡淡的香水味。令人惊奇的是,我努了努鼻子,我右边同桌柳子瑜却说她什么也没闻到,还问我干嘛学狗子。难道只有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搞不懂。猜不透。 祝: 每天学习认真又快乐。 兰与楷 2017.9.13 第三封信 “管你什么想法,我是我自己的表达。管你什么看法,我的世界我来浮夸。” 白絮: 你好! 今天是正式上课第二天。 早上刚进校门,我就看到德育主任张老师在批评一个同学——好像因为她校服外套里面穿着的是自己的短袖,没穿校服短袖。 张老师的嗓门咱们俩都是感受过的。在学校门口,她,对着一个女生,大声高音咆哮:“为什么外套里面不穿校服?校纪校规你是怎么学的?这才开学第二天,你是要翻了天吗?”她不停在怒斥,我的脚步虽然放慢但是也没停。踏上楼门口的台阶我才隐约看到那位女同学的脸,那是一张侧脸,通红的,很可爱。淡淡的香气传来,我可以认定那是赵月舟。 她微低着头,红着脸,一言不发。虽然她这种学生不会感到多么羞愧,但是在那么多人——来上学的同学们、来上班的老师们、来送孩子的家长们面前,被德育主任高声训斥,一定是会有伤颜面的。 但我不想管太多。虽然张老师在那么多人面前这样批评一位同学是极其不对的,但是赵月舟真的是有点活该。 她从初中开始就不喜欢遵守规矩。 初二的时候,那年夏天来的很快,大家穿着校服外套进学校后,都会脱了外套,穿着自己的短袖。因为校服短袖不但比较丑,而且材质很差,不透气,穿在身上跟套一包塑料袋似的。很快学校就发现了这一点。为了“标准化”,静兰初中德育处强制要求所有同学外套里面穿校服短袖,否则就不要脱掉外套。很多人都屈服了。因为被发现穿着自己的衣服在校园里,没有校服,会被扣班级的量化考核分。 赵月舟没有。 她依旧穿着自己的短袖。但是那一整个初夏,她都没有脱过校服外套。每天早上跑操,下午体育课,她都满身大汗,我总以为她会中暑晕倒。但她叛逆的意志倒是真的顽强。不论如何都要在校服外套里面穿一件自己的短袖。 她为什么要这么叛逆?难受的不还是她自己吗? 今天也是,老师明明都说过了校服外套里面必须是校服短袖,比初中的要求还严格,她却依然充耳不闻,以至于被德育主任抓个正着。我觉得她今天一天都不会好过。 来不及管她了。坐在教室里,已经开始早早读了。 这个鬼畜的安排你们重点班一定也有吧?七点十五开始正式早读,六点五十就一定要先来一场早早读。 胡老师站在讲台上,监视器似的盯着全班。语文王老师走进来,跟大家说早读的内容。 她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因为这个时候赵月舟进来了。她绕过前门,快步小跑经过窗户,从教室后门溜了进来。微微猫着身子,坐在自己位置上,甩下书包,坐直身体,拿出语文课本,深呼吸一口,不露声色,开始跟着大家读书。 “兰与楷!你在看什么?”胡老师捕捉到了我的走神。 啊?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目光一直盯着赵月舟。自她从楼梯间出来,出现在我的视野。一直到她坐在位置上,拿出语文书开始读。而我,就像朵向日葵,脑袋跟着她转,手上的书一页没翻开,嘴也没动,也没读一个字儿。 “没事,没啥……”可我只能假笑扮从容,侧耳去听大家都在读什么。赶紧端起课本,把自己的脑袋藏进去。这样胡老师和王老师就看不到我了。但我露在外面的后脑勺还在冒着尴尬的气息。 赵月舟貌似冲着我笑了一下吧?不知道。好像是。 很快,早早读和早读结束了。 下课铃声一响,很多同学就开始开心的聊天。也有人拿出早餐开始吃。 我早上早就吃过早饭了,所以这会儿一点也不饿。但我左边同桌苏南林拿出的肉夹馍着实很诱人。这位跟我一样高的女生,从前在初中是曲棍球运动员,听名字好像秀气的如苏州园林,江南烟雨,但这个高壮的身材和粗犷豪爽的性格,真的完全就是西北汉子,与她名字毫不相干。 看她吃东西真的很香。我忍不住了:“同桌,给我掰一口。”在美食的面前,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收敛与表演,直接伸手去要好了。 “要脸不?” “不要,就要吃的。”毕竟关系很熟,十句话里十一句都不会有个正形。 “靠,他妈抢老子早饭。”苏南林嘴里嚼着馍,骂着我,手上却开始掰,而且掰的是有一大块肉的地方,“叫爸爸就给你!” “叫你大爷。”顺手一拿,直接塞嘴里,然后回头假装看书。动作潇洒俊逸,一气呵成。 苏南林一边嚼一边继续嘟囔着骂,我已经不理她了。吃完就溜,我就是蹭吃蹭喝界的渣男。 不经意间一个右瞥,赵月舟也在吃早饭。 她吃的很少,很少。就一块小小的面包,里面貌似抹着果酱。 那么小一块面包,别说苏南林,就是我一口也干完了。赵月舟却是小口慢咬。一口,两口,三口……一直到上课铃响了,她才把最后一小块放进嘴里。真的是放。优雅,文静,端庄,还不失大方。哪像我和苏南林的吃相,八辈子没见过吃的似的。 我不由得问,精致的女孩都这样吃饭吗? 呸呸呸,精致女孩?赵月舟哪称得上精致女孩,给我自己差点恶心吐了。打个哆嗦,好好上课。 第一节课是魔鬼物理课。 虽然我预习了。但是,但是,但是,老师延伸出去的知识,写在黑板上的很多例题,我依然不会。难过,挫败,紧张的思考一阵之后,我选择妥协——慢慢来,不要着急。总有一天我会学会的。 然后我又不小心看向右边。 赵月舟在认真听课。很认真。虽然我近视看不清,但是她眼神里的坚定与澄澈,在这堂物理课上倒是展露无疑。的确,物理是她学的最好的科目。从初中初二,最开始接触物理,她上物理课就一直很认真。虽然我们初中物理老师上课很无聊,我总是沉睡在左,清醒在右。于是我就成为一个“左倾分子”。但是赵月舟却很清醒很认真。而且她中考物理是60分,满分。现在她在认真听讲,认真记笔记。而我,在开小差。 开着小差听着课,时不时把我左边的曲棍球女侠叫醒,然后继续开着小钗听着课。这节45分钟的魔鬼之课很快结束了。 物理老师姓董,他正要离开,赵月舟已经拿起笔记本向他走去。他带着赵月舟在走廊的栏杆边开始了讨论。 赵月舟?去找老师答疑了?震惊。 没空管她了,我要去接水上厕所。第二节课是数学,上完第二节课就要去跑操。哪个班到的越早,哪个班就越先跑,就可以早点跑完上楼休息。所以第二节课下课大家都积极下楼去操场站队,没时间再接水上厕所。 传说课间是十分钟,但其实预备上课铃总在八分钟的时候响起。我们的课间根本没有十分钟那么久。很快就上课了。胡老师大步流星走上讲台,摊开课本,大喊一声:“上课!” 我赶紧应一声“起立”。全班起立,“老师好!” “请坐。”开始上课。 这节课的内容并没什么特殊的,也没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快下课时,胡老师合上课本,跟我们通知了一件事:“本周六大家照常到校,参加竞赛选拔考试。” “什么?”“为啥?”“这是要干嘛?”“谁要上竞赛啊我靠!”……一时间,议论不断,主要都是抱怨。 “闭嘴!议论什么?抱怨什么?按照学校安排就完了吗,你们想干什么?竞赛是咱们学校的新兴传统,是一条很好的路。拿了金牌就能保送清北。你们都不想尝试一下拼搏一下?就都是安安逸逸庸庸碌碌?”胡斌双手撑着讲台两边,又一次生了气,冷着脸批评大家。 “老师,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选择。有的同学对竞赛有兴趣,也适合搞竞赛,那人家可以去参与竞赛选拔;但是有的同学甚至就是文科生,根本就不是去弄数理化生竞赛的那种同学,而且很多同学对竞赛都没有兴趣……”说这话的竟然是赵月舟。昨天发言支支吾吾,现在竟然站在那里,直面胡斌,侃侃而谈。 但是她被高度迷恋竞赛的胡斌无情打断:“说什么呢?什么叫对竞赛没有兴趣?你尝试了吗?你了解竞赛吗?没接触过怎么就知道你不感兴趣不适合?当年我要是不学数学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喜欢数学。你们现在这都是什么思维?我以为我比你们只大了十岁左右,咱们的思想能很接近,没想到你们这思想上惰性这么大?以为竞赛难就立刻转身离开,都不尝试一下?不行!所有人都得给我去尝试,去接触!没有接触之前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必须服从学校的安排!”在他高歌竞赛的当儿,下课铃声已经响了。全校的学生都疯了似的冲下楼去,只有我们班,高一十班,个个都被胡斌的话震惊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 “好了,下课了,去,快到操场去站队跑操。”胡斌一挥手,全班开始往外跑,“兰与楷赶紧去了组织大家站队。” “好。”我一边从座位间的书包中艰难走出,一边应承着他。 不出所料的是,我们班最后一个到操场。最后一个跑操。还被体育刘飞老师在全校面前批评:“高一十班,开学第一次跑操,最后一个到,而且还到的这么晚,你们班这个跑操态度如果日后不端正不改正,下次就要直接扣你们的量化分了,还要罚跑你们。” “卧槽,凭啥!”“靠,这又不怪我们!”“对啊老师拖堂我们能咋嘛!”……大家一边跑,一边埋怨。我也很气愤,也很无奈。 班主任拖堂给我们灌毒鸡汤,我们能怎么办?谁会故意违背学校规定啊,那不就是有特殊原因吗!刘飞这位老师的形象,在我心中瞬间变得黑暗邪恶——是非不分,不问缘由就乱打一通,批评我们。尤其是四班和我们前后脚到,一样来的晚,但是因为四班体育老师是他,他就包庇不批评。可怜我们班第一节体育课在周三,还没见到我们的体育老师。就没人能包庇我们。靠,不公平,不公平! 没办法,再不公平也得跑。因为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批评,加上胡斌的毒鸡汤,十班所有人对跑操,对胡斌的竞赛至上观,都大为反感。 跑完操大家都异常生气。但是,胡斌没有让我们上楼,他把所有人集合在操场,开始了他的训话:“大家今天也看到了,如果下来太迟,就会被刘老师在全校面前批评。而且还有可能要扣分,这样真的划不来。我们辛辛苦苦好好搞卫生,结果因为跑操把分扣了,是吧,多可惜!”他两腿分开,双手叉腰,背对着太阳,我们迎着早上十点刺眼的阳光,看着他一脸严肃,“今天大家跑的还是有些慢,所以最后一个到操场,最后一个出发,所以就最后一个回班,你们看全校班级都回班了,咱们班还要在这里总结一下,按道理来说你们早点下来这会儿我们已经开始在教室里面喝水休息,或者答疑自习了。你们看,下次一定要早点下来,对吧。”他在我们面前侃侃而谈,队伍中每位同学都是无奈又不屑。这也真的怪他,怎么能把锅就这样甩给每位同学?是,有的人是不上心,走的慢,但是全班都来的迟,只能说明是因为老师拖堂啊!他居然都不好好反思一下,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唉。我身边的宋仲伟不停在小声念叨:“草,你他妈傻逼吧?谁拖堂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还他妈在这儿屁叨叨……”后面女生于烨云和苏南林也在小声骂胡斌:“他妈的,明明知道迟了还不早点让我们上去。”“就是,傻逼吧,我还要去上厕所呢,靠。” 这些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根本传不到胡斌耳朵里,他依然沉浸在自己激昂慷慨的演讲之中。 眼看着还有五分钟上课,于烨云举起她的小胖手,粗声大喊一声“老师,我想上个厕所,马上上课了,再不去来不及了。” 一时间,所有人被太阳光刺瞎而戴上的痛苦面具被于烨云突如其来的大喊打破,笑声开始蔓延。胡斌一看手表,抬起头对大家说:“行吧,大家先上楼准备上课。明天积极来跑操。”听到这,大家迅速四散开来。 而我,又被胡斌抓了回去:“兰与楷,你过来。” 他揽着我的肩膀,很亲切的跟我说:“明天第二节下课,你就赶紧提醒大家下楼,要让所有人都积极往下跑,然后到操场上咱们今天站的位置,立刻整队,然后就开始跑,一定要在前面跑,不能再像今天这么迟,这真的很影响咱们班每周的量化考核成绩。好吧?” “好,我知道了。”我应承着。他倒是没出什么汗,刚刚从树荫底下出来,然后背对着太阳给我们训话,但是我热得很啊,刚刚跑完四圈,又听着他叨叨那么久,满身的汗,再被他一米八几的身高揽着,难受死了。赶紧找个理由脱开:“老师那我先上去准备下节课的书了。”说完一个灵巧脱身,从他胳膊里钻出来。 “好,快去吧。明天记得提醒大家!” “ok。”不等说完,我转身就跑。三两步就爬到了三楼,赶紧回到教室,坐在风扇底下吹吹。 胡斌虽然只有二十七八,而且身高挺高,但是他满头油发,一周可能都不洗一次头。额头也是,整个人可以用油光满面或者油腻来形容概括。被他揽着肩膀,我真的无比膈应。但他是我的数学老师,还是我的班主任,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我现在只是感觉到,热,热,快热炸了。靠。 正在烦躁,宋仲伟已经打开了空调。 “伟哥牛逼!”张子霖拍手大喊。这也是以前练体育的,篮球生。只有一八零,不算很高,但是胳膊上腿上肌肉很结实。因为穿着短袖,胳膊可以看见。至于他的腿,是自己嫌太热露出来的。长满了汗毛,也全是肌肉,很有体育生的健硕之美。但是他真的挺“匪”的。据说在原来的初中经常约着打群架。在我们班军训的时候也挑过事儿,让我们班十来个人被教官罚站军姿。当然没有我这样的乖孩子。 “伟哥牛逼!”韩晨浩也跟着大喊起哄。接着,十多个人,男生女生大合唱似的高声喊起“伟哥牛逼!” 尴尬又一次如约而至——胡斌路过我们班,看到大家一起欢呼,站在后门口,抱着两只手,冷冷的问:“谁开的空调?” 一瞬间安静了。这就是班主任吧? 正在空气凝结的时候,化学老师周悦走进来了。这是一位大美女。长发飘飘,裙摆然然,高跟鞋有节奏的踩过楼道,踩过讲台。亭亭玉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吃惊的看着胡斌,然后又看看我们坐着的其他同学。 宋仲伟站起来:“老师,我开的。” “谁让你开的?空调什么时候能开开学的时候是不是说过?”胡斌微微转头,定定的看着宋仲伟。 “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六点。”宋仲伟瞪着他的大眼睛,咧着嘴说。 “那现在是几点?” 宋仲伟回头看看黑板上的钟表,小声说:“十点半。” “那你还不关了?” 宋仲伟咽一口唾沫,大声说:“老师,真的很热啊!” “热?刚跑完操肯定热。但是刚跑完操就吹空调是会感冒的。明天有人感冒发烧了谁负责?你负责吗?你去给人家看病,给人家买药,给人家补落下的课?”胡斌站在后门口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宋仲伟。上课铃响了。正式上课铃。周老师已经把ppt打开了。 “行啊。”宋仲伟挑衅似的说。 “赶紧关了。”胡斌转身,带上了后门。 宋仲伟大喊一声:“大家热不热?” 没人回答。 胡斌直接破门而入,大吼道:“宋仲伟你想干什么?给我出来!”然后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日儒雅的语调:“周老师你上课吧,我把宋仲伟带走。” 周老师从发呆中缓过神,茫然的看着胡斌,点了点头。对着我们喊了句“上课!” 我赶紧跟一声“起立!”化学课开始了。 周老师猫着身子小声问我们:“你们胡老师今天咋了?不像他往常那样啊。怎么今天这么暴躁?”她也开始八卦,于是我们就七嘴八舌的向她“简要”介绍了一下今天数学课拖堂和跑操的情况。 “虽然我也负责带竞赛,但是我觉得吧,个人觉得啊,不喜欢这个还是不要去搞了,真的太,怎么说,有点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吧!”周老师趴在讲台的多媒体柜子上,秀发散下来,真的很好看。尤其让全班人爱着的,是她那和我们一样叛逆、与我们站在一起、从我们角度思考问题的“伟大精神品质”。 周老师是西安交大毕业的。她高中就在静兰,但是高考前几天太浪,蹦迪,以至于高考那天精神很差,只考了个西安交大,不然她应该是清北苗子。同样命运不同结果的,还有我们英语老师周蓉,也就是周悦表姐。她是当年太紧张了没考好,也只去了西安交大。当然这些基本都是周悦老师上课打岔时告诉我们的。她甚至给我们分享了她当年蹦迪的地址,但现在那里已经是一个小公园了。舞池酒吧已经不复存在。留给她的是笑泪参半的回忆,留给我们的是大跌眼镜的震撼,还有最后一排张子霖脱口而出的无限遐想:“我就觉得周悦这么好看就适合去蹦迪好吧!你想想,穿个超短裙,头发一披,妆都不用太花,淡淡画一下,就来点眼影眼线什么的……我靠,太他妈迷人了吧……”“我靠你好恶心,那是你老师。”他的同桌过云直接开始嫌弃张子霖那荷尔蒙上头后的胡言乱语。 坐在最右边的楚子儒贱笑着,隔着中间的过云,拍了拍张子霖。“哎!” “拍你爸干啥!”张子霖转头看着楚子儒。 “你怕不是喜欢上周悦了吧?” “滚!傻逼。” 然后就是一阵诡异的捂嘴笑。也引得他们前面的鲁梓湘,张宇章不停偷笑。也让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结果,头微微一扭,又看到了她。 这个时候赵月舟的脸还是红红的。因为她没脱校服外套。刚刚跑完操,现在肯定也是满身的汗。她倒是能静下心来听讲,右手上的笔动的唰唰的,眼睛也紧紧跟着周悦。怎么回事,她最近怎么听课这么认真?改过自新了?重新做人了?我也不能一直盯着她看,不然总觉得怪怪的,显得我对她有意思似的。但是周悦那么好看,而且还在讲知识,就是高中化学最开始最难的部分——摩尔质量,我却还是忍不住时时向右边看看。看看赵月舟在干嘛。我这是把自己变成赵月舟的监视器了?我关心她干嘛!靠!听课! 小时候玩“摩尔庄园”是我玩摩尔,现在,摩尔玩我。 祝: 上课不困,不开小差。 兰与楷 2017.9.14 第四封信 “i’mjustalittlebitcaughtinthemiddle.lifeisamaze,andloveisariddle.idon’tknowwheretogo.can’tdoitalone.i’vetried,andidon’tknowwhy.” 白絮: 你好! 我今天中午撞到你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和李桥在一起。我俩都是男的啊!你不要乱猜好吗?也不要乱说! 早上又是早早爬起来,洗漱完就匆匆吃早饭,然后去学校。早早读,早读,第一节课,第二节课,跑操。今天我们班倒是下去的比较早,因为第二节是周蓉老师的英语课,她倒是真的很善良,也不拖堂。甚至还早下课了一分钟,给我们留时间跑下去。 赵月舟今天换上了校服短袖。露出了洁白的胳膊,一根白葱似的。很好看。但是没有葱那让人泪目的刺鼻气味。有的是,淡淡的香味。天知道我离她那么远是怎么闻到的。 但看她不违反学校、老师的规定,反而觉得有点空落落的。我不会是爱看她的笑话吧?好无耻的行径啊…… 不想她了。好好跑步。好好喊口号。 今天跑的很不错,刘飞表扬了我们十班,还说继续保持就给我们量化分加一分。虽然觉得高中了还搞这些量化分很弱智,但是能加分还是有点小兴奋吧。全班都是。尤其赵月舟,刘飞表扬完,她那红扑扑的微圆的小脸蛋上立刻挂上了笑容。金灿灿的阳光之下,闪烁在她俊俏脸上的是晶莹的汗珠,和纯真的笑。 然后就回去上课了。 第三节是数学,第四节是政治。这是我们第一节政治课。讲的是商品。好难。假冒伪劣的商品居然不算商品,那我们吃的那么多垃圾食品,被坑了那么多次买的盗版东西,都是些什么物种?不明生物?搞不懂。猜不透。伤脑筋哦。 十二点下课铃刚一打,很多男生,像张子霖、楚子儒、宋仲伟、韩晨浩就飞一样冲出教室,往食堂跑去。我也是跑着的,但没有他们那样饿死鬼投胎的着急。我和李桥、柳子瑜一起。回头的时候不经意又看到赵月舟,正和韩叶走出来。怎么,她要和他一起吃饭? 然后韩叶从另一边下楼了,他应该是中午要出校回家吃饭。 随后出来的是陈佳怡。 还有周子乐、张宇章。这三个赵月舟初中时期的跟班。 这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还是那几个一丘之貉。吃饭! 中午吃了炸酱面。有一说一,学校食堂的炸酱面,真的,超级难吃。酱没有什么肉就不说了,超级咸,夹杂着不知道是蒜还是葱,吃了之后一嘴的味儿,难受死了。而且油还很多,把面都糊住了,搞得炸酱底下的面半天半天凉不了,烫的得我一直吹。吃了半碗面,就已经满头大汗了。还好食堂开了空调,要是没有空调,那真的会让人吃中暑吧。 和李桥一边吃一边聊天,我俩才吃了五分钟,就看见我们班的刘忻瑀已经吃完饭洗手离开了食堂。 “他怎么吃这么快?”李桥瞪大了眼睛,面都没来得及咽下去。 “不知道,可能是,他不怕烫吧。”柳子瑜吃一口菜,慢慢说。 “人家赶着回去学习呢,哪像咱们几个在这里吃吃说说,说说笑笑的……”张晓晗一边细细咀嚼,一边轻声的说。 “你的鱼香肉丝好吃吗?”我不管别人吃的快慢,一心就在饭菜上面。但我面前的炸酱面的确无法勾引我,只能把目光投向柳子瑜的鱼香肉丝和张晓晗的西红柿炒鸡蛋。 “甜的。一点儿辣味儿都没有。而且有点咸。还贼油。”柳子瑜一脸嫌弃。我也跟着她皱了皱眉。 “咦——我靠,呸!”张晓晗不知道怎么了,痛苦面具上脸。赶紧扒拉了一口米饭。 “怎么了?”李桥放下筷子,仔细看着张晓晗。 “没事,太酸了。靠!”张晓晗指了指她盘子里的西红柿。 “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就是我们的无情嘲笑。 看着时间不太多了,十二点半要回去自习,我们就随便扒拉了几口面或者米饭,尽量向光盘靠近了几步,然后端起碗筷往食堂门口走去。 我走在最前面,后面李桥的筷子掉了,柳子瑜一边擦嘴一边笑话他:“你咋连筷子都拿不住了?” 我回头一看,也不禁莞尔。李桥似乎说了什么,张晓晗也动了嘴,我却什么也没听到,只看到那边赵月舟,一个男生不小心把一点汤汁洒在她胳膊上。旁边陈佳怡倒是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大叫:“小心点!”男生赶紧往后退一步,对着赵月舟不停道歉。 我赶紧把筷子和碗腾到一个手上,左手伸到裤子口袋里去掏纸巾,然后双腿不听使唤的就开始向那边迈去。 赵月舟倒是一点不慌,慢慢把衣服拉一拉,连连摆手对那个男生说没事,然后周子乐递上了纸巾。我都快到她跟前了,看到她拿了纸巾开始擦,那个男生又道了歉,然后转身去倒饭。我也赶紧转身,小跑着到碗筷槽那里放下了东西,走到李桥他们跟前。 “你刚刚是要干啥啊?”柳子瑜双手交叉在她那若有若无的胸前,拽拽的问我。 “你管我,快走,马上上自习了。”我不根本不正眼看她。赶紧向一边跑开,拉着李桥就走。倒不是我有多高冷。单纯,感觉到一丝丝尴尬,而且耳朵好像有点发烧了。 李桥小声笑了一下,拽了拽我:“慢点慢点,等下她俩。” 柳子瑜赶上来,走上比我高两级的台阶,争取和我一样高,然后觉得气势不足,又往上迈了一级,居高临下的问:“兰与楷,你跑什么?”后边张晓晗也笑着问:“你不会是喜欢上赵月舟了吧?跑过去是不是要给人家送纸?” “你们俩疯了吧?我靠!我会喜欢她?”我已经察觉出自己开始高八度说话了。为了掩饰尴尬,我指着柳子瑜,强行降下声调,带着狠狠的威胁似的语气,咬着牙说,“我就是喜欢你也不会喜欢赵月舟!”说完,转身拉着李桥就飞速上楼梯。后面那两个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不停在笑着问:“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她了吧?”一边笑一边问一边爬楼梯,差点把自己笑呛着。 李桥也在笑,但他被我拉着手,一步也不能停,只能跟着我不停往楼上走。很快很快的走。 然后,我就,一步没踩稳,撞到了一个高高的人的身上。那个人赶紧弓下身子把我扶住。我吃了一惊。由于还在笑,差点岔气。赶紧说声“对不起”。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一口唾沫呛到了自己。然后就是缩着身子不停咳嗽。后面仨人还在那里不停狂笑。我又想笑又难受。 正在咳嗽,我的背上有一只手温柔的拍着,熟悉的磁性低沉的声音穿过我自己发出的咳嗽声,传到我耳中:“兰与楷吗?你没事吧?”声音很温柔,但是明显带着笑意。还有点憋笑的意思。 我瞬间凝固。 抬头。 看。 虽然我近视,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白的皮肤,这么高的个子,这么棱角分明的面容。 是你,白絮。 “啊啊,我……咳咳咳……我是……咳咳咳,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啊……刚刚咳咳咳……撞到你咳咳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涕好像在手心肆意游荡,想挤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但是不用看都知道,现在呈现出来的笑脸,一定是大写的尴尬与丑陋。 果然,当我咳嗽完,抬起头,们四目相对的时候,你再一次“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露出那洁白的牙齿。虽然是在嘲笑我,但是有一说一,很阳光,很灿烂,很治愈,很……很好看。于是我也被带着笑起来。 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看到别人灿烂的笑,尤其是英俊的、阳光的、温柔的笑,自己的嘴角也会忍不住牵挂出一丝喜悦。 哪怕好尴尬。但大家都在笑。 很快,下一秒,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你和这个男同学在一起了?”你伸出一只手指,指了一下李桥。虽然我的身子挡住了你的手势,但是你“小声地问”在这个狭小的楼道里,一点也不“小声”。 一瞬间,整个楼道都安静了。张晓晗和柳子瑜顿时收起了狂笑。 我知道你在尽量降低音量。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你自己的声音多么有磁性。而这种磁性的声音除了性感,更重要的是穿透性很强。“你和这个男同学在一起了”这几个字,就像潜在海底的深水炸弹一样,直直的穿透惊涛骇浪般的笑声,冲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更是冲进我的心里。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没有回头看什么,但我敢保证,那两个女生一定笑喷了。很恶心。但她们当时一定笑得超级开心呢。 而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一定红的像蒸完桑拿的猪。 大写的尴尬。 我只有用自己那双迷茫无知又近视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你。但你眼中可能有星辰大海,我什么也看不出来。只知道你眼角带着笑。戏谑?嘲笑?关心?搞不懂。猜不透。 “没有,怎么可能!”我赶紧伸出双手先遮住羞红尴尬的脸。再向上搓拉,尝试整理面容,手动表情管理。 话音未落,一个轻轻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蛮动听的。 但当时听进耳朵,脑海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没事!”头也不敢回,我钻过你搭在楼梯栏杆上的大长胳膊,一溜烟像做了贼似的飞奔上楼。当时我一步能迈十个台阶。 身后又是一串杠铃般的笑声。交杂着男声女声,高低声部,有大声有小声的。很像是“合笑”。 快跑。快跑。快跑。 一瞬间跑到教室,流着满身的汗,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旁边刚打完球回来的苏南林也是满头大汗。 “你也打球去了?我咋没看见你?”她一边擦汗,一边走到空调跟前。 “没。刚刚被追杀了。” 我端起杯子,灌一口水,再灌一口水。强行让自己安静下来。 然后,大脑开始一遍遍单曲循环刚刚的大型社死现场。我甚至还要为自己解释一下,所谓“社死”,学名全称是“社会性死亡”,是大多数人类必经的一种人生经历。没事。没事。没事! 没事吗? 好像有。刚刚我直接落荒而逃,甚至都没给你说一句“拜拜”。真的是,不好意思。撞到了你,而且没道个歉,也没跟你说句话,走之前也没说个抱歉。那一圈的人都是我认识的,你却都不认识,留你在那里一个人被陌生人围一圈,也是独享尴尬。 sorry啦! 基本上是度过了一个不眠的中午。外面的蝉抓着夏天的尾巴不停鸣叫,老式空调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响。同桌柳子瑜时不时转过头来看我一眼,眼神似笑非笑。她中午是从来不睡觉的,要么写作业,要么看书。咱们学校窗帘虽然质量很垃圾,但是也是深色的,高低遮住不少的阳光,她就在昏暗中写作业看书,倒是“认真勤勉”。而今天中午,她则写一会儿作业歇一会儿神,然后就看看我。好像她也知道我今天中午肯定睡不着。我估计她都能看透我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的“楼梯间大型社死现场”。她一转过来,冲我诡秘一笑,我就迅速闭上眼睛,要么就转过头去。怀中的抱枕此时不但是我的睡觉必备,更是“防尴尬”神器。然而听见她拿起笔刷刷刷演算写字的声音,我就又会把头转向右边。因为左后方的空调对着我的脸蛋不停吹。冷干冷干的。 我强制自己闭上眼睛。结果,看世界的“最后一眼”中,又一次有了赵月舟的身影。 她也没睡觉。正在奋笔疾书。我估计是在写物理。因为只有写物理的时候,她会把脸贴在桌子上。可能这样离物理书近一些,重力大一些?搞不懂。猜不透。 而现在,她就是侧着个头,面朝着我,眼睛却死死盯着桌子上的习题册。 突然,一束灼热的目光射下,我敏锐的闭上了双眼。 漆黑一片中,我听到了柳子瑜在偷笑。 然后,起床铃响了。我很难受。中午如果不睡觉,下午我会像一个脱了水的死鱼,精神离散,灵魂出窍,形同痴呆,人如枯木。更可怕的是,下午第一节是体育。我期待了挺久的体育课,在我睡眼朦胧神智恍惚中,到来了。 下楼,晃晃悠悠。 组织战队,晃晃悠悠。 大家还在操场上乱糟糟的没站好时,上课铃响了,我们远远看见刘飞大踏步走向操场。 “靠,别吧?咱们体育老师不会是他吧!”韩晨浩眯着眼睛对张子霖说。 张子霖双手放在额前,挡住阳光,真真实实的看到了刘飞的行进路径——他走向了旁边的七班。“不会,他去七班了。” “吓死了,我以为是这傻逼。”于烨云小胖脸蛋已经被太阳晒的通红,刚刚抹的防晒貌似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好了好了,大家先站队吧!”我擦一把汗,在神智模糊中开始组织队伍。 太晒了,大家又是刚刚午休起来,很多人现在就像脱了水的鱼,半死不活在操场上被挪动来挪动去,好像在铁板上被煎炸。我面对着大家站着,由于没有体委,我先整理站队。喊了半天口令,实在没劲了,也只能走到人群中拉着大家一个一个站好。 突然,背后一声尖锐的哨响。 然后就是那熟悉的声音:“上课多久了,还没站好队?” 我回过头。刘飞大步向我们走来。而七班已经开始绕着操场跑圈了。 “谁是体委?”他一边问一边把目光对准了我,看到我举手示意之后,走近对我说,“怎么整的队?站着么乱?上课都多久了?”他一靠近,我身边就有了一大块阴影。这刘飞有一米九几的身高,应该比你还要高吧。而且他很宽,很壮。男体育老师可能也不在意这些,太阳虽然很大,也就穿个短袖、短裤,胳膊腿都在外面狠狠晒着,黢黑黢黑的。虽然戴了个遮阳帽,但是脸还是漆黑的。跟胳膊腿一样。早上跑操离得太远,我眼睛不好看不见,现在倒是看了个清楚。 “好了,站队。前后看齐。都有,向——前看齐!”他见我不回答,倒也没有刁难我什么,转正身子开始亲自整队。 “今天是你们班第一节体育课吧。你们体育老师是郑瑞老师,他外出学习去了,这一个月的体育课,都由我来代。明白了吧?” 队伍里顿时一阵骚动。虽然大家不知道郑瑞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高是低,是胖是瘦,总之一定比眼前这个刘飞好。因为他真的就没有给我们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不用靠近队伍,我站在刘飞身边也能听到第二排于烨云对身边的陈佳怡小声骂刘飞。我有点尴尬,更替于烨云担心。她那张嘴啊!如果不是她的嘴征服了整个世界,那以后一定就是社会让她接受一次次毒打,让她闭上那张毒嘴。有一说一,于烨云骂人虽然很难听,但是配上她的语气,配上她圆乎乎胖墩墩的脸蛋儿,配上她同样黝黑的皮肤,配上她精妙绝伦的白眼,那骂起人来,真的让听众观众过瘾,而且很多脏话一经她口,瞬间变得极为有趣。不知道为什么,听她骂人就是想笑。而且很难忍住。 现在陈佳怡就很明显在强行憋笑了。我背着太阳面朝全班,她面对太阳,一方面太阳光很刺眼很晒,一方面于烨云一直在语言轰击刘飞,陈佳怡表情异常难受——睁不开眼看不清刘飞老师的表情,又没法阻止旁边于烨云的强制输出,想笑但是不敢,使劲憋住,脸都是红红的。 好在操场七班的跑圈有人喊口号,声音很大,加上太阳很毒大家都一边站一边乱动,队伍里乱糟糟的,刘飞也没关注到她俩。 “好了,体委带着大家跑步热身,三圈,按照跑操要求……”刘飞对我说,刚刚拿起哨子准备吹,于烨云就开始大喊:“三圈?老师,三圈太多了!太热了!不行……”“是啊,三圈好多!”“老师太热了……” 一时间,大家应和着于烨云,跟刘飞讨价还价。 其实我无所谓,长期跑步,风里雨里,烈日寒冬,我都没什么。况且我已经够黑了,虽然没有刘飞于烨云苏南林她们黑,但却也不怕被晒黑。 一看刘飞犹豫了,我还是推波助澜了一下,毕竟我很热。“老师,要不就跑两圈吧?三圈好像确实有点多。” “行,那就好好跑,跑整齐,口号喊响。”刘飞又拿起哨子,放在嘴边,“前后对正,见习的同学出列,其他人,跑步——走!”他向旁边一闪,哨子“嘟——嘟嘟”“嘟——嘟嘟”开始吹节奏。我站在队伍侧面,跟着哨音喊着口号。 一二一,一二一。 “口号呢?一二三四的口号呢?你们班的跑操口号呢?”刘飞在场边对着我们大喊。 “傻逼吧还要喊口号!”于烨云很生气。她的眉毛眼睛和鼻子又开始往一块挤了。 “一二一,一——二——三——四!”无奈,我听从了刘飞的远程操控。 “一——二——三——四!乘长风,破巨浪,高一十,致四方!一二——三——四!”大家喊了一遍口号。 一圈跑完,刘飞又开始喊:“两圈,你们只喊一遍口号吗?” 无奈,我又喊了一遍。全班同学又跟了一遍。 旁边七班已经开始做热身操了。我们还在田径场上跑步,还要喊口号。偌大个田径场,空荡荡的。我都能想象,这时候要是有人在教学楼上看到操场,就是一群黑色的小点点们顶着大太阳在火红的田径跑道上挪动,还时不时发出令人厌恶的噪音。 我家就在操场后面的小区。我要是现在在家睡午觉,学校里有人,还是一群人这样喊,我肯定拿着菜刀翻了墙就冲过来了。 喊完跑完,又听刘飞训了一会儿话,才开始体育课。但是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第一节课基本上没干什么,就听刘飞讲了很久,我们和七班站在一起,就听他讲,什么体育课的纪律、体育课的考勤、体育课上的安全问题、体育课的分类进行……搞得我们很不理解——既然第一节课没有什么运动,你让我们热身跑圈干嘛?还喊口号?怎么,复习一下跑操?真的好愚蠢好无语啊! 他在前面讲,我们在队伍里窃窃私“骂”。 下课铃响了,他看一眼手表,对着大家说:“大家要把体育课的纪律记牢,我们互相,啊,这个一起,把咱们高中三年的体育教育,这个,搞好……”三年?三年?难道我们高二高三还是他?或者会遇到他?别吧! 最后他一句话,让两个班都炸了锅:“以后我们开学第一节课和最后一节课都在室内上,你们就别跑下来了。” “操傻逼啊!”“靠!”“他妈的!”一时间充盈了整个操场。但是下课了,整个学校都沸腾喧闹,刘飞也没听到什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可能他以为我们在“解散欢呼”。 无语。 第一节体育课,体验极差。差评!不知道你们体育课怎么样啊?是不是还是这个刘飞?还是哪位比较好的老师啊! 祝: 拥有良好的开学初体验。开开心心上好每节课。 兰与楷 2017.9.15 第五封信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白絮: 你好! 你喜欢历史吗? 我挺喜欢的。嘿嘿嘿。 从小学开始我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小学不开设历史课。小学的古文学的很基础,所以就算我知道有《史记》《三国志》《资治通鉴》《清史稿》等等史书的存在,我也没有什么能力去阅读它们。只能是一遍遍看那些经过别人翻译成白话文,标着拼音,配着插图的“彩图注音版儿童读物”。这让我幼小心灵中的历史无比粉嫩,无比多彩,无比卡哇伊。然后真正的历史当然不是这样。 初中就系统的学习了近代自签署《南京条约》开始的一系列屈辱史。“如果每签订一个不平等条约,中国人就纪念一次国耻,那么每一天都是我国的国耻日。”这是我们初中历史老师说的话。我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不单单是想了解这些,更想知道那家喻户晓的战国争霸,三国风云,南北纷乱,十国之秋。就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搞出那些事的。然后就对历史不断着迷。初三中考完的暑假,如果说有一点点向往高中,那我最期待的就是高中的历史课。直到今天第一次接触了历史。 上课铃响了。一位个子很低的,胖胖的,黑黑的老师走了进来。迈上讲台,我估量着他也没我高。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真的是大字——徐官州。 “上课!”声如洪钟。 “起立!”我喊的有气无力。 “老——师——好!”大家都睡眼惺忪的站起来。也不知道刚刚开学为什么都这样。可能是昨天晚上物理作业太多了。 然后他就开始讲课了。 第一节上的是人类的起源,就是那些北京人、蓝田人、元谋人,还有那些猿猴什么的。还有他们的奇奇妙妙的生存手段和生存工具。虽然他们长得不好看,不嫩说客观的不好看,只不过不是我们现在的审美,但他们能在自然中存活下去,不断繁衍进化,才有了我们这些东西,的确是蛮伟大的。 这位徐老师上课嗓门很大,但是很温柔,他的声音中一直带着笑。我们班的问题大王刘忻瑀不断和他互动,向他提出问题,他每一个问题都细细解答,而且笑得很慈祥,像我们的爷爷一样,虽然很矮。但很可爱啊。 他上课喜欢来回走,而且主要是前后移动,每当他走下讲台时,柳子瑜都会异常紧张——因为她在写物理题。我就很纳闷儿,明明是早上第一节课,物理根本没布置作业,昨天的物理作业她刚刚也是交了的,现在在写什么啊。我不时向右边看一眼,无奈视力不好,散光有点严重,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她画的几个速度路程或者速度位移的图表。 很快,这惊鸿一瞥中她已经不是我的焦点。一个过道之隔,那边的赵月舟又一次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时候徐官州老师正在与刘忻瑀激情探讨问题,引得韩晨浩开始用他的生物知识进行分析论证。他们在说什么我根本没听,我只是在偷偷看着赵月舟。 她,在睡觉。 左手撑着头,黑色的小丸子被一根蓝色的绳子或者叫皮筋拥抱着,一个蓝色的发卡,微圆的脑袋在纤细的胳膊支撑之下一晃一晃的,要不是她在点头,我肯定猜不出她在睡觉。 一下,两下,三下……就像小和尚敲钟,轻轻的,慢慢的。有点可爱。又让人担心她的胳膊和手撑不住她的头,让她扎着小丸子的头“掉”下来。 徐官州老师和刘忻瑀一边讨论着原始人类的衣食住行,一边为我们进行着讲解。我看到像柳子瑜这样不停在偷偷写作业或者补作业或者刷题的人很多,像张子霖、韩叶,像赵月舟这样在睡觉的也很多,有陈佳怡、胡子研他们。而宋仲伟也就是我们“十班宋仲基”,大家口中的“伟哥”,如果他没有在课堂上发出声响,那么他一定是睡着了,都不用回头看。 要不是我摇头晃脑四处偷瞄,肯定也睡着了。反正我不会在历史课上写物理题。太狗血了。 很快下课了。为什么历史课过的这么快?我只看了赵月舟一两眼,柳子瑜还没做几道题,四十五分钟就过去了。怎么数学课物理课就不能这么快呢?好么,胡斌进来了。徐官州老师还在一边收拾教案教材,一边回答刘忻瑀提出的问题,胡斌就大踏步走上讲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立刻就挡完了一米六几的徐老师的wifi信号。 他俩打了个招呼,徐老师迈开小短腿就快步离开了。立刻如影随形的还有刘忻瑀。只见他把课本和笔记本捧在胸前,虔诚的追了出去。就好像做礼拜的时候神像被搬走了,他要追着继续朝拜一样。 “这节课讲啥了?咋刘忻瑀还有问题?”苏南林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问我。话音未落她一瞬间就把伸出的大长胳膊收了回去——她抬起头就看到了胡斌狼一样的双眼盯着我们。当然,从她的视角来看,胡斌是在狼盯着猎物一样的盯着她。 “我靠,他得是看见我上课睡觉了?”苏南林猫下身子假装在书包里面掏书,然后把头挪向我这边小声问道。 “你睡觉了?”对不起,上节课我主要看的是我的右边。忽略了左边的你。 “屁话!我靠,你都不知道我睡觉了。得了,咱俩的兄弟情义到此为止了。姐妹你听见了吗?”苏南林把她那棱角分明的脸凑近我,冷冷的说。 “行了吧你,谁是你姐妹?”我有点怂。说着这不怂的话,但是身子已经开始向柳子瑜方向靠近了,做好了战术性后仰的准备。 “兰与楷,这是昨天借你的红笔,谢谢!”突然,身后传来了甜甜的轻轻的呼唤。我赶紧回头。 是赵月舟。 微红的脸颊,水灵灵的大眼睛,可能涂了口红吧,反正她嘴巴现在红红的。丸子头有一点点散,几缕碎发在头顶风扇的吹拂之下在她的额前荡漾。白皙的手臂前端,嫩嫩的一只小手握着一根红笔,递到了我旁边。 “咔”的一声,我右边的柳子瑜推开椅子,迅速起身,抄起水杯,转身就走出了教室。留下几声“啧啧啧”。左边的苏南林一边扎头发,嘴里咬着皮筋,对着柳子瑜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真帅。”她不会看上柳子瑜了吧?同性恋? 来不及想,赶紧先接下赵月舟手中的笔。“没事,没事!”我不自觉的笑了。笑容好像是脸部的几十块肌肉或者神经凑起来的,有点僵硬,有点尴尬,可能还笑得很丑。赵月舟没再说什么,也冲我笑了一下,就回到座位,继续低头收拾她的东西了。 