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的悲剧人生》 关于童年的记忆 可南生于1965年。童年里影响可南最大的一件事是父亲的去世。父亲死于1968年正月十六。小年(可南家乡正月十五是小年)的第二天。“你爷是得痨病死的。”可南的母亲后来告诉可南说。在可南家乡,爷就是指父亲,爷爷则是指父亲的父亲,即老爷。父亲三岁时候,可南的奶奶就死了。可南的爷爷就又娶了一个老婆。父亲是在晚娘的抚养下长大的。 父亲去世时是55岁。可南的母亲说:“你爷走了,舍下了我们娘七个没人管没人顾,他多狠心!”可南的母亲那年38岁,还算年轻。可南姊妹六个之中最大的大姐十五岁,二姐十二岁,大哥九岁,二哥六岁。可南虚岁三岁,周岁两岁三个多月。可南的弟弟最小,还不满月,才20多天。在后来的日子里,可南的母亲常对人说起自己过得难,过得不容易,就有人问可南的母亲你38岁怎么不再找个男的改嫁?可南的母亲说:“他们没有爷了,不能再让他们没有娘。再难也要把他们姊妹六个拉扯大。不能叫他们没人疼!” 可南的母亲说发可南父亲的丧的时候可南的大哥还不知道哭,他站在堂屋门旁看热闹,本家的一个堂哥看不下去,打了可南的大哥一下子,他才哭了起来。他哭不是因为觉得父亲死了,而是有人打了他。可南的母亲说可南就吓得钻进了邻居家的猪圈里。是发丧的一大群老老少少的大哭小叫把可南吓着了。 2 在父亲去世以后,可南的母亲常常哭。想念父亲了,她要哭。觉得一家人可怜了,她要哭。干活累了,她要哭。家里缺吃少穿了,她要哭。受人欺负了,她要哭。人生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常触动她敏感柔弱女人的心。可南的母亲在父亲死后成了多愁善感,动不动就哭的人。她常对来劝她的亲戚邻居们说:“让我哭会吧,哭会儿心里就好受多了,不哭心里怎么也堵得慌。”可南还记得她的一句话:“哪里都有我掉的泪!” 人一生中忘记了多少东西啊,能回忆起的也就是一小部分。可南的母亲的哭也是这样,现在回想起来,有印象中也就那么几次。可南小时候过年,没有麦子面包水饺,只能吃地瓜面的黑饺子。可南的母亲想想一年到头,365天里一次白面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吃上,实在是穷啊!可南的母亲在寒冬的夜里睡不着觉,越思想越觉得可怜,止不住地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响,惊醒了六个小孩子,可南也跟着哭了起来,一家大小七口人都在哭,一直到天明。可南记得自己的枕头都湿透了。 上小学的时候,可南和几个伙伴去火石岭割草。看到岭上地头的枣树上结满了已经成熟了的枣子,可南几个小孩就打掉了一些,结果被生产队看坡(看庄稼和枣不被人偷)的李家二叔发现了。他押着可南几个小孩去了队里的牛场。把可南几个小孩偷打的枣在路旁展示给队里的行人看。生产队的几个干部商量,最后罚可南几个小孩每个人几十斤地瓜干。这种罚惹哭了可南的母亲。她觉得不就是小孩子吃几个枣嘛,二队有几千几万棵枣树,枣多得是,这样处罚太重。如果是换了李家自己的孩子或者村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孩子就不会被抓了。这是欺负人。李家男人没几个好东西,可南的母亲说,他们脾气瞎,坏心眼多,劣迹斑斑。用可南的母亲的话说,没几个好熊。 还有弟弟掉进水沟的那一次。那一年深秋的晚上,可南的母亲和两个姐姐与生产队里的其他人家一样在野外地瓜地里切地瓜。可南们小弟兄四个被她们放在她们附近睡觉。可南的弟弟睡醒后可能乱爬乱动了。可南的母亲听见了扑通一声,接着是可南的弟弟的哭声。可南的母亲就赶紧跑过去,发现可南的弟弟躺在水沟中。可南的母亲急忙下了水沟,抱起浑身湿透的弟弟,边哭边往家走。几千斤队里分给可南们家的地瓜和工具都扔在野外。姐姐带领着可南和大哥二哥,也跟着可南的母亲回家。“到了家里又哭了一家子人家。”可南的母亲后来对长大懂事的可南说,“东西都扔在地里了,俺小儿差点淹死,谁还顾它们。“ 可南的大舅是个残疾人,一只手从手脖那里弯下来,勾勾着,一只腿在走路时候要一拉一拉的。他和可南的母亲小时候跟着改嫁的姥姥从五里外的西岗村来到立山。大舅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有女人愿意跟他。记得他一直一个人住在路旁一个水坑边的一间土坯屋里。那虽然是一间,也是个独立的房子。离二舅家很近,就隔着一条路。大舅干活手脚不随活,可是眼睛耳朵正常。就找了一个给他们一生产队看山看坡的活。虽然国家那时候很穷,家家这样,可是可南还是觉得大舅做饭简单。他经常做饭不炒菜。那时侯农民吃一次豆腐就是改善生活。鱼和肉很难见。大舅如果吃豆腐,就用铲子切成块,放进汤锅里。他的衣服也不常洗,穿在身上发着亮。“一个苦人。”可南的母亲常这样说大舅。 可南记得自己在十岁左右的时候端着一碗饭菜,穿过长长的曲折的街道给大舅送去的情景。如果可南家在过节过年的时候包了水饺,不管是地瓜面做的黑饺子还是麦子面做的白饺子,可南的母亲总派可南端上一碗送给大舅吃。大舅也常来可南家。来了就在可南家吃饭。可南的母亲不让他回去再做饭。 大舅是在可南上高中的时候死的。死的时候才五十多岁。他死之前的那两年患上了一种经常抽风的疾病。发病时就是一下子倒在地上,手脚僵硬,口吐白沫。记得是大哥告诉可南的大舅的死讯的。那时候大哥从高中毕了业,在县城建筑公司干活。大哥到了可南的宿舍,对可南说:“咱大舅死了!”可南很难过。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可南就想:母亲不知道又怎么难过的哭了! “哭得我也眼泪哗哗地淌。”邻居家一个妇女后来对可南的母亲说。她说她就是不能听可南的母亲哭。大概是太情真意切。有生者对死者的爱。有对自己生活的绝望。是哭死者,也是哭自己。是哭死者的死亡,也是哭大家的一生,一生穷苦艰难的命运和生活。 后来中国改革开放,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可南姊妹六个也都长大成人。两个姐姐早就嫁人。可南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两个哥哥和弟弟都结婚生子。可南的母亲感觉也越来越好。但是就是孩子大了,要定亲,要给人家彩礼,要盖房子,要结婚。还要供养一个大学生。可南的母亲含辛茹苦把可南六个孩子拉扯大,大了又到了需要钱的时候了。真是有喜有忧。可南的母亲省吃俭用,东借西借。总算给可南弟兄四个每个人盖了三大间石头到顶瓦到顶的新房子,操办着给他们办了婚礼,嫁走了两个姐姐,供可南大学毕了业。可南的母亲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能做到这些真是个大功劳。也操心操苦了,受了不少难为。 到了给最小的孩子分家分开过的时候,可南的母亲又大哭了一场。可南弟兄几个在她面前着急,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哭。是给至爱的最小的儿子分开家自己觉得难过吗?还是觉得把因为给四弟盖房子和结婚借的钱欠的账都留给了自己?留给一个年老的,现在剩下自己一个人过的可南的母亲?可南没有问,可南的母亲也没有说。 3 父亲去世后,可南家的劳动全靠可南的母亲和大姐。二姐十三岁,也要跟着干。那时侯一个村是一个生产大队,村里的农户们分成几个小生产队。村里劳动都是关于农业。春天种庄稼,夏天除草,秋天收获,冬天就挖水库,修水渠。那时没有机械,只有人工。劳动工具也简单,常见的就是镢、锨、锄、镰刀、犁、耙、耩子、手推独轮小胶轮车、驴拉的排车。过了正月十五生产队就组织劳力用手推小胶轮车把队里的牛场、猪场里的粪推到坡里的各块地里。然后牛拉犁铧耕地,拉耙子整地。男女劳动力拿铁锨整地边。然后用铁锨剜坑种花生、栽芋头。到了夏天用锄头锄草。秋天用镢刨花生刨芋头。冬天会去挖水库修水渠,或者翻地整地,偶尔修农村公路。春天、夏天和冬天的劳动都是集体进行。秋天的收花生是集体进行,收芋头的劳动有一半是需要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就是生产队集体刨芋头,然后把芋头堆成堆,再用大称称出来,分给各家各户。刨芋头分芋头都是在白天。晚上分到芋头的各家各户在提灯的光线下镲芋头。镲芋头用镲板子。镲板子就是一个宽约二十厘米、长约五十厘米的木板中间安装一个铁镰刀头。到了收芋头的晚秋季节,一到晚上,各村的各个方向的坡里就响起嚓嚓嚓镲芋头的声音。水萝卜样的芋头碰在铁镰刀头上,发出脆脆的分解开成片的声音。大姐和可南的母亲参加完白天的集体劳动,晚上接着镲芋头。二姐呢,就把镲成堆然后满地撒开的芋头片再一片一片摆开,不能有两片或者更多片叠在一起的。那时镲芋头,人们还不晾晒在芋头地里,而是把分得的地瓜用手推小胶轮车运到不能种庄稼的麻裹石岭地上,在那里镲、摆、晾晒干。 那个年代有的农户有小胶轮车,有的没有。可南家就没有。这给可南本来就缺劳动力的家庭又增加了劳动量。没有小胶轮车就只能用藤条的挎篮抬。一挎蓝芋头就有一百多斤。姐姐和可南的母亲的肩膀常常被扁担压得又红又肿。 可南弟兄四个不能干活,不能镲芋头也不能摆芋头片。可南的母亲就把可南弟兄四个放到她们身旁,然后用棉袄盖上,让他们躺在地里睡觉。也有时候就把小弟兄四个放到邻居李奶奶家里,让她给照看着。 可南是人口多劳力少的家庭,在可南队里是特殊情况,是为数不多的。所以周围别的人家镲完芋头走光了,可南的母亲和姐姐还没有镲完。在绝大多数人走了之后,深秋的野外空旷、寂静、天地之间到处漆黑一片。可南的母亲和姐姐都是深受农村鬼文化熏染的。所以她们就害怕野外的坟地、荒草丛、树林、黑石橛子。她们害怕那种寂静,也害怕树林里猫头鹰的叫声。 “没有人过来问一声。没有。没有人过来看看您娘们几个死了还是活着!”可南的母亲在可南长大后恨恨地告诉可南说。 、“那年在东沟,夜里阴天要下雨,你两个姐姐去抢收地瓜干。我在家里看您弟兄四个。您二姐看见您二叔和他儿在岭上不远的地方。他们爷俩抢收完自己家的就走了。明明看见了您姐,也不过来问问自己的侄女还用不用帮忙。您二姐过沟时摔倒了,膝盖都摔烂了。您大姐回家就骂二闷子不是好熊!”可南的母亲对可南说,“我多咱都不承认您二叔是个好人!” 还好,那些年可南家吃平均,吃平均就是吃照顾,就是大队里让可南家的收入保持在队里所有农户的中间水平,不至于让可南吃不上饭穷的去要饭。那些年,在农村真有许多要饭的。在可南童年的记忆中,他们手里拿着一个布袋、一只多少天没有洗的不干净的瓷碗,穿着破烂的带补丁的衣服,无论冬夏春秋,往来于各个村落的路上,相见于村子的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要。唯恐落下一家。 “大娘给点么吃吧!”常常是这种心酸的、乞求的声音。 可南家一次没有拒绝过那些要饭的,娘和可南总是给他们多几片地瓜干,可南家也只有用这打发要饭的。 4 那些年没有种菜的大棚,不象现在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也没有冷藏技术。那时候生产队会分给每户村子边上的几分平地做菜园。所以春天农历四月后,可南就能吃上小白菜、菠菜、小葱。都嫩嫩的,象水洗过一样的颜色。夏天就吃上长豆角、黄瓜、大蒜等。秋天就吃土豆、大白菜、萝卜。秋天的蔬菜在冬天存不几天。冬天吃什么菜呢,就吃用萝卜干和很多盐煮出来的咸菜。用牙咬一点点咸菜,再咬一口地瓜干煎饼。有时候可南上小学回到家里,饿了就往煎饼里抹上点花生油,再抹上咸菜沫,大口大口的地吃,觉得这种吃法美味极了!肉是一年吃不上几次,吃几次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南记得可南一家七口在冬天围着热气腾腾的大锅小灶吃饭的情景:可南的母亲盛到一片肉了,舍不得吃就叨给挨着她的一个孩子,孩子也很懂事,他(她)也不吃,接着传给下一个,下一个孩子再传,最后又传到可南的母亲碗里。可南的母亲说,可南活这么大了,什么没有吃过呀。说着就给最小的弟弟吃了。有时候可南也很谗,比如家里找堂叔们给可南家盖房子,晚上那顿饭可南小弟兄几个是要等的,堂叔们在那里吃,可南小弟兄几个就坐在那里看,或者躺在床上装睡觉。等着他们吃完,可南小弟兄几个就吃点剩的好东西。但是有肉的菜和贵的菜比如豆腐皮、藕等菜堂叔们吃剩了,可南的母亲也不给可南小弟兄几个吃。因为盖房子不是一天两天,她要把这些菜藏到缸里,用花生饼等重物盖上,等到下顿掺到新炒的菜里。“一时不算计一时穷”可南的母亲常说。房子盖完了,她会把剩下的白面馍馍卖给卖馍馍的。吃不上这些难得的好吃的,可南也不抱怨母亲。可南总觉得大人做得对。 在可南看来,可南童年经历过一次家庭盛宴的,那是本家远一点血缘关系的二叔家的一只几十斤重的白猪病死了没有扔掉,二叔说给她娘们吧。可南家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肉呀!那肥肉真香。可南家吃了几天才吃掉。 关于童年时候的穿衣戴帽,给可南印象最深就是家织布。家织布就是又厚又黑的那种布。其名字来源很早吧。可南小时候还常见家庭手摇纺线车。把自己地里收来的棉花纺成线,再织成布,染成黑色。有的还印花,叫印花布。后来1978年改革开放后,农村里才见到华达呢、青纶。用它们做成裤子还用缝纫机锁上边。穿在身上,觉得美,觉得时髦。可是可南这之前穿家织布。一年四季都穿。那时候夏天没有凉鞋,没有背心汗衫,没有短裤。另一个深刻印象就是带补丁的衣服,现在四十岁以上的人,谁没有穿过带补丁的衣服呢。有句话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国家落后啊,老百姓穷啊。 那时候不仅穷,而且穷忙。造吃造穿的工厂少,老百姓要自己造。一年到头,拾材捞火,缝缝布布。种地修水库手提肩挑,撅刨掀剜。今天的打工也是累,但是在改造生活改造国家上不是一个等级呀。 小时候上学,穿了棉衣棉鞋,戴了棉帽,还是年年冻破手脚,冻破脸和耳朵。而且还虱子跳蚤满身。现在哪有虱子跳蚤了呢。 童年十年左右,有多少时间都在玩耍游戏呀。要全回忆出是不可能的,想写完更不可能。但可南记得那天地日月,那山,那河,丘陵和平原。那房屋,街道,那树,那草,那庄稼。那春夏秋冬。可南在夏天在河里围堰捉鱼戏水打水仗。冬天在明月皎洁的河滩上玩“集集灵,抗大刀”。穿行在各家各户的材堆草垛,玩捉迷藏。跑啊,跳啊,笑啊,叫啊。无忧无虑。可南自己造弹弓射鸟,玩陀螺,滚铁环,打拉子,打瓦踢毽子,晚上屋檐底下用手电筒照麻雀。在玩中一天天慢慢长大。 5 可南七周岁开始上学。第一天上学没有发书。可南就背着空书包在放学后上街。可南觉得自己是个学生了,高兴地上街炫耀。可南不能迟到,偶尔醒晚了就哭,说晚了晚了,抱怨大人不叫醒可南。大姐出嫁,说让可南抱鸡,结果四弟抢先上车。可南就躺在河滩上哭。可南的母亲来劝。可南说可南请了假,在家又没有做成事情,上学都耽搁了。可南上学没有小刀,就用玻璃削铅笔。可南上学很聪明,喜欢学习,所以成绩很好,是班里的第一。果庄乡四个村的小学语文比赛,可南语文得了第一名。可南上了村里的初中一年级,后来可南村的初中合并到果庄,可南又在果庄上到初二。再后来,听说大河镇办全镇重点初中,可南于是回到立石山小学五年级复读,准备来年考取大河镇重点初中,结果以全镇第一的成绩考上。 6 可南在爱情上开始有一点朦胧感觉的是小学五年级的女班长。她中等的个子,微微地丰满。可南听说她一个人去过班主任家里,心里感觉到了嫉妒和气愤。虽然可南与她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可南想她与班主任一定有点什么了。可南的嫉妒和气愤藏在心里,很难过,但是随着可南考上镇上的初中,可南也就把她慢慢忘掉了。 虽然可南有这些事情,可南的学习成绩相当地好。可南喜欢静,喜欢一个人呆在家里学习. 在初中,可南的学习在全年级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从来没有考过第二名以后过。争可南第一的是果庄村的刘宪东。他后来与可南后来一起考上了县一中。但是考大学的时候他老是往照相馆里找那个女的,结果只考了个高中中专。再后来他毕业分配到离县城很远的乡镇,再后来就调到蓬莱,找他对象去了。 可南考上镇中学那年十六岁,到了真正的情窦初开的年龄。可是可南要学习,不敢有什么恋爱行动。可南偷偷地注意过刘庄来的刘霞、镇某机关来的王英。真正让可南心里一动的是乡镇医院的冯霞。但是都没有行动,没找机会说过话,也没有写过纸条。 在可南上初中的时候,可南村的好朋友李连庆的爸爸要给可南介绍对象,是一队姓包的一个挺漂亮的青春美少女。可南没有答应。因为可南想考学。可南那时侯上学的理想就是能考上大学或者中专。那样就能吃上白面馍馍,也不用家里给盖房子了。可南家里四个男孩子呀,考上学就能减轻家里的负担。 ?一天,可南的娘对可南说:“三队邱宪文的二闺女看上你了,她自己托人来说媒,她娘还不知道,今天媒人回去就告诉她娘,就等她娘的意见了。”还有这样大胆主动的女孩子,并且更美,这次可南心动了。但是没有等到她娘的消息。 再说可南也嫌自己罗嗦了,但是有这么一事,就简单一提吧。那是一个星期六,可南从大河镇中学放学步行十二里路回到家里。可南村离大河镇十二里路。那时候也没有自行车。回到家里,可南二叔家的哥哥坐在大锅前拉风箱烧锅,可南娘站在锅台边给可南叠够可南一星期吃的地瓜干煎饼,叠着叠着可南的母亲突然问可南:“孩子,怎么村东头广文的闺女说你给张庄医院的学生谈恋爱来?”没有这事呀?可南生气地说:“可南想考学,不想这么早找媳妇。”可南娘和可南哥听了都没有再说什么。 忧伤的初恋 7 县一中是全县最有名的高中学校,考上它就等于一只脚跨入了大学。大河镇中学两个毕业班一百多人只考上可南和刘宪东两个新生,其余三个是复读生。可南在初中是第一名第二名,但来到一中就差了。最好的一次,是在年级十个班中进入前五十名。在班里常常十名左右。在初中可南是班长,来到这里,可南的县三好学生证书在报到那天被班主任发现了,于是选可南当班长。 在初中的时候,可南的语文老师喜欢文学,他有许多文学书籍。他常在黑板上抄写古诗。可南把它们都记在一个日记本上。初中没有图书室。可南看到过别人订的《儿童文学》。记得上面发表过王安忆的《谁是未来的中队长》,可南读迷了。还有诗人赵丽宏的诗歌《春天》。纪宇的《风流歌》。那时侯没有听到过流行歌曲,也没有看上电视连续剧《血疑》。所以业余时间可南最喜欢的就是文学和篮球。现在到了一中。这里有一个大阅览室和图书室,可南如饥似渴地阅读。但是可南遇到最好的是世界著名诗人诗合集里面的泰戈尔的爱情诗和日本电影连环画《生死恋》。爱情原来如此的美,胜过世间万物。就如泰戈尔所写的:“我的亲近的人们不知道我离你比他们还近/同我说话的人们不知道我心中所未说出的话语/在我的路上拥挤的人们不知道我和你一同行走/爱我的人们不知道是他们的爱把你带到我的心里。”他说:“我的爱如花、如酒、如蜜”他说:“我愈爱你愈不能理解你/愈不能理解你便愈爱你。“在这里可南找到了描绘爱情至美的艺术。这使可南这个已经有过朦胧爱情的高中生如醉如痴。爱情在从古代到当代的人类历史中到处存在,而且被各种形式传诵传唱。中国古代《诗经》中有:“窈窕淑女,君子好球”。而德国的歌德则有:“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少女谁个不善怀春,这是我们人性中的至圣至神”。可南觉得中国古诗中最坚决的是:“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岭,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最悲切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有望夫女成了石头,孟姜女痛哭哭倒长城。而可南认为“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念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是一种暗恋,也是自我安慰。共饮长江水有什么用啊,不如前行找君,深爱一场。 可南是从十六岁,初中的时候开始悄悄地注意女生的吧。那是一种美的心情,一种渴望,一种梦,青春的梦,关于爱的梦。而看了日本电视连环画《生死恋》,可南学着开始写诗歌,可南被连环画中主人公的爱情故事和他们因为深爱身体及面容焕发出的光彩和美深深地打动了内心。可南把有关的张页裁下来,贴在日记本上,在下面写上可南第一次写的诗歌。啊,到今天,在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可南才明白自己是怎样开始走上了写诗歌的道路,是什么触动的。下面就是可南一生中最早写的给《生死恋》连环画题的诗: 给大宫 多么伤感而委屈的面孔 看到它我的心象针扎的一样疼 啊,大宫大宫 我求求你 千万别伤夏子的感情 你可知道 夏子正怀着一颗真诚执着的心 她正向着你 象春鸟盼望着黎明的一片鲜红 为大宫配诗 谁说爱是一阵突然刮起的风 谁说爱是飘忽不定的彩虹 它是一块岩石啊 岁月不能改变它的本性 上苍早为我们约定 哪怕远在千里 也是有缘相通 她并非心神不定 并非见异思迁 而是你的感情的泉水里倒影着她的身影 啊,我的大宫先生 请咀嚼这一缕缕的感情 是酸?是甜? 是苦?是涩? 是喜?是忧? 哦,我猜定: 你永远也说不清 给夏子 你睡了 多么恬静 多么安详 这爱的怀抱 爱的梦乡 原是这样迷人 两颗心砰砰跳动 是美妙的催眠曲吗 瞧你那闭上的眼睛 瞧那恬静的神情美丽的面孔 夏子啊 你一定熟睡了 在温暖的怀抱中 海滨散步 这海滨是你们俩的心境 四周多么静 偌大的空间 只听见两颗心在跳动 沿着爱指引的道路 清风牵着你俩走动 走啊走啊 脚儿踏起爱的浓雾 你们在浓雾之中 你的脚印吻合着她的脚印 她的心牵引着你的心 千丝万缕的爱拴住两颗心 一串串脚印是爱在跋涉 在高一的时候,可南正前面的那个女生,听说是矿务局三十七处的,叫吴红雨。她有模特一样的魔鬼身材,而且面容姣好。在上课的时候,可南就注意到她的透明的粉红色的耳朵,心里觉得美。她和另外几个女生曾经偷看过可南的给《生死恋》配诗的日记,但是可南在高一没有同她说过几句话。可南家在农村,而且贫穷。可南是在可南班唯一一个每个星期骑自行车往返五十公里回家带地瓜干煎饼和咸菜的学生。别的学生都吃学校食堂,吃白面馍馍。可南虽然从来都从容自如地在几十个学生在男生宿舍吃馍时吃自己带的地瓜干煎饼和咸菜,但是可能可南骨子里因此极其自尊,极其自尊的另一面就是自鄙。可南是班长,可南的学习成绩不错,但是可能有自鄙存在。尤其在吴红雨面前。可南看着黑板,听老师讲课,当然她的耳朵也在可南的视野里。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到了高二,文理分班,可南去了一班文科班,吴红雨去了四班理科班。但是可南没有忘记她。在校园里也常见到她。可南想可南应该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以便能配得上她。学习是第一重要的。可南知道自己不应该在高中时期恋爱。可南一边刻苦学习,一边如饥似渴地读文学书,一边热爱打篮球,还一边写诗。是关于吴红雨的。诗歌没有留下来。零星地记得几句:“我春的梦吆,来临的冬季风已经把她吹到遥远的地方。”吴红雨就是可南春的梦,虽然教室近在一个楼道,可是可南觉得相距遥远。还有“我心里有个迷/那是一泓爱的泪滴/千次万次激情摇晃着心/祖国可南爱你!“还有“活着我深爱着,我死了,连尸体也腐烂在你里面/祖国啊祖国/生生死死我都爱你!”可南把爱扩大了,源头还是吴红雨。是她触发的。 学校团委书记发现了可南的诗,他经常找可南,把可南的诗歌推到全校大会上,让一个女生朗诵,有一次星期天还在县钢山剧院里朗诵,可是那次可南回家带煎饼去了,可南没有听到。 有一次可南从县城的学校回到家里,可南的母亲对可南说:“二庆死了”。二庆是可南屋子后那家的男孩子,与可南同岁,是可南儿时的玩伴。都说可南俩长得很像,像兄弟俩。可南很震惊。上高中的时候可南经常在课外活动时间爬铁山。在一个大石头上,可南写下了关于二庆在战场上的诗,把诗投到滨海县日报上。结果给发表了。总共三首。也没有留下来。还是记得几句“你醒了/血,在肠子上已结晶/这南疆的山野/发了一天的疯,晚上倒很静。” 高三了,有一天,在楼道里,当可南走着的时候,一抬头,吴红雨迎面走来。可南心里一惊,觉得有大海的热浪扑了过来,淹没了整个的自己。这就是爱情。可南回到教室,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扑通扑通,难以平静。可南决心有所行动,决心给她写信。 三十多年了,可南已经记不清信的内容,大致是说:高三了,快高考了,我们应该把全部的精力放到学习上,我应该抑制自己的感情,不至于耽误了高考,后悔一生。可南还记得署名是“磐石和海”。可南把信放到信封里,没有封口,给了可南那班家在三十七处叫许秀君的女生,让她转交给吴红雨。几天后可南收到了回信。信中说:可南们总共不过说过几句话等等,还说你的文采挺不错的吆。后来可南想,难道可南写的不是求爱信?好像把重点放到了学习和考大学上,这让她不快吗?因为她的学习成绩是挺差的一个。但是显然她是没有答应可南,而且“当然,可南的文采挺不错的吆”可南看了觉得是个讽刺的意思。 可南受到了伤害和打击,也觉得可南写的信的信封没有封口,可能不只她一个人看了可南的信。有一天,在教室外,当可南走向教室的时候,可南班女生叶子坐在花圃边的石条上,望着可南这边说:“别以貌取人。”可南就觉得那是说的自己。可南的班主任在班会上也讲到:“有的同学,人家女生不过看了你两眼,你就浑身起木疙瘩。”可南也觉得是在说自己了。因此可南觉得象当代女诗人翟永明说的:可南的错瞬间传遍整个世界。可南的事情没有传遍整个世界,可是可南觉得可南班和吴红雨班的许多学生都知道了。除了伤害和打击,可南觉得自己还羞愧万分,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上课间操的时候,可南就一直不去了,因为那是全校师生集合到操场上的时间,可南不能在这么多的人前丢人了。可南没有勇气在那些人群中行走。 所以每到上课间操时,可南就一个人来到宿舍前的空地上,在那里忧伤,可南的忧伤那样真,那样深,可南觉得它充满了那个静静的只有可南一个人的地方,那个空间。可南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又那样柔弱,象个刚出生的婴儿。可南站得无力,觉得要倒下去,觉得能伏在一棵草上痛哭。“要哭,你就哭泣吧/但请轻轻,轻轻地”。言为心声,舒婷的诗歌是又一个让可南痴迷的对象。那是一九八七年,可南高三,从县新华书店买了新出版的《朦胧诗选》,那时候读它对可南的心灵真是个慰剂。 可南长时间不上课间操的情况被可南的同桌发现了。有一天课间操时间,可南的同桌和另外一个男生来到可南常在的那个地方,找到了可南。“你别完了。”可南的同桌对可南说。只这一句话,别的什么也没有说。他可能也知晓了。看到可南的样子,觉得可南别一直这样下去,病倒了,或者为情自残自杀。第二天,当可南再在课间操时间站在宿舍前的空地上的时候,吴红雨,和另外一个女生出现在可南的东边,那排宿舍的前面。