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言咏赋》 楔子 我叫何希,是某不知名三流大学财务管理专业的著名草包,三年来为各大专业课老师都贡献过挂科率,几乎每个老师都不大喜欢我,辅导员尤甚,然而巧的是,我更讨厌他们,辅导员尤甚。 我们学校的地理位置奇佳,两面环山,一面临街,还有一面邻墓地。其实住久了也不觉得墓地有什么吓人的,相反,这块风水绝佳的墓地可是我们许许多多不着调同学的救命恩人。 “要不是她俩天天那么大声的煲电话粥,咱俩都不至于三更半夜又翻墙从墓地跑出去,真是够命途多舛的。”我第一千八百次发出这样的牢骚,穿梭在这片荒凉的墓地中。 同行的还有我的室友小侯:“就是啊,本来图书馆那边的栅栏就可以挤出去,不知道是哪个辛勤的工匠竟然横着焊了几根铁管,咋那么勤劳呢。” “听说今晚有流星呢,要是流浪的路上能看见流星,那真是我今天最大的安慰了。”我是真的很想看流星,因为我真的很想许愿,我太讨厌这个学校的一切了,除了小侯。我想许愿让这三年都变成梦,我都宁愿一觉醒来发现明天高考。 “要是真那么幸运就好了,我有好多愿望呢,诶?你看前面一闪一闪的,这流星……怎么好像跟我们在一条直线上啊……” “我嘞个去,大姐,跟流星在一条直线上我们不得登上太空了啊,那哪是流行啊,那不是教务处那个地中海吗……” “真假的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跑快跑!” 跑是来不及了,我们躲在了一座墓碑后面,最近从墓地偷跑出去的人是很多,但是三更半夜的在这守着也太夸张了吧…… “我刚才看见有人影了,今天一定要抓个典型,这帮小兔崽子是越来越猖狂了!”看他手电筒的方向大概是在向我们这边走来,再听听他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寻仇的呢。 我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我都能想象到那个地中海拎着手电筒像孤魂野鬼一样,凶神恶煞的表情还破口大骂的吐沫横飞,别说人了,连鬼见他也得退避三舍,谁也不想被大蒜味的喷壶洗脸。 “诶诶诶,你看!是不是流星,好亮啊!”小侯手指着深蓝色的天空,难掩激动的说道。 真的是流星!“快!快!快许愿!让流行快把地中海带走!咱俩一起许愿声大点,快让流星听见。”现在除了向流星许愿也没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关键时刻我连算命的瞎子都敢信,我俩一起像跟佛祖祈祷一样闭眼许愿。不过今天真的很幸运,虽然遇到了地中海,但是刚说到流星流星就出来了,我很相信运势,我觉得今天很幸运,那地中海一定找不到我们。很神奇,过了一会真的听不到地中海有味道的叫骂声了。他是还真没找到还是假装走了呢,流星不会真这么灵吧?我决定睁开眼睛打探一下情况…… 第一章 穿越 前几年春晚演过一个很经典的小品,有一句台词很哲学,是说“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我们上过语文课的都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是直到今天我发现,可能也不全是夸张……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周围白的刺眼,我只能先眯着眼睛来回打量。这是一间纯白的房间,应该也不是房间,总之这里除了白色一无所有。果然,地中海是不见了的,但是挡着我们的墓碑也不见了,整个墓地都消失了。 “诶,这是啥情况,许个愿愿天就亮了?”我问身边的小侯。 她没回答我。 我回头一看,哦,小侯也不见了…… “什么情况?!没在一条直线我也被流星送到了外太空?”我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周围情况,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景象,可能正常人应该很恐慌,很害怕或者很焦虑。但我是著名草包,反射弧极长并且好奇心极重,我先是大脑一片空白,然后,还是一片空白…… “excuseme?”“安宁哈塞呦?”蹲的太久腿都麻了,我要站起来走一走。面对未知也不要害怕,因为没有什么比人更可怕。我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一样慢慢活动双脚,艰难的踏出了第一步,也是最后一步,我的身体突然下坠,我觉得好像是重力加速度又加了速度的感觉,以这种速度下降我真能眼睛一闭,不睁。 很神奇,我睁开眼睛了,眼前的景象又不一样了,刚刚好像都是在做梦,那种感觉像是在坐过山车,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在睁开眼睛的前一秒,我以为我就要死掉的时候,听到耳边响起一句话:“总是躲可是不行的……” 是在说谁呢?但是我不躲就被地中海抓到了呀,被罚我也可以认了,但是我真的讨厌大蒜味。现在看来地中海肯定是抓不到我了,我估计美国联邦调查局出动都够呛能找到我了。 此时此刻,我能清晰的感受到额头上正顶着一块用凉水浸泡过的毛巾,水里应该还加了玫瑰花,香香的。我躺在了一张明显是几千年之前制造的床上,被子是绣了梅花的绸缎面料,这肯定是很值钱的,这做工看着就很高级。枕着的是金线绣花,白玉镶边的枕头。垂下来的帘子是纱制的,竟然出奇的遮光,遮得我床外面的世界一丝丝都看不见。我起身准备穿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年轻力壮的孩子浑身竟然跟被重新组装过了一样,手脚都不灵活,骨头也嘎吱嘎吱的响。果然鞋子也是几千年前鞋的样子,不仅如此,我发现连衣服都是古人的衣服。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慢悠悠像林黛玉一样挪到门口,阳光一点点照在我脸上,暖洋洋的,这一定是夏天。还没等我的眼睛对上焦,就听见有人嗷嗷地喊:“小姐醒啦!”“谢天谢地,真是佛祖保佑!”“快去通知长公主和驸马!” “长公主和驸马?what?嗯?姐穿越了?”我也不是非常难以接受这种戏剧化的情节,当初穿越剧爆红的时候我也怀疑过穿越的真实性,所以我特地去访问了著名百科全书——百度。它说穿越在理论上是存在的。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以及霍金表示这样是可以进行穿越的。只不过没有哪个科学家去实验过所以难以检验事情的真假。现在我检验了,是真的,但我不会说的,因为专家不一定会相信我是不是真的穿越了,但精神病医师一定会相信我需要接受治疗了。还有就是,我不一定能不能回去。 在我思绪飘远的这么一会会功夫我已经被一大堆女仆包围了,又来扶我又来此起彼伏的问我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难受不难受。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先要回答哪个。很快长公主和驸马就来了,驸马我倒是没认出来,但是长公主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活脱脱一个行走的首饰盒,这金碧辉煌的都要闪瞎我了。但是她的面容十分憔悴,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眼泪汪汪的,拉住我的手就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儿啊!娘亲对不起你!那些个小人竟然趁着我和你父亲不在放火烧了长公主府,那么老大的火,烧得我儿差点在梦里醒不过来了呀!”长公主竟然是我妈?我爸是吃软饭的?我差点被人烧死?她见我愣愣的没什么表情,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哭的更伤心了:“定是被房梁砸伤了脑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外面的小太监说了声是拔腿就跑,这样的人才放在2021年那肯定至少是个世界亚军呐。长公主把我扶到了床上,这样细细看她就发现,果然是公主啊,长得竟然这样的好看,圆圆的眼睛,黑汪汪的,鼻子小巧而挺拔,嘴唇未染胭脂依旧粉嫩,肤色白皙细嫩,就是憔悴了些,苍白了些,大概是因为宝贝女儿出此变故吧。 “小汐,你怎么了,你难道……不认得娘亲吗?”她被我盯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冲她点点头,这种重大变故真是失忆的绝佳机会。我暗自庆幸的同时长公主哭的更狠了,驸马倒是一直也没说什么,就轻轻的拍着长公主的背,我突然怀疑这驸马是不是续弦的,要不爸爸怎么对女儿这么冷淡呢。 没过多久,太医急急忙忙进屋了,感谢这个时代没有x光也没有ct,经太医一番诊断加推测,我确实是失忆了,并且恢复记忆的时间暂时未定,在身体完全康复之前最好是静养。我怀疑这太医学的是心理学,不然怎么能把我想要的症状全说出来。 记忆难以恢复,长公主也不强求我想起来,她也算豁达,以前的回忆没了还可以创造新的回忆,因为我要静养,所以她把其他人都谴了出去,驸马也出去了,只剩我们母女二人,她想跟我单独说说话。 长公主告诉我,我叫何汐,是“怨叶相思,待题付,西流潮汐。”的汐。这好像是个关于恋人要分手的诗吧……不过我也不关心那些,反正我还是叫何汐,跟原来的名字同音,影响不大。 然后关于朝代,长公主的解释是说,没有朝代这个词,天下分五族,分别住在不同的地方,各个族里都有自己的统治者,像我们人族的统治者就是长公主的亲弟弟何永昶,长公主名为何瑞贤,国号为瀛国,先皇只有两个孩子分别是长公主以及现在的王,所以皇位的继承并没有血流成河,一切都十分的顺理成章,我们国家已经有一千年的历史了,据说每位皇帝都是只有一个儿子,除非第一个儿子死了,否则往后生下的全都是女儿。长公主说这是人族为了避免斗争波及其他四族所向巫族求来的诅咒。没有了战争,人族生育能力又强,凭借着这种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人族在大荒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其次是青丘狐族,这是我感兴趣的生物,因为我原本的家里养了一只小狐狸,特别可爱,都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到了……言归正传,狐族有两大姓氏,涂山氏非常聪明,擅长经商;有苏氏非常妖媚,擅长蛊惑人心。听长公主的意思,她不大喜欢有苏氏,而涂山氏更是讨厌有苏氏,虽然各自负责不同的领域不互相干涉,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狐族分出两个帮派,这种内部难以统一的局面在政治角度来说他们整个部族应该已经被其他四族吞并了呀,但长公主说,狐族虽然内部斗争不断,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向来明理,有外族入侵是不言私人恩怨的,所以狐族繁荣昌盛了几千年。然后是巫族,巫族当家的自然是巫王,巫王都是年纪很大的老爷爷才能当,因为他们的寿命很长很长,所以即便是老爷爷也能活个几百年。巫族擅长巫术和占卜,行踪飘忽不定,防御能力极强,好像是在打仗的时候吃过亏,导致现在人口很少,也很难见到,是五族中最为神秘的一族。但长公主说,巫族不出现是好事,他们一旦频繁活跃在大荒之内,往往是有大事发生,而且大多是坏事。然后是就是仙族,仙族比较庞杂,万物皆可修炼成仙,人可以,花草树木也可以,鱼马羊猴都可以,神族犯了错,剥去神躯被贬之后也是仙。只不过修炼成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仅要勤奋,要有机遇,最重要的是要有天资,所以对人来说,能被选去修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仙族可以活上几百年,哪有人不羡慕的。最后就是神族,传说是神族开辟了天地,世上最早只有神族,后来天地灵气过于充沛才在不同的地方孕育出了不同形态的生物,各族都是这么来的。神族都很高傲,住在神山上,在人族这个地界几乎没有见过,所以长公主了解不多。 她在我房间里呆了很久很久,跟我讲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我不知道的事,直到天快黑了她才叫我早点休息,然后就离开了。 我知道我已经穿越了,还穿到了一个架空的时代里,本来还庆幸我这渊博的历史知识终于有了施展的地方,现在看来,是空欢喜一场了。 我刚醒没几个时辰,也没什么力气,所以就这么一直躺着不想动,身体不想动,脑子就得动了。这一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但鉴于我这个养尊处优的身份,听说还是御赐的永乐郡主,所以即便失忆也不要紧,我可以理所当然的不思进取。