丸子头有些乱。但是没有散开。从侧面看,她的鼻梁其实不高,矮矮的,但是鼻子小巧,眼睛很大,嘴巴玲珑五官布局非常好。侧颜真的蛮迷人的。 但是她不可能迷住我。因为我根本不喜欢这种女生。她现在这么文静、乖巧、端庄,都是她在给我们表演。真正的她是狂野的,叛逆的,“社会”的。 胡斌停止了扫视全班,低着头说:“念到名字的同学,拿着红笔上来面批一下。” 红笔面批? 我看了一眼手上的红笔。就是刚刚赵月舟还给我的那支。 差点忘了跟你说,昨天下午自习的时候,胡斌就占了课,让我们做一套数学卷子,说是为了明天也就是周六的竞赛选拔考试,大家能够考一个好成绩。听完他的说辞我们大家都吐了——全班有几个想搞竞赛的啊?他就一厢情愿的希望我们都去一窝蜂靠竞赛。还又一次给我们叨叨竞赛的好处:“学了竞赛,你咬着牙一路坚持下去,不但能遇到很多优秀的竞赛老师,认识到很多的同学,参加很多很多次竞赛考试,或许还能拿个大奖什么的,等你们这里面有人拿个全国金牌,是吧,那就fortable了,你就直接,啧啧,收到北大或者清华的offer……”每次说到清华北大的offer,胡斌都会闭上他那小小的芝麻大的双眼,微微仰起他那油光彩亮的额头,陶醉在他给我们构想的美妙又伟大的蓝图之中。 然后他睁开双眼,再一次看着我们,看着现实。缓缓又说:“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没考上全国金牌,那,是不是,你看,考个陕西省第一名,是吧,也很nice啊!你们考个陕西省第一的话,自主招生就是咱们常说的‘自招’,你们就有资格参加了。到时候清华北大啊,浙大啊,人大啊,复旦啊,上交啊,是不是,就你们都可以冲一冲了。”说到这里,他那瘦长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微笑。 呵呵。他说的学校,除了复旦,其他的都不在我的目标之内。 但是听说你很想考浙大? 言归正传。他不等我们有什么回应,就开始发卷子。虽然看不到第一排同学的表情,但他们拿到卷子的那一刻一定是痛苦面具叠加着痛苦面具。好痛苦。 我拿到卷子,真的是想吐的心都有了。 虽然很难受,但是又不经意间看到右边赵月舟已经拿起笔开始进入第一题了。连赵月舟这种女孩都开始好好学习,追求上进,我怎么可以落后于她? 低头,拿笔,打开草稿本,第一题。 虽然只有十五个题,十二个选择题,但是大家整整做了四十五分钟。全班五十多人,基本没有人做完。当然我只能说“基本上”,因为有很多人“卧虎藏龙”,把自己隐藏起来,下课铃响了胡斌收卷子的时候他们都和其他大部分同学一样,“诶呀”“我去”的乱叫乱起哄,恨不得向整个世界展示他们这张模拟竞赛卷子做得有多差。然后,等胡斌改完卷子发下来,他们肯定又是“我错好多啊”,当你问他们:“你错几个啊?”他们一定会说:“错了一个题呢!” 这时候你盯着自己手中卷子,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真可谓“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面对那些一个个虚伪做作的人,我真的觉得够够的了。所以他们在大喊大叫,抱怨假哭,甚至有的几个像张子霖、楚子儒、韩晨浩已经开始对答案,我就真的很无语。柳子瑜也是。我俩相视无言,或者说,面面相觑,可能更贴切一些。 和柳子瑜对视的那么一秒钟时间,我又瞥到了一个过道之隔,那边的赵月舟。她倒是没有像那些人一样戴着所谓的“痛苦面具”,也没有跟谁激情讨论刚刚的试题答案,而是安安静静的在写她的作业。我估计是物理。因为她头枕在左胳膊上,右手的笔尖在不断晃动。而当我向后靠,再想去仔细看赵月舟时,柳子瑜很“自然”的也把身子向后靠,然后缓缓转过头,对我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真的有点瘆人。嘴咧得很开,甚至露出了她极其尖锐锋利的虎牙。或者说,犬牙。好像是要咬我,或者说,咬死我。这个微笑,只是嘴唇在动,她的眉眼冷若寒霜,丝毫没有笑意。 真恐怖。 我赶紧坐直身子,转过头去看苏南林在干嘛。不巧的是,苏南林起身去接水了。她给我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而我则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拽了回去。 然后,就是柳子瑜灭绝师太般的目光。 我畏畏缩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怕。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啊?亏心什么!怕什么! 一想到这儿,我又坐直身子,扒拉开她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微微扬起头,想用下巴指着她,无奈我身高不够。 “你要干嘛?” “没事啊,就是看到苏苏去接水了,那边没人跟你说话,怕你寂寞把你转回来,让你好好看一下你的赵月舟。” 苏苏?我吐了。我根本没办法把强壮的苏南林老铁同志,和“苏苏”这个又可爱又苏的名字联系起来。 等等,我的赵月舟?什么意思! 她声音很平静。现在脸色也很平静。情绪应该也很平静。平静的不正常。平静的可怕。好在声音并不大,在那些人激情对答案的音波浪潮掩盖之下,应该只有我听到了。 我立刻瞪着她:“你胡说……” 话没说完,就看到赵月舟站起身,走到柳子瑜桌子边,然后指着我的手对我说:“兰与楷,借下你的红笔呗!”说完,微微一笑。这个笑容就是肉眼可见的温暖的,甜蜜的,灿烂的。不像刚刚柳子瑜那绝命笑容。 “好!”我想都没想就把手上的红笔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红笔,回到座位。 “没事……”声音太小,这两个字甚至可能没有甩出我的喉咙。然后我觉得,仅仅是我觉得,我的耳根有点点红。所以立刻坐正身子,开始桌子上摊开的物理课本,本来打算这节自习把物理作业搞完的。 突然,柳子瑜凑到我耳边,狠狠的说:“还说你不喜欢她,你看你耳朵红成什么样子了!”听到这我立刻身子战术性后仰,然后一个回头,直勾勾瞪着她,她也把身子坐直,靠着椅背,右手放到桌子上转起她的蓝笔,“出息吧你!说了一个字就耳朵红脸红,这以后你要是能追到女生就鬼了。”前面倒是还好,后面她越说声音越大。 化学课代表宋仲伟抱着一沓作业从旁边走过,专门停下来好奇问道:“谁见了鬼了?” “滚!”柳子瑜一个白眼翻出去,宋仲伟“嘁”的一声,抱着作业往前面去了。 我嘟嘟嘴,“喜欢个屁!不可能!”其实这几个字我都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用口型和表情展示出来的。好在柳子瑜很快看懂了,又是冷冰冰的微微一笑:“她应该也对你有意思,笔都只借你的,我和韩叶离她近她都不向我们借笔,就要跨个过道站起来问你要,你说,这是不是……”“韩叶去接水了,我又没看到你桌子上有红笔,刚好兰与楷红笔就在手上。所以我才问兰与楷借的笔。” 我靠!她听到了!赵月舟把我和柳子瑜说的话都听到了! 靠靠靠靠靠!尴尬死了!我狠狠的瞪了柳子瑜一眼,柳子瑜白了我一眼,转过头去对赵月舟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 “本来就是!”我小声补了一句。虽然柳子瑜猜错了,也让自己身处尴尬,八卦不成反被怼,我很开心。但是,听完赵月舟的话,心里有一点点空落落的。一点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搞不懂。猜不透。 最后胡斌又进来讲了几句就开始打扫卫生,准备放学了。那根红笔,我忘了要,她也忘了还,就这样跟着赵月舟回了她家。 然后今天她就专门过来还给我。 其实也不是什么“专门”,她和我就隔了一个过道一个人。很近。不远。 今天数学课就是讲昨天自习课做的题。胡斌效率很高,一晚上就改完了全班的卷子,给我们发了下来。我拿着卷子,上面对勾和叉号基本对半开,但是胡斌用红笔给我做了很多批注,每个错题他都帮我简要分析了一下子。再看看左右,柳子瑜错的比我少,苏南林卷子上满是问号,因为她基本上交的是白卷。而胡斌很明显知道苏南林是个体育生,对她没有太高要求,更何况是竞赛。但对于别的同学,卷子上基本都有多多少少的批注。虽然大家嘴上不会说,但是心里一定还是知道的——虽然胡斌嘴碎,事情多,爱管闲事,总做他那不切实际的竞赛梦,但是他教的真的不错,而且真的配得上“认真负责”四个字。 但是早上的课很容易困,数学课很容易困,他讲的又是我根本不懂也不太想懂的竞赛题。好嘛!直接开始睡。我的入眠即闭眼时间,跟他开始讲第一题的时间,基本重合,我俩动作高度统一——他拿起粉笔开始板书,我右手撑头开始睡觉。 睡觉了,时间就过的很快了。 正在睡梦中,也不知道上了多久,还有多久下课,就听到胡斌喊一声:“赵月舟,你也来说说你的错题吧!” 赵月舟站起来,拿着卷子看了看,缓缓开口:“老师,我错了第1题,第4题,第5题,第9题,第10题和第12题。” “现在我讲完,你还有哪些不懂吗?”胡斌双手撑着讲台,前排的灯照在他那油光彩亮的额头上熠熠生辉。他自信满满踌躇满志的问。 “现在没有了。”赵月舟冲着胡斌微微一笑,眼睛都开了花。 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把我吓了一跳,一身冷汗,赶紧睁开了眼睛。哦,刚刚是个梦啊。擦一擦汗,余光又看到赵月舟缓缓站起来,脸色微红。她拿着卷子看了看,缓缓开口:“老师,我错了第1题,第4题,第5题,第9题,第10题和第12题。” “现在我讲完,你还有哪些不懂吗?”胡斌双手撑着讲台,前排的灯照在他那油光彩亮的额头上熠熠生辉。自信满满踌躇满志的问。 “现在没有了。”赵月舟冲着胡斌微微一笑,眼睛都开了花。 怎么回事?刚刚我又做梦了?那我现在醒了吗?不会还在做梦吧?数学课给我下了个梦魇咒语吗? “兰与楷,你也来说一下你都错了哪些题吧?”胡斌突然点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我上课睡觉。而且还上课做梦。但是我做梦都在上课,也算是认真好学吧?只不过是在另一个地方学。 “兰与楷?”胡斌提高音量再叫了一次我的名字。 “哦!”我这才彻底清醒,从梦幻中站起来。我拿着卷子仔细凑近端详了一下,缓缓地说:“老师,那个我错了第1题,额……第4题,第5题,还有第9题……额,还有第10题和第12题。” 第1题,第4题,第5题,第9题,第10题和第12题。 第1题,第4题,第5题,第9题,第10题和第12题。 再确认一遍,第1题,第4题,第5题,第9题,第10题和第12题。没问题。一摸一样。 我和赵月舟错的题一样? 挺巧的。内心似乎是起了一些波澜,这波澜也同样展现在了柳子瑜脸上细微的小表情中——撅着个嘴,时不时上下嘴唇拍合拍合,发出“啧啧啧”的小小的噪音。偶尔再来一两个白眼。可以说真的很柳子瑜了。 胡斌再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也是“现在我讲完,你还有哪些不懂吗?”然后同样是自信满满踌躇满志的问,同样是油光彩亮的额头,在前排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而我的回答好像也是“现在没有了。” 我好像也微微笑了一下,眼睛都开了花。 祝: 上课不要睡觉,周末竞赛考试取得优异成绩!加油哦! 兰与楷 2017.9.16 第六封信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认真,呼唤我姓名。” 白絮: 你好啊! 今天是周六。早上起床之后家里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周内工作日那样兵荒马乱的场景——外公外婆急急匆匆准备早点,我妈早早起来洗脸扎头发找衣服换衣服,然后,跑进厨房帮忙把饭端出来,我爸匆匆换上西服,开着车把我妈送到她学校,然后自己再开着车一路堵一路挪一路着急赶到市政府上班。我则是“鸡一打鸣”就赶紧爬起来,一边与困意作斗争,一边与困意作斗争。然后慢慢爬起来,躺下。爬起来,躺下。直到房门外面外婆不断叮嘱我爸妈的话唠叨快结束,我才睁开紧闭的双眼,穿上衣服,踢拉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面无人色的老熟人,不知道是笑呢还是哭呢,也不知道是闭眼呢,还是睁眼看看呢? 刷完牙洗完脸,无力的飘到餐桌,一边听外婆叨叨叨叨,一边吃完早饭。然后穿上校服,换好鞋子,背上书包,就赶紧推开门向学校进发。 今天不一样。 我爸去外地出差考察,外公外婆还有我妈,都在各自的房间继续睡觉。只有我,与我的闹钟先决斗了一会儿。看着表,已经六点二十了,实在不能再耗下去了。起床! 爬起来,不敢再倒下去了,赶紧穿好衣服,到卫生间去洗漱。 整个世界很安静,只有我家水龙头在哗哗啦啦的流水。可能还有我内心在哗哗啦啦的流眼泪。 无奈,渐渐变成抱怨——胡斌咋这么讨厌,为啥非要全班都去参加那个无聊的竞赛选拔;学校咋这么讨厌,为啥非要全校都去参加那个无聊的竞赛选拔?就自私!他们或者为了自己的竞赛梦想,或者为了自己的升学率,根本不考虑学生的个人兴趣,个人追求,个人规划。靠! 越想越气,手上的牙刷不停使劲。然后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我把牙刷怼到牙床上了。靠!疼死啦!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过,那小小的牙刷,就好像一根铁棍直直捅向你的神经,剧痛无比。赶紧停手,不敢继续再刷,因为我明显感觉到那里开始流血。而且我的双眼被刚刚疼出的生理性泪水搞得渐渐模糊。真的是生理性的泪水,我不可能那么娇弱。 忍着剧痛漱了口,洗完脸,给脸上涂一点我妈给我买的祛痘痘的什么爽肤水还是什么的。然后就匆匆忙忙披上校服外套,赶紧去换鞋。正在换鞋,我外婆突然披着睡衣出来问我要干啥去。 “去学校啊!我昨天晚上不是给你说了吗,今天要考试。”不知道怎么了,我就跟吃了炸药一样,对着我外婆温柔的问候就是这样无礼野蛮的回复。 “那今天中午回来吃饭吗?”她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捋着自己的短发。 “哪有时间回来?就跟正常上学一样。”还是这样没好气,完全把我外婆当成了出气筒。我瞪着眼睛皱着眉头系好鞋带,往她那边看了一样,她貌似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光线太暗,我视力又不好,所以看的不确切。但是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为了赶紧去学校,我直接打断她的下一句话,“好了,我要走了,你不用管了。”说完伸手就去开门。 “今天可能要下雨,你要不要带一把伞……”说着她就迈着小碎步到鞋柜跟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把伞准备递给我。 不等她转过身,我打开门就直接走出去:“不要不要,诶呀,你不用管了,你快回去再睡一会儿吧。我走了。”不等她在说什么,我直接关上门,头也不回的走到电梯那里,准备坐电梯下楼。 真是恶心他妈夸恶心,恶心到家了,两个电梯都停在33楼。我就等它一点点下来。32,31,30……13,12,终于到11。 赶紧进电梯,赶紧按了个1,赶紧关门。 出了单元门,赶紧跑。 我记不清跑了大概多久,反正很漫长。平常走路七八分钟就能到,今天感觉能跑半个小时。怎么就这么远?干嘛当初要买一个这么远的房子?为啥不给我买一个自行车让我每天骑着上下学……越想越烦。抱怨了一圈,终于到了学校。进了校门,才放慢脚步,一步步向楼上走。但是一边走一边还是抱怨——为什么要来学校?胡斌咋这么讨厌,为啥非要全班都去参加那个无聊的竞赛选拔;学校咋这么讨厌,为啥非要全校都去参加那个无聊的竞赛选拔? 正在上楼梯,我就看见了于烨云,她那胖乎乎的身躯,就在一级楼梯一级楼梯的向上爬。速度很慢。我三两步赶上去,一靠近她,就听到她不停在小声嘟囔:“他妈的,大周末把人都弄到学校考试,考个屁!谁他妈要去上竞赛!傻x!靠!就都他妈是傻x!” “哈喽。”我走到她旁边,跟着她一路向上爬。 “早么!”她看了我一眼,继续低着头慢慢爬楼梯,一边继续叨叨。 我也开始应和:“就是,就离谱。一个班五十多个人能有十个去搞竞赛吗!为啥就要把我们都拉到学校里面来,然后选拔考试,就……” 还没说完,我抬起头就看见前面楼梯拐角处还有一个身影,一个熟悉的身影。娇小,可爱,纤瘦,在蓝白校服交加映衬之下,显得青春又清纯。 还有丸子头。 还有蓝色的小皮筋。还有蓝色的发卡。 离得还挺远,我也很佩服我的眼睛居然能看得那么清楚。 奇怪。一看见她,就觉得,好像没那么困倦,没那么烦躁,没那么想骂人了。虽然旁边的于烨云还是在滔滔不绝的叨叨,骂人,怼天怼地怼胡斌,但是我,却已经不想骂谁了。 是因为我看到像赵月舟这样的学生都来上学了,我也要好好上学?还是因为她的好看让我心旷神怡?额……这个理由我都觉得不成立。 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没多久就从一楼闪现到三楼。进到教室里了,眼神又不自觉飘到她那里,看一眼又很快收回来,赶紧走到座位里坐着。 她已经坐好了,端坐在座位上。正在掏草稿本和文具袋。 我坐到座位,才发现苏南林没来。只有柳子瑜在旁边。左边硬生生空了一个座位。 我刚刚把书包从背上卸下来,胡斌就大步流星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看得出来,他非常兴奋。笑容就在嘴角,控制不住。已经溢出来了。 跟往常一样,他先双手撑着讲台,环视了一下全班。 “苏南林没来吗?”他指了一下我旁边的空座位。 “没有。”我还没说话,柳子瑜先答了,“她好像昨天下午肚子就不舒服,今天可能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胡斌点点头,拿起手机开始查看消息。 “哦,她请假去医院了。”他收起手机,小声嘟囔了一句。 “报告!”声如洪钟。 一瞬间全班所有人,包括胡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前门口。 是宋仲伟。军姿站得笔挺,背着书包矗立在门口。挺胸抬头,还夹着屁股。双眼平时前方,目中无人。但是目光真的很坚定。但是胸膛一起一伏,张着嘴喘着气,很明显是赶在上课铃之前从校外冲到教室里的。 “噗……”看到这滑稽的一幕,胡斌也没憋住笑,“进来吧,快去,回座位坐下。” 等到宋仲伟坐下,胡斌正式站直,清了清嗓子,对着全班字正腔圆的说:“大家今天基本上都到了,非常好。你们追求上进,啊,这个,追求卓越,的这个精神,真的非常不错。我忍不住给你们点个赞!”听到这奇妙的话,全班同学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包括他自己,也被自己的“憨”与“幽默”给逗笑了。 等我们大家都笑得差不多了,他又赶紧清清嗓子:“咳咳,大家啊,要继续保持这种劲头儿。只要你们,是吧,每天都是这种冲刺的,向上的感觉,那到时候期中期末,每次月考肯定都不错,这样你们高二分班的时候,就会能够,这个分到你们心仪的班级……”听到这儿,大家又开始了激情的讨论,尤其韩晨浩声音最大:“我靠还有分班!差点都忘……” “韩晨浩!”胡斌大喝一声,韩晨浩赶紧坐正,不敢再回头跟赵可之说话。 “好了,闲话不多说了,你们现在……”他恢复了往日带有儒雅气息的语调,看了看手表,继续说,“你们现在赶紧去接个水,上个厕所,七点二十我们正式开始第一门的考试。咱们考到今天早上十二点半结束,一共就是数理化生四门。考完之后就……” “放学?”宋仲伟靠在椅子背上,大声喊道。 一时间,笑声充盈着整个十班,甚至都蔓延到楼道里了。 胡斌瞪了宋仲伟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窗外有人阴森森的说:“这么想放学是吗?那你现在就收拾书包走!” 立刻,鸦雀无声。 不但没人敢再说话了,甚至都没人敢动了。就好像是霍格沃茨的一间教室老师正在上课,突然伏地魔出现。所有人都吓呆了。 而刚刚那发出阴森森的声音的,就是咱们学校的伏地魔。不知道你们班怎么称呼她,我们班就叫她“red”。因为她叫张宝红。红,就是“red”,这里已经不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欢欢喜喜,高高兴兴的寓意了。而是,阴森,恐怖,冷酷,暗黑。 刚刚那恐怖的话还萦绕在班里面。她就已经出现了。 这是一位中老年妇女。略佝偻着背,两只手随意的散布在身体两侧,上身穿着灰色西装,下面是一条配套的裙子,脚上穿的不高的高跟鞋。整个人虽然身高不高,可能就一米七左右,但是面色冷峻,目光瘆人。当她看你的时候,真的就像是一只饿狼盯着你。狠狠盯着你。好像不把你撕个粉碎是不会罢休的那种。 “胡老师,你们班谁刚刚说要放学?”她站在前门门口,侧身对着胡斌,冷冷的问。 胡斌赶紧小跑过去站在她身边,陪笑道:“张校长……” “谁!”张宝红不理他,对着我们大声喝道。 “老师,是我!”宋仲伟也是很大一声,然后站起来,还举着手。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吸引到了他身上。 虽然动作形象是有点滑稽的,但是没人敢笑。 张宝红瞥了宋仲伟一眼,对着胡斌说:“你们班太乱了,让你们班班长下周去一班上课,就坐到他们班中间的位置,好好感受一下人家一班的氛围,人家一班的纪律,人家一班的气质。回来给你们好好说一下你们十班跟人家一班的差距!” 胡斌脸色尴尬,但是只能陪着笑,点着头,嘴里念叨着“好的,好的。” “你,背上书包,回家去。”张宝红转过身子,正对着坐在最后一排,当然现在是站着的宋仲伟。她一只手指着他,严肃的说。 胡斌看看张宝红,又看看宋仲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宋仲伟倒是个硬气的,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东西。而且还发出很大的声音——“啪”的一下合上文具盒,又是“啪”的一下把书和文具盒摔进书包。他还想再把水杯摔进书包里,张宝红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一瞬间再次爆发:“你在那儿甩脸子给谁看!翻了天了?啊?你是不是不想学了?是不是觉得自己能拿物理竞赛金牌了?还是你觉得现在就可以考一个高考状元,去清华北大念书了?” 宋仲伟根本不看她,呲着牙小声说:“清华北大啊,那我只能去一个呀……” “你说什么?哈哈哈……”张宝红被气笑了,“你还想考上清华北大?” “是您刚刚说的,我可没说。”宋仲伟歪着头,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张宝红。嘴角还带着一抹狡黠的微笑。 呵呵,宋仲伟一看就是经常能惹老师生气的那种淘气的学生。真的太皮了。而且,不得不说的是,他好像有着惹老师生气的天赋?反观张宝红,这一看就是经常生气的那种老师,而且,不得不说的是,她好像还蛮有生气的天赋。 “你立刻给我出来,胡斌,马上给他家长打电话,带到我办公室来。”张宝红不再理会宋仲伟,把矛头指向了胡斌。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大声指令,胡斌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然后赶紧答应。张宝红则不再管其他,转身就走,高跟鞋撞在地面上,哐哐哐的响。 胡斌目送张宝红离开,然后站在教室门口刚刚张宝红站过的地方,盯着最后一排的宋仲伟。缓缓拿出手机,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又瞪了一下宋仲伟,见宋仲伟还是歪着头瞪着前方,甚至双手还背在后面,拽拽的,便强忍怒火,低下头开始拨号。“喂,宋仲伟家长吗?哦哦,宋先生你好……”他走到门外去打电话。 “我靠,伟哥这次闹太大了吧?”柳子瑜一瞬间从“石化”状态满血复活,赶紧凑到我旁边,低下身子在我耳边说。 她一下子离我这么近,我吓得赶紧战术性后仰,看了她一眼,又立刻光速瞥了一下那边的赵月舟,还好她没转过头看这边,而是在和同桌韩叶小声说话。我放了心,舔一下嘴唇,对柳子瑜说:“谁知道……” 但柳子瑜很明显并不期待我的答案,她又开始自言自语:“张宝红太恐怖了吧,这就……动不动就让同学回家……我靠,这也……太凶了吧……胡斌咋这么软弱无能,我去……”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在小声探讨这件事。我敢保证,上物理课大家讨论问题都没有这么积极投入。他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我不想跟他们说,只想慢慢写给你看。 班里一片混乱,我看了一下前面黑板上方的钟表,已经七点四十了,早过了第一门考试的时间。然后我又看到外面多了一个身影,大波浪头发,那是我们的生物老师何济余,一位长得挺漂亮的东北虎妞儿。她抱着卷子站在胡斌旁边,也没进来。 我看胡斌快打完电话准备往进走了,而班里面的人还没有停下讨论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大喊一声:“都不要说话了。” 安静了。胡斌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何济余。 “好了,宋仲伟,你先收拾东西去我办公室等一下,其他人现在赶紧准备开始考试。何老师给你们发卷子。”说完,他又走到何济余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匆匆走出教室。 何济余点了点头,待他走出去,等发完了卷子,走到讲台上,对着我们说:“今天有一点突发情况,所以大家手脚麻利点,好在这些题不是很难,赶紧好好做。本来是八点二十结束,给大家延后到八点半,你们一会儿就忍一下不要上厕所了……” “啊?”“不上厕所不行啊!”“现在都要憋不住了……” “闭——嘴!”何济余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大声说,“谁刚刚说他憋不住了?” 没人举手。大家都安安静静低着头开始答题了。 “既然没人回答那就是都不想去上厕所。根据我学生物多年的经验,两个小时不上厕所是憋不死人的。”她一边说,一边走下讲台,在班里转悠。时不时停在某位同学身边,低头看一下答题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很慌,根本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卷子上。总想左顾右盼,但一想到这是考试,就又立刻把脑袋低下来,看自己的卷子。这张卷子上,都是一些奇妙的图片,有细胞的,有动物的,有植物的,好像还有个什么“肾上腺素调节”的,我连见都么见过,能写个啥。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乱选一通。 最后交卷子了。那伙子又开始“焦虑”,互相“焦虑”,并附加着极为拙劣的表演。柳子瑜也隔着过道和赵月舟谝起来。我喝一口水,让自己安静下来。回想了一下,刚刚的卷子有三十个选择题,有大概二十五个都是我看完题目和题干、选项就蒙了一个。无所谓了,这张卷子很明显的告诉我,我不是搞生竞也就是生物竞赛的材料。 虽然第二门考试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是老师没进教室,大家便各自小范围互相申诉抱怨,时不时夹杂一点表演。 突然听到旁边柳子瑜和赵月舟笑得很开心,我回头看了一下,也没看出她俩在笑啥,就是捂着个嘴,笑的花枝摇摆。 然后再往后转一下,最后一排只剩下周子乐一个人,拿着笔发呆。宋仲伟已经走了。 “发什么呆呢!”柳子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来了。 “哦,没事啊……你俩刚刚笑啥呢?” “哈哈哈哈哈,就是,哈哈哈哈哈……一想到你下周要去一班上课,就,有点同情你……哈哈哈哈哈”柳子瑜说着说着又开始笑,旁边赵月舟好像也在捂着嘴笑。但是笑的还挺淑女。 等一下,我要干嘛? “你说我要去哪?” “一班啊!” “为啥?” 我懵了。好像不是她喝大了在胡说八道,就是我喝大了开始失忆。 “刚刚张宝红说的啊,让你下周去一班,考察一下,还要坐在c位……” 我靠?! “她随便一说,我才不会去呢。”我端起水杯又喝一口水,强自镇定。 “她很认真的。”柳子瑜一字一句的说,“但是她真的好贱,十班咋了?一班又有多了不起啊……” “一班是重点班,就是了不起。”坐在我后面的张章宇平时并不说话,这时突然插一句这个。我立刻敏感的发觉,张章宇应该也是中考没考好,才到了十班这个普通班。所以他对于“普通班”和“重点班”也是耿耿于怀。 “嘁!重点班咋了……”柳子瑜还要再说什么,胡斌已经迈着大步走进来了。 “快,把卷子一发。” “赶紧给我回座位!” “快写!” 胡斌很着急,东指挥西指挥。当他看到韩晨浩一身运动紧身衣,还侧着身子抖着腿,还没开始做题,立刻发作了:“韩晨浩!你也想跟着宋仲伟一起回去是不是!还不赶紧写!你等啥呢!转过去!” 韩晨浩赶紧转过去,把头尽量压低,开始写卷子。 糟糕,我想上厕所!刚刚为了让自己镇定,为了缓解尴尬,喝了太多水。又担心课间时间不够,所以一直就没去上个厕所。 完了。肚子好难受。 完了。 我觉得我坐不住了。 忍着。憋着。难受。 我觉得自己开始冒冷汗了。然后弓下身子,把头放在左胳膊上。无巧不巧,这个角度刚好看见赵月舟。更巧的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也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赶紧别过头去,假装自己只是在思考问题。 我又瞥了一下她。耳朵红了。 她的。 好吧还有我的。 我为什么不停关注她啊?搞不懂。猜不透。 然后就是一天浑浑噩噩的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总结起来就是看着张宝红常务副校长大显神威,“发落”了一位同学;被可怕的竞赛卷子折磨了一天;时不时看一眼赵月舟;脑子里空空的。就像下午放学时的天空。空空的,黑黑的。但很快就是雨。一滴滴一丝丝一块块。来了。但我没带伞。早上走的太着急,走的太烦躁。 走到一楼大厅我正愁怎么回家,你来了。 我正在翻书包——挣扎一下,假装自己带了伞。你走出楼梯间,向我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把伞。 又是那阳光温柔的笑容,我的身边瞬间亮了。 哦,原来是保洁阿姨把大厅的灯打开了。 “没带伞吗?小兰?”你笑着问。 这有什么可笑的?搞不懂。猜不透。 “没。”我把书包拉链拉上,重新背好,“你叫谁小兰,嘁!”说完我就后悔了。我这是在……撒娇?不!是傲娇。嗯,傲娇。 “哈哈哈……没事,用我的。”你伸出大长胳膊把伞递给我,我看着你闪着星星带着笑意的眼睛,感觉是一种什么蛊惑,有点挪不开视线。 “白絮!”突然一声,把我惊醒。 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女生蹦蹦跳跳到你身边,拉起你的胳膊,接过你递给我的伞就要走。 你收了笑容,眉头一皱:“你没带伞吗?” “带了啊。但是懒得拿。嘿嘿嘿,就想用你的。”她侧着头,一双超大号的黑框眼睛反衬得她原本瘦小的脸更加袖珍可爱,镜片后面的大眼睛也是蛮有神的,紧紧盯着你。 “你把你的伞拿出来,我的要借给他。” “他是谁?”她带了点微笑。应该有三分嘲讽,三分不屑。 也是,我站在大厅门口的风口,穿的单薄,这时就像一只还没淋雨的落汤鸡,三分落魄,三分落魄,三分落魄。因为穿着静中校服,倒给我添了一分“贵”气。 “我朋友。就是经常跟你说的,兰与楷。” “哦。那我……”看她准备拿伞,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赶紧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家有人来接,你们不用管我!”说完我转身就跑出大厅。你在后面追了出来,又被你的那位女生朋友拽了回去,她打起伞,你们好像在大厅门口站了一下。 那一刻,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部电影,《我的少女时代》。 祝: 竞赛考试取得好成绩! 也,祝你和她……99吧! 兰与楷 2017.9.17 第七封信 第七封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白同学: 你好! 昨天淋着雨回到家,外婆超级心疼。可能大多数孩子都有一位这样的外婆吧?她会一边不停的唠叨:“让你早上多穿点,你看看,现在冷了吧;给你说了要带伞,今天早上天就是阴的,我就估计会下雨,你没带伞,这就淋湿了……万一感冒了可咋办呢,吃药打针,难受死了……是不是,要多穿些呢,天马上就冷下来了……”然后一边给你找来新衣服,干干净净的,暖暖和和的,让你先去赶紧冲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在你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她又赶紧跑到厨房里面,手脚麻利的给你把面条下好,煮着面条切着菜,还会把在客厅看报纸的外公喊道厨房,给她帮忙洗菜切菜,然后迅速捞出面条,那已经炒好的肉酱一拌,放了辣子放了油,端出来放在餐桌上,等你洗完澡出来吃。她也还不能闲着,又把外公洗好的菜切了,准备好油盐酱醋,开火,干锅,倒油,下花椒、生姜、蒜瓣儿,爆炒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把一整天阴沉压抑的心情先放下,和外公外婆吃一顿美味的晚餐。期间外婆的叨叨肯定是不会停的。 “明天不用再去上学了吧?” “今天都干啥了啊在学校?快,把青菜吃着……” “考什么试?啥叫个竞赛啊?” “能保送清华北大?那还……挺好的啊……” “那你要不要试一下?把肉一吃……” “哦,那么麻烦啊……还要每周末都弄啊,噫——那就是,泼烦得很……那你们那个班主任咋是那样的?” “哦,他就是想搞的啊?那怪不得……” “不想弄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是吧?咱就好好的,对吧,踏踏实实的走高考,到时候就西安交大都好得很……来,再吃一块肉。” “诶呀你还瞧不上人家西安交大,我们觉得,哈哈哈哈,就好着呢……南京大学?那是个啥大学?” “在哪呢?哦……南京啊……远不远?” “还要坐飞机去呢?那远得很……再吃一口,把青菜要吃完。” “跑那么远干啥,就在家门口上大学多好,要不然以后你妈想你了你都回不来……” “你这娃,不能这样说你妈。你妈那不是工作忙得很吗,又不是她不想多陪一会儿……诶呀,那是我跟你爷闲着没事干,才一直管你,把你养到这么大……快,再吃一口面,今儿这面香得很,津嘟嘟的……” “你爸你妈忙,今天也加班呢……就是,咱们要管好自己,你要把自己学习管理好,不叫你爸你妈操心,是不是……” 吃完一顿饭,外婆的嘴从始至终都在动,不停的问东问西,说这说那。虽然知道她真的是好心好意,也是关心我照顾我,也很希望我能理解我爸妈工作太忙照管不到我,但是真的,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所以吃完晚饭,我也没有去洗碗。任由我外公端着碗筷进厨房,我也没有拦着。当时心里只是烦躁,根本没有想着帮老人洗碗擦桌子还有其他什么家务。好在这些事情我外公外婆从不会让我做,都得是我跟他俩抢着做的。 昨天晚上回到房子,外公外婆拿着伞下楼遛弯儿,我就一个人在家。我关掉所有的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雨其实不大,完全比不上《我的少女时代》里面,男主和女主在天台上,冒着大雨“生离死别”的那场雨。也比不上《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里面柯腾为了沈佳宜冒着暴雨去剪寸头的那场雨。 所以我脑海里没有《小幸运》“那陪我淋的雨”,也没有《那些年》“那些年错过的大雨”。只有“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然后一个人躺在床上,就着昏昏暗暗的“月光”——奇怪,我居然还能感觉到月亮的存在——轻轻的回忆“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很快就睡着了。我连睡衣都没换,就穿着卫衣秋裤,搭了条床单在肚子上。睡着了。 我就睡在床上,听着微风,听着连绵不断的秋雨,你就出现了。你和那位漂亮可爱的女生,在大雨里打着一把伞,走在前面。你们俩走的很慢很慢,完全就是在欣赏雨天的秋景,我却在后面疾驰狂奔,好像是要追谁。那位女生我不认识,因此只能是想追你。追你? 但是怎么都追不上。明明很近,明明你们走的那么慢,我跑的很急很快,很累很累,我甚至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喘息。然后我大张着嘴,应该是要叫一个人的名字。我听到了,我叫出了三个字。 赵月舟。 你回头了,还是那个温柔的笑,阳光的笑。你在笑什么?搞不懂。猜不透。 然后你身边的女生不见了。你打着伞,站在雨里,旁边是阳光。四周都是阳光。很温暖。我却很冷。我周边都是雨。我没有打伞。雨就这样无情的拍在我的身上,我好像哭了。哭的很伤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你转身走了。我又喊出了那个名字。 赵月舟。 你走了。 我打了个喷嚏。眼睛睁开,一片黑暗。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根本不停。我好冷。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冷。我下床到衣柜跟前去找薄被子。拉出来,盖上。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星期天了。凌晨,2:48。 我赶紧又躺回被窝。但是大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是一片漆黑,但是脑海里却是那五彩斑斓的画面一遍遍重复。赵月舟,这三个字,也是一遍遍的重复。你和那位女生在雨中同一把伞的背影,也是一遍遍走出,一遍遍走远。你那回眸一笑,也是一遍遍回现,一遍遍在我眼前泛起雨花。还有你那温柔的、阳光的笑。你还在笑。笑什么呢?搞不懂。猜不透。 想着想着,我又睡着了。 六点,闹钟准时响起。 靠!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机闹钟摁掉。躺下。闭眼。继续睡觉。但是我在迷迷糊糊中发现,我在不停的吸溜鼻涕。鼻子,也很堵,呼吸不畅。但是我太困了。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顾及。只想继续睡觉。于是昏昏沉沉又是几个小时。期间我甚至听到了自己的鼾声。鼻子很堵,自然会打鼾。至于我自己为什么能听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半睡半醒间,我感觉有人在敲门。我打开门,是你。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带着微笑,站在我家门口看着我。 我也看着你,不过我是仰视,你是俯视。我也笑了——人在面对一张温柔阳光的笑脸时很难保持不笑。 你应该是想来约我出去吃午饭吧?你虽然还没开口,但我估计你要我和你去吃火锅。你的老家那么接近四川重庆,你一定从小就很喜欢吃火锅吧!我虽然就是土生土长的关中娃,但是也很爱吃火锅。嘿嘿嘿。看到你嘴唇动了动,我立刻说:“我愿意!”但这三个字你好像根本没听见,仍然在不停的说些什么。说些什么我听不到的话。 “我愿意!”我又喊了一遍。这次可是连我自己都没听见。正当我着急了,积蓄力量准备大声再喊一遍的时候—— “啊嚏——” 我自己把自己吓醒了。 你不见了。我也还是躺在床上。 “啊嚏!” 又打了一个喷嚏。躺着好难受,很憋很憋,鼻子根本无法呼吸。我坐起来,不停吸溜鼻涕。我知道,我感冒了。感冒就是生病,就意味着浑身酸痛无力。我根本不想下床。用被子把我裹的紧紧的,伸手去够书桌上收纳盒子里的温度计。好容易拿到了,“啪”的一声,我低头一看,一个黑色的方块掉在了地上。哦,是我的手机被被子拉掉了。 “楷楷?怎么了?”外婆在门外问。 “没事,手机掉了。” “哦,没事就行,你再睡一会儿,我跟你爷出去转一下,买点菜。中午咱们吃火锅。” “知道了。”我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打开手机一看,我的天,都已经九点半了。哦,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课,吓死了。 我把温度计夹在胳肢窝,然后慢慢躺下。 靠,一躺下鼻子就开始不透气,气死人了。就好像被淹在了水里。鼻子根本无法呼吸。没办法,只有大张着嘴来呼吸。 但是我还是很困很迷糊,眼睛不知不觉又闭上了。脑海里只有你和赵月舟的剪影,交替出现着。为什么是你们俩?按照你周六下午说的,你应该是我朋友。她呢?她是我的朋友?不是吧…… 搞不懂。猜不透。 然后我又睡着了,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知道多久,有人敲我的门。我醒来了,睁开了眼睛——这不再是梦了。 “楷楷,怎么还不起床啊?”是我妈。昨天晚上不知道加班到几点才回家。今天也应该是刚刚起床。我妈就是这样,自己睡懒觉时候没有啥,一旦她醒来了,就要把全家人都叫醒。 “马上就起来了。”我囊着鼻子,声音怪怪的。 “你是不是感冒了?声音怎么回事?”我妈开始有点着急。 “没事,可能就是着凉了。” “给妈妈把门开开,我进来看看。”她又敲了敲门。 “不用,我马上就起来了。”