可南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她们走到水笼头那里,拧开水,伸手接水。在接水的时间里,吴红雨向可南这边看了一会,是几秒的时间。她看站在这边的可南,相隔有二十米的距离。看完之后,甩了甩手,就走了。她伤可南那么深,只看了可南一眼就走了。 这种情况还有两次。一次是可南上体育课,当可南正打蓝球时,吴红雨和另外那个女生远远地走过来,从可南几个人身边走过。一次是高考完,大家都要在这一生中各奔东西的时候,在可南宿舍旁,当可南和几个同班同学站在宿舍门外,吴红雨和那个女生又远远地走过来,擦着可南所在人群的边走过。 然后每个同学收拾自己的东西,回到全县各地,各自的家中,等待高考通知书。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一个多月后,可南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可南考上了山东师范大学历史系。 大一不成功的恋爱事件 8 可南考上大学的事情在可南村里传开了,因为那是在一九八七年,村里还没有出现过大学生。这当然是一个轰动事件。大河镇三十六个个村只考上了五个大学生。可南没有觉得什么了不起,甚至是失望。因为那时候教师的工资还低,教师的社会地位也低。老百姓看重当官的,看重公检法等有用的能走后门的部门。所以,在填志愿的时候,可南第一志愿填的是中国政法大学。第二志愿填师范类是因为上师范国家给生活费,这能减轻家庭的负担。大哥在看完大学取通知书的时候,说了声:“无所谓。”是的,无所谓。可南也有过再回高中复读的念头,但是可南知道自己的母亲的不容易,家里是拿不出复读需要的八百元钱的。于是可南带着无奈走进了山东师范大学的大门。 可南是一个人去大学报到的,虽然可南那时没有出过五十里以上的远门。家里的堂哥说要送可南去,可南说你们也很少出远门,说不定到时候不是你们照顾可南,而是可南要照顾你们。于是可南一个人到了济南,出了火车站,就看见有一个长布幅,上面写着:“山东师范大学”。可南走过去,看见有卡车在接学生。可南上了卡车。卡车开动起来,呼啸着穿过城市,开到郊区,上了一条泥泞的土路。可南看见了小清河,沿着这条土路蜿蜒向东流下。小清河不清,是黑色的水,发出腐烂的臭味。路的北面是广阔的大片大片的收割完的稻田。枯枝败叶到处都是。远远地发现了一个院落,没有高楼大厦,只见有几座小楼房,和一片平房。 卡车在院落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可南看见大门旁写着:“山东师范大学北院”。唉,这就是可南奋斗十几年考上的大学。 可南郁闷了一段时间,心里还想着能不能下定决心再回高中复读,但是这种心情在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生活给冲淡了。每天在九月的烈日下列队走正步,累得大汗淋漓,顾不上再想什么了。 9 可南匆匆吃过晚饭,就对老二说:“晚上还去阅览室吗?“老二看了看可南,马上领会了可南的意思,就点了点头。老二吃饭的速度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可南洗刷了碗筷,就与老二一起走出了宿舍。楼道里热热闹闹,每个宿舍里都坐满了人。未吃完饭的正端着饭菜坐在床沿上吃着,吃完饭的或者去了洗刷间洗刷,或者看书。已经有人吆喝着“上班!“。“上班“是凑局玩扑克的意思。从楼道里走过,不时有饭菜的味道传入鼻孔。可南背着一个黄书包。书包中放着一本《朦胧诗选》,一本泰戈尔的诗集。《朦胧诗选》是八七年可南上高三时,可南在家乡县城的新华书店里买的。泰戈尔的诗集是可南来师大后在图书室借的。上高中时,可南只是从一本诗合集上读过泰戈尔的几首诗,在这里发现他的个人诗集真是令人暗喜不已。老五没有背书包,手中也没有拿什么,他说他只是去随便看几本杂志。老二学名叫李国庆。“老二”是可南宿舍的舍友对他的称呼。不知是从可南这界才开始的做法呢,还是高校原来就存在的一个传统,北院的男生宿舍里突然流行起按年龄大小排行大小来了。这里的男生宿舍都是住八个学生,这样每个宿舍中都有一个老大,也都有一个老八。宿舍成了哥们大家庭了。“她会去吗?”在楼梯上,老二悄悄地问可南。“按照她的规律应该会。”可南出了宿舍楼,来到外面。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背着书包离开宿舍,他们或者是去教室,或者是去阅览室。有一些女生在校园中散步。宿舍楼前的圆形大花坛里,菊花已长出了花蕾。可南和老二从花坛的北侧走过,沿着砖铺甬道。甬道曲曲折折。然后可南向西,经过餐厅的南墙角。过了墙角,就看到了阅览室那一排平房,和平房前大片空地的一部分。另一部分还没有看到,因为视角的问题被阅览室那排平房给挡住了。在餐厅与阅览室这两座建筑之间,隔着一个篮球场。篮球场是东西向的长方形水泥地。几对篮球架支着。太阳挂在校园的矮墙上,象一枚烧红的金币。从依傍那院墙而生长的芦苇丛透过来了它的光线。它的光落在了地上、墙上、篮球场北面的草丛上。可南和老二从篮球场上走过。阅览室门外已经有十几个学生在等开门。总是这样,总是有一些人在等,总是在开门之前拥挤着一大群焦急等待的学生。在这个远离市区、处于稻田的包围之中的地方,在这个仓促间建立起来的、只有几栋小型宿舍楼几排平房的师大北院,这个只有三间平房的阅览室无疑成了最好的去处,成了在这个院落学习的七八百学生倍受青睐的地方。尤其是,这里全是大一学生,刚刚进入大学,繁重的学习负担没有了,心理完全放松,总于有了足够的空闲时间。谁不看好这里的几百种报纸和杂志呢。那十几个学生中没有她。今天她是不是有特殊情况不再来了呢?可是现在时间也尚早,也许她在宿舍正准备要来,也许她正在来的路上。可南和老二来到阅览室门前的人群中,不时地回望可南刚刚走过的那条路。太阳一点一点在空中向下滑落,黄昏的霞光映照着院落。路上的学生逐渐地多了起来。许多的蜻蜓在空中无声地飞来飞去。阅览室门前慢慢地堆满了人。“来了。”老二用手指轻轻地捅了一下可南的腰。可南心里一阵惊喜。越过众多的人头,可南看到她出现在校园长长的甬道上。她仍然身穿那件黄色的宽松衫。那是一种鲜艳醒目的色彩。就是循了这色彩,可南能在人群中很快地把她找出来。与她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女生。三个人边走边谈,样子亲密。她们来到阅览室前,离开可南这边的人群,远远地站着。“熟透了。”老二低声说。可南觉得这话刺耳,用词粗俗。门开了,大家蜂拥而入,纷纷找位置,抹桌子,拉椅子,然后到书架那里借杂志。可南和老二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她离开座位去借杂志了,老二看着可南,朝她去的地方哝了哝嘴。可南转动着手中的笔,犹犹豫豫。老二伸手夺过可南手中的笔,扔在桌子上,然后从背后推了可南一把。她还在那儿。十几个学生拥在柜台边,朝里面的架子上的杂志指指点点,大声小声说着话。可南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慢慢地移过去,在她身后停下来,悄悄地向周围打量了一下。没有人注意,没有人知道可南的企图,除了老二。他远远地坐在那里,一脸轻松。她几乎同可南一般高。宽松衫闪闪耀眼,让人心慌。从这里看不到她的眼睛,这比较安全。她手里已经借到一本杂志,正在替同伴借。她的头发刚刚洗过,散发着清爽柔和的气息。可南感到有点迷乱,预先想好了如何开始,眼下全忘了。时间一点一点地响着。她借完杂志,抱在怀里,从人群中走出。可南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可南回到座位上。“怎么样?”老二问。可南没有回答,只感到自己脸上微微一热。整个阅览室安静下来。窗外的院子里流溢着黄昏鲜亮的光。靠近院墙的芦苇一丛一丛挺立着,象是竖琴。风轻轻漫过芦苇。黄昏中橘黄色的粒子一束束从窗口流入。灯亮了。可南静静地望着窗外。那粒子,以及风和光到处充盈着,在叶茎、叶梢、空中和墙角。 坐在学校的院墙上,可南对老五说:“她的教室。” “哪一个?” 可南朝正东的一排平房指了指:“那一排最东头。” “打听的?” “留意观察的。”山师北院的教室都集中在校园西南角。总共六排平房。整个北院只有大一的部分学生,七八百人,整天进进出出的。要注意一个人的教室在哪里并不太难。 “她的座位”可南说,“恰好靠近窗子。” “恰好?” “是的,这对我有利。” “我不明白。” “如果我打算给她写信,可以直接从窗外放到她的桌子上。” “这么早就写信?” 这时,各系的学生陆续从教室走出来。课外活动的时间到了。校园里顿时热闹起来。 “早?也许。可是为什么我总不能创造条件寻找机会从正面认识与交往呢?” “缺乏一种勇气。” “也许做贼心虚?” “也许性格所致,”老五说:“有一类人,内心里往往产生很美的情感,但缺乏与人,尤其与女人交往的经验和技巧。” “喂!两个人在干什么呢?鬼鬼祟祟!” 可南吃了一惊。朝脚下望去,是祥子,宿舍老七。一群学生把排球打飞了,他追球追到墙下,正怀抱着球,朝可南这里仰着脸。 “重要事情!”老五朝下面喊道。 “玩吗?”祥子拍拍球。 “不啦。” 祥子走了。 “转过身来吧。”可南说着,在墙头上小心翼翼地一百八十度扭转身躯。 眼前是广阔的稻田,二三里处是一个村庄。 “地址写不写?“老五问。 “当然要写。不然她班的同学见了会起疑心。寄信人地址要写外校或外地。要让人确信信是从外面寄来,被班里发信的同学放到她桌子上。” “署名吗?” “不。收到信见到内容她会猜。也许她还从此开始留意周围的情况。” “我怎么听着象个阴谋了。” “知道她是哪个系的吗?”老五又问。 “知道了。知道她的教室也就知道她是哪个系的了。教育系学前教育专业。” “这个专业里可南认识一个人。”老五说。 “高中同学?”可南问。 “不是。是在校学生会认识的。” “那就要麻烦你一下了。” “什么事?” “托这个人打听一下她的名字。” 可南得知了她的名字---刘宁后,在放学后一个人躲在教室里给她写信。其实那不能算信,只不过是在一张信纸上写了席慕容的《祈祷》:我知道这世界不是绝对的好/我知道它有离别,有衰老/然而我只有一次的机会/上苍啊,请俯听我的祈祷/请给我一个长长的夏季/给我一段无暇的回忆/给我一颗温柔的心/给我一份洁白的恋情/我只能来这世上一次,所以/请再给我一个美丽的名字/好让他能在夜里呼唤我/在奔驰的岁月里/永远记得我们曾经相爱的故事。只这一首诗,别的什么也没有。没有称呼,没有署名,没有格式。学生们都回去吃饭去了。整个教室区空荡荡的。可南来到那个窗下,推开窗户,把信放到徐红宁的课桌上。 这之后可南就常常从她窗外走过。看着她俯案书写或凝神听课的身影,可南心里挂念着她是否见到了信。有时,在课间,可南坐在教室前的一个高地上,看着在外面活动的学生,她有时就从教室里出来,参加到活动的学生中去。唉,那于是就成了可南的秘密的赏心悦目的时间。 常常是走在校园的路上,从宿舍到教室,或从教室回宿舍,有时一抬头,就发现她在前面的路上背对着可南行走,或者有时就远远地迎面而来。 那时她常穿鲜艳的上衣,远远地望见了心里就一惊。 可南如此挂念着可南的信,想着收信的人,人与物萦绕于心,挥之不去。 在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有时一些状态只出现一次,它一闪而过,永不再有,永不再来。一些由于钟情于某人而产生的痴迷或沉醉状态。这时人的感觉达到过一个强度,然后就永远低于这个强度。 有一天,可南从早到晚都没有见到刘宁,内心便不安起来。可南几次经过她的教室都发现其他的同学正在上课而她的座位空空的。当可南忧心忡忡地在校园转了一圈,准备回宿舍时,一抬头,发现她与一个女生正站在转弯处交谈。突然之间可南难以自持,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击中。 那是一种能深刻感受却难以言传的状态。全身一下子热流奔涌。感到自己又软又轻,浑身无力。不知自己当时是如何从她面前走过。可南肯定瞬息之间暴露了自己。 有一天在阅览室可南没料到她坐在了自己身旁边的位置上。她是碰巧坐过来的吗?她没有见到那封信?或者相反,她已经知晓了一切,她通过她的感觉感觉到可南或者是别人把可南告诉了她?她坐过来是有意而为?这是她的响应?情况突然之间发生,可南一时无从分辨,只紧张地双眼死死地盯着书本,全身凝固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她好像也心神不定,烦乱地把杂志翻来翻去。那真是一个艰苦、难熬而富有挑战性的时刻。几分钟后,她起身走了。可南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但心情复杂,转而又懊恼起来。 一天中午,可南拿着快餐杯去餐厅买饭,餐厅里人很多,卖菜的窗口一堆堆的学生在拥挤。可南侧了身体,努力地挤进人群,好不容易买了菜,挣扎着回身向外冲。这时,可南发现刘宁和一个女生正站在离可南四五米远的地方。她们手中端着饭菜,朝这边望着。可南看了她们一下,略略迟疑,然后转身买馍去了。 买完馍,再向那里望时已不见她们。可南于是端着饭菜走出餐厅。走着走着,可南突然觉得背后有情况。一回头,发现刘宁就在后面。心里明白这时该停下来,可是两只脚就是不听使唤。可南觉得自己又犯了错误。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可南都没有再见到她。无论是在餐厅、教室、阅览室,还是校园的路上。可南于是在开饭的时间登上可南宿舍楼二楼门厅的阳台,望着她去餐厅买饭必经的道路,希望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发现她。一直望得路上没有了行人,就是不见她的出现。一连几天可南都这样。 一个星期天,可南吃过早饭就早早地去了阅览室。到了那里借了本杂志,找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阅览室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可南读得有点累了,就放下杂志,一手托着下巴,望着门外的花坛想休息一下。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抬头一看,正是刘宁!她神情沮丧,头发有些凌乱,象是几天没有梳过。她怀抱着几个本子,朝可南这个方向走过来,而且竟然在可南左边紧挨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走来的那个样子有点义无反顾。走过来拉椅子坐下,整个过程目不斜视,仿佛根本不想去注意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什么。她的眼睛有点红,象是刚刚流过泪的样子。 她大概感冒了,因为可南听到她不停地吸鼻子,又掏出手帕轻轻地擦着,同时又咳了几下。 “感冒了?”可南侧过头,望着她,轻声问,象是两个已经认识的人。 她默默地点点头,并没有抬头看可南。 可南收回目光,放到杂志上,可是没能继续读下去。 可南打开笔记本,从一页纸上裁下一个纸条,在上面写道:“出去一下好吗?”然后可南提起纸条一角,把它伸到她的面前。 她看完纸条,转过头来,看了看可南:象是在警惕地打量给她写这纸条的人究竟是谁,有什么企图。她略略迟疑了一下,象在权衡,可又让人看出她这迟疑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好像她其实想出去,但又担心可南识出她的这一真实的想法。 她终于放下手中的笔,自己先出去了,可南于是紧跟而出。 出了门,她走了一会儿,在阅览室东边的篮球场上停了下来。 “到操场上去吗?”可南问道。操场在校园所有建筑的东面,那里人少,幽静。 她摇摇头。 “教育系的?” 她点点头。 “刘宁?”可南又问。 她微微一笑,低下头。 “最近收到一封信吗?” “收到过。” “是我写的。” “奥,是你?”惊讶的样子,但可南看出她早已知道了。 两人一时没有话了。可南班的一位男生从旁边经过,远远地朝这里扬了扬手,诡秘的样子。 “喜欢诗吗?”可南问。 “喜欢。” “什么样的呢?” “忧伤点的吧。” 又没话了,一时尴尬。 “回去吧?”她说。 可南点点头,于是一起往回走。 走到阅览室门口,不知为什么可南不想这样一起进去,过早地引人注意,于是可南对她说:“你先进去,我洗洗手。”她进去了。可南走到花坛旁的水池边,洗了洗手,然后才回到阅览室。 可南刚坐下,一个男生从里面走过来,来到刘宁身边。 “在这里哪。” 刘宁朝她一笑。 “没出去玩?”那男生问。 “有作业呢。” 那男生从刘宁面前拿起她的一本书,一边站在那里翻看,一边朝可南这里打量。 这个男生可南常见,外语系专科班的学生,与可南同住一楼。他中等身材,奶油小生似的一张脸,走路喜欢迈与其身高不相称的大步子,边走边打响指,一进楼道往往昂着下巴唱着流行歌曲。 看来刚才的事已让他看在眼里了。他扔下原来的位置跑到这边来究竟想干什么?瞧他那两只眼珠子,那警觉的样子。他们是老乡还是别的什么关系?倒见过他们一起打过排球。想到这里,可南心里开始发慌,但又努力稳住,显出冷静的样子。 在可南的不安之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阅览室关门的时间快到了。有人背起书包陆续离开。可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自己先离开,还是留下来? “几点了?”那男生问刘宁。 可南立刻感到他这一问之中蕴含的灵活机巧。他是在争取主动? 刘宁看看表,说出时间。 “走吧?”那男生又问。 可南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刘宁起身去还杂志,回来站在可南的对面,眼睛望着可南,同时又一点一点收拾东西。可南的心慢慢变得坚硬起来,恼怒她为什么不让那男生先走。她收拾完东西,又停了一下,望了望可南这里,然后与那男生一起走了。 阅览室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可南坐在那里,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南突然不想回去,不想呆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一定有人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并在秘密传布。可南有一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可南来到校园外,田野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偶尔有一两只小鸟飞翔在面前的空中。阳光就那么持续不断,落满晶莹的草叶,而潺潺的流水声从草木掩映的深深的河底传来。株株植物都小心翼翼地望着可南,仿佛在侧耳谛听。事情突然之间急转直下。刘宁为什么没有留下来? 一阵微风沿着河岸徐徐迩来,越过草丛,撩动可南的衣角,轻轻拂过脸颊,象只温柔的手。可南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连几天,可南避免出现在能遇见她的场合。阅览室,可南不再去;教室,可南早去早回;餐厅里,可南匆匆而过,目不斜视。可南从图书室借了书躲在宿舍里读,或者在黄昏里坐在校园外河岸上默默望着流动的河水。那是一段多么安静而忧伤的时光啊!可南更加迷恋了泰戈尔的诗句,读到诸如:“我愈爱你便愈不能理解你,愈不能理解你便愈爱你。”便不能自已。可南觉得他的诗如一根根细长的银针穿透了身体。 教室区有一个大的阶梯教室,是学生们常去读书自习的地方,可南于是常常在晚上一个人夹了书来到这安静之地,躲在教室后面的一角默默读书,在那细如游丝的日光灯的滋滋声中一坐便是半个晚上。那时可南从图书室里发现了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以及泰戈尔更多的诗集。好的书有一种沉静人的力量,可南独爱它们带给可南的阅读愉悦和那份安静的时光。有时读累了,就一个人出去,在夜色晚风中沿着河岸行走。可南如此安静从容,以为安静早在可南身体之中,与生俱来。 一天晚上,当可南再次从书中抬起头来,发现刘宁就在阶梯教室最前边,在几个女生中间正低头书写。那天,正好可南宿舍的几个同学也与可南坐在一起,等他们也看见了刘宁后,便有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大家极力怂恿可南有所作为。而可南呢,竟心有余悸,一时无法调整自己。他们便对可南咬牙切齿。 “你完了老四,你完了。”老二重复着对可南说。 大家最后讲妥:回去后,由老五再通过教育系那位学生会干部帮忙,试着约会徐红宁一次。 第二天,老二告诉可南约会被接受了。可南那失去的信心于是逐渐被恢复。可南想也许刘宁与那男生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过是一起离开阅览室。是因为自己极少与女生交往,所以才对别的男女生接触那么敏感。想到即将到来的约会,内心不免激动,觉得周围也喜气起来。赶紧忙着收拾自己:洗头洗脸,清洁门面;衣服被湿毛巾一擦也清爽了许多;黑皮鞋闪着黑黝黝的光。是谁说的那句话?是那位常到对门男生宿舍去的身材单薄、细声细气的中文系女生,说什么整个北院就数可南还有点男子汉风度。敢情她们也偷偷地注意异性,私下里品头论足。 天色微暗。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刻种可南就匆匆下楼。当可南正要途径刘宁的宿舍楼时,可南看到外语系的那个男生与几个女生正坐在刘宁宿舍楼前道路旁的花坛边上。可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那男生的眼光有些恶很很的,从老远就投射到可南的身上,盯住不放。那情景表明他已经知道了约会的事情,并且认为可南这是对他的侵犯。 他们确实正在走向那种关系并且成型?那她为何不拒绝可南的约会?是她告诉他约会的事情吗?如果是她,她究竟想干什么呢? 行走在路上,心情不能平静。也许是别人在传递消息。那几个与他一起坐在那里的女生就可疑得很。 可南站在一丛芦苇旁,看着她乘着夜色款款迩来,体态之中洋溢着闲逸之情。 “来了?”她远远地就打招呼,声音轻柔圆润,而可南愈加困惑。 真想直截了当地问问她关于那男生的事,又怕最担心的事情会是真的。 拿定主意:她不先提及,可南就不问,但心中疑虑未除。 可南开始说话。可南说可南给可南讲讲一个人吧。未等她反应可南就讲了起来。 “有那么一个人,”可南说,“迷信爱情。为什么迷信爱情?因为他体验到了那细细的、深深的、又纯又美的情感,那种揪心的感受,让人无法顾及其他事情而身不由己地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他认定这是他从未领略过的感受,认定在世间其他事物中、在这之前他的人生经历中没有什么能与它相媲美。万物皆下品。他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人生幸福之所在。他已确定生活的最高目标。他觉得生活的最高理想就是寻到爱情并在爱情的笼罩下度过一生。他说人究竟为了什么而活着?为了爱情。当爱情还没有来临的时候便心怀对爱情的信念耐心等待;当它一旦来临便执著追求。他说他无法设想没有爱情或者对爱情已经绝望的生活——————那时的生活将失去最高的高度,最美满的生活将不复存在。那时的人们也许退而求其次,追求其他的事物。也许就得过且过,委曲求全了此一生。他又说,深爱过的人将变得深刻丰富。人生与人生为什么不同?为什么有的平平淡淡有的丰富深刻?原因之一就看他是否深爱过。有这种思想的人,他这个人,是不一个爱情至上的人?一个爱情主义者? “他喜欢上一个女子,但他自卑、胆怯,同时又不知道如何行动。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贫穷,所以自卑,也因此孤傲;因为受过伤害,所以胆怯;因为他很少与女生交往过,所以他不知道如何行动。他爱了,但缺乏征服的力量。 “他犹豫、徘徊、痛苦。但他后来找到了写信的方法,于是他开始写信。 “一天晚上,快下晚自习的时候他写完一封给她的信,觉得非得马上把它发出去不可,但是附近没有邮局,寄信要步行十多里的田间小路去市里,于是他便登上去市里的路。 “天黑漆漆的,没有月亮,只有远处城市的灯光在闪烁。空旷的田野里寂静无声。他内心有些恐惧。他自己给自己壮胆。一个小时后,他把信投入邮局门前的邮筒里。 “回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已经空无一人。宿舍楼在深夜里静悄悄的。学生们已经进入梦乡。他从你们那座女生宿舍楼下走过,向你树木掩映的窗口望了一会,觉得你仿佛深居遥远的山峰树林之中。他回到自己的宿舍,悄悄上床睡觉。” 可南倾诉已尽,感到轻松,也感到疲惫。而可南也意识到自己也许表情严肃、语调低沉。是否也有些夸张和矫情?也许。因为事先可南就立志想用长篇的表白打动刘宁,带有一点阴谋性质。 当可南终于结束,刘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南借给她一本诗集,她收下了。 在接下来的五六天里可南在做什么呢?为什么没有继续的行动?记不清当时在做什么,也记不清当时可南的心理、感受和打算。 当时的可南也许认为事情还未发展到频繁接触的时候。也许是想歇息一下。也许由于想到那个男生,可南心中有阴影出现。但也许,两次与刘宁的正面接触并未在可南身上产生想像中的那些美妙感觉。早先远离她时可南心中那期待和渴望的心情没有了。那种神秘感在后来可南走近她时也消失了,只感到平平淡淡。也许在与她的现实中没有出现诗歌中小说中出现的那种美,因而可南有些失望?在那几天里可南懈怠了,平静了? 那几天里可南按兵不动,可南记不清究竟是因为什么。 可南班的一个男生,就是那次在篮球场上碰见可南与刘宁交谈的那个男生,有一天他在路上又碰见可南时对可南说:“出去走走呀!”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之中透着着急和神秘。 而可南当时没有明白他的话。 可南正处于紧要关头但可南浑然不觉。某种机会正被可南错过。 那几天可南未设身处地地想想刘宁的心情会如何,也未设想外语系的那个男生会不会采取什么行动。 如同一场战役,可南没有注意全局的形势变化,也不了解敌方的情况。 那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男生采取了有力的措施?刘宁发现对可南没有感觉?是不是有另外一种可能——————刘宁见可南这边没有什么动静,等得内心着急了,因而产生了对可南的怨恨,于是她便采取了有违她的真正意愿的行动,以图治治可南,解解她的气? 也就是在五六天后,当可南从阶梯教室出来想散步时,可南看见刘宁与那男生正一起坐教室外道路旁路灯下。