但是另一个世界现在怎么样了呢?这算是魂穿吧,难道我跟这个身体的主人交换灵魂了?那她肯定也要被大家当做失忆了呀,这一切可都是在墓地发生的,我的老天爷呀,这不是以身作则宣扬了怪力乱神的说法吗!这可怎么办呐…… 第二章 预言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拉开帘子能看见阳光顺着窗户洒进屋子里,暖洋洋的,还有窗外郁郁葱葱的桃花,有一枝竟然偷偷地爬进了屋里。我喜欢桃花,因为它分分嫩嫩的十分好看,但我更喜欢梅花,因为它与众不同,跟其他花的花期都不一样。我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 躺在床上能清楚的听见窗外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聊天,伴随着这样热烈的阳光。不知道昨天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这一觉睡得特别踏实,自从上大学之后再也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原来天之骄子是这样的感觉,不用为工作发愁,不用应付人际关系,有资格混吃等死。再也不用过那种焦虑到睡不着觉的日子了。可能很多人觉得如果一辈子碌碌无为什么都不懂那真是白活一场,但我不是这样的世界观,如果能一辈子都吃喝玩乐不思进取还吃穿不愁,那我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是个废物。以前大家读仙度瑞拉都羡慕她,但我只羡慕那两个废物姐姐,有人疼有人爱还不用为了生计奔波,这样的话别人觉得她们丑或者无能也没关系啊,日子总归是过给自己看的,管我有没有一技之长,只要能一直开心的活着,我都不计较。快乐是我人生唯一的宗旨,这可能是著名草包形成的原因吧。 “小姐?你醒了吗?”门外的丫鬟轻声地问,我猜这应该就是我的贴身丫鬟。我嗯了一声,好好睡一觉力气也回来不少。 此丫鬟名为文鸳,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我就这么一个贴身丫鬟。她生的也很好看,并不是浓眉大眼的那种,眉眼很清淡,鼻子挺拔,嘴唇殷红而且不大也不小,绝对是气质美女那一挂的,什么都好只是看着有点冷冷的不爱搭理人,总之做丫鬟真是可惜了呀。 文鸳见我醒了便过来服侍我起床梳洗,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实在是比我都要名媛一些,鉴于所有人都知道我失忆了,我便直截了当的问了一句:“文鸳,我瞧你气质不错,怎么会来做丫鬟呀?”文鸳先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小姐真是全都忘了,六岁那年的元宵节,你与长公主一同逛庙会,回府时看到了躺在路边的我,立马央求长公主救救我,我当时只是个快要死掉的小叫花子,要不是小姐和公主,奴婢早就不在世上了呀。”文鸳微笑着,我看不出她眼睛里藏了什么情绪。 “哦,但是,我这样问可能不礼貌,你的亲人……”我小心翼翼的试探,确实不该问,但我真好奇,我老觉得她有什么故事。 “没关系,小姐失忆了,我再说一遍也无妨。我的亲人……他们……都死了……当时闹饥荒,除了我,全都饿死了,因为娘亲把最后的食物都给了我,所以,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文鸳还是微笑着。 我以为她是什么豪门私生女之类的,没想到是这样,干嘛乱问别人的隐私,我赶忙道歉:“真是对不起,我是瞧你气质出众,所以好奇问了问,没想到……”文鸳并不计较:“没关系,小姐不必自责,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不难过了。奴婢来伺候小姐梳洗吧。”我点点头,我坐到镜子跟前任凭文鸳摆弄我的头发,镜子里她那明媚的笑脸,我瞧着心里一阵难过。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我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天了,何汐今年十四岁,比我小了整整五岁,文鸳跟我一边大,不仅如此,还是同月同日生的,我觉得很有缘,而且也怜惜她的身世,所以对文鸳格外的亲厚。 静养了这半个月,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今天长公主要我陪她去大昭寺还原,说是多亏了佛祖,我才能恢复的如此之快,半个月没出过门,我当然是乐意去的。 去寺庙理应穿的素净一些,我本身爱穿白色,所以选了一身白色齐胸襦裙,只袖口是渐变的浅蓝色,我不喜欢化妆,所以未涂脂粉,连发簪也减少了一些。去见佛祖,自然是要真实淡雅些才好。只是不知是不是最近中药喝的太多了上火,嘴唇变得非常红,其实我的五官跟原来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稚嫩了一些,我觉得挺好,因为我本来长得也不丑。长公主是一如既往地富丽堂皇。 听说大昭寺是国寺,里面有一位大师空灵,是罕见的巫族和人族的混血,之所以说罕见是因为巫族有族规,第一条便是禁止与外族通婚,并且巫族繁殖能力非常差,本族之间尚且难以生育,跨越种族生出来的孩子存活率更低,所以这位大师的存在可谓是奇迹。精通占卜之术,只不过泄露天机会折寿,几乎没人见过他。我没见过巫族,也不信那些,我觉得也就跟塔罗牌差不多。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大昭寺,果然是国寺啊,红墙金瓦的很是气派。我随长公主一同进入院内,走到门口时她转过头来对我说:“汐儿,你且在殿外走一走吧,一会我们一起去吃一些斋饭再回去。”我乖巧的点点头,目送长公主进了大殿。 转身下了台阶,这寺庙里香火旺盛,连后院花花草草都长得极好,我很喜欢花。寺庙里曲径通幽,为了防止迷路,我决定和文鸳一起边赏花边等长公主。 “这些花开得这样好看,等回去我也要在我的院子里种一些,那样整个院子都会变得很香,等到秋天还能做成胭脂香料,馋了还能做糕饼果子,你觉得怎么样?” “小姐真是聪明,这些花从生到死都有利用价值,真是一点也没浪费。”文鸳也喜欢花,而且更喜欢桂花糕。 “种两棵桂花树,学学桂花糕怎么做,既解了你的馋又打发了时间。”人是不能闲着的,不然就要退化了,这样好的夏天,一定得种点什么东西在院子里,我这样想着。 “我最喜欢桂花糕了,到时候我们一起种桂花树。”一提到桂花糕,文鸳就笑得合不拢嘴,我原来觉得这丫头挺高冷的,一个桂花糕就原形毕露了。其实文鸳确实是不爱与人亲近,当然,除我以外。 我们两个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各种糕点,突然花丛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没等我俩反应过来,一个黑不溜秋的老头嗖的一下跳起来,我还没开口他先嚷起来了:“叽叽喳喳的吵什么?拜佛不去前殿跑这来做什么,拜花吗?这又不是花仙子庙!”这老头中气十足又身手矫健的样子,我脑海里只有四个字——老当益壮。我看着他这布满红血色的眼球,显然是我们惊扰了他的好梦。 古人都谦逊有礼,但我不是古人。“谁知道你在这睡觉啊,哪有人躲在花丛里睡觉的啊!我还没说你突然跳起来吓到我们呢,你倒先发起脾气了,你倚老卖老,蛮不讲理!”文鸳小声劝我说话客气一些,但是我最擅长的就是跟人吵架,词汇量上来了真是刹不住车。老头可能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胆大包天的黄毛丫头,不怒反笑:“你这丫头,胆子大得很呢。今日算是有缘,我送你几句话。”我被他笑得发毛,被顶撞了反而开心一些,十有八九是脑子不好,我笃定他说不出什么好话:“话有什么好送的?我才不稀罕。”老头哈哈大笑,我更毛了。他在我和文鸳脸上来回的看,要不是看他是个老头,我真想给他一拳。就在我准备爆发的时候,老头突然神色古怪的转过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啧啧啧,花开并蒂,是为大祸也!”说的什么废话,说的莫名其妙,一点也没看出跟我有关。我刚要开口回敬他,突然听到长公主的声音:“汐儿!汐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说着便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关切的看着我。 “空灵大师。”陪长公主一起来寻我的小和尚恭恭敬敬的冲着那老头行了个礼。还没等我表达惊讶,长公主突然窜了出来:“空灵大师?您就是空灵大师?真的是幸会,本宫仰慕您已久啊。”空灵大师摆摆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老夫我有什么好仰慕的,倒是令千金,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啊!”长公主回头看看我,我也看看她,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长公主再一回头,空灵大师已经走远了。这古怪的老头说话没头没尾的,竟然是长公主口中神仙一般的空灵大师。回去的路上长公主一直问我空灵大师有没有跟我说什么,我只说没什么,心里想的全是这个国家完了,诈骗竟然都不算犯法了! 长公主只对空灵大师感兴趣,一直要问我们都说了些什么,我被问的透不过气来,索性拉起帘子看看轿子外面的人间烟火,酒楼的老板娘又被丈夫偷了钱去喝花酒,想给花魁赎身的穷秀才鼻青脸肿的被老鸨扔到了大街上,邻近的香料小贩跟糕点小贩因为对方的香气盖过了自己的而大声争吵,再往前看,走在轿子斜前方的文鸳,自从大昭寺出来就一直若有所思的侧脸…… 第三章 及笄 夏天很快就过完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秋天就赶上了我的十五岁生日,也就是及笄之礼。 我很不喜欢过生日,更不喜欢收礼物,这大概是一种神经病的思想。因为过生日收礼物已经变成了和春节一定要吃饺子一样的习俗,我很难分清这些礼物代表着祝福还是代表着任务完成。我还是喜欢动机明确的去做事,不是为了大家都这样做才做,是为了我喜欢做才做。当然了,只是我想是没用的,我依然要为了这些世俗礼仪天不亮就起床。其实别的都是借口,我是真的太困了。 让我比较安慰的是,长公主竟然比我起的还早,我坐在镜子前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听见她在院子里来回指挥,她是真心疼爱何汐,可惜我是何希。但那又怎么样呢,世间的事总是阴差阳错,既然我占了何汐的身体,那就一定会代替她孝顺双亲。 及笄之礼要在神坛举行,我也是第一次去,听说有很多很多大荒内有些身份的人都要前来观礼,皇帝皇后带着他们的宝贝儿子也来了,我原本是非常紧张的,但是眼下是真的太困了,不管以前是熬夜刷剧还是蹦迪通宵我都从来没这么困过,大概是在长身体吧。 一切准备好了之后我们便出发去往神坛,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我从后门进入,长公主与驸马去到东面的台阶迎宾,文鸳去西边的台阶托盘,宾客到齐之后均于神坛之外等候。与此同时我在忙着沐浴,今日沐浴格外的隆重,牛奶浴又撒了些各色花瓣,我看着那一桶桶丝滑白嫩的牛奶淋在我身上,真是有点渴了,这些人,是真败家啊。 沐浴之后换上采衣采履去东厢房等候,此时宾客已经全部进场,长公主起身致辞,我也离开厢房准备受礼。 “请小女何汐入场拜见各位宾客!”我听到长公主念到我的名字,教导嬷嬷提醒我该登场了,于是我缓缓前行,一步一步迈上汉白玉台阶,阳光大的刺眼,我穿着白色单衣,披着黑色长发被秋风吹的纷纷扬扬,却也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现在,我叫何汐,刚满十五岁,这个世界里我最喜欢的人是长公主,最爱吃的是叫花鸡和马奶糕,最爱喝的是桃花酒,最喜欢的事是画山水画,人生目标是做个吃喝玩乐开心快乐的小废物。 长公主慈祥的看着我一点点走向她,好像在看我又好像不是,但她依然很美丽,很贵气。我还看到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像开不尽的桃花林,没有边际。 净手完毕,文鸳奉上罗帕和发笄,皇后为正宾走到我面前,先是唱祝词,唱完之后再为我梳头加笄,是我很喜欢的梅花白玉簪子。梳头完毕皇后便回到了座位上,我回到东厢房穿衣,来回穿了三次才算穿完,穿一次拜一次宾客。这里跟现代相同的是重要场合都是要穿礼服的,而不同的是在现代越隆重穿的越少,这里越隆重穿的越多。长公主为我定制的众多礼服中我觉得这件最好看,白色的湖绸波光粼粼又柔软至极,上面绣了我最喜欢的梅花,拖地的裙底朱红色的花瓣密密麻麻,蔓延至胸前逐渐减少,形成渐变质感,用银线调和花瓣的明暗面,做工极为精巧。