我挣扎着爬起来,慢慢穿好衣服,这时,温度计突然滑了出来,掉在床上。哦,我刚刚还在量体温。迷迷糊糊自己都忘了。 穿好衣服,把我的一头混乱的秀发大概捋一下,打开门,就见我妈蹲在电视柜旁边,在那里找着什么东西。 “你找啥呢?” “感冒药啊,你把感冒药放哪里了?”她头也不回,就在那里乱翻。 “妈呀,这也是你家。你咋啥都不知道。”我也不回答她,径直往卫生间走去。 “那我不是忙吗,没时间收拾。这些应该都是你婆你爷收拾的,等下回来了问他们吧。”我妈合上抽屉,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然后就去我外公外婆房间的厕所洗漱去了。 我站在厕所门口,刷着牙,见她走进去了,就到电视柜旁边,打开那里的柜子,找了一包感冒灵。 不是我不想告诉她。这也是她家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工作,从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虽然老师大多数都是管别人家的孩子比管自己家的孩子多,但是人家很多时候会管。我妈不一样。我真的是从小被放养长大的。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起初是那个学校的一个年级组长,带着一个班的语文课和班主任。每天放学,别的小朋友都排队放学回家,我则孤零零留在教室里,直到我写完作业,收拾了书包,把课本什么都放好,然后自己拿了学校发的饭盒去餐厅打饭。在餐厅吃完饭,又到教室里把饭盒一放,然后去她的办公室找她。她通常仍在忙碌,叫同事或者我去给她带一份饭上来,一边吃一边批作业或者写教案。然后我去洗碗,她继续忙。有时候会有其他老师的孩子,我们会一起在操场上玩,但是他们的爸爸妈妈很快就忙完工作,下楼把他们领回家了。到最后一般都是我一个人,在操场上、草坪上、健身器械上,来来回回,自己表演。 很久之后,我妈处理完了学校的事,班级的事,还有几个个别学生的事,就背了包,站在一楼大厅朝着操场方向大喊“兰与楷,回家了!”我就匆匆忙忙跑过来,跟着她回家。 日复一日。六年级好像还好,因为我六年级的时候太忙了,忙着刷真题,准备应对小升初考试。甚至是那个时候,我妈都没有停下她的工作节奏。依然是我自己在教室写作业,自己拿着饭盒去吃饭,然后把和其他孩子玩耍变成了自己继续刷真题。然后晚上一起回家。回家的路上她会跟我聊会天。我们到家都很晚了,我爸还要再等一会儿才回来。甚至经常晚上不回来——他要应酬,要出差,要时常到省上、北京去学习。所以见我妈很难,见我爸更难。 这些本来我都打算忘了。但是今天一生病,加上外面在不停下雨,我好像又很难受,很伤感,不得不把这些再次一一回想。 这些快被遗忘的时光,就这样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但是,伴随着这些记忆一起出现的,还有你的脸。你的身影。 还有周六下午,你身边那位女生的身影。更有那位女生拽着你的胳膊,摇着你的手,拿着你的伞跟你撒娇的画面。 其实我应该祝福你。但是,我内心总是不舒服。祝福你的话语,就是不能在我的心里名正言顺的上线。甚至于,现在想来,当时,我真的希望你立刻把她的手甩开。不理她。对她冷言冷语。甚至希望你直接把伞塞给我,然后霸道的说:“小兰,拿着!” …… 我的天,我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 搞不懂。猜不透。还有点害怕。 脑子里这些东西翻江倒海,洗漱已经结束了。我吃了两块饼干,然后喝了一包药。坐在沙发上,或者说瘫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也动不了。 “洗完脸了?来吃点东西吧?”我妈拿了一块锅盔,加了点辣子酱,从餐厅走到客厅,看着我。 “算了,马上就吃中午饭了。现在先不吃了吧。”我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着。 “也行。你量体温了吗?” “没。”本来刚刚在床上量过了,只不过我又睡过去了,所以不知道现在多少度。但是我懒得跟我妈说这些。也懒得张嘴,两片嘴唇挤出一个“没”字,就再也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摊着。什么也不想做。 “那还是量一下体温吧,可别发烧了。”我妈三两口吃完辣子酱加锅盔,拍了拍手,把馍渣子甩掉,“体温计在哪啊?” 她又走到电视柜前,蹲下来,拉开抽屉,开始翻腾。 “诶呀不在那里!你别找了!我婆回来再量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这么生气。 我妈也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大声喊叫吓坏了。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瞪着大眼睛看着我一步步走到我房子,“啪”的关上门,“咯噔”一声锁上门。 我一头砸进被窝里,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不行,还是得量下体温。我拿起桌子上的体温计,塞进胳肢窝,然后躺下,盖好被子。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10点01。等吧,等五分钟再看。 外面我妈应该是合上了抽屉,去厨房了。 10点04,开门声响起,我外公外婆买菜回来,我妈出来接他们,帮着把菜拿到厨房。 “楷楷呢?还没起床?”我外公在问。 “有点感冒了,正在房子里面躺着呢。”我妈声音很小。 “哟!”外婆一听我感冒了,立刻就往我这里来,“楷楷,咋了没事吧?门开开让婆进来看看。” “没事,婆。你不管了,我正在量体温。” “你把门开开,哦,量体温,咋样?”我把门打开,外婆赶紧上前来,一只手扶着我的脑袋,另一只手伸向我的额头,然后又立刻放回她的额头,“噫,有点烫,你发烧了。” 我走到书桌前,看看手机,10点06,时间到了。拿出体温计,对着灯光看,我靠,38度。 “多少度?”外婆看着我问,看我正在看刻度线,立刻又转头朝客厅喊道,“掌柜的,把我老花镜拿过来!” “知道了。”外公答应了一声,去给外婆拿老花镜。 我妈从厨房走过来,看着我,小声说:“不行就再睡一会儿吧?” 我没理她,念出了刻度线——“38度。” “多少?38度?”外婆很吃惊,走上前夺过我的体温计,对着灯光,眯着老花眼就开始看。但她根本看不到刻度线,只能干着急。 “妈,给我,让我看。”我妈接过外婆手上的体温计。 我已经一屁股坐在床边了。外婆坐在我旁边,又是一只手扶着我的脑袋,一只手摸着我的额头,然后又赶紧放在自己额头上。她每重复一次这个动作,都会小声嘟囔一句:“噫,有点烫。” “确实是38度。发烧了。”我妈看了刻度线,跟我外婆确认道。 “没事,我吃点药再睡一会儿。”我迷迷糊糊的说。 “那要赶紧先吃点东西,然后把药一喝。要不然对肠胃不好。”外婆说着,小跑着到客厅电视机旁边的柜子里去找药了。 外公拿着老花镜到客厅,递给外婆:“花镜找到了。你看。” “看个啥!赶紧给娃找点退烧药。都烧到38度了……”外婆没好气的对外公说。 外公也不再说话,把老花镜放一边就帮着找药。两人还不停在讨论着那种药我可以吃。 “楷楷,我去给你拿点锅盔一吃吧?”我妈走近,温柔的对我说。 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都行。”她转身去厨房给我拿锅盔了。 很快,我妈拿着一块锅盔,我外婆左手拿着药片,右手端着水,后面还跟着我外公做“护药使者”,三个人各司其职,照顾烧的迷迷糊糊的我吃东西吃药。 刚把药吃完,我就听到家里的门被打开了,我爸背着他的公文包回来了。 “快来,你儿子发烧了。”我妈走到我房间门口,对着我爸大喊。 “你儿子”这个称呼,从我小时候他们就这样叫。小时候我爸会对我妈说:“我带你儿子出去吃烧烤了。”我妈会对我爸说:“我带你儿子去剪头发了。”我爸会对我妈说:“我带你儿子去公园了。”我妈会对我爸说:“我带你儿子去买衣服了。” 所以我到底是谁的儿子?小时候我经常有这样的疑惑。现在这个被遗忘的问题再次被我提出。 昏昏沉沉间就看到四双眼睛盯着我,围绕着我,关心的看着我。熟悉又陌生。算了,不看他们了,费劲。我闭上双眼,带着药劲儿昏昏睡去。 再醒来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我爸敲了敲我的房门:“儿子,出来吃火锅吧?” “知道了。”我带着极强的鼻音对他小声说。虽然我声音不大,但他应该听到了。因为他没有再催我。 挣扎着起床,穿上拖鞋,打开房门,缓慢的挪到餐厅。一家子已经坐成一圈等着我了。中间围着一口火锅,冒着热气。在这阴沉的雨天,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一顿火锅,真的蛮幸福的。但是现在我不能感觉到丝毫的幸福与温暖。虽然他们一早上都忙着给我量体温,找药,我外婆还从柜子里翻出冬天用的厚被子给我盖上。他们给足了我温暖。温暖的我一身的臭汗。但是我的心还是冷冰冰的。像是雨滴一直在敲打我的窗,像是雨滴一直在撩动我的心弦。 可能人生病了就会很喜欢回忆被遗忘的那些时光吧?但那些时光真的总带着阴沉的色彩。这让病中的我更加难过。肉体上如此,心灵上也如此。而且昨天下午你和那位女生,现在,我也一直在脑海中存着档。也在我的记忆中留下重重的一笔。 奇怪,现在倒是没怎么想赵月舟。 祝: 身体健康,长长久久。开开心心的吧! 兰与楷 2017.9.18 第八封信 第八封 “夜静谧,窗纱微微亮——拂袖起舞于梦中徘徊,相思蔓上心扉。” 白同学: 你好! 昨天烧到了38度。一家人都挺着急的。但是今天早上依旧是兵荒马乱的。 一家人看我迟迟没有起来,就开始进行了短暂的临时的商讨——今天要不要给我请假。 我妈和我外婆都觉得今天就不让我去学校了,好好在家休息一天。这些事情上我外公一向听从我外婆的,他也没什么意见。但是我爸却觉得,发点烧,感个冒,流着鼻涕,头有一点点晕,这些都并不耽误上学听课。 “上周六刚刚考完竞赛选拔,今天肯定是要讲卷子的,应该让他去听一下。”我爸嚼着馒头,对其他三个人说。 “楷楷根本就不想搞那个什么竞赛,听那个干什么。”外婆用很嫌弃的语气冷冷的回应道。 我爸一看势头不对,外婆一向是个强势的人,只能服了服软:“那要不就请上半天假吧,让他早上再多睡一会儿,下午再去上学。” 我妈可能也点了点头。 外婆又不高兴了:“请什么半天假,这感冒就是要好好休息呢!安安心心在家里睡上一天,吃上药,我给娃多熬些稀饭,吃点清淡的菜什么的,明天就能好很多了。”然后她应该是给我外公递了个眼色,外公很快一边嚼着菜,一边应和道:“就是,干脆就请一天假算了。请个半天假,下午要是再不舒服还等请假,麻烦得很。” “那行吧,我就给他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请一天假。让楷楷今天好好在家休息。”我妈轻声说了一句。 “好吧。那我们先去上班了,爸妈,你们也去再睡一会儿吧,他应该不会很早起来。”我爸推开椅子站起了身,走到客厅去换皮鞋。 我妈轻悄悄走到我房子门口,敲敲门:“楷楷?” “怎么了?”我挣扎着爬起来,迷迷糊糊的问。 “你今天就不要去上学了吧?妈妈给你请个假,你好好休息一下,感冒好些了明天再去。” “行吧。”听到这儿,我又高兴又失落。高兴的当然就是不用去上学了。虽说开学才只过了一周,但是学校无聊的课程,每天千篇一律的生活流程,真的很让人感到疲倦。 但同样失落也在我再次躺下时候袭来——不去学校,就意味着我今天见不到我想见的人了。 那我想见的人是谁呢? 赵月舟?不可能! 李桥?柳子瑜?苏南林? 也好像不是。他们就是我的好朋友。一天不见,好像也没有那种狠狠的想着。 那是谁呢? 不会是你吧? 应该不会。 我跟你认识才一周。我们的情谊就是一起迎接了开学时第一天的种种尴尬,一起见证了我那天中午的社死现场,一起在那个下雨天,你笑着,我笑着,内心也在下雨。 也就是你的笑,你的身影,你的声音,有点让人难忘吧。有点,而已。 迷迷糊糊间,我听到我家防盗门被打开,我爸穿着皮鞋“咔咔咔”的匆匆走出去,然后我妈蹬着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走出去,留下一句“胡老师吗?您好您好,我是兰与楷的家长……”然后就是“咯噔”一声,门锁合上。 安静了。 外面好像还在下雨吧?淅淅沥沥,拍打着我的窗户。拍打着我的耳膜。拍打着我的内心。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婆在外面敲门:“楷楷,起来吃点东西,把药一吃再睡吧?” “好。我来了……”一边说,一边睁开眼睛,一边缓缓爬起来,一边把两条腿放到床下,一边踢拉上拖鞋,一边拖着沉重的身躯去开了门。 “诶呀我的乖乖,你咋穿这么少!”外婆一手拿着药和锅盔,一手端着水,看到我穿着小背心大裤衩,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赶紧用胳膊肘顶着我,把我推到床边,她先放下水杯,抽出一张纸巾,把药和锅盔放在纸上,赶紧把我推倒,给我盖上厚厚的被子。 我迷迷糊糊,任由外婆摆布。那一刻,像极了我小时候,五六岁的时候吧,每天晚上都是外婆给我一层层把衣服脱掉,然后她用她那干了一天家务活略有些粗糙的双手抚摸着她钟爱的外孙子,时不时说出几句心疼的话:“看把我娃瘦的,诶呀!都能摸到骨头架子。要好好吃饭呢,听到没楷楷……哦呦,我家宝宝嘛!是不是外婆的好宝宝啊……”然后就满脸温柔的笑,挤出不多的皱纹,把我抱在怀里。 现在不一样了。外婆眉头紧皱,给我掖被角,又把我冬季穿的厚睡袍找出来盖在被子上。她凑近我给我掖被角的时候,我睁开眼睛,模糊间看到她鬓角已经有了不少的银丝。因为视力太差,往常也不太观察外婆,我根本不曾察觉,她在一点点老去。 那一刻,有些难过。 外婆倒是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她忙着把我包裹的暖暖和和的、甚至热热烘烘的。然后又起身把锅盔递给我。这时突然发现自己把我裹得太严实,我没法坐起来吃东西。便又取掉一些被褥、睡衣,把我扶起来,披上厚睡衣,拿枕头给我垫着,递来锅盔。我小口吃着,她不禁又开始心疼地说:“看把我娃瘦的,诶呀!快多吃一些,现在还能摸到骨头架子呢!” 我挤出一抹微笑。虽然很病态也很阴翳。 可能是因为生病,我今天一点胃口也没有。而且一点也不觉得饿。“婆,我不想吃了。”吃了一小半,我又把锅盔给她递了回去。 “再吃一口。最后一口。”她拿着锅盔,又一次递到我嘴边,直接开始喂我吃。真就像小时候,外婆在我屁股后面追着我,把我按在沙发上,一勺米饭一勺菜的喂我,每见到我露出嫌弃的眼神或者把脑袋别过去,就赶紧说:“再吃一口,最后一口。”然后我就一次次的吃着外婆喂的“最后一口”,直到一碗饭菜喂完。 现在我长大了,根本不会再“上当受骗”。 “诶呀我不想吃了!”我别开脑袋,声音有点大。外婆僵了一下,她一直是不敢也不想让自己宠爱的外孙生气的。于是,她转身把锅盔放在桌上的纸巾上面。又拿起了药和热水,对我说:“那把药一吃吧,药一吃再睡一会儿。中午再好好吃。” 我没有理她,接过药和热水。吃了。然后挣扎着又躺下。外婆赶紧放下药和水杯,给我弄好枕头,弄平被子,掖好被角,盖上厚厚的一层。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一处能透进风的之后,拿了桌子上的我吃了还剩下一半的锅盔,端着水杯,轻轻走出去了。 没睡多久,我就被吵醒了。 学校操场正对着我房间的窗户。刘飞在大喇叭上大声说道:“由于天气原因,今天的升旗仪式改到室内进行。由于天气原因,今天的升旗仪式改到室内进行。” 然后学校里一阵骚动。下课了,大家都准备下楼,听到这广播,又开始往教室里走去。 “第二周升旗仪式,现在开始!我是主持人,高一二班王泽轩。” 是他? 他是我们静兰初中的国旗班同学。怎么到了高中不去国旗班,反而开始主持升旗仪式了。 “第一项,全体肃立。”声音真的好正经啊,就好像新闻联播里面主持人那醇厚严肃的声音一样。不过他没有那样的水平,念出来也是在模仿,用嗓子使劲在模仿,倒不如原来他自己的声音好听真实。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造作。 “第二项,宣布升旗手,护旗手名单。升旗手,白絮;护旗手……” 白絮?我闭上的眼睛和耳朵又一次睁开了。 是你?你是升旗手?也难怪,你一米九的身高,很适合这份工作。 我慢慢爬起来,操场上,烟雨濛濛中,你扛着国旗,后面跟着两个护旗手。你们三人在大雨中,踢着整齐的正步,踩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的鼓点节奏,一步一步踏的坚定有力,每一下都踩出一片水花。你们就像三个雨中的精灵卫士,穿着绿色的军礼服,扛着火红的国旗,走到主席台上,将国旗系好,静静等待。在雨中,静静等待。那一刻,是庄严肃穆的。看着你们的,除了国旗班的负责老师,可能只有我。 虽然没有观众,你们三人坚定的神情不变,训练有素的动作不变。 “第三项,升国旗,奏国歌,全体行注目礼。” 注目礼?能行注目礼的可能只有我吧?哦对了,每个班前面黑板正上方都有一块国旗。 很快,熟悉的《义勇军进行曲》响起,威武雄壮的国歌在雨中回荡,在空旷的操场上咆哮。 你跟着节奏,一点一点将国旗升起。 虽然这个庞大的国家有过屈辱,在发展建设中,也有过无数的错误,但这一刻,我相信所有人都在为这面红旗,这个国家而骄傲自豪。 你也一定。 虽然我近视,看不清你的脸,但是我能猜到,雨水洗刷下,是你英俊帅气、棱角分明的面容,和不变的坚定的眼神。 后面就是国旗下讲话,然后就是德育主任张老师通过广播将上一周的量化考核成绩公布出来。 “获得上一周流动红旗的班级是,高一年级,一班,四班,七班,十班;高二年级,一班……”高一年级十班?高一十班?我们班得到了流动红旗?虽然有点沙雕,但是还是很高兴的。 念完后你们三个人才离开主席台,在雨中再次迈着坚定整齐的步伐,走到教学楼里面。这时,你浑身一定湿透了。 你会不会感冒啊?会不会发烧啊?明天你会不会请假啊?现在赶紧去换一身干衣服吧?学校好没有人性!下这么大的雨,这么冷的天气,还让你们去升旗。升旗就算了,还要按照流程在雨里一直等到升旗仪式快结束。图什么?教学楼连个像样的更衣室都没有,你们也没地方冲热水澡,没地方擦洗一下身子,多冷啊,多潮啊! 学校好没有人性! 一想到你浑身湿透,我居然不自禁的开始想象,你会不会有腹肌,会不会你的身材跟你的脸一样,棱角分明,条理清晰。看似白嫩的皮肤下,却隐藏着无穷的力量,肉眼可见的腹肌,胸肌,肱二头肌,以及许许多多我叫不上名字却能欣赏出美感的肌肉…… 天啊我在想什么……是我发烧烧糊涂了吗?我们都是男生啊…… 奇怪的是,我像是管不住自己的大脑了。它一遍遍在播放着它自己编造出来的,浑身肌肉的你,在一间小房子里换衣服。头发都湿透了,但你潇洒一甩,水花四溅,氤氲出的水雾将你簇拥。雪白的肌肤,刀刻出的肌肉线条,真的让人看了就血脉喷张,想要犯罪。 突然,眼前闪现了赵月舟的身影。 甜甜的笑,微红的脸颊,蓝色的皮筋扎着可爱的丸子头,蓝色的发卡,娇小的身躯却孕育着强大的自信,叛逆,骄傲,青春…… 然后我又睡着了。 外面的雨好像变小了。 天好像在变晴朗。 云好像散开了。 太阳好像出来了。 你好像来到了我的床前,轻轻抚摸着我,然后把手放在我的额头,感受我的体温,和你的体温。 真的是你吗? 我迫不及待的睁开眼。不是你。是一张苍老的,紧张不安的,皱着眉头的脸。是我外婆。她见我醒来,轻轻地说:“渴不渴啊?喝点热水吧?”她把我扶起来,给我背后垫上枕头,转身把水杯拿到我跟前,我奋力从被窝里取出一只手,接过水杯大口大口的喝着。太渴了。也太热了。 “婆,我太热了,把睡衣拿开吧,我不想盖了。” “那不行,你现在发烧感冒,就是要捂出一身汗,这才是排毒的过程。”说着,她把水杯从我手里接过放在桌子上,把我扶着躺倒,又一次给我弄好枕头,弄平被子,掖好被角,盖上厚厚的一层。然后再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一处能透进风的之后,端着水杯,轻轻走出去了。 门悄悄关上,我在温暖过头的被窝中疯狂出汗,却在不知不觉中再次沉沉进入梦乡。 这一天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个小时,只记得除了起床上了几次厕所,除了中途吃饭,吃药,喝水,我一直在睡觉,而且也在做梦。各种奇奇怪怪的梦。 梦到你赤裸着上半身,白皙的皮肤,健硕的肌肉就在我的眼前。我想伸手去摸一下,结果手臂根本抬不起来。而你则温柔的冲我一笑。那一笑,真的照亮了我的整个梦境。 还梦到你和那位女生。又是你们两个人打着同一把伞,你手里还拿着另一把没打开的伞。你们俩肩并肩在雨中,漫步。不同的是,我没有追。只是默默的站在雨中,静静的目送你们走远。虽然我没有打伞,但是在梦中的我,是感受不到风吹雨淋,感受不到寒风凛冽,也感受不到凄雨绵绵的。我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还能感受到自己隔着梦境,与现实一起共振的失落。 是啊,有了女朋友,你以后应该会更忙碌,应该再也没有什么时间和我邂逅,不对,和我相遇了吧?就算是再一次遇见,可能也就是点头微笑一下,互相说声“哈喽”,然后各自走去。我可能会转身再看看你,而你应该只会给我留下一个远去的不回头的背影吧? 很奇怪的是,今天一天我都没有太多的想到赵月舟。虽然我也没怎么想着想到她或者关注她,只不过就是……因为是初中三年的同学吧,才会多加留心一些。对,应该就是这样。我不会喜欢上这种女孩的。虽然她很可爱,笑起来很甜,但是…… “楷楷,吃晚饭了。” 哦,我已经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了。 果然,在家好好睡一天的觉,立马就觉得好多了。起床,伸伸懒腰,哇,在床上躺一天也好累啊,也是腰酸背痛的。穿好了厚一点的衣服,省的我外婆唠叨。踢拉着拖鞋,慢慢走了出去。 “婆。”我走到餐厅,拉开椅子。不出我所料,又是锅盔和菜。哦,外婆端着一大盆稀饭从厨房走出来,晚饭一般都少不了稀饭。 “我不想再喝稀饭了。”我盯着那一大盆稀饭,小声的说。 初中三年,外婆每天晚上都会给我们熬稀饭。那个时候我爸比现在还要忙,经常不回家,晚饭基本就是我,外公外婆,我妈,我们四个人吃。但是他们老两口四五点吃饭,我妈六七点,我要到八点多。所以初中三年,除了节假日和周末,我们基本上没有一起吃过饭。每次外婆都会给我一个人留一大碗稀饭,我每次都喝不完外婆就会叨叨:“这么点稀饭都喝不完,咋能长胖呢!看把我娃瘦的……” …… “诶呀,要喝呢!今天是小米稀饭,小米稀饭最好了。对胃特别好!你这几天感冒发烧,就是要多喝小米稀饭,好好把肠胃什么的都养一养。”外婆一边跟我说着她的世界里的道理,一边用大汤勺给我舀着稀饭。一勺,两勺……“够了够了婆!”我赶紧把快满了的碗往后端。但可能是因为大病尚未初愈,两只手都没什么力气,一个没端稳,“啪”,碗掉到地上了。瓷片迸出,稀饭洒落一地。 外婆赶紧放下饭盆和大汤勺,跑到卫生间去取拖把。外公脸色一变,却也没说什么,拿起餐巾纸就开始捡拾地上的瓷片。然后用餐巾纸吸着地上的汤水。 “好了好了,不要拿拖把弄了。”外公看到外婆拿了拖把进来,赶紧挥挥手。我也蹲下来用餐巾纸擦拭着地面。无巧不巧,小小的一块碎瓷片,划破了我粗糙的手指。在暖黄色的稀饭与洁白的瓷片中,突然涌现出一股血红色。 “谁的手被划烂了?”外公也看到了,指着那点红色询问。 “哦,我的手。”痛觉来了。虽然可能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外婆又心疼的叨叨起来,一边叨叨一边站起来去电视机旁边的柜子里取创可贴。 “好了你不要动了,我来弄,也没剩多少了。”外公让我擦擦手去贴创可贴,自己把最后的一点弄完了。 因为我在生病,外婆外公也没说什么。但是外婆又给我舀了一碗稀饭——她和她最后的倔强。唉,这也是老人对我的关爱。算了,喝吧。 喝完稀饭吃过晚餐,我想着刚刚的尴尬,不由得有一丝丝的愧疚。于是主动站起来,端着把三个人喝完稀饭剩的空碗摞起来,端着就往厨房水槽走去。 “你干啥去!”外公外婆几乎是同时喊出来。外婆更是直接起身,夺过我手中的碗,放在厨房的灶台上,拉着我就进了餐厅,赶紧又关上厨房的门。她推着我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的对我说:“厨房窗户开的那么大,冷风呼呼呼的往里钻呢,你正感冒发烧,还往那凉地方去,想干啥?”然后又对着我外公“噗嗤”笑了,坐回自己椅子上,拿起筷子慢慢说:“你看我家楷楷,这么懂事呢。没事哦,婆跟爷在家的时候,你就不要管,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去好好上学,念书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就是,听你婆的话。洗碗弄啥的你都不用管,好好学你的习。快,去把药一吃……”外公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对我说。 我听了外公的话,刚站起来,外婆立刻就打断他,说:“吃啥药呢!这才几点。中午才把药吃了,要等上五六个小时再吃。晚上睡觉之前再吃一次就行了,药么,啥好东西,还要不停的吃……”说着说着,她把剩下的菜全部就着馒头吃了。 “让我赶紧一吃吧,晚上还能再吃一次。”我又站起来,准备去取药。 外婆急了,赶紧对我说:“不行不行!一天只能吃三次药,你看你现在也好的多了,不要再不停吃药,晚上吃一次就行啦!” 外公无奈的点点头,对我说:“行,你就听你婆的吧!” 我点点头,坐下。外公开始拿抹布擦着桌子,外婆把一个个盘子和碗往厨房里端,还时不时唠叨几句,“这女子咋还不回来吃饭呢……” 我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看着厨房窗户上的窗纱,由于沾了雨水,在夜空的照拂之下,在室内灯光的交映之中,泛出一点又一点的微亮。而我的思绪,也不知道跟着谁到了哪里。 祝: 回家后好好洗个澡,千万别感冒发烧!要不然真的太难受了。 兰与楷 2017.9.19 第九封信 第九封 “我吹过你吹过的晚风,那我们算不算相拥,可如梦初醒般的两手空空——心也空。” 白同学: 你好吗? 昨天睡了几乎一个白天,但是晚上却依然睡的很香。今天早上起了一个大早。打个哈欠,伸伸懒腰,推开窗户,阳光透过云层,一点点洒进来,虽然很微薄,但是让人感到了温暖,也让阴翳了一个周末的世界变得明亮起来。 今天倒是没有兵荒马乱的感觉,一切都非常安逸,都非常有序。外公外婆早早准备好了早饭,爸爸妈妈也已经加快收拾,我洗漱完也到达餐桌,一家人倒是难得的吃了一顿“团圆早饭”。看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外婆就没再阻拦我,虽然我看得出她很想让我再休息一天。这就是老人吧,孤独寂寞与对孩子深深的爱在心中交谈,说来说去,谈话的始终内容都是她的孩子。 背上我的小书包,穿上我的小白鞋,为了不让自己再次着凉,我还戴上了我的小白帽。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去了学校。 校门口,德育主任张老师依然是那副严肃凶狠的面容,监视器似的盯着一个个进学校的学生。好在今天大家都按照规定穿着校服,没有人被批评。我也是自信的向里面走去。 “进了教室就把帽子摘掉。”我刚刚走到她身边,她就冷冷的说了这一句。我大概看了看周围,除了我再没有人戴帽子。那这句话一定是对我说的了。“好的老师!”我赶紧朝着她微微鞠躬,点头答应——我可不敢让她再生气,尤其是在校门口这种江河入海鱼龙混杂的大庭广众之下。 为了不再引起别的注意,我一踏入教学楼就赶紧把我的小白帽摘了,放在我的书包里,然后三两步跨上台阶,很快到了三楼。 进了教室,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带着疑惑打开教室的灯,走到座位坐下,一边卸下书包,一边抬头看看时间——已经6点47了啊?马上就要开始早早读,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呢?大家都请假了?不能啊,要让一个班五十多个全部请假,那除非是什么大流感。 算了,不想了。我拿起水杯,去水房接了水,回到教室,依然没有一个人。 搞不懂。猜不透。 是不是大家都施了隐身魔法,我肉眼凡胎看不见?哈哈哈哈。 回到座位坐好,我拿出英语课本开始背单词。更奇怪的是发生了。我今天居然一点也不困。针不戳,开开心心的背了二十个单词,然后又把上周五周蓉老师讲的短语再看了看。突然,楼道里传来一阵密集的说话声。我最先听到了于烨云的声音。 “靠,他妈的傻逼吧!累死老子了……” 然后就是陈佳怡和张子霖等几个人激情对话,都是一句句的埋怨。 “兰与楷?你咋没下去跑步?”韩晨浩小跑着第一个到达教室,看见我惊讶极了,大声问道。 “这么早跑什么步?不是第二节下课吗……” “呀!你来啦!”于烨云看到我,通红的小胖脸蛋上洋溢出一阵光彩,扭动着胖乎乎的身躯走到我跟前,一屁股坐在柳子瑜座位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我:“你昨天咋了?咋……都没来学校……” “昨天感冒了,还有点发烧,怕传染给你,就没来。”我看了她一眼,嘴角一笑,轻声说。 “哦——哇——”张子霖路过,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却也没停下起哄。 “傻逼!”于烨云大叫一声,站起身来,回头又看看我,“现在好了吗?” “好了,已经没啥事了。昨天在家睡了一天。” “靠!好他妈幸福,我也想在家睡一天。”于烨云一边碎碎念,一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自己的座位。 这时,李桥也进教室了。一进门他就把目光投向了我,脸上的疲倦劳累立刻变成了惊喜。“你来啦?昨天怎么了?”一边问着一边向我走来。站在柳子瑜座位旁边的过道,两手撑着柳子瑜桌子,弯着腰,直勾勾看着我问。 “没啥事,就感冒了,还有点发烧,现在已经好了。” “怎么感冒了,是因为周六淋雨了吗?” “你咋知道哈哈哈哈……”我合上英语书,看着他笑了起来。 “因为……因为……”不知为何,李桥突然面露尴尬,脸倒是比刚刚刚进教室更红了,“那天下午,我在……我在教室里,刚好就……就看到你从一楼大厅直接冲出去,然后……然后就冒着雨走了……”他一边磕磕绊绊的说着,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无意识的抚摸起了鼻子。这是他的经典动作。每当他说谎或者心虚的时候,手就会不自觉的开始抚摸鼻子。 “哦……现在已经好了,没事了。”我假装没看到他那明目张胆的小动作,微微一笑道,然后继续问道,“那今天早上是去干啥了?” “哈喽!诶呀,兰总来了!”宋仲伟买菜似的吆喝着。 “来了来了,伟哥你不也在嘛!”我赶紧回应他一下。然后回过头看着李桥。 李桥瞅着宋仲伟,然后回过头看看我,笑了笑说:“昨天你没来,胡斌说以后每天早上6点40都要去操场上跑步,到6点50。跑完步再去吃早饭,吃完早饭上来直接交作业,开始早读。” “那早早读呢?” “马上就开始读了吧?读一会儿直接就接着上语文或者英语早读。” “哦。时间好紧凑啊……” “锻炼一下身体,其实还是蛮好的。但是时间确实安排得太紧了。” “是啊。” 我俩正聊着,柳子瑜和苏南林并肩进了教室。柳子瑜走到座位坐下,李桥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柳子瑜坐下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根本不理我。苏南林惊讶的说:“诶呀兄弟你来了!昨天干啥去了?” “没干啥,就在家躺着……” “呵呵,周六淋着雨回家,穿的少的跟过夏天一样,你不生病才怪。”柳子瑜在另一边冷冷的说。我转过头去,小心翼翼的看她,她却根本不看我,眼睛盯着自己的桌子,手上忙着整理昨天的作业,嘟着嘴吊着脸。 “你咋知道的啊……”我小心的试探道。 “你管我,我啥不知道?你那点事,我啥不知道?”她转头看着我。说完最后一句,突然耳根一红,立刻又把头别了过去。 “大家收拾好作业,赶紧,课代表收作业!抓紧时间啊,不要耽误早读!”胡斌来了。大步流星走上讲台,大声指挥着。带着骄傲与自信,带着独独属于他的油腻光环。 柳子瑜是生物课代表,忙着要收作业,也没时间再跟我说什么,我也赶紧抽空儿喘口气。 胡斌站在讲台上看着班里一片混乱,第一大组和第二大组中间的过道上,化学课代表宋仲伟、韩晨浩,生物课代表柳子瑜、刘一诺,英语课代表胡丰、数学课代表周子乐、语文课代表周子乐、王晓乐,第二大组和第三大组之间的过道上,物理课代表张晓晗、齐允芝,互相拥挤,跟早高峰堵车似的,大家动都动不了。还有的同学忘带作业或者没写完作业,与课代表进行纠缠周旋,让整个收作业流程变得缓慢。 高塔监视器胡斌立刻开始着急上火——他开始手足无措,一会儿双手抱在胸前,一会儿双手背在后面,来回在讲台上挪动,眼睛时刻盯着全班各处,却根本没能发现宋仲伟在收作业的当儿偷偷对答案改答案,鲁梓湘借着苏南林站在前面高大身躯的阻挡,偷偷抄着张子霖的作业……胡斌急了,看了看手表,挠了挠他的油头,大喊一声:“好了!别收了,课代表现在把收到的作业给老师们抱过去,其他人立刻开始早读。剩下的作业课代表下课再收!” 下课再收?他说的好轻巧。下课了课代表不用课间休息的吗? 大家自然是怨声载道,没有人应和他,课代表继续在过道拥挤着收作业,补作业的仍在偷偷补作业,改答案的仍在快速改答案。全班仍然乱的跟菜市场一样。因为我昨天没来,生病在家也就没写作业,所以现在也就没什么事,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的兵荒马乱,然后低头继续看我的英语书。 “兰与楷,你的生物作业呢?”刘一诺走到我这里,瞪着我大声问。 “我……”我还没说话,柳子瑜在后面直接来了一句:“他昨天没来上学你不知道啊?”看刘一诺还是一脸蒙蒙的,柳子瑜抱起作业甩了一句,“不用收他作业了……你那边齐了没?” 刘一诺点点头:“除了兰与楷的,其他都交了。” “好。”柳子瑜应一声,转身抱着作业出门去办公室了。 “哦对了,钟云没来,她那组作业还没……”刘一诺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看第三大组,然后转过身来,发现柳子瑜已经走了。 “我说话都听不见是不是?好了!都不要再收作业了,立刻,马上,把手头收到的作业送到老师办公室去。”胡斌见没几个人收手,提高音量喊了起来,“韩晨浩,把化学作业送到周老师那里去,周子乐,把作业放到我桌子上,王晓乐,去,给语文老师把作业送去……”他开始指名道姓的一一指挥了。见他一个个点名,大家才慢慢开始按照他的指令行动。几分钟后,整个教室逐渐空了下来,也渐渐安静下来。 “好了,现在大家快点进入早读状态,立刻,马上!刘忻瑀,赶紧回来坐下,现在不要再去答疑了!” 胡斌见刘忻瑀又抱着笔记本准备出去,赶紧把他喊回来。 语文江云梦老师走进来,跟大家说:“今天周老师有点事,我和她换一下早读,现在大家把语文书拿出来,我们读一下论语……”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今天要读的篇目。 胡斌见江老师进来,先是愣了一下,听完江老师的解释,才赶紧再跟我们说:“大家听江老师安排,拿出语文书来……快点,动作快,张飞岳,快点!别再在那里看你的竞赛书了!” 听到胡斌点名批评张飞岳,大家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这个张飞岳以前和我是一个初中同一个班的。他的父母都是导弹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可能是正正得负,他们的儿子有些怪异。走路总是一晃一晃一抽一抽的,而且总是顺拐;笑起来经常会流下口水;说话的时候喜欢眉飞色舞,当然这可能不是他能控制住的。还有一点怪异的是,他明明成绩不行,却对竞赛无比热衷。全科竞赛,数理化生,他都很喜欢。都很痴迷。他还经常跑来问我:“兰与楷!你初中物理学的那么好,给我讲讲这道物理竞赛题呗!”然后就是诡异一笑——眉毛上扬,门牙出露,嘴巴咧的很大。我也只能尴尬笑笑,敷衍过去:“这道题我还真不会,你去问问董老师吧?”就是这样一个怪异的同学,初中的同学像我,赵月舟,于烨云对他都是很了解了,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奇,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惊奇,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歧视。但其他高中的新同学就不是了,他第一次在军训亮相与大家见面之后,大家便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同学智商或者情商或者精神有问题。于是很多人避而远之,很多人接近他也是为了戏谑,调笑,看看这个新物种。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飞岳虽然被很多人嘲笑,他自己却并不觉得,反而以为别人的冷嘲热讽都是对他的褒赞,还经常喜欢四处挑逗别人,就像挑逗我那样。遇上好脾气的,敷衍了事;遇到像韩晨浩张子霖那样暴脾气的,立刻就是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把他狠狠推开。 现在连胡斌也开始嘲笑他了。也难怪,张飞岳经常在数学课上挑逗胡斌——每当胡斌问出一个问题,张飞岳都会积极举手,而当胡斌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便会胡言乱语一通。然后用初中或者大学的知识来乱解释我们现在学的东西。对于这种同学,他要不然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现在的我们太浅薄看不透他;要不然就是智力或精神有点问题,是个“疯子”。 一场哄笑之后,胡斌让大家安静下来,他转身关门出去了。我们看向黑板,江老师已经把要读的论语篇目写好了。她的字非常娟秀,非常工整。也难怪人家当年高考是全省前二十名,顺利进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并且本硕连读。 江老师造诣很深,尤其是对《红楼梦》。《中学生阅读期刊》上所有的与《红楼梦》有关的小论文,都是出自她手。据知情人士即英语周蓉老师透露,那些论文只是江老师大二大三练手的小论文而已。而已。人家真正的研究成果在国家级期刊上呢! 虽然很有学术水平,但是江老师讲高中知识、应对高中应试考试,却是不太精明的。上了一周的课,基本都是在念课本。讲到她的专业范畴了,才会拓展延伸一下,告诉我们何为“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又或细细跟我们解释什么是“木石情缘”,什么是“金玉良缘”。 读着读着,大家都有些犯困了。而江老师却依然神采奕奕,一手持书,一手背后,一边在过道游走,一边与我们一起高声诵读。实在是境界有别,人家江老师读的是君子之道,儒学大义,我们呢?读的就是文字。还是理解的一知半解的文字。 很快下课铃打了,江老师收起课本,对我们说了句:“大家一边读,还要一边思考,这样才能提升你们大家的文学修养,道德修养。”然后微笑着转身离开。 看到江老师走出教室,大家长吁一口气,纷纷趴下,或吃或喝。 然后,就见一位女侠三两步飞上讲台,站定之后,一声河东,哦不,东北狮吼:“所有人都给我站起来!”见大家纷纷惊醒,一一慢慢站起,她低下头看着讲台上一沓作业,带着冷笑道,“你们班今天咋这么虎?一共五十多个人,作业叫了三十一份,课代表你也敢往我这里送!”“啪”的一下拍在作业上,震的那老式多媒体柜“嘎嘎”乱响。 大家吓呆了。大气不敢喘。毕竟东北来的,可是不好惹的。谁也不敢抬头看她。却听到一声经典质问——“你瞅啥?” 大家纷纷抬头,只见何济余瞪大眼睛盯着张飞岳,张飞岳一边站在那里,时不时控制不住自己扭动一下,但是却一直含着神经质的诡异微笑看着何济余。 “我说你瞅啥?”何济余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走下讲台直逼张飞岳。把张飞岳吓得连忙退后一步,靠在后面人的桌子上,哆哆嗦嗦说不出话。虽然紧张,但是嘴角诡异的笑却没有收起来。 “你还好意思笑?你作业交了吗?” “交……交了啊。”张飞岳颤抖着回答道,依然带着笑。 “呵呵!”何济余冷笑一声,那真的是很冷,而且笑得很大声。她转身回到讲台,一言不发在作业堆里开始翻。直到翻出一本皱皱的作业本,她拿起来在全班面前晃晃,对着张飞岳:“张飞岳同学,我问你,开学才一个礼拜,你的作业本是被你下油锅里炸了还是让你泡水里煮了?皱巴成这个样子?” “噗嗤!”许多人没憋住笑,而且笑出了声。 何济余铁青着脸环视四周,对着中间捂着嘴的赵可之说:“你笑什么?笑什么!”声调突然高了一个八度,音量也顿时增大。把赵可之吓得一个肉眼可见的哆嗦。 “滚后面站着去!”何济余一个白眼,然后不再理会。赵可之委屈的走到后面。 “还有,张飞岳同学,你自己看看,你这作业里面的字,是用手写的吗?是人写的吗?”何济余一边质问,一边“哗哗哗”的使劲翻着张飞岳的作业本,“我在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作业的评语都是,请把字写好,请认真,请认真,你他妈不认识字吗?”何济余指着自己给张飞岳写的作业批语一个个念,最后暴怒已极,直接把作业本摔在张飞岳脸上。作业本砸了张飞岳,迅速又掉在地上。张飞岳被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捡起来!等啥呢?”何济余又是一声怒喝,吓得张飞岳又是一个哆嗦,然后赶紧蹲下来把作业捡起来。 瞬间安静了。班里只有何济余双手叉腰累的大喘气的声音。 “好了,现在都站好,我点名,点到一个坐一个,最后站着的,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何济余平静了语调,走上讲台,站在多媒体柜后面,准备开始按照作业本上的名字点名查人。 “老师!”柳子瑜突然举手大喊。 “咋啦,柳子瑜?”何济余抬头看着她。 “今天早上胡老师说,为了不耽误早读,让课代表不许再收作业,把当时收到的给老师送过去,然后课间继续收剩下的。” 何济余听了,眨眨眼,随机立刻问:“那为什么你们课间不收剩下人的作业?” “额……因为……老师您……”柳子瑜欲言又止。但是何济余很快明白了。“好吧,我知道了。那刚刚没收到的同学,立刻把作业拿上来。” 听到这儿,很多人纷纷开始蹲下来在书包里、抽屉里掏作业。 我让柳子瑜让个道,走到讲台前小声对何济余说:“老师,我昨天生病没……” “大点声,我听不见!”我还没说完,就被何济余无情打断。 无奈,我只有提高音量:“我说,老师昨天我没来,生病在家,就……不知道作业,所以……” “所以你没写是吗?”何济余一双大眼睛透过眼镜,狠狠地盯着我 “是……”我被她盯得有点怕。 “那你不知道问吗?开学班会上所有老师的联系方式胡老师都给你们了吧?不好意思问我你可以问同学啊,别告诉我你谁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你是原始人啊?动动脑子不可以吗?请假了不写作业你这是什么脑残理由?”她连珠炮似的轰炸,让我一时不知所措。呆呆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她。 “去,立刻拿上作业本,让同桌柳子瑜给你把昨天的题一说,赶紧给我补!”何济余一声大喊,把我从混沌中惊醒。 “好!好……”我赶紧转身回到座位,柳子瑜也赶紧掏出习题册,给我说昨天都有哪些题。其他同学则三三两两拿着作业本往上交。 画完题目,我赶紧专心开始补作业。 “兰与楷,昨天不写作业,现在你好意思坐在座位上补作业吗?”何济余一手撑着讲台,一手叉着腰,直勾勾盯着我,冷笑着问。 “蛤?”我又有些懵。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站后面去!趴柜子上补作业!”她又是“啪”的一拍多媒体柜,对我吼道,“还班长呢,你树立的都是什么榜样?你们班这都什么差风气!以后都给我记住了,不交作业,不写作业,没有合理理由儿的,你都给我自动滚后面站着去,别再让我说。都听明白没?” “明白了……”大家纷纷回应。 柳子瑜为我让开位子,我走出去,拿着习题册和作业本,默默站到后面。我能感觉到背后有很多眼睛注视着我,不止是何济余的。一定有柳子瑜和李桥的,那是关心;一定还有韩叶、陈佳怡的,那是嘲笑;其他人的,就不知道了。会有赵月舟的吗?她是关心还是嘲笑呢? 正出着神,突然觉得眼睛里很湿润,有一滴眼泪,不小心掉了下来。我赶紧提起一个胳膊把眼泪抹在袖子上。无巧不巧,这个举动被何济余看到了:“兰与楷,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这点事哭什么?少在那里梨花带雨装林黛玉。今天让你站后面补作业,就是要让你记住以后好好写作业,一个都不能忘。也是让你们全班都记住!”然后她挪动了一下位置,高跟鞋“咯噔咯噔”敲击着讲台,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唰唰唰”的写起了东西。 “这节课我们继续上节课的内容,你们把课本翻到24页,看小字部分……”她开始讲课了,语调又恢复了平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大吼全班,怒斥张飞岳,质问柳子瑜,羞辱我,这一切都消失在了几分钟之前。 可是我的内心却根本不能平复。 压抑。委屈。埋怨。气恼。 眼泪虽然没有再掉出来,但是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因为我眼前的习题册、作业本上的字,都很模糊。而我的手,也一直在微微颤抖。耳朵里传来的何济余的声音,只让我更加气恼,甚至很痛恨何济余——从来没有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辱骂过我。我成绩虽然一般,但是一直都是守纪律,守规矩,对每位老师礼敬有加的好孩子。要不然胡斌不可能一入校就让我当班长。而且上学这么多年,除非是生病请假,其余从来没有落下过作业。更何况生病在家就是要好好休息,就是不能学习,不然我在家干嘛?换个地方写作业吗?何济余你脑子进水了吗?别的老师都能理解,都知道病假在家不写作业是正常的,就你不正常? 靠。 生气。愤怒。怨恨。 我狠狠的写着字,一笔一画,重重的刻在眼前这个让我在全班面前丢人的生物作业本上。枉我以前还因为喜欢小动物,还喜欢过生物这门课,考虑着要不要好好学生物,多问多思,以后说不定能学个生命科学,或者去学医什么的。现在,呵呵,何济余直接让我对这门课产生极其严重的抵制情绪。甚至是怨恨。 靠! 就这样在埋怨与气愤、委屈的笼罩下,这节课结束了。 下课铃响了之后,何济余对我喊了一句:“兰与楷,作业补完了就赶紧给我拿过来!” “知道了。”我小声回答了。她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潇洒走出教室。 靠!这老师好没人性! 我用尽力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难过,走回座位。 柳子瑜赶紧给我让开位子,我走进去,一屁股坐下。两只手耷拉着,脑袋耷拉着。心情耷拉着。 “没事啊,铁子,何济余就是那种,嘴可毒,但是内心里没个啥,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铁子你别难过!” “是啊,别难过,她就是怪怪的,生了病本来就不用写作业啊,谁知道她抽什么风……” 柳子瑜和苏南林见我这样,赶紧凑过来安慰。很快,李桥、张晓晗也从左边赶了过来,然后后面的张宇章、鲁梓湘、王晓乐,前面的赵可之、胡丰、韩晨浩,也都过来安慰我。把我这里围了一圈铁桶似的。 虽然很多人是假惺惺的走个过场,但是这让我刚刚课堂上的尴尬着实减轻不少。 “你们那么多人围着干什么?”周悦走进来,看见我这里一圈一圈的人,好奇的问。 “没事没事!”柳子瑜打个哈哈,然后大家都各自回到座位。李桥回去之前还给我塞了一个纸团。 化学课蛮有意思,周悦长得好看,讲课条理清晰,而且时不时拿宋仲伟、张子霖、韩晨浩那几个开涮,整节课一片生机。但是我依然处于一片阴翳之中。虽说时不时跟着大家笑一下,但是心里总是很难受。 这份难受一直持续了很久。 第二节下课要去跑操,我有气无力的组织大家下楼,那一刻都觉得自己不配当班长。可是我一喊,大家都很配合的出门,下楼,站队,让也好受了一些。 赵月舟呢?一早上都好像没怎么注意到她。 哦,她现在正认真跑操着呢。 也是,我俩关系一般般,她也没有必要过来安慰我或者什么。她也是个真性情不虚伪的人。 三、四是语文和数学,上完就去吃饭。今天跟我一起的人倒是很多,除了柳子瑜李桥,张晓晗、苏南林、齐允芝也来了,甚至赵月舟她们就跟在我们后面。一路走到食堂,一路排着队,然后就在我们旁边的桌子吃饭。 我今天打了一份米饭,一个麻婆豆腐,一个鸡腿。麻婆豆腐,真的很麻。但是一点也不辣也不香。盐也没放多少。就是个麻。我嘴唇好难受,赶紧到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水,回来继续吃饭。正在我躬身拉椅子的时候,我看到了斜前方的你。今天你好像是一个人在吃饭。低着头,对面的两个人好像也不认识你,他们只顾聊自己的,你一个人慢慢吃饭。我眼睛不太好,看不清你的表情。 看到你,心里倒是有了其他的波澜。三两口吃完饭,我就要起身去倒饭。因为我看见你也起身了。李桥也跟着我站了起来,我看一眼他,他饭盒里还有挺多饭菜没吃,正要问他,他倒是先冲我一笑,小声说:“我吃不下了,倒了算了。” “浪费!”苏南林大声喊道。 大家都哈哈哈笑起来。 我说了句“你们继续吃,我先走了。”转身就去倒饭了。李桥也在后面跟着。 在饭桶旁边,你看见了我,冲我笑了笑。虽然依旧那么阳光,温柔,迷人,但是很明显有一点点疲倦。 我也回你一笑。不知道阳不阳光,温不温柔,迷不迷人,但疲倦无奈是一定有的。 后面李桥你也是见过了,也就相互打了个招呼。然后咱们三个便一起往食堂外走去。 压抑的。 三个人都不说话。 以往你见到我都会问这问那,今天却什么也没问。我也有无数问题想问你,但是今天我很难受,看样子你也很难受,加上我又害羞不敢问。那些话便都随着中午吃的饭进胃里了。李桥一向是内向乖巧的,不爱说话。 三个人一句话没有上了楼。到了二楼,你对我说了句“拜拜”,就这样分手了。 下午的课上的人神魂颠倒。根本不知道他们几个老师都讲了什么。脑子里只有你,和你阴翳的面容,和你那阳光中渗透着疲倦的笑容。你和她吵架了?还是……更严重的……你和她分手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搞不懂。猜不透。 迷迷糊糊的,放学了。 今天倒是夕阳美好,红红的,还挺热。 走出校门,走过人群,走到一条小背巷子,这条路离我家近一些。突然,前面一个蓝白色的高大人影。我干肯定那是你。 你一个人,走着。我正在想要不要喊一下你的名字。突然,看到了另外一个身影。 哦,她在你前面。你个子太高,把她挡住了。她一蹦一跳的,时不时看看你,好像是在逗你笑。 你们没有分手啊。那你为什么那么难过? 一阵阵微风吹过,暖暖的,却带来秋的气息。这阵风从你身上穿过,来到我身边。没有停留。直接离我而去。 祝: 天天开心,不要因为琐事烦心啦!你我都要放宽心,放平心态,现在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大困难,一定能顺利克服! 兰与楷 2017.9.20 第十封信 “一想到你我就——wu~~~空恨别梦久。wu~~~烧去纸灰埋烟柳。” 白同学: 今天好吗? 昨天我真的好委屈好难过,何济余一直在为难我。忘了跟你说,就在昨天最后一节自习课,她还把我叫出去面批我补的作业。看着我画满红色叉号的作业本,我又一次忍不住想要泪流满面——不知从何而来的,却是突如其来的一股失望透顶席卷我整个人。 她会用红笔指着我的作业,一道题一道题的问。她的仔细与认真的真的很钦佩,对我学业的负责我也真的很感动。这些都没话说。但是,她真的好凶。但凡一个问题我有一丝丝疑惑,一下没有回答出来,她就会大声的吼我:“兰与楷!这个知识点我上课讲过没有?你干嘛呢!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了?老年痴呆吗?健忘症啊!继续给我想!瞪个大眼睛充叮当猫儿呢你搁这儿?” 自习课啊。全校都很安静。其他老师和同学的答疑工作都是很小声或者正常音调在进行。只有她,时不时提高一下音调,高八度批评一下我;或者放大音量,用她那标准的东北腔儿损我。可我只能假笑扮从容,侧耳听那些情深意重。唉。真的是痛苦面具,蓝瘦香菇。 整整一节自习课,五十分钟。 她把我按在教室外面的护栏边上,一道题一道题的过,一句一句的解释,同样更是一句一句又一句的大骂。终于,打铃了。放学了。 “行了,今天我就先给你讲这么多,讲完的回去好好消化,没听懂的明天继续来问。听到了吗?”看我点点头,何济余说了句,“回去吧!”转身回办公室了。 我在她背后说了句“老师再见。”然后灰溜溜回到教室,柳子瑜给我让开位子,我坐进座位,开始一点点收拾。 “何济余嘴好毒,她是不是又骂你了?”柳子瑜原本已经背好了书包,现在双手撑着她桌子,看着我,带着许多打抱不平,带着许多愤怒。 “还好啦……没事了,你快回吧!”我冲她挤出一个微笑。我知道这个微笑有多么来之不易,所以我尽可能让它看起来好看一点,温柔一点,阳光一点。但是可能没有达成心愿。柳子瑜还是带着心疼的目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表:“我爸来接我了,我先走了,晚上有时间打电话啊!” “好!”我点点头,朝她挥了挥手,就当作是一声再见。我现在喉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点发不出声音。是委屈?是难过?是感动?是解放后的喜悦?还是对某人的牵挂思念?一想到“某人”,我不禁朝右边看了看,赵月舟书包文具什么的都还在桌子上,人却已经不见了。 “她去食堂吃饭了。”韩叶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 “哦……”我茫然点点头。这个“她”,是我心中的那个“她”吗?或者说,是我心中的那个“ta”吗? “她给胡斌报了名,这学期在教室跟着住校生一起上晚自习到九点半。所以在学校吃晚饭。”韩叶背好了书包,走过来对我说,然后向我弯下腰,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甩下一个似笑非笑的笑,起身,说了句,“走了,拜拜!”转身离开。 我在原地小声说了句“拜拜”,然后背着书包,也不再看一眼抽屉里还有没有要拿回家的东西,就失神的走出教室,走出教学楼,走出校门,走到了那条背巷子。看到了你和她的背影,吹过了你们吹过的晚风,和你一起披着夕阳,回到了家。 吃饭。伴着外婆不停的唠叨。你要是今天见了我问我,小兰,你昨天晚上都吃了什么呀?我会茫然摇摇头,根本不知道我都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 晃晃悠悠走到卧室,书房改造而成的我的卧室。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盯着书桌前一堆作业,有些迷茫,又有些无力。我抬头看看窗外,擦黑的夜空,星星正在脱衣服,月亮也只慢慢探出头,一点点明亮。没事!此时此刻,你也应该和我一样,看一眼桌子上的作业,看一眼天宇中的星空吧? 不想了,写作业。什么都可以是虚无缥缈的,爱情也好,友谊也好,老师的批评辱骂也好,同学的虚情假意也好,但是,作业一定是真真切切摆在我们面前的。推也推不掉,逃也逃不脱的。 刚写完数学和英语,电话就响了。 我一看手机,是柳子瑜。 “喂,你还好吗?”一接通,柳子瑜就急切地问。 不知怎么的,她这样急切的问候,让我原本平复了不少的心绪,又一次波涛汹涌了起来,也让我原本干燥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还好,还好。诶呀!已经没事了,她说的啥我都不记得了……我连她跟我说的知识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一阵长达四五秒的静默之后,我深呼吸一口,一下子说出这么一长串听起来语调冷静平稳,还略带一丝丝幽默的话。 “哈哈哈哈,那可真的是,知识点都忘了可还行?她骂你啥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她就是那种暴躁脾气,其实人没啥,心眼还是蛮好的……” “对。她其实人挺好的,就刚刚下午,还一直给我讲错题,一道一道的讲,很认真的,就感觉真的,她比我对我的学业还要上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都开始哈哈大笑。 一时间,倒也没了什么阴翳,什么委屈,我们开始聊天,很开心。她还时不时来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赵月舟?” 我每次听到这三个字,都要一愣,然后无奈的叹口气,岔开话题。 聊了大概很久了,我看了下手表,我靠,九点半了。 “我靠!九点半了!不能打了,我要写作业了。”我赶紧打断柳子瑜,她还想给我讲那天中午她和苏南林吃饭,见到韩晨浩和钟云一起的事。但我已经不敢听了,没时间了。 “你作业还没写完吗?”柳子瑜惊奇地问。 “没啊,我自习课在被何济余面批啊!你们在写作业,我在被骂,备受委屈好吧!”我立刻又回想起心酸“往事”,嘟起了个嘴表示不开心。柳子瑜虽然看不见我嘟囔个嘴,但是她一定能听出我内心的难受。 “好好好,你快写作业吧!我还以为你已经写完了,这才跟你一直打电话。哈哈哈哈哈哈,你加油哦!” “知道了,拜拜。” “拜拜,晚上早点休息!” “嗯嗯,挂了。写作业了。”等她又一次说了个“拜拜”,我直接挂掉了电话。再这样僵持下去不知道我俩能憋出几百个“拜拜”。呼——长吁一口气,虽然打电话打了很久,但是柳子瑜蛮会安慰人,我一下子开心了不少,也轻松了不少。其实同学们没有太多的嘲笑我吧,只是我自己太敏感,太要强,太好面子,所以想的太多,倒是让自己更加难受。现在不想了,专心写作业! 开始写生物。今天的生物作业就是改错。我拼命回想着何济余给我在自习课上说的我的错题,我掌握的不好的知识点,一个一个,慢慢想出来,慢慢改正。 虽然何济余给我一道题一道题的讲解了,但是,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学的太差了,改个错题依旧用了半个多小时。伸伸懒腰,打个哈欠,继续吧。虽然已经十点了,但是语文、物理还没写。还好今天没有化学作业,要不然我就废了。 语文作业好说,就是一套练习,还好比较简单。物理作业可就不是了。同样是一套练习,对我来说,一个是修身养性,一个是千刀万剐。先写物理吧,趁着我还有点精神。趁着我脑子还能动。 物理练习册呢?在作业堆里翻,在书包里翻,在书柜里翻。都没有。怎么回事?没带回来?不会吧!我靠!我把物理练习册落在教室抽屉里了。算了,明天早上去了再补吧。 写语文。写完也就是十点半左右。不知道你写完作业会干什么,我一般会看看书,或者跟着我外公学一下太极拳。今天有点晚了,就不去学拳了,我坐到床边,拿起一本金庸的《笑傲江湖》,看着书中令狐冲是怎样被五岳剑派那些自居名门正派、正道卫士的伪君子们污蔑,误会,陷害,逼迫,一步步走近日月神教,一步步走入魔道,也一步步接近他的一生所爱。 郭靖和黄蓉的爱,包含了太多的家国大义;张无忌与赵敏的爱,包含了太多的俗世情仇;杨过与小龙女的爱,蕴含了太多的苦辣辛酸;令狐冲和任盈盈的爱,波折之后,是筝箫相伴,心心相知,举案齐眉,笑傲江湖的潇洒惬意。这样的爱情,侠客一般傲义江湖,快意恩仇的爱情,我很喜欢。很想模仿。但我估计我不行。 开个玩笑啦。 金庸的小说很让人入迷,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十一点快半了。我赶忙合书洗漱。谁知刚刚躺到床上,手机铃声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你吗? “喂?”我接通了,小心翼翼的问。 “喂,请问是兰与楷吗?”同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甜美,青春,纯净。 “赵月舟?”隔着电话,隔着十万八千里,听到她的声音,我也能看到那甜甜的、左边有一个小酒窝的微红的笑脸,还有那蓝色皮筋簇拥出的小小的可爱的丸子头。还有那几丝碎发,随风微漾。 “是我,哈哈哈哈。我刚刚问柳子瑜要到了你的电话。你要睡觉了吗?” “哦哦,是……啊不,还没……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点点慌。有一点点紧张。有一点点语无伦次。 “哈哈哈,那就好。”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来,倒是让我更加紧张。只听她继续小声的说,“我其实,也没啥事……就是看你今天好像……有一点点……一点点不开心,所以……所以想着,晚上给你打个电话。但是没想到……物理作业还有点难,哈哈哈哈……就迟了一些……” “啊,没事没事,物理作业一直都好难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其实……” “嗯嗯,就……我就觉得……其实也没个啥啊,是吧……就是一次没交作业……没事的……”她越说声音越小,我使劲把手机往耳朵上凑,想要听的更仔细一些。突然她话锋一转,“”对了!你的感冒好了吗?现在还发烧吗? 她这是在关心我吗?有点激动了!我赶紧说:“哦哦……没事了,没事了……感冒已经好的多了,就……就还有一点点鼻子……鼻子堵,其他都没啥……也不发烧了,哈哈哈,谢谢啊……” “谢什么啊,我也没做什么……” “你给我打电话了啊……”说完这句话,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一瞬间,电话两边都陷入静止状态。我拿着手机的左手一刻也不敢松懈,生怕手机离远了她有什么话我没听到。同时,我很明显的感觉到,我的两只耳朵都在发烫。她的呢?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也红了吧? 然后她慢慢的说:“哈哈哈,同学之间,就……互相关心一下,也是……也是应该的嘛!” “对对对……” 等等!同学之间?互相关心? “那你好好休息,记得再吃一次药哦!” “好的!你也早点休息!” “明天见!” “明天见!” 道完别之后,她挂掉了电话。我突然冒出一句,“晚安”。这声“晚安”,她肯定没听到。算了。睡觉。对了,先去喝一包药再睡觉。 昨天晚上吃了药躺在床上,虽然已经快十二点了,但是我一点也没有睡意。平躺着,看着天花板。侧躺着,看着书柜书桌;再翻一边,看着白花花的墙。睡不着。思绪翻涌间,你的笑,赵月舟的丸子头,柳子瑜的关心,一点点漫上心头。 不知道昨晚究竟是几点睡着的,我只知道今天早上是在六点的时候被闹钟叫醒的。好困。好累。没办法,必须得去学校上课。哦不,先要去跑步。晨跑。好累。 起床后快速洗漱,草草吃了点东西,我就赶紧往学校奔去。外婆在家门口大喊:“把这个包子也一吃啊!”我在电梯门口对她说:“不吃啦,来不及了!我走了婆,拜拜!” 一路上,晨光洒在小路上,鸟语花香。到了学校,门口还没有什么人。保安大叔正在把那个破旧的大门往开了推着。德育处张主任却已经站在门口了。 “老师好!”我冲她笑了笑,点头问好。 “嗯。”她冷冷的挤出一个字,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监视着其他入校的同学。 我没有上楼,直接往操场方向走去。走过一栋教学楼,一转弯,我就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熟悉的身影。 今天她没有扎丸子头,而是随意的一个马尾辫,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调皮又青春。 “赵月舟!”我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兰与楷?”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见是我,笑了笑,左边脸上的酒窝再一次浮现。 “早啊!”我追上去,走到她身边。 “早。”她又是冲我一笑,然后低着头向前继续走。 我俩就这样慢慢往前走着,谁也不着急。 “你感冒好了吗?” “已经好了。”我咧着嘴冲她笑笑。 “那就好。那今天应该就可以跑不了哈哈哈哈哈!”她眼睛都带着笑。整个人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是啊哈哈哈哈哈……”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我俩很快到了操场。操场上,韩晨浩张子霖正在那里正襟危站着交流,韩晨浩还时不时比划一下,他们很可能在交流物理知识。那边齐允芝和刘一诺已经开始跑了。我和赵月舟放下书包,也开始跑上操场。 我们俩并着排跑,一圈之后,就收到了很多奇异的目光。甚至于烨云看见了,直接大喊:“你俩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撒狗粮吗?” 一阵哄笑顿时响彻空旷的操场。而且都是我们班的人。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胡斌顶着属于他的大油头漫步到了跑道边。看着我们,一时间大家都收了笑声。见我们都不说话了,胡斌便开始了自己激情的晨跑动员,“大家要坚持锻炼,好好跑步,每天都要坚持晨跑,这样不但能提升你们大家身体的素质,增强免疫力,而且还能让你们早上神清气爽。对不对……张子霖,韩晨浩,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跑?站那里干什么!” “哦哦!”“马上马上!”俩人赶紧停止交流,飞速加入跑步队伍。 看到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我的物理作业。那是一份还没有写的物理作业。那是一份昨天晚上被我丢弃在了教室冰冷抽屉里的作业。现在让我魂牵梦萦。我渐渐停下来脚步,赵月舟看了看我,也跟着一起向跑道外面走去。胡斌走在一边打电话,也没有注意到我们。我和赵月舟背上书包,很有默契的一句话不说,向教学楼走去。 这时,很多同学看到我们俩偷偷上楼,都开始跟上。柳子瑜尤其积极,从跑道上加速冲刺到书包跟前,单手拎起书包就飞奔向教学楼,追着我和赵月舟就上了楼。“兰与楷,你……你……你急着上楼干什么啊?”她一路上楼梯,一路大喊。我听到声音,赶紧停下脚步,向楼下看去。她则三两步飞奔上来。追上我们俩之后,直接站在了我和赵月舟中间。我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她倒是很自然,看了看赵月舟,赵月舟只是笑一下。 柳子瑜不再理会她,转过头来对我说:“你急着上楼干嘛?跑够五圈了?” “要跑五圈?”我更惊讶了。这次是来自数字的惊讶。 “是啊。赵月舟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以为他知道的……”她笑了笑,指着我说,“所以我就跟着他……” “你就跟着他上来了?”柳子瑜倒是心直口快。但她这话说完,三个人全部陷入了尴尬。 “诶呀我……我主要是昨天晚上打电话打到挺晚,就没写物理作业。你们俩谁把作业给我copy一下?” “打到挺晚?昨天不是九点多就……”柳子瑜低着头自言自语着,声音很小,但是赵月舟一定听到了。因为她脸色顿时变了。 “没事没事,我给你看吧。”柳子瑜抬起头,冲我笑了笑。 “奈斯!”我立刻放心了。柳子瑜写作业,又快准确率又高,很有保障。 回到教室,我迅速拿出物理作业,心无旁骛的抄了起来。为了不被老师发现,我特意把第一题的答案改了一下。然后大家陆陆续续,喘着粗气进班了。 不一会儿胡斌就进来了。顶着他那有特色的油头。站在讲台上,对着大家说:“大家都先坐到座位上,我们今天早上要说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现在要讲的,第二件事数学课上再说。”他顿了一顿,拿出笔记本,开始对我们宣布道,“鉴于上周一周,咱们这个作业收的很乱。当然也在所难免啊,因为作业很多,语数英理化生,有时候政史地还有一点点。所以课代表收的很慢,咱们的早读就会受到影响。所以我思考了一个周末,决定咱们这样改动一下:以后用班费给大家每人买一个文件夹,你们在家里写完作业,就把第二天要交的作业放在文件夹里面装好,第二天早上来了,跑完步上楼,直接把文件夹掏出来。收作业的方式呢,我想了两种。第一:我会让所有课代表在门口排好队,比如说语文课代表先进来,进来之后,三个语文课代表一人一个大组,下去把你们的语文作业收了,然后到后面储物柜子上面去整理,查一查数儿;然后数学课代表进来收作业,然后英语,这样以此类推。那么第二种方法呢,就是所有人以后都从后门进教室,大家以后这个文件夹就抱在手里,就像日本的学生一样,诶,这样……”他说到这儿,开始双手环抱着比划给我们看,大家已经笑得受不住了。一个个人仰马翻,胡斌却还是一脸严肃,认真的再为我们示范。 “你们就抱着文件夹,一进教室就把作业像播撒种子一样,一一放在固定位置。比如说,第一个柜子上面是语文,第二个上面是数学,以此类推。交完所有作业之后,你们大家就迅速回到座位,准备早读。” “播撒种子一样……”我旁边苏南林听到胡斌一个又一个搞笑的比喻,看到胡斌一下又一下滑稽的示范,已经在使劲捂着嘴憋笑了。但还是没忍住。不断小声笑出来。 胡斌却不理睬,向大家征求意见:“你们觉得哪种方法比较好?” “第一种吧?”韩晨浩咬着手指,侧坐着,翘着二郎腿,随意的说。 “为什么?你说说理由。”胡斌转头看着韩晨浩,一脸严肃。 “因为我觉得,第二种方式不是很好查人,第一种就很流水线工程……” “第二种也是流水线啊……”张子霖拍桌子而起,大声说道。 “第二种有可能会拉乱,而且万一物理作业布置了两三种,后面位置不够了咋办?而且你……”韩晨浩转过身来,开始直面张子霖的质疑。 很快宋仲伟也加入了讨论:“第一种的话大家都要去门外面排队,是不是有点太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仲伟龇着牙一说出这些话,全班都开始大笑。胡斌也忍不住笑了笑:“好了好了,你们都坐下……” 韩晨浩张子霖他们也都笑着坐下。 见大家都渐渐安静了,胡斌说:“那这样吧,今天先尝试一下第一种,我来记着时间,明天尝试第二种。来,所有人把作业摆好。语数英课代表出去站好队,理化生课代表等着。政史地没有作业吧?” “没有……”前排刘一诺回了一句。 “行。那语数英课代表先出去排队。” 周子乐、王晓乐他们纷纷带着笑,从前后门走出去,站在前门口,笑嘻嘻的等着。 “来,我开始计时了!”胡斌拿出手机,对着门外说,:“语文课代表请进。数学课代表等着。”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三个语文课代表笑的前颠后仰的走进来收作业。后面几个数学、英语等等课代表也都是春光满面,一个个像皇宫里给皇上招纳的新晋嫔妃。简直笑死人了。 很快,收作业闹剧就落幕了,胡斌还不忘公布一下这次所用的时间:“十四分钟。” 最后来一个奇妙的评价:“诶呀,还不错嘛!”然后转身走出教室。最后撂下一句,“大家准备一下,第一节课语文和数学换了,上数学。” “啊——”“诶呀——”一片怨声载道。 “唉,早上晚上都是上啊……”苏南林一头栽倒桌子上,叹了一句。 也是。 很快早读结束了,胡斌大踏步走上讲台:“大家都不要上厕所了,我要宣布第二件事情。” “啊?”韩晨浩咬着手指甲,看着胡斌。 “怎么了韩晨浩,你有什么意见吗?”胡斌狠狠瞪了一眼韩晨浩,看他咧着嘴抱歉的笑笑,这才转过头来,正对着全班,“上周六的时候,张校长在巡查全校,抓到了我们班宋仲伟同学,这个……应对学校的竞赛选拔考试态度极其不端正。所以要求宋仲伟同学回家反省。本来是让他停课一周视作惩罚的,但是我争取了一下,张校长最后要求他,在咱们全班同学面前做一次检查。现在让宋仲伟上来做检查。” 不知道怎么了,大家开始鼓掌。 “你们干什么?他上来做检讨,你们干什么鼓掌?这是要他表演节目吗?还是说你们以为做检讨是在表演节目?能还不能严肃一点了?”胡斌铁青着脸对我们说,说完就翻了一个一米八几的白眼。然后对着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宋仲伟说,“上来吧。” 宋仲伟点点头,走到讲台上,站在多媒体柜子后面,双手拿着一张纸,站着军姿,笔挺笔挺的。 “开始念吧。”胡斌在门口站着,拿出手机准备录像。 “老师您还要录像吗?” “废话。不录像怎么向张校长交差?”说完这话,胡斌立刻意识到了不太好,赶紧掩饰说,“快开始,别废话了。” 可是机智的我们已经捕捉到了他的点,大家都开始起哄。一片哄笑声之后,胡斌带着尴尬的笑,让我们安静下来,让宋仲伟开始他的检讨。至于宋仲伟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他站的真的很直,真的就跟军训时候站军姿一样。读的也很投入,很有感情,时不时还有极其具有艺术气息的停顿和起伏。 他讲完,胡斌收起手机,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宋仲伟接收到信号,对着我们一个鞠躬,然后面带笑容,跑了下去。等宋仲伟坐到座位上,胡斌又回到自己熟悉的位子上,双手撑着多媒体柜子,身体微微前倾,对我们语重心长的说:“各位同学,大家上周六也都看见了,张校长对于咱们的学生素养,和这个认真的这个态度,还是非常在意的。尤其咱们作为陕西最好的高中,那是一定要做好表率,做好全省的表率,也要做好你自己的表率。所以我希望像宋仲伟同学这样的事,不会再出现第二回。”他推一推眼镜,顿了一下,清清嗓子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就是上周末张校长说让咱们班班长,去一班学习一周,好好学习一下。那么我也和一班的王九云老师商量过了,她的意思是,让咱们班班长,从这周三开始,去一班学习。到下周三回来。那么……兰与楷,你就好好准备一下,这周三早上就直接去一班……”他看着我,带着点伤感,带着点无奈,带着点羞愧。我怔怔的点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接下来我们需要选一个体委,还得再选一位副班长,这样有人组织咱们跑操,喊口号,每天上课也有人喊起立什么的……”说着,他看看我,“兰与楷,你有没有推荐的人选啊?” “啊?我觉得……我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自觉把头转向了右边。但我看到了赵月舟,更看到了离我最近的柳子瑜。于是我站起来说,“老师我觉得,柳子瑜可以成为咱们班副班长,苏南林或者张子霖都是体育生,可以担任体委。”哇!我在内心一万匹草泥马飞驰而过的时候还能条理清晰的推荐人选,我真是个人才…… “好的。那既然咱们的班长已经推荐了,我想大家也没有什么太大意见。那就由柳子瑜担任咱们的副班长,负责在兰与楷不在的这段时间给咱们班服务;而后苏南林和张子霖……就两位体委吧?上周我看兰与楷一个人也很辛苦。大家没有意见吧?” “没!”“没有——”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这三位班干部就选好了。而我就像是被送去蒙古准噶尔部落和亲的皇室格格一样,在内外压力之下被当作休战的牺牲品送了出去。难受。委屈。却也无奈。 这一天我都过的恍恍惚惚的。一想到去一班上课,会不会就能时时刻刻见到你,而且说不定还能和你坐个邻桌什么的,还挺开心。但是转念一想,我是以一个很差的普通班的班长的身份去全校最好最优秀的重点班学习的。就,好尴尬,好没面子…… 无奈,这都是学校领导和班主任的决定。我只是个牺牲品。而且是没有个人权利的牺牲品。 这一天有无数人来劝过我,安慰我,给我宽心。但是我没法宽心。我只能一次次敷衍他们。甚至是赵月舟,自习课前也就是放学前的最后一个课间,追上接水的我,笑着说:“其实没事啦,去一班你也能见到更多好老师,就是那些教的肯定比胡斌、江云梦好的老师。而且还能遇到新朋友,是吧?再说,离得也不远,我们还能时不时见到……对吧?”看着她甜甜的笑,小小的酒窝,阴暗的天又一次晴朗了起来。 “好,我也觉得,其实有这个经历还……蛮好的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违心地应和起来。接完水往回走的时候,我在栏杆边上慢慢徘徊,突然瞥到楼下,你也刚刚接完水,正在往回走。但是我视力太差,根本看不见你的脸,看不见你的表情。只觉得你走路姿势好像有点不一样,但是说不太上来哪里不一样。唉,一想到你,我就有一丝丝的开心。心头也有一丝丝的温暖。加上刚刚赵月舟的安慰,我觉得我又好了。哈哈哈哈哈。 祝: 早早写完作业,好好休息! 很快就要见面咯! 兰与楷 2017.9.21 第十一封 第十一封 “说来实在嘲讽,我不太懂,偏渴望你懂。” 白同学: 你好! 今天出竞赛结果。 早上跑完步,课代表们一个个服务员似的鱼贯而入,收完作业,给老师们把作业送去,回来之后,胡斌看着我们一个个都坐好了,拿出他的手机,对我们说:“各位同学,今天早上的早读我们要占用五分钟,宣布一下竞赛选拔的结果。”看他满面喜色,就知道我们班这次竞赛选拔考试应该考得还蛮不错的。 果然,这次竞赛选拔被选上的人有很多。 “数学竞赛,齐允芝,李桥,张宇章,兰与楷,张子霖……”他每念一个名字,大家都会激动的鼓掌,时不时爆出几句“牛啤啊!”“厉害了我的张哥!”正和大家一起兴奋着,突然被胡斌嘴里划过的三个字吓了一跳。 “兰与楷”。 我?我咋被选上了?数学卷子那么难,我基本上没写几个题啊?怎么回事?阅卷老师瞎了?还是说我蒙的都是对的? “可以啊你铁子!咋不跟我说呢!跟我还在这儿玩深沉,深藏不露吗?”苏南林用她那宽阔雄壮的大臂撞了我一下,我一个没防备,向柳子瑜身上倒去。 “干啥?高兴疯了?”柳子瑜看我过来,正在激情鼓掌的双手立刻散开,把我推开。苏南林声音不大,柳子瑜没有听见她刚刚对我说的话。只看见我像一棵弱不禁风的小树苗一样倒向她,吓了她一跳。 “我靠,我……我不知道啊!不可能啊……我就没写几道题啊……”我赶紧解释。左右解释。 “行了吧你!”苏南林嘴角带着笑,翻一个白眼。然后就开始调侃我:“等你数竞拿了金牌,可得请铁子吃饭啊,到时候别忘了你的好姐妹。”说着,又用她的大胳膊撞一下我。这次我有了防备,赶紧一个战术性侧身,闪过了她的重重一击。 “姐妹个屁!你别再胡说八道,靠……我根本不想参加竞赛。”我急得直跺脚。 “呵呵……”柳子瑜冷笑一声,继续参与鼓掌,不再理我。 我在座位上手足无措——自己不想参加竞赛,却被阴差阳错的拉进了数学竞赛,还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柳子瑜……难受!难受!胡斌还一直在台上激情宣布着名单:“物理竞赛:韩晨浩,韩晨浩你是不是中了物理和化学两个竞赛?” “好像是吧……”韩晨浩咬着手指,侧身坐着,仰头看着胡斌,笑嘻嘻的说道。 “那你可能得退出一个吧?你自己考虑考……” “不用!我两个都试一下!”不等胡斌说完,韩晨浩就大声说出了自己的心之所向。一下子暴露出了他虚伪面具下的野心勃勃。 “呵呵,这么强?”胡斌提高音调,阴阳怪气的冷笑一声,“那你得好好加油,物理化学竞赛都不是好学的。” “好嘞。”韩晨浩依然是嘻嘻一笑,很轻松很自然很随意。 “强啊我韩哥!”“社会我韩哥!”张子霖宋仲伟他们立刻开始跟着起哄。 “好了啊……”胡斌带着笑把起哄的声音压下去,然后清清嗓子继续念道,“物理竞赛的同学,还有张晓晗,过云……” “吁——”一提到过云,全班都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们今天咋了?过云又咋了?”胡斌放下手机,满头雾水的问。好在他今天心情极好,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没事!老师……没事!”韩晨浩赶紧解释。 “哦~没事~”“韩哥,你在说什么!”“欲盖弥彰!哇!好操作……”全班在张子霖,宋仲伟的带领下再次开始起哄,这次是韩晨浩和过云两人一对的哄。 胡斌似乎是看出什么了,小眼睛瞅瞅韩晨浩,又看看后面的过云,过云已经红着脸低下了头。胡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之后又清了清嗓子,缓缓的,严肃的,字正腔圆说:“那个,大家不要乱开玩笑,乱讲八卦啊……”这一下全班更加沸腾了。 “乱讲八卦!哇……”“胡老师很清楚啊!”“好会啊!”“啧啧啧,老师你咋知道的!”“韩晨浩你危险了,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激情讨论。只有我笑了笑,继续苦恼我的事——要不要去参加这个竞赛呢?参加了这个竞赛,就要每周末上课,竞赛课,然后还要经常考试,还要参加市考省考国考,最后才说不定能拿一个夏令营或者冬令营的资格,然后才能得到清华或者北大的保送资格。唉,算了,我对数学一向没有兴趣,虽然学的不差,但也是生活所迫,学业所迫,绝不是个人情愿。更不必说花那么多时间去搞这个了。况且我对清华北大一直也没有什么想法。也不想去北京,只想去上海或者南京,广州,深圳也挺好……想来想去,决定不去参加这个竞赛。但是怎么和胡斌说呢?而且,你,会不会也被选中了呢?诶呀我都能被选上,你肯定也中了竞赛吧。那如果我去上数竞,周末是不是我们可以遇到?诶呀,好难决定……一时间想到了你,又开始了犹豫。好奇怪,为什么会因为你而犹豫不定?我之前一直很抵触竞赛的啊。会不会是因为被选上了,有了更进一步的奢望?还是说我潜意识里是希望有这个东西来证明我的学习能力的?搞不懂。猜不透。 胡斌把大家的躁动压制了一下,等大家差不多安静下来,又赶紧继续念:“物理竞赛还有,赵月舟,柳子瑜……” “赵月舟柳子瑜?”她俩都被物竞选上了?柳子瑜一直学的很好,被选上也没什么。赵月舟……好像她物理一直也学的挺好的,被选上,好像也是在情理之中。我正在这边沉吟着,苏南林已经迫不及待要向柳子瑜表示祝贺了——她直接扒拉开我,迫使我仰躺着靠在后面同学的桌子上,然后自己把强壮的身躯顶到我的位置上,伸出左手拍了拍柳子瑜,兴奋的说:“柳柳你可以啊?物理竞赛!学到头秃哦……” “滚!”柳子瑜笑着对她说。然后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赵月舟,转过去之前还不忘白我一眼。我怎么了?不就是之前跟她说我不会参加竞赛吗?我是被选上的,又不是自己报名的。嘁。好吧,我一会儿就去找胡斌,让他把我删除出去,行了吧? 等苏南林离开,柳子瑜转过去,我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当然,瞪了她的后脑勺一眼。 然后我又不小心看到了赵月舟。她刚好转过头,看见我在瞪柳子瑜。“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然后赵月舟赶紧伸手捂住嘴,转过头去不再看我。柳子瑜发现了赵月舟在偷笑,对着她问了句:“干嘛?你笑什么?”赵月舟没有回答,转过头去不看她,只是摇摇头。柳子瑜立刻警觉的转过头,冷冷的瞪着我。我也不敢说话,不敢直面她。转过头,坐正身体,直直的看着胡斌。拿出双手继续鼓掌。柳子瑜冷冰冰的“哼”一声,然后也坐正身体不再看我。 后面都有谁我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胡斌念完名字,很开心的对大家说:“这次考试,大家考得都很好,所以,我决定今天不布置数学作业了,以表示庆祝!” “哇!”“好诶!”“我靠!太好了!”“啊啊啊啊啊——”一时间,大家激动万分。最近作业的确是有点多的。能少写一项,大家的负担就能减轻一点,更不要说是每天都要花很长时间去写的数学作业。 “我们这次参加竞赛的一共有二十四位同学,基本是咱们班的一半。这个现象非常好,说明大家都非常上进,非常积极,非常认真,也非常听老师的话。这样一来,大家就会,啊这个,很快的提高成绩,最后也一定能考进心仪的清华北大!” “哈哈哈哈哈哈心仪的清华北大可还行?”“清华北大你选一个吧?”“我选北大!”一时间,大家又被点燃,又开始互相开玩笑。不过胡斌这话说的也真是问题多多。