两个人相距有一米的距离。可南心中自然一惊,但表面上又表现出一副镇定且无所谓的样子。可南在水池边洗了把脸,又冲了一下脚,然后返回教室。 以后的晚间,常见他们两个坐在教室外的某条路旁。触目惊心。可南的心逐渐变得坚硬起来,决心不再对刘宁有任何行动。 但可南真的做到了若无其事吗?当接连几个晚上没有看到她的时候,可南竟然开始寻找他们的身影,从一条路到另一条路,从一个教室到另一个教室。只是可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找,找到之后又能怎样呢? 一次,可南扩大了范围,打算从餐厅后面的一片荒地穿过,准备到校园的北部去看一看。荒地里杂草丛生,黑漆漆的,乍一走进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深一脚浅一脚试探前行。突然,可南听到“啪”地一声响。循声望去,隐隐约约之中,可南看见刘宁和那男生正坐在墙角的石阶上。刘宁他们坐在暗处久了,一定适应了黑暗,或许当可南一进入这个地方,他们就看到了。可南看见刘宁伸出双手在空中一击,“啪”的又一声响,象是在拍蚊子。 原来他们已经从明处转移到了暗处。 可南那徒劳的搜寻于是停止了。 大学一年级的生活结束了。北院的学生全部搬进位于市区的南院。南院院落广,学生多,碰见刘宁的机会很少了。奇怪的是,自从进了南院就再也没有见她与那男生在一起过。可南投身到那时的大学生经商热的潮流中去了,也读了许多的书,经历了许多的事情。 大约一年后,宿舍老二交给可南一本书。可南一看,那是可南从前借给刘宁的那本诗集。老五说,书是刘宁请他转交的。 老二又兴冲冲地对可南说刘宁给他书时说过一句话。 刘宁对老二说的是:都认为我那时在同人谈恋爱,其实不是。 可南听后反应冷淡。 只是书旧得厉害,可南看着心疼。 后来,听说刘宁完成两年的大学生活,毕业后分配到山东大学附属幼儿园,并且与住在可南宿舍楼一楼的一个体育系教师谈上了。于是常见她一个人推着自行车走来,走向可南宿舍楼一楼的教师单身宿舍。有时楼道里碰见了就默然走过,找不到要说的话。 但是有一次,当可南怀揣明信片,步履匆匆地在各个学生宿舍推销时,刘宁正站在她男友宿舍门外。她看到可南后竟然侧身凝视,神情中仿佛有突然闪现的激动。因为可南两个相距六七米远,所以不能确定那激动是否存在;如果存在,是她以为可南那匆匆而行是奔她而去的吗? 以上就是可南想写的大学一年级,可南的北院生活。还有就是可南高中同学的聚会。可南们高中一班,有九个人考到了济南。有山东大学的树桠、高华、孙辉、陈存。山东师范大学的赵明、秦东、吕兰、可南,还有济南银行学校的刘东。从北院开始可南他们常常聚会。再就是可南给远在山东大学威海分校的叶子和山东大学的树桠写信交流,排除郁闷,可南在信中写到:“人为什么活着?”叶子说:“人首先活着,然后才是为什么活。”而树桠回答:“为了爱”。可南觉得树桠是知音,与可南心中的答案一样。而四十八岁以后,当可南患了精神病并治愈后,可南有觉得叶子说的正确。当然,四十八岁的今天,可南患了十年精神病并治愈后,可南觉得自己没有追求爱情的资本了,虽然可南还期望爱情,但希望渺茫,机会几乎为零,所以可南觉得叶子说的正确。“人首先活着,然后才是为了什么活”是个客观唯物的论断,是正确的,但有多少人不愿这样被动,愿意积极主动去活而不去计较别的,如维持生活的吃穿住行。青年,青年中的爱情主义者宁愿相信人间有真爱在等着他。 与叶子交往的前前后后 10 可南想起来了,北院还有一点东西值得一提,那是是可南参加了文学社。一九八七年,正是全国各地各大学第三代诗人蜂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各诗歌流派。各种诗歌出版物。可是可南是在历史系,对这些一无所知。可南所在的文学社里也没有介绍这些。可南偷偷地去文学系听过课,知道有个人写诗时写了“在厕所里,努力里把屁放响”,可南觉得这人有毛病,生活诗就该这样写吗?用屁pass北岛们?真是一种极至。那时侯大学里流行一首诗歌《四月的记忆》是一对男女一见钟情的对白。美得没法说。只觉得美。可南抄写了。可是现在找不到了。记得有一句“孤独,你为什么总是孤独?”。可南也开始听到流行歌曲,大学生传唱的是郭峰的歌:“轻轻地捧起你的脸/让我们把眼泪擦干/我们同欢乐/我们共忧愁/我们怀着同一样的爱。“ 树桠,一个到今天可南还没有弄明白的女孩。可南碰到的几个女孩都这样。也许善变是女人的天性,生就如此,尤其在可南追求她的时候。也许是没有深交深谈,没有敞开心扉地交流。也许可南没有做到她们的心坎上。她们是感性的动物,跟着感觉走,而人的感觉是在一天中是常变的,是流动不居的。英国天文学家霍金写了《时间简史》,提出了黑洞学说,可是他说他一生中最不明白的就是女人。 在高中,树桠坐前排,可南的学桌在最后一排,可南记得没有同树桠说过话。没有交谈过。可南对她那时的印象,她就是一个常在要上课的那一刻才匆匆走进教室的女生,常常是这样。她是走读生。常常踩着上课时间的点到校。她那时清秀,文弱,瘦瘦的,一米六的身高吧。大学时候可南觉得她性格象林黛玉,小姐脾气。她高中时候历次考试成绩平平,可是就是她,高考成绩进了班里的前几名,考上了山东大学外文系日语专业。 在济南,在大一军训的时候,可南班考上济南的大学的那八个同学就开始联系,开始聚会。到周末时候常这样。四年大学记不清可南聚会了多少次了。可南山师伙食好,所以聚会常在可南山师。 第一次聚会是在山师北院,可南他们买来罐头、啤酒,从食堂里买来饭菜,然后又吃又喝又畅谈。对于可南高中毕业考上大学的学生来说,跨过这个阶段,既是一种荣耀,又是一种解放。是学习上的解放。高中时可南曾对可南的好友周青说过:“学生不是人“。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学业重,应试教育,整天学习学习,累死人了。从早到晚,学习时间排得满满的,几乎没有别的作为人的活动,学生成了一个学习机器,哪还象个完整意义上的人。“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虽然可南那时候还因为没有考上如愿的第一志愿而郁闷,可是在学习上解放了。 可南他们在这次聚会时还说到了周青,周红,石建等学习成绩平时很好却没有考上大学的几个同学。周青据说是因为考大学那个学期谈了恋爱。他是滨海县一中招生时的第一名,他弟弟是第二名。结果他弟弟考上了北京大学他却名落孙山。他的爸爸,三中的一个高中教师知道他的情况后很很地打了他一顿。而周红是自觉自己考不上北京大学,学校里硬让他报考的,结果没有考上北大。石建与周青的情况类似。 在可南面对树桠的时候,让人觉得有一种清亮的感觉。这是大三时候,从滨海县二中考上山师的一个老乡对可南说的,后来可南觉得也是,是山青水秀的感觉,是从内心透出来的一种气质。怪不得从第一次同学聚会后可南就给她写信了。信中可南说可南北院图书室里没有舒婷的一种诗集,问她是否可以到她们山大图书馆看看有没有。她很快回了信。大一的时候,可南就给两个高中同学写过信,叶子和树桠,前面说过了。写给她们的信可南都没有留原稿,不过她们写给可南的信到现在可南还保存着。因为可南先给远在微县的叶子写的信,这里就把她的信放在前面: “可南: “你好。来信收到。说真的,你的来信确实让我感到意外。我们过去的接触太少了,但作为中学时代的同学,‘过去一同流汗的奋斗者’,我珍惜这份友谊。感谢你慷慨地伸出友谊之手。 “同学们都以为我学中文是如愿以偿。其实不然。上中学时可南就感到文学之路的艰难,很想趁考大学的时机逃出这条窄路,然而阴差阳错,我不仅没能进入十分向往的图书馆系,连济南也没去成。读过的一本书中说:‘生活中处处充满失望’。现在才开始体会。你也许不会相信这些话。但这是真的。 “你不愿上山师,我理解。许多人对山师没有好感。男生尤其如此。可南知道你需要的是理解而不是几句泛泛的安慰话。我只说一句:勇敢地面对现实,勿放下手中的笔。 “在中学时代,就知道你能写诗。写诗是一件‘能不能’而不是‘会不会’的事,在这点上,我很羡慕。我衷心地希望你不辍地写下去。人生的价值不在于成功而在于奋斗本身。诗能表达其他的文学艺术形式所不能表达的一种感觉、一种思维的瞬间收获,经过一番痛苦再次扬起奋斗的风帆,你定会捕捉到不少新颖的闪耀着自己特色的诗句。我很想拜读一下。 “你在信中写了一句话尤其使我感动:‘昔日是美好的,失去的尤感其珍贵。’中学时代的一切一切,回忆起来,都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亲切,说不清的温馨洋溢在心间。我不禁后悔竟没有充分利用那美好的时光来了解、认识每一位有缘相识的同学、朋友。这是令人遗憾的。但并不是没法补救。你在信中不是说了吗:‘相互联系,倾诉话语,以便相互了解,增强友谊’ “希望能常常得到同学们的消息,希望能常常读到你的诗作。 “向老同学们问好。祝 愉快、充实、进步 叶子 1987、10、14日” “可南: “你好。信和你的诗作一并收到。现在才坐下来给你回信,老同学不会见怪吧! “大作拜读。诸多感想不知从何说起。读你的旧作,使我想起了中学时代的你。做了两年同学,我们总共没说过几句话。你留给我的印象是个永远坐在最后一排的性格孤独(抑或是孤傲?或者再有一个更贴切的词?)的男生。我说一下我对你主要的一点看法,也许对事实有出入(我对你毕竟了解不多):你总是在冷静地看着班里发生的一切,却极少参与。你认为你是这样的吗?那时候你写的诗的格调很低沉哀婉。这几乎成了你的诗的主要风格,以至于影响到你的新作,新诗虽然不象旧作那么‘悲’了,却依然那么‘重’。读起来心里发涩、沉甸甸的。这没有什么不好,只有你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只有这样的诗被你写出来,你才成为你,才不至于成为别人。我语无伦次地扯了一通,但愿你能看明白,不致产生歧义。这些诗中,我最喜欢那首《歌与泣》。那一首真正体现了你的感情与才情。我认为写那种深沉、凝重的情感对你比较合适。相反,象那首《致闹了矛盾的同学》,也许你是很用心地去写的,但恕我直言,可南好像觉得以你的风格,你并不适合写这类题材。可南的看法也许有些偏颇盲目,因为可南不懂诗,评论诗更是外行,但作为老同学,我发表几句意见也不怕你笑话了。 “一中补习班的事,我听好几位同学来信说了,并且已经给几位老同学写了信。我曾几次铺开稿纸要给周红和周青写信,但都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他们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可南不知道可南能给他们什么帮助。另外,可南说话一向没深没浅,又怕伤了他们的自尊心。真不知如何是好。 “刘东和我已经联系过了。他确实挺幸运。想想高考前,当咱们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人家刘东整天优哉游哉地逛照相馆。可见命运之神对他的特殊恩宠了。他现在的日子也一定过得不错。事实上,在济南的同学都挺幸运,至少能经常见面吧。哪象我在威海,连个故乡人都碰不到! “现在对‘想家‘这个问题可南真有点无可奈何了。想也没用,所以索性硬下心来不去想。这一段时间,我们的活动比较多。我和另外几位同学组织了一个’昕潮‘文学社。上星期天,可南们文学社十个人出去进行了一次野餐,做了几个菜,还用在海边钓的鱼做了一锅鱼汤。味道美极了。其中还有可南钓的两条呢!我准备买个鱼竿。你在济南发动一下老同学都来做微县我一定钓鱼给你们露一手。 “我们中文系还组织了各种各样的沙龙。大家在一起谈得很热烈。我们班还经常开联欢晚会。总之各种活动很丰富。不知道你们山师的课余生活是如何安排的? “山师的老同学除了你和赵明、吕兰还有谁?他们都在什么系?代我向他们问好吧。 “希望以后能多多进行象这样的讨论,多多读到可南的诗和见解。当然,我也会发表几句不成样子的意见。再谈。祝顺心、顺利、多出诗作。 叶子1987、11、22日” “可南: “刚寄走信,就又收到了你的信。我的回信实在太迟了。我做事一向拖拖拉拉。再说给同学写信,若不能定下心来痛痛快快地畅谈,还不如不写,所以一拖就那么久。见谅。 “看到你们同学、同乡聚会又高兴又遗憾。若是我能在高考中争气,多考几分,那天我也会参加那难忘的‘秋聚’的。但,你们在千里之外的济南聚会,你还记着告诉我一声,不禁为同学之友谊感动,很是高兴。 “《秋聚》我细细地读了好多遍。首先应当向可南祝贺:你突破了从前的你!调子与从前截然不同,欢快、明丽。读它就象沐浴在春天的阳光里,那么轻松、舒和、温馨。另外,我也好不客气地指出它的缺点(在我看来):大概你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法写作,(什么手法,可南也说不清,但现在颇流行,可南略读过几首)显得不够老练。可南读着有这种感觉,但具体哪儿又指不出。另外写实(真实地叙述这场聚会的过程),这首诗又写得太实了。从‘等’写到‘黄昏’‘分别’,有点面面俱到。可若不这样写,又破坏了它的整体风格。所以我对这点也很矛盾。总的说来,这首诗使你从你的旧诗中走出来,看到了你在写作上的潜在能力。并不象我在上封信中所说的你只善于写那很沉重的感觉,‘欢快’同样适合你。很高兴看到你在风格上的突破。这并没有丢弃你的风格,继续练笔,尝试各种题材和形式,将会使你的风格走向成熟和完美。真心地祝你成功。 “写到这里,回头一读,发现自己真是个不合格的评论者。以我的水平是不会给你什么有益的帮助的。承蒙你的信任,我还是装模作样、指手划足地罗嗦了一番。 “同学之间,相聚相亲还亲不够呢,闹别扭实在不应该。大家都应该珍惜友谊,好好团结,也不枉同学一场。至于类似在山师,刘东引起的不愉快的事,千万不要再发生了。刘东的脾气同学们都知道。包涵一下也就过去了。他这个人对同学的事很热心,是个很不错的同学。 “不知济南的天气如何。微县这几天很冷。11月26日下了一场雪。这几天又断断续续的漂雪花。暖气还没送。可南是坐在被窝里给你写信。草得不成样子。见谅。 祝不断探索、不断收获 叶子 1987、11、28日” “可南: “你好。来信收到。读着信想像着你趴在麦地里的惬意。仿佛闻到了初春青麦的香气。 “本来准备坐十七日夜里的282次火车直达烟台,结果没挤上。只好在十八下午去了济南。挤得程度大概与可南回济南时差不多。由于火车晚点,到济南已无公共汽车,就步行去了山经可南哥哥那儿。十九那天气温很低。可南在山经玩了一整天没去别处。十九夜里坐11:40的特快。回到烟台是上午8:30。又坐汽车到微县已是12:30。学校派了个面包车把可南们这些迟到的接了回去,给记了一天旷课。 “旅程可谓艰难,倒也锻炼了自己。我还很高兴能够有这么个机会,只是家里很不放心。 “微县也正防肝炎防得起劲。不过,我们学校至今还没有病倒的,看来不要紧了。 “寒假回家前,觉得经过了几个月的大学生活,成熟了不少。一回到家与别人接触,发现自己依然稚气。所以这个学期的任务是实实在在地读点书充实自己。你们济南高校比较多,现在流行于大学的书希望可南能给推荐几本。 “这周的写作课讲到诗歌。老师让每个人都抄几首古今中外的好诗词交上。我选了朗费罗的《生之礼赞》,因为一向喜欢诗中表现的那种向上、积极、乐观的精神。另选了一首词,即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所推崇的是它那意境表现上的艺术完美。 “本来准备这个学期大读哲学,但我爸爸劝可南还是再多读点名著作基础,读了一定的书后再学哲学才能比较容易地把哲学与文学结合起来。可南想也对。 “就此驻笔。 “祝春天的风带给可南诗的灵感。 叶子 1988、3、15” “可南: “你好。可南们学校的期中考试是跨着‘五一’节的,很是烦人。今天上午刚刚考完写作,不知道是否能pass,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考得很开心,很舒畅。三道论述题,答得洋洋洒洒。另外有一道题是小说改写,改得挺顺。还有一道是在评论一首诗与作一首诗选者一种做。可南写了一首诗。你大概要笑了。真的,我不会写诗,只不过把散文分行排列了一下而已。 “你看我,一上来就罗罗嗦嗦地乱写一通。你们是不是也要进行期中考试?忙不忙? “哦,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可南们一共十位同学自己创办了一份油印小报《心潮》,出了几期,反应还可以。这一段时间一直沉于这事,所以虽不能说忙得透不过气来,但确实没有空闲。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我喜欢‘忙’,忙得忘掉一切。 “我总是忙不迭地讲我们这儿的事,其实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大概得耐着性子才能读下去。碰上我这样的写信的,委屈你啦! “济南的其他同学怎么样?经常联系吗?又搞聚会了吗? “我不多写了。抄下我的一篇习作(很幼稚,是不是?) 祝快乐 充实 叶子 1988、4、30” 下面就是叶子寄来的那篇习作: 那个春天 想我十八岁的 那个春天那个 用阳光写诗的 春天 我笑灿烂如夏花 一般 我哭亦能生出 几分严寒 睁大眼睛我梦 虚构的爱情几多心酸 我思一切 皆无答案 “可南: “你好。来信收到多日。几次坐下给你写信,但又觉得不能深入地思考你提出的问题,所以拖到了现在。 “我正忙着复习考试,考查课还有一篇论文没有完成,这几天查资料,忙得焦头烂额。本想再等几天,忙完这一段就给你写信,又怕你放假早,回了家就收不到了。现在先告诉可南一声。那两个问题,留着让我暑假好好想想,等下个学期开了学我们再讨论,好不好?希望你别误会,以为我不想回答。 “下个学期我们军训完,可能要去济南。 “不多写。 祝你考试顺利 叶子 1988、6、25” “可南: “刚开学就收到了你的来信。可南是八月二十七号回校的,二十九号才上课,比你晚了一个星期。 “假期过得怎么样?那次在石建家聚会,山师的秦东和吕兰都去了,没有见到你。 “关于上个学期你在信中提出的问题,我没有忘,我想你也不会忘记。 “你说是为了‘爱’。当然有你自己的理由。不过我大概是受了劳伦斯的影响,颇有异议。‘爱’固然在生命里占据了很大的部分,但毕竟不是全部。而我觉得爱是由一种超越生命的东西滋生出来的,它不是根,只是枝桠,生命里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我想那就叫生活,一种实实在在的生命体现)。 “常有人问‘人为什么活着?’你是否和我一样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不合理性?人首先活着,然后才能谈到为什么活着。这才是真正的前提。 “这个问题复杂的很,想想就足以让人头昏脑胀。就我个人而言,我活着就为了好好地活着(我讲不清楚,你明白吗?)。为了每一件具体的事情。按照自己的审美标准去完善自己的行为思想。其中包括用知识来充实自己。在生活中做一个正直的人,当然也不能将‘爱’与‘被爱’排除在外。 “一个假期不动笔,写起信来都觉得生疏了,表达的意思怎么也不能确切地体现自己的想法。有不恰当的地方,请见谅。 “既然我们有幸做一次人,就得有诚恳的态度,认真地走完一生,这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正上哲学课,没找到信纸,权以白纸代替。见谅。 祝愉快、进步 叶子” “可南: “你好。回信迟了,见谅。 “可南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原因,考虑了很久,决定说清楚:我病了,有一个星期没上课,另外一件事是我谈恋爱了。 “因为知道你的执着,所以不应该瞒着你。告诉了你,心里坦然了许多。 “很早就知道不会给你快乐,很早就曾深深地伤害过你。我心中很抱歉(很虚伪的一个词,但我用得很真诚)。值得安慰的是从头到尾,不曾做过感情游戏,不曾有过丝毫欺骗,你我都得承认这一点。 “关于他,本来不想对你谈一个字,但突然想说一点:我很不优秀,他也是,至少不很优秀。那是一个让我一直不自觉地记挂着的人。不刻意等待着的人。事情很简单,一切都很简单。我本来就是个很简单的人。他也是。唯一的感受是:爱情是人生的阳光,灿烂而壮丽。可南,作为朋友,我从心底给你美好的祝愿:幸福! “命运到底还安排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我们要做的而且唯一能做的是彼此祝福,各自珍重! “再次祝你:快乐、幸福。 叶子 1989、4、1草” 。这就是可南与叶子一年多的时间内通信的事。虽然可南写给她的信没有留草稿,也忘记了很多很多,都不知道可南究竟给她写了什么,但是从她的回信中也能揣摩出一些。信也反映出两个人的性格、思想、修养、友谊。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可南没有与叶子见面。后来,1989年的秋天吧?1989年秋天的一天,山师的赵明、秦东领着叶子突然来到可南的宿舍,找到了可南。叶子很亲切人的样子,还伸手摸了一下可南的上衣,问是什么料子的。可南就想这是她表达亲切的表示吗?叶子说她们学校几个班的学生来济南参观,顺便来看看老同学,还说她们明天就回微县。叶子在可南那里吃没没吃饭可南不记得了,好像没有逗留多长时间。第二天,可南一个人跑到山大,在她们校车下的学生们中间与叶子说呀说的,谈了好长时间,一直到车子开动。“有时间到威海玩去。”叶子临走时对可南说。可南点了点头。她象刘宁一样,都有要亲人的秉性。虽然叶子不是刘宁那样的大美人,可也小巧可人。没有刘宁那样给人触电的感觉,没有日日夜夜的挥之不去的思念,可也温暖人心。 几天后可南乘长途汽车到了微县。到了叶子的大学,就忙着打听,后来碰到叶子同宿舍的一个女生。说起可南的名字,这个女生竟然知道。 这个女生把可南领到她们宿舍门口。 “嘘——”领可南的女生歪头向可南眨眨眼睛,“等一下。”她小声说到。 可南微笑着,站在那里,手指敲着手中的皮包,可南想自己是镇定的。 “叶子,看看谁来了!” 可南应声推门而入。叶子站在那儿,口中发出惊讶的响声,眼睛睁得大大的。 “啊,进来吧。”她颤抖着声音说,领可南走进套间,这个套间小而可人。 叶子端来水,让可南洗了脸,(洗掉千里之远的一路的风尘)。然后削了几个苹果,让可南吃着,而她拿出碗和饭票,去餐厅买来牛肉和炸鲜鱼,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吃吧。”她轻轻地用筷子敲了敲碗。 她没有吃,坐在可南的对面,双手拖着腮,看可南吃着。 吃过饭,天黑了下来。从宿舍内,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外面小松树林、沙滩、海水、岛屿和海上的渔船上的灯火。 墙上的灯,发着橘红色的光。 她坐在可南的对面,沉静、恬淡。可南感到家庭样的温暖。 “怎么倒想起来来了呢?”她问道。 可南微笑着。可南知道她并不需要回答,因为她也许是想借此一问表达一下某种心情。 “是来玩的么?” “当然不是。” “可是你知道——”她停顿了一下说:“我给你说起过他。” “想见见他吗?” “不想。” 可南注视着她的眼睛,一笑。 “哎——我说——”可南双手一摆:“你们俩散了吧!” 想不到她笑了起来,咯咯地笑个不停。 “唉,想不到这样的话题,你说出来这样轻松。” “可实际上并不轻松。” 她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可南知道”她说。 “他家是山西,离可南两千多里,而且又是独生子,毕业要分回去。我妈又不让我离家太远。“ “你们这个学校不是一个省的不能分到一块去吗?“神差鬼使,可南不知为什么竟追问了这么一句。 “我们试试吧“她低下了头。 第二天早上,叶子早早来到可南住的一个男生宿舍叫可南。 “快点起吧“叶子说,”想不想让我领你出去玩呢。“ 她扬了扬手中的碗:“吃饭去。“ 因为是假日,食堂里的学生并不多。叶子打了饭,可南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一个碗里放着咸菜和油条,另一个碗里是汤,两把汤匙。 “唉,”她叹了口气,“碗不够,只一个碗盛汤,都喝吧。” “想到哪里去玩呢?去微县城里还是去看海?进城得走七八里路。学校北面是小山,山北是海,深秋了,可南最爱秋天。” 可南说那就看海吧,可南还没有见过呢。 吃过早饭可南他们去看海。可南穿过松树林,未见海,只在树林里可南就感到海的气息。在山间小路上,可南跑了起来。可南觉得天空、草木沙石,甚至可南自己都被那气息浸染着。都是温带海洋性气候里的一分子。 从山南可南来到山北,大海就一览无余了。一条幽静的小路从山腰曲曲折折通向海边。可南来到海边。海水卷着浪花一波一波地扑向海岸的岩石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海啊,奔腾不息的海。自由的精神,动荡不安的生命。你也在寻找什么吗?不然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扑向岩石和沙滩?你还没有找到吗?不然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退了又来,退了又来?宽广的、深不可测的海!你不仅藏着鱼虾矿藏,还藏着不向人诉说的深深的痛苦! “我对你好吗?”叶子说。 可南迎着海风,一动不动。 “我要走了!”叶子高声说到。说完就匆匆沿着海岸,走向山西的沙滩。 可南仿佛醒了,又仿佛还沉浸在梦里,急忙跟上去。 在沙滩上,叶子脱掉鞋用手提着,赤脚走在沙滩上;而可南的鞋子上沾满了沙子 回到宿舍,叶子对可南说:“我们宿舍的同学说你比我那个好”。不知道为什么可南没有回答。为什么呢? 接下来的事情可南现在回忆不清了,好像晚上可南又步行去了威海市里,而后又步行回到她的学校,第三天叶子亲自又把可南送到市里的长途汽车站。现在回想起来,叶子在同可南一起等车交谈的时候,有一会有一股怒气,好像是可南说错了什么。 后来可南没有再通信。毕业刚分配后可南都回到滨海县。说来也巧,在滨海县的大街上可南俩遇见了。就站在街头聊呀聊。她分配到济南三联家电公司,可南分配到滨海县北滩镇的滨海县第三中学。那时是1991年,城乡差别还很大。分到农村中学,理想的对象都难找。于是可南那阵子忙着东一头西一头的找关系调进城里。结果都没有成功。那对可南是个打击。可南内心苦闷。叶子就劝可南想开。再后来,可南和高中同学骆会在路上有遇见了叶子,她把可南俩领到她家里,很是热情。1998年,时隔七年后,可南因事去济南找过她,这是后话。 树桠!树桠! 11 这里可南要强调说明的是:可南写的不是小说,没有虚构和想像,完全是靠记忆在写可南的亲身经历。可南就是想在中年,在五十六岁的时候回头去看。可南要的是百分之百的真实。绝对的真实。可南一直想写长篇小说,但是在可南读了几十年的书之后,可南对虚构和想像写出来的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转而喜欢上纪实文学。可南不要一点的假。这就是可南现在的观点。写可南,凭回忆去写。但是几十年过去了,能回忆起多少呢?仅仅一天就经历多少感觉、感受、思想、事件、时代环境、气氛、氛围。