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腰身极为合适,把身材勾勒的玲珑有致,我初次试穿时是极为喜欢的。但是此时此刻束腰加身,勒得我几乎要透不过气来,脑子里也根本想不到美不美的,只想赶紧脱了它好好睡一觉。 及笄之礼十分繁琐,礼成时已经到了正午,太阳大的刺眼,就像我在墓地那晚看到的白房子,就那么一瞬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周围都变得很安静,除了白色什么都看不到了,难道是过个生日我又穿越回去了吗?我开心了还没一秒,白色消失,眼前的宾客与刚才无异,只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变了,有的惊讶,有的疑惑,有的好奇,嘴里在说着什么我一点都听不见,而我只有穿越失败的小失望。 突然我看见突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向皇帝说了些什么,然后皇帝点点头,起身与众人举杯,大概说了些什么天佑瀛国这样的话,反正我是一丝一毫都听不到,长公主和驸马在陪宾客应酬,文鸳扶我回东厢房休息。我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困得神志不清了,反正回到厢房我便一头栽到了床上。 半梦半醒中我感觉到有人替我换了衣服,完全睡醒时已经天黑了,我躺在长公主府里,帘子外的文鸳听见响动轻声地问:“小姐,已经戌时了,要传膳吗?”我能听见了,果然那时是困晕了,睡了这么久确实有些饿了:“要叫花鸡!”文鸳笑了一声便出去吩咐厨房了。 没几分钟厨房的小丫鬟们便端了好几盘小菜进来,我饿得肚子咕噜噜的叫,也顾不上什么淑女不淑女的了,饿虎扑食一般吃了起来。在笈礼的前半个月开始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教习嬷嬷凶狠的如同豺狼虎豹一般,每日顶着水碗走两个时辰,学两个时辰的礼仪,背祝词,背流程,饿得眼冒金星还得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一堆兔子食,吃不到肉简直是我的噩梦,总之这一切终于过去了,我就说我不喜欢过生日! 其实今天除了是我的生辰之外,也是文鸳的,我屏退了其他下人,叫文鸳与我一起吃:“坐下吧,我知道今日也是你的生日。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了,还是这样好好吃一顿饭最令人舒心。”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文鸳也逐渐不再与我见外,在我身旁坐下说:“谢谢小姐还记得奴婢的生日。今日累坏了吧,我瞧你从神坛上下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过,直直地栽到床上就睡着了,我还吓了一跳。”叫花鸡堵满了我的嘴,我含糊不清的说:“我真的累坏了呀,我困得都神志不清了,都听不见别人说话,只想着要快些睡觉。”文鸳的吃相就文雅太多了:“今日起得早,小姐平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呢。不过小姐,今日你成了天降福星,我看着那些世家公子一个个的看着你的眼神都变了,活活像一群恶狼,我估计呀,明日起这长公主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我不明所以:“我怎么就是天降福星了?”文鸳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小姐是睡糊涂了吗?今日礼毕时,神坛之上只你一人,突然周身大放异彩,待光芒褪去之后,小姐你的额头上竟然出现了一朵血红色的彼岸花花钿,钦天监说,彼岸花降世是为祥兆,来年必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帝陛下一高兴当即封你为固元公主呢!” 原来那时候站起来的大臣是钦天监,原来他们议论的是我,原来他们议论我的原因竟然是我额间长了一朵花。我突然冲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人,额间真的长出一朵红色的花,摸一摸,触感与从前并无二致,还真是长出来的,我就听过凭空长痣的,长花这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闲聊几句,我便打发文鸳回房了,她真是累了一天一点也没歇,晚上我也不需要服侍,还是叫她早早休息的好。 我刚刚睡醒,眼下毫无困意,文鸳也被我打发去休息了,睡也睡不着,玩也玩不了,真是无聊极了。窗外的桃花树稀稀拉拉的落了一地的叶子,我喜欢看这样的景象,便命人不许扫起来,原来粉嫩嫩的桃花结成了桃子,我顺手摘了两个离窗户最近的。今晚的月色真好啊,看着这颗桃树我想起小学的时候最喜欢爬树了,爬到树上藏起来老师就找不到我了。眼下这棵现成的桃树刚好够我爬,我推开门,打算爬到房顶去看月亮,顺便又顺了几颗桃子。岁数大了手脚也不太灵活了,费了好大劲才爬上来,我看着月亮咬了一口桃子,舒心的笑了起来:“真甜呐!拿出去买也要二两银子才行!” “嗤!” 我有一点被害妄想症,这一声轻蔑的笑弄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都在想他是要杀人还是放火了。结果一回头看见一个白衣男子,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帅哥,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倒是生的极为好看,我心放下一半,长得好看的人不会太恶毒,真的是我以貌取人的宗旨。我看了他一眼便转回头来:“爬人家屋顶还好意思笑那么大声。” 白衣男子轻轻走过来坐到我身边,顺手抓起一颗桃子就啃了起来:“按固元公主这卖法,怕是一分钱也赚不到了,唔……是挺甜的。” 我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说我的桃子不值二两银子还吃那么香,你家都吃什么啊能把脸皮吃这么厚。” 这不要脸的白衣男子听我骂他还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果然人不可貌相,今日观礼,大荒之内多少世家公子嚷嚷着非卿不娶,不知道他们看到公主如此凶狠的样子会不会还这么想。”他不仅吃了我的桃子还明目张胆的说我坏话,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娇羞的大家闺秀,这么不要脸的人我一定要怼他。 “关你什么事啊?你三更半夜翻我屋顶是来给人保媒的啊?话那么多,吃了我的桃子得给钱,二两银子!”我向他伸出手。 他扫了我一眼扭头大笑:“你这桃子不值二两,讹人可是不对的哦。” “怎么不值?你吃蟠桃长大的啊?本公主说它值它就值!快点!” “做生意还讲究个讨价还价呢,况且我只是试吃对不对,你得讲道理啊。” 此话有理,我点点头:“对呀,可以讨价还价……那……就三两。” “哈?!” “怎么了?你半夜翻到我房顶,我要是报官你就死定了,竟然连三两银子都不想给,何况本来也不是三两,是你自己非要讨价还价的……” “行行行……你竟比一般女人还要无理取闹,我花钱买你闭嘴。”他将手伸向袖子去拿钱袋,“呀!我的钱袋忘记带了!” 我真无语,我已经不太想理他了,如果不是他长得好看,冲他这么不要脸我早就不理他了。我起身要走,他紧忙也站了起来:“我是真的没带钱,真的,我才不是那种会赖账的人。” “那怎么办呢?要不你再吐出来?” “别了别了,那怪恶心的哈哈哈哈哈。这样吧,你明天如果有时间可以来驿馆找我,到时三两银子我必定如数奉还。”白衣男子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可是个自来熟的小财迷,既然他开口了那我当然是要去找他的:“好啊,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白衣男子转身要走。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诶!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背对着月亮转过头,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熠熠生辉。 “青丘。涂山亓。” 第四章 天资 今天是个讨债的好日子,放眼望去,秋风习习,阳光和煦,万里无云,事不宜迟,吃了早饭我立马动身去驿馆。 驿馆离长公主府有些远,坐马车坐得我腰酸背痛,打死我都不会再来了。文鸳向守门的侍卫出示了我的令牌,他们立即恭恭敬敬的请我进去,谄媚的小太监一边为我引路一边打量着我一个女孩子刚刚及笄就去找人家的公子,不断地打探我和涂山亓的关系。我也懒得解释,反正我位高权重,谁也不敢当面议论我,我听不见就算没有。 很快到了一间偏殿,还没走近便听见说话声。 “这瀛国的好吃的可真多,来这几天我都要胖了不少。”听这声音,果然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涂山亓。 小太监像开了扩音器一样冲着里面高声说:“固元公主驾到!” 屋里的人齐齐往我这边看,屋内有四人正坐在一起吃饭,我还没有看清他们的脸,涂山亓便笑嘻嘻的蹦到我眼前:“呦!公主好早啊!怎得如此急不可耐?”我不用看也知道其他三人是什么表情,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话从来不模棱两可,先绕过涂山亓给其他三位见礼:“小女何汐,见过大家。”为首的是个头发胡子都雪白雪白的老者,连皮肤也白的很,他微笑着回礼:“青丘涂山未已,见过固元公主。”剩下两个都是年轻一些的公子,一个看着要比我还小些的叫轩禾,白白净净的小脸,两个眼睛圆溜溜的像小鹿一样,说话也稚嫩一些;另外一个倒是一下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我觉得,他好像不大喜欢我,说话冷冷的,人家给我回礼都面带微笑的,他竟然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不过长得倒是很好看,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有一双与众不同的深蓝色瞳孔,鼻梁高挺,淡红色的薄唇微抿,身着我最喜欢的白色衣衫,身姿挺拔,形象上引人注目,性格上拒人千里,他并没有说全名,只说大家都叫他公子潇。不是我妄自菲薄,这个人就这么站在这,真的给我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看什么呢?我在这呢!”涂山亓见我没理他又跳到我眼前,我才想起来我今天是来办正事的,正事不提大家还都以为我看上涂山亓这小子了。 “三两银子,早点来是因为欠钱要还利息的,满十二时辰多加一成,我也是为了你能少还点,别给你那本就不大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说着我把手伸向涂山亓。 “亓哥哥的生活怎会不富裕?原来公主姐姐是为了三两银子来讨债的呀,我还以为……”轩禾贼贼地冲着涂山亓笑了笑。 涂山亓斜睨了他一眼,可能是没想到我聊天的方式这么单刀直入,我见他额角一抽,拍掉我的手说:“本公子可是富可敌国的涂山氏,会差你这几个钱,现在我们在吃饭呢,你也来吃一点,吃完我就拿给你。” “饭要钱吗?” “不要!”涂山亓那样子似乎对我很是无语。 “来人给本公主添双碗筷!”我落座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眼前这四位都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好在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物,只愣了一秒便神色恢复如常。我也不是为了等涂山亓还钱,只是早上记着出来讨债,也没吃几口。我这人不爱面子,在我有明确需求的情况下从来不跟人假客气。当然也还有另一个原因,我对公子潇这个人实在是好奇。 吃饭的过程中涂山亓跟我介绍了那位老者其实是涂山氏的大长老,怪不得气度非凡的感觉。而轩禾那个小家伙原本是头小鹿,一直养在仙界的南辞园里,机缘巧合修成了人身,便顺理成章进仙门拜师了。至于公子潇,还是一无所知,他不大爱说话,也很少笑,任凭我再大的脸也不好意思去打探人家隐私了。 酒足饭饱,涂山亓说要去厕所,我一把拦住他:“先还钱再走。” “本公子家大业大怎么可能欠钱不还,等我上个厕所,回来一定还你。” 我才不会相信他呢,我都懒得跟他理论,挡在门口的双臂代替一切言语,不还钱,别想走! “哈哈哈哈哈!