竞赛能怎样啊,他就这般重视竞赛,清华北大又能怎样啊,一直拿清华北大说事,好像中国只有这两个大学一样。搞笑。这种观念简直就是畸形的,病态的。可是他根本察觉不到这一点,只是一个劲的图自己开心,不停的夸我们班这次考的有多好,有多少人成绩都是年级前几名。唉,无聊。 “现在我来给大家说一下咱们的竞赛安排吧。要上竞赛的同学听一下。没有选上的同学也不要灰心,你们不是一无是处了……” “我靠,这种傻逼话他咋说出来的……”苏南林听到这儿,忍不住小声骂了起来。我也觉得,胡斌这种唯竞赛论实在有问题。 他却不觉得,对台下同学们的窃窃私语纷纷议论丝毫不在意,好像自己根本没说错任何话,同学们都是在赞成他。 他笑着继续说:“这次没选上的同学,你们可以来找我报名,可以去旁听竞赛课,然后在以后的竞赛考试里面好好考,这样就可以获得新的参加竞赛课程的资格。” “谁他妈要考这个傻逼试啊……”苏南林又一次生气的嘟囔道。 “下面我说一下具体安排……”听完我都吐了——周末两天,周六上午要来,周天下午还要来,每次都是四个小时。有可能还要周周考试。好他妈恶心。 很快他说完了,周蓉拿着课本走了进来,直接走向多媒体柜,胡斌则识趣的走了。 “大家把课本拿出来,我们跟着录音读一下课文和单词……”然后就开始了无聊的英语早读。左边苏南林真的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口语那叫一个差,无意冒犯,但是她读的真的好土好难听。相反,右边的柳子瑜读的真的很好听,很自然的那种略带慵懒的美式读法。我读的,也一般吧,自己勉强听得下去。还得继续练习。 很快早读结束了。我正要跟柳子瑜解释些什么,她却直接拿着水杯,一个潇洒转身走了。 我尴尬的看着她的背影。 苏南林吃着汉堡,拍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去看着她:“干嘛?” “你得是不知道柳子瑜为啥生气?”她咬一口汉堡,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对我说。等她说完这句话,一大口汉堡也嚼完了。我倒是羡慕她这种本领——吃饭说话两不误。 “不知道啊。”我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呵呵!”她冷笑一声,喝一口果汁,咬一口汉堡,继续说,“昨天下午我和柳子瑜从厕所出来,就看见你,和赵月舟一起,肩并肩走向水房,她还一直在你旁边笑着窃窃私语。柳子瑜都看到了,当时脸都白了……”说着说着,又是一大口汉堡。这一个巨无霸汉堡三两下就被她吃完了。 我昨天和赵月舟去水房被看见了?那又能怎样啊?我们啥也没干啊?我们也没有说柳子瑜的坏话什么的啊?就单纯是她在安慰我啊!跟昨天柳子瑜、苏南林、李桥安慰我是一样的啊!只不过有人在中午吃饭时跟我聊,有人在课间安慰我,赵月舟是在放学前和我说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大惑不解,一头雾水的问苏南林:“就这吗?这……怎么了?” “呵呵!你现在都不知道柳子瑜对你的意思吗?”说完这句话,苏南林便立刻转过身去,坐正了喝起了她的果汁。留下我一脸懵的看着她。突然就感觉身后的座位上有人来了。不用看,一定是柳子瑜回来了,苏南林才不敢再跟我说什么。我慢慢转过头,装作在书包里掏东西,偷偷抬起头,翻着眼睛偷瞄柳子瑜。这个角度看,柳子瑜还是很好看的。诶呀,柳子瑜一直很好看,只不过她是属于那种成熟霸道御姐型的,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可爱型的。不知道她怎么看到我在看她的,干脆利落的一声:“干什么?” 我赶紧拿出物理书,挠一挠头掩饰尴尬,小声的说:“没什么……” 她也没再理我。 我也没再和她说什么。 今天中午,她一个人一下课就跑出教室去吃饭了,而我则和李桥、苏南林、张晓晗一起去了餐厅。在餐厅里打完饭,我们刚刚坐下,赵月舟和陈佳怡就端着碗来了。陈佳怡倒是很自然的坐在了李桥旁边,而赵月舟则是带着腼腆与微笑坐在了最角的位置,虽然同在一张长方形桌子上吃饭,但是我们俩离得很远。也没有说过话。反而是一向和我没什么交集的陈佳怡,隔着李桥对我说了许多话。听来听去,也就是劝我不要太在意去你们班的这件事,也不要再去想张宝红那个魔鬼。我也笑着答应了。我们还一起开了开张宝红的玩笑。大家笑得还是很开心的。 等我们吃完饭回去,柳子瑜已经在座位上自习了。我为了不打扰她,特意绕了一圈从苏南林那里进到中间我的座位。等我刚坐下,柳子瑜侧着身子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又回过头去看她的作业。那个眼神,冰冷,却又有着一点点的关心。但更多的还是生气,不满。我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坐下,喝一口水,拿出英语练习册开始写英语作业。 一中午,就在这安静与尴尬中度过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大家都还有点困。但是周悦进来站在讲台上之后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清醒了。 “听说你们班长明天要去一班上课了?”她把仪器放在多媒体柜子上,然后开始八卦的问。好吧其实也不算八卦,我毕竟是她的学生。她有权利知道这些。 “是啊——”韩晨浩兴奋的回答着,“兰与楷明天就去一班上课了。” “兰与楷,你要转班了吗?”周悦带着笑问我。虽然我知道她绝对不是恶意的嘲讽,只是单纯的“少女八卦心”,但是这带着笑意的疑问句,着实让我更加难堪。一时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是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默默摇摇头。 我没说话,苏南林直接大声说:“诶呀,还不是张宝红作的怪!是她非要让兰与楷去一班学习的!” 在全班面前,尤其是当着科任老师的面直呼常务副校长的名字,苏南林,也只有苏南林能这样做。 苏南林话音未落,全班都掌声雷动,我注意到前排韩晨浩、季半阳、张飞岳他们几个尤其起劲。我知道张飞岳肯定是图着凑个热闹,韩晨浩他们一定是很讨厌张宝红的,因为其实大家都不喜欢这个多事的常务副校长。而我们的化学老师,周悦,则瞪大了她铜铃般的眼睛,惊讶的看着苏南林。但我敢说,她尴尬而惊慌的目光中,一定也蕴含着对苏南林的赞扬和肯定。只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出来。她一定也很反感张宝红。因为就是张宝红要全校都搞数理化生竞赛,占用同学们、老师们的大量周末休息时间。虽然老师们肯定有加班费,但是长期加班,谁又能受得了。只是老师们有苦不敢言罢了。毕竟这是私立高中,而且常务副校长在人事上也是大有话语权的。谁也不敢得罪她。 周悦看着班里滚滚浪潮,觉得事态有些大了,再继续下去就要超过一个普通的八卦的范围了。于是她赶紧拍拍黑板,让全班安静下来。然后看着我,温和的说:“既然张校长安排了,你就去吧,一班的老师也都是很好很有经验的老教师,去了好好跟他们学习一下,也多交些朋友。”我看着这位人美心善的老师,感激的点点头。虽说这些安慰的话空空的,根本没办法弥补我即将在一班丢的人,但是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这是一位真正关心学生的老师。嗯,是位好老师。 “今天我们来继续讲上节课没说完的内容,然后做一个小实验……”提起实验,大家都非常激动,毕竟在这个死气沉沉天天就是刷题的学校里,有一些不耽于书本的东西,真的很吸引人。于是就在周悦老师精彩的讲述,和几个刺激的小实验中,这堂化学课完美结束。 直到现在,我也没再和柳子瑜说过一句话。我其实很想跟她解释一下,但是不敢开口。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跟她说,她又突然和别人交谈起来,或者直接离开座位。一下子让我刚刚积攒起来的勇气丧失殆尽。我敢说,今天柳子瑜课间离开座位的次数,比上周一周加起来都多。 就这样,我和左边的苏南林时不时说几句话,右边的柳子瑜却像是个陌生人。像是个我突然完全看不懂了的陌生人。一下午过去了。很快放学了。 我正收拾着书包,苏南林已经架好了凳子准备走了。跟我和柳子瑜一人说了句“拜拜”,她就一蹦一跳的去操场训练了。因为明天就要去你们班了,所以所有东西都要收拾一下,明天早上就不用上来拿了。因而我收拾的比较慢。柳子瑜自习课去找物理董峰老师答疑了,回来的挺晚,现在也在收拾东西。那边赵月舟也因为晚上要在学校上晚自习,早早就去吃饭了。其他同学也都离开了。偌大教室里只剩下我和柳子瑜,在座位上收拾东西。 我收拾完东西,确保今天没有落下要写的作业,也把所有最近要用的东西都装好,架起凳子准备离开。刚好柳子瑜也收拾完了,正在背书包,可能是因为书包太沉,所以向后仰了一下,我想上去扶一把,她已经站好了。我拿起她的凳子,准备帮她架凳子,却被她直接抢下,一翻手扣好凳子,看了我一眼,咬了咬嘴唇,转身离开。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她又停下脚步,背对着教室轻轻说了句:“拜拜!”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站在高高架起的凳子林中,呆呆看着前门,柳子瑜刚刚还站在那里。感觉昨天我们还是好朋友,今天,经过苏南林这么一说,就……关系就…… 搞不懂。猜不透。 我怎么跟她说呢?她也什么都没跟我说。 算了,先这样吧。我搞不懂的关系就先放着。明天要去你们班了,见到你的时候,你会惊讶吧?应该不会。你们班主任,那位叫王七云的老师,应该额不,一定会提前跟你们说的。希望你们明天不要嘲笑我。希望你能帮我。唉。 祝: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早点来学校啊—— 兰与楷 2017.9.22 第十二封 第十二封 “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没有岁月可回头。” 白同学: 你好!又“见面了”! 早上我是很忐忑的。你们班的同学会怎么样看我,你们班的班主任、其他科任老师会怎么样看我……他们表面上一定是客客气气的,对我就完全像是对待新同学一样,但是私底下应该会对我说三道四的吧?毕竟我是个从普通班被拉出来向你们学习的同学,就好像当年日本的遣唐使一样。不对,日本遣唐使也是很有地位的。我简直就是一个遣唐使的伴读书童。根本没有地位。卑躬屈膝去求教罢了。 但是看到你我还是蛮开心的。 我特意起的很早,六点三十多快四十就到教室了。但是尴尬的是,班里还没有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自己坐哪,背着一大包书站在你们班教室门口,沉甸甸的,不知所措。 突然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我被吓了一跳,差点喊出来。惊慌的回头一看,原来是你。昨天晚上的信我根本没有寄出去,好吧这些信我一封也没有寄出去。但是你好像是收到了我的那些废话,今天早早就来学校了。 “你怎么来了?”你带着阳光的微笑问,声音好像还有一点点宠溺。额,我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我要来吗……”我迷惑的问。 “我……不知道啊……你是来看我的吗?”你突然从正经变成调皮,做了一个鬼脸,倒是让我忍俊不禁:“想peach呢!谁来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 “我是长得不好看。但是某人看见我就跟花痴一样傻傻的笑,我都害怕你流出口水。”你微微扬起头,傲娇的看着我,轻轻的说道。 “胡说,谁看着你犯花痴啊……笑死了……”虽然我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好吧,仔细回想一下,也是!我每次见你笑,自己都会跟着笑。但是不是花痴一样的笑啊?我也笑的很阳光开朗好吧!只不过我没有你白,没有你皮肤好,没有你那高挺的鼻梁和迷人的眼睛。所以我那是正常的笑。一点也不花痴。一点也不花痴! “好吧,那你到底来我们班门口干啥?”你低下头,慢慢靠近我,吓得我赶紧退后一步。可是书包太沉,我那50公斤不到的体重根本无法抵挡背上知识的万钧之力,一下子就要被拽倒了,你眼疾手快,左手拉住我的右手,右手抱住我的腰,一个暧昧的姿势就这样形成了。好狗血。我根本不等下一个暧昧的对视,直接甩开你的手,后退几步,靠着门口第一排的桌子,清清嗓子,强装镇定的说:“咳咳,我来……是因为……因为张校长让我来,来你们班学习一周……然后就……就因为……诶呀因为她觉得我们班学风不正,就……”虽然清了嗓子,每个字说出去我的牙都是颤抖的;虽然强装镇定,但是紧张和不安就透露在我烧的发红的耳尖上。我一边局促的搓着手,吸溜着鼻子,一边强迫的待机的大脑重新启动。 “哈哈哈哈哈,这样啊……没事……怎么你感冒还没好吗?”你看我不停在吸溜鼻子,关心的问。但你一定猜不到这是我尴尬又紧张时的生理表现。不等我回答,你指着我的耳朵,嘴角邪魅一笑,调笑道:“你好可爱啊……还会脸红!” “废话,你不会脸红啊……厚脸皮。嘁!”我白了你一眼,继续道,“再说,我感冒早就好了。你呢?你为什么不知道我要来你们班啊?你们班主任没说吗?”我赶紧岔开话题,强行把你的注意力引开。 “她应该给全班通知了,但是我昨天一天都没来学校。”你看着我,一脸认真的说。就算你嘴角不笑,你的眼神中却也包含着笑意。好奇怪哦! “你昨天没来学校?咋了?没事吧?”我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是不是因为你周一的时候,冒着雨升旗,还在雨里面站了那么久,所以感冒发烧了?可是,你要是昨天没来,那昨天下午我看到的那是谁的身影?我产生幻觉了? “没事,就是周一升旗的时候淋了点雨,着凉了。现在好多啦。谢谢你关心!”前面说的都一本正经,最后一句“谢谢你关心”,你又开始冲着我嬉皮笑脸。我立刻被你逗笑了。 “走吧,进教室。”说完,你很自然的,左手拉起我的右手,把我带进了教室。我有些尴尬。但是更多的,是内心不可名状的,兴奋。激动。开心! “你就坐我旁边吧?”你带着我走到第三大组第二排的位置,给我指了指里面的座位。这时,有几位你们班的同学稀稀拉拉进教室了。人很少,教室很空,大家隔着几米的距离,都看的一清二楚。你和我站在教室里面,他们四五个人走进教室,彼此都注视着。你倒是很自然的跟他们打了招呼,毕竟你们是一个班的。留下我在那里凌乱。你还拉着我的手!然后让我坐到里面去。这时,安静的教室除了你温柔的指令,我很明显的听到了后面有同学在窃窃私语。虽然说什么我听不清,但是我敢肯定,说的是你和我;更敢肯定的是,说的是我。一瞬间,尴尬席卷了我。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我该怎么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面面对他们?好像逃回十班! 你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没事,你坐到里面去吧!我同桌是我们班班长,人很好的,她一定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位置。”说完,你离开我的身子,站直了,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我。其实你说了什么我压根儿没听见一个字!因为你刚刚的行为,太大胆了。我被你吓到了。我的内心此刻又是一万匹草泥马飞驰而过。但这次不单单是尴尬,紧张,不安,好像还有一丝丝的,惊喜?不管怎么说,你刚刚的举动,显得我们太暧昧了。我不得不偷偷观察一下其他同学。我微微侧了一下脑袋,把视线移到你的身后。不偷看也还罢了,这一看,更尴尬了!进来的人又多了几个不说,他们还都正在以各种姿态,静止般的死死盯着我们。有的人坐着,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刚刚把脚迈进教室,有的人书包卸了一半。他们都静止了。眼里全是惊讶与好奇。看着你,看着我。发现我在偷看他们,与我进行了0.0000000001秒不到的交汇之后,立刻飞速转头,假装在做自己的事。甚至还有一个人为了掩饰尴尬轻轻哼起了歌。 她唱的是经典老歌。《牵手》——“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所以有了伴的路……” 额。好尴尬。为了快速结束尴尬,我赶紧走进去先坐下。你也带着微笑坐在了我旁边。下一秒,真的就是下一秒,一个个子矮矮的女生,就大踏步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就是你同桌。 果不其然!她径直走向你我,然后死死盯着我,站在过道里。我冲她尴尬的笑一下,伸出右手准备打招呼。可我还没说话,她已经开口:“你是十班的兰与楷同学吧?老师给你安排的座位在第二大组第二排的中间。你去那里坐吧!”她声音很清脆,而且音调很高。我听完她的命令,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呆呆的看着她直直的看着我。 你说话了,是那很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卢雨,这个班里他就认识我一个人,就让他坐我旁边,你坐到中间吧!这样我们也方便……” “不行。白絮,你昨天请假没来,王老师已经安排好了。你要是有什么意见,直接去跟王老师提,别在这儿跟我说。”她侧着脑袋,挑衅似的对你说。就这语气,就这说话方式,她一定是个平时不好相处的。若是我们班谁跟我这样说话,我也一定要冷冰冰的回复回去,但是你脾气真好,笑了笑,转过头来对我说:“那你先等一下,我去跟我们王老师说一下!” “啊啊……不用了白絮!我就坐到中间就行……”我看你起身了,赶紧抓住你的胳膊,却不想你衣服洗的那么柔顺丝滑,手上一个打滑,直接拉到了你的手。那个叫卢雨的女生,眼睛都直了,死死的盯着你的手,因为你的手上现在有两只我的手……你根本不看她。转过身来正对着我,右手把我的双手轻轻拿开,微微一笑,说了句“没事”,然后就迈开大长腿走了出去。留下我,和那个叫卢雨的女生,还有来了的一半以上的你们班同学。尴尬。 你刚刚走到门口,就停步了。然后你侧着身子,把一个人让了进来。 这是一位身高和我差不多的中年女性。披散着头发,戴着一副老式的黑色眼镜,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站在讲台上,然后和你开始交谈。我一看,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讲台前。她转过头看看我,我赶忙说了句:“老师好,我是十班的兰与楷。” “嗯,你好!”她声音虽然还是挺温柔的,但是一点笑容也没有。 “白絮你刚刚说什么?想让兰同学和你坐同桌是吗?”她和我打完招呼,就转头看向你。你睁大了眼睛点点头,就好像娶亲在求父母答应一样。我的天,我这是什么比喻! 我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看看你,又看看王老师,然后看看底下的同学们。底下的同学都眼睁睁的看着台上咱们三个人,带着好奇,带着一点点期待。 “可以!那就……”王老师转过头,对着卢雨大声说,“卢雨,你大概收拾一下东西,先坐到第二组第二排的中间位置吧!让兰与楷坐到你那里。”卢雨带着不情愿回复了一声:“好!”然后你赶紧对老师说:“谢谢老师!”我也赶紧对她说:“谢谢老师!”她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对我说:“兰与楷,接下来一周就让白絮照顾你,你有什么困难就跟他说,或者来找老师,好吧?” 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开心的洋溢出了笑容。 你再次向她表示了感谢,然后一个大步跨过来,偷偷拉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回座位去。我赶忙跟老师说了句:“老师那我先去整理东西!”王老师回头看看我,点点头:“去吧!”你就凑到我跟前,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以后就有我照顾你咯!”我靠!好痒!我条件反射的往后一缩。虽然也很尴尬,更害怕你这个极其大胆又暧昧的行为被其他同学,尤其被王老师看到。但是真的,你呼出的热气让我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说完话你就站直身体,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然后轻轻推了我一下,示意我回座位。卢雨已经拿了她的东西往第二大组第二排去了,我走上前对她说了句:“谢谢你啊!”没想到她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抱着书坐在座位上,开始收拾。旁边的同学都假装在低头看书,但是我很明显的看到他们在偷偷翻着眼睛瞧着我。好尴尬。 你走过来,对我说了句:“进去吧?”然后微微一笑。我也微微一笑,走进了座位,放下书包开始收拾。 看我手忙脚乱的塞东西,你小声对我说:“没事,你别太着急。一会儿应该先是英语早读,然后是语文早读。你就先把英语书拿出来吧。” 我看看你,你笑着看着我,我也笑着点点头。 “ok!goodmorning,everyone!”一位身材高挑,大波浪头发的女老师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goodmorning,missli!”大家都亲切的回应她。 “这是我们英语老师,李萍。”你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seemsthatwehaveanewssmatetoday,right?ok,howaboutintroducingyourselftoallofus?”李萍老师站在讲台上,满面微笑,四处寻找着那位新同学。 我赶忙站起来,举起右手,小声说:“老师,是我!” 李萍老师转过来看着我,眼睛一亮,微笑道:“ok,canyouintroduceyourselftousinenglish?”用英语?哇……一大早上就这样的吗?李萍老师看我有点犹豫,正要说什么,但我觉得新来你们班,总得有那种“先露一手”的感觉,让大家都认识认识我,也好叫有的人不敢瞧我不起。虽然这种想法很不好,但是也的确是没有办法。就是这种不太健康的自强,促使我不怎么思考就开始说:“ok!well,helloeveryone,mynameinyukai,efromthessten,andinordertolearnfromeverygoodstudentshere,iwillstayuntilnextwednesday.” “oknyukai,right?weetossone!students,ithinkit’stimeforallofustoshowourwarmthtoournewmember.”说完,她把双手举到面前,微笑着带头鼓掌。其他的同学们也都热烈鼓掌表示欢迎。你则更是夸张,一边鼓掌,还一边发出球场上才有的,欢呼……我站在你旁边,听着你的欢呼,以及你欢呼之后同学们的哈哈大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好李萍老师说:“好了兰与楷同学,你请坐。我们的英语课将是全英文教学,这个应该和你们班也是一样的。”我坐下,点点头表示同意。“好的,以后你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或者是问你同桌白絮,你们俩应该是认识的吧?”李萍老师左手指着你,右手指向我,面带微笑的问道。我们还都没有回答,全班同学已经开始小声的“吁——”了起来。我顿时一阵惊讶。 我惊讶的不是这起哄的声响,这种来,类似的声音我在十班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基本上每天都有。我惊讶的是,这种声音在你们重点班居然也有。虽然明显能感受到大家在刻意收敛音量,但是这起哄的声音还是很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尤其是李萍老师耳中。 “what’sup?whydoyouguyshavethatsound?” “没事没事,老师您继续……”你赶紧大声的说。奇怪,你一张嘴,起哄的声音都没了。 李萍老师会心一笑,顿了顿说:“好了,我们开始早读吧。turntopage……”我们开始根据老师的指示打开课本,一个单词一个单词读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我一点也不困。很精神的读完了英语,就看你们课代表们利用课间的三分钟在收作业。哇,真的好快!大家都已经把作业放在了书桌靠近走廊一侧的角落,课代表拿起来就走。期间也没有哪位同学没有交作业。根本没有我们班早上收作业时候那课代表和同学之间互相扯皮的场景。我不禁心里暗想:这就是重点班的同学吧?你们不是哪一个同学习惯好,而是所有同学习惯都很好。由此互相促进,良性循环。 “怎么了小兰?”你收完作业回来,见我呆呆地望着你们班的其他课代表们出神,轻轻的问了一句。 “蛤?”我晃晃神,看了看你。你正一脸奇怪的笑容看着我——眉头微微皱着,但是嘴角却是在上翘,右边脸颊还有一点点淡淡的酒窝,就好像……赵月舟的似的。我不由自己的伸出手,慢慢戳向你的酒窝,好软。你一惊,身子微微向后缩了一下,然后又凝固住不动,笑容却愈发明显了。 突然,后面传来一声严肃的“咳咳咳”! 一下子把我吓醒了。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惊天举动,我赶紧收回了手,转过身去,直勾勾盯着窗外,尝试让自己镇静下来。我开始盯着窗外的石楠,因为每次盯着这些树和树上的花花叶叶,我总会安静的快一些。我感觉到耳朵渐渐凉下来了,才缓缓转过身。坐正,打开课本,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反正就低下头你也看不见我,也感受不到我的尴尬了。 “同学们,大家把思政教材拿出来,咱们今天第一节课上我的,你们语文老师下午才能回来。”正沉默着,一个老头从前门大踏步走上讲台。“这是李百姓,我们班的思政课老师。”你悄悄凑到我耳边说。这次终于只是把嘴巴凑到我耳朵边,没有再把我耳朵含进去的暧昧冲动。 饶是如此,我还是被你呼出来的热气弄的痒痒的,生理性的往后退了一下。然后我又看看那位李百姓老师,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张人民的面庞上有着为了思政而留下的岁月划痕。身穿淡黄色偏绿衬衣,下面是一条军绿色长裤,很有知青下乡的风范。整个人综合起来,非常具有思政课老师的派头。长得就很像思政老师。 “那么,咱们先复习一下上节课的内容……”他左手缩在前胸,右手拈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开始轻轻划拉。哇,他真的是在轻轻的写,由于有点放光,加上他的字写的实在是太浅了,我根本一个都看不清。还好他一边写一边念,才让我知道他原来是在复习上个章节的框架。 “学咱们思政课,这个框架是很重要的!”他双手撑着腰,走下讲台,倚靠着多媒体柜,微微闭上双眼,沉醉的说:“思政课是很美的,她的所有知识点之间都是一道又一道美丽的弧线,都是通过各种线路联系在一起的,而且她很有自己内在的逻辑。你不要说你看不懂,你看不懂是你自己水平太差!水平太差怎么办?你就得练。你多练练,水平就上来了。我敢说,你们这些人,到高三的时候……”他讲了小半节课知识,然后就开始将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搬上讲台,还讲的不亦乐乎。正当我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却看到你们都在很认真的听着。你们的眼神中有对台上那位老头的尊敬,有一点点崇拜,还有一丝丝向往。我又一次被你们震惊到了。我不禁再次暗想:“这就是重点班吧?非常尊敬老师,非常认真的听讲,就算老师讲的‘再没有用’,你们也会很认真的去听,以达到最起码的尊重。” 正出着神,我右手里的黑笔突然从指缝间划落,掉在了你凳子底下。我正要弯腰去捡,你伸出左手拦住我,自己很快的低头看了一眼,伸手,甚至不用弯腰太多。这就是大长胳膊的好处吧?你把笔递给我之后,我小声说了句:“谢谢!”没想到这声谢谢正好出现在李百姓老师讲话的停顿。一时间,班里鸦雀无声。衬的我那声谢谢就好像一个双响炮一样,打了出去。李百姓立刻把目光对准了我,用他那昏花的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端起茶杯嘬了一口茶,又“呸”的一下吐掉嘬进嘴里的茶叶。然后慢慢又开始了他的激情演讲。 吓死我了。还好他没有追究。 你转过来,朝我做个鬼脸。我倒是仍有些心惊胆战,只有乖乖坐正,一动不敢动。 就在他仍然沉浸期间的时候,下课铃响了。李百姓老师狠狠一个皱眉,嘴里轻轻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应该是脏话。 “下课!”也不再讲了,他拿起茶杯转身就走。 “他的书忘拿了。”我看着李百姓潇洒的离去,却把教材放在了讲台上,轻轻跟你说。 “他上下课从来不拿书,都是他的课代表替他拿。”你平静的说。这句话没有一点笑意。 我伸出右手,拿起我的水杯准备去接水,你却直接把左手伸过来按在我的右手上,扒拉掉我的手,拿起我的水杯,然后拿起你的水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对我说:“下节是物理课,我们侯老师讲的很快,你快预习一下。我去给你接水。”说完,微微一笑,踏着大步走了。 我又是一愣。把我震惊到的,是“侯老师讲的很快”呢?还是“下节是物理”呢?还是你去帮我接水好让我抓紧时间预习一下?搞不懂。猜不透。反正我觉得你刚刚趁着扒拉我手的时候轻轻牵了一下我的手。要不然就是我轻轻牵了一下你的手。诶呀!怎么回事!干嘛想这些!看物理!看物理!看物理! 我打开物理书,轻轻拍了一下坐在我前面的女生。她转过来,冲我微微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大门牙:“怎么了,兰与楷?” “啊啊……你好,我想问下就是……下节物理课要讲哪一块的知识啊?”我带着僵硬的微笑问。 “哦哦,我康康蛤……稍等一下……”她转过身去,从书包拿出物理书,打开,翻了翻,转过来把她的书摊在我的桌子上,指着对我说,“从这里,讲到……这里……大概就是这样的……”我看出她有些不确定,正要点头,却见她拍了拍她同桌,轻轻叫了声“彭洛”。她同桌回过头,皱着眉毛,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咋了?”我仔细看了看,这是一个个子矮矮的,长相略有些猥琐、带着许多小胡子的男生。 “我想请问下,咱们下节课物理老师要讲什么啊?” 请问一下?同桌之间都这么客气的吗? 再看那个叫彭洛的男生,眉头皱的更紧了,指着她的课本:“这儿,这儿……还有这里……”把她的书翻得哗哗的直响,我真担心彭洛会把她的书翻烂。 “这么多啊……”她轻轻感叹了一句。 “这还多?”彭洛轻蔑的说了一句,白了我们两个人一眼,转了过去,开始继续忙自己的学习。 见彭洛转了过去,我也把目光移回这位坐我前面的女生脸上。由于离得挺近,我清晰的看到她脸上的尴尬与羞愧。我赶忙笑一下,轻轻说:“害,看来,你们真的学的很好啊……我们……唉……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她微微一笑,又一次露出两颗洁白的大门牙:“我叫庞越心。” “庞越心,好名字……”我笑着夸赞道。其实这个名字没有多么好听。我更喜欢你“白絮”,或者“赵月舟”那样有一些意境的名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好像不被你们班级接纳,而且直觉告诉我,她的学习成绩一般般。所以出于某种程度上的“同病相怜”?我情不自禁的夸赞了她。 “什么好名字?”一只白皙的、指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放下我的杯子。你回来了。 “我刚刚认识了位新朋友,庞越心。”不知道怎么了,我开始像个三四岁小孩似的向你介绍加炫耀着一个我的新朋友。 “好,真不错!”你也像是对小朋友说话的语气,带着欣慰,带着宠溺。我看就差摸摸我的头了吧。 庞越心笑了笑,转了过去。 你坐下来,把沾了水的双手在衣服上抹一抹。“我带纸了!”看你手上有水,我赶紧低下头去包里掏纸巾。 “不用啦!”你转过来,两只手托住我的大臂,把我“举”起来。我像是个被你抱住的三岁小孩,怔怔的看着你。你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我还在奇怪,然后慢慢感觉到了我的耳朵,又烧了起来。我靠!好尴尬!好羞耻!我怎么这么容易害羞!我赶紧挣开你的双手,好在你并没有用力抓我,我轻轻一挣就脱身了。你依然盯着我,眼角带着笑。我赶紧转过身去,不敢看你。我的目光又一次瞄向了那棵石楠树。思绪渐渐散开,又回来——等等,我作为一个男生,为什么总被一个男生“调戏”到脸红心跳?奇怪!搞不懂。猜不透。 正在纠结,你拍拍我:“小兰,快转过来,侯老师来了。”听到这,我转过身,正好和那位侯老师目光相接。这位侯老师满头白发,个子不高,上身穿着短袖,露出两条胳膊,肌肉饱满,但是整个人非常精瘦,与我对视的双眼炯炯有神,活像上了年纪的美猴王孙悟空。 “这位是新同学吧?”侯老师看了看我,说出了他进班后的第一句话。这一声,很温和,很缓慢,让人不会有防备。 “是……老师我叫兰与楷……是高一十班的……”我赶忙站起来,回答他的问题。 “请坐!”他朝我挥挥手,带着一点僵硬的微笑说。 很快预备铃打了,侯老师大声的喊了句:“上课!” 班长卢雨立刻喊道:“起立!” 大家站起来,向老师鞠躬道:“老——师——好!” “好,大家请坐下。”侯老师干脆的说。然后拿起粉笔开始写板书。哇,他写字真的好快!我刚刚坐下拿出笔记本,短短几十秒,他已经写了十几个字。而且字字清晰,我不禁暗赞,写的一手好行楷。 正在感叹,你突然小声说:“快记笔记,他一会儿就把这些擦掉了。” 哦对!记笔记。但是为什么要擦掉呢? 十分钟之后,我知道了答案:侯老师身高不够,最多只能写到距离黑板顶部三分之一处,也就是说他只能占用黑板的三分之二。加上他的板书内容又很多,所以只能写着擦着。他的手速很快,这已经令我极为惊奇了。更让我惊奇的是,他的嘴皮子动的和手一样快。真的,他就好像把整本教材北国了一样,哪里是重点,他甚至不用翻书,直接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在书上找着,他继续写着板书。 一节课下来,我的手都要废掉了。真的速度超级快,我就像是拦网的队员,在面对美国队四号位光速平拉开一样无奈。我终于知道他精瘦的身板是怎样练出来的了。 下课铃一响,侯老师就像是机器人一样,与铃声同步下课。然后王老师走了进来,关掉教室的灯,一句话不说,大家都已经开始积极下楼。你回头看我一眼,笑了笑说:“走吧,我们去跑操。” 我点点头,跟在你后面。你在前面跑着,我就紧紧跟在你后面。你一米九的高大身躯,替我打开了拥挤的人潮,让我在人潮汹涌中跑的很顺利。虽然你严格的在我前面,我严格的在你后面,但是我总在恍惚间觉得你牵着我的手,一起奔向远方。 今天太阳好大。跑完步我满身的汗。难受。 “我去超市买个汽水!你要啥?”我们俩并肩走着,我仰头看看你,阳光洒下,虽然很毒辣,但是照的你脸上、胳膊上的汗水晶莹闪动,还……蛮诱人的。咳咳!我在想什么! “不喝!”你一把抓住我,严肃地看着我,“刚刚跑完步,不能喝凉的。” “可以买常温的……”我带着尴尬的笑,侧着头看着你。 “不行。不许喝汽水,上楼喝温水。”你不理会我的嬉皮笑脸,严肃的拉着我上楼了。我跟在后面,一脸不开心。但是走到二楼才发现,你居然一直牵着我的手!我慌了——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你长得这么好看,完全就是校草级别的,喜欢你的女生……和男生一定很多很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男生也算进来……可能……不可能! 总之一路被你拉着,看到的同学一定是吃惊加羡慕加嫉妒。我赶紧挣脱出来,你回头看看我,然后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回了一班。回到座位,喝起水来。 第三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你们班班主任王千云老师。 王老师话很少,很简明扼要。一句废话也没有。虽然平时看着很沉默,还有些蔫蔫的,但是讲起课来依然可以眉飞色舞,激情澎湃。还剩五分钟下课时,王老师把粉笔一扔,拍了拍手,对着全班同学说:“大家今天早上也都看到了,十班的班长兰与楷同学要来咱们班学习一周,希望大家可以和他多多交流。”然后看看我,问道,“兰与楷,你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都有什么爱好,平时都干些什么,哪门课程比较好……跟大家说一下,让大家对你熟悉一些。”我点点头,站起来,有些紧张。“我叫兰与楷,来自高一十班,平时比较喜欢看小说……主要是金庸的武侠小说,还有林清玄的散文……”“我也喜欢林清玄。”你突然在我旁边小声说道。我看向你,你冲我微微一笑。一瞬间,我的紧张烟消云散了。好神奇。“平时我还比较喜欢运动,自己一般主要是去游泳,或者打羽毛球,还喜欢看排球比赛。但是由于咱们这里没有排球的足够的条件……所以没怎么打过排球……”然后我又说了自己喜欢吃什么,看什么电影,甚至说了自己最爱的歌星——troyesivan。最后没什么话说了,我生硬地说:“希望接下来的一周能向大家多多学习,谢谢大家!”然后赶紧坐下。王老师进行了两句简单的客套,然后就开始安排这周末的竞赛内容。 “哇,刚刚真的好尴尬!”我缩着身子,悄悄对你说。 你转头看着我,带着甜甜的笑,小声说:“不会啊,我觉得你讲的很好,我知道的更多了。” “知道关于我的这些能高考加分啊……”我轻笑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你。 “别的可以加分……”你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 听王老师安排完,我才知道,你一个竞赛都没有选中。所以你上周是因为这个而难过的吗?算了,无所谓,都过去了。竞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第四节课是历史,是一位姓张的女老师,老太太,一进来先戴上老花镜,然后念了一节课教材。 好的一点是,她不拖堂,十二点下课铃一响起,立刻就让我们吃饭去了。 “走吧!”你回头看看我,然后脱掉外套,露出结实的又白白净净的臂膀,跑在我前面,为我们开路。而我在臆想中,又一次与你牵手共行。 祝: 今天的物理数学作业早早写完,好好休息。明天再见! 兰与楷 2017.9.23 第十三封 第十三封 “风雨过后不一定有美好的天空,不是天晴就会有彩虹,所以你,一脸无辜,不代表你懵懂。” 白絮: 你好! 早上还是早早就到了你们班,结果进教室一看,黑板上最边的一栏,课表栏——语文、物理、数学、化学、生物、数学、体育、地理、美术、自习。我的天,还是有点硬核的。整个就是理科的一天啊。 深吸一口气,走到我寄居的座位上。这时候还很早,才六点四十多,班里还是空空的。我拿起水杯去接水,谁知接完水回来,短短三分钟之后,半个教室都满了。你也已经坐在座位上,把作业都掏出来了。 见我回来,你起身,笑着说:“早啊!”我一边艰难的爬进座位,一边回了一句:“早!” “昨天你几点睡的啊?”我打个哈欠,呆呆地看着你。 “十二点多吧。”你看了看我,微微一笑。 “那么晚啊!” “十二点还好吧……”说着你又凑了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们班那些学霸,每天都要学到一两点才肯睡觉。”说完,你坐直身子,又对我做了个鬼脸。 我有点惊讶。其实我对这些早有耳闻,你们班有个姓木的同学,外地的中考状元,每天学到凌晨两点,然后六点起来继续一天的学习。而我,只能说完全不属于这个层次——我要是超过十一点半还没有睡觉,那么第二天早上起床一定跟死人一样。来学校上课,也一定是神魂颠倒,一边睡觉,一边睡觉。 正在想着,庞越心转过身来,看我正在发呆,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的问:“兰与楷,昨天化学的第六题你会做吗?” “蛤?”我扭过头看着她,“哦哦……我康康哈!”我从桌角翻出化学练习册,第六题……emmmmm,我也不会。我虽然选了c,但是我给6上面画了圈。 “我选的是c,但是我不确定……”我对庞越心抱歉的说,这时你又凑了过来,差点把你那一米九的上半身贴在我身上。我赶紧向后一闪,一脸“嫌弃”的看着你,你看我躲开,连忙露出“委屈”的表情,好像我是那个玩弄了你感情、然后把你抛弃的渣男。我受不了你的“做作”,连忙说:“我第六题不会,你快帮我看看……”说着把作业递给你。你看了一下,开始给我细细解释,庞越心也在前面听着。 一遍说完,庞越心是理解了,说了声谢谢就转过身去。我……还是不会。看你一脸成竹在胸——一定给我讲明白了的表情,我只能尴尬的咽一口唾沫。“会了吗?”你笑笑,问道。 我,只能尴尬的摇摇头。 你怔住了。是肉眼可见的怔住了。 “没事,这个理解起来是会有一些困难。要不一会儿你再听化学老师讲一遍,说不定就会了。” “哦……”我嘟嘟嘴,有点无奈,有点尴尬。 收作业、早读、语文、物理、跑操、数学、化学。一早上就这么光速过去了。奇怪的是,这一早上我都没有犯困。尤其是物理课和数学课。