仅仅一天的东西就写不完。可南还想告诉人们什么生活是什么样的,可南自己又怎样经历的呢?这真可悲。可南是在努力做不可能的事情。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样子。但可南知道从古到今,一直到永远,所有的小说加起来都不能穷尽生活。一代一代所有的作家就象寓公移山,挖生活不止。可南也努力去挖吧。 四年大学,可南与树桠交往的时间最长。可南一边交往,一边回来回想、回味、思考。她是最令可南费解的一个,最爱可南的一个,爱的忘乎所以,却总是在关键时候拒绝可南。可南总是想这到底为什么。可南就经常去找她,在山东师范大学和山东大学之间奔波。可南是靠着感觉去与她交往的,可南觉得自己象个孩子,执意要坚持下去。她也象个孩子。长相不是美,但心灵象林黛玉,千变万化,象万花筒,有打动人心的生命的美丽和魅力。后来她去了北京的中国公安大学,与在那里读书的一个高中校友李力谈上了。她在那里过了一个月。她回来后可南仍然去山大找她。但爱字说不出口。当时可南身心具惫,真想那载着可南的公交车一直开下去,永不停地开下去。可南喜欢走在路上让汽车擦身而过的感觉。那是可南潜在的想死的意识吗?后来可南写了求爱信,到山大把树桠叫出来,亲手把信递她手里。她看了信,激动地绕着花园里的一棵树一圈一圈地转。不停地在那里转。总共有二十多圈。可南站在那里,等待她的答复。她说不。转完了平静了她说不。可南真想死了算了。 大学毕业后,可南回县城的一所农村高中教书。她去了省城的山东旅行社。后来又去了山东财经学院当辅导员。再后来又去了上海。可南对高华说过:“今后我永远也不想见到她。”但是她在山东旅行社的那会,可南去济南找到她。她很亲很亲地走过来,低声温柔地说:“来啦。”坐在花园的石桌旁,与可南谈了一会。突然,可南觉得自己有一阵感觉上的疯乱,可南也不知道找什么词形容好。不是狂乱。不是疲惫。不是迷乱。就是给人有点疯有点乱的感觉吧?因为她看着可南的脸,她象打苍蝇似的在她面前挥手一打。可南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也从她的脸上和她的反应上读出了那疯乱。那是1991年秋天。2002年可南有了很多的幻听,住进了济宁市的精神病院。而且,到现在可南住了有六七次吧。不知道可南以后还有没有发作。现在天天服药。1991年秋天去山东旅行社那次见树桠可南所表现的疯乱应该是后来十几年精神病发作的一个征兆。 可南不是想说可南自己的病是树桠给可南的打击造成的。精神病的发病原因是多种因素造成的。具体到一个病人,医生也不能确定病因。医生也没有给可南分析病因,只是弄到医院给药吃。可南没有看过精神分析师,只是买了本由美国人编写的,由人民卫生出版社出版,张明园、肖泽萍主要翻译的,多达一千多页的《精神病学教科书》来读。 但是可南前半生受到的打击,肯定是病因之一。来自悲惨的童年的,来自后来的乔虹的、来自可南所在的滨海市实验中学的校医陈枚的。这都是重要的打击。叶子给可南的打击很小,可南觉得那是一个波折,可南也不能说那是可南寻求真的爱情的路上的插曲。 现在再说树桠吧。前面可南说过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可南给两个高中同学写过信,一个是叶子,另一个就是树桠。那是在可南在济南上大学的高中同班同学第一次聚会以后。可南给树桠写信说想看诗人舒婷的一本诗集,可南学校图书室没有,问她山东大学图书馆里有没有。很快她就给可南回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如下: “可南 你好! “因为上星期六临时有要事回家——为迎接大学生运动会去取军衣,所以没能如约去山师,请老同学多多原谅!本来已托孙辉转达,但看他愤愤然的样子,也没敢做太多的解释。你们聚会玩得一定很高兴吧?我现在还没有见到孙明辉和李广存。 “这次回家可谓千辛万苦,本想乘3点55分的219次火车,可219晚点1小时,直到5点才到济南,回到学校时已经9点了。路上又挤又热,这滋味我不说你也体味过。以后不打算回去了,直到放暑假。对了,在滨海县站上可南遇见了王新方,上车时又走散了。 “你想看的《会唱歌的鸢尾花》我去借了,但没有。只查到了一本《舒婷有、顾城抒情诗选》,还被人借走了,以后我再去新校查一查。没能如你愿,实在抱歉! “再,大作已拜读。一句‘水载着我,我载着四溢的笑’仿佛从纸上传来了浆声、水声和笑声。但我最喜欢的是‘每一个人都是自由的/用自己的眼光和方式,凭自己的兴趣’很合可南的生活态度。还有‘我不相信有什么伊甸园/而你是实实在在的,触手可及’真情实感,朴实无华。——我不懂诗,更不会欣赏,我只会拣有所感触的诗句去和自己的情感体味,所以这只算我的胡言吧!请不要生气! “祝 一切美好! 同学树桠于89年5月4日 下面是树桠的第二封信: “可南 “多谢!我很喜欢它们。特别是那张打伞的,很有意境。说实在的,我觉得‘受之有愧’。因为上次你托我借的诗集我没借着。前两天见了赵明还说起呢。本想从新校图书馆借了让他带去,但不巧星期天不借书。只好等到暑假借了。 “刚才可南刚看了《复活》回来。已经熄灯了。睡不着。烛光下写信别有意味。不信你试试。你最近常作什么活动?看电影、打球、还是写诗?这几天我天天都去打排球。 “看你的大作都有朦胧诗的味道,不知道朦胧诗人写诗时的思想是否朦胧?很想知道。可南近来喜欢席慕容的诗。典雅、舒畅。不知道你认为怎么样?现在我手头有本《徐志摩诗集》,闲来无事时翻了翻。原来著名的‘新月‘诗人写的诗并不象想像的那样晦涩难懂,只是直抒心意而已,并且更象抒情散文。呀,不能再谈了,这真叫班门弄斧了。不对处请多容忍! 树桠89年5月31日烛下“ “可南 你好! “寒假很快乐,谢谢! “我一直把可南当作好朋友,只是你不肯----怎么能说我?并且反而骂我不''成熟’?太不公平! “得知你现在很充实。真为你高兴!工作都促人奋发,我一直都这样认为。但有时自己又原谅自己,不肯去努力。现在我正尽量改正,每天都有事做,或练书法,或训练。说实话,很累。可总比空闲好。过于悠闲会伤人的。 “今天下午去了山师,吃了吕兰一顿。看她腿伤了。大概以后会常去打扰了,不知是否接待? “祝 春天愉快! 树桠90年3月16日晚“ “可南 心情可好? “不要怪我不给你写信。本想写信向你解释,又怕你正生气,连拆都不拆就扔掉。觉得还是不打扰你的平静的好。 “可现在我还是写了,正如你说的,我很‘残酷’,请你看清这一点。依旧快乐平静吧!因为爱只能执着如一,我就是这样地爱我所爱。你不希望我改变吧? “所以,我们还是象以前那样做朋友吧,淡淡的友谊也会地久天长,如果你愿意。或者你现在很讨厌我,以至永远不再想见我,那也没关系,因为那只是我的奢望。 “承蒙夸奖,对人我并不热心,只是不愿伤人心。那样自己也于心不安,除非万不得已。但也有人说我残酷,看样子得重新认识自己了。” “醉鬼先生: “今天去你们学校,因时间紧没去你那儿。听吕兰讲你们星期天的千佛山之行不欢而散。我大吃一惊。我原以为你们会玩得很好,所以放心地回去了。没想到竟然这样!不管怎么,我不知道实际情况。但我觉得这与你们男生有很大关系。六个男生连让两个女孩子满意都不能,这不能不说明一个问题。你认为呢? “可南想那几杯啤酒不会灌醉你们吧?你呢?当然更不会。高华热情、聪明,并且心细。我喜欢她的性格。除非伤了她的心,否则她不会不顾大家,做出不愉快的面孔来的。我了解她。 “我知道你读了我的信一定很不高兴。可是我实在太失望,不能自己。请随便怎么吧,骂也行,之后请好好想一想! 祝 开窍! 树桠4月6日晚11:30“ 下面是树桠写给可南的最后一封信: “上星期天我爸爸来看可南,可我没在学校。爸爸留下东西回去了。我懊悔死了,现在还为这伤心呢。因为这几天很想回家,可一个人回去,又让家里不放心。你如果回家的话,如果不麻烦的话,请来告诉我一声。最好在星期五,有个准备。 “听说你在卖方便面,是很充实。不过,期末考试快到了,不会耽误考试吧? 祝 如意! 树桠1990年12月6日“ 这是树桠第二次主动约可南。第一次是她搬宿舍,那次高华也在。高华说过:看不出你们俩之间有那个意思。可南觉得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别人怎么知道呢?但是当可南与树桠一起抬她的床去另一个楼时,可南觉得可南两个人只是在抬她的床,没有感情的流露。两个人都冷冷的。是可南只在不见她时才爱她,见了面却不来电吗?而她见可南的冷漠的状况便关上心门。不小心时才流露出来。流露出来时是多么真挚动人啊。常常令可南回来时一个人回味很久。可南爱的是她爱可南的样子,而不是首先去爱她吗? 如树桠所约,可南星期五去山大找到树桠,一起乘火车回滨海县的家,一路无事。当可南下了车到滨海县时。树桠在滨海县火车站用公用电话给她爸爸打电话。接通电话时候,树桠动情地抽泣着说:“爸爸,来接我吧,我下火车了。”可南不知道她为什么动情地抽泣,是她与她爸爸感情太深?还是一路可南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表现令她伤心了?可南和树桠两个站在火车站广场上等她爸爸来。她的样子深情着。“站在街头,我们最象一对恋人。”可南后来写的散文诗中的这一句就是写的这一时刻。一辆轿车开过来,停下,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树桠叫了声爸爸。那他就是滨海县人民医院的院长了。记得他当时问可南的爸爸干什么,可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的家在大河镇。”可南的爸爸早就去世了呀,他干什么呢。可南家在农村,可南的爸爸活着的时候,在滨海县东部山区地方区队里打过日本鬼子,后来在村里当个大队干部。树桠说:“爸爸,把我同学送到汽车站”于是可南也上了他爸爸的轿车。 都是零碎的记忆,不知道读者您能不能看下去。 在北京昌平上中国政法大学的陈源来济南玩时对可南说:“你缺乏一种勇气。”可南说可南经常从山师往山大跑,站在楼下等树桠,怎么是缺乏勇气呢?陈源说是另一种勇气。可南当时似懂非懂,后来可南想是谈恋爱的人身体亲热的勇气吧!可南想自己是想自然而然,无为而为吧。 那次与树桠一起回家,可南又与她约好,星期天下午坐317次火车回济南。树桠的爸爸和她姐姐一块送她上车。排队进站的时候,可南和树桠被她爸爸和她姐姐隔开了。可南觉得这有一种意思在那里。在回去的火车上,树桠拿出来从家里带的东西给可南吃,可南伸手就去拿。看了可南的黑指甲,树桠皱了下眉头。 等到火车到达济南时候,灯火已辉煌。良辰美景,可南不禁心里激动,伸手揽住了树桠的腰,她立即鱼一样地滑脱了。可南不知道为什么。又迷惑了几天。 可南前面说过可南在济南上大学的八九个高中同班同学是经常聚会的,私下地可南与树桠的见面也是经常的,可南他们俩看电影、滑旱冰、逛花园。树桠在山东艺术学院学舞蹈的时候,她还让可南送她回学校。可是可南为什么没有成功走到一起呢?真该写成小说,精雕细刻,一点一点地分析思考。可惜可南对好多场景,好多对话都今天忘记了。不象当时,当时可南躺在大学宿舍的床上能一连回忆出几天以来的事情,细致到她说话的表情、神态、语气、动作、衣着。可南就那样反刍。 大学的时候的文章有几篇散文诗是写树桠的,现在复制如下: “意想不到 “意想不到的是我爱上了你。这真令我吃惊。要知道起初我并未对你在意过。无心爱你。当我在我的日子里走着走着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已离不开你。令人惊异的是这一切进行在不经意之间。 “你不是我想像中的任何一个,超出我的想像所及。你使我所有有关爱的经验立刻苍白。眼睁睁,我看着自己跌进你的深渊。 “没有誓言和表白——不是害羞,而是感到俗气和多余。对确凿的控制和手腕可南们充满了不屑。 “爱,并且给你自由。谁能理解我们之间的奥妙。失去你,我将无精打采;没有我,你将黯然失色。只有你我结合,这世界才美妙起来。心灵和身体,当我们接触在一起,便有那么多新奇的东西涌出,令我们惊喜。 “无论远和近,我都这样平静地望着你,满是我的溺爱和娇惯。可是为什么你我都受不了对方的伤害?每一次我都觉得自己错了,不合理地对待了你。任何时候都不致象如今如此牵挂着你。再也舍不得惹你伤心流泪。仅是你的纯情就足以使我幸福一生。 “从书中我读过一千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因此我的偶像一天天在我心中变得尽善尽美。然而,难道不是因为它,这偶像,才使我在现实中越来越失望?难道不是你才使我懂得:偶像只是生长在苍白的纸之中,仅仅依赖于文字的一种排列。令我割舍不下的只有你,你这任性的爱哭泣的小姑娘! “就这样让我爱起来象个孩子。我满脸通红,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是多么甜蜜。爱情如此激动人心。我笑、跳或者哭泣。就连忧伤也那么美丽、真实。 “一次次失望过,痛心过,遭受挫折。然而仍然没有学聪明。冷静去爱?别陷得太深?我知道自己无法做到。爱情自你处降临,占据我,令我迷醉。我的肢体洋溢着蜜意。因爱,我变得如此真实和美丽,每一言行都意味悠长。 “我们还在乎什么?过去和以后的日子已无法顾及。在这里,现实如此销魂。爱,去爱,我倾注整个身心。 “时光啊,请你稍留! 1990年山师图书馆阅览室 “诗与我 “背弃你,我将毫无争议地面对空虚,犹如失恋者的无所适从。所以我说,最为辉煌的时刻莫过于最初的对你一瞥。 “由于你,我开始步入并接近了这个世界。因此,我生疏的手指便能颤抖着掠过草茎、鸟羽和天空。我随便躺下的躯体指示了大地伸展的方向。 “你使我走出了这个世界又深深眷恋。充满反抗的皈依,批判及赞美。你纯净着来自这个世界的欢乐和痛苦,爱和忧伤,构成了另一个世界,使它们更真实、深刻、意味悠长。在我的世界里处处标志着对虚伪的深恶痛绝。 “把真诚在我身上布满,因此我财富累累而又一无所有。我失去别人所渴望的,却得到别人所没有的。 “当我回首,泪水盈盈,你却说:‘不,孩子!过去的日子是一条狭长的夜,所有曾倾注真情的如今在空中如此的美。你没有错,别人也是。一切都因为爱、期待和追求。’ “所以我如今饱含着片片飘落的宁静。微笑着,低首注视着这个世界。我存在着,安安静静,无论行走或熟睡,犹如一条小溪暗藏着活润的欢乐。可南我知道我仍在爱着,对山、水、土地和生命。 “分不清你是我的母亲或者有影子。你使我充满了意义。 “横亘在我与世界之间,理想和现实之间,并调和了我与世界的矛盾、理想和现实的矛盾。我问的存在昭示了人与自然达到和谐的最佳途径。 “我有什么,能有什么。拥有你便有了一切,失去你我满目废墟。谁,除你之外谁能这般孜孜爱我,与我难以割舍? “你巨大的藤蔓蜿蜒着,犹如脊椎,支撑起我的头颅。 1989年7月山师” “永不忘记 “依然一见如初:声音、神态、眼睛。伫立街头,我们最象一对恋人。没法说清我这时的感觉。不知道你是否幸福。 “想保持为朋友是不可能的。爱和恨,在其他人身上我从未有过如此深刻持久的感觉。在你那里我走得这样远,以致于不可能折回。 “分别的时候,你令人毫不提防地说:‘我哭了,好凶,在那段日子里。’为何选者这个时刻说起你们的不和?夜风吹得你的鼻尖好红,令我怜惜得直想流泪。 “‘这太不公平!’你嚷道——因为我的冷漠,因为你的热切。该怎样理解我这时的心情?如果可能,我将毫不犹豫地换回啊!那揪心的‘不要让我失望!’如今不仅使我痛哭流涕,它已是一把尖刀。 “只因太珍贵,太易碎,说了一次后就不敢滥用。只求你永不忘记。 1990年” 树桠曾经对可南说“那天我哭了,从来没有那样哭过。”为什么哭呢,她说李力要求她一起去山师。山师成了她的伤心之地,不能提及的地名。那肯定是因为可南。可南在山师。可是可南却不停地去她那里找她呀。就是在她与李力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也是这样。在一个晚上,可南去山大的自习室找她,可南要她出来谈谈。她说不。可南反身走出楼。可是又觉得不忍走掉,就又回去,站在她所在的自习室的门外。透过门玻璃,可南看到她正动情地伏在课桌上,内心在抽泣,美丽而深情。那美丽是她内心透射到全身的,是情爱的美。那美可南觉得只有她们教学楼前大绿叶丛中几株挺拔的美人蕉相媲美。可南既心疼又迷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事情发展到这样。可南又想起了泰戈尔的诗句:我愈爱你愈不能理解你/愈不能理解你便愈爱你。 临毕业的时候,在河北水力电力学院上学的初中同学张学东写信给可南,让可南问问山大的学生有没有愿意去广东找工作的。可南找到了树桠,在她们学校的白杨树下,可南转达了张学东的意思。树桠可能认为可南以后也要去广东,就又急又孩子气地说:“那样我以后就不管你的事了!”原来是她一直在管可南的事吗?不是。只是可南和她经常这样见面。她是怕,怕远在千里之外,怕音信皆无。就象她前面信中所说的:“所以,我们还是象以前那样做朋友吧,淡淡的友谊也会地久天长,如果你愿意。或者你现在很讨厌我,以至永远不再想见我,那也没关系,因为那只是我的奢望。”她为什么用“奢望”一词呢? 令可南迷惑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在一个寒假,可南约好了见面。可南来到城里,她把可南带到她的家里,把可南介绍给她的家人,她的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奶奶,然后留下可南吃饭。她妈妈很快做了四个菜。她爸妈还有她可南四个人同桌吃。她喊她姐姐陪她吃,她姐姐却躲到里屋去了。吃过饭可南与她爸爸聊天,她后来说她爸爸在家里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可南和她爸聊天的时候,树桠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痴痴地看着可南。一会儿树桠显出有点着急的样子,可南起身告辞,她妈妈在院子里水井上压水。可南说走了姨,她妈妈高兴地点点头。可南和晓春一起向外走,走到屋后的拐角处,就见李力骑着自行车远远地来了。可南心情顿时180度的转弯,但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故作镇静的样子与李力打招呼。可能李力已经经常来她家了。 青春岁月,那么多找寻的眼睛,那么的心动! 12 在可南的人生中,邹晨一闪而过,但她却是颗星星闪过,闪过可南的夜空。可南原来素不相识。第一次与她说话是在大学餐厅卖菜的窗口。开饭时间,可南几个人在那里等着买菜。邹晨站在可南身旁,可南看了她的容颜,心里就电了一下。可南伸了一下头,向窗口里面张望,问了句:“今天什么菜?”“土豆炖牛肉。”也许心有灵犀,邹晨竟然主动回答。然后各自都有点不好意思,买了菜就都离开了。 几天后的一个课外活动时间,可南在数学系教学楼北的假山上看小说,邹晨手提暖水瓶从假山旁路过。可南壮了一下胆,说:“打水呢。”“打水呀”邹晨随即回答道。 可南就站了起来:“你是那个系的?” “艺术系。”她真好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邹晨。” 可南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走了。”邹晨说。 可南挥了挥手。 又过了几天,可南去餐厅打饭。因为有事,可南去晚了一会,走到餐厅的时候,学生们已经排了长长的队。可南在餐厅张望了一会,发现艺术系的好多女生排在靠前的队里,邹晨就在那里。可南大胆走过去,到了她的面前笑着说:“夹个楔。”邹晨就向后挪了一下身子,可南挤了进去。 打完饭,端着碗向宿舍走,出了餐厅,发现邹晨一个人跟了上来。可南的脚步慢了一下,于是两个人就几乎肩靠肩。 “星期六跳舞去吗?”可南不失时机邀请她。 “跳舞呀?“她想了想,“看看再说吧。” 可南与她同在一个宿舍楼。那时候可南常坐在可南宿舍楼四楼的阳台的边沿上,看着楼下的学生来来往往。她的宿舍在可南的上一层。这次可南俩端着各自的饭菜进了楼。等到了四楼的时候,她说:“到了!”一脸的神采。“奥,到了。”可南向她点了点头,走向自己的宿舍。 夜幕降临了。吃过饭,可南一个人躺在床上,激动不已,打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艺术系在可南师范大学是最好的专业,里面的好多女生在可南看来都象高不可攀的仙女。去她们的宿舍找她?可南觉得自己暂时没有那个勇气。 三天过去了,可南还没有采取行动。 第四天晚上,可南鼓足勇气去了她的宿舍。她宿舍的一个女生说邹晨在琴房,这个女生的语气生硬,神情有点生气,又有点鄙夷。但是就是她,后来在餐厅里突然向可南显示一脸温柔。 可南到了艺术系的琴房找到邹晨,问她去不去跳舞,她拒绝了。 然后就是可南去滨州实习,为期三个月。等可南再回到山师,有一天中午,可南坐在餐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餐桌上吃饭的时候,邹晨就端着饭菜从可南的身后经过,裙角扫到了可南上衣的下摆,衣服蹭着衣服,可南觉得像是指尖划过指尖。可南扭转身,看到邹晨的背影失落着。邹晨站在远处,站在远处向可南望着。可南想起身走过去,但想到她的拒绝,可南竟然身心疲惫,动也不能动。 还有好多星星在可南的夜空只一眨眼,只一亮就没入了黑暗之中。有一次,可南正在阅览室看杂志,来了一个女生,象是高可南一级的,属于漂亮而又身材好的那类。她走过来,坐在可南桌子的对面,不借杂志,也不看书,眼睛望着可南,十分种过去了,还看。半小时过去了还看。周围的学生走光了,她还坐在那里。可南坐在那里,象个小学生。看得可南不敢乱动。 令人惊异的是,还有一个女生,与她的情况一样,在阅览室坐在可南的对面看可南。这一次可南抬起了头,迎着她的目光。是师姐类的。她样子慈爱,眼中有泪光。可南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突然直接的情况。等到阅览室关门,一起出门,无奈走了。 还有在路上,在餐厅,在阅览室,在自习室在校外,那么多怀春青年男女,到处都是眼睛。有时候,眼睛对上了,心里一惊,擦肩而过,不知道对方向哪去了,不知道对方是谁,来自哪里,哪个系哪个班。 有一次是午休时间,校园里几乎没有行人。可南从教学楼出来走在图书馆西面去可南宿舍的路上。远远看见一个小巧玲珑的女生走来,在两个人走近的时候都同时大胆地仔细地看了对方。小美人,长得干净可人。是理想中的另一类。一样地动人心扉。擦肩而过,过去了有十几米,两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同时回头看对方!能走向前去,大胆地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在那个系几班念书吗?那是成熟大男人,或者坏孩子做出的事情吧?在感情上可南是个孩子,就象树桠所说的:“李力会来事。”意思可南不会来事,不会把握全局,总是跟着感觉走。 可南与这个女生不约而同同时看着对方,停了停,然后都各自回头走自己的路。可南一路惆怅。惆怅得象写《雨巷》的戴望舒。 以后可南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可南毕业的那个月。有一天,可南在大学北大门外路旁的一个餐馆里吃水饺,她带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坐在可南的东面,背后。那男生要了一碗水饺,并且吃了起来。那女生没有吃,只是坐在那里,眼光就自然落在可南这边了。当可南吃碗一碗,再去买第二碗的时候,那女生拉着那男生,起身走掉了。难道可南只知道吃? 因为家庭困难,从大二可南就开始做小生意挣钱了。那是1988年,那时侯也正流行大学生经商热。可南发现不少宿舍楼楼梯下面堆了许多铁暖水瓶的绿色外壳,于是就收集起来,放到宿舍里。又从济南市街上的商店里买了绿漆和刷子。把旧的暖水瓶外壳刷成新的一样。可南买了张济南市地图,在地图上找到济南市暖水瓶厂,自己用自行车驮来五大箱子暖水瓶的内胆,在宿舍把内胆装到刷好漆的暖水瓶外壳里,凉干了漆。等到山师北院新生报到的前一天,可南找了几个同学,用三轮车把弄好的暖水瓶拉到北院,穿过整个济南市。那天晚上,那几个同学都回南院了,可南就在北院外的水屯路上,守着暖水瓶过了一晚上。那是8月31号,夜里有些凉了,水屯路两边是大面积的河塘,没有人家。可南小时候听大人讲的鬼的故事听的多了,总怕黑夜。幸好水屯路的北头有一家工厂在生产。工厂的门灯通宵亮着,可南就把三轮车推到工厂门附近,坐在那里熬夜等天明。 第二天,9月1号,新生报到了。可南的那几个同学又从南院赶来,帮可南卖。北院小卖部的暖水瓶3块8一只,可南就卖2块5。货很快卖完了。回到南院一算,一天赚了二百多。那时候,1988年,高中老师的月工资才七、八十块。可南挣的不少,请那几个帮忙的同学喝了一顿。假冒伪劣可南也搞过呀。只是那时候可南还不懂这。 然后可南就卖起了精美的书签。这种书签可南是从可南班同学韩见那里看到的。可南问他从哪里进的,他不告诉可南,可南就去大街上逛。在泉城路路旁一个摆地摊卖同样书签的那个摊主那里,可南打听到经二纬十二马路批发市场那里批发这个。可南找到那个市场,进了货。那时候,这是个新鲜货。女学生们尤其喜爱。可南寄给了树桠几张书签,送给了邹晨几张明信片。 为了卖书签和明信片,济南市几十所院校可南跑遍了。有时候在校园里摆地摊,有时候窜宿舍。好的时候,一个下午能挣三十多块。 然后就在可南宿舍楼卖方便面。可南宿舍有一个同学的老乡在济南方便面厂工作,可南想那就卖方便面试试。学生们上完晚自习有吃夜宵的习惯。方便面也好卖。就在可南宿舍楼可南宿舍所在的那层楼梯口,放张椅子,椅子上放上一箱子方便面。方便面都是没有包装的,一块一块叠在那里。调料就一袋,不象今天的三包。在二十多年前,吃上这就不错了。一晚上卖一箱,挣十多块钱。但是去进货的那个方便面厂离可南学校有二三十里路,而且骑自行车到了那里还要与济南市民一起排队等候。当别的学生上课的时候,可南就奔行在进方便面的路上。 艺术系的女生买方便面的最多。一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当可南坐在那里卖方便面时,一个艺术系的小女生买完方便面,走上几级楼梯,突然回头对可南说:“十六岁!”那是一个很秀气的女生,以前没有见过。 青春的岁月! 可南郑重向可南声明,这都是可南的真实的回忆,没有想象,没有虚构。可南的人生回忆就这样,零碎、忘记情节、事件相似、有美善也有丑恶,回忆是真的,没有假的回忆。有时可南觉得:回忆出的都是天上的星星,更大量的没有回忆出的是黑暗空间和暗物质。 在公交车上可南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的两个大腿夹住了。她几乎瘫软在可南身上。 在可南去进明信片回来的公交车上,一个妙龄女郎借故看可南的明信片用她的身体靠紧了可南的肘部,可南感觉到她裆部那里滚烫滚烫的。这两次遭遇出现时,可南都不为所动。可南不喜欢这样,可南心里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真正做到了坐怀不乱。