你就是去上十次厕所也上不出三两银子。”涂山大长老扶额笑了起来。 轩禾是个爱说爱笑的小孩,立马来跟我解释:“公主姐姐不知道呢,涂山氏富可敌国,偏偏亓哥哥是个穷光蛋,学不会做生意,还做什么赔什么,眼下赔出去的钱都有一座金山了,姐姐要是收利息,只怕亓哥哥把整个人赔给你都不够了呢!” 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涂山氏出了个不会做生意的:“我原来以为你只是个厚脸皮的纨绔子弟,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是个厚脸皮的穷光蛋!” 我看着涂山亓那羞愤的样子,心情大为舒畅,只听这个家伙义愤填膺的说:“每日涨一成,你日日算着,本公子早晚有还你的一天!” “光说谁不会啊?” “本公子现在就给你立个字据!”说罢他还真去写了,原来涂山氏最不能听的词是穷光蛋呀! 他跑去书房写字据,我突然发现跟屋里这三位面面相觑尴尬得很,大长老看出我的窘迫,变问我:“公主刚过完及笄之礼,不知将来有何打算。” 我好逸恶劳,从今至古都未变过,自然是没什么打算,但我也不能直说啊,我努力措辞之后便答到:“大荒之内值得探索的地方很多,我想多走一走,看一看,人族寿命短暂,虚度了光阴实在遗憾。”我确实想出去旅旅游的,只不过还没提上日程,毕竟不是普天之下皆是我家,这个世界物种丰富,万一遇到个会法术的坏人,我必死无疑了,虽然爱玩,但更是惜命。 “哦?人族多数不会法术,在瀛国境内还好,若是想走遍大荒,可是危险了些。”大长老说话时胡子一动一动的,甚是可爱。 “是呀!所以一直也没有真的离开瀛国。” “我看公主天资不错,既然公主有此心,何不随亓儿一道去仙族拜师学艺,说来能拜入仙族门下,也是件可喜可贺的大事。” “涂山亓要去拜师?他连做生意都没学会就跑去仙族了?”我真的是很惊讶,能被仙族收下的弟子必然是要天资极高的,所以即便各族都有机会进入仙族,但仙族的人丁也并不兴旺。那个吊儿郎当的小子竟然被选中了,真是惊讶。 轩禾听我这话哈哈笑了起来,大长老也跟着微笑:“做生意不急,老朽还能帮他个一两百,学武这事可是马虎不得,公主若是有意不妨一同前去,不然这上乘的天资,实在是浪费了。” 我以前并未想过这些事,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坏丫头!字据给你写好啦!可不要再缠着我要银子了!”还没见到人,老远就听见涂山亓的声音,我接过自己看了看了,然后叠了起来放进袖口,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既然此行目的已经达成,那我便先告辞了。”说完便向其他三位行了个礼,看都没看涂山亓一眼转身就走了。 我并没有讨厌涂山亓,只是我觉得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很是好笑,所以总是想着逗逗他。那家伙竟然要去仙族,说起来大长老的话确实可以考虑考虑,日后若是跟涂山亓在同一门下学习,日子一定不会很无聊。 美滋滋的出了门就看见一直在等我的文鸳,要是能带她一起去就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长公主跟我说我的笈礼名动天下,今日侯爵府和丞相的儿子都来提亲,我自然是不愿意,可总不能全都无缘无故推了,皇室结亲不只是结亲。看来去仙族拜师是大势所趋,我当机立断对长公主说:“母亲,二位公子都很好,只是,女儿已经决定,要去仙族拜师,大荒那么大,总要四处走走看看才行,每日都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女儿觉得亏了,望母亲应允。” 长公主一直对我百依百顺,这次也没有例外,她拉住我的手对我说:“既然汐儿想去仙族,那母亲自然也是支持的,只是仙族入门要求甚高,若你没有被选上也不要气馁,只管出去玩,母亲派府里最精锐的死士保护你,只管玩够了才回来。” 我高兴的点点头。 我是真的很喜欢长公主,她对我几乎可以说是到了溺爱的程度,可驸马就不一样了,他对我格外的冷淡,这几个月以来,我总共才见了他不到五面。我看他同长公主也不大亲厚,不知是在忙些什么。 到了要出发去仙族的日子,我并没有带长公主给我的死士,因为我是同涂山亓,轩禾,公子潇一起走的,仙族弟子自然是比人族死士要更武功高强一些。 涂山亓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真是么想到,你竟如此舍不得我,连拜师都要跟着。” “我呸!本公主是怕你为了三两银子躲到仙族这辈子都不敢出来了,到时候我去哪找你啊?” 涂山亓哈哈大笑着,除了说他是穷光蛋之外,我怼他什么他都很开心,难道狐族都是这种爱好? 我看着潇和轩禾,就想起文鸳来,我本来是要带她一起的,可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竟然说去拜师学艺怎可带着丫鬟随行,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会丢人族的脸,我才只好作罢,总之,往后我就只有一个人了,我看着身后一点点缩小的公主府,平静的转过头…… 第五章 灵山 听轩禾说,仙族都住在山上,山名为灵山。因山中灵气氤氲而得名,山中不少花草动物都因日夜汲取灵气而修炼成仙。所以仙门弟子一半都是动物植物,剩下一半中的大半是人族,少部分是犯了重罪被贬斥的神族。 人族距离灵山很远,若是骑马怎么样也要一月有余,幸好我和涂山亓那个大废物是跟仙门弟子同行的。仙门出行的代步工具是坐骑,轩禾的坐骑很漂亮,是一只七色孔雀,浑身的羽毛都像涂了金粉一样亮晶晶的。百鸟臣服于凤凰,唯独孔雀不肯低头,这只孔雀应该是只孔雀王,样子高傲的很。原本我是要和轩禾同乘他的坐骑,可孔雀死活不肯,我一上去它就把我甩下来,气得我直跳脚,倒是把涂山亓乐坏了。轩禾告诉我,这只孔雀王名字叫玄姬,一边叫它的名字一边轻轻摸它的头就好了,结果我手伸到一半,还没来得及碰到孔雀毛,玄姬一下就把我扇到了十米开外,这是什么意思呢?反倒是涂山亓轻轻松松就爬上了玄姬的背,他和轩禾自小就相熟,自然跟玄姬也是熟的。最后无奈之下我只好跟潇同乘他的坐骑,他的坐骑长得都要吓死人了,一直长了翅膀的大老虎,不,它比老虎长得还要吓人一些。我只是看看它它便对我呲牙,那样子好像是要吃了我,只怕我是有命上去,没命下来。 “穷奇,乖一点,以后她要做我师妹呢。”潇伸出手去摸穷奇的头。穷奇,我要是没记错,那可是上古四大神兽之一啊,不就是专爱吃人的那个吗?潇去摸它的头,它还亲昵的蹭了蹭,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诡异的画面,长相如此凶残的神兽,竟然在撒娇。潇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过来,我思量再三,它应该不会在主人面前突然大开杀戒,所以便走了过去。 “你就这样摸摸它的头,它呀,只是长得吓人。”潇牵起我的手放在穷奇头上,穷奇虽然也不怎么高兴,但好在不呲牙了,那应该是不会吃我了吧。 就这样,我们两人共乘一头坐骑,七日便到了灵山。可轩禾并没有同我们一起,他刚从玄姬的背上跳下来便被另一个弟子拉到一遍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来和我们辞行说有要事要去办,我们便就此别过了。 来到这里才知道并不是每个来拜师的人都有机会进入仙门,而唯一的考核标准也很是荒谬。灵山最顶端灵气最是浓郁,传闻中能去灵山山顶多吸一口灵气就能多活一年。当然这只是传说,无从考证,但是山顶灵气充沛是真的,这些灵气每年都会孕育出几颗蛋,这些蛋一旦选定了主人,便会先发光,而后待五年之后破壳而出。人份三六九等,灵蛋也分,会发绿色光的蛋是最低等的,黄色光为死等,蓝色光为三等,粉色光为二等,至于一等便是红色的光。 我和涂山亓都要做这样的测试,说是检验能否入门,其实就是仙族每个人都必须有坐骑,找不到的自然是进不了了,依我看,这是跟实力关系不大,主要还是靠运气。 带我们去山顶的是位师姐,名唤有苏静怡,看着大概十有七八,身穿一袭鹅黄色衣衫,手持佩剑,剑上暗绿色的花纹一看便知是把古剑,这位师姐不论是从装扮还是气质来看都不是普通人,只可惜姿色平平,眼神也不大好。她那一双丹凤眼恨不得黏在涂山亓身上,看起来,这二人是故交呢。涂山亓拼命给轩禾使眼色叫他走到他们二人中间来,轩禾便忍着笑意,拼命地往前走。 “亓哥哥,我们已有三年未见,不知青丘是否一切安好?”静怡拉着亓的手,这温柔的语气我一个女人听了也不禁侧目。只见亓如临大敌一般先是拍掉静怡的手,然后又敷衍道:“安好安好,好的不能再好。”一转眼,亓竟然挤到了我和潇中间,本来就窄窄的山路,他这么一挤,我们仨都要黏一块走了,我嫌弃的推推他:“都要挤死了,这么长一条路前面能走后面也能走,你偏要挤我们,缺的是什么心眼?” “你要是嫌挤你怎么不快点走?” “你有没有先来后到!” “什么?什么到?我听不清啊!你说什么?” 竟然还学会装聋作哑那一套,我刚要骂他,只见走在另一边的潇快走几步,远远的把我们甩在后面。 静怡见此马上跟了过来,一定要跟亓走在一排,我真是服了他俩绝配,我小跑几步,赶紧离开他俩去找潇。我一边走亓一边拉我:“你别留我自己啊!” “这不有静怡陪你吗?再拉我小心我揍死你!”我学穷奇呲牙的样子吓唬他,他便悻悻地方开了手。 从山脚走到山顶看着很远,但一路这么打打闹闹到也没觉得太累,不过一会便到了。 山顶的景色美不胜收,刚好赶上日落,夕阳的余晖撒在身上,暖洋洋的,遍地都是花花草草,因为每颗植物都有可能修炼成仙,所以这里并无人打理,小草没过脚踝,从中走过感觉脚被划得痒痒的。静怡说灵蛋都是随机孕育的,可能这一年有,又有一年没有了,可能上次树上发现了一颗,下次牡丹旁边长出一个,都是随机的,所以我和亓要凭机遇自己去找,找不到便也是与仙门无缘,只能回去。 夕阳即将西下,我们一定要快些找到,不然等到了天黑,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找到啦!”亓惊喜地大叫,手里举着一个粉色光的鸡蛋大的蛋,原来灵蛋才这么小,那怎么孵出来这么大。 静怡接过亓手中的灵蛋,点点头:“不错,正是灵蛋。粉红色,二级灵蛋。” 亓洋洋得意的走到我身边:“看吧,我又比你快,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经病,我忙着找蛋,不愿理他。他看我没说话,以为我生气了,拉着我不让我动:“别气别气,哥哥帮你好吧,我帮你找,你开心点嘛。”我真是哭笑不得:“我没生气,灵蛋只能自己找,你去那边跟他们一起等我,不然你越说我越找不到。”他觉得有道理,松开我的胳膊转身走到潇身边。 天越来越黑,现在都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了,我远远听见静怡说:“还能不能找到啊,这么晚了,放弃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仙门的。”亓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一定会留下!”静怡欲言又止没敢反驳,只是距离这么远,我都感受到了她对我的敌意,才第一天呢,就交了个敌人,唉!算了,还是找蛋吧。 又过了好久,我一直都找不到,想想还是放弃算了,反正我是公主,回去也没人敢当面笑话我。我转身往他们三人的方向走去,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好像还踢了老远,吓了我一跳,别是踩到正在修仙的精灵吧。我一边往前走一边留意被我踢到的东西在哪,走着走着发现一片草丛里,发着红色的光,亮晶晶的,有光?!我扒开草丛一看,是只蛋,但这只蛋竟然还有花纹,暗红色的,不知这是什么图案。我开心极了,手举着蛋冲他们三人大喊:“我找到啦!” 静怡看见红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仔细看了看我,接过灵蛋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唔,是灵蛋。一级。”转身便下山了。倒是亓反应最大:“坏丫头竟然找了个发红光的但,还有花纹,真是有趣!”然后亲昵的挽住我的胳膊,“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多多指教!”这德行,真像是我的好姐妹。我今天很开心,看亓也顺眼了许多,其实我本来也挺喜欢他的,虽然有点欠,但偶尔跟我拌个嘴也挺好玩的,不然日子多无聊啊。 “我以后会多多照顾你的!” 亓故意逗我,做出很夸张很娇羞的样子:“真的吗?那以后小的就全都指望公主了。”恶心死了,但是我还是很开心。 我们下了山,静怡为我们安排客房,仙族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大家都很随意但不逾矩,亓非要住我隔壁,静怡死活不肯,亓就一直跟着我,我走到哪他跟到哪,扬言说不让住我隔壁就要跟我住一起。我可是要吓死了,静怡无奈,只好安排了我隔壁的厢房给他。