物理侯老师讲的超级快,我的手根本停不下来,脑子虽然跟不上,但是一直在做着体力劳动,所以也不怎么会困;数学课王老师还是很有水平的,讲的很透彻,每一个例题也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都是我能接受的,做的也蛮有成就感。不像胡斌,课堂例题不是太简单就是太难,要不做了没感觉,要不做的人崩溃,怀疑人生。 很快又到了快乐的中午吃饭时间。又是你在前面大步前进,为我们开着路,我跟在你后面快步追上,一前一后到了餐厅。很巧的是,今天在排队的时候遇到了李桥。 “兰与楷!”李桥先看见了我,激动的喊道。 “李桥!”我也顿时感到惊喜。学校餐厅很大,一两千个人在里面吃饭,几十个窗口,我们还能遇到,真不错!我赶紧拉了李桥,一起在咱们的那个窗口排队,却没注意到,李桥身后是柳子瑜。柳子瑜见了我还是冷冷的,我隔着李桥,带着尴尬的微笑,跟她说:“嗨!” “嗯。”她看我一眼,然后冷冷的回答道。 李桥就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好像多久没见过我了似的。 “最近咋样?”最近?哈哈哈哈,真好像离别了几十年一样。 “挺好的,一班的老师同学都挺好的。”我站在李桥前面,你站在我前面。为了给我和李桥、柳子瑜留下“私密空间”你特意转过去不看我们,让我们好好聊。于是趁着排队买饭的时候,我和李桥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很多。从我们班的老师,说到你们班的老师;从我们班的同学,说到你们班的同学;从我们班的课程进程,到你们班的课程进程。 两边一对,我才发现其实十班和一班课程进程一样,只是老师有差别,同学有差别。一节课同样是讲一个章节,十班的老师可能只能讲到五个知识点,但是一班的老师能很全面很透彻的分析出这五个知识点,还能告诉大家这五个知识点怎么用。我不禁感叹,这就是有经验的好老师吧? 再者,同学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我给李桥说了一班的同学每天早上来了都是什么表现,没有趴桌子睡觉的,没有随便在外面溜达的,没有随意说话谝闲传的。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被自己的语文或者英语单词,或者复习自己的笔记。然后等着收作业,开始早读。一边是安安静静的图书馆,一边是热热闹闹的菜市场。 李桥听到这,也感叹差距很大。 正当我俩说这说那的时候,我时不时能看到柳子瑜不停的把身子向前微微倾斜,好更清楚的听到我们说话。我知道,她肯定也很想知道我在一班经历了什么,一班和十班又有多少不一样,只是她太要强,太好面子,决定跟我“冷战”,就一定不会率先屈服。我也是有点倔强,也不愿意先向她屈服,主动去找她,但是我也很想把在一班的经历分享给她,毕竟她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所以我特意提高了音量。还好餐厅人很多,我这样大声说话也没什么奇怪的。 打完饭,你带着我找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里,然后李桥和柳子瑜也跟着来了。你坐在我旁边,李桥坐在我对面。柳子瑜则坐在了你对面。但是她谁也不理,也不说话,一个人低着头吃饭。 你也不怎么说话,因为除了我,其他两个人跟你也不熟。 我和李桥依然在东一脚西一脚的说着,你和柳子瑜安安静静的吃着饭。突然,一个筷子伸向了我的饭盘。把我那个大肉炒菜花里面的两颗菜花给我挑了出去。是你。我转过头,带着疑惑问:“怎么了?” “这两颗菜花不好了,别吃了。”说着,你又把你饭盘里面的几颗青菜给我夹了过来,然后笑着对我说,“要多吃青菜,脸上的痘痘才能下去。” “诶呀!就那么两三个痘痘而已……”我急得开始跺脚,像是被家长在亲戚面前批评了的小孩子。 “哈哈哈哈,那也得注意一点,多吃绿菜对身体好。” “行吧……”我也不再争辩,夹起你给我的青菜,三两口全部吃进嘴里。然后就带上了痛苦面具,“噫——好苦啊!” “青菜和香菇炒在一起就是有点,苦,哈哈哈哈哈!”李桥忍着笑说。最后也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我眼睛一瞥,你对面的柳子瑜偷偷看到我的痛苦面具,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哪有那么夸张,快好好吃!”你严肃起来,不带任何笑容的对我说。但是我就是害怕不起来,还给你做了个小鬼脸。你也只能无奈一笑,低下头继续吃饭。 我再去和李桥说话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他有一点点失落,有一点点不开心。刚刚遇到时他眼里的惊喜、希望、开心已经慢慢没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不小心瞥到你的时候,却见你看李桥的眼神怪怪的。有点讨厌,有点敌视。你们俩有什么恩怨吗? 这一张小小的饭桌上,柳子瑜安安静静吃饭谁也不理,只是时不时抬起头偷瞄我们几眼;李桥和我聊着聊着,就会看你一眼,你一边吃着饭,一边给我夹着菜,有时也会看李桥一眼。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那种“瞪”。不是很凶狠,但是不友好。 吃完饭后柳子瑜说她要去超市买酸奶。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张嘴说话。但是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说完她就拉了李桥去了超市。我和你对视一眼,走向了教学楼。 “你今天干嘛要瞪李桥啊?”上楼梯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 “我没瞪他啊……”你还死不承认。但是明显的,你心虚了。因为说完这句话,你就开始一次迈三级台阶,迅速走到了二楼,然后在楼梯口等我。我腿不够长,一次迈两级台阶就足够了,再多我怕闪着。 自我在楼梯上问了你那个问题,你一直没有再和我说过话。 中午回到教室,你拿起两个水杯,直接去了水房。我因为要找数学王老师面批,就没有在意你又一次帮我接了水。 见我中午自习不在教室,你就拿着数学练习册来到了王老师办公室。我正在问她一道很简单但我就是想不明白的题。王老师不像胡斌那样傲娇,也很有耐心,给我从两个角度两个思路讲了这个题。你就站在我后面,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还有我的作业。 “谢谢老师!现在我知道了……”我拿起作业,向老师微微鞠了一躬,表示感谢。王老师冲我点点头。我转身要回教室。 “白絮,你有什么问题吗?”王老师见你站在我后面,以为你也要答疑。 “没了老师,我不会的就是兰与楷刚刚问您的那个题。”你一只手合上作业,另一只手挠挠脖子,对老师笑了笑说。王老师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就低下头去写她的教案了。 但我却知道你在说谎。因为昨天你数学作业是全对,也没有你不会的题。你来,单纯是为了找我吧?你找我干嘛?搞不懂。猜不透。 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这也是我第一次来你们班上生物课。 生物老师是个光头男性。他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抱着一沓作业走进来,大声喊了句:“全体起立!”吓得大家瞬间从梦中惊醒。 接着他用他那隐藏在黑框眼镜下的小眼睛,狠狠的扫视了一下全班,看我们都站起来了,解释说:“全班五十位同学,作业只交了四十二份。还有八个人没交!周二上完课我布置了作业,周三就应该交齐的,今天都已经周四了,还没交齐,还没交齐!”他越说声音越大,越说声音越大,非常吓人。我不禁在心里把他和何济余暗暗做了对比。嗯,俩人应该基本上处于一个量级。都是残暴凶狠的生物老师。 “现在,我念到谁的名字,谁就坐下。到最后谁没坐下,你自己小心着!”说完,不等任何解释与回应,他就开始念起了名字。什么“张震豪”,什么“岳池”,什么“何连云”,都是我听过的。 “白絮,木元生……”终于点到你了,看着你坐下,我不禁松了一口气。等等,你后面那个人是谁?木元生?是不是就是你们班那个姓木的学霸?正当我的大脑还在胡思乱想,生物老师已经走下讲台,走到你旁边,看着站着的我,狠狠地问:“你的作业呢?” “蛤?”被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我还有些懵。 “哦,老师,他是从十班来的同学,是昨天才来的,不知道周二的生物作业。”你赶紧站起来为我解释道。 “哦,十班来的同学啊,你叫什么?” “兰与楷。” “嗯,坐下吧。”然后他就背着双手去喝问下一个同学了。 “吓死我了……”坐下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面对着你,感叹一下。你冲我笑了笑,小声说了句:“没事!别怕……” 没事。 生物课讲了什么我记不清了,毕竟那些知识也不是我能学得懂的。 然后又是一节数学课。王老师先把昨天的作业讲了,又布置了许多例题让大家做。 奇怪的是,做题的数学课过得很快。感觉没过多久,就下课了。王老师一喊下课,卢雨就站起来朝全班同学喊道:“下节是体育课,大家赶紧下楼准备站队!” 这么认真负责啊!学到了。 “天气还是很热的,带杯水下去吧!”你拿着我的水杯,看着我说。 “行!那你也拿上吧?” “不用,咱俩拿一个杯子就够了。你的水杯比较大。够咱俩喝了。”说完,你拿起我的水杯就站了起来,“你先下楼在树荫下等我,我去再接一点热水,不能光喝冷水。” “好……”我呆呆的说。 看你转身去接水,我还在座位上坐着,卢雨马上走了过来,大声对我说:“兰与楷,快动起来,下楼了!” 这时班里还有很多人。她这样一说,大家的目光纷纷被吸引到了我这里,直勾勾的盯着我。我一时尴尬至极。 “好的!”为了摆脱她,摆脱尴尬,我只能赶紧答应,赶紧跑出座位,跑出教室。走在去操场的路上,我还在一遍遍回放你刚刚说的话——“不用,咱俩拿一个杯子就够了。” 一个杯子?两个人用?一起用? 我没有洁癖,也不会嫌弃你什么的。但是咱们两个人,用一个水杯,是不是有点……暧昧? 正想着,已经到楼下了。你也正好从另一个门走了出来,拧紧水杯走到我身边。 “我把水杯就放在这上面吧?”你指了指教学楼门口的垃圾桶,问我道。 “别吧……”我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嫌弃。然后赶紧走过去,把“我们俩”的水杯拿起来,放到一边的木栅栏上。 “可以,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小天使!” “呵呵,这就聪明了……笑死。”我白了你一眼,拉着你走向队伍,“走,快去站队吧!” “好。” 上课铃响了,队伍已经站好了。真的很快。你们班的同学真的很认真。连上体育课站队也非常迅速。然后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位老师走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刘飞。他拉开大步子,走向咱们。果然,你们班的体育老师也是刘飞。 整队,点人数,训话,热身跑,热身操,然后刘飞没有让大家做其他训练,而是宣布了一件事情:“咱们国庆节之后就是运动会,但是按照咱们学校的惯例,高一的同学只参加一些集体项目,高二的同学都会参与,高三的同学也只是参加一些集体项目。所以咱们班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这几个项目:第一,运动会开幕式,每个班级都要有一个自己班级的表演,这个你们得自己排练。因为咱们班的体育是周一和周四,周一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决定今年运动会的这个流程变不变。周二定下来,其他的班级基本上都通知完了,就剩咱们班了。现在跟大家一说,时间也比较紧张,10月5号就要彩排,10月6号、10月7号就是正式的运动会。”听到这些,大家开始小声议论纷纷。 “好了,先不要议论,听我说完。”刘飞摆摆手让大家停下来,然后他继续说“刚刚我说的是第一件事,这个,咱们班要自己出一个这个开幕式的表演的节目;那么第二件事呢,就是啊,要准备这几个项目,男子和女子的4乘100米接力,20个人的胯下传球,男女20人混合跳大绳,这三个项目。” “胯下传球是啥啊?”队伍里有一个男生举起手来问。我回头看去,哇,他也好高。虽然没有你那么高,但是应该也差不多185了。 “胯下传球啊,就是20个同学,10男10女,男生在前女生在后,前心贴后背站好,全部是马步,半蹲的姿势……”刘飞一边说着,一边半蹲下来给我们做示范,只听他继续说,“手全部放在前面一个同学的屁股下方,然后由第一位同学把篮球从胯下传给第二位同学,再以此类推,看哪个班传的最快,那这个班就胜出。但是如果中途,球掉了,那就要加时间,掉一次球加3秒,掉一次球加3秒。”说完,刘飞站起身来,拍一拍手,看着我们问:“怎么样,听懂规则了吗?” “听懂了——”大家回答道。 男生和男生贴在一起,有点怪怪的,有一个男生还要和女生贴在一起,就更怪了啊,那样的话那个男生和那个女生,不得尴尬死! “好,那么这节课我们就开始准备,开幕式的节目多少人参加都可以,你们自己决定;另外的几个集体的比赛项目,都是固定人数的,这节课我们就把这些比赛项目确定好。可以吧?” “可以!”大家集体回答道。 “那好,男子4乘100接力,哪四个男同学来?”刘飞看没有人主动,尴尬的笑了一下,“主动一点吧,这是给班级增光的事情啊!” “我可以!”你举手了。 “好!还有谁吗?”刘飞看到有人主动站出来了,很高兴。 接着又有三个男生也主动举手了。其中就有那个跟你差不多高的男生。 “咱们课上选出来的同学,下课之后直接把名单报给咱们的体委,好吧!” 突然,刘飞把目光定格在了我脸上:“你不是十班的体委吗?怎么混到一班了?潜伏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这个玩笑一开,所有人都大笑起来。把我也搞的一边笑一边尴尬着。 然后又是你,出来为我化解尴尬:“老师,他是交换到我们班来的,在我们班上一周的课。” “交换”?你这个词用的,好……平等啊!我明明就是个普通班的同学来向重点班学习来了,你真是会为我贴金。 刘飞听了,带着笑“哦”了一声。然后又看了看我,像是在向我确认你说的真实性。我赶紧点了点头,表示你说的很正确。 “行,那你们一班的体委是谁?”刘飞笑着问大家。 “是我!”那个和你差不多高的男生举手说。 “你叫什么名字?” “木元生。” “木元生,好的……” 木元生?他就是木元生!我一脸惊奇的转头看着他。却没注意到你就在他的旁边。 “那你刚刚课前为什么不来整队?我看着好像是一位女同学在整队啊?”刘飞双手叉腰,看着他笑问,“那位女同学是谁?也是你们的体委吗?” “对!她是我们班长兼体委,卢雨。”木元生答道。 “是你啊!”刘飞看到了前排卢雨已经举起了手,满意地说,“那好,刚好有两位体委,男体委就负责男生的4乘100,统计男生报名参加胯下传球和混合跳大绳的名单,女体委就负责统计女生的名单。大家把名单在下周四,就是下次咱们上课前,诶呀不对,下周四好像已经放假了吧?” “对!”“哈哈哈哈哈是啊!” “那就这样吧,加速一下,咱们一班的同学这个办事效率应该是非常高的,就……下周一,大家觉得行不行?下周一之前,你们给两位体委报好这个名单,然后交到我这里……”说完,他半张着嘴注视着大家,期待着一个回答。 “可以!”“应该可以啊……”“行!”“可以的……” 看大家纷纷赞同,刘飞开心的点点头。然后笑着对大家说:“那接下来我们就来练习一下吧!想尝试跳大绳的同学去……那边王老师那里,她那边有大绳,你们就听她的安排,找人在两边摇绳,然后其他人跳,好吧?其他同学就留在这里,然后,体委,你……算了,十班的体委,你去帮一班的同学取一下篮球吧……”他微笑着看着我,向我发出“请求”。 “十班的体委”,“帮一班的同学”……说实话,今天到了下午,我已经慢慢适应了你们班的节奏,不论是老师的上课节奏,布置作业的节奏,还是同学们每天上学上课的节奏;已经开始慢慢让自己全身心放下“戒备”,放下一切“虚荣”,尝试着融入你们班了。但是刘飞这一句话,又立刻将我这个“十班人”“赶”出了你们“一班”。 “额……好……”我带着僵硬的微笑,双手接过他递给我的体育器材室的钥匙,然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跑去。身后是你们班同学爽朗而豪放的笑声。可能是刘飞又讲了个其他的笑话吧!肯定跟我没关系吧?嗯。 你两边都没参加。 你就站在树荫底下,我放水杯的木栅栏旁边。 我拿了球送到刘飞手上,把钥匙还给他。胯下传球的队伍他基本上已经迅速排好了。于是他们开始了“训练”,我就在旁边看着他们。他们传的还挺好的。我一边看着他们开心的传球,一边偷偷学着刘飞给他们传授的技巧——后面一个人的手一定要穿到前面一个人的胯下,不能嫌丢人,不能害羞,手的位置要是没放对,那这个球就会传的很慢,甚至会因为前后搭配不上而掉到地上。 我正在专心致志的“学习”,突然有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吓了我一跳。我回头,是你。你见我被吓到,笑着问:“这么胆小?” “谁胆小!明明是你偷袭我好吧……”不等我说完,你就已经递上了打开了盖子的水杯,然后示意我喝水。我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然后喝了一口。正准备伸手去拿你手上的杯盖,你突然抓住我的手,然后将你英俊白皙的脸迅速向我靠近,在我耳边说:“再喝一口。” 我的天!那么多人在操场上,任何一个人但凡要是看见了,但凡喊一声或者说出去,你还怎么做人?我还怎么做人!我的天!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对我突然袭击,然后下手搞暧昧……搞不懂!猜不透!但是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我心脏都要被你吓掉了! 赶紧一个战术性后仰,再迅速撤回我被你抓住的手。结果,我的臂力太弱,你抓得太紧,我的胳膊没扯出来,但是下半身却的的确确“后仰了”。眼看我马上要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摔倒,你赶紧凑上来把我的腰扶住。于是,场面一度尴尬。 更尴尬的是,拿水杯的手晃了一下,水洒了你一身。 虽然我不想看,也不太应该看,但是,但是,蓝白浅色系校服,短袖,水洒在上面,你又离我那么近,我简直就跟戴了能透视的眼镜一样,把你衣服底下的大臂,小臂,胸肌,腹肌,看了个全。虽然很朦胧,但是这朦胧最……最性感…… 很明显时间并没有静止,只是你和我僵住了而已。因为一边的同学们瞬间爆发出了尖叫,惊呼,欢笑,掌声。就像是大街上见到一个男生向一个女生求婚一样。也难怪,换我是一边的同学们,看到我们班长得最帅的帅哥,在操场上,大庭广众之下,半抱着一个来自其他班的男生,身上还被洒了水……内心肯定,同样,风起云涌。 听到那声音,我一个鲤鱼打挺,赶紧脱离你的“怀抱”。你也赶紧“收手”。然后你我又默契的各自向后退了一大步。但这十分明显的默契,又一次引起了所有在场吃瓜同学的惊呼。无语了。尴尬到无语。 我站在一边,拿着剩了一半水的水杯不知所措。呆呆的看向你,你却一点也不慌,低着头轻轻抖着自己湿了的上衣。然后又在大家惊奇的起哄声中深情凝视我一眼。不得不说,这要是放在平时,这要是赵月舟或者哪位美女这样看我,我肯定瞬间沦陷。但是作为我的……好……朋友,你,尤其还在这种场合,我……无言,只剩尴尬。 好在下课铃响了。好在刘飞说了句正经话:“好了好了,大家下课吧!” 我赶紧转身上楼。头也不回。但是后面是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飞奔回教室,我坐在座位上。你很快跟进来了。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回到了教室。因为马上要上课了,大家都没有再继续起哄,而是选择了先安静下来上课。你也是实实在在看到了我的尴尬,回到座位之后没有再靠近我,没有再做出任何制造暧昧的举动。而是拿出纸巾,继续擦了擦。然后拿出笔记本,用铅笔写了一行字,顺着桌子轻轻推给了我。我本来是打定主意不和你交流的。但是还是没有忍住,即使是撅着嘴,也还是转头看了一眼。 “小兰:对不起,让你尴尬啦!” 虽然连笔,写的很快,但是还是蛮好看的字。但我并不想就这么原谅你。 我把你的本子推回去,一句话也不说。 然后地理老师进来了,他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很严肃很刻板很认真的念着ppt。 我听得很无聊,但是一直在记笔记。而你,则时不时又把你刚刚写的本子推给我。还是那一行字。真没诚意!你都不能再写一行嘛!嘁!我根本不想看,直接再次给你退了回去。 你突然发出了一声“呜呜呜”。是那种很委屈的,就好像小宝宝被批评了的时候发出的声音。虽然好奇,但是我依然不想理你。因为我知道你在那里装可爱。装可怜。 祝: 今天好好睡觉,明天大家都不尴尬。 兰与楷 2017.9.24 第十四封 第十四封 “反正现在的感情,都暧昧。你大可不必为难,找般配。” 白絮: 你还好吧…… 昨天从下午体育课开始,我就没怎么再理睬过你,一直到下午放学。我去找物理侯老师答疑了,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架好了凳子,靠着后面同学的桌子,在那里“坐着”,应该是在等人。见我回教室了,立刻让开位子,然后一边注视着我收拾书包,一边轻轻的、很小心的问:“还在生气吗?”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你一眼。你露出两颗洁白的门牙咬着下嘴唇,眉眼间透露出几分可怜,几分可爱,几分委屈。两只手不知所措的背在后面,活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一个一米九的小学生。一个一米九的有着明显的肱二头肌,六块腹肌的“小学生”。 那一刻我真的是看笑了。“噗嗤”就笑了出来。 你看见我笑了,立刻也笑了:“不生气了吧!” 但我会这样轻易原谅你吗。“并没有。”我瞬间变脸。收起笑容,站起身来,背上书包,用手把你推开,“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教室。 下了楼我又有点后悔。我刚刚真的好像是想说:“不生气了”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刚刚还是没这么说。 出了教学楼,还没到校门口,我发现对面迎面站着的是那个女生。那个跟你一起回家,一直缠着你,开心时缠着你聊天,不开心时逗你开心的女生。我看见了她,同样的,她也看见了我。对视,谁也不愿意先把目光别开。好像谁先把目光移开谁就输了。谁就得不到…… 但是我走的很快,三两步就走过了她身边。她还是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应该是在等你。走过之后我就转回了头不再看她。但是背后还是有一束恶狠狠的目光紧紧追着我。肯定还是她。她一定就站在那里,移动着自己的脑袋,紧紧盯着我。像个监视器一样。 回家后我有些惆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我今天直到放学都没有跟你和好?还是因为放学路上遇见了“她”?还是因为今天作业有点多有点硬核?可能都有吧…… 写作业,吃饭,继续写作业。 正在我挑灯夜读的时候,电话响了。我推开椅子,起身走到床边,拿起手机,陌生的号码。会不会是诈骗电话?算了,接一下吧! “请问,是兰与楷吗?” “白絮?”是你!居然是你?惊讶,惊奇,或者说还有点……惊喜,“怎么是你?” “哈哈哈哈,我刚刚问王老师要了你的电话。我跟她说我得和你交流几个题。” “额……你这谎撒的……”我听的是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你接电话了就好。”你在那边很开心的笑着。突然,你那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生尖叫:“啊——白絮你在干嘛!” “怎么了,你喊叫什么!怎么了?”你在那边不耐烦的问那个女生。 “你干嘛把我的果茶倒掉了?” “你那个不都喝完了吗?”你的语气有点无奈,更有些不耐烦了。 “屁!还有很多呢!你得重新给我买!”那个女生还是很大声的在你不远处咆哮着。因为我隔着电话都听的一清二楚。嘶,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这个女生声音很耳熟呢?我的天,不会就是她吧?你们难道已经开始同居了?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开始了一幕狗血的爱情大戏——你和她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双方父母都是至交,一老早就给你们俩定下了娃娃亲;等你们上了高中之后,因为成绩很不错,父母的工作又都在汉市难以变动,就只能让你们两个来到西市,每个月他们会给你们钱,你们两个人,一男一女,就好像是一对热恋中的爱人一样,每天送彼此上学,下午接彼此放学,回家后一起做饭,吃完饭一起写作业刷题,晚上,应该是分房间睡的……然后第二天继续新的日出。 我的天哪!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对不起啊小兰……小兰?喂?小兰?能听见吗小兰?喂?” “哦哦!能……能听见。白絮,你说……”我被你的连续呼叫中断了想象,带着惊慌,震撼,与说不出来的失落委屈,开始继续和你打电话。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给挂断了……” “蛤?那没有哈哈哈哈……”我迟疑了一下,但是还是问出来了,“刚刚,是……是谁啊?” “啊?你说……刚刚那个女生吗?”听着你的犹豫不决,迟疑不定,我居然觉得我自己猜的完全正确。 “对。”忍着痛挤出着一个字,我还是不死心的在等待你的答案。 “害,她是我妹。你上次见过的,就那天不是下雨吗?我要把伞给你,她撒娇耍小性子不让。就是她,白因。” “哦……她是……你妹妹啊?”我,被你震惊到了。也被自己的奇妙诡异的想法,尴尬到了。 “是,我爸我妈在汉市工作,我们就在西市我爷爷奶奶加住着。怎么了……刚刚……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啊?”你抱歉地笑笑,“她就是个疯子,经常这样。但是也都是在家人面前这样放纵天性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也挺好的,挺……挺开朗的……”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她是你妹妹后,我内心立刻轻松了不少。但是一想到她和你每天一起上学,下午一起放学回家,晚上一起吃饭写作业,说不定还一起看电视,看电影,看小说,玩游戏,我就……我就……有一丝丝,只有一丝丝的……嫉妒。 之后你又跟我聊了几句,我也说了其实没什么,就算是原谅你了。 挂掉电话之前,你还温柔的说了一句:“早点睡哦……” 哦。我要是写完作业,肯定就早点睡了。 事实证明,还是我学的太差了。光物理作业就做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剩一个化学作业,又做了一个多小时。等我把这些作业装到书包里的时候,看看墙上挂的钟表,已经十二点半了。好困。赶紧睡觉,脸也不洗了,牙也不刷了,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又被闹钟吵醒。在困倦与烦闷中醒来,穿衣服,洗脸刷牙,吃早饭。伴随着我外婆的唠叨,我走到了家门口。今天稍微有点迟,我一路小跑着来到学校。刚进教学楼,就看到从操场上晨跑回来的我们班的同学们。当然,还有胡斌。 “呀,兰与楷?今天怎么来晚了?”胡斌见我背着书包正准备上楼梯,赶紧从后面叫住我,打算问什么,但是看看手表发现时间来不及了,只好先让我上楼去,“你先去一班吧,别迟到了。好好上课哦!” “好的老师!”说完我赶紧转身上楼。 到了一班教室,绝大部分同学已经坐好了正在安安静静的自己学习。王老师也坐在讲台上正在看她的教案还是什么。我赶紧悄悄快步走进教室,你看到我来了,便迅速起身让我回到座位上。 “今天怎么来晚了呢?”你小声问道。 “昨天睡太晚,今天起的有些迟了。”我无奈地说。 “几点睡的啊?” “十二点半快一点。” “那还好,不算特别晚……” “哼……”我觉得已经很晚了。你们这种学霸当然觉得还不晚。 见我脸上又透露出不高兴,你倒是反应很快的接了一句:“那课间了休息一下吧?” “好……”我闭着眼睛看了看你。 “兰与楷,你上来一下!”王老师突然点我。把你和我都吓了一跳——刚刚咱们偷偷说话被她发现了? “好的……”我口头上答应之后,立刻与你眼神交流。但是你却很快冷静下来,一边给我让开位子,让我往前面走,一边示意我要淡定,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我一边深呼吸,一边迈着小碎步走上了讲台。 “刚刚呢,英语李老师给我发了个微信,她说她觉得你的英语口语不错,希望让你从今天开始,来领读英语单词。”说到这儿,王老师把老花镜摘下来,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我则呆呆的看着她,一半惊讶,一半迷茫。惊讶的是,原来王老师没发现我和你偷偷说话,但是李老师却给了我一个新任务,非常艰巨的新任务。迷茫的是,领读这个事,我可还没有做过。尤其是领读英语单词,是我读一遍大家读一遍那种吗?还有,领读你们?我一个十班的领读你们这些一班的?李老师是怎么想的啊…… “可以吗?”王老师看我很茫然,问了出来。 “啊啊……”我从迷茫中重回现实,看着王老师严肃认真没有一丝笑容的脸,点点头,也是一脸认真的回答,“可以……可以……” “嗯。”王老师对我点点头,然后就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见全班同学都抬起头了,然后宣布道:“刚刚英语李老师给我说,想让兰与楷,从今天开始担任咱们班的英语早读的领读,负责给大家领读英语单词,他在前面读一遍,你们在底下跟读三遍。好吧?” “好——”大家都一口答应。你则惊讶的露出笑脸,看看王老师,又看看我。我却只能一脸无助的一直看着你。你却用含笑的眼神给我鼓励,就好像一直在说,你口语不错,是可以的,相信自己。 “那你就下去拿一下英语课本,准备上来领读吧……”王老师对我说,我点点头走下讲台。你笑着给我让开了位子。你正要跟我说什么,就听到王老师接着说:“课代表们现在就出来把昨天的作业一收吧,其他同学把英语课本也都拿出来,收完作业咱们就开始英语早读。” 然后你就起身去收作业了,其他同学也都开始各自的行动。 我却开始原地紧张了。赶紧打开英语课本,赶紧翻到最近新学的一个单元,赶紧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看,一个音标一个音标的拼。 很快作业收完了。你今天速度特别快,第一个就回来了。我见你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坐到座位上就开始问我:“咋样,准备好了吗?”然后就是那阳光而温柔的笑容。 其实我没有完全准备好。前后不过三五分钟,三十几个单词,再加上我的心理建设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虽然紧张,在你的笑容照耀之下,我觉得我没那么紧张了。 “差不多了……吧?”我咧开嘴笑了笑,底气并不是很足。你也再次笑了笑,又凑到我耳边暧昧了一把——“我相信你可以”。 我立刻向后退缩一下,因为课代表们陆续回来了,王老师马上就要让我上讲台去领读了。 果然,一分钟不到,王老师那冰冷的声音就送达了我的耳边:“兰与楷,上来吧!” 我应了一声,赶紧起身,拿起英语书,你也给我让开位子,让我出去。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走上讲台,站在讲台的一角,我手足无措的看着王老师,王老师冲我点点头,说:“开始吧!” 于是我打开课本,稍微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请大家把书翻到97页,咱们今天先来读一下上节课新学的一些单词……”好在初中当班长时候主持过很多次班会,站在台上面对台下四五十号人说话,倒还是没有那么怯场。 领读时候的细节我已经不敢回忆了。我只知道我的手虽然没有抖,声音虽然强压着没有抖,但是眼神好像在颤抖,内心也在颤抖。生怕一个单词读串行了,生怕一个重音读错了。我只记得走下台时大家的掌声,以及我内心的无比轻松。当然,还有你那阳光、温柔、充满鼓励的笑容。 “你声音真好听!”我刚坐下,你那磁性低沉的声音就在我耳畔响起。 “那还好听?你聋啦!”我小声的说。虽然嘴上说着,但是心里还是暖暖的,挺开心。毕竟以前好像没有人说过我的声音好听。 “李老师说,领读完之后大家就各自复习一下昨天学的内容,今天因为李老师有点事情,所以一会儿的英语课由二班的张辉老师给大家上。大家准备一下吧!”说完这些安排,王老师就收拾了自己的教案什么的,离开了教室。 这要是换做十班,班主任一走,早读又没有老师,那大家一定是说话的说话,睡觉的睡觉,补作业的补作业。但是我四下看了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再看除了自己课本以外的东西。都是专心致志的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这可能就是一个个好学生汇聚起来的重点班吧!也难怪张宝红看不上我们班。这一点学习的自觉性上,我们确实还是差了一些的。 很快下课铃打了,就是在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一位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顶着一个标准的中年妇女短发烫,戴着独属于那个年代的金色耳环,手里端着一本书,书上面平放着一个小小的很精致的保温杯。只见她迈着小碎步,款款走上讲台。 “这是谁啊?”我凑到你的耳边问。好奇啊,所以我就问了。但是我哪里知道我的这个动作有多夸张——我的左手搭在桌子上,右手撑在你的凳子上,而我的下巴,则已经放在了你的肩膀上。是的,我的下巴已经放在了你的肩膀上。但是我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在别人眼里有多么,暧昧。很明显你也没有意识到。因为你在听到我小声的询问之后,直接把你的脸向我这边转了一点角度,让那天使般的面容四十五度角对着讲台上那位中老年妇女老师。然后对我说:“这就是刚刚王老师说的,二班的英语老师,张辉。” “她就是张辉?”我有点惊奇——我以为张辉,会是个男的。没想到…… “那两个男同学,你们在干什么!”张辉突然指着我和你大喊道。一下子,全班的目光都投向了你我。我也瞬间从思考这位老师的性别中缓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暧昧的姿势,在台上老师的角度看来,有多么的暧昧。 “没有老师,他就是……问我个问题……”你赶紧解释道。 “问什么问题?问个问题你们两个人需要靠这么近啊!”这位张辉老师的嘴皮子好快!这么长一句话,她两秒钟就讲完了。中间还停顿了一下。 “就是……”我想解释一下,但是……怎么撒这个谎呢? “就是什么啊就是,你们两个就是关系再好也不能这样的知道吧?这种动作只能是男生和他的girlfriend才可以做的,或者是两个女生,啊,这个她们是关系很好的闺蜜,这样子的靠近是可以的。你们两个男生,是不应该这个样子的知道吧?没有这个动作的哥们儿啊是吧!”她说着说着全班都笑了。你和我也笑了。 看她还是盯着我,我赶紧点点头。你也意识到了,笑着点点头。她这才满意的笑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其他同学。见整个班级的氛围都很轻松活跃了,她觉得自己刚刚这一下很成功的让班级的气氛调度起来了。于是开始踌躇满志的品尝起自己保温杯里的茶水。她嘬的很小口,但是嘬的真的很大声。 我们五十多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底下,看书的看书,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整理书包的整理书包,但大家都同时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听她在讲台上嘬她的茶水。 “素质好差啊……”我听到后面一位女生已经忍受不了开始批评了。但是她声音很小很小,而且是低着头说的,因为声音是很闷的。又因为她说话的时间,刚好张辉嘬了一口茶水,所以她也没听到有人议论什么。 嘬了一会儿,可能是嘴唇累了,她放下保温杯,回头看看黑板上方的钟表,然后转过来对大家说:“嗯,这个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就正式开始上课吧!因为李老师今天临时有一点事情出去处理一下,所以我是大家这节课的代课老师,咱们就利用这一点时间来互相熟悉一下吧。我叫张辉,是咱们高一二班和三班的英语老师,大家都是一层楼的,应该都见过我,我的办公室就在这层楼最东边的楼梯旁边,你们李老师的在最西边这间,我的就在她的正对面啊,正对面……然后,我想问下,咱们班这个英语课代表是谁啊?” 第一大组和第二大组那边有三位女同学举起了手。 “站起来老师认识一下。” 她们都站起来,带着一丝害羞。其中在最后一排的,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的女生,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 齐珑儿?她在你们班?还是英语课代表?她怎么都…… 齐珑儿是我在静兰初中时候的同班同学。她是我们班初一时候的班长,但是因为比较内向,不太管班里面的事情,后来初中班主任就让我当了班长,她就改成了学习委员。初一我们还有一些交流,主要是互相问一问题,互相回答一下问题,但是自从她的班长被我顶替了,她改成学习委员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和我说过话。我也觉得有些尴尬,也知道她比较内向,也就没有过多和她交往。没想到她中考考的这么好,考到了一班。但是她在你们班,为什么我来了两天了,她都从没有主动跟我说一句话呢?甚至我都没有发现过她!她好像经常刻意在我的面前隐藏她……搞不懂。猜不透。 我还在这里胡思乱想着,张辉已经开始简要介绍这节课的内容了。我是一步落下了,后面步步就都落下了。 你上课很认真的听讲,但是要是碰上物理化学生物这样,你知道我学起来会很困难的学科,你就会时不时停下来帮帮我。可今天这节英语,很明显你不会觉得我需要帮助。因为你也想不到我会因为齐珑儿开小差,然后从始至终跟不上张辉连珠炮似的语速。 一节课下来,我的笔记七零八落。 她走了之后,我看着我的笔记本发呆。你转过头来看看,“噗嗤”一声笑了:“小兰,你这是咋了?这,这,这都空着不写干嘛?”你用修长的手指在我的笔记本上指指点点,然后发出嘲笑般的笑声。但是又笑的蛮温馨,不冷酷。 “我上课,没跟上她,她讲得也太快了吧!”我挠挠头,表示无奈。 “给,你看我的吧!”你把你的笔记本递过来,我刚要伸手去接,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非常熟悉。她正通过你们班敞开着的大门直勾勾的看着你给我递笔记本的动作。 那一刻,时间静止。 “大白,你,让一下吧,我出去一下……”我看着门外,轻声对你说。 你看了看我,然后看了看门外,然后默默给我让开了位子,因为你也看见了她,赵月舟。 我走到门口,跟她打了个招呼。蛮尴尬的。 我手足无措的说:“哈咯,你怎么下来了?” “额,是胡老师让我来把你的学生证信息给你看看,你核对一下,如果没问题就要交到教务处去办学生证了。”说着,她把左手上拿着的一张a4纸递给我,然后又害羞的说,“这个上半边是我的个人信息,你不用管;下半边才是你的……”然后伸出她那小葱一样细嫩的手指指了一下,我看了看,果然,这张纸的上半边是赵月舟的个人信息,下半边才是我的。学校可真是会省钱,它咋不正反面痘印上呢! “谢谢你啊,我看看……” “没事。” 我赶紧看了看,姓名,性别,家庭住址,籍贯,出生年月,入学年份……还好,都没问题。 “都没有问题……”我笑着把纸沿着中间那道原本就有的折痕折好,赵月舟伸出手来。 她微笑着说:“那行,我就先拿回去了。” 我把手中的纸交给她,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没事!”她笑着说。 正当我转身要回教室,赵月舟突然问:“你最近……怎么样啊?” 我急忙回头,怔怔的看着她的酒窝,笑着说:“还好,都挺好的……” 都挺好的……这是什么十几年后再相逢时候说的话!谁知道我当时怎么了,说这样奇奇怪怪的话。 赵月舟也只是再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说了句“拜拜”,就转身离开了。 “拜拜!”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然后转入楼梯间。 “走啦,准备上下节课了!”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拍拍我的肩膀,轻声地说。 我回头,仰望了你一眼,映入眼帘的又是你的笑。刚刚见到赵月舟虽然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但是现在,好像,好吧还是有点怪怪的。