但也许是可南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所致。 可南宿舍里家在济南的老五,他的三个高中同学经常来找他。 老五说他的这三个同学都没有考上大学,提前进入社会。他们常去舞厅找女人,女人也找他们过夜。并且说好完了事第二天谁也不认识谁。都是事先讲好了的。这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济南社会现象之一。 中文系的一个女生失踪一个月后又出现了。 操场上、正在建设中的宿舍楼里发现了丢弃的避孕套和污物。 有谈恋爱的出去开房。 而可南确实在找那种纯洁的真挚的爱情。每次都觉得是唯一。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心中有个信念在。. 爱情催发诗情 13 前面说过:可南从初中开始接触古诗词,初中接触的当代诗人就只有赵丽宏。高中见到了世界大诗人诗集《在大海边》和《朦胧诗选》。在平淡的生活中,在繁重的学习生活中,诗是高于生活的美好的东西,诗与爱情也密切相关。爱情是生活的奢侈品。真正的爱情是这样。因为无聊、因为空虚、因为仿效而去找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可南追求的爱情是真爱吗?虽然可南的爱情都没有结果,但可南是怀着真挚的情感奔去的。可南要找的是泰戈尔、舒婷、席慕容、翟永明等等以及古诗词中描写的那样的爱情。可南爱爱情,迷信爱情,它是可南生活中最高的理想,高于其他一切事情。可南喜欢的爱情诗也包括流行歌曲里的歌词,是对爱情的抒发、描写和升华。可南爱了,也写了。 “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我就能把长长的厚积的过去 层层展开 在膝旁依次摆成 年代 日月 分分 秒秒 时间倒磁带那样倒回去 小屋里就出现了 枯树 村庄 夏日弯弯的小河 小山顶斜斜的冬天的太阳 你就会站在那里微笑 然后拉起我又蹦又跳 然后泪就流下来 一直流到现在我的面颊 我纤细的忧伤 如一缕月光在窗前消失 于是所有的故事不再是故事 所有的往昔不再是往昔 你灿烂地再次走向可南 而生与死浑然一体 一如夜 所有时间的框架纷纷崩溃 当然你首先须给我一间小屋 并且让我在半醒半睡的墙根半依半坐 让小屋的烛光 忽明忽暗 1990年” “爱是一种多么深的伤害爱是一种多么深的伤害 当一切过去还不能坦然从容 走进去是容易的 走出来却如此艰难 盘桓绵延的是什么 什么又尖锐地楔入我 比时间更长久的是痛苦 浸透我又不能开口 这艰苦的历程把我颠覆 我曾经是什么如今又怎么样 失去的难以计数 把我顷刻间击碎却不重建 我只觉得自己荒芜一片 只感到所有的责任都在我 而我又多么不幸孤苦无告 执拗地原路返回检查每一个细节 只是越来越糊涂 就让所有的统统销毁 谁,谁是罪魁祸首 谋划了这一切又不动声色 看它悄悄地残酷进行 1990年” 这也是可南大学时写的诗。可南考大学时候填的第二志愿是山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结果却被录取到历史系。所以可南没有从中文系教授讲师那里知道八十年代中国诗歌的状况。不知道那可南上大学的时候正是全国各大学校园诗人出现的时候。不知道出现了要“pass北岛”超越朦胧诗派的中国第三代诗人。不知道校园诗人和校园诗社纷纷出现。虽然可南也参加了文学社,并且在校报上和大学生自己办的杂志上发表了几首诗。可南没有看过诗歌理论书籍,只是凭着感觉写自己的事情,写自己。 “有关父亲(一) (1) “一直不明白为何对那晚上的灯光印象如此深刻。长出在山脚的小小村子黑漆漆的。我们的小茅屋那天很安静。 “这是个奇特的夜晚。小煤油灯在墙上,象是眼睛默默望着我,分明有话要说。我不知道那晚它为何如此明亮。大片大片葵花样金黄金黄的光辉,象是手掌,落满我的身子。我只是突然想哭。 “我忘了我和我的姊弟们都是站在父亲躺着的床前的哪个位置上。一定有什么要发生,星星、树以及可南们的小茅屋都想说,然而最终谁也没有说。 (2) “没有父亲的早晨真冷。当夜晚,秋霜下满山坡的时候,我和我的小哥哥小弟弟就躺在地里了。我的母亲和姐姐在切地瓜。她们把我们放在她们身旁。她们娘仨的棉袄盖不严我们弟兄四个的身子。那些星星真冷。 “最恨有月的夜,无论我的母亲和她的孩子们的哭声多么悲凉,月亮总是无动于衷。它在窗外,从这个树梢移到那个树梢,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没有人来抱我——我总是望着别的孩子在他们父亲的怀中撒娇。 “没料到那个夜晚所发生的就决定了我们要经历这些,我没料到。 (3) “没有父亲,我的感觉是一片荒凉的土地。当跟着母亲上坟的时候,我默默望着那燃烧的火纸,看它窜动火苗,然后熄灭,只剩下灰片,风起飞扬。 (4) “我首先产生的不是对这个山村的爱、感激和留恋,它的大大小小连成一体的无边的山岭、崎岖的羊肠小道和群山使我的母亲在劳动时受尽苦难。我的母亲说:‘哪里都有我落下的泪!’因此,当雨和露水来到这个村子及它的旷野时,我就莫名地忧伤。我不知道竟有那么多的泪水。 (5) “父亲是慈祥的、疼人的,大手掌、宽胸膛------然而这对于我只能想像!它与直接的经历体验有着天壤之别啊! (6) “多想有一个人,时而对我颔首赞许,时而又说:不,我的孩子!多想有那么一种爱,那么一种温暖。 “对父亲的爱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呢?带着敬畏?带着怕?骨子里的不可分割? “没享受过父爱,没有对父亲的爱。损失的也绝不仅限于这些啊! (7) “一位同学对我说:‘你肯定早年丧父。’问她何以见得?她说:‘你象。’ (8) 不是献给父亲。 1990年” “有关父亲(二) 行过一片平地 心里一阵酸楚 几年前,这里生长着高大的柏树 树林荫翳 那些荒坟给我印象最深 藏在树林深处 队列排得很有秩序 抱我在膝的父亲 说是去去就来 哪知却是一去不回 害得我们两地分居 不得不常来看他 两人便聊来聊去直到父亲点起他们的灯仍不尽兴 其实这只是幻觉 真实的情况是可南一点也记不起他 早先的坟地也早已种上庄稼 于是就孤单地往回走 才听到一声叫喊 我的父亲 一身干净打扮站在地头 老人家伸手拍拍我的额头 使我一下子记起父爱 想到二十多年没见 不知其间竟如何忍受 1990年” “有关乡人 人头攒动的队伍里 只是找不到你 不是活着时才被如此礼遇 你忸忸捏捏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人知道你躲在高处 依然淡泊并且微笑 使整个队伍生辉 使活着的人自愧不如 关于生从来就有人吵吵嚷嚷 一面大声发表意见 同时又一筹莫展 你默默无语 活着并且微笑 直到这时也不知总结 若有什么信条 也将简单朴素 1991年” “我的母亲 我快速生长高过母亲 怀着痛楚的心情 看着老人家日益矮下去 双臂如柴布满老斑 母亲倒头便睡 有时又彻夜不眠 翻来覆去的响声使我心惊 不再冷静和善解人意 即使细小的事情也能触动她的怒气 执拗起来象个孩子 令人难以抵御 尽管如此母亲仍知道 如何爱我 在我远出的时候 依然放心不下 恋恋不舍 1991年” “山雨 这是赐给雨精灵的小小夜晚 它们乘着看不见的伞悄悄落下 不作声的山冈、尖尖的草片和灰鸽色的屋顶 霎时成了它们跳来跳去的舞台 大大小小的树 抖动绿色金币 多么响亮 云间点起长绳燃的灯 在黑色的底子上揭开山林和房屋的一角 谁,谁在把战鼓擂响 谁在白天里吵吵闹闹 这时却不见踪影 从拥挤的山谷跳进来的风 悄悄摸进村子 来到院落 扣响家家户户的门 和我枕边的窗棂 它们浑身湿透 难以捉摸 干着恶作剧 而狗躲在大门下 火气旺盛 又无可奈何 这是我们山村独有的喜剧 每年夏天巡回上演 那些演员各具特色 兴致勃勃 直到山上响起溪水的铃声 仍听到他们一个个唧唧喳喳撤回 并且说时候不早了 改日再回 1991年” “乡村有感 “我鲁中南丘陵的村子,是我祖先千里寻找的归宿。 “他们从洪水和饥饿泛滥的平原上迤逦迩来,凄苦的故事太多,睫毛下是支撑不住的忧伤。 “我看到他们一片片跪在这块土地上,祈祷的声音里布满泪水,犹如露珠在山与山,岭与岭之间。 “泥土、眼泪、血、不幸、枯枝和草搭起一个窝,风雨来时它们一个劲地摇晃。 “掘出每一块土都有头颅和肢体的骨头!它们静静地发出白花花的光。 “只要活下去!这朴素和基本的愿望从没有得到满足。从一个朝代到另一个朝代,我的一代代祖先排成对,一个个地从地面走进地下,带着痛苦,带着干瘪的空腹。 “他们长期被禁锢在黑暗中,活着这样,死了也是这样。 “这些灵魂,个个上面刻满愤怒。 “我是坐在现在与过去的交叉点上,坐在村北山上一块巨石上冥想。山中夏天的晚风吹着。我在这里,沿着时间的长河逆流而上,走进一个幽深的洞。洞中墙上满是壁画,壁画里是一个个的灵魂。只要我闭上眼睛,不远处就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象是在回溯历史。 “在我身上,祖先的血液哗哗作响。因此,那千百年传下来的愤怒和愿望便传到我。我是什么?其实我就是千百年来的辛酸和痛苦,千百年来的压抑和愿望。我的力量就在这里。我与其他所有悲苦的生命息息相关。 1991年” “阳光 无声无息 从高处流下 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1989年” “触电 擦肩而过这是仅有的时刻你象一阵疼痛出现在我清凉的感觉里抬头望你时我的眼睛一定很美 不知道我失态了没有 1989年” “你顽固地站在那里 你顽固地站在那里 坚守一方 象一棵树表情冷漠 对过去的日子不发表感慨 对未来的路不提出设想 对你我之间的事守口如瓶 1989年” “我的诞生 “我来了,象水来自山间,那么清澈;象鸽来自天边,那么纯洁。 “我是一首诗,诞生在一个夜晚,温馨的夜晚,遥远的一个山村的夜晚。 “我是一首歌,无声的歌,有形的歌,在故乡黄昏时升起,从那有着淳朴的土屋和浓密的树的背景上升起。又仿佛是一缕炊烟,一个村边池塘里白鹅清亮的叫声,一个它的扬起翅膀的优美动作。 “我芬芳,家槐花的芬芳;我淳朴,山野蒲公英的淳朴 “我来了,透明、纯洁、温馨、芬芳、淳朴。我的到来美化了这个世界,美化了这个世界中的一个村庄,村庄里的一座小土屋。 “我使这个土屋从此盈满了温暖,使我的母亲口中的饭菜香甜,使我的父亲,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的双手在握住铁锨时有力,使他在抱起我时颤抖。 “我告诉这个世界:我来了。 1989年” “我所熟悉的日子 我所熟悉的日子 象我的兄弟 浑然不觉中降临 如此亲切 打动我的心 1989年” 诗就是可南自己的孩子,每次读到自己以前写的诗都依然有亲切感。可南写诗歌有时在室内,有时在花园中、大树下、冬青旁的石凳上。尤其春天,流连忘返。到处都有可南的身影。 最爱乔虹出现,别了我的大学 14 那时候可南做小生意,有了点钱,就去餐厅吃夜宵。一天晚上,可南站在餐桌旁,正吃水饺的时候,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可南。可南抬起了头,发现隔两个餐桌的地方一个女生正大胆地看着可南。那女生身边还有一个男生,好像是她的男朋友。那男生发现了情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可南,然后笑了笑。有男朋友在,她的眼睛为什么还这样肆无忌惮呢?那男生为什么还笑?几天后,当可南在校园东墙外买了青菜向回走时也是这样。还是她,正蹲在卖葡萄的摊旁,眼睛直直地盯着走向他们那个方向的可南。她男朋友正把一颗剥好皮的葡萄递到她嘴上,她机械地含进去,仿佛喂的不是她,而是别人,真正的她正全神贯注地看可南。 一天下午,可南因为去打篮球,去打饭的时间晚了。走到北餐厅已经没有了饭菜。就出了北餐厅,想去南餐厅看看,就在这个时候,可南看见了她。她正端着饭菜站在南餐厅门外的路旁。那时天空蓝蓝的。空气透明着象水一样律动着。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样子象极了日本电影明星山口百惠。美而淑女。可南心里激动着,去南餐厅了。 事情没有完。因为在后来的吃饭时间常见她早早地去北餐厅。一天,当可南走进北餐厅的时候,就见早就在餐桌旁的她急急忙忙地拿起餐具走向卖饭菜的窗口。可南轻轻走向窗口,慢慢地靠近她的身体。她猛地回转头,容颜和眼睛光彩熠熠,那神情在说:可靠近可南了,可南等的就是你,可南真幸福,幸福就是这种感觉。 买完了饭,她走了几步。可南跟过去,看着她说:“到楼上去吗?”楼上是教室。这个时间没有人,如果她去,就方便说话了。 她看了看可南,想了想,摇了摇头。 可南随即转身走了。 后来可南打听到了她的名字:乔虹。并且找到她的教室。她原来是英语系的。于是可南就给她写了一封信: “我的自信毁于你不费力的摇头之间,是否你已看出?悄然回避时,面对自己,我开始羞得无地自容。 “至此,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脆弱。许多事之后也没见得好起来。多少次被劝过别太认真,却依旧不能。 “我听到人们对我说:‘其实你还是个孩子。’ “这之前我就蛰伏着,在日子的深处等待。我有那么多的幻想,又有那么多祈求,只是不与人说。那原只属于一个人的啊。 “知道为什么我如此固执地独来独往?原来是我竖立一面醒目的旗帜。我是如此地苦心孤诣。 “对那些匆匆而过的人有什么好惋惜的呢?等待是一种语言。也只有那些期望过、失望过并且依然执着的人才能深深懂得啊。 “只是不信会负我心,只是不信。在每一个可能的路旁,我都成了深深的忧伤,收敛起所有的锋芒。 “向着窗外的天空,我高声祈求:请让我刻骨铭心!太阳就红红地升起。我于是俯在一棵草上哭了很久。 1989年山师” 信没有回。听说乔虹在餐厅被她男朋友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一耳光。 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俩。 一段时间之后又见他们走在一起。然后就到了90年,他们先可南一年,毕业了。 可南去了英语系办公室,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在。可南就说:“老师,我们系的学生乔虹分配到哪里去了?”他查了查档案,说分配到了青岛市。 可南写信给在青岛化工学院读书的初中同学李华,请他打听乔虹的详细分配单位,他没有给办成。 然后就到了可南实习时间。写毕业论文,写毕业留念。忙着找毕业后的去向。 大学四年就这样结束了。 15 可南在自己的毕业留念册的第一页上贴上了一张五寸的彩色照片。然后在照片旁写了下面两首诗: “自画像之一 我不可能比这好 也不可能比这更糟糕 所有想努力的地方都曾勤勤恳恳 所有做过的事都没有达到预期要求” “自画象之二 “执拗地行进在寒冷的夜里 如一株孤独的火苗燃烧 象所有的生命 所有苦难的心 不屈的生命愤怒地在各个方向上伸展 踏碎每一条路径 我在追求什么?! 已发生的都在这蓄满记忆的夜里 并且再不作声 如今我是到了哪里? 只再不回头再也不 在忌讳的时刻不能不说未来 可南一脚又一脚把通向它的门踢开” 可南班的同学------男生和女生在可南的留言册上都给可南留言也留下家庭地址。有一些留言令可南感动: “睿智而深沉的眼睛里似乎贮满了全部的生命,再加上一颗敏感的心。于是幽深的诗章便接连飞出。于是一切都成了赏玩的风景。 祝老天有眼! 战祥” “赠四弟: 潇洒地来,留下万般潇洒 潇洒地去,祝弟一生潇洒 袁芹” “诗,是你的生活。你的生活中充满了诗 曲之建” “属于你的无人可以代替------保持自己! 祝可南如意 刘宏” “你高高地孤独地站着 冷傲的长发时而低垂时而飞扬 因苦觅而冷峻了的双颊 只留下一双凝神思索的眼睛 田美” “一身正气一身胆 留取诗魂照汗青 愿孤傲的灵魂早日找到自己的归宿 祝一生平安 唐军” “你已经做了一个最好的你,正如你所说。不知何日能走出孤独,不知哪片彩虹能抹去你眼睛里美丽的忧伤。 别时,唯有祝福万千 王玉” “寂寞的鸵鸟 总是一个人 在无边的旷野上 执着地向前飞跑 ------献给诗人的心 杨玲” “别可南: 也许正是那一种与众不同,才使你更显潇洒。所知不多,祝你一路顺风! 苏峰” “别老同学: 风采别样的你,潇洒。 与众不同的你,桀骜不驯。 深沉的你,挥洒自如的你,难忘记。 祝福万千 文涛” “您是一只无边天宇间翱翔的大鹏,孤独而骄傲,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愿飞的更高更远。 曹梅” “从刚进大学不久,就知道可南是个诗人,然后就用诗人的标准看你。四年里,君确实洒脱风流,一副超然神情。尤其君之方音,常让我联想到自己的故乡。滨海县乃亚圣出处,距我们枣庄很近,相信我们能常见面。相信君之未来一定会充满诗情画意! 李苓91年6月” “诗人: 可南选择了一条艰险的路。幸而坚强的心会支持可南走下去,路上风景自会美丽。一路过去,自有鲜花为你开放! 李为” 别了,可南的大学! 毕业分配靠关系 16 据可南所知,好像同学们都在为毕业分配四处活动,托人找关系。可南宿舍的老八,他的在部队当兵的哥哥给了他两千块钱,准备找关系用。可南同校政治系的一个老乡,回家的时候见临村一家办丧事很气派,省里、县里、镇里都开着轿车参加丧事。他一打听,才知道那家有一个在中央组织部任科长的。于是他就到了北京,背了两个西瓜,找到那个人。那人就给他写了张纸条。他拿着那张纸条到了省组织部。省组织部的人就打电话给济宁地区的组织部。他于是就去济宁地区的组织部。结果济宁地区的组织部把他分配到济宁市委党校。 对于可南来说,家里没有什么能行的人,也没有在外工作的亲戚。可南该怎么办呢。就怕分配到农村中学,这是最担心的。在1991年,城乡差别还很大,农村的人难得有带着户口在城里工作的机会。可南们这些大学生好多是从农村考上的,考上大学的时候,户口就从农村迁到了大学。脱离了农村了,谁还想再被分配回去呢。可南山东师范大学是山东省最好的师范大学,好歹也是个本科生。91年社会上很缺大学生。本科还是很被人看得起的学历。按常理、按逻辑、还是凭往年的分配情况,山东师范大学的本科生是不会分配到农村去的。可南曾经在学生班会上,当着系书记的面给讲话的女辅导员拍屁股表示不满过,弄得辅导员哭了,系书记发了火。想到这可南不禁害怕起来。 可南想到了可南初中的班主任边老师,听说他从大河镇的初中调进了滨海县县城的滨海县劳动局技工学校。他一定找到了某个关系才调成工作的。 1990年暑假,也就是在可南将要大学毕业的前一年,可南买了几斤苹果,找到了边老师的家。可南曾经是初中年级每次考试的第一名,当了三年的班长,是他最好的学生。他见了可南很高兴。可南谈了一会话。可南问边老师:“如果我被分配到农村,您能找人再调到城里吗?”他说到时候再说吧。 1991年四月,可南在山师听说可南高中母校的校长刘洪恩来山师招老师了,他见了其他滨海县的将要毕业的学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见可南。可南于是就写信给刘洪恩校长,表达可南想去母校工作的意愿。后来可南还亲自到滨海县的母校找到刘洪恩,他说可南记下你的名字吧。后来,山师老乡马恩明问可南的毕业去向。可南说想去一中母校。马恩明说他舅舅与刘洪恩关系不错,而且刘洪恩也认识马恩明。可南就拜托马恩明再给刘洪恩校长说说。后来,马明说:“刘校长让你给他写封信。”可南说可南写过信了呀。于是可南没有再写信。 等到可南去滨海市教育局拿分配通知书的时候,拿到通知书一看,上面写着让可南到滨海市三中报到,可南的头顿时懵了。三中在北宿镇。还是分配到了农村呀!可南的心情就一直郁闷了。可南于是又买了一箱子苹果去找边老师,边老师说可南给可南问问。等了几天时间。边老师说,分配下去就不好再弄了。说这话时他背对着可南,可南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南不知道他为什么背对着可南说。听说他是认识教育局人事科的科长的呀。可南坐在那里,身体瘫了一样。一会就见边老师踢了他三岁的儿子建雪一脚。建雪就哭了。边老师的对象下来楼,抱起建雪,惊讶地看着边老师。可南就起身告辞了。 边老师说,办这样的事情,要么有打腰的人,要么就拼钱送礼‘走后门。’这两样可南都没有。 后来就想起了老家对门在输油管道当医生的李家大哥,听说他老丈人是老红军。于是可南就买了两个西瓜去找他。他见到可南,说了没有两句话,就到办公室水池处干呕。可南想是自己糟糕的表情令人作呕吧。他后来领着可南去县党校,找到一个党校的人。那人说党校不要人。 前面说过,当可南在三伏的大热天骑着自行车到处奔波时,遇见了叶子两次。她爸爸在教育局任中学教研组组长。问她能帮忙不?她说她爸爸那点小官帮不上忙。 有几个关系可南压根忘记了。一个是张家,当时张百灿任滨海县检查院院长,张正田任公安局局长。可南的母亲说,他们俩都与可南父亲在滨海县东山区区队一起抗战打日本。可南的母亲还说,那时侯可南父亲任区队长,张正田跟着可南父亲当勤务员。当时可南没有想到这老关系。而且张百灿三儿媳的娘家在与可南一个村。另外一个关系就是可南高中同班同学李娜,她爸爸可是副县长,而且分管教育。还有一个关系,那就是可南高中同班同学赵元。她的爸爸是兖矿集团的董事长。 可南就这样的命,一切都耽误了。直到可南2002年发病住了几次精神病院后,才结婚生女,才算安定下来。结婚时候可南已经四十四岁。 再说可南1991年毕业的那个暑假来回折腾了几次没有结果之后,无奈之下可南去三中报到。同去报到的还有可南高中兼大学同学秦东。他也很是苦恼。 在三中上班可南和秦东怎么觉得那不是他们呆的地方。考上大学那会,村里都说可南出息了,寄予了很高的厚望。没想到结果是这样。可南想去深圳,家里反对。可南姐夫说还去台湾呢。秦东说考研究生吧,考上研究生再分配比这好。于是可南们俩就打算买书学习。可南打算考法律专业的。是有这个打算了,但是没有很快去买有关的书。 在三中上班可南没有去过办公室,都是在宿舍备课。星期天常不回家。因为离家七八十里路,来回一趟要一百五六十里,骑着可南大学时候的那辆已经破旧的自行车能累死人。当星期天,别的宿舍的人都走光以后,可南倍感孤独、凄凉和悲哀。可南就常去镇上的录像厅看录像,都是武打片枪战片,看了有几百部。 再一个就是看书,看《百年孤独》,看美国作家写的《兔子跑吧》、《兔子回家》、《兔子富了》和《兔子安息》。觉得自己也有积累的另一种百年的孤独,个人的孤独。又觉得自己也象兔子,也该跑,跑去深圳。 当然可南也在大学积累了一些书。诗集方面的偏多。都熟读了,就去镇上的一个借书的地方去借。打发时光。 毕业后再去青岛找最爱乔虹 17 可南觉得在三中虽然对象也许不难找,但是理想的对象应该难找。于是可南想到了乔虹,决定自己去青岛找她。当然,可南去了济南山东旅行社找了树桠一次,这个前面说了。可南总结地想了想,觉得主要是可南和树桠两个人在一起没有象对乔虹那样来电的感觉,这个也许树桠感觉到了,女人的心很细,尤其在感觉上,尤其在爱情方面。她也许是宁愿找一个爱她的,也不找一个她爱的。正象她写给可南的信中说的:“我们还是象以前那样做朋友吧,淡淡的友谊也会地久天长,如果你愿意。或者你现在很讨厌我,以至永远不再想见我,那也没关系,因为那只是我的奢望。” 可南决定去找乔虹。可南去校长那里请假,校长说有信心吗,可南说不一定,校长说那就完了。可南不知道完没完,可南是执意要去的。 可南带了27块钱,一路逃票到了青岛。到了青岛,买了张青岛市区交通地图,从地图上找到了青岛市市教育局的所在位置和乘车路线。到了青岛市市教育局办公室,可南就对里面的一个工作人员说可南是山师大学生会的,现在山师大要搞一个活动,想联系一个90年毕业名字叫乔虹的学生,能不能麻烦您给查一下,看看分配到哪个单位了?那个工作人员没说什么,就去查了。查完之后说,乔虹分配到了九中。出了教育局可南就又在地图上找九中,找到了。于是可南一路打听,到了九中学校。 到了九中已经是中午,学校放学了。可南问了门卫英语办公室的位置。上楼看了看。办公室锁着门。可南就下了楼,在楼下的草地上坐着等。 等了有一个多小时。可南起身走走,来到她的办公室所在的木楼的前面。乔虹!她身穿素色长裙正向可南这个方向走来。当她走近的时候,可南惊讶地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嘴里只发出一个轻微的响声,但不是词或字,更不是句子,只是一个轻微的响声。 “什么?”乔虹听到可南嘴里的响声,轻声问到。 可南还是没有缓过神来,没有回答她。她就从可南身边走过,上楼去了。 可南觉得乔虹认出了自己。可是没有停下来。没有停下来再问问可南。这使可南感到有点受冷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得出她精神状态颇佳,是她现在过得挺好的说明。也许可南根本就不该来。来这里是一种荒唐的鲁莽的行为? 回去?就这样无声地走掉,恢复原来的日子? 一万个不甘心。必须去找她,哪怕只是说说话。可南上楼来到她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推开。 “找谁?”她坐在办公桌前,望着可南问到,看得出她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你” “找我?!”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 可南退出门,她跟了出来,站在可南面前,那望着可南的神情仍那么熟悉,使可南一下子感到温柔亲切。 “从哪里来的?”乔虹轻声问到。 “济宁。”可南背依在墙上,这时才感到疲惫和柔弱,可南觉得可南柔弱得象个孩子。可南不知竟如此艰难。 “我有课。“乔说。 “我等着。” “两节。” “我等着。” 说完可南转身下楼。乔回屋去了。当可南来到楼下时,她赶了上来,手了拿着课本。 “上去歇歇吧。”她说,“一会就下课。” 可南于是又回到楼上,办公室里没人。可南进来,把包放到她的办公桌上。然后来到办公室的阳台上,洗了洗手,又洗了洗脸。从上衣口袋了掏出小圆镜子,照了照自己。然后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秋天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到可南身上,可南感觉到了温暖。 一会儿,进来一个老教师,瘦小,机灵。 “来找谁?” “乔虹。” “乔虹,”老教师点点头,又竖起大拇子“她明年去美国进修去。” 下课了,乔虹第一个进办公室,那个老教师出办公室。他俩在门口相遇的时候,互相对了一句话,可南没有听懂。不是用的汉语,也不是英语。 一些教师涌了进来,都是些老教师,其中一个老头坐在可南的对面,眼睛盯着站在那里的可南,他那样盯可南,使可南心里害怕,可南心里有点冷。 “坐吧。”乔虹指了指可南身后的椅子。 “行。”可南说,可南听出自己说这个字时声音有点冷。 乔虹微微愣了一下。 然后乔虹挽了一个中年女教师的手,走到办公室的西墙旁,看着上面的一张表格。 “我明天正好没有课!”乔虹高兴地象个孩子似的。 上课铃响了,乔虹望着可南说:“再等一节!”说完走出办公室。 等到再下课的时候,就是放学了。其他老师没有再来,就乔虹一个人回来。 