亓倒是美滋滋的,静怡看我的眼神简直要把我生吞活剥了,苍天呐,这缺心眼的小子怎么好像什么都看不出来,难怪涂山家那么多狡诈的商人,唯独他什么也不会。 这一日运动量太大,我累得不行,洗漱一下倒头就睡了。 静怡去跟长老汇报我们的情况,各位长老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听到我找到的灵蛋发红光且有暗红色花纹时,神色暗了暗。 第二天晨起,静怡带我们去安兮殿拜师。仙族共有五位长老,为首的是念一上仙,是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爷爷,我很喜欢这样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因为会让我想到我的爷爷,我很想念他。其次是毓贞上仙,是五大长老里唯一的女子,一看就是事业型女强人,眉毛淡淡的,眼尾微微上挑,樱桃小嘴,看着得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我只祈祷别拜入她门下。接着是乐升上仙,他老是笑眯眯的,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跟亓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坐在最下方的两位长老,一位叫鸣卿上仙,是一位看着十分严肃,不苟言笑的上仙;另一位是绪文上仙,他看起来才十七八的样子,是最年轻的上仙。一袭淡蓝色衣衫总是微笑着,剑眉星目,鼻梁挺拔,薄唇微抿,笑时隐隐有两个酒窝,这便是传说中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不过仙族寿命长,十七八的模样也是要一百多岁的。 我心里是十分属意绪文上仙来做我的师父的,不过他选了亓做弟子。念一上仙已经几百年没收徒了,没准是往后都不打算收了,他现在共有四名弟子,静怡便是他目前为止最后一个弟子。这样看来我只有三个选择了,毓贞上仙看着像精明的小学班主任,乐升上仙看着就吊儿郎当,鸣卿上仙看着就十分严肃,我真是心如死灰。而这三人面面相觑也都不太想收下我的样子,旁边的静怡幸灾乐祸,巴不得我没人选,卷铺盖走人。 “何汐,你可愿做我的关门弟子?”为首的念一上仙慈祥的问我,我吓了一跳,仿佛是在做梦,愣了好半晌,亓推推我小声的说:“想什么呢,快谢恩呐!”我这才缓过神来,拼命地点头道:“愿意愿意,弟子十分荣幸,拜见师傅!” “起来吧。” 今日发生了三件大事:又一颗红光灵蛋问世了,固元公主拜入了仙门,念一真人收了关门弟子。 真是不好意思,静怡师姐又要气得牙痒痒了…… 第六章 师兄 正式拜师的第一天,没有人叫我练功。 第二天,也没有。 第三天,还没有。 …… 我其实不急,反正全天下都知道我拜入念一上仙门下了,他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我脸皮这么厚害怕啥啊。 终于,第四天,我见到人了,是潇。 “师父已于昨日闭关,今后都由我负责教导你。”潇站的笔直,看都没看我一眼。 “……哈?刚收徒就闭关?为什么不能等师父闭关出来再教我?”我拜的是念一上仙,让潇来叫我,那念一不是个挂名的了吗?这么便宜的事我才不要同意。 潇淡淡扫了我一眼:“你歇了三天还没歇够吗?” “……” “等一下,为什么是你教我?” “我是大长老念一上仙的收徒。师妹,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我觉得他不是在问我,是在催我,因为他的语气不是很友好,但是他跟亓不一样,我不敢怼他,他看起来就是个开不起玩笑的样子。 从此以后,我每天都要见到潇,除了他之外就只有亓,偶尔也能见到静怡,她要么是来嘲笑我笨,要么是来阻止亓跟我玩,总之行为幼稚得很。说起来有苏氏跟涂山氏并不和睦,亓不喜欢静怡我完全理解,静怡喜欢亓我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而且青丘这两大族也是有默契,以经商闻名的涂山氏培养出了亓这么个不会做生意的;以魅惑他人闻名的有苏氏培养出了静怡这么其貌不扬的。我若是这两族的长老,非得被气死不可。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三年,我每日除了练功之外便只有画画,我会坐在院子里画一整个下午,潇会坐在旁边弹琴,我画多久他弹多久,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陪我,心里还很高兴,觉得他是面冷心热,后来他告诉我,他觉得我画的太差,弹琴能静心,那样就不会跟我生气了。我明明画的很好,我是从小就很有天赋的那种,他绝对是有白内障,不过我也不敢跟他计较。 今年是我拜入师门的第三年,连师父的一面都没见到,再过半个月,就是我十六岁的生日了,前两年的生日只有亓陪我玩,今年应该也还是一样的,不过他每年都会送我不同的礼物,第一年他亲手雕了一个小人给我,那个小人丑得不能再丑了,我以为是雕的他自己,没想到他竟然说雕的是我,所以往后那一个月,我见他一次打一次。第二年他送了一只小猴子给我,是一只白色的小猴子,稀有的很,是他去山顶练功的时候抓到的,我为小猴子取名为咕咕。我每日都给咕咕吃很多好吃的水果,所以咕咕很喜欢我,但是咕咕很讨厌亓,每次亓来找我,咕咕都要去挠他。 除此之外,长公主也会写信给我,刚开始的一年每隔七天就会有一封信,到第二年一个月才有一封,到了今年,我才只收到过一封,大概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不用说也猜到了。 这三年里我进步非常大,潇说我天资极高,但是性格极懒,舞剑耍鞭都不适合我,没等打死敌人就先把自己打死了。防风氏精于箭术,制造弓箭的手艺也十分一流,潇特地去替我求了一把。除了第一年练了基本功外往后两年学的都是箭术,我的姿势总是不太标准,潇都是手把手的教,他总会冷冷地在我耳边说:“再不好好学我就上家法。”他说家法是师父发明的一种非常残暴的惩罚方式,不过我一直都还没有经历过,潇实在是不太喜欢我,他给我用家法,没准会公报私仇弄死我,所以我从来不敢招惹他。 最近亓倒是经常来找我,他变得奇奇怪怪的,老是冲着我傻笑,因此,静怡来的也越来越频繁了。 终于有一天,亓没有来,但不幸的是静怡来了。 “亓不在。”我冷冷地说。我一向不是个热衷于讨好别人的性子,谁讨厌我,我便也不会喜欢她,不过我也绝不会在她身上倾注太多感情。 静怡听说亓不在竟然也没有丝毫意外:“我知道,我也没打算来找亓,我是来找你的。”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倒有些意外了:“呦,师姐特地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我来替师父传话,师父听说你一直在练弓箭,想起密室里有一把上古神器——鲛弓。便命你快些去寻出来,别等到师父他老人家出关了你还只会写花拳绣腿!” 我看了看她,看她那语气刻薄见不得我好的样子,这鲛弓应该是个好东西,放下手中的弓,没再搭理她一句就走了。 密室在后山,虽然与我们平时居住的地方相隔甚远,但它建在花丛正中央,鸟语花香,颇有仙境之感。我也是第一次进到密室里,虽然没有窗,但外面的花香还是全部都飘了进来,十分好闻。墙壁不知是什么材质,十分坚硬,我猜想大概是金刚石之类的吧,只有一扇门,与墙壁的材质相同,我觉得这里即便不做密室,做监狱也是极好的。 架子上摆了很多兵器,看样子都是有些年头的,可惜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鲛弓。 “你在找什么?”潇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转过头:“静怡师姐替师父传话,叫我来密室找鲛弓,可是我没找到。” 潇挑了挑眉:“师父?他在闭关,怎么可能会叫她跟你说这些,快跟我回去。” “啊?可是……好吧……”可是我真的想看看上古神器是什么样子的。 啪嗒,“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是哪来的?” 潇盯着我,我顶着无辜的大眼睛回看他,顿了几秒钟他才开口:“是门,被锁了。” “哈????!!!!!”这是什么戏剧化的情节,“那……那你……带钥匙了吗?” “当初为了防止贼人偷盗,密室被设定为只能从外面锁住,以便于把贼人活活困死。” “怎么会这样?难道有人想杀我们两个吗?”我哭丧着脸,好在密室里有很多蜡烛,不然真的太可怕了。 “不是我们,是你。” “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潇又跟我解释了一遍:“她想杀的,是你。” 我感觉就这么一瞬间全身都凉凉的,我猜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是静怡叫我来密室的,难道,是他想杀我?可是为什么呢?就为了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潇看着我疑惑的样子:“别想了,有些事你是想不通的,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我看着他在兵器架里淡定地来回穿梭,便知他定是想到办法了:“师兄有何高见?” “没有。” 没有???!!我不知道是我聋了还是他疯了:“那我们怎么办?” “等。” “等什么?等死吗?” 潇无语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孺子不可教也。我知道他不想理我,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就在我以为潇不会再理我之时,他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密室里所放的兵器都是上古时期仙族和神族斩杀魔族时,死去的魔族首领留下的。魔族所铸的兵器会与主人结成血契,就是说,将血滴到魔族的兵器上,这件兵器便会永远陪伴你并且尽全力保护你,即便你死了,它在没有遇到下一个有缘人之前都还是你的。” “那又怎么样?”我并不关心这些宏伟的大事,这跟我能不能出去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有了血契,所以即便主人死了,兵器上的魔气也并不会消失,反而因为感应到主人死去的怨念而变得戾气更重,这便是所有上古神器再好都不能给仙族弟子使用的原因。为了防止魔气泄露,侵蚀仙族弟子,所以密室建在了后山,连铸造密室墙壁都是无坚不摧的金刚石材质,只要门关上,便听不到声音,闻不到味道。所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别人发现我们不见了,然后来救我们。” 第一次听见潇说了这么多话,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很是好听,不知道是不是犯了花痴,我觉得自己脑子沉沉的,下意识接了一句:“你骗人,我还是能闻到花香。” “那不是花香。”潇一副嫌弃我的样子,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到我面前:“是噬魂香,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我摇摇头,然后突然喷出一口血,血的颜色紫红还有些发黑,我吓了一跳:“好像是有些不对劲了。” “糟了!”潇懊恼的嘀咕着。 “噬魂香是青丘有苏氏独门毒药,有苏氏以魅惑人心闻名,这毒药也是如此,香气与花香无异,沁人心脾,混在花草中根本无法察觉。” “那……会死吗?” “会。” “那你出去了一定要告诉亓,都是静怡那个坏女人害我,千万不要娶她,不然涂山氏都会被她害死。” “你……很在乎亓?” “当然!他可是我最好的姐妹!”我身残志坚地瞪大眼睛。 “姐妹?”潇一脸茫然。 我没理他,依然自说自话:“有苏静怡那个毒妇,竟然以为毒死我就了事了,她没算到这屋里还有个你呢,你是不会被她毒死的……诶?对啊,你为什么没有中毒?这毒药也有性别歧视?” 我有些腿软,已经不太能站稳了,潇扶着我慢慢坐下,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身上有清冽的梅花香气,是我最喜欢的梅花。隔了一会,潇缓缓开口:“你终于想起来问这句话了。” “嗯?你在等着我问?”我抬头去看他。 潇扫了我一眼,抬手把我的头按下去,然后慢慢的开口:“大家都叫我公子潇,只有你这么个懒鬼只叫我潇,可是千年前,我的父亲母亲、弟弟妹妹也是这样叫我。潇是我的名字,无怀是我的姓氏。” 无怀氏!我还在长公主府的时候便在书中看到过这个姓氏。 无怀氏,上古神族之一,千年前魔族肆虐,魔尊泽妄桀骜不驯,意欲统治整个大荒,首先征讨的便是人族。其次是巫族,然后是青丘,接着是仙族,最后只剩下神族。