什么感觉呢?有点想念?有点怀恋?有点激动?有点兴奋?有点舍不得? 搞不懂。猜不透。 上课吧…… 祝: 上课不开小差,时时刻刻跟紧老师的进程。可别落下了笔记。哦对了,还要仔细核查一下学生证个人信息核对的那张纸。可别有任何的问题。 兰与楷 2017.9.25 第十五封 第十五封 “i’mjustalittlebitcaughtinthemiddle.lifeisamaze,andloveisariddle.idon’tknowwheretogo.can’tdoitalone.i’vetried,andidon’tknowwhy.” 大白: 你好! 转眼已经周五了。想到周末可以休息,今天早上来上学,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 好在昨天作业不是很多,写得也比较快,睡得早今天早上也就起得很早。 早早到了学校,进了班,和往常一样,还是有些人已经先到了,正在那里学习。我刚进教室,你就走了进来。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从门口照进来的阳光。背光的漆黑一片的脸上却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温柔的笑。但是你今天笑的有点瘆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今天的笑,我立刻回想起了昨天下午,夕阳下你站在我身后,把我从对赵月舟的注视中拉回教室时候,脸上的笑。好像笑的有点温柔,但是更有点疲惫? 没再想什么,因为你已经推着我走到了座位上。 今天是语文早读,语文龚老师背着两只手,轻轻走进来,一句话不说,就在班里转悠, 我有点点惊慌。虽然周三她就曾经这样干过一次——不给大家布置任务,就直接在班里转悠,让大家自己给自己制定早读计划。但这种早读的方式,我还是不太习惯。 我看你在背上周学过的《沁园春·长沙》,于是我也赶紧翻到那一页,小声读了起来。 一个早读三四十分钟,我就读了无数遍《沁园春·长沙》,并且成功再次把它背过了。 “你刚刚读的好认真啊!”下课后你转头看着我说,嘴角微微扬起。 “啊,因为我不知道该干嘛,又害怕龚老师发现,就假装自己很自信的在读《沁园春·长沙》……”我看看你,眼神空洞迷茫的说。 “哈哈哈哈哈,行吧!渴不渴?”你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又转过头来问我。 “还好。”的确是有点渴了,我打开水杯盖子,喝了一大口。 “你早上没接水吧?”你看我喝下去的时候皱了皱眉——我喝凉水的时候总喜欢皱一下眉,虽然这个气温,这个水喝到肚子里并不是很凉。 “额……没有。”我把水杯举在手里,看着你呆呆的说。 “唉,都跟你说过了不要喝太凉的水,对肠胃不好……”你皱起了眉头,然后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水杯,站起来就跑出教室。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我根本没有反应。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兰与楷,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你从后门跑出教室,坐在前门附近的木元生就走到这边来。见我点点头,他就弯下腰伏低身子,把手上拿着的历史练习册放在我桌子上,用手指着一道题问。 我凑上去看,是一道魏晋南北朝的文化史的题。 “这个……咱们还没学到呢吧?”我惊奇地抬起头看他。 木元生脸微微一红,笑了笑说:“啊,我知道……我历史太差了,所以就想自己先多刷点题……” “哦哦……这个题其实不是靠思维的,就是考积累……”文化史的题很多就是要知道那些书法、绘画,然后记住,然后选出来就好了。木元生看来是个钢铁理科生,觉得这个题可以用理科思维逻辑推理出来。但很明显这不可能。 这时,你突然出现在木元生身后。 “在干嘛?”你绕过木元生,直接坐在座位上,把水杯放到我桌子上,然后把你高大的身躯挡在我和木元生之间。 你这就让我很尴尬了,还有一道题我还没给人家讲呢。你就这样拦住了。但是你也不看木元生,就死死的瞪着我。你瞪着我干什么?人家来找我问一个问题,我给人家解答呢! 上课铃响了。 “那我先回去了!”木元生也不理睬你,把身子一斜,头一偏,对我摆摆手说道。 “好滴!”我笑着对他说。 “谢谢你啦!”他也对我笑笑。 他转身离开,你就一直盯着我,然后转过头去看看他的背影,然后又转过来看我。我也睁大眼睛回瞪着你。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这样僵着脸问我。 “知道啊!木元生!你们班的大学霸……”虽然我的口气依然很傲娇,依然很硬气,但是我从没见过你这幅表情,心里也是很忐忑,很紧张的。 “是,他学习真的非常好,但是……” 你还没说完,数学王老师就走了进来,她用那没有感情,冷冷的声音说:“大家都把数学书和笔记本拿出来,今天我们讲新的内容。” “先上课呗!”我见你停下来不说了,但是呆在原地,就轻轻拿我的数学笔记本拍了拍你。你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怔怔的点点头,说:“好,那就先上课……” 这节课我上的蛮认真的。但是你却一直眉头紧皱。时不时看看我,时不时又转过头去看看门口,在那边坐着的是木元生。 我不知道你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这节数学课你并没有认真在听,因为你的笔记本上都没有记几个字。 下课之后,王老师留了课后作业就离开教室了。我转过头问你:“大白,你怎么了?”见你还是在盯着笔记本发呆,我顺着你呆滞的目光看去,笔记本上就潦潦草草写着几个字。我只好再轻轻拍了拍你,“大白?” “啊!”你似乎是睁着眼睛沉睡在了梦中?被我拍醒后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但是这个笑容有几分疲倦,有几分生硬。 “没事,就是……唉,算了,没啥事,你不用知道了……”说着你的笑容又消失了,你又变成了刚刚呆滞的样子,还皱着眉头。 但你这一说,倒让我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怎么了?是我怎么了,还是木元生怎么了,还是我和木元生怎么了?你为什么又不说了?吊人胃口!这不是让我更有想知道的欲望了吗!唉。算了,看你也没有再想说的意思,我也就忍住好奇不再问了。 我打开水杯盖子,打算喝一口水。然后看到你的水杯空了,就顺手拿了过来,然后打开你的盖子,往里面倒了一点我杯子里的水。 “啧啧啧,白絮你也不管管吗?”这一幕被一个路过的数学课代表看见了,张心仪。这应该就是你们班最喜欢说闲话的女生了。因为我来你们班真的基本上没听见过有人课间或者其他休息时候说一些与学习无关的话。而张心仪比较喜欢说学校老师之间的事情,或者是本班老师,或者是外班老师,也不知道她的消息都是哪里来的。当然也不是经常说,就是时不时,比如体育课,跑完操,中午吃饭,三三两两走在路上,刚好说个闲话解解闷儿。 “怎么了?”你看见张心仪,也有点头疼,因为你也不喜欢这种太爱说闲话的女生。你皱着眉看着她,她却轻蔑一笑,把手指向里面的我,和我手里的两个杯子。我正在把我杯子里的水倒出一部分给你的水杯。 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看,然后又转过头去,皱着眉头盯着张心仪,不耐烦的问:“怎么了?兰与楷给我匀一点水啊!” “你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肯喝别人杯子里的水?”张心仪一声轻笑,小声的说道。 “我是有洁癖。但是他又不是别人。”你不再理会她,转过头来,继续对着你的笔记本发呆。 “我是有洁癖”,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有洁癖。你有洁癖还那么喜欢往我身上凑,你都不知道我身上干不干净,有没有出汗,有没有沾灰,然后凑上来就是几个暧昧的动作。真看不出你有洁癖。 “但是他又不是别人”,我不是你的“别人”,啥意思?那我是什么…… “啧啧啧,真不错。”张心仪听完脸都绿了,但还是勉强着微笑,强撑回面子,然后默默给你和我树了两个大拇指——左手右手同时,来了两个大拇指……然后悄悄转身离开,继续完成她的路过。 我该上水杯盖子,转头想问问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但是他又不是别人”?是因为我们关系很好,跟兄弟一样,所以不是别人?还是,你说的是,你是我的我是你的那种,“不是别人”?这不是同性恋吗?但是我又不是同性恋,我喜欢女生啊,我喜欢赵月舟?算是吧,我不喜欢男生啊。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吧? 没时间问了,因为物理侯老师已经进教室了。他的到来预示着我们即将度过飞速发展的一节物理课。这期间将伴随极其大量的脑力思维劳动,还有极其大量的手上体力劳动。 唰唰唰唰,一节课就在我不停动手动笔之下过去了。然后就是跑操。 都跑完操了,我看你还是蔫蔫的。 我跑到你前面,看着你的眼睛。呆呆的,还是没有以往的温柔,以往的阳光,以往的开朗。取而代之的,就是呆滞,忧思,焦虑,不安,紧张。你这让我也开始紧张不安。 “你今天怎么了?” “啊?”你看看我,又是那样!又是挤出一个微笑,说一句:“没什么事啊!”然后笑容消失。继续恢复成你那呆呆的忧虑不安的眼神,紧皱着眉头。 一路上咱俩都再没说一句话,你前半脚我后半脚走上楼,走进教室。都没说话。但是在喝水的时候你还是注意到咱们两个人水杯里的水都不够了,就又一次主动站起来准备去接。但是我注意到,你在站起来、拿起两个水杯之后,做的第一个是就是向门口木元生的位置看了看。那里没有人,木元生还没有回教室。于是你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我,然后去接水了。 怎么给我的感觉就是,我像是巢里面的幼鸟,你要出去捕猎,木元生就是那个要吃我的天敌,你怕你一离开他就来猎杀我。 为什么?木元生到底怎么了?搞不懂。猜不透。 你前脚刚拿着两个水杯出教室,王老师后脚就从前门进来了。她站在讲台上,对大家说:“教务处和德育处要给大家办你们的高中学生证,现在把每个人登记在系统里面的信息以这个纸质的形式发给大家,大家好好看一下。两个人的信息在一张a4纸上面,这两个人我基本上是按照同桌或者是邻桌或者是坐的比较近的来排版的。”说着她举起了手上的一沓纸给我们示意,“来,大家传一下吧!” 然后这些个人信息就从第一排开始往后传。 “同桌没在的帮忙找一下,然后把她的那张先留下来。当然,你们同桌应该是在一张纸上的……”王老师在讲台上说着,我们在底下传着。 我在第三大组传来的这一沓纸里面找你的。 找到了,白絮,但是下面的却不是你原来同桌卢雨的,而是,兰与楷,我的。 怎么回事?怎么我的个人信息放在你们班了?而且王老师为什么把咱们俩的排版在一块? 我一边把其他的传给后面的同学,一边打量着你的和我的个人信息。一边思考着那些问题。 然后你回来了,你站着,正对着我,背对着门口,把我的水杯先放到桌角,我看着你,余光又一次到了班级前门口。这个场景,不就是昨天的画面吗?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我的视野里没有赵月舟。 赵月舟! 昨天是赵月舟把我的个人信息给我的。 我的个人信息,从十班来的那份个人信息是和赵月舟排版在一张纸上的。 如果今天的这张是王老师排版的,那昨天的那张肯定就是胡斌排版的了? 胡斌为什么要把我的个人信息和赵月舟的排版在一起?我的个人信息现在又为什么既在十班又在一班? 我把个人信息核查表递给你,你接过去,一边看,一边缓缓坐下。 “为什么咱俩的排版在一起?”你放下那张纸,一脸疑惑的问我。 “王老师做的排版。她说为了方便,基本上都是同桌两人的个人信息在一张纸上排版着。” “哦,这样啊!”你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看到你这个反应,我有些吃惊——你没有发现问题的核心吗?问题的核心很明显不是咱俩的个人信息为什么在一张纸上,而应该是我的个人信息为什么在你们班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皱起眉头问你。 “怎么了?咱们俩现在就是同桌啊?”你露出大白牙一脸天真的笑。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怎么了?”你向我凑近一点,轻轻的问。 “我的个人信息,我是十班的,但是我的个人信息现在既出现在十班给我的核查表上,又出现在你们班给我的核查表上。怎么回事?我的个人信息为什么也被一班录入了?”我指着核查表上我的名字,严肃的跟你说。 “是啊……为什么啊……”你也注意到了,盯着那张纸上我的信息看。 “你身高只有174吗?”你突然指着我个人信息上面的身高,笑出了声。 “滚!这肯定是给我量低了好吧!我有177!肯定有177!”我恶狠狠的对你说。 “好的,177同学,那你一会儿去问一下王老师这是咋回事吧!”你收起你那露出所有大白牙的笑容,缓缓送给我一个标准的露齿微笑,很认真的对我说。 “嗯,我也觉得,得问问老师这是咋回事,是系统搞错了,还是咋了。我不能既是十班的又是一班的啊……”我这会儿可没空理会你的冷嘲热讽。一心只牵挂着我的归属。 “怎么了?什么又是一班又是十班啊?”前面庞越心听到了一点点动静,转身好奇的过来问。 “没啥,就是我的个人信息核查,出现在了一班的系统里。” “你现在就在一班啊……”庞越心笑了笑,胖胖的脸上堆起了可爱,小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是,但是我是十班的啊,来一班只是就学习一下大家啊……”我小声的解释道,“我的学籍肯定还是要在十班的啊……” “哦哦,这样啊……那你一会儿还是问一下王老师吧,好像还挺严重的……”庞越心收起笑容,认真的看了看我手上的纸,又看了看我。 我对她点点头。她转过去之前,又小声说了句:“其实我倒真希望你就是我们班的……”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刚开始我还没有听太清,还以为她又说了什么重要信息,连忙又拍拍她的肩膀问道。 “啊啊啊,没事没事……”她转过身,笑着对我说,然后又默默转了回去。 “她说:‘其实我倒真希望你就是我们班的’。”你右手搭在桌子上,左手撑在我的凳子上,离我的屁股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而你的嘴和你的脸,已经凑到了我的耳朵边。离我的耳朵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我连忙一个战术性后仰,转过头看着你,皱着眉,思索着庞越心这话。 她肯定没有任何嘲笑或者是贬义,一定就是发自内心的。但是如果这个班的所有人都这么说,又有几个是发自内心的,是真心的?不敢说。 眼看着这第三节课就要上课了,是语文课,龚老师已经拿着课本进了教室,我只好这节课下课再去找王老师问一下了。 这节语文课上的我忧心忡忡,心不在焉。龚老师个子不高,总喜欢披头散发,把自己打扮的倒是不干净利落,但是讲起课来,声音清脆,引人入胜。今天却没有能引我入胜。因为我没有仔细听她的讲话。 下课后,有几位同学拿着课本去向龚老师请教问题,我赶紧跑出教室,跑到了王老师办公室。 敲敲门,王老师说了句“请进”,我就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老师办公室要不然是三人一间,要不然是四人一间,要不然就是七八个人一间。王老师这个是小办公室,只能坐下三位老师。王老师在最里面的位置,外面是龚老师和李老师坐面对面。 我径直走向最里面的王老师。李老师正在收拾东西,看到李老师,我点点头,说了句“老师好”,李老师也向我点头微笑。 王老师转头看着我,一脸平静的问我:“怎么了兰与楷?” “老师,我来问您一个事情……”我走到王老师跟前,小心翼翼的说。 “什么事啊?”王老师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来看着我。 “就是我的个人信息,那个核查表昨天我们班的胡老师已经让一位同学给我送下来了,然后我也核对了一下,没有问题,就让那位同学上楼去帮我跟胡老师说了。但是刚刚的个人信息核查表又给我发了一遍,就……我想问下,为啥我的个人信息又到一班了……”我带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给王老师讲完事情的经过,王老师平着脸静静的听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整个人一动不动。 听我说完,王老师才深吸一口气,又深呼一口气,然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低下头看了看手表,又抬起头对我说:“兰与楷,这个个人信息呢,其实老师是这样想的,本来还说是今天下午自习再跟你沟通商量,现在你既然已经问了,我就直接跟你说了,最近你在一班的表现很不错,我们也查过了你初中时候的档案,张校长,包括所有的一班老师都觉得,把你留在一班,应该来说对你未来三年的学习、发展应该是帮助要大于你回到十班的,所以就把你的个人信息先复制一份到一班的系统,然后我这个班主任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听听你的想法,你是选择回去十班,还是留在一班,这样再对你的个人信息的归属做最后的安排。你要是回去十班,那也可以,就把你的信息还是归回给十班的系统;你要是想留在一班,那更好,你的个人信息就直接可以转过来。”说完,她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我。面无表情。 这是我在数学课堂以外,第一次听到王老师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我一时有些懵——是怎么个情况?是怎么个意思?我被一班的老师们相中了?他们想让我留在一班?所以提前把我的个人信息复制到了一班?这为什么提前不跟我说一下啊,事后才来征求我的意见。还好,我的信息还没有正是录入一班系统,要不然我就没得选择了。 那现在我应该怎么选择?留在一班?不好吧……这算什么?来一班学习几天,就从鸡窝飞到枝头装凤凰了?那我怎么回去面对柳子瑜、李桥、苏南林,怎么回去面对赵月舟,退一万步,怎么再去面对胡斌,还有其他十班的科任老师…… 回去十班?应该是必要的。但是我又怎么跟一班的老师们交代呢?他们好像还挺看得起我的……而且留在一班,留在一个重点班,留在一个学习氛围、环境很好的班级里,我的学习能力肯定大幅提升,学习成绩肯定也大幅提高。 但是,诶呀……好难啊! “老师我一个人……这个事情应该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要不还是等我回去先和父母家人都商量一下吧?” “嗯,这个是应该的。老师们只是希望学校能为每一个学生创造属于他的最好的条件。所以才会这样考虑。”她一面在那里说,我一边站在她面前微笑点头。呵呵,学校为了给每一个学生创造好条件?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条件都给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吧?学习成绩差的,巴不得什么都不给呢……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还是保持着那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的老师,好的……”我连连点头应和。 “行,那你就先回去准备上下一节课,晚上回去和家长好好商量一下吧!”王老师冲我点点头,然后转了转身子,准备继续工作。 不得不说,王老师还是挺冰冷的。就好像是一个有血有肉会教书而且教的挺好的一个机器人。 我回到教室回到座位,你立刻凑上来问:“怎么样?王老师咋说?” “她说,把我的个人信息复制粘贴到一班的系统,是打算让我以后从十班转到一班来,还说这样有利于我以后的学习发展什么的,所以我的个人信息就既出现在十班那里,又出现在了你们班这里。”我喝一口水,对你说道。 你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震惊了吧?我也震惊了……”看着你震惊的表情,这简直就是一分钟前我内心的真实写照。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其实是想回去的……我觉得你们班学习的氛围虽然很好,但是大家每天都挺严肃认真的,这种氛围我不太能受得了,我可能还是会更倾向于轻松一点的……”我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面的几个字都是贴在你耳朵边说的了。 说完我离开你,坐正身子准备上课。你“哦”了一声,也缓缓坐直了身体。我转过头去看看你,你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与无奈。 好难选择啊…… 祝: 我回十班之后我们也能继续做很好的朋友!或者我留在一班的话,我们可以继续做同桌。 兰与楷 2017.9.26 第十六封 第十六封 “看昨天的我们走远了,在命运广场中央等待。那模糊的肩膀,越奔跑,越渺小。” 大白: 你好! 再见! 昨天下午一整个下午,我都是蔫蔫的。心不在焉的上完了所有课。上化学课的时候,你看着我不停在咬我手中黑笔的笔盖,笑了笑,赶紧伸出手把我的笔扒拉开。嘴里没了东西,正发呆的我一下子清醒了,转过头看着你,你微笑着皱皱眉毛,然后朝前面讲台努努嘴,示意我要好好听课。我双目无神的点点头,开始下一轮新的发呆。 其实我最初是在思考的。到底是留在你们班,还是回去十班。但是可能是阳光太好,天气太热,我思考着思考着就陷入了呆滞状态,脑子也不转了,手也不动了。就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一看就是好久。 直到最后一节课上完,马上要上自习课,你才拉着我,让我正对着你。看你一脸严肃,我也只好乖乖的坐正,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看着你。 “小兰,你今天下午怎么回事?还在想那个事情吗?”你眉头微皱,轻轻的问我。 “是啊,我肯定得考虑啊……” “我要是你的话,会选择就留在一班的。”你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一字一字的说。 “你本来就是一班的,我不是。”我叹口气,把头扭到一边,看着窗外阳光下,微风中摇曳的花枝。 “诶呀,那你是什么想法啊?除了不太喜欢这里的氛围,这里是很适合你学习成长的啊……”你两只大手拉住我的两条小细胳膊,把我从一边拽回来,又让我直直的看着你。 “我知道,但是……我可能是……” “而且你也跟我说过,你们班有些人你还挺讨厌的……他们会有虚伪啊,做作啊,无端开一些没营养的玩笑什么的,你又不喜欢那些……”你看我有点动摇,连忙加紧攻势。 “是,我是不太喜欢他们那样……但是,那样的学习氛围,生活氛围总是比较轻松的,比较快乐的啊……而且你们班……”我四处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咱两个,才敢把头向前伸,凑近你的耳朵,然后小声说,“而且你们班下课了什么的,大家都很少交流,有不多的交流也是学习上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感觉,就有点太冷淡了……”我皱着眉头撅着嘴说完,你听着也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倒是,安静可以好好学习好好思考,但是太安静也有它的坏处。”你点点头,慢慢的说。 “算了,先上自习写作业吧!我回家了再和家人商量一下,然后晚上再跟你说吧!” “也行,你好好考虑一下……”说完,你又给我留下一个阳光而温柔的笑容。 我也笑了。 我就带着这份笑,写了一节课的作业。 然后放学,回家。 “拜拜!” “拜拜,明天见!” “明天周六啦!谁要跟你见面,才不要见你……”我背上书包走了。背后是一间空荡荡的教室,和一个一米九高的帅哥,还有他灼灼的目光。 一回到家里,我就开始跟我外公外婆说这个事。上了高中以后,我很少再这样主动的在周内上学的日子里跟外公外婆讲话,所以他们都非常激动。尤其是我外婆。解了围裙就坐在沙发上开始问东问西。 “个人信息核查表是个啥东西?” “哦,那你的信息都对着没?” “哦,那你的信息既在十班那里面,又在一班那里面……哦,那还奇怪的很……” “啥?让你去一班啊……那肯定要去哩呀,你说一班是重点班是吧……” “哦,这样子的啊,那可能还是留在十班,那是你自己的班级嘛,还是熟悉的好一些,不用再去花费时间熟悉同学熟悉老师,反而能更好的学习……” “行,那你自己决定,我跟你爷都支持你着呢……嗯,好着呢!” “你想那么多干嘛,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好好去学就行了,在哪儿都是学习嘛……行了,先吃饭吧,走,今天是你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拌面……” “哇,好久没吃面了,学校里的面难吃死了,走!”一听是我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拌面,我立刻双眼发直,口水横流,不行了不行了,干饭人干饭去! 吃完了一大碗面,我妈才回家。 “爸,妈,我回来了!”我妈大喊一声,进门,换鞋。 外婆听到我妈的喊声,赶紧放下手里正在吃的碗,走出餐厅来到客厅,“回来了?今天咋回来的有点迟呢……”“唉,今天教育局让所有校长去开了个会,说是继续贯彻小学教育改革……” 我没再多听,三两口吃完第一碗面,又去厨房给自己捞了小半碗面,再浇上一点西红柿鸡蛋臊子,继续香香的吃了起来。 我吃着饭,我妈换着衣服,我也懒得去找她。 等我妈来到餐厅坐下,我基本上已经吃完了。 “楷楷你今天吃得还好的很啊,把这么一大碗面都吃完了?” “我这是第二碗面……”我带着点小骄傲说。 “第二碗,你吃了这么多呢!那你晚上跟我们去散散步吧,咱们一家人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就当是消食了……” “我不想去了,我今晚还得写作业。”我看我妈还要张嘴劝,我都知道她要说什么——一家人是要时时刻刻在一起的,一起去逛超市,这才是一家人啊!那你忙工作的时候,在学校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周末也不怎么带我出去玩,就留我和外公外婆在家看电视看电影下棋打牌,那些时候你怎么记不住一家人,想不起来一家人啊! 我赶紧打断她的这些话:“妈妈,我有个重要的是要跟你说。” 我妈见我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还担心是我在学校出了什么事,连忙带着微笑随时准备安慰。接着就问:“你说,怎么了?” “昨天礼拜四,的时候胡斌就让一个同学把我的个人信息核查表给我看了,然后今天早上我的个人信息又出现在了一班的系统里面。” “那怎么了?”我妈还不太理解这有什么不妥。 “一班的班主任王老师说,一班的老师觉得我如果转到一班去,可能会学习发展的比回到十班要好,所以她提前把我的个人信息复制粘贴到了一班的系统,就是希望我能留在一班不要回十班,我当时跟她说这个事情太重大,我一个人决定不了,只能先回家和家人商量一下再给回复。”我说一句,我妈就停一下筷子,期间她的嘴一直在嚼,但是一直都在嚼第一口吃进去的面。 “那你的想法呢?你想留在一班吗?” “我不想。” “为什么?一班是重点班吧?你上次也说一班的老师同学都挺不错的……” “是,但是一班的氛围,我觉得是有问题的。一班的学生都是精致的个人主义者,他们之间很少有除了学习之外的交流,然后也不会去主动帮助同学,也不会接近亲近同学,整个班级就好像单纯是靠学习成绩捏在一起的,没有太多的感情。老师也是,感情很少,很淡薄……” “学生嘛,有学习上面的交流不就够了?你们还想要啥交流呢!”我外公在一旁听着,插了一句话。 我外婆立刻瞪了他一眼,然后狠狠地说:“人家现在娃们的想法跟你的肯定不一样了,你在那里胡说啥呢……” “的确,学习生活学习生活,在一个班级里面不能只有学习,没有感情,没有学校的那些校园生活。”我妈吃了一口面,慢慢的说,“你要是这样考虑的话,妈妈支持你。” “嗯。”我点点头。其实这件事我昨天下午自习课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了,回来所谓的“跟父母家人再商量一下”,只不过是一个拖延时间的幌子,也只不过是走个流程。毕竟这件事情还是要给家里人说一声的。但是决定肯定得是我自己做的。 昨天晚上吃完饭,我争着洗了碗。自从上周末生病,一直到来到你们班,每天下午吃完饭都要赶紧去学习,没有时间再去多干家务,好在马上就是周末,作业也不是很多,刚好可以做做家务。 打扫完厨房和餐厅,我才从我妈那里知道,我爸今天晚上又不回来,他要到汉市去出差。 去汉市?汉市? 这个城市好熟悉的名字! 哦对,你是汉市的人。 说完我妈、我外婆、我外公就拉着购物小车去超市了,临走前外婆坐在门口小凳子上一边换鞋一边问我:“你还想吃啥,婆给你买去……” “就给我买些锅巴和虾片吧,再买些香蕉和苹果就行……” “行,那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 “知道了婆,我都多大了……” 他们走了之后,我关掉客厅的灯,一个人进了卧室,关上门开始写作业。 昨天晚上真的就认认真真的写了一晚上作业,基本上把周末作业写完了。哦对,还剩了个英语短文的默写。 好在今天是周六,昨天晚上虽然写作业到很晚,也不用害怕,因为今天早上不必早起。我一直睡一直睡,一直睡到快十点,我妈敲了敲我的房门:“楷楷,快起来了,都十点多了!太阳晒屁股了!” “嗯……知道了……”我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太困了,我睁开眼睛又很快闭上了。 然后我又睡了。 等我再次被叫醒,已经是:“楷楷,快起来吃饭了!快,咱们今天中午吃好吃的!” “哦哦,来了!”我一听好吃的,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踢拉着拖鞋就去开门,然后径直往卫生间去洗漱了。 洗漱完发现一家人除了我爸,都已经坐到餐厅了。餐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炒菜。 “今儿这菜都是你妈炒的,你快,趁热吃,好吃得很!”我外婆把菜摆好,对我说道。 我妈坐在我旁边,微笑着看着我们。 我走到厨房去,打开电饭煲,开始一碗一碗的盛饭。 “楷楷你先来吃一点菜吧!”我妈转过身来看着我说。‘ “就着米饭吃吧……”我没理她,继续盛饭。然后一碗一碗往出端。 正在我们开始吃饭的时候,我妈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了。 “你们先吃,我去接个电话。”说着她走出餐厅,去接电话了。 我们都安安静静的吃饭,一句话不说,就听到我妈在房子里对着电话说:“胡老师,哦哦您好……是,对对对,我是兰与楷的妈妈……嗯您说……啊?今天还要上课吗?哦哦……竞赛课啊……兰与楷他没有参加竞赛吧?哦哦……他参加了数学竞赛啊?哦……我们以为他退出了没参加……好的好的,我去问问他,跟他确认一下……好的好的,谢谢您啊胡老师……嗯嗯,好嘞……好的,老师再见……” “怎么了?”等我妈走进餐厅,我外婆问。 “楷楷的班主任,说楷楷今天应该是要去学校的,因为今天他还有数学竞赛课要上。但是你咋没去呢!”我妈看着我,一脸严肃地问。 “我不参加竞赛啊!我跟胡斌也说过了啊……”我吃着米饭,刚咬了一口鸡腿,一脸迷茫的看着我妈。 “那他说今天早上你们一个姓侯的数学老师,在第一次上竞赛课的时候,点了一次名,发现只有你没去,所以当时就通知了你们胡斌,胡斌说他早上在开会没看手机,刚刚才看到,就赶紧给我打电话来问问。”我妈坐到座位上,端起碗说道。 “姓侯的数学老师?是谁啊?一班现在有个姓侯的物理老师,但是我还没听过有一个姓侯的数学老师……”我嚼着鸡腿就着米饭,一脸茫然。 “不知道,他没说那个老师叫什么。可能你不认识吧!”我妈扒拉一口米饭,嚼了一会儿,又皱了皱眉毛,说:“那你一会儿赶紧给你们胡斌回个电话,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行。诶呀要不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一会儿就忘了。” “好。”我妈站起来准备和我往她的卧室走。 “等一下,你先让楷楷把中午饭吃完啊……”外婆站起来阻拦。 “打个电话,一分钟都要不了,解决了就马上回来吃饭就完了吗!你看你……”外公一边吃着碗里的菜,一边指责着外婆。 “诶呦诶呦,就你知道的多……啥电话啊一分钟就能打完……”外婆嫌弃的对外公说。 “我就是打个比方嘛!那打给电话很快的事情,打完了电话再回来吃饭,痛痛快快的……”他俩还在你一嘴我一嘴的互相指责着,我已经跟着我妈来到她卧室,拿着她的手机给胡斌打电话了。 “喂?胡老师吗?” “是的,你是兰与楷吗?” “对对老师是我,我用我妈手机给您打的电话……” “嗯嗯,我知道,你今天早上怎么回事啊?怎么没去上数学竞赛课呢?” “那个老师啊……我其实不想上这个竞赛,我本来是那天出了名单就想跟您申请这个的,但是因为当天又说我第二天要去一班学习,所以当时我脑子有些乱,一下子把竞赛这茬事给忘了,就忘了跟您说……” “哦,这样啊……你为什么不想参加竞赛呢?” “因为我,第一个对数学没有像您那样的兴趣爱好,纯粹就是应付考试,学一下数学,第二个就是我也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在这个竞赛上面,因为我的目标是高二选择文科班,所以还是想在空余时间多看看政史地三门课,多提高一下自己的文科水平,然后多进行一点文科类的积累。” “哦,你是这样考虑的啊……那也行吧,那我就先跟侯老师说一下这个事情,然后下周你来学校了,自己去找一下侯老师,让他把你的信息从那个竞赛班里面划掉。”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 “没事……哦对了,我听说,一班的王老师想让你留在一班?她也跟我说过了,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让你自己选择吧,你都已经也是一个有自己判断能力的青少年了,你自己周末和家人商量一下吧……下周一开学了跟我们说一下吧!” “好的老师,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嗯,你先好好考虑……反正我的建议是,还是……还是留在咱们班吧……毕竟彼此都已经很熟悉了,不需要磨合就可以进入学习的状态……是吧?” “对,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行,那就先这样,你再想想,竞赛的事……唉,就算了吧!”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你周末好好休息,好好查漏补缺!” “嗯嗯好的,老师您也好好休息!老师再见!” “嗯嗯,再见。” 打完电话,我送了一口气。 “你就不去了?”我妈接过手机,问了问。 “嗯,不去了。”我也不再看她,也不管她说的是什么,不去上竞赛课还是不去一班要回到十班。都不去了。 我转身走出卧室,直接去了餐厅,坐下来继续干饭。不得不说的是,我妈做饭真的很好吃,比我外婆做的更有味道。不知道你家怎么样,我家老一辈人做饭,盐、油、醋放的都很少很少,所以味道就很淡,吃的我很无力。但是我妈做饭就是那种雷厉风行的,油盐酱醋大把大把的放,所以吃起来很有味道。 很快我妈也跟着进来了,大家开始一起吃饭。 吃完饭我收拾了碗筷,然后我妈硬要我跟着他们一起去街对面的小公园里面散散步。但是我其实是想睡一会儿觉的。 昨天晚上已经拒绝了跟他们出去遛弯儿,今天就答应了。 我们穿好了衣服,换好了鞋子,一家人走出小区,走到街对面的小公园里面。这个公园虽然不大,但是有一个小假山,有许许多多的林荫小道,修的就跟小丛林一样,中间还有一个湖,湖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周围的环境非常好。这个时候天气说热不热,说凉快却也绝对不凉快,中午太阳还是很大的,很晒很热。我们都走在假山后面的林荫小道里面,那里真的和外面是两个世界,非常清凉。其间时不时遇到一两桌下棋的老年人,还有带着小孩出来溜达的人。 走到一片空旷的地方,我们想着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休息一下。 这时,我看到湖边走过来两个人,两个女生。 一个身穿淡蓝色的长裙,披散着头发,背着一个黄色的小包。湖风吹过,她的裙摆飘飘,长发依依,由于距离太远了,我又没有眼镜,所以看不清她的脸。她和同伴就绕着湖走了过去。看着她的背影,我越来越觉得很熟悉。 然后我妈说:“咱们走吧?上假山上面去看看?” “行,走!”外公一声应和,我们都起身,往假山上走去。 我再次回头看看那个女生,她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然后走到前面一个小森林的入口,拐进去看不见了。 是谁呢?好熟悉! 走到假山上,这里建了一座小亭子,我们走进亭子,里面正中央有一张石桌子,石桌子上面刻着一个象棋的棋盘。 “这儿修的还挺雅致的……”我妈站在亭子里面,用手抚摸着石桌子,抚摸着上面的一刻一划,一纵一横。 “就是,你看这里的视野,刚好能把这个小公园都看完了……”外婆站在一边,看着湖边,看着小公园。 他们三个人在那里聊着,我脑子里还是那个女生。是谁呢?好熟悉! 正当我们要回家了,走在下山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来,周四下午,赵月舟来给我送个人信息核查表,送完之后她转身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和刚刚那个女生一摸一样。只不过她当时穿的是校服,那个女生穿的是裙子;她扎着丸子头,那个女生留着披肩发;她拿着我和她的个人信息核查表,那个女生背着黄色小包…… 是啊,刚刚那是校外,她可以随便穿搭,随便留发型。 就是赵月舟! 我刚刚在湖边看到的漂亮女生,就是赵月舟。 真的蛮好看的。 然后我们到家了。我睡了一会儿午觉,起来后写完了作业。想着,是不是应该给你打个电话,说一下我的想法? 最后一直到今天上床之前,我都没有打电话给你。可能觉得,周一见了你,直接跟你说比较好吧?睡觉啦!晚安! 祝: 周末愉快!吃完饭趁着阳光正好出去和家人一起散散步吧!吹吹微风,淋一淋斑驳阳光。 兰与楷 2017.9.27 第十七封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知道我们老到哪儿也去不了……” 大白: 新的一周,你好啊! 昨天是周天,我就写完了剩下的作业,看了很久的金庸小说,下午还和李桥约着出去看了部电影,是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的电影《敦刻尔克》。很好看。因为也没干个啥,所以昨天就没有给你写信。 今天又是一个晴天,天气蛮不错,去上学的我心情也很不错。走在小路上,微风吹过,树上的叶子又在一片一片的掉落了。秋的气息真的是越来越浓了。 到了学校,走进教室,教室里已经来了很多同学了。 回到座位坐下,你还没有来。 放下你的凳子,我就开始收拾我的书包。把所有周末作业都掏出来,不由得感叹,周末作业好多啊。 很快你来了。一看到我就开始小跑着回到座位上,带着你那阳光又温柔的笑。 “早啊小兰!”你笑着一屁股甩到座位上,很帅气的把自己高大的身躯就这样压在我的身上,你背上的书包顶住了我的肩膀和胳膊,我觉得沉,很大力的把你推开。 “早——”推开你,喘了一口气,我拿起水杯,准备去接水,“让一下,我要去接水……” “没事,我来帮你接。”你一把把我按在座位上,拿起我的水杯,放下你的书包,然后转身就跑出了教室。 “啧啧啧,你们俩好甜啊……”卢雨背着书包从前门就进教室,专门绕了一小段路程,走到我们座位,也是你和她曾经的座位,酸酸的说了一句。 “甜什么甜,我们关系好才这样的好吧,就……兄弟情谊……” “呵呵,朋友关系就算再好他能这样照顾你?”卢雨又是很酸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回到她的新座位坐下了。 什么意思?朋友之间不能这样相互照顾吗? 我觉得卢雨真的是喜欢你。从我最开始一来到你们班,你想让我和你做同桌的时候卢雨就很不高兴,她根本不想离开你,不想让我和你做同桌,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但是迫于老师的压力,加上这个班我只认识你,她又是接替了你才担任的新班长,所以最后只能妥协。但是很多次我都偷偷的注意到,她经常会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一眼你,然后顺带着再狠狠的瞪我一眼。 很狠,很怨恨,很酸很酸。 我很敏感的捕捉到这个信息,卢雨一定喜欢你。不然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要不是因为你,她才不会选择坐在这个靠着墙,每天晒着太阳,因为反光看不清教室前门附近的黑板上写的字,而且进进出出还不是很方便,距离老师也很远,没办法和老师时时进行互动。 但是因为你,她很留恋这个位置,也很讨厌我。 然后你回来了。