她把书放到办公桌上,去阳台那里洗了洗手,照了照镜子。回到办公桌旁,坐下。 “来找我有事吗?” “来看看你。” 她笑了。 “你是哪个系的? “历史系。” “还记得那些信吗?”可南问道。 “哪些?” “就是我写给你的那几封” “哦,你现在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了呢。” “你毕业以后,我常想:那些信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常常想,感到不安。我想知道你的情况,不知你分配到哪里。到你们系去问,系里老师说只是把你的档案发到青岛市教育局,具体分到哪个单位不清楚。于是我就写信给在青岛上学的一位高中同学,托他去教育局打听。等了半年多,没有结果。我不甘心,所以自己跑来了,是想来看看你。没有给你造成麻烦吧?”可南说。 “没有。”她眼睛红了。 “工作还好吗?”她问道。 “唉,不怎么好。我觉得自己太不能适应了,不是指讲课方面,是指在社会上生活。我太不懂与人打交道,总是使人对我感到不满,甚至抱怨、挖苦、辱骂!” “慢慢的就好了。你也改改吧。” “不,我永远不去迎合那些希望我去迎合的人。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把时间用在对别人的品头论足上?” “你过得内心挺苦?” “是。刚分到学校那会儿,整天感到内心很冷,觉得自己没有前途了。我想可能是我以前受文学影响太大,太理想化了,一接触到现实的平淡严酷,便受不了,变得心灰意冷。“ “说的对什么设想得太好、太理想化?“ “对生活,主要指爱情。” 屋里暗了下来。 “你青岛有同学吗?”乔虹问。 “没有” “我们学校明天开运动会。我得当裁判。” “我走!”可南站起来,把包往肩上一背,也不回头就向外走。 “找宾馆去?”乔虹问。 “不,回家。” 乔虹紧跟了出来,在整个长长的楼梯上,她一直并排在可南的右边。可南感到温暖,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多好。 到楼下了,又走了一段路。可南觉得有一团暖气罩住了可南和乔虹的身体,那是他俩身上挥发出的惺惺相惜的爱意吗? 一些学生在楼下跑来跑去,校园里走动着几个教师。 “这里的人比济南的会穿衣服。“可南说。 “对。”乔虹赞同道。 迎面走来两个男生,乔虹把他们叫住了。可南站在她身后。等他们说完话,两个男生一直打量可南。 “不送了,我上楼找一个人。” “我能给你写信吗?”可南问道。 “想写你就写呗。” “你们这里的邮政编码是多少?” “是25661-----”没说完乔虹就摆手:“想不起来啦!” “我想你!”那两个男生在一边喊。 乔虹的脸一下子全红了,迷乱的样子。 可南总是在犯过错之后,才慢慢明白。就象这次青岛之行可南不该那么匆匆而回。坐在火车上,车离青岛越来越远,可南也越来越感到后悔。回来隔了两天,可南给乔虹写了第一封信: “你好乔虹: “首次碰到停电,坐在房间里顿时看不见自己。幸好还有支蜡烛,另外发光的就是窗外的月。 “回来时,车上挤得丧失了人身自由,人与人不得不亲密无间。我那时一直认为:幸福的首先是那些有座的。 “当然现在不再那样认为。回到宿舍,倒下便睡,接连十几个小时。现在虽然意犹未尽,也已初步过瘾。真真幸福! “所遇到的青岛人真好,尤其是教育局人事处的几位。没想到他们那么爽快地帮忙查了。祝他们长寿! “真想能在你那里多呆一点时间,却知道是个奢望。 “我觉得我应该首先做好本职工作,兢兢业业,对得起良心和别人,也使自己做自己的事时能有个纯净的心境。 “今天星期六,别人都走了。可南关上灯,点上蜡烛。一个人真安静。 “问候你 可南” “乔虹: “有时我想: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局限。事实上也许我是个只会胡思乱想的人,不仅没有一点不平常的素质和能力,而且一向一塌糊涂,接连犯可怕的错误。我的所谓的一点点的能力仅仅表现在能胡思乱想上。幻想------惨败------哀伤和顾影自怜,然后再幻想。也许一辈子的精力都耗尽在这一怪圈中,直至精疲力竭地老去。 “这些日子,每天每天一个人沉静下来,沿着日子一点一点折回去,消失的岁月就会出现,并且栩栩如生,那气氛、细节、笑、眼泪、伤感迷惑和祈求。常能回想到你:在十大歌手选拔赛的礼堂,在吃夜宵的食堂,在路上,在操场上,在你的教室,还有餐厅!餐厅!餐厅!时光啊,它一点一滴地贮存在可南历经磨难的身体里,永不磨灭,坚韧生存。叫可南怎能忘记! “这里天冷了,要下雪的样子。 可南” 然后可南寄给乔虹一张明信片,可南在上面写到:“乔虹!一向可好。想青岛。”只这几个字。明信片正面是芦苇、水、几只白鹅,秋天的样子。在鹅的下面印刷着两行字:“我柔弱的心一直找不到它歇息的地方,而此刻你用静默的风景把它说完。” “乔虹: “你好! “一件黑色皮夹克,一件雪白的,还有红色西服、长毛白色灰斑袄。还穿过什么倒记不清了,不过我能保证凡是记起的都没错。而且还能记起你穿它们的地点、气氛和你的神态、姿势。 “有一张madonna的大幅黑白照,很象你。墙上还有一张世界地图,一张青岛地图,另外就是齐秦。一转眼就能看到他们,而他们也望着我和我的房间。 “我一直好好地对待生活,善意、诚挚、真心热爱它。再没有别的一点点的要求,只有你,乔虹,只有你。我依然如故,而且坚不可摧。坚实,稳固,再没有什么能将可南击倒。 “下课了,我夹着一叠书往回走,在楼前的广场上抬头望望天。你好吗乔虹?这时你在做什么?想起那道路、楼梯、你的办公室,还有你的短发。你好,乔,你好! “可南从城镇穿过城镇,从村庄穿过村庄,穿过街道、工厂、人群、山岭、平原、道路、河流,没人知道我的心思,它使可南崇高和坚定。爱上一个人会感觉崇高吗?爱上一个人会感觉神圣吗? “太想能有你的信,知道是妄想,可还是想。 “星期六,夜晚、灯光,就这样一个人时感到一下子面对了你,全部的你。想像一个人在你面前,岁月如水从可南们的脚下、头顶和身旁急速流动,几乎冲刷着席卷着所有。可是我没动,稳如磐石。让我说什么,我最好的语言是沉默,满含着对这个世界的感激。 “幻想着穿了可身喜爱的衣服一起与你从大街上走过,或者一起讨论一部电影、一首歌或者一本书,或者黄昏在海滩注视你快乐的样子。” 安安静静地想她,诚挚动情地写信,明白自己放不下了。动情的是不是只是我?一直没见回信,这使可南无法知道乔的想法。不回信,一言不发,毫无动静,这意味着什么?不理不问?默认?还是等待?可南一点也闹不清楚,心急火燎。十二月八日,可南在给她的信中说元旦可南要去青岛,不知可否。可南知道如果无望,她就会不得不回信,说别来,彻底表态,说明原因。二十天过去了,没见乔的信,陡然间可南心里添了些信心。 十二月二十九号可南又去了青岛,到青岛时天已经黑了。可南找了家旅馆住下。等到第二天上午,可南拨通了乔虹学校办公室的电话,说是找乔虹。接电话的人叫可南等一会。不一会,从电话里可南听到了扑通扑通跑步的声音。 “喂,谁呀?” “我,可南。” “你在哪里?” “慈(chi)山路旅馆。” “慈()山路”她给可南纠正道。 “我过去吗?” “那你下午过来吧。“ 下午,可南坐了公交车,很快地到了她的学校,直接去了她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人,在乔虹的办公桌的东墙上挂着一件浅蓝色呢子大衣。取暖烟筒铁炉子煤火正旺。可南搬了张椅子,在火炉旁坐了下来。 等了好一会,乔虹抱着课本走了进来,冲可南一笑,把课本放到她的办公桌上,然后也搬了张椅子坐在火炉旁,然后低下头去用小铁铲子去弄木箱子里的煤碳。她的头那样低着,秀发触到了可南的膝盖。 几个女生抱着作业本走进办公室,放到西边一张办公桌上。等到她们从乔虹身旁经过要出去的时候,乔虹抓住一个女生的手,拉到自己身边。 “元旦晚会请不请我呀?”乔虹笑着说。 “怕你抽不开身呀。”那学生回答着乔,眼睛却满是语言地从乔的背后静静地望着可南,向可南羞涩一笑,然后挣脱乔虹的手。 “不打搅了!“那学生一摆手。 “慢走呀!”乔虹打趣道。 只剩下可南和乔虹了。象这样在火炉旁,坐在乔虹身边,可南感到温馨、满足和宁静。 “放假了?”她笑着问可南。 “放了。”可南的目光飘忽着滑过她的眼睛“放了两天,又请了两天假。”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可南问她。 “一月二十六号。”显然她说错了。她说的是寒假。 “可南是说元旦。” “奥,明天。”说着她自嘲似的一笑“明天中午我们办公室会餐,晚上各班开元旦晚会。” 说完她下意识地搓搓手,用手去捂炉子的筒子。结果被烫了一下,她猛地缩回手。她显然刚才走了神,竟然忘了筒子是很热的。 可南情不自禁地哎吆一声,仿佛被烫的是可南。 “没事吧?” “没事!”说的倒干脆,可表情却不是没事的样子。 “用冷水洗洗去。“ “不用。“她甩甩手“不碍的。” 可南在想在这种情况下可南该做什么。曾对种种技巧充满不屑,只知道跟着感觉走。可一次一次的失败教训了可南。现在可南不得不信爱情需要技巧,虽然还依旧不懂得那技巧是什么。要小心,千万要小心,千万别犯错误。 可南在想眼下可南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火车站那地方有座商场不错,叫华什么大厦。”可南上午刚逛了逛。 “华联。”乔虹说。 “挺豪华的,人很多。”可南接着说。 “里面的东西贵得很。刚开业,大家都去了,可南还没去过,找个时间去看看。” 可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合适。也许可南真是天下少有得笨。经历过这么多场了,磨难也不少,竟还不见一点长进。 一时无语。 也许是可南毕竟还不熟悉。 “这里的舞会怎么样?“ “风气太差了,去不得。没有大学里面那种暖融融的气氛,我想在学校因为都是学生吧,彼此都容易沟通,也不需要防范。在社会上有坏孩子。” “电影呢?”说出口,才突然觉得也许不该这么接二连三地发问。可南为什么不谈可南那些信?为什么不谈爱情?为什么不说爱她呢?可南觉得是一生的事情了,可以慢慢来,万一她拒绝了呢?就怕她拒绝。 可南接着说:“可南毕业后还没有看到什么好电影,整天武打呀枪战呀,不象在大学。” “大学的确看了许多好电影。” “比如《罗马假日》、《魂断蓝桥》、《愿梦重温》。” “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电影,不过最近好像有一部” “什么名字?” “《冬天里的一把火》。还有一部是凌子风演的,名字想不起来了。” 可南觉得自己看过,就说出了名字。 “不是。你说的那部片子的主演叫凌风” “你们女孩子对这都很在行。” 她笑了。 在可南和乔虹之间是一只木桶,盛着满满的煤块。乔虹探下身,用小铁铲在煤中不断地搅动,眼睛盯着煤,象从中要找出什么。她的头发从两侧垂下来,碰到了可南的大腿,芳香迷漫。可南坐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要回家了。”乔虹突然说。 可南一丝惊慌,却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乔虹掷下铲子,站起来走到她办公桌那里,脸冲着东墙,给了可南一个后背,她这样默默地很久一动不动。 天不早了,屋子里暗了下来。 “我要回家了。”乔虹再次次对着可南说 外面吵吵闹闹的打球的声音没有了,一束束黑色的粒子在空中和墙角弥漫着。 “你去哪儿?”乔虹问。 “我没地方去。”可南喃喃说道。 “到我家去吗?” “行。“ 乔虹坐下来整理东西,把办公桌上的书、笔、稿纸和墨水瓶一件件放进抽屉,又穿上大衣。然后又背对着可南,默默不动,象是在等待着什么。 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拥住她?也许是她在等待这吗?可南不知道,所以不敢贸然行动。不知道为什么,当现在,可南经历千辛万苦,从千里之外来到她面前,却宁静了。 可南知道在别人看来,可南这样傻傻地坐着是十分愚蠢的。可是可南相信早晚有一天可南会情不自禁的,只是现在不。 可南继续坐在炉边的椅子上。她拿起盛着馍的方便袋和可南他俩的手套,把可南的手套扔在可南面前的桌子上。 “走吧。“她说。 可南要求帮她提一只兜,她拒绝了。楼梯是木头的。可南说我的鞋踏得楼梯直响,你的却没动静。她冷冷地打量了一下可南脚上的鞋。 可南和乔虹一起从篮球场上经过。这时候学校里已经没有了行人。她只是行走,一直不说话。可南扭头看她一眼,看见她因没有满足而温怒的红扑扑的美丽的面孔。 从学校到她家大概不远,她没有骑自行车,路上也不通公交,所以步行。大概她喜欢步行,天天这样。 路上经过一个市场,可南说你等一下可南去买点水果。 不用买,乔虹说。 可南想可南也工作了,挣钱了,是成人了。第一次去她家怎么能不买点东西呢。 “你等等,我去买嘛!”可南竟然孩子气地执拗地说。 “你去买我这就走!”她可爱地边走边朝背后的可南一甩手说道。 可南乖乖地跟了上去。 走在大街上,可南发现乔虹今天的穿戴可身,令人喜爱。可南想起了可南写给她的信中的话:“想与你穿了可身喜爱的衣服一起从大街上走过。”这句话令她着迷了吗?所以今天就打扮好与可南一起从大街上走过? 可南在路上拐了多次弯。每次拐弯的时候,她都边走边轻轻一摆手:“向这。” 仿佛已经心有灵犀,息息相通。 可南觉得自己那么爱她。在路上,可南感到从她身上传来了爱意,与可南的爱相吸。那是等了很久终于走在一起的感情。神秘的,默默传递的感情。从可南大学二年级在餐厅吃夜宵开始,那感情一直神秘地默默地凝成一个核,象原子核那样的核在射出内心。爱使可南和乔虹闪着光了吗? 到了她家门口,她按了门铃。在等待家人开门的时候,可南看着她低着头可爱地用里面的那只脚在地上划着圈圈。 等到她妈妈开了门,可南他俩走进去的时候,乔虹向她妈妈一摆手: “这是我妈。“ “阿姨好。“ 看得出她妈妈明显地有点激动。 然后她爸爸也走了过来,她又一摆手: “这是我爸。“ “叔叔好。“ 然后乔虹把可南领进客厅。她脱了大衣和可身的棉袄,只穿了毛衣,坐在那里。可南他们俩都不说话。 乔姨进来了,拿过来一盒糖说: “吃糖,这是上海的。” “你也是九中的老师?”乔姨站在可南对面问道,这时她冷静了。 “不是。”可南说。 “那是------” “我是济宁的。” “你们原来是同学?” 可南说是。 乔姨说你吃糖,然后去阳台晾衣服。乔姨隔着阳台上的玻璃在暗中朝这里望。可南有点不安。乔虹低头打毛衣。 “想看看你的影集。“可南对乔虹说。 她停了停,象在权衡。 “过来吧。“ 她把可南领进她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两本影集放到可南面前,然后出去了。照片很多。一张是柏油小路,路一侧的冬青,乔虹穿着纯白底、宽宽绿横道的毛衣。可南熟悉这毛衣。下身穿着中等长短的裙子。是走着摄的影。是乔虹自然而然的表情和走路的姿势。还有那漠然望着你的神情。就是这神情,看了让可南揪心。 还有大三练健身操时的一张,七八个女生在一起。当你端起相机的时候,没法不把乔虹放在最佳位置。她是没法被人给忽略的。 还有一张怀抱她外甥时的母性的挚爱。一张背依楼墙的那份无奈。以及一张蹲在海边一边撩水,又回首一笑的神情。欢乐、忧伤、爱、淡泊、闲散和倦慵在她身上表现的都如此到位,令人一见刻骨铭心。 令可南心中一惊的是,可南看见乔虹与一个青年男子的合影!而且这个男子不是乔虹大学时候的那个男友!这个男子可南面熟,好像是山师体育系的,个子高高的,长得象台湾歌手赵传。就是唱《可南很丑,可是可南很温柔》的赵传。这些年流行丑星热,可丑星们也没见长得这么丑的。 乔虹与这个青年男子的合影共四张。一张是在游乐场开碰碰车,乔虹坐在一侧,这男子驾驶。远远开过来的样子。一张是在一古典建筑的走廊上,乔回身,食指点在这个男的鼻子上,这个男子闭目垂手,听之任之又显得有点不满。第三张是两个人背靠背抱膝坐在草地上。第四张,还是这块草地,他坐着,乔虹跪坐在他身后,一只肘支在他右肩上,其实是伏在那里。这四张照片可南看着象在济南大明湖照的。 看完这四张照片,可南止不住的惊讶,可南把自己深深陷在乔虹的藤椅里。 “等等可南,小妹!“乔虹的声音从门厅里传进来。从声音里能肯定她这时内心是欢悦的。 乔虹房间的门开了。乔虹闪进来。可南在椅子里回过头来,笑笑。 “我陪妹妹去学校。“ 可南点点头。 “二十分钟。”她走到门口,回过头对可南说。 可南开始打量乔虹的房间。房间给人的感觉不象乔虹的穿着,不象她的气质和容颜。房间没有布置有情趣的东西,除了床上几个大的布娃娃。桌子上就几本书,而且是课本,没有其他书籍,也没有杂志。乔虹的业余爱好是什么呢? 可是这是她的房间。可南坐在她的房间里。这就足够了。 厨房里传来了吱吱啦啦的声音。乔姨在做晚饭。 “哎呀累坏了!”是乔虹的声音,这是乔虹回来了。她回来了,可南感到她的声音、动作、形体、音容笑貌象团气息来到门口。可南等她回来。可南胸腔里一下子涌上来一股热流。她推门进来。可南坐在那里,回转身,给她一个全身心的笑。可南觉得这一刻自己整个地都仰望着站着的她。可南现在明白了什么叫做投入。而她进门时急切的神情,好像说明刚才她在路上一直认为她离开得时间太久了,担心可南可能已经离开她的家、离开她的房间走了;她进门那急切的神情好像说明她想尽快地看到可南;那神情还说明了一种满足:他在我的房间里,他还在!还在!我能把他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乔虹走过来,站在桌旁。可南没有动。她走到可南背后的暖气片旁。可南能感觉到她落在可南背上的目光。可南依然陷在椅子里。可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动。也许可南还想自然而然。也许可南怕做不好而失去自己的尊严,所以固守自己? “这张是在大明湖拍的吧?”可南指着她与那男子开碰碰车的那张问。 “不是,是在我们这儿。” “他也是咱们山师的学生” “你认识?” “一个楼上住过。” 可南抬头注视着她,可南不明白她为什么还那么平静。仿佛这张照片没什么。 “他是艺术系的?”可南问道。 “体育系。”啊,与乔虹原来的那个男友同一个系。 “和你一级?” “对,也是86级的” “他是青岛市人吗?” “是,也分回来了。” 她出门去了。 “小妹,吃饭了!”又是乔虹的声音。 乔虹又进来了。 “吃饭。“她说。 可南发现自己还拿着影集,于是合上,放到桌子上。在可南站起来,要随乔虹出去时,一个人正一步走进来。可南抬头一看,心里一惊:是他,照片上与乔虹合影的他! 乔虹抬手一介绍,抽身出去了。 他上身后仰,摆出大亨似的架子,递过来一只手,象上级递给下级,富人递给穷人。可南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地伸手握握,随乔到门厅。 乔虹的妈妈、爸爸和她小妹都已经坐在餐桌旁了。乔虹的妈妈对可南说了句什么,因为可南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所以可南没有反应,呆呆地站在餐桌旁。 乔虹对可南说: “坐下吧。”可南才坐下了。 满满的一桌子菜,可南都没有仔细看,可南只是低头盯着可南的碗里的米饭,只想赶紧吞下这点米饭了事。可南太想一个人呆着,饭桌上的人都妨碍着可南。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沉闷,可南知道这是因为自己。 “吃菜呀!“乔姨用筷子指指菜对可南说,”没什么菜。“ 不,菜不少。麻烦您了。 可南想说句客气话,话到嘴边,觉得怎么说都不顺口,就惨然一笑,夹眼前一个碗里的菜。 这时楼上的住户弄得地板一阵响,乔虹的小妹对她身边的乔姨小声说了几句话。 “那个人耳朵有毛病!”乔姨对她小女儿说。 可南觉得乔姨同时也是在说可南自己,心里多了一层委屈,恨不得一口把饭吞下去。 乔叔站起来,给可南夹了条炸鱼,,可南觉得自己大大地受到了干扰。 可南不得不吃碗里的鱼。 有鱼刺了。可南瞧瞧地上又瞧瞧桌子上,不知道该把鱼刺放哪里。可南这时才转头看了看乔虹。她一直在可南身边默默地吃。她把自己的鱼刺放到餐桌上的一小方片纸上。原来这纸是作这用的。每人面前都有一张。可南也把可南的鱼刺放到可南面前的纸片上。 一碗米饭吃完了,可南赶紧放下碗筷。 “吃那么点?”乔姨问。 “吃好了姨,我中午吃饭吃得晚。” “在哪里吃的?”乔姨又问。 “在外面。” “奥,挺贵的。” 可南离开桌子,站在一旁。抽开身了,又不知该到哪里去。可南望望乔姨。 “进去吧。”乔姨温声说。她是指乔虹的房间。 可南走进乔虹的房间。他正坐在床里面那头的桌子旁抽烟,面向门口,那姿势说明他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在烟雾中他脸色阴沉,为此可南感到一点点放心。可南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去。他要递给可南烟,可南说我不会。他脸上有了笑意,挺真诚,使可南有点受感染。 “你的事乔虹给我说了。”他说。 可南听着。 “有些话我不好说。”他接着说,“乔虹和你怎么谈的?” 乔虹和我怎么谈的?可南躲过了他的问题。 可南和他谈了谈山师。可南说认识他,他说他不认识可南。 乔虹进来了,坐在床的靠门口的这边。因而他们离得挺远。可是她坐到床上就动手叠他脱在床上的防寒服,那种叠衣服的手法令人赞美。可南心里不是滋味。 “到厨房去吸!”乔虹对他说。 他拿起桌头上的那盒双马烟。他起身向外走时可南注意到他脸上愤愤的样子。 “体育系。”可南说。 “有点瞧不起吧。”乔虹说。 “哪里,”可南说,“他们这种人都很会做事,会搞关系。” “唉,确实------”乔虹没有说下去。 “现在的人都讲究实用了,谁有钱谁有关系谁就在社会上吃得开,站得稳。”可南深有感触地说。 “我就比较喜欢讲究实用的人。”乔虹说。 外面天就黑了。小灯泡在可南头顶闪亮着。她还是坐在床尾。可南想转过椅子面对着她。可是可南没动。只是稍稍向她这边侧着上身。 她问可南现在住哪里,可南说在一家旅馆。 “在外面住都很贵。”她突然说。 可南知道自己应该问问她这究竟怎么回事---他,可南还有她。可是可南害怕得到可南担心的回答。 他进来了,乔虹则起身出去了。 “谈得怎么样?”他问,望着可南。 可南没回答。怎么样?可南问自己。 乔虹拿来了茶壶和水杯,倒上。他喝了一杯,出去了。 “我走吧?”可南问她。 “走也。”她淡淡地说。 “我们只是常在一块玩。国庆节啦,元旦啦。”乔虹说。可是有这么简单吗?那照片上说明的好像不是这样。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南问乔虹。 “你还没走出书本。” “从哪些方面可以这么说?” “从你给我的那些信吧。” “你们青岛人倒很开放呀!” “何以见得?”她有点紧张。 “感觉出的。” “有些人开放。” 她坐在那里,略略垂着头。灯光荧荧。她面庞红润,显示出成熟女性的美。可南觉得自己脸上也有点发烧。 “胶州湾在青岛的西南吧?”可南问。 “在东面。” 她这么一说,可南有点糊涂了。可南从口袋中掏出青岛地图,在她面前展开,头凑在一块找。是在西面。 门开了,那男子走进来。乔虹缩回身子,坐得与可南比原来拉开了一些距离。可南立刻感到他一直站在门外偷听。 可南把地图折起来。他去倒茶,劝可南喝茶。可南感到愤怒。可南坐在那里,不喝,也不动,眼睛虚幻地望着窗子。 乔虹坐回床边,不时望着可南,脸渐渐地象红透的苹果。他伸过手,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脸。 “你看你的脸。”他对乔虹说。 “我的脸红了吧?” “去照照镜子。”他说。 乔出去照镜子,回来站在他面前,把脸凑过去。 “还红吗?” 可南觉得肉麻。心渐渐地硬了。乔虹在床边上坐了一会儿,可能感到了不安,从床边慢慢地向里退缩,一直退到墙。依然血涌在脸,茫然无措地向可南这里望着。可南抓起桌子上的手套,站起来,朝乔虹恨恨地瞪了一眼,便向外走。 “找个旅馆。”乔虹很快地说,声音里有点惊慌。 乔虹跟了出来,所以他也跟着。 “不送了。”乔虹走到门厅门口,站在那里说。 “你出来一下,”可南站在楼道里,望着乔虹说。 “出去做什么?”乔虹问。 “同你说句话。” “你说吧。” “你出来。” 乔虹在考虑。 “我回去穿棉袄。”乔虹说。 乔虹经过那男子进去了。出来时披着他的防寒服。在房门口那里,乔虹被他拦住了。他把乔虹推回去。 “你走吧。”那男生过来挡在可南面前说。 他叉起腰,恰好把门口堵住:“我奉劝你不要再来找她!” “你奉劝我?!”可南推开他的胳膊,冲了进去。乔正要进她的房间。这时回转身。乔叔站在门厅里,大概听到动静了。 “同学一场嘛!”乔叔说。 乔姨从南边客厅里冲出来,嘴里叫喊的是什么,可南没听清楚。 “妈------”乔虹赶紧去拦她妈妈。 可南三个出了乔虹的家,到了楼道里。 “乔虹该给你回信不让你元旦来。”那男生说。 可南看着自己的腿不知道为什么它自己冷冷地动了,冷冷地迈出楼门口。乔虹看着可南的那条冷冷的腿。 “我就想让乔虹说句话。”可南说。 “我说!我说!”乔虹冰冷的声音对可南说,“我什么时候都选者他不选者你。” 可南立刻转身走了。到了旅馆,躺在床上。外面街道上,大卡车轰隆隆地驶过。可南觉得它们是从自己身上开过去的。 在旅馆辗转反侧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醒来精神恍惚,可南觉得这象一场梦。可南不知道乔虹为什么这样?可南又错在哪里了呢?回头想想,还是觉得乔虹是爱可南的,而且爱得情不自已。可南决定去学校找她。可是可南的心情恶劣,表情吓人。走在青岛的大街上可南都不敢抬头看人。越接近乔虹的学校,可南的心越觉得受伤。就返回了青岛火车站。可南象一个游魂在车站大厅里有游荡,没有了躯壳。或者只剩下一个躯壳,精神魂魄已经留在不知道在哪里,也许留在了乔虹房间里,也许在青岛的大街上游荡。可南所倾尽全身心的爱情,可南自以为是的爱情结果竟然是这样。可南没有料到。可南真不甘心。可南不相信乔虹真的是不爱可南。 回到滨海县可南病倒了,可南在三中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体瘫软,想坐起来,但是不能。就那样躺了两天两夜。同宿舍的秦东给可南买了饭菜,喂可南,但是不能吃,吃了就呕吐。可南得了什么病呢?可南是要死了吗?挺了几天,到第三天半夜,可南挣扎着折起身,慢慢地扶着床沿下了床。然后扶着宿舍的墙慢慢地挪动脚。可南还不能行走。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动。练了几个小时,能行走了。 可南不知道这是不是病,如果是病,可南为什么没有吃药没有打针就好了呢。如果不是病,怎么这几天是这样? 继续给学生上课,可南知道自己有一双大眼睛,一双忧伤的大眼睛。可南的眼睛象两个伤口,忧伤地看着窗外。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可南给乔虹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可南不该发火,可南做的事情无法挽回。覆水难收。 然后可南又去县城邮电局,在公用电话亭里给乔虹的学校打电话。 可南说对不起。她轻松地说没事。接着她问你在青岛吗? 她以为可南会再去青岛吗?她认为可南醒悟了,正在青岛要找她。 