由于神族历史悠久且法力高深,神山地形也十分险要,易守难攻,所以诡计多端的泽妄化作迷路的仙族弟子,假意前去神族报信,可却被神族士兵拦在了结界之外,说什么也不放他进去。刚好这是遇到了无怀氏的小女儿无怀诺在山下采花,泽妄假装晕倒引无怀诺前来查看,单纯善良的无怀诺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见泽妄英俊无比便芳心暗许,因为担心他被凶残的魔族杀害,所以瞒着所有神悄悄地把泽妄带了回去,也是因此,泽妄成功进入神山,里应外合,攻破神族,神族大长老震怒,无怀氏欲将功补过,潇以及他的弟弟无怀瑾申请出战。无怀氏祭出了上古女娲补天石,联合巫族咒术终于勉强压制住了魔族,封印于一方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处。然而战场上刀剑无眼,无怀瑾尚且年幼,不幸战死。一系列的变故让潇的父母悲痛欲绝,接连病故,而引起一系列灾难的无怀诺也自刎于神山之上,从此无怀潇便下落不明…… 若干年后,大荒内有一侠士,杀尽所有魔族,各族也逐渐重新振兴,仙族长老死于抵抗魔族的战役,新长老念一继位大长老,大荒恢复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靠在潇的肩上,明显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对妹妹的无奈,弟弟战死的愤怒,双亲相继去世的悲痛以及对魔族的恨,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想开口却没有力气,我越来越困,视线也逐渐模糊,只能听见潇有力的心跳似乎有些加快,他好像还在说些什么,但我没办法听清,也没办法回答…… 第七章 鲛弓 我的头越来越沉,在完全晕过去之前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在发光,就像那晚的流星,可惜没来得及看清我就晕过去了。 “小汐!小汐!小汐……”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是长公主吗?不对不对,长公主应该在长公主府。是亓吗?那个坏小子,叫我准没好事。我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叫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还是看不到。 我觉得我快要睡着了,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着我,它怕我死掉,它在拼命地叫我。是我的咕咕吗?我的咕咕最可爱了,我不能留它自己呆在这里,不然亓那个坏小子会把他送给别的小师妹,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密室不见了,我周身萦绕着红光,像萤火虫一样,星星点点,这是要灰飞烟灭了吗? 我听见有人大叫着我的名字,我回头看去,看到了潇,又看到了亓,他们焦急的看着我。我怎么离他们这么远,好像是在天上。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拉扯着我,可是除了红色的光我什么都看不见。霎时间红光消失,好像有什么东西撞进了我的脑袋里,那个位置,是我额头上的彼岸花。 吸引我的力量消失了,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我的身体极速下坠,我想,就这样摔下去一定疼死了。然后好像有一双温暖结实的手臂接住了我,我靠在这个人的怀里,闻到了熟悉的梅花香气…… 我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梦到了期末考试又挂科,辅导员跟我妈妈打小报告,气得我真想杀了他全家;梦到了姥姥又给我包了我最喜欢的猪肉大葱馅的饺子,我们还在一起看春晚里各大明星在唱歌,我信誓旦旦的跟姥姥说,等我有钱了,一定要把唱歌的小子领回家;又梦到了亓,他竟然觉得我要死了,转手就把咕咕送给了静怡那个毒妇,真是要气死我;还梦到了潇,他那忧伤的语气,还有在我快昏迷时他说的话,我全都没有听清,我想拉着他的时候让他不要难过,我想问问他最后说了什么…… “潇……” 我慢慢睁开眼睛,我看见亓微微蹙眉,神色忧虑的注视着我,似乎还有一点受伤。 “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你要是敢把咕咕送给静怡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突然凶狠的语气吓了亓一跳,亓愣了一下才开口:“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咕咕在你边上呢,我怎么会送给别人,这疯猴子我哪里敢碰它。” 我一抬眼太看见咕咕正坐在我脑袋旁边冲着亓呲牙,忽然感觉到我在看它,小脸立即变得愁眉苦脸,轻轻的把小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小崽,我不禁轻笑起来。 “你……刚刚……是做梦了吗?”亓边帮我掖被角边问。 “唔,好像是呢。”我想了想,不仅做梦了,还做了好多好多。 “是……梦到潇了吗?”亓又在帮我整理发皱的床帘。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的睁大眼睛,他是会读心术吗? 亓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忽然门外走来一人,我还没看清是谁便听他说:“醒了?起来喝药了。”原来是潇。 潇一手端着碗一手扶起我,亓不知何时出去了,潇坐到亓刚刚的位置。我抱着咕咕,紧紧盯着潇,他在小心的帮我把药吹凉,而我还在纠结他那是到底跟我说了什么。 “盯着我看什么?”他眼睛都没抬一下,就知道我在看他,突然发问吓我一跳,趁着我在愣神,他竟然直接给我灌了一勺药。果然是中药,虽然猝不及防但苦味回味无穷,真的是难喝的要命。 第一勺才勉强咽下去,潇又把第二勺送到我嘴边,再喝我真的要吐了,我赶紧躲开他:“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真的从小吃药就很难,从来都是能打针就不吃药,这么一大碗的中药要我像喝水一样喝下去,无论如何我也是做不到的,我想自己喝,叫潇出去,然后趁着没人我就倒掉,结果潇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坐得稳如泰山,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就这么愁眉苦脸的顶着药碗,清晰的倒映着我的脸,白白净净的肌肤,额头上的彼岸花红的妖艳,弯弯的眉毛,一双圆圆的眼睛因为刚睡醒而变得亮亮的,鼻梁也算挺拔,嘴唇上还残留这一点药汤,亮晶晶的,即便不是倾国倾城也绝对算是貌美如花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为什么要受这种摧残,要不我色诱潇吧,求他别让我吃药了。 我盯着药碗看了半天,思绪都飞到天边去了,突然一双手出现在我视线里抢走了我手中的碗,潇竟然把药喝了,不让我喝就行了,也没必要替我喝吧,我真是感动极了,心里笑的人仰马翻。潇把所有药都含在嘴里并没急着咽下去,然后修长的手指重重的把碗砸在了桌子上,他的脸瞬间出现在我眼前,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冰凉的唇便贴上了我的,药汁源源不断的流进了我嘴里。我感觉不到苦不苦的了,脑子空空的,不一会,潇又坐了回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愣愣地问。 “都疯了。”潇淡淡地回答。我分明看见了他眼睛里的笑意。我没疯,是他疯了。 我觉得我的脸有点热,但并没有感觉到传说中的心跳加速。明明是他占我便宜,但窘迫的好像只有我一个,我又打不过他,嘴比脑子先行一步:“我晕过去的时候你都跟我说了什么?” 潇没说话,我抬眼去看他,他的眼神沉沉的,像是要吃人。我刚要转移话题边听见他说:“我说……你要是敢死我就杀了你的小猴子。”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怀里的咕咕不满的叫着,但又有些害怕,只拼命把头埋在我怀里。我觉得他在骗我,虽然我听不清,但我知道他说了很多话,不过他不想说就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又打不过他。 “那……我们是怎么出来的,是亓救我们出来的吗?” “是鲛弓。”潇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一丝笑意了,眉头微蹙着。 “鲛弓?我根本没有找到它呀,而且它只是一件兵器,怎么会救我们?” “我说过,兵器一旦和主人结下血契便会尽全力保护主人的性命。” 鲛弓要保护主人,主人是我?血契是什么时候结的? “难道?是我吐血的时候?”我不可思议的张着嘴吧。也太巧了吧! 潇点点头。 “所以我看见的红光是鲛弓?那是什么东西撞进了我的额头里,不会也是它吧?” “正是。”潇无奈的点点头。 鲛弓乃是魔族所铸,潇已经说过了魔族兵器不能为仙族弟子使用,否则必将被魔气侵蚀。 “被魔气侵蚀会有什么后果?会死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不会死,但会魔气缠身,最终堕入魔道。”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开血契?” “要么主人身死,要么兵器被毁。” “我才不要死,我们把弓毁掉就好了呀。” 潇又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说:“魔族第一任魔君的独女修炼的便是箭术,寻遍天下也不得入眼的弓,传说鲛人的脊柱最是柔软结实,于是魔君大肆屠杀鲛人族,杀尽九百九十九条性命,取了他们的脊柱,锻造整整三百年才有了这把鲛弓,这世上,无人能毁。” 我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这样不就是说我除了堕入魔道之外再没有别的出路了。潇看出我的失落,用力的握住我的双手,我抬头看他,他漆黑的眼睛认真的看着我说:“只要我们活着,就一定有办法,所有解决问题的方法都是由第一个人想出来而后世人模仿前人,这次我们便来做这个第一人,可好?” 我是对潇的眼睛着了魔,半点反驳不得,我点点头说:“好。” 潇欣慰的笑了笑。 从密室出来之后潇对我的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大反转,我真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疑问脱口而出:“我记得你以前很是不喜欢我,现在怎么突然态度好了很多。” 我的问题没头没脑,话题跨度太大给潇来了个措手不及,潇愣了一下随机微微一笑:“我从来没有不喜欢过你。” 这回轮到我发愣了。潇伸手扶我躺下:“你刚吃了药,再接着睡会,鲛弓的事我会想想办法,你不要担心。” 我点点头,刚要闭上眼睛,突然想起一件大事,立马伸手拉住潇的胳膊:“有苏静怡呢?亓知不知道是她害我?” 潇叹了口气,轻轻地说“知道了。” “那他说了什么?” “小汐,他们要订婚了。” “什么?!”我惊讶地直接坐了起来,我完全不能相信,亓明明知道静怡想杀了我竟然还要和她订婚,什么朋友,都是骗子。“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他刚刚干嘛来看我,干嘛装作很担心的样子,怕我把他未婚妻的真实面目公之于众吗?我一定要去找他问清楚!” 潇按住我:“你冷静一点,你去了又能怎么样?涂山氏和有苏氏的恩怨世代相传,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涂山家怎么会甘心让堂堂继承人去娶有苏氏的女儿?” 他们世家大族的恩怨情仇是在超出我的可接受范围,亓明明一点也不喜欢静怡,甚至避如蛇蝎,我真的想不到到底涂山家出了什么事才能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转过头去看窗外,秋天,落叶纷飞,像宴席散尽一样的落寞凄凉…… 第八章 魔君 自打从密室出来之后潇便不让我出门,但是今日是我生辰,我特地去求潇给我放个假,让我出去走走。前几日轩禾回来了,我还不能下床的时候他天天都来陪我说话,他知道我很喜欢花,便告诉我,灵山脚下的花开的最好,不仅种类繁多而且常年不会枯萎。我听了十分心动,想去摘几束,插插花也是好的,到时候送给潇,偷懒的时候也理直气壮些。本来也是想送给亓的,可惜他最近忙着准备订婚的事,既然已经是要结婚的人了,我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跟他相处。