看我坐在座位上发呆,又要开始教育我:“你怎么又坐在座位上发呆啊小兰……快看英语单词啦……” “知道了知道了……”我看了看你,无奈的转过头去,拿出英语书,认真看了起来。 但是眼睛虽然瞅着的都是英语单词,满脑子里想着的,却全部都是那些种种眼神。卢雨的眼神,前排的彭洛的眼神,后面同学每天的眼神,木元生的眼神,赵月舟的眼神,你妹妹白因的眼神……他们一个一个都将你和我日常的点点滴滴看在眼里。我们早上一起读书,他们看在眼里;我们一起接水上厕所,他们看在眼里;我们一起跑操上下楼,他们看在眼里;我们中午吃饭一起去餐厅,他们看在眼里;我们一起午自习午休,他们看在眼里;我们一起在体育课上搞暧昧,他们看在眼里;我们一起放学下楼,他们看在眼里。 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到底是怎么看我们的?在他们心中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同学?是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还是,更进一层的……情侣? 那么我和你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总不会是情侣啊,我门两个都是男生,不会是那种爱情的关系,就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兄弟情啊。对吧?对。 脑海里正在想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王老师进来了。她来让大家收作业:“大家今天快一点收作业,然后今天的早读取消,我们直接上第一节课。然后今天早上的课间一律缩短至五分钟,早上升旗仪式取消,早上要上够五节课,下午自习课取消,最后合成一个两个半小时的开学典礼。” “开学典礼?”“为什么开学这么久了才开学典礼?”“开学典礼要干嘛啊?” 一时间,大家开始小声议论纷纷。 “说什么呢?学校怎么安排,咱们就照做,好吧?现在课代表开始收作业。” 不愧是重点班的同学,一瞬间大家都停止了议论纷纷,各科课代表开始迅速离开座位收拾作业。然后小跑着给老师们送去了。没有一个人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其余同学则抓紧时间记背英语单词,或者看看语文课本,背一背古诗词,总之是抓住了时间好好利用,不放过每一分每一秒。 坐在座位上,我都能想象到十班的景象——胡斌宣布完了上面的今天的特殊变动,宋仲伟、张子霖、韩晨浩那几个一定是率先起哄,然后大家开始议论不休,胡斌也会跟着大家议论几句,看时间实在不够了,才会大声吼两句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催促课代表收作业。但是课代表们一定会收的很慢,因为一定有人没有写作业或者没有写完作业或者没有带作业,就要跟课代表扯皮,不让课代表知道,或者被课代表发现了,就想方设让课代表帮忙在老师那里打掩护。总之收作业的课代表和交作业的同学之间一定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小秘密,一定会很慢很慢,胡斌一定会很着急,在讲台上大声喊叫,然后在心里直感叹:怎么我的改革还是如此没有效果,好失败啊!直到第一节课上课铃声响了,收作业的课代表们才会匆匆忙忙抱着收了但是肯定没收齐的作业急急跑到老师办公室,然后打几个马虎眼又迅速跑回教室,准备上课。 场面一定很混乱,完全不像一班这样井井有条。 这就是差距吧!从每个同学个人衍生出的差距,被渐渐放大到了整个班级之间的差距。 很快第一节课开始了,王老师直接打开她的教案,开始给我们讲上周没有讲完的内容。我则立刻转入学习状态,开始认真听讲。 时不时看你一眼,你还是那样认真,但是认真中也透露着分心——你会时不时看看我,看看我的笔记,看看我做的例题有没有问题。然后小声给我说一下。 第二节是语文课,龚老师先是抽查背诵。结果,第一首内容就是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而被抽中的第一个幸运儿,就是我。 “兰与楷,你来给咱们背诵一下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吧!” “哦……好……”带着紧张与不安,我缓缓站起来,开始背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问……问苍茫大地……”我突然卡壳了。大脑一片空白。完了!大脑是一片空白,耳朵却一定是烧的通红通红的了。 “谁主沉浮!”你小声的在我旁边说,“谁主沉浮!”看我没有反应,你又提醒了一遍,但是声音比刚刚大。第二次不仅仅是我听见了,全班同学包括龚老师应该都听见了。 “白絮,你接着背吧?看你这么积极。”龚老师听到你给我提醒,对这幼稚又不失可爱的行为微微一笑。 “好!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你立刻站起来,大声背诵。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你一边在我的右边大声的背,我一边和你一起,小声的自己背给自己听。让自己知道,其实我是会背的,只不过太紧张一时卡壳了。 龚老师听完,微微一笑:“你们两位都坐下。白絮背的很纯熟,兰与楷应该是有点紧张啊,没事,不要紧张,就是一次简单的背诵而已,后面的同学也不要有压力,脑海中有什么,就大声的背诵出来,有问题刚好改正。这样子我们的抽查才有意义。就比如说刚才,虽然有紧张的因素,但是很明显,兰与楷‘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那一句是背不顺的,那就要好好把这一句话好好继续熟读成诵。这样,你的短板就没有了,什么古诗文,都能很快背好。”龚老师冲我一笑,然后对全班同学继续道,“那咱们就开始下一位同学,下一位同学还是来背诵一下《沁园春·长沙》,由齐珑儿同学来吧……” 留着齐耳的短发,齐珑儿戴着一副镜框很大的眼镜,站起来,小声的背诵着:“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声音大一点,不要害怕!”龚老师听她声音太小,轻轻地提醒道。 然后齐珑儿深呼吸一口,提高音量继续道:“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前二十分钟基本上就用来检查大家的背诵了,后面半节课龚老师为我们讲解了古诗题答题的几个小技巧,因为据她所说,一班上次考试古诗题答得普遍较差。我也不知道这个较差是什么标准,但是老师讲的答题技巧真的很有用,我都通通记录在了我的笔记本上。 语文课之后是生物,物理。上的我很难受。 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我看到课表上写的第五节课是“化学”,连忙拍一拍你的肩膀问:“你们班周一下午第一节课不是体育课吗?怎么变成化学了?” “诶呀,你看那是上午最后一节啊……额不对,今天上午要上五节课,第五节课就是原来的下午第一节课……” “是啊!”我看看你,然后眯着眼睛用力再去看“化学”下面的字,“政治,地理,英语”。“怎么回事?体育课没了?” “额……得问问写课表的学委。”你看看黑板上写的课表,也是大惑不解。 还没等我们谁去问,学习委员张林就主动走上讲台对大家说:“各位同学,按照学校的要求,我们班今天的第五节课上化学,原来的体育课被挪到下午倒数第二节,和原来的化学课互换了一下。” “今天下午不是要开学典礼吗?”有同学问道。 “是的。”张林推一下眼镜,点点头说道。 “那……我们的体育课不久没了吗?” “对啊,学校就占用我们的体育课来开开学典礼。” “我kao,我宁愿不参加这个开学典礼,我要体育课……”“我们的项目还没练好,咋就能把体育课取消了……”“是啊,这平时时间都要写作业上课,哪有时间去练?还把体育课占了,那运动会还开什么开!”大家越说越激动,有的同学开始大声喊了起来:“我们要上体育课!” “好啦别喊了!老师马上就来了,都回到座位安安静静的,一切服从学校安排。”卢雨站在座位上,一脸严肃和不耐烦的对着全班同学喊道。 “唉……”有几位同学默默叹息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办法,选择屈服。 在学校这个超大集体里面,每一个班级的利益都可以牺牲一点。而在班级这个大集体里面,每一个人的利益也都得牺牲一部分。就是这样薅着每一位同学的羊毛,学校才可以完成它的很多大事件,为了达到它的目的,它不惜牺牲我们这每一个个体的利益。 没办法。 化学老师端着一盒实验器材走进来,化学课要开始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跑在前面,我紧紧跟在你后面,我们又是这样一前一后到了餐厅。刚一进餐厅门,我就看到前面一个人满身疲惫,外套搭在胳膊上,一摇一摆的走向打饭窗口。 那人很瘦,胳膊很细,没有你那么白,头发有一点点卷,是李桥! “李桥!”我开心的大喊道,前面那人转过身来,看到是我,疲惫的脸上顿时挂上了灿烂的笑容。我连忙蹦蹦跳跳的朝他跑去,一拍他的肩膀,“走,打饭去!”然后回头看一眼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李桥你都会露出那种嫌弃,又有一丝凶狠的目光。李桥以前欠过你的钱吗?奇怪。搞不懂。猜不透。 我们三个人以一种奇怪的阵型走向打饭窗口——我和李桥并肩走在前面,你紧紧跟在我的正后面。“还好来的早,还没什么人,我们还能看看选择吃什么……”我一边说着,一边四处跑着看看,都有什么吃的。 “今天的饭菜看起来还行……我吃这个吧!”我停在打米饭的地方,回头对你微微一笑,你看着我小声说:“我和你一样。” 我点点头,然后李桥去打了一碗面,我们三个人就一起走向一个小圆桌,坐下来。 李桥一脸疲惫,我吃一口炒青菜就赶紧问:“你刚刚什么课啊?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我们刚刚上了体育课。”李桥一脸无奈,还有几分委屈。 “体育课?”你吃了一惊,然后慢慢对着我说,“我记得你们班体育课是在周一的早上和周三下午啊,怎么换到周一第五节了?” “是啊,怎么回事?”我看看你,然后转头去问李桥。 “不知道,就突然说今天上午本来应该最后一节上的物理和第三节课的体育课换了。第三节课上的是物理,最后一节是体育。”李桥吃一口面,无奈的说。 “那你们干嘛了?不会是跑马拉松了吧?”我看着李桥满面的汗,笑着说,然后开始在口袋里找卫生纸。 你知道我要找什么,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递给我。我抽出一张递给李桥让他擦擦汗。你看到我把你给我的纸给了李桥,脸色更差了。怎么了啊?奇怪。是怪我乱把你的纸给别人用吗?换作你你一定也会这样好心的啊! 李桥说了声“谢谢”,接过餐巾纸,一边擦汗一边说:“什么体育课,就是去给人家当苦力,让我们从库房里面把小马扎一个个抱出来,然后按照操场上画好的点,把小马扎摆好。我们班,还有八班九班,三个班一起,在操场上顶着大太阳干这个事情。” “啊?!”我被震惊了,然后皱起眉头,“学校为啥要这样?它明明雇了那么多保安,还有那么多的工人,干嘛不用,还非得学生去!” “就离谱……但是没有办法……”李桥生气,但是他是一个性格很绵,也经常会先考虑别人再考虑自己的人,“但是我们弄了也就不用再麻烦那些工人,他们也很累的。其实也没啥……”然后他就微微一笑,开始吃面。 我还要说什么,李桥却岔开了话题:“你们上一节是什么课啊?” “化学。”我吃一口菜,开始津津有味的给李桥讲起化学老师刚刚做实验把高锰酸钾放错位置导致实验失败的故事。李桥听的哈哈大笑,你也跟着一起笑。 我们吃完饭,慢慢上楼,走到二楼楼梯口,和李桥挥手作别。看着他一个人瘦瘦的背影疲惫的爬上楼梯,我真的有点心疼。李桥真的是个好人。他很喜欢替别人考虑,也很会忍受,忍受别人对他的一切不好,只记住别人的好。就好像上次我跟你说的,胡斌无缘无故在全班面前大骂他,冤枉他,可是这件事他已经忘了,我们俩再聊起胡斌,他也只会说胡斌最近上课越来越有趣了,讲的也越来越清晰了。而且一见面,他都会主动来问我最近在一班怎么样,会很认真的听我跟他说你们班的一些奇怪的现象。却从来不抱怨自己在十班有哪些不爽……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温柔的男生,却时时得不到世界的温柔。唉! 我跟在你后面回到教室,一路上脑海里都是李桥那瘦弱的小身板在烈日下搬凳子的场景。 你仿佛是看到了我的心思,也没有说话。和我一起沉默着回到教室。回到座位。看我魂不守舍,还主动去替我接了水。 开学只不过一两周,但是我觉得我真的很幸运,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也能一直和李桥、柳子瑜、苏南林他们保持着很好的关系,能时刻得到你们的帮助与关爱,我真的挺幸运的…… 带着对李桥的心疼,还有对自己挺幸运的欣喜,一中午慢慢过去了。 下午的政治课、地理课还有英语课过的很快,马上大家就要下楼参加开学典礼了。 王老师已经换了西装,站在前门口督促大家下楼:“可以带上水杯,但是不能带作业。” “啊……不能带作业……”“为什么啊……”这一个“但是不能带作业”,不知道伤了多少热爱学习的同学们的心。一班的如此,十班的也一定如此。 大家只好带上了水杯,在班级门口排好队下楼了。因为你身高太高,所以被排到了队尾,而我属于中等,偏低的身高,自然而然被放到了队伍前面。 到了操场之后,大家按照班级标志找到自己班所在的位置,高一一班在操场的最南侧。还好,这里有树荫,不是很晒。 但是尴尬的事情很快来了——因为我是临时加进一班的人,所以一班的总人数就从54变成了55,原本的双数位,一下子少了一个,你又刚好排在最后一个,所以到你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坐在前面,看着前面,直到听见后面乱哄哄的,我才回头,就看见你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子,站在一群坐着的人之间极其显眼。但你真的很聪明,很快就注意到了身后的篮球架子,一个帅气的甩身就坐到了篮球架子上去。 我笑了一下,转身看着前面。 开学典礼开始了。先是常务副校长张宝红那个老魔女上台宣布了开学典礼的开始,然后又说:“让我们掌声有请静兰中学校长,王悦居女士上台发表新学期致辞!” 张宝红真的好没文化,“发表新学期致辞”,这就是个病句。唉。没水平。普通话不标准就算了,说话还说不到一块,真搞不懂她是怎么当上常务副校长的。 王悦居是大校长,但是我们只在中考招生会上见过她一次,在军训开营仪式上见过一次,最后一次就是在军训结营仪式上。然后就是今天再见。到学校一个月了,一共见了四次大校长,但是这个常务副校长却是基本上隔天就会见到。可怕。 王悦居身为大校长,演讲水平比那个张宝红是要高很多的。但是上台也就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什么“要热爱生命,热爱生活”,什么要“尊敬师长,感恩父母”,什么要“与同学为善,热爱学习”等等等等。说的人直犯困。 等她讲完了这些正确的废话,我们又要给她激情的违心鼓掌。 之后,重头戏才真正开始了。 只见张宝红款款走上升旗台,带着自信的微笑,底气十足声音洪亮的说:“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我们学校于上个学期的竞赛中可谓大获全胜——物理竞赛一位全国金牌,五位同学进入冬令营;数学竞赛两金两银,十二位同学进入冬令营;生物竞赛三金一银一铜,十位同学进入冬令营;化学竞赛三金三银,二十位同学进入冬令营。” 她每说一个项目,大家就都热烈鼓掌。但是我连冬令营是个啥都不知道。我估计很多人也都不知道。 然后她解释道:“所有竞赛获得金牌的同学,直接得到清华或者北大的保送资格;凡是进入冬令营的同学,都有机会冲击全国奥赛金牌,获取保送资格;取得全省竞赛一等奖的同学,就可以为你的自主招生获得一个……” 她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在他们这种无脑洗脑的情况之下,我的耳朵已经自动过滤掉了那些所谓“竞赛”,所谓“保送”,所谓“自主招生”。 然后就是规模盛大的竞赛奖学金与上学期学期奖学金的颁发现场。 这个颁奖整整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我们底下的观众一直在跟着音乐的节奏鼓掌,手都麻了。 “接下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生物竞赛金牌,全国生物奥赛第二名,毛泽宇同学为我们分享经验。毛泽宇同学已经获取了北京大学的保送资格,但是还是要坚持回学校学习,他不舍得高中的老师与同学,让我们向毛泽宇、向这些优秀的静兰学子学习!” 哦。 鼓掌。演讲。演讲的很一般。毛泽宇学长就是在讲自己的经历。不得不说,真的很辛苦。那么其他竞赛生呢?没获得保送资格的竞赛生呢?唉。是不是有点白辛苦…… 后面干了什么我忘了,反正好无聊。跟开学没什么关系,就是一个表彰大会。披着开学典礼外套的表彰大会。 回到教室,收拾完东西,我们俩一起走出教室。刚刚走到楼梯口,我就看到了白因。噫,怎么前几天都没看到她? 你赶紧走上去,把白因拉着就走到楼梯拐角,还对人家恶狠狠的说什么“不是说好了让你在后面的巷子等我吗……” 额……你对你妹妹好凶哦。 但是我好开心哈哈哈哈哈。 你又回来了。 “她就是上来看一下,没事,走,咱们俩一起走!” 好,咱们俩一起走。 从教学楼二楼到学校门口,再到南边第一个路口我们分别,一共五分钟不到的路程,我们两个竟将它走出了一个世纪的感觉。这是什么最浪漫的事???短短五分钟,我们两个从早上聊到了刚刚的开学典礼,还聊了今晚的作业。好充实的五分钟。 “拜拜小兰!” “拜拜大白!” “路上小心!” “你也是。” 祝: 对你妹妹好一点,哈哈哈哈哈。 兰与楷 2017.9.29 第十八封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深秋内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大白: 今天是周二,一周的第二天,但是却是九月的最后一天了。 今天之后,就是国庆节假期,除了寒暑假之外最漫长的假期。 开心!期待! 早上开开心心的来到学校,虽然天气很差,阴沉沉的,时不时还会刮起一阵阵风,虽然不是很冷,但是吹在身上还是凉飕飕的。云也很低,好像今天要下雨。但是还好,一想到国庆节在即,这点阴翳的天气,根本没法阻止我开心。可是一进校门,我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校门口站着一排同学,全部靠着校门旁边的围墙站着。德育处张主任正站在一边,让进学校的每一个学生都停下来检查。从头发,到衣着,到手指甲,甚至到鞋子——必须是运动鞋,不能穿凉鞋。 一位同学穿着一个拖鞋,另一只脚穿着运动鞋,穿拖鞋的那只脚很明显是受伤了穿不了运动鞋,就这样张老师都要让他坐在旁边的围栏上,等待家长送鞋子。她还时不时转过去叨叨几句,“谁说脚上做了甲沟炎手术就不用穿运动鞋了?谁说穿不进去了!” 她好不通情理。 然后不通情理的她来找我了。 “手伸出来……嗯,还不错,行,上去吧。”看我头发没有留过耳朵,手指甲也不是很长,脚上也穿着一双洁白的运动鞋。是个正经的学生。 临走之前我看了一眼那排同学,又是那惊鸿一瞥,就瞥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赵月舟。 又是赵月舟。 她又怎么了? 脑子里在疑问,脚步上却是一步也不敢停,我就害怕张主任又借题发挥:“兰与楷,你干嘛不上楼!在这里看什么热闹!过来站这儿!” 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上楼。我觉得背后赵月舟的双眼一直在盯着我。好像一直在那里问:“为什么不过来帮助我?”我很想帮她,但是怎么帮啊?向偶像剧中的男主一样,冲到张老师面前,大声跟她辩驳,说赵月舟是对的,她什么都没做错,学校凭什么过多干预学生衣着打扮自由!然后像一个英雄一样,打败了腐朽的德育主任,腐朽的学校,腐朽的制度,拯救了美丽的受委屈的女主,拯救了无辜的热爱自由的其他同学们。 呵呵。我的内心戏好丰富。 一路上带着纠结,与懦弱,还有时不时对自己懦弱的无情批判,我到了教室。你已经在那里坐着了。 “早啊!”今天是我主动打的招呼。因为你在那里看英语,认真到没有注意到我进来了。 你抬起头,看见是我,微笑着说了句“早”,然后起身给我让开了位置。我坐到座位里,打开书包开始往外掏作业。 教室里已经开始有同学陆陆续续来上学了,我却压抑不住内心的焦急与好奇,赶紧趁着掏书之余,凑得离你近一点,在你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今天要干嘛吗?为什么让那么多人站在校门口的围墙边啊?” 你仰起脖子朝窗外楼下看了一眼,皱着眉头。 “不知道学校又要干嘛!今天都九月三十号了,明天就是国庆节了,还不消消停停的,让人开开心心上完学就放假休息,非得整个这,搞得全校人心惶惶的。” “唉……”我们俩一起叹了口气,然后各自低头,默默读起了英语单词。 今天是语文早读。收完作业之后龚老师就背着双手走了进来,她和王老师点头打了个招呼,王老师转身走出教室,龚老师则缓缓走上讲台,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今天早读的任务。然后大家就都开始积极完成任务了。 我眼睛虽然盯着语文课本,但是脑海中依然在不断的回放着刚刚在校门口看见的那一幕——赵月舟双目无神,面无表情的站在校门口的围墙底下,安安静静。她的衣着打扮明明很符合学校的要求啊?怎么了?头发是黑长直,没有染过也没有烫过,还扎成了丸子头,并没有披头散发,手指甲也没有违规,至于鞋子……哦,我那一瞥之间好像真的没有看到她的鞋子。可能她穿了露脚的凉鞋?啊……那会挺凉吧?毕竟最近也不是很热了,早晚温差还是很大的,穿凉鞋可能不太好…… 想着这个想着那个,读着语文课本,一节语文早读就这样过去了。很快,很快。 你又站起身来,拿起我的水杯。我想了想,叫住了你:“大白,咱们一起去吧!”我伸出手,拿起你的水杯,站起来,走出座位。你低下头看看我,微微一笑,轻轻说了声:“好。” 我们俩仍是一前一后走在过道里。你腿太长,虽然一直在刻意的放慢速度等我,但是我的腿太短了,总要多迈几步,跑快几步才可以跟上。走到了水房,我们就站在一起接水,肩并着肩,但是没有人说话。早上的世界也是蛮安静的。没有人说话。就这样肩并着肩站着,你有时会看看我,我有时也会抬起头看看你。但是我一抬头,动作有点大,你的水杯口有点小,就会对不准水龙头,然后一股热水呲出,“嘶——啊……”烫到我了。原本不白皙的手上却立刻变成通红色。 你赶紧放下我的水杯,两只手拿起我的手就放在温水水龙头低下去冲洗。 “你都多大了,咋还这么不小心?”其实没有多疼,但是被你这么一说,然后你又跟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死死盯着我的手盯着烫伤的那片皮肉,那紧张严肃的眼神与表情,让我不得不紧张严肃起来。 本来还想说句“没事,我不怕开水烫”来缓解一下气氛,但是一看你眉头紧皱,心疼的担心的生气的那个样子,我也是什么都不敢说了。只能小声嘟囔两句:“没事,不疼……” “不疼?不疼就怪了!你这一下,要损失多少细胞啊……”说这,你又开始心疼的皱紧眉头,然后把我的手在温水底下冲一冲,又拿起来放在嘴边使劲吹一吹。然后继续说一些偶像剧里面女主角干了傻事受了一点点伤,男主角就会小题大做的说的话。我听着,既感觉到很幸福,很开心,也很奇怪;又感觉到,我们两个人好造作啊。哈哈哈哈哈。肉麻。两个大男生,说这些干什么!干嘛,你要把我当你的小宝贝宠着护着啊? 不得不说,你最近好像就是这么做的。 难道说?你……喜欢……我?不可能,你就是把我当一个弟弟看的……我也是,从形体上把你当作了我的……哥哥。好吧,还有心灵上,精神上。 马上上课了,“别吹了,不疼了,咱们快回去上课吧!”我看时间快到了,赶紧跟你说。 “行,咱们先回去上课,一会儿要是还疼就去医务室。”你放下我的手,拿起两个水杯,低着头看着我,很严肃的说。 “哦,知道啦……”我嘟嘟嘴,小声说,脚步却是一点也不敢停,加速跟着你回到了教室。 我们回到座位,化学老师已经端着他的实验器材们走上了讲台。又是一节有实验的化学课!真不错! 但是等了很久,化学老师依然在讲昨天的作业题。 巧的是他讲的都是我错的题。但是,我不想听。我脑子里只有赵月舟的凉鞋,你的手,和那一堆实验器材。 哈哈哈哈,我好花心啊! 终于,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他拿起了实验器材,在下课的铃声响起之前,做了一次实验。还挺有意思的。 第二节是物理课。不得不说,化学物理连着上,真的有点然人把持不住。好难受。手好累,不停在记笔记,更可怕的是,我记的都是一些我听不懂也看不太懂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对于你们来说,却非常容易。这就是差距吧。 看我眉头紧锁,你就知道我这节课没有听懂。于是你时不时凑过来,仔细看看我笔记上都有哪些部分画了圈圈,然后再转回去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下标记。因为物理课侯老师的节奏太紧张太快速,你来不及跟我讲,也只能是等到下课或者中午。 第二节下课了。但是,因为下雨,所以不用跑操了。 下雨了?广播上说下雨了,但是我只看到窗户外面阴沉沉的,就像早上来学校时候那样。 听到广播说下雨了,不用下楼,大家都很好奇,纷纷看向窗边。而我就坐在窗边,为了不直接承受那么多奇怪的目光,我打开了窗户,把手伸出去,嗯,是在下雨,细细的,但是很密。而且看看地面,已经湿透了。 你转过头,拿着你的物理笔记本,对我说:“那咱们现在看看这些你上课没听懂的吧?” “好……”我微微一笑,带着一丝丝尴尬,和很多丝丝的感谢与开心,也打开了我刚刚合上的物理笔记本。 “你看这个,侯老师上课说……” 等等,侯老师!我还要去找一下侯老师!但是不是物理侯老师,而是那位负责数学竞赛的数学侯老师!我要告诉他我不参加竞赛了。 “等一下大白,我得出去一趟。” 你见我匆匆忙忙的站起身,也只好赶紧起来给我让开位置,然后急忙问一句:“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出去?” “我突然想起来,要去找一下数学侯老师,我要退竞。” “退竞?退什么竞?你……参加竞赛了吗?”我听你还在后面小声说些什么,但是我已经快步跑出教室,没法再回答你了。 跑到胡斌说的,二楼西北角办公室,那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很多位老师都在这里办公。 我找到一张贴着“侯彧”的字的桌子,围挡里面坐着一位很胖很白的男老师。 “老师您好,请问是侯老师吗?”我走上前,小心翼翼的问。 “啊?是我,你是……”侯老师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我,一连茫然。 “老师您好,我是高一十班的兰与楷,本来上周末是要去上数学竞赛课的,但是我不想参加数竞,所以来找您,想跟您申请一下推出数学竞赛。”我带着僵硬的微笑,大概说清楚了我的来意。 “为什么要退出数学竞赛?”侯老师还没说话,坐在他对面的老师抬起头来,带着极为奇怪的表情,就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是侯老师,一班的物理老师,围挡上贴着“侯文远”。原来一班的物理老师叫侯文远啊! “啊哈哈哈……我比较喜欢文科,所以以后分科也要去文科班,所以……也没想着对竞赛用心……而且数学不是我的兴趣点,让我去搞数学竞赛,我估计我也没有那个恒心和毅力,所以就……”我尴尬地笑了。一会儿看看物理侯老师,一会儿看看数学侯老师。他俩一个很瘦,一个很胖。但是同样都用那看怪物的眼神,在看着我。 “所以就提前退出?” “是,不耽误老师时间,也不耽误自己时间嘛……” 物理侯文远老师“呵呵”冷笑一声,低下头继续批改作业,不再说话。 数学侯彧老师清了清嗓子,对着我说:“那你既然已经决定了,老师肯定是支持的,那我就把你的名字从数竞名单中删去了。” “好的。”我在一旁连连点头。 “只是有一点,你现在想好了,以后可不能再后悔什么的,就是离开数竞就不能再回来了……”他伸出一只手平举在半空中,做出了一个“期待我的回答”的表情。 “好的。”我点了点头,眼神很是坚定——谁稀罕这数学竞赛,我肯定不会再回来了!就算是你们八抬大轿请我回来上数竞,我也不会同意的。当然,静兰中学竞赛班是怎么样的高傲,不可能这样对一个学生的。 “行,那你回去吧!我知道了……”侯老师对我点一点头,低下头操作去了。 “好的,谢谢老师!”我道一声谢,转身离开。 “嗯。”侯老师在后面小声回应了一声。 “还有不想上竞赛的学生?”走出办公室,我就听到年级主任袁卿风尖着嗓子,很奇怪的问。她是咱们高一的年级主任,也是化学竞赛班的负责人,好像还是二班班主任,二班和八班的化学老师。她真的很厉害,一个人每天搞定全年级的事务、一个班的班务、两个班的化学课程教学、一个竞赛班的竞赛教程。哇哦。能力没得说。但是,尖酸刻薄是真的。像胡斌一样痴迷于竞赛,歧视非竞赛生,也是真的。 算了,不管她。她是老师,有自己的个性与想法无可厚非。我反正达成自己的目的,推出了竞赛班就够了。 一身轻松的回到教室,看到你正在那里低着头,应该是在思考怎么样给我这个笨蛋讲清楚上节课的内容。 嘿嘿嘿。想起来还有点小幸运哦。 我赶紧走到座位,轻轻拍了拍你的肩膀,你抬起头,看见我,微皱的眉头立刻就舒展开了。起身,让我进去。 “怎么样,退了?” “嗯,退了。还被侯文远和袁卿风给嘲笑了。”我故意板着脸,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他们俩嘲笑你?为什么?”你笑着问道。 “因为我不参加竞赛。袁卿风在我走了之后还尖声怪气的说了句:‘怎么还有同学不喜欢竞赛’?呵呵,我就不喜欢竞赛。”我故意把袁卿风学的阴阳怪气。 “哈哈哈哈哈。”你在一旁开心的笑了。 我也跟着你一起笑了。 “好了别笑了,咱们先把你不会的知识点搞懂吧?”很快你又认真起来,让我学习。 “哦,好叭……”我撅起嘴,呆呆的看你一眼,然后向你凑了凑,准备开始听讲。你也凑过来,我们基本上耳朵贴着耳朵,悄悄的在讲。讲的不是风花雪月,不是地久天长,而是匀变速直线运动。 这浪漫的阴雨天就这样一点点过去。随着第四节历史课那位读课本的老太太喊了句:“下课!”大家又是飞一般的冲出教室,奔向食堂。你在前,我紧紧跟在后面。 跑到餐厅,赶紧冲到打饭窗口,看着那光鲜亮丽,五彩缤纷的饭菜就是一顿猛点。然后打到餐盘里才会发现,好难吃。好难吃。好难吃。 “你把肉和这些青菜吃完,剩下的给我吧,别浪费了。”你看我还剩了很多菜,叹了口气道。 “哈哈哈哈好,谢谢你,我的垃圾桶。”我脑袋一歪,一个鬼脸送给了你。 你微微一笑,开始夹我饭盘里面的菜。 我看着你修长的手指操作着长长的木筷子,一时间脑子里响起了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谢谢你,我的垃圾桶。”我的?我的?我疯了吧!我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你倒是没什么,怡然自得的吃着饭盘里面的饭菜,不论是我的还是你的,你都通通扒拉下去。你一点也不嫌弃我。我好感动。我吃一口米饭,又突然发现一件重要的事——每次吃饭之前你都会问我一句:“今天吃什么?”每次都是我来选择。每次都是你跑在前面为我们开路,到了餐厅就变成了我在前面挑选窗口,你在后面跟着我。我选择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你好关心我。你为什么这样关心我?因为我们关系好吗?那我也要这样关心你才对!明天中午我一定要先问你:“大白,你中午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吃。”一定要这样! 要不是今天我突然发现,这件事都要被我当成理所当然了,那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吃完饭,我们俩溜达着回教室。因为明天就不用来上学,所以大家都是喜气洋洋的,很开心的样子。真的就跟过年了似的。一路上遇到的同学,甚至是老师们,都很高兴,有说有笑的上楼了。 走上二楼,拐过拐角,走在阳光斜射下的走廊,看着旁边长高了的棕榈树,金绿色交加,斑驳着一份又一份的秋日生机。真是人高兴了一切景色尽成诗意啊! 走到快到班级门口的时候,一个女生从另一边的楼梯间转身走出,径直走向你我。还大喊了一句:“兰与楷!” 我赶忙向她走去。因为近视加散光,我真的真的看不清这是谁。只能分辨出这是一位女同学。 “兰与楷,胡斌让我来跟你说个事。”是柳子瑜。天啊,很久没有听过柳子瑜的声音了,我居然不能从最开始那一声“兰与楷”中分辨出是她。 “柳子瑜!哈喽啊!”见到柳子瑜,我还是有些尴尬。因为自从她上次生了我的气之后,我一直没有给她解释,所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是被冷藏了一样。见了面也不怎么说话。现在她主动下来找我,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是来找我说话了。我真的很开心。 “怎么了啊……”我走上前两步,我们离着还有大概五六米的距离,双方就都站着不动了。我见柳子瑜也没有向前继续走的想法,就也没有向她继续靠近。 “胡斌让我来的,他说要让你知道一下,既然你已经做好选择了,国庆节之后你就直接回十班上课吧。”柳子瑜冷冰冰的对我说。 我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然后“开心”的说:“好啊,那我就国庆之后回去……”我还想说什么“套近乎”的话,却被柳子瑜冷冷的无情打断了:“行,那你今天放学就把东西收拾好,可以一放学就把书包什么的拿回十班,你的座位没变,同桌换成了张晓晗和赵月舟。” “哦哦……”我一边听着她的指令,一边在疯狂加速我的大脑,让它赶紧工作起来,好好思考一下柳子瑜说的这些话,尝试捕捉一下重点信息。 然后我捕捉到了——“拿回十班”,“座位没变”,“赵月舟”。 我换同桌了?换成了赵月舟? “是什么时候换的啊?”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要换吗?”柳子瑜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更加冷冰冰的问。 “我,想……那为什么要换同桌啊?”我赶紧陪笑着问。 “上周末就换了。好了,你快回去午自习吧,记得放学了找你新同桌问一下十班的国庆节作业,每个班是不一样的。”说完,她跟一直站在我身后的你点头示意,也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我……”一肚子的话,被柳子瑜一个潇洒的转身憋死在了肚子里。 “走吧?”你轻轻揽了一下我的肩膀,轻轻的说。 “嗯嗯……”我懵懵的,跟着你走回了教室。 一个中午,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思考着柳子瑜的表情,语气,还有她问的问题——“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换同桌吗?”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啊?她为什么对我这样冷冰冰的啊?为什么提到赵月舟的时候还有点恶狠狠的?搞不懂。猜不透。 一中午我都过的很混沌,我以为我是困了。于是中午睡的很香甜。但是你并没有。一中午我都能听到你在我身边翻来覆去,衣服与抱枕来回摩擦的沙沙声,就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很清楚的知道,你应该是一个中午都没有睡着。 “怎么了大白?中午失眠了?”午休起来后我睡眼惺忪的看着你。 你冲我笑一笑,笑的有些疲惫,然后又用你那低沉磁性的苏音说:“一想到马上见不到你了,我就睡不着。” 啊……这…… 我又被你击中了。 这是什么情况?见不到我,因为马上就见不到我了,就担心或者难过的睡不着?这是多么真挚的友谊啊!我好感动! “没事!我会经常下楼来看你的。”我拍拍你的肩膀,就像是哄孩子那样对你温柔的说,“你要是真的想我了,就可以上楼找我啊……而且我们还可以中午一起去吃饭啊……对吧?” “怎么一起吃啊?” 你也真是被离别的伤感冲昏头脑了:“你每天在楼梯口多等我十几秒,等我从三楼下来,咱们一起从那个口跑去餐厅不就完了?”说完,我一个侧头杀,送给了你。你应该也是被我击中了,露出了甜甜的微笑。然后伸出你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还故意压低嗓子说:“当然可以,小兰……” 我扒拉开你的手,嘟了嘟嘴:“咸猪手,拿开!” “诶呀?还嫌弃我了?”你一下子来劲了,张开两只大长胳膊就扑向了我。课间啊,大家都随意的在休息,你这明目张胆的抱住了我,有多少人都看见了! 一瞬间,欢呼声,惊呼声,尖叫声,此即彼伏。 “诶呀!白絮!”我推开你的胳膊,恶狠狠的瞪着你低声吼道。 “对不起小兰,我错了!”你笑着道歉,但是根本没有一点诚意。因为你笑的很开心。 我嫌弃的瞪你一眼,带着我通红的耳朵,转过身去背对着全班同学默默收拾东西。 “好了好了!别起哄了!”你笑着对大家说。大家又“吁”了几声,但最后还是安静了下来。 我红着脸红着耳朵,收拾着东西,就听见王老师走进班,对着我这边大声说:“兰与楷,你出来一下!”我赶紧起身,你也起来给我让个位置。王老师刚刚转身出去,又一个转身回到班级门口,对着你说:“白絮也一起来。”说完就要走。但是当你和我被叫到一起的时候,全班又开始了异口同声的“吁——”很快,王老师一个回眸,就是那一个眼神,杀气十足的眼神,让全班安静了下来。 走到办公室,敲敲门,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去。王老师还没坐下,站在桌子边,依靠着办公桌围挡,对我说:“兰与楷,你已经选择了,就是要回到十班。可以,老师们都尊重也支持你的想法。那么你今天就好好收拾一下东西,把最后这一个下午的课听完,给你这次来一班学习画上一个句号。好吧?”她说一句,我点个头表示答应。最后她说完发问,我也是赶紧点头答应:“好的,好的……” “嗯,以后不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来找我,或者是一班的所有老师,我们永远都是你的老师。”说到这里,王老师那厚厚的镜片下面折射出的,已经不再是寒冷,以及令人发指的理性;而是慈母般的温柔,与关心。 “好的,谢谢老师!”我鼻子有点酸酸的,想哭。 “嗯,白絮,你回去好好帮兰与楷再收拾一下啊!” “好的老师,您放心。”你很沉稳的答道。一边的我却已经开始小声抽泣了。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王老师突然注意到了我在吸溜鼻涕,眼圈又有一点点红红的,赶紧问。这时我抬起头,看到了她的微笑。很温柔,很温暖。 “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挤出微笑,强忍住泪水。 这一周内你对我的照顾,王老师对我的照顾,其他老师同学给我的照顾,像翻日历一样一页页翻过,一页页在我眼前回闪。感动,感谢。 “好,那就回去吧!还有一个下午,好好上课!”王老师深呼吸一口,轻轻对我们两个说。 “好的,老师再见!”我们俩异口同声的说。然后一起转身,一起离开办公室。 一下午的课,我都没有很认真在听,我脑海里只有你,你给我讲过的一个个物理知识点,一道道化学错题,还有你为我接的一杯杯水,与我一起吃饭,还吃完我剩下的难吃的饭……感动。感动。 那个时候真希望时间能慢一点。但是事与愿违,很快放学了。王老师利用最后五分钟总结了国庆作业,提醒了大家出去玩注意安全。最后,她带领全班用最热烈的掌声,对我这个外班人进行欢送。 结束了。一周的“寄人篱下”的交换学习结束了。但是因为一直有你在身边,帮着我护着我带着我,我没有多少“寄人篱下”的感觉。只有在上课或者写例题,回答错误的时候,在他们鄙视的目光下走下讲台时很难过;还有一班同学之间较为冷淡的个人关系;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让我不舒服的。 “大白,再见!”我架好凳子,一个帅气的甩包动作,把书包搭在了肩膀上。我的天!好沉!我的小身板压不住这个很重很重的巨无霸书包,身子一瞬间向后仰去。你赶忙伸出一只手抱住我的头,另一只手抱住我的腰。然后轻轻一笑,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又钻进我的心:“没事吧?还不知道要小心啊!” “没事!”我推开你的手,避开你炽热的目光,小声说。 “哈哈哈哈你害羞了吗?就像我们上周三早上在班级门口一样诶!”你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我的耳垂。那是一个通红的耳垂。 “诶呀!别动!”我伸出手扒拉开你的“咸猪手指”,无情的推开你高大的身躯,大踏步走出教室。 这个时候班里面人也不多了,你突然叫住我:“兰与楷!” 我转身看着你。“怎么了?” “我……我……”你站在那里,像一根白色的擎天柱。但是你卡壳了。说了几个我,就是说不出下面的。 “你怎么了?”我开始笑了。 “没事,你……拜拜!”你脸红了。我虽然看不清,但是我能感觉到。 “拜拜!”我挥挥手,最后留给你一个侧头杀,然后转身离开。离开一班教室,离开教学楼,离开学校。 走在夕阳下,小巷子两边有许多柳树,虽然已经不是很绿了,但是还是一水儿的碧色。很清脆,很柔美。 我走过它们,走到我们往常要分手的路口——你要往东继续走,我要往北拐。 “拜拜。”我攥着两只手,似乎是有什么东西。 祝: 国庆快乐! 兰与楷 2017.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