可南怕乔虹难过,想让她平静,就又写了一封信,在信中说希望她恢复以往的宁静。 二十多天后可南第三次去青岛。 这次逃票出站,没有沿着铁路往回走很长的路,因为可南发现了一个容易出去的地方。是一段低矮的围墙。可南爬上围墙,站在墙上,纵身一跳,下意识地扬起两只胳膊,象只黑色大鸟,一个正专心在墙外的垃圾堆中寻找东西的人惊恐地看着一团黑影从他的头顶高高地落下;而他也吓着了可南,使可南大吃一惊。 可南在火车站附近的一条街灯下站住脚,从包里摸出一张青岛旅游图。旅游图还是上次来这里时候买的,一直留着,这次作为备用品随包带着。于是凭地图他坐车到了乔虹的学校附近。看到附近有一家宾馆,叫汇文宾馆。宾馆是一座四层楼,宾馆楼的前面悬挂着一排排的小彩灯,有几千颗。这是个中等型的宾馆。应该算不上星级,但就是这样的可南都不敢去里面打听,住一晚一定也贵得很。乔虹就说过。可南过路人似的从宾馆前走过,向里望了望,然后又走回来一趟,确定不宜住。可南明白了:凡是地图上标出名字的宾馆都是条件好,价格高的。上次住的那样的私人旅馆,地图上肯定没有。 可南便想再找个私人旅馆,可是转了一大圈,没有找到。这块区域,街上没有灯。商店和住户也熄灯了。碰到一个大个子醉汉,摇摇晃晃,走走停停,肚子一挺一打嗝。可南有些害怕,远远地躲着绕过去。 终于找到一家私人旅馆,八块五一晚。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可南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合计着自己该怎么做:一是直接去她家。这个不行,因为上次在她家吵架了,她最后的一句话对可南是个绝对的伤害。二是象上次一样先给她打电话,看她有何反应。学校现在放寒假了,打电话只有向她家里打了。因为不知道她家的电话,也不知道她家的电话用谁的名字登记的,所以在向旅馆主人要了电话薄后,可南就蹲在走廊里的电话机旁翻找,找到私人电话栏。私人电话栏里乔姓的共十六家,就一家一家把十六家的电话抄到纸上,一家一家拨打。通了的,便问人家:乔虹在家吗?对方回答:这里没有叫乔虹的。就把这家从纸条上划掉。一个多小时下来,划掉了六家,剩下的,三家始终占线,一个是空号,其余的没有人接。停了一会儿,再这样找,又排除了两家。如此反复,两个多小时后,十六家都不是。难道乔虹家的电话用的是她妈妈的姓?她妈妈姓什么可南是不知道的。 再向乔虹的学校里打,虽然放寒假了,但是还有人接。可南就问:可南知道乔虹家的电话号码吗?电话那边说不知道。 可南于是从乔虹学校门口开始,凭着记忆寻找乔虹上次领可南走过的回家的路,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幸运的是走对了。找到了那座楼。可南一点一点走近,穿过等车的人群,再拾级而上,但是到了楼门口就停下了。内心憔悴,无法举步。就那么站在楼外,不知道如何是好。后来可南就闪开到楼门口的东边去,站在楼前,朝楼门口望着,希望乔虹能碰巧出来,或者从外面回家。 后来看到乔虹的爸爸走出了楼门,他大概是去上班。他看到了可南,继续向外走。但是他走了有两分钟又回来了,直接回家,在家里呆了有几分钟,又从家里走出去。可南没有同他打招呼,他也没有过来同可南说话。可南觉得呆不住了,就回到旅馆,躺在床上看电视。 到了晚上,可南觉得在旅馆呆着,倒不如去她家门口守候,说不定就守着乔虹了。那天晚上阴天,黄昏时下过小雨,出了旅馆就感到了潮湿。几处传来了鞭炮声。可南想起了乔虹对可南说过腊月二十三是这里的小年。可南这次不想先到乔虹的学校门口,不想走乔虹领他走过的路。可南想直接从旅馆朝他家的方向摸索。鞭炮声逐渐多了起来,空气里混合了烟雾和火药味。夜里冷多了。可南双手戴上手套,上了铁掌的皮鞋底落在已经磨得光滑的石板路上嗒嗒的响。青岛的街道都有弯,零碎不成体统。每到交叉路口,可南略一打量,便出了一条街拐入另一条。也不问问行人。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方向感。烟雾浓了,三五步外看不清人。整个城市都在放鞭炮。一处处混浊的红光。街上人很少。间或有几个小孩子站在路旁放鞭炮,另有零星的成年人蹲在街道旁烧火纸。 后来可南越走越觉得不对,四十分钟过去了,还不见乔虹家附近的街道。可南拿出地图,地图上有可南上次标出的乔虹家所在的地方,她家是在包头路。于是可南不段地向人打听包头路在哪。 找到乔虹的家时,可南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乔虹的男朋友正站在乔虹家门外,面朝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看到可南时,他立刻转过身去。他在乔虹家可南当然也就原路返回了。可南当然不愿意见到乔虹的男朋友。可南觉得起码象叶子。在威海的时候,叶子就先问可南,先问可南愿意不愿意见她男朋友。 在旅馆,可南从电话薄上得知:可以拨114查询乔虹家的电话号码。说名字查询当然不能了。不过说家庭地址和门牌号可以查到。知道乔虹的家是在包头路,但是是包头路多少号还不知道。于是第二天早上可南又来到乔虹家的楼外面,等到从该楼的另一个单元出来一位老太太。打听了老太太,她说这是包头路20号。 回到旅馆,可南拨114。可南说麻烦您给可南查一下电话号码。那边工作人员说哪个单位的电话?可南说哪个单位不知道。只知道是包头路20号一楼一单元姓乔的那家。请记录。电话里说:223414 拨223414。 “喂?”那头说,是乔虹的可南的母亲。 “乔虹在家吗?”可南不知道她听出是自己没有。 她把话筒放在电话机旁,叫乔虹去了。过了一会儿,话筒被拿起了。 “喂。”这是乔虹。从她的这一声中没有听出原来的欢快清新,而是显得生涩疲乏。近来她过得怎么样? “我是可南。”可南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可南这句话听起来也干巴、疲乏。是可南自己把自己折腾得内心疲乏冰冷。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 “太难了,拨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找到。最后拨的114查询台。”可南一下子兴奋起来。 “你真有本事!” “------” “到年了又跑出来干什么!” “有什么事就快点说,要不可南就挂了!”乔虹说。 可南抱着话筒,不知所措。僵在那里好久作不出声来。 “出来一下好吗?”可南怯怯地说。 “不行!没空。” 一种复杂的心情出现在可南心里。有可南认为扰乱了乔虹甚至伤了乔虹的负疚感,有可南自己的艰难和伤痛。 “对不起。”可南从没有听到过如此伤感的语调,它出自可南自己的口中。这三个字象寒夜中滴落在玉盘上的泪珠。 许多的日日夜夜里可南的忧伤。可南的这个语调是独一无二的,以前没有过,以后也没有过。 “别给我打电话了!”乔虹喊道,语调突然十分温柔。 可南把电话挂了。 可南不知道乔虹明明动了情为什么还这样?就象歌手张惠妹唱的:“为什么明明动了心却不愿意靠近?或者,乔杰根本就没有对可南动过心?自从89年在餐厅那次吃水饺开始,可南就不断地反刍,两三年了,可南反刍了多少次?多少场景?多少音容笑貌?多少事件的发生发展和可能的结果?可能的逻辑,可能的因果关系?可南时而明白,时而困惑。时而高兴,时而痛苦。英国天文学家霍金说他明白黑洞却研究不明白女人。当然,可南也想起了孔子说的唯女子和小人难养。女人可能自己就先糊涂了,自己就心乱如麻、内心矛盾言行不一举棋不定了。可惜的是,这个道理,可南是在2015年才明白的。可南迷信爱情,崇拜女人的美,连女人的能力思维等等劣势方面也崇拜了。这个道理也是2015可南写到这里时才想明白的。1992年春天,到了寒假以后,可南第四次去青岛。可南在她放学回家必经的路旁,在路旁一个银行里,躲在里面,透过门玻璃,看着外面的路。过了好久,她出现了,一个人步行。可南赶紧出来,跟在她身后。她感觉到了可南,回头看了看。 “在后面跟踪可南。”她脸红了,心里是喜悦动情的。 “找个地方坐坐谈谈行吗?”可南要求道。 “不行。” “你来这几次都做成什么事了?”她生气地说,带着不满。 可南无语。可南该怎么做才对呢?可南心里想:为什么让我和她这个男朋友见面呢? 可南在她身后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一起了,肩几乎碰着肩。可南多希望与她一起这样走啊。可是这是多么难得的在一起走路的机会啊。 她和可南一路都不再说话,只默默地走。 快到她家的时候,可南又感到从她传来的爱的气息,而可南身上立刻也有了同样的令人心碎的感情,令人心碎仿佛又难舍难分。 她进了楼道的门,然后关上。可南在楼外迟疑了一下,勇敢地把楼道的门打开。见可南进了楼道,乔虹急急忙忙打开家门,含着泪边进屋边说: “别再来找我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也别给我写信了!”说完,不等可南走到她近前,就啪地把家里的门关上,屋里同时传来她爸爸呵斥乔虹的声音: “挤着地毯了!” 可南坚持站在楼道里。 过了一会儿,那男的来了,看了看可南,进了屋。 又过了一会儿,乔虹的妈妈出来了。那男生跟出来说: “我给他谈谈。“ 乔虹的妈妈急忙说: “你别给他谈,我给他谈。”说着把那男生推进屋去。 “他们快要结婚了,你瞧他那样。”乔姨对可南说。 “乔虹不是最漂亮的。”乔姨又说。 “乔虹太自私,也不替我想想。”可南说。 “是呀,这么冷的天,坐这么远的火车。在外面吃不好又睡不好。“ 乔虹的妈妈这么善解人意。 可是他们就要结婚了,大概在准备。乔虹竟然打算那样一辈子了把可南彻底拒绝。要可南不再来找他,不再给她打电话,不再给她写信。她如此决绝,可南的心冷了。 “我走了姨。”可南说。 可是当可南抬起脚时,乔虹的妈妈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过来,想抓住可南的肩膀,但是随着可南迈出的脚步,那手滑落了下去。 可南也没有再回头。 爱情事业都失败 18 一学年过去了,到了1992年9月,当可南再去三中上班的时候,可南被告知:三中决定不要可南了。可南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不去办公室上班的原因。可南竟然被自己本来不想呆的学校不要了。可南得到这个通知后,躺在宿舍的床上,象死的一样。都是残酷的。有同学对可南说:既然三中不要了,档案回到教育局,那就再找个城里的初中试试。于是可南就找了二十二中,二十二中的校长说去教育局问问。可南的母亲听说,她就打算她也去二十二中校长家,因为可南的母亲在东罗村当童养媳的时候认识这个校长的母亲,而且这个校长叫张百礼,与检查院长张百灿是堂兄弟。(当时可南怎么没有找张百灿呢,真是年轻,考虑不周到,可南的母亲一个农村妇女也没有想到这,她怎么了解官场呀。)于是可南娘俩买了一箱子酒就去了张校长家。张校长说局里说可南是三中退回不要的教师,他也没有办法硬要。 可南自己去了一趟教育局人事科,人事科的负责人说只要不是县里学校,乡镇中学可南随便选。可南就选了离滨海县城最近的齐家镇,然后去齐家镇报到。这个时间已经是十月份,镇教育办公室的主任说分配到学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可南就先在镇教办帮忙吧。 镇教办有六个人,两个主任,四个工作人员。可南去了就五个工作人员了。镇教办好像也没有什么重要工作,也不太忙,可南记得当时所谓工作,无非就是骑自行车下去到村里各个学校看看绿化硬化情况。当然下去了就要被学校请吃喝。可南第一次下去就被人给灌醉了,为人处事上可南太实在了,不向灵活机动上去想。 不下学校检查的时候,就在镇教育办公室坐班。于是可南在三中时候产生的考研的想法又有了。可南买了英语大字典,找到大学英语课本,开始复习英语。当时在中国特别缺少法律方面的人才,于是可南就打算报考华东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可南十月份去了上海,找到华东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办公室,要了一份该学校法律专业的研究生招生方面的资料,按照资料上提供的信息,在那里买了大学本科的法律书籍,回到滨海县齐家镇教办的住处,开始自学大学法律。然后去了趟大学母校,在山东师范大学的校园里走了走。坐在山师大花园里,可南觉得自己多么留恋大学四年的时光,也思念带给他爱的感觉的大学女生们。考上研究生能使他重温那时光啊。而不考研究生,他就感到在人生的路上一步一步走下坡路。 从此可南开始了刻苦的学习。每当不下去检查的时候,可南就在办公室里学。每当镇大院的食堂里吃喝的大小官员们吃喝完毕不再喧闹熄了灯,夜深人静,可南就在办公室旁的一间小屋里开始学习。这一间小屋是可南的宿舍,也是可南吃饭学习的地方。有时候他也看看文学书,偶尔写首小诗。下面一首就是那个时间写的: 秋虫 柔和的灯光落满 洁白的墙壁 一只秋虫爬在 墙上 自上而下 慢慢接近 床角 它有一对好看的翅膀 它的颜色淡淡的绿 一个小小的生命 行进在这个夜晚 从容不迫 这个夜晚 没风有月 和渐渐变冷的季节 1992年 遭受爱情和事业失败接连打击的可南,经历过多少精神和心理的折磨啊。可南在人群中都不能说话,不敢和别人对视。表弟拉可南去喝酒的时候,可南每次都内心瘫软、焦虑。可南甚至不能和另外一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可南觉得自己忙于内心的焦虑和瘫软,无法面对任何人。可南也觉得别的任何一个人都妨碍着可南。可南要一个人呆着,一个人慢慢地经历和体验命运带给可南的这糟糕的一切。一个人慢慢地经历和体验完。有时候,可南也想,在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人遭受天灾人祸而死去或者残废啊,可南至少不是那最不幸的那些。 那个时间,可南想自己只是先接受着命运的安排,等待时机,慢慢地积蓄力量来反击。那就是从分到三中的时候就想到准备考研。本来打算自己如果分配到县城,就找个如意女郎结婚生子。然后继续自己的文学爱好,坚持一辈子。不刻意追求在教育上有多大成就,做自己喜欢事情才是重要的。在第一次去青岛见到乔虹的时候,可南对她说自己没有事业心,只想在文学方面一直坚持。她说那也是事业啊。可是可南被分配到农村。工作不理想,四次找乔虹都以失败告终。所以,可南要考研,考上研究生,一是可以回到世外桃源般的大学,二是不会在农村呆上一辈子了。 所以可南寄希望于考研上。这是能给可南平衡的支点。是可南重新找到能带给可南的事业和爱情以希望的重要道路。可南学习,可南准备。但是可南考研的战略策略错误了。可南一开始没有报考自己大学学习的历史专业,而是选者了华东政法大学经济法专业。可南要自己学习大学法律,而且要学习得很优秀才行。可南给自己选者了一条艰难的道路。一考研,可南的世俗的事业野心就又出现了。可南的考研的战略策略错误的第二点是可南在第一年没有考上经济法专业的研究生之后,没有坚持报考法律,可南在第二年报考研究生时候又改了中文系专业。这样可南又要重新自学大学中文系的课程。可南考研的战略策略错误的第三点,是可南在准备考研的同时,耐不住寂寞和诱惑,可南堕落了。 也堕落也写诗 在可南那个办公楼上,一到晚上就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可南,另外一个就是镇广播站的广播员。广播员是个女的,二十六七岁,已经结婚。她的家在镇下面村里,在可南办公楼上也有她的一个房间作卧室。她的对象时常在晚上来找她。可南想自己是在打水的时候答上话的。然后可南在学习之余就常去她的广播室去聊天。一来二去,可南就熟悉了。在一个晚上可南竟然有了大胆的举动,用手隔着衣服乱摸她。她当时坐在沙发上打毛衣。她说等一会,可是一会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可南记不起来为什么没发生。也许是可南不会来事,就象树桠暗示的(她对可南说李力会来事);也许是可南怕她的男人快来了;也许是可南他们两个都不想有什么事情再发生了;更也许是可南当时28岁了还不懂男女之事,还停留在16岁和邻居女孩发生所谓关系的那件事情的阶段。虽然可南吸引过一些女人,也追求过几个女人。可在男女之事上还没有真正经历过,没有男女这方面的经验。 可南竟然对有夫之妇动手动脚,怀非分之想。可南沦落到了这一步。想可南以前多自尊自爱,又多么挑剔,对爱百分之百的信仰。 更进一步的还有一次,是在女广播员的宿舍里。可南急急忙忙地把她压在床上,用力过猛,把她压痛了。她就急了,在可南后颈处挖了一把。可南也就停了手脚。 那几天可南真鬼迷心窍了,常在早上起床后就去广播员室,就被镇党委书记发现了。他也有时候住在镇大院。一天早上,可南出了广播室两三分钟,镇党委书记就接着进去了。可南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交谈,反正到后来可南与广播员也没有发生关系。没发生关系,但是对于性,可南还是满怀期待。但是到了2015年可南知道,对于男人,性就在于一瞬间。每次都是激动一阵子,完了事就立刻失望。失望还对于女人的裸体。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器官也是身体的藏污纳垢之所,女人的皮肤也令人失望,有毛发,有毛孔,不是如瓷器那样白。而且那器官过了二十岁就如老榆树皮了,形象不佳。甚至很丑。别再相信煽情文学的那一套了。 在镇教育办公室过了不到一年,到了1993年8月,可南被镇教育办公室分配到校址在镇上的何庄联中。可南在那里教初中英语。1994年的1月,可南参加了全国法律专业的研究生考试。在考试的前一天,可南到了济宁,找了个一个四合院的私人小旅馆。刚把行李放下,就从外面进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长相忘了,只记得她进门后就对可南说:“晚一会睡觉,12点后我来这里玩。”结果没有到晚上12点那女子就来了。可南28了,从十六岁那年以后可南还没有近过女人的身体。可南怎么拒绝呢。先是她平躺在床,仰面朝上。可南说:“还没有一分钟呢。”她说:“怨你没有本事呀。”可南象个不逃账的好孩子似的抢先说:“还要钱吗?”她说:“给三十吧。”于是可南就给了她三十元钱。想可南一个一直迷信爱情,相信爱情,追求爱情的人,与女人的真正第一次却是这样。可南坐在床上,不免悲从心中生。而且,可南要堕落地说,这次性真让可南失望。男女之事难道就是这样简单、快速、没有感觉吗?它给可南一直以来的满怀期待一个直接的现实的沉重打击。 1994年可南报考的华东政法大学经济法专业研究生考试的分数下来了,总分260多分。三门法律专业有两门及格。想可南在一年的时间内自学了大学四年才学完的功课,考这个成绩也足见可南努力了。但是,在那个年头,法律是个特别热门的专业,要总分超过350分才能被录取。而且考试题目特别宽泛,好多指定的参考书上都找不到试题答案。没有大学老师的四年传授,想考上是很难的。报考大学学习的历史学专业吗?可是可南不喜欢历史。考大学时候可南第一志愿报的是中国政法大学,第二志愿报的是山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可南是被人调剂到山东师范大学历史系的。政法专业当时在社会上吃香,文学是可南学习之余最喜欢的。可是可南还是改考中文系的研究生,大学看的最多的书也是文学方面的。可南于是打算报考曲阜师范大学的中文系现当代文学的研究生,这样既是自己喜欢的专业,学校门槛又低,可能一年就考上。可南29岁了,不能在考研究生上再耗几年的时间。可南就丢掉国际法,国内私法,经济法学等书籍,换上文学史,文学理论,写作等书籍。 1994年8月,可南在何庄联中呆了一年后,又被该调到离齐家镇二里路的齐家镇中学。可南想是何庄联中不要的自己吧,农村初中都不要可南这个山东师范大学的本科生了。原因是什么,可南猜不到。可南听何庄联中的一个青年老师说过,说人不属于这派,就属于那派。是说学校内的人际关系吧。可南从来没有这样的意识。六七十年代时候是这样的。现在还这样?可南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可南喜欢独来独往的感觉。独来独往易于与天地亲近。远离了人群,听天籁之声,流连山水草木,也有利于可南以书为友。在听天籁之音时还能常常听到来自于自己心灵深处的声音。自己真正喜欢什么,真正想干什么,真正能干什么,不盲目跟随人群。可南甚至不想去多想为什么被调离的原因,无所谓,只要不耽误可南考研究生就行。可南有自己看重的事情,不在乎别人破坏可南觉得无足轻重的事情。可是君子慎独,黄色书刊和影像到处有的时代,可南一个29岁未真正近过女色的大龄男青年没有做到慎独。可南在逐渐堕落。 1993年,可南初中的同学柴云把她的表姐介绍给可南。她表姐张得高挑,漂亮。但是是农村户口。可南见了一面后反应冷淡。可南想自己也有自己世俗功利的一面吧?可南不想用:“人无完人”为自己开脱。可是可南就是没有高兴地答应。后来可南听联中的副校长说,说滨海县城里来了两个女的找可南而可南不在学校。再后来,可南在柴云所在单位的小屋里又见了一面,柴云的男朋友也在。柴云说咱们今天会餐,吃水饺。可南那天心里有事情,想去找初中班主任边老师,还是看看他能不能把在调自己进城。去边老师那里回来以后,柴云的男朋友和她的表姐已经走了。再后来好像可南还去柴云的单位找过她一次,看大门的说她不在。再后来谁也没有找过谁。 在齐家镇中学,当可南在只有可南一个人的宿舍学习的时候,可南的确感觉到了内心真正的安静,可南能听到夜晚降临的声音。黄昏从窗外夏雨后的红色瓦屋上树影的移动中,可南看到了时间的脚步。那时候可南也写诗歌,有几首如下: “夜晚(一) 我坐在夜的深处 谛听它的声音 这是秋天 丰饶的景色有着种种难言的妙处 你能感到衰草越过了肩膀 它的气息在空中淋漓尽致 秋虫在暗处集合 风掠过发际仿佛是手 天空那么辽远 家就在它的深处 月亮多象情人 默默遥望 仿佛为可南独设这个夜晚 深秋的夜晚 它的寂静让你感动 而我今夜不哭 今夜我折起翅膀 1995年9月” “夜晚(二) 星星在缓缓展开 在广大的范围内 在星星与大地之间 黑色的粒子潮水样掠过 万物都屏住呼吸 看着夜晚在高空悄悄行进 多么深邃 丰富的美星罗棋布 只感觉到却说不出 所有患于嘈杂的心灵 所有倦于行进的人 请稍留 请谛听 1995年10月” “夜晚(三) 纯粹的个人时刻 让我感到这个夜晚 行进在窗外的高空 无声无息不着痕迹 它的韵律和节奏 它的厚度和秉性 其寂静令人肃然起敬 坦荡自由的夜晚 没有遮拦的夜晚 1995年10月” “散思 当夜晚,人们都睡去;可南醒着,看着自己一点点衰老。 可南在被生活不断地击碎啊,母亲 多种力量试图把可南重新组合以适应众人 保持一种完美多么艰难 是在规矩之下苍白,还是听从于内心的指引? 可南要用自己的尺度衡量这个世界 如果可南内在匮乏了,就会转而追求外在的东西 最深的伤害不着痕迹,最大的痛苦无法开口 可南始终在为自己心灵的宁静而奋斗并将继续余生 真、善、美永远是生活的最高标准 所有的白天和黑夜可南都在出发,穿过街道、河流、山脉 什么能使我在其中驻足?我的双手高举在空中沿途求救 在对你的顶礼膜拜之中把你颠覆 人们称颂和醉心的一切如今又在何处? 寂寞如水的日子,想起久远的你,这世界立刻美好 爱过你这一事实,象一道光辉,在我头顶闪耀 在寒冷的季节里等你 如一株植物 我在我的窗口 张开了枝叶 每一个明丽的日子 象无数支曲子从高空倾洒 你灿烂深远的天空盛开 处处布满神奇 母亲 你把我生下来可爱纯洁 然后再被生活不断地击碎啊 保持一种完美多么艰难 走出最绝望的日子 重新感到活着的美好 仿佛久居病室的人来到户外 对于他所见到的一草一木都无限欣喜 明媚的日子 立于蓝天下大地上 可南看到巨大的忧伤光华万丈 可南的双眼被泪水充满 为已结束的苦难 和坚持下来的自己 1995年” 感谢 感谢自然万物 感谢阳光 感谢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 感谢家园 感谢奉献的人 感谢善良正义的心 感谢母亲 孕育我把我生下来 并且爱我 感谢自己 坚持着度过艰难时日 并且保持着完美 活着心里老是充满感激 1995年” 无题 金黄金黄 葵花样的 烛光 落满 我的身子 多象手掌 “阳光 1 在寒冷的时节里等你 如一株植物 我在我的窗口张开了枝叶 2 给我沐浴的 仿佛手掌 落满我的身子 照亮我的时日 (而它曾经那么阴冷) 让我记起活着的美好 3 不断给与的 不竭的温情 1995年” “春日阳光 每一个明丽的日子 象无数支曲子 从高空倾洒 你灿烂深远的天空盛开 处处布满神奇 我张开全部的枝叶 全部的触角 当我一个有过长期绝望经验的人 丧失所有的热情渐渐老去 你以你的方式唤醒我 1995年” “黄昏 常常在这样的时刻暖意滋生 当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前 看黄昏里黑色的粒子弥漫 几只蝙蝠窗外飞 多么好 我已能平静 不再纠缠 我注定还要活下去 注定学会坚忍从容 1995年” 安静与沉思,往往结伴而生。而静,仿佛早在可南的躯体之中,仿佛与生俱来,它就是可南的天空,是可南生活的底色,是可南生命的特质。 越陷越深 可南忘记了一件可以一写的事情,那还是可南还在三中上班的时候。在三中上班的时候,可南回家要穿过县城,可南自己也常去县城玩。可南在城区矿务局商场里,发现了一个他看中的女子。她是个售货员,在商场的二楼卖电器。可南自己去了几趟,买了一件商品。也给她说了几句话。后来,可南找到矿务局的一个高中同学马伟,马伟领着可南就去了矿务局商场。远远地可南指给他看那女子。“我认识她,”可南的同学说,“我和她姐姐是同学,常去她家里。”马伟告诉了可南这个女子的名字,并且说先打听打听她有没有男朋友。过了几天,马伟告诉可南说人家有对象了。后来,可南调到了齐家镇上班,心里还对那女子念念不忘.于是可南就常常从齐家镇赶来,赶在她下班回家的时候,站在她经过的街的对面看着她走过。可南写了下面一首诗寄给了她: 有一个等待 悄悄在这个冬天的路旁 有阳光、石板路和大片大片宁静的金黄金黄的叶子 有我长长的美妙时光 水一样柔软的心情 有迟疑、有幻想 车子一一行过 太阳滑过洁净的天空 只是为什么我才如此忧伤 收敛起所有的锋芒? 93年12月” 她的脸终于羞怯地转了过来,当可南站在路旁,当她经过石板路的时候。后来,当可南站在那商场楼下的路旁,准备穿街而过的时候,一个退休干部模样的老人向可南问路。可南告诉了他。准备进商场,这个时候,可南看见那女子正与两个老太婆说话。可南一看没有与她说话的机会,就装模作样的进商场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可南没有再去。 在齐家镇中学,住在可南隔壁的那个男老师,有一天在宿舍门口突然问可南:“你看中咱学校的哪个女老师了?”那几个刚毕业的年轻女教师在可南脑子里一闪,可南就随口说了某某某老师。可南还随口说到:“可南别告诉她。”可南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说,完全没有考虑。