而且他也没来找过我,从我醒来见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灵山山脚是一大片花海,临西的的一侧看日落最是好看,可惜现在是清晨,已经入秋,天气越发开始变冷,好在有灵气护着,这些花四季都不会枯萎。但是花总是要受到节气影响的,这个时节只有菊花开的最好,我想了想,送人菊花,可能不是很好,所以继续往东走一走,那边离日出最近,暖一点的地方花应该也开得好一些。 我慢慢的向前移动,走出了老远。不知是不是被关久了会产生幻觉,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我回头去看,身后什么也没有,显然是我看多心了,我继续往前走。我还在心里嘀咕着牡丹虽然好看,但是太大了不太好搭配,最好是很多小花,满天星最好了……然后我只感觉到脖子被重重的敲了一下,后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应该已经过了很久,是在一张床上,这种颜色风格看着应该是个男人住的,我明明是在采花,怎么采到别人床上来了?我想起身离开这里,突然发现床边还站着一个人,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吓得我大叫一声,赶紧缩到床角。我害怕倒不是因为突然注意到他,而是他的打扮实在是有点恐怖,一袭黑衣,脸上也戴着黑色的面具,这面具的图案就好像恶鬼一样,也不知他站在那里看了我多久,一言不发还一动不动,我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变态杀人狂。 我缩成一团,拍拍自己的小心脏,连话也不敢说,即便我心中有千百个问题,他不说话我也不敢问。 “睡够了?”过了好久他才冷冷的开口。 听着这声音应该是个正常人类,我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除了面具什么也看不到,我木然的点点头。 “醒了就跟我走吧。”说罢他变转身往门外走去。 我不敢动,也不想走,鬼知道他要带我去哪,这室内的装饰摆设绝对不是灵山该有的,这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环境,潇和亓都不在,虽然我的箭术小有所成,但是,我没带弓啊,真是欲哭无泪。 鬼脸男见我没动,语气立马十分不客气:“别让我跟你说第二遍。”我只觉得浑身都凉嗖嗖的,迅速穿好鞋子,几乎是小跑跟上了他的步伐,我只希望潇快点发现我不见了,然后赶紧来救我,可谁知道这是哪里啊! 这里的应该是个山洞,没有窗户,一丝阳光都看不到,我跟着鬼脸男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两侧都摆了许多高高的烛台,所以并不黑。偶尔走过几个士兵,都会恭敬的向鬼脸男行李,鬼脸男似乎是习以为常,并不搭理。看起来他是个管事的,可是很奇怪,走了这么久我发现,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戴着面具。 走过了长廊又绕了许多小路,弯弯曲曲的像迷宫一样,终于走进了一间巨大的房间,应该是个议事的大殿。我走到门口便听见一声女子的惨叫,越走进去声音越大,此起彼伏,伴随着惨叫的还有骨头折断的嘎吱生,以及吃东西的吧唧声。 这屋子血腥味极重,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我是绝不会抬头看的,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赶紧离开这里,我真的要吐了。 我一点一点往前走着,听见上方有人说:“呦!这么快就醒了?”是个男人。我身边的鬼脸男突然跪下:“启禀殿下,人已带到。”坐在上面的人嗯了一声鬼脸男便退下了,紧接着他又说:“既然贵客来了,那我就先不吃了。来人!快点打扫干净。”我听见骨头被扔在袋子里来回碰撞发出顿顿的声响,很快就全装完了,侍卫拖着袋子迅速走出去。我不知道那里面是装了多少女人,到底是什么生物竟然在吃人,我从没听说过,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血腥气很快散尽,应该是有侍从点了熏香,这里好像完全没有出现过尸体一般。 殿内寂静无声,我死都不敢抬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是被猎来的食物,贵客的意思难道是吃了能大补?那干嘛不在我被敲晕的时候赶紧吃掉,非让我清晰的感受到濒死的绝望才能吃的更香吗?这不是变态杀人狂,这是变态吃人狂。 “抬起头来,给本君瞧瞧。”坐在上面的人说。 真是要死了,可别出现什么血腥暴力的画面把我当场吓死,但那人已经发话,我当然要听。我缓缓抬起头,出乎意料,这吃人的变态并不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反而很好看,他穿着暗紫色的衣衫,眉毛浓黑,丹凤眼微微上调,鼻梁有如刀削,唇色血红而微微上调,带着一抹讥笑,正戏谑的看着我。他长得并不吓人,甚至可以说,美得有些妖艳。 他静静地打量着我,我一动不动任他打量,原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这样的感觉,想我堂堂固元公主如今竟然沦落至此,连公主都敢吃,显然这人并不把人族放在眼里。 “知道这是哪吗?”紫衣男子终于开口。 我摇摇头,我当然不知道! “我听说,你在去灵山之前失忆了?” 我点点头。 男子轻笑了一声:“既然是这样……” 他竟然知道我失忆了,但我并不认识他,我也能确定在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年之中,绝没有见过他,难道他认识原本的何汐?可是那应该都是何汐十三岁之前才发生的事情。他……难道在提前物色,等猎物长大再吃?!太恶心了。 我并不理他,任由他自说自话,反正眼前局势分明,我除了等死或者等潇来救我之外别无他法。 “这里是魔族——苍黎殿。我乃魔君——泽妄。欢迎回家,我亲爱的小公主。” 魔族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又出现了个魔族?泽妄,是害死整个无怀氏的那个泽妄?我怎么成了他的小公主?还亲爱的,太恶心了!什么回家?这是谁的家? 我瞪大了眼睛,完全难以置信,这是什么剧情,何汐怎么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她才只活了十三年啊!太早熟了吧! 可能我像四川变脸一样的表情很是好笑,泽妄又笑了起来,慢慢走到我面前,竟然还牵起了我的手,这自然熟练的动作,他肯定是跟何汐有一腿,可现在我是何汐,此何汐非彼何汐,真是造孽啊! 我由着泽妄牵起我的手往殿外走,主要是我没资格也没胆子反驳他。 走了很久,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敌不动我也不敢动。就这么一直走走到了能看到阳光的地方,果然是个山洞,他带我走了出去,外面也是一片花海,但跟灵山的花海完全不一样,这里的花只有一种——是我额间的彼岸花。 泽妄回头看我:“好看吗?”我木讷的点点头。他是不打算吃我?还带我赏花?我们就在花海里像散步一样慢慢走着,我紧张的不行,他却像是真的只在散步,我实在受不了了,等死的滋味真的非常难受。于是我小心翼翼的试探:“你……饿了吗?” 我从醒过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突然开口让泽妄似乎有些惊喜,他低头看看我,随即又笑了起来:“放心,我费尽心力的带你回来怎么舍得把你吃了呢?”竟然不是要吃我,我的心放下一半,可是除了杀人之外要人命的方法还有很多,我很好奇他到底要对我做什么。他好像很爱笑,我直觉他目前为止应该还不会对我怎么样,便大着胆子继续问:“那……你喜欢杀人吗?”我可能是脑子不太好了,一直不开口,一开口连着两个问题问的都像白痴一样。 这下泽妄没有轻笑了,变成了大笑,他停下脚步站到我面前,一字一句非常认真的说:“我不喜欢杀人,只喜欢吃人。”我全身冷汗直流。泽妄看着我的表情嘴角继续上扬,也许我的恐惧在他眼里很好笑,我能感觉到他应该是心情不错。 我不敢再问了,他也不打算继续走,他拉着我走到一棵粗壮的老槐树下坐了下来。 他说他喜欢吃人不喜欢杀人,又说带我回来不是要吃我,那就是说,我应该还是不是非常危险,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跟刚才在殿内比已经好很多了。 “我听说你找到鲛弓了。” “嗯。” “你应该知道无怀诺吧。” “嗯。” “那……你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吗?” “哈?!” 泽妄又笑了,转过头静静望着我,深蓝色的瞳孔里有我惊慌失措的模样…… 第九章 冷战 算起来我莫名其妙被带到魔君身边已经有十日了,本来以为能下山透透风便算是生辰大礼,没想到这一下都溜达到魔域来了。 泽妄说我是他的未婚妻,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后来我思量了几日,有了美男计引诱无怀诺从而攻进神山的前车之鉴,我觉得他没准是想故技重施让我帮助他进入灵山的结节,想到这我便安心多了,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上当的。 我被安顿在泽妄的柠溪殿里,虽然是这样的名字,但其实还是在山洞里,他说魔族已被封印千年,眼下各族都在寻找他们的下落,意欲除之而后快,我们所在的山洞乃是当年魔族领土的其中一座山,易守难攻且不易被发现。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会日日带我出去走走,十日相处下来,虽然我的理智告诉我此人绝不能信,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依赖他,可能是因为只有他在,我才有机会能看到太阳,因此,每日我都在盼着泽妄快些来找我。 今日泽妄很晚才来看我,我等了整整一天,心情十分不好,这几日我已经基本确定他不会杀死我,或者最近不会杀死我,所以我胆子越发的大,脾气也不再逆来顺受了。 “我的小公主,还在等我吗?”泽妄慢悠悠的走进来,还是带着那样轻佻的笑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虽然生气但看到他就已经开心很多了,可嘴上却绝不会表现出来,我把头扭到一边:“才没有!” “哦~那好吧,那……我今天有礼物带给你,你想不想要?”泽妄坐到我的旁边,我又把脸转向另一边,我才不要看他:“不要!” “不要?啧啧,真可惜啊,可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的人间珍宝啊!” 珍宝?我这小财迷的眼睛咕噜噜的转,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面子最重要,于是义正言辞地说:“那也不要!”说着不要,但眼睛还是不听话的瞟了瞟,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既然你不要……”我转过头去看他,他正调笑的看着我,缓缓才开口:“那我也非要送给你,怎么办呢?我可就这一个未婚妻。”然后突然把脸凑向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我眨巴眨巴眼睛,迅速逃离他的领地,我觉得他像是要吃人。 “我的礼物呢?不是说非要送给我吗?既然这样那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收下。”我站在泽妄面前,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伸到他眼前,等着他把礼物放在我手心。泽妄看着我的手,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我的手里,我惊喜的接过来,这么精致的盒子里会装些什么呢?我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里面竟然……只有一个木雕的丑娃娃,真真是丑极了。 我嫌弃的问他:“你还真是费心了,这么丑的娃娃确实要花大力气找,全天下也难找出一个这么缺心眼的商人能卖这样的娃娃。”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这不是买的!这是我自己雕的,我雕了好久呢!”泽妄愤懑地说。 一个魔君竟然还做这种东西,还做的这么丑,我再仔细看看这娃娃,不仅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雕了这么久还能雕成这样,你是照这什么雕的,肯定也是丑的。” “你啊。” “什么?!”我觉得他一定是瞎了。 “我就照着你雕的啊,看不出来吗,这眼睛多圆,还有你额间的彼岸花,为了像你我还特地把娃娃的脸刷白了,多像啊!你要是觉得它丑,那就说明你自己本来就丑。”泽妄歪歪头轻快的说。 “你才丑!我明明比这个娃娃好看多了,你一定是瞎了。”我不满的噘噘嘴。 “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难为我还雕了这么久。”说着便作势要来抢我的娃娃。礼物这个东西主要是送个心意,有总比没有好,我才不能让他拿回去,所以赶忙就收了起来。 “都说是礼物了哪还能要回去,这真是你自己雕的?你不会是为了这个才一天都没来吧?” “哦,你真的一天都在等我啊!”泽妄笑得丝毫不加掩饰,我被他问的又羞又愤,他见我脸红了便也不再逗我,立马语气变得委委屈屈的:“当然是我自己雕的,我可不就为了这个东西才这么晚过来,你看,我手都受伤了。”说着便把手伸向我眼前。 我看着还真是,深深浅浅的小口子几乎每个指头上都有,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小心的吹一吹:“疼吗?” 我知道他不会在意这点小伤的毕竟他也是差点统一大荒的魔君,刀伤剑伤都是家常便饭,何况这点小伤,没想到他突然叫了一句:“疼!疼极了!那小刀锋利得很呢!” 他就是装的,我打掉他的手,随口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疼的,谁知道你为多少女人做过这种事?” “天地可鉴,我泽妄除了你何汐一人,再未对其他人费此心思。” “你当我傻吗?要是这样当初无怀诺是怎么为了你一人背叛了整个家族的,你为了你的雄心壮志什么心思不能花?”这话说完我便有些后悔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火气,本来只是等他等烦了,想让他哄哄我,没想到脾气来了收都收不住。 这下泽妄不再反驳我了,只是静静看着我,我知道我话说重了,但说的也是事实,虽然心虚但不理亏,所以也毫不退缩的回看他。半晌泽妄叹了口气,起身边走了。 这下好了,今天真的不能出去玩了。 不仅如此,第二天他也没来。 第三天也没来。 第四天还没来。 …… 第九天还是没来。 他不来外面的侍卫也不准我走出山洞,如果是要比冷战,我是绝对不会输的,但是他不来就软禁我,这谁能受得了呀!我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找他,怎么说也是我先把话说那么狠的,虽然是事实,但毕竟我们也没熟到乱说话也不生气的程度,是我自己高估自己的分量了。所以啊,要想日子过得好,装傻卖萌少不了,做自己有什么用啊,我这寄人篱下的哪有资格。 这几日泽妄都没有回过柠溪殿,我猜他有可能在苍黎殿,于是便去苍黎殿找他。 苍黎殿的侍卫告诉我,魔君早在八日前便有要事外出了,若是有是可以在苍黎殿等他。苍黎殿有什么好呆的,我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侍卫:“在苍黎殿等,泽妄的王座我能坐吗?” 侍卫看了看我,严肃的说:“魔君的王座一般人自是做不得,不过魔君的未婚妻,想干什么都可以。” 我挑了挑眉,怎么人人都知道未婚妻,说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我懒得跟一个小侍卫解释,转身便进了苍黎殿。果然是王座,椅子软软的,还铺着上等的动物毛皮,只是我不认得这是什么动物,毛色雪白雪白的,好看极了。 这一坐不要紧,要紧的是我竟然不小心就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是殿内已空无一人,侍卫都不见了,难道是下班了?我伸了个懒腰,大家都走了,那天色一定是很晚了,我得要回去了,王座再舒服也比不过我的床呀。 “本君的王座舒服吗?”泽妄手捧着书坐在平时处理公务的桌子旁,头也不抬一下。 我还以为殿内没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声吓了一大跳,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过了半晌,泽妄才放下书,向我走来。王座虽然宽敞但也不至于能轻轻松松的容纳两人,我躺在里侧,他竟然紧贴着我直接坐了下来,真是不嫌挤。 我率先开口:“我……我…………你这几日……”我不知该说什么,他也没想听,深蓝色的瞳孔沉沉的盯着我,忽然欺身上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温热的唇紧紧贴住我的,我吓了一跳,心砰砰砰的好像要跳出来一样,我想推开他,手臂却被他牢牢的禁锢住。 他一定是在生气,我觉得他不是在亲吻,是在吃人,咬得我整个嘴唇都麻麻的也还是没打算停。终于我也没有力气挣扎了,差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泽妄终于放开了我。从我醒来开始,接连被他吓了两下,被关在这里半个多月,除了他在的时候能带我出去,其余时间根本是在软禁我,不小心说错话还冷暴力,诸多委屈涌上心头,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人上了脾气真是不知死活也要发泄一下,我不顾一切的要往外走,一边哭一边跑。泽妄从后面抱住我,我拼命挣扎还是没挣脱他,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任由他抱着。他把我的身体转向他,我也没有力气折腾,便靠在他肩上哭了很久很久,待我不再哭了泽妄才开口:“我与无怀诺,自始至终只见过一面,她爱上的,也从来不是我。” 我抬起头去看泽妄,他也注视着我,继续说道:“我的名声已经坏得人尽皆知,原本多添这么一件也无妨,世人蠢笨我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但你不一样。” 我眨巴着眼睛,完全被泽妄的话吸引,刚才的委屈也早已不见,我想起密室里潇说的话,竟与泽妄所言完全不同,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 第十章 升温 我一直都有警告自己绝对不能轻易相信泽妄,可是心是控制不住的。自从他说无怀诺喜欢的不是他,传说中去引诱无怀诺的也并不是他,我心里的天平便更加不由自主的向他倾斜,可是我问了好久,泽妄也还是没说出与无怀诺有关的那人是谁。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到底是谁做的,但是……总之,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愿意。” 泽妄的话没有任何证据,甚至丝毫不可信,但我始终记得他那双诚恳的眼睛,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神情,看着那双眼睛,我没办法不相信他。 理智一点点被吞没,我不由自主的想去相信泽妄,不是说我真的觉得他完全可以信任,是在这个当下,比起全天下人,我想相信的只有他。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都认了,我给他这个机会,给他可以伤害我的机会。 从那天晚上之后,我与泽妄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是他偶尔有些忙,我从来不会去问他在忙什么,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来到魔族已经一年有余,这期间灵山没有一点消息,不知是他们懒得寻我还是根本找不到我。其实别说他们,就连我自己也很难说出所在位置的准确方位,不过这样与世隔绝的日子也并不差,甚至如果能就这么跟泽妄一直呆在这里,也未尝不可。 天气越来越冷,眼看已经入冬,洞口的彼岸花完全无视温度变化,依旧开的火红,煞是好看。泽妄经常会摘一些插在我的屋子里,我望着桌上的彼岸花说:“可惜,这么好看的花竟然没有香味。” “我香不就行了?”泽妄淡笑着说。确实,他很香,不是任何一种花香,像是沉木的香气,又像是梅花上积雪的凛冽香气,总之十分好闻。 我斜睨他一眼:“你陪我的时间又没有彼岸花多,你香有什么用啊?” “哟,本君的小公主是在生气呢,怎么?才几个时辰没见就想我了?”泽妄似乎心情大好,调笑的看着我。 我觉得他像个流氓一样。 “才没有想你!”我苍白的辩解着,不知是怒还是羞,总之满脸通红。 “呵……”泽妄轻笑一声向我走来:“既然小公主舍不得我,那我今夜便不走了。”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朵上,雪白的肌肤渐渐变为粉红,泽妄热烈的注视着我,眸子熠熠生辉。 我不敢抬头看他,小声地嘀咕,语气说是威胁倒更像是撒娇:“你要是敢动手动脚,我就打你!” 泽妄用一只手指轻挑起我的下巴,似是呓语,轻轻地问:“真的吗……” 接着是一阵温柔缱绻的吻。不知是从何时,从桌上吻到了床上,我的心砰砰直跳,既害怕又有一丝期待。然而泽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松松的搂着我,拉过被子说了一句:“不能这么草率,睡觉!”然后就睡了…… 我侧头看着他的脸,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只觉得怎么会有人长得这样好看。我轻轻去摸他的眼睛,鼻子,软软的嘴唇……突然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我撞进泽妄的怀里,听见他声音沙哑,沉沉地说:“别乱动!” 我被吓了一跳,我安静静的趴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原来他没睡着…… 一夜无梦。 等我醒来的时候,泽妄已经离开了,大概又是有要事处理吧。我在这里呆了一年多,侍卫大多认识我,我也从没想过逃跑,不仅是根本不认识路,而且我也不太想离开泽妄,所以我已经可以随意进出,跑出去也没人管。 泽妄走了,我就自己出去玩,这座山非常大,这一年多我已经熟悉了不少,虽不比灵山灵气充足,但此山也算是饱受日月精华的滋养,所以灵气也不少。尤其是我的灵蛋,来到这里仿佛回了自己家一样,红光更胜从前,我把它放在山巅之上,泽妄特地为它布了结界,防止外物伤害它。我每天都会跑去山顶看我的灵蛋,算起来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的灵兽就要破壳了,我每日都在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在来到魔族之前,灵蛋都归咕咕保管,可能是兽类之间的惺惺相惜,咕咕对这颗蛋格外的亲厚,除我之外谁都不给碰,否则便要发怒,它挠起人来也是丝毫不含糊,想想就好笑。我看着结界里红光环绕的灵蛋,突然有些想念咕咕,不知道轩禾那小子有没有好好照顾它,不知道亓有没有同静怡结婚,不知道潇发现我不见了是什么表情…… 想到灵山上的种种,我突然有些想回去,还是等泽妄回来再说吧,至少也要把咕咕接过来,它可是不能离开我的。 在山顶坐了一会我便回去了,我跑去苍黎殿等泽妄,其实也不仅是等泽妄,我非常喜欢他的王座,好在他很大方,许我想坐就坐。 我等了许久都没见他回来,问侍卫也只说是有要事,不知何时回来。我非常无聊,决定躺在这睡一觉,以往都是我一觉醒来便能看见泽妄坐在桌子旁边看书。于是我安心的闭上眼睛,睡醒了他就回来了。 我大概睡了很久,醒来还是没有看到泽妄。 “魔君回来过了吗?” “回夫人,魔君并未回来过。”不知从何时开始,所有侍卫对我的称呼都变成了夫人,除了那天抓我过来的鬼脸男,因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夫人,辰时三刻。” 我点点头,已经第二日了,泽妄还没回来,他很少有夜不归宿的时候,上一次还是我们吵架的时候。 我起身回了柠溪殿,接连等了五六日,他都还是没回来。我想着他这次应该是遇到了很重要的事,那我还是别让他为我操心得好,接咕咕的事还是我自己去吧,应该用不了就可以回来了。 于是我早早起床,没有带随行的侍卫,魔族本就是众矢之的,若是被人发现麻烦就大了,何况我已经算是半个仙族,还是人族公主,及笄之礼应该让各族都见到了固元公主的样子,即便孤身出门,也不会太危险。为了以防万一,我从泽妄送我的众多宝贝中带走了彼岸花露,彼岸花是没有香气的,但它的花露有使香味持久并且更加浓郁的效果,他在花露中加入了他平时用的沉木熏香,这样即便他不在,我闻着他的味道也能安心,若是遇到了危险,他也能凭借气味找到我。 我轻车熟路的下了山,但是最麻烦的是,我并不认得山外的路,本来打算下了山一个人一个人的问,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刚一下山,我就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