可能可南还没有在农村安家成家的心理,一心想考上研究生离开农村吧?可南说的那位老师虽然没有一见钟情的来电感觉,可她也清秀,俊条,条件也不错的。就是这个女老师,在后来找了一个对象结婚后怀孕时,才开始大胆地坐在她的办公桌前看可南,一看就脸红,一看就是几分钟。可南想起来可南给她读过可南大学时候写的那段散文诗:“无论远和近,我都这样看着你,满是我的溺爱和娇惯。”想到这里可南对齐家镇中学心生亲切感,尤其对几个年轻的女老师。想必她们对可南有好感。一个主动到可南宿舍借书,一个可南宿舍给可南画过素描。只是可南学习着准备考研,没有心思来给她们交往。 也许读者会说:可南为什么老是写给某个女子怎么了怎么了呢?为什么还老是文章里夹满了诗歌.可南也觉得雷同多了些,可是可南生活的兴奋点就在这里。可南生活的理想就是后来可南在《女友》杂志上征婚上所说的那样:“可南生活的最高理想就是守着家和爱人然后读书写书,然后纵情于山水都市之间。”只不过可南一直在找,一直没有成功,一直没有成功就一直继续寻找,结果就延绵成一种生活。在这生活里,可南一直没有放弃理想,可南一直生活在一种爱情理想和信仰的生活里。这一直延续到2002年,可南37岁的时候,可南出现幻听幻想的时候。住进精神病医院可南就绝望了。绝望得彻底。 1995年,齐家镇中学语文组的一位中年老师,把他已经早就初中毕业的学生介绍给可南。初次见面印象还不错,她红润的脸庞,娇嫩的皮肤,名字叫闵利,在滨海县孟府酒房上班。是可南又考虑到考研究生的事情上去了。拒绝了这个姑娘。“可南一给人家说你不愿意,人家就哭了。”给可南介绍对象的语文老师对可南说。 可南继续教可南的初中历史,上完课就回单身宿舍学习。因为在农村中学,办公室不是一个安静的地方,教师聊天的太多了。齐家镇中学的单身宿舍是一个人住一间平房,回去就是一个安静之所。可南读书学习常常是躺在床上,一直能学到深夜。 大概一个月之后,可南在校长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是闵利。她说她在矿务局同学家玩,问可南能否再见一面。可南约好了地方,去了齐家镇中学东面的麦田。见了面,就见闵利老了很多,脸上的皮肤没有了红润,也没有了娇嫩,而是干巴干巴的,象干树皮。可南不知道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为什么变化这么大。思念使人消瘦也不至于变老了肤色。倒是象纵欲之后的样子。后来,当可南与她有男女之事时没有见红。介绍第一次见面时可是处女的样子。男人如可南偏能看得出来。记得闵利对可南说,她们在酒厂的宿舍常去兖州矿务局技校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已婚中年人,那中年人与她同宿舍的二十多岁未婚女子好上了。社会是乱了。不知道闵利是什么情况。那天天黑了许久闵利也没有说走。可南从麦田里出来。学校的大门关上了。可南他俩翻了院墙,来到可南的宿舍,两个人并排坐在床上,黑暗中可南于是忍不住伸手摸她的脸,她就迎合着探过嘴来亲在一起。 第二次约会是在下午,在齐家镇中学西面高架水渠下面,那季节玉米棵长得正高。这次可南准备了避孕套。可南套上了,她也就顺从了。可南抱着她坐在可南的大腿上,刚进去她就一阵子激动地颤抖。然后就好多了。也是一两分钟的事。可南穿衣服的时候,看见十几米外有一个人牵着一条狗。这里有人,闵利说。找个僻静地方,可南说。然后可南就来到了学校东面。钻进了一大片玉米地。可南把上衣脱了,给闵利铺上。她仰面躺下。深秋凉爽的风透过玉米地,月光倾洒。在这幽深的地方,可南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美好的事情。最想做的事情。可南一直数着。二百多下。到了后半夜,可南他俩转移到学校大门外的麦穰跺上。可南进行了第三次。天快亮的时候,可南又有了那意思。闵利说不。尝尝第四次的滋味,可南小声说,因为麦穰跺那边住着人家。闵利就愿意了。然后可南觉得又乏又累。苦涩苦涩的。 然后就到了冲击考研的三个月份。怎么与闵利分的手可南忘记了,反正是可南提出的,她也没有纠缠。 1995年的考研,可南考了315分。成绩单下来之后,过了几天不见录取通知书。在城里工作的同学对可南说考研都要见导师的,见导师这年头都要送礼。还有的同学说大学录取研究生,优先录取本系报考的在读将要毕业的学生。因为他们与导师熟,好搞关系。于是可南就花了两个月的工资买了些高级礼品去了导师家。导师说,可南的总分过我们学校中文专业的录取线了,但是外语录取线比以前任何一年都提高了5分。外语录取线与政治录取线都是全国统一的。以前的外语录取线都是50分,而95年的是55分。可南一听心里就觉得完了。可南的外语成绩是54分。正好差一分。可南真没这个命。或者说可南是个倒霉的命。可南就坐在那里沮丧。导师家人就留可南吃饭。可南的心情一团糟,头懵懵的,几乎瘫在那里,一时无法动弹。在导师家吃饭的时候,食而不知其味,一声不响。导师说,曲阜师范大学招生办每年都有两个名额招收象可南这种情况的,可南可以去问一问,看看能否争取到。 可南于是找了两个曲阜师范大学毕业的两个高中同学,带着可南分别去他们系找他们的大学时期的老师,他们的老师都说不好办。可南不象别的同学那样在毕业后结婚,过正常生活,都是因为可南想考研,可南孤注一掷,把宝都压在考研上了。结果可南失败了。如意算盘没有打成。可南伤心,痛苦,走投无路。实际上,从大学追求爱情时期可南就伤心痛苦了。每次都觉得是最后一次,每次都觉得全完了,天塌的样子。 有同学劝可南去曲阜师范大学招生办活动活动,直接给招生办主任送礼。同学给可南准备了两千元。想可南当年参加反腐败的大学生如今也要参与腐败了。是大大小小的权把可南压在底层,压在农村的吗?是谁把可南这个本科生分到了农村?又是因为什么?为什么有的人能调进城而可南却不能?是可南着了这个社会阴暗面的道了吗? 可南怀揣了两千元钱,黄昏时候到了曲阜师范大学,打听到招生办主任的家。招生办主任家没有人。可南于是躲在一边的冬青丛旁,望着主任家的楼门。天黑了很久,就见两个男人架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被架的那个男人边走边说我还能喝呢我没喝多。可南眼见他们进了招生办主任家的楼门,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等那两个架主任的人出来之后可南才起身去了招生办主任家。进门后可南就说我今年参加了咱们学校中文系研究生考试,可南的总分过线了,外语差一分。听说招生办可以增加两个名额,能不能考虑可南这种情况的?可南又说请您多操心,这点钱您喝酒。“喝酒的钱?”那主任醉醺醺地看着可南说,“你还是拿回去吧。”可南当时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送礼的勇气被主任的话给打击了。可南想这不止是喝一次酒的钱呀,可南真不该把钱装在信封里。 有时候可南感到自己是一个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生活给了可南绝望的感觉。可南那时候就闷闷的,很少出门。出门就是去何庄矿附近看录像。可南看了许多的录像,可南躲到录像的世界中去。忘记现实的一切。有一次,可南打算看通宵的录像,看着看着,录像厅老板就放了黄色的。可南没有走,就继续看了下去,先是西方人的,后来也有东方人的。有日本人的,有香港人的,也有大陆的中国人的。那么开放,竟然也有人与狗,人与驴。有单个人的,有双人的,也有群人的。他们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呢?异于正经人的生活。想可南在大学时期对未来的生活打算,就是守着家和爱人然后读书写书,然后纵情于山水都市之间。守着家和爱人,守着自己,与世无争。可南不与人争,胜负都不值,可南守生命之火考手,火一熄,可南起身就走。这是可南大学时期对未来生活的理想,生活的态度。可是可南没有实现理想,也没有守住自己。如今可南是到了哪里?可南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可南绝望着,失落着,苦闷着。可南看了多少黄色录像,可是可南身边没有女人。于是可南每个周末都要进城。上世纪九十年代,正是城市灯红酒绿的年代。到处都是发廊。个个发廊都有按摩。可南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在大街上,骑着自行车行过,一个街道一个街道地转悠。有一天,可南去南门口的街上一家发廊理发,理完发,问可南做不做按摩,可南说不做。因为理发女的模样不怎么样。当可南走出发廊的时候,可南看见隔壁一个样子象邹晨类型的发廊女正在门口,可南记住了她的店,然后走了。过了一个月,可南专门进城去她的这个理发店,理完发,她问可南做按摩吗?可南没有做过,就问多少钱,她说六十。可南说那就做吧。想看看到处都有的按摩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南和她都洗了手,然后坐在沙发上聊天。可南就大胆问她出去玩吗?她说不。可南说去水库吗?她又说不。 这个时候,进来了一个小青年,怀里抱着一只小猫。他一进发廊,就警觉起来:“你们干什么了?”可南和那按摩女都不回答。小青年坐在可南身边,快速地伸手去摸可南那里。请客!那小青年摸完之后凶悍地说。 小青年领着可南骑自行车去了附近的一家东北人开的餐馆,要了一个包间。给可南做按摩的女的坐在餐桌旁,好像不高兴,但是又不敢说什么,和可南一样只是坐在那里。在等菜的时间,小青年把猫递给老板娘。把它杀吃了!小青年说。老板娘抱走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舍不得杀吃,餐馆的老板娘笑着说。 吃过了饭,那小青年显得和气了,与可南一起出餐馆,来到大街上。要分手的时候,小青年说走吧。是对可南说。可南于是上了自行车,那按摩女坐上了小青年的自行车后座。可南回学校,他们回按摩店。 此后可南经历过几次类似的按摩。在济宁汽车站往西的那条街上,当可南刚按摩完坐在发廊的沙发上的时候,一辆警车急匆匆开来,停在发廊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警察。他冲进发廊,到里面看了一遍。可南坐在那里,竟然没有丝毫的害怕和紧张。那个警察打量可南一眼,出门走了。接着可南又在同一条街上按摩了两家,又射了两次。到第三家的时候,那女子说:可南下面的可以给你。不知道为什么可南没有同意,只是用手解开她的上衣。 那几年,济宁汽车站外面一到下午就有三五成群的拉的女的,他们见到出站的男的就会走向前问道:先生要休息吗有小姐陪。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了,现在网上有,网上都有小姐留的联系电话,他们的网名以前叫济宁小姐,或者滨海小姐、济南小姐。现在叫济宁小妹、济宁美女,济南小妹、济南美女等等。 可南甚至在参加研究生考试的时候也做这种按摩,在聊城的时候就是。去徐州的大学买书的时候,可南晚上去了汽车站外面的一个洗浴中心。在这里洗浴完可以睡在里面,有小小的单间,就在单间里做按摩。第一个女的给可南做的时候,边做边说:我又骚了我又骚了。在这里她们给可南抹一种油。第一个女的给做完了。休息了一会。可南看见走道里过来过去的女子。可南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长得漂亮女孩,于是喊老板娘,叫这个女孩进来再做按摩。这个女孩还有点害羞,她边撸可南那里眼睛边看着边看着床与墙之间的空处。可南就偏让她看着可南那里。 可南就这样堕落着,当年在大学的时候想找到爱情,一生过一个正经人的日子,如今到了这一步。 可南常在外面这样逛荡,当然有时候就遇见不仅是做按摩的。 在齐家镇工作的时候,可南在周末常常进城,有时候就住在小旅馆里。在淮河路的一个旅馆,进去就发现人们特别大胆。男人们都穿这三角裤头几乎光着身子走来走去。老板家的几个孙女孙子在旅馆里玩耍。可南刚住下,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的走进可南的房间问可南玩吗?当时还是中午,可南就答应了。完了之后,她对可南说:“你带我走吧!”可南说带你去哪里?回答说哪里都行。 在滨海县南门口的一家旅馆,当可南走进去的时候,一个女的正在院子里看电视。可南要了一个房间,放下包。这个时候可南看见在院子里看电视的那个女的就走进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正好与可南的对着门。可南看见她走进她自己住的房间就脱衣服,脱得只剩下乳罩和三角裤头。可南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卖的。可南走进她的房间。“你怎么到我房间来了。”她还这样说。后来就问可南玩不玩。六十元玩一次她说。在这个时候,对于单身的可南来说还有别的选者吗?不过可南几下就完了。可南想自己不能这样就消费了六十元钱,于是可南再用手。可南还学着录像上用嘴和舌头,这个女的就坚持不住了,出声很响,她就用手想推开可南俯在那里的头,说院子里有个小孩会来偷听。可南不听她的话,继续进行。等可南觉得弄够了,才停下来。你就会用手和嘴,真本事没有。女的一边用卫生纸擦着自己一边对可南说。可南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可南这样琢磨人生的滋味?这个女的没有给可南用避孕套,可南就怕染病,就去院子里水龙头那里冲洗。可南洗着自己的下身,感到慌张。可南洗自己的嘴,又含了水漱口,一遍又一遍。 可南绝望着,失落着,苦闷着。可南觉得自己生活在生活的边缘,是个一次一次的失败者,却没有人理会可南的遭遇。所以可南自甘堕落,在社会的负面生活。在齐家镇中学工作的时候可南常常在周末进城,住在城里的旅馆里。然后在夜里出来游荡。一次可南住进了滨海县火车站对过的一家小型宾馆,白天可南在房间里看电视,给楼道里的女服务员看手相。捏着她的手,可南希望她是个性服务员,可是可南没有看出来她是。到了晚上,可南出了宾馆,到了太平西路。那时候十一点多了,路灯熄了,路上没有了行人。可南想去个发廊,就沿街行走,想找到一家,可是都关门了。在往回走的时候,可南看到一家发廊里面亮起了灯。可南走进门口,推门,可是推不动。这时可南看到在发廊一旁的胡同口站着一个男人。可南想他是干什么的呢?可南上身趴在发廊的玻璃门上往里面张望,你猜可南看到什么?可南看见一个女的光着身子仰面躺在床上,一个男人跪抱着那女子的双腿行好事。可南想这么巧的事情让可南赶上了,那就多看一会吧。可南迷了一样在那里看。不知道刚才看见的在这个发廊胡同口站着的那个男人走了过来,抓住可南的衣服向他怀里一拉,一拳打过来,打在可南的脸上,把可南打倒在地。可南觉得可南的鼻子在向外冒血。那男人打完可南,就朝发廊喊里面的那个男人,里面的男人就开门出来。可南坐在地上不动。他们就问可南是哪里的,可南说自己是从济南来的。从济南来的?那就算了,你走吧。可南站起身,钻进黑漆漆的小胡同,朝着可南住的宾馆的方向狂跑。到了宾馆的洗手间,从洗手间的镜子上可南看到了自己的脸:眼角乌青,满脸是血,血流到可南的白衬衣上。可南就赶紧洗脸,又脱了衬衣洗。后来回家的时候,可南的母亲问可南的眼眶怎么青了?可南说骑车子碰到树上了。 去北京上海找工作,可是有了幻听 22 35岁了,还是一个也没有成功。可南心里就焦虑了,觉得自己有着一个令人瞩目的大年龄,这在小县城是少见的。可南还觉得心里有了障碍,就跑到县人民医院看心里医生。县人民医院没有心理医生。一个老医生就建议可南去济宁的岱庄医院。他给岱庄医院的院长写了一个推荐的纸条。可南拿着纸条找到那个院长。院长与可南交谈了一会,把可南安排了精神病某科,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与那些精神病人呆在一起。可南傻了眼。认为自己不过心理障碍,不至于要住精神病院啊。可南一晚没睡觉,值夜班的护士见可南情况特殊,就看了可南的病历,上面写着:迟发心里障碍。不是精神病。于是她就给滨海市实验中学打电话。实验中学的工会主席开校车把可南接回了学校。 可南的生活真是一团糟,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但是可南觉得不能这样继续。1999年暑假,可南怀揣四百元前去了上海,利用暑假去找工作。以前可南就对人说,可南要学美国人,在中国的一个城市打工一年就再换另一个城市,为了旅游,也是流浪,可南的心已经狂野,也许是为了自由。大学毕业可南就想去深圳,野心勃勃,觉得自己有能力。但是可南是家里唯一考学出来的人,家里人说滨海县就不错了,还能有个正式工作。风不着,雨不着。可南为了家人,妥协了。但是现在折腾到今天,还没有找到大学时期的那样的对象,所以现在可南决定去大城市去试试,真不行,暑假开学后再回滨海县。 这样可南就做火车去了上海。到了上海火车站的时候可南觉得有个人在跟踪。更为严重的是,可南在上海的七天里,每走一步,道路上身边的人都用话暗示可南,意思让可南不要轻举枉动。当时可南下了火车,在车站附近的小旅馆花50元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床后,可南到了火车站广场买了张上海市区交通地图,首先找到希尔顿大酒店在地图上的位置,然后坐了公交车直奔那里。可南想看看富贵的人们,上流社会的人们出门住的地方究竟如何富贵豪华。可南到那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安忆的小说《我爱美元》里写到上海的一个女子与一个老外恋爱后被抛弃,那女子就到希尔顿饭店一楼大厅里来,专门与老外搭讪,后来卖,再后来被劳教。可南想看看那个地方。可南坐公交车到了希尔顿饭店后,就推门进去,一楼有人在弹钢琴。一楼的大厅可南觉得还不如滨海市矿务局三星宾馆的一楼大厅气派,但是希尔顿一楼大厅里有鲜花丛。然后可南到了二楼,二楼更没有什么,只不过有一些休息的座椅。房间里豪华不豪华可南是不知道了,因为不能随便进入,不过可南想,不比可南家里的三室一厅的房子宽绰哪里去。家里有卫生间,有客厅,有卧室,有阳台,还有沙发,桌椅,还有大酒店所没有的厨房。人生有个三室一厅的家也就不错了。至于钱有多有少可南并不在乎。在滨海市的实验中学整天上课备课回家吃饭睡觉,没有多少的机会接触到优秀的能钟情的人儿。上海开放,人来人往,交流频繁,找钟情的人应该机会多多吧?所以可南趁学校放暑假的时间来上海,找找工作试试,找到工作后其他的慢慢地再说。 从希尔顿饭店出来,可南又去了金茂大厦,进去在一楼大厅里坐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在金茂大厦附近路上遇见了一个极为标致的年轻美人。 可南买了上海的报纸,看上面的招聘广告。可南去了浦东的一家广告公司,负责招聘的人给可南交谈,可南谈写作,谈文学,很是谈得来,对方很高兴。说让可南等消息。 可南又去了海景花园那地方的另一家招聘的广告公司。一个青年给可南面试,还让可南即兴写一个关于光明乳业的推广广告,可南写了,自己觉得满意,那青年看了,对可南说ok, 也是让可南等消息。可南又去了几家招聘的公司。但是因为可南只带了四百元钱。留下回滨海市买火车票的钱,剩下的钱花不几天。那是夏天,晚上可南没钱住旅馆,就住了一次人民公园,另外几次就睡在公园外的木椅子上。可南没有觉得可怜。可南喜欢公园,喜欢那些木椅子,盛夏露天睡在外面没有什么不好。对了,可南还有一晚是在浦东的黄浦江边度过的,那里的人很多,好多人睡在江边的晨练区。 走马观花看上海,它有密布的高耸入云的大厦。它江南风格的公园别致可爱。上海女子穿着新潮、大胆、给人新鲜的感觉。浦东街道上人烟稀少,都在写字楼内。它缺少绿化,给可南不舒服的感觉。被人叫出名的南京路淮海路和北京的王府井一样,见了也不过如此。可南去过济南的趵突泉,泰安的泰山,青岛的海滨,曲阜的三孔,杭州的西湖。在北京呆了半年,长城,颐和园。城市和山水,旅游了也不过如此,没有在电视上宣传的那么好。也许人生应该也是如此,无论事业还是爱情,都不过如此。可南是该醒醒了。可南迷在其中难以自拔是要出问题的。看景不如听景,活着去忙,不如读书看人生故事。谈恋爱不如听爱情歌曲、看爱情故事、读情诗。到五十岁时可南就觉得自己说的对了。人到五十知天命,知天命也就是前面五十年活得不过如此,剩下的二三十年也没有什么期盼的。可是从上海回来可南才36岁,还没有知天命,可南只不过把以后要说的话提前到这里来说而已。 从上海回来后,可南觉得没有人跟踪自己跟得那么紧了。但是可南觉得学校校长在组织领导和老师在用潜规则整治可南。在学校里人们都在疏远可南,在家属院,当可南晚上复习考研的那些天,楼上有人在用电钻钻东西,噪音让可南难以忍受,楼上好几家把他们自己家的房间的门摔得震天响。可南怒不可遏,常常把可南手里的东西摔出去。可南气得摔碎了几个碗,摔弯了勺子,摔扁了炒锅,摔坏了房间的木门。可南觉得再也在这个环境呆不下去了,于是可南去校长那里请假,手里拿着在岱庄医院医生给可南看病的病例给校长看。病例上写着可南是迟发心理障碍。可南对校长说可南有心理障碍,在学校呆得难受,想出去一段时间散散心。校长批准了。 可南与可南表弟和可南表弟的女朋友一起去了济南。临走之前,可南在楼下边离开边骂到:“关上你妈这个门!关上你妈那个门吧!”可南表弟也值得一说。他高中时候与这个女朋友谈恋爱,女方是滨海市发电厂的,她爸妈都在发电厂工作,瞧不起来自农村的可南的表弟,强烈地反对他俩谈恋爱。她爸妈还有她哥哥闹到县一中,闹到可南表弟的家里。结果可南表弟还是没有与她女朋友分手。后来可南表弟考上了青岛大学国际经济法专业,他女朋友考上天津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按说都有一个好前途了,可是女方的家里还是不依不饶,而且变本加厉,又到他们俩的大学去闹。可南表弟带着女友东躲西藏。结果旷课太多。青岛大学派两个老师到了表弟的村委会。说学校里见不到可南的表弟。村支书找到了可南,可南在邹城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找到了可南的表弟。然后可南把可南表弟和他女友送到了青岛大学。青岛大学系领导当着可南的面很很地批评了可南的表弟。可南的表弟觉得情况不妙,主动退学。后来他女友也主动退学,跟着表弟一起去沈阳的一家广告公司打工。现在他们从沈阳回来,准备在济南开一家广告公司。可南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闹到这一地步。 可南到了济南,可南的表弟忙着申请开公司。可南则跑遍济南找工作。一个月后,可南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可南带了几百块钱,坐火车到了北京。 到了北京,可南住到中国人民大学附近的青年公寓地下室。可南住的地下室的房间的空间很小,仅容下一张单人床。可南住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象一只穴居的动物。过了几天,可南的地下室的门上倒贴了一个红色大福字,福字上印刷着青岛海尔四个字。看到青岛二字,可南想到了乔虹。乔虹这就是可南的福到了!想到这里,可南躺在床上哭了起来,越哭越想哭。 可南是2002年四月到的北京,十月回的滨海市,总共在北京过了六个月,吃喝住行花了六千元,挣了三千。找到好的工作可南就不回滨海市了,可南这样想。来到北京可南先找的工作就是在报纸上看到的房介公司,他们让可南交二百元的押金,然后让可南跑北京的某片区域,让可南画上街道、小区、小区里的每座楼。说是这样为了熟悉地里和房源的情况,便于以后带领想租房子的人找到房子。于是可南买了辆自行车,在北京的朝阳区按照他们说的去跑小区。可南跑了一个月,熟悉了情况,画好了图纸,交到公司负责人手里。这个房介公司的负责人看了后说,把可南安排到属下的在中国人民大学附近一个房介公司。到了那个公司,负责人又说让可南熟悉西城区。可南没有再跑,觉得再跑很累很冤,这是骗人押金的公司。每天都有许多人去应聘,交押金。他们每天都收到几千甚至更多的押金钱。等到可南回头再去要押金的时候,他们推三阻四,编造这谎言那谎言,让可南一次次地为了二百块钱押金跑。 去北京带的几百元钱很快花完了。可南就给济宁广播电台的同学周青打电话,问他的弟弟在北京的什么单位工作。可南知道他弟弟是北京大学毕业的。但是在哪个单位工作可南还不知道。周青在电话里告诉了可南,说他弟弟在海关总署工作。可南到了海关总署,找到了他弟弟周春。在周春的办公室,可南问他能不能帮忙找个工作。他说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公务员,还没有能力做到。可南过了一会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周春塞给可南100元钱,可南不要。他说北京人才济济,工作很难找,不行就坐火车回家吧,毕竟家里的工作也不错,可不能丢了。 可是可南还想再试试,认为自己写东西还可以。下一步可以试试找广告公司的工作。但是钱不多了。于是可南找到在中国有色金属进出口公司的五矿集团工作的高中同学周中红,想问他借钱。周中红说赵明给他打电话了,说知道可南在北京找工作。周中红还说可南回家去吧,北京像样的工作很难找,可南说可南想再试试。于是周中红借给可南了400元。然后可南又去财政部,想找在那里的工交司当处长的高中同学姚松。在财政部大院外的接待室可南等了好长时间,后来来了一个青年,说他们处长正在开会,差他把200元交给可南。 在一家报纸上,可南发现了一个招聘文案的广告公司。可南虽然没有在广告文案方面工作过,但可南觉得写文案应该与文笔有关系吧。为了显示可南的文笔,可南给这个广告公司写了一篇《可南关于广告的一点感想》。具体内容如下: “在某些层面上,优秀的广告如同艺术作品,必须具有独创性;雷同重复、毫无色彩的广告只能使人熟视无覩。优秀的广告必须具有抓人魂魄的力量,一下子把人击中,令人难以忘怀。 “有人说:文学创作与广告文案写作相去甚远,但是,谁能说优秀的广告文案没有文学渗透其中呢?象文学一样打动人心,这也许是广告的一种理想状态。 “生活永远深邃宽广。广告不仅与艺术,而且与生活也必定具有相通之处,应该寻找三者之间的切合点,比如:运用文学性语言,利用生活中令人感动的情愫和场景。广告必须持续不断地从生活中寻找和挖掘。 “好的广告应该有特立独行的张扬个性,好的广告人也应该有,这种不媚俗、不趋众、富有灵性的个性不仅指外形、可见的方面,而且是骨子里的,是与生俱来难以泯灭的。 “没有思维独特、思想丰富、性情率真、个性张扬的广告人,就不会有特立独行、个性张扬的广告。 可南2002年7月。“ 可南觉得自己写得不错,对广告有深刻独特的见解。发信后可南等了几天,然后直接去广告公司,广告公司没有录用可南。可南很茫然。自己差在什么地方呢?可南不知道。可南不自知,也不知道广告,是这样吗? 其实可南早就生病了,自从可南怀疑校长串通老师们和学校领导们暗地里为难可南,可南就有病了,自从可南怀疑有警察跟踪,可南就有病了。在上海可南病情加重,觉得每走一步都有人跟踪。当时可南没有看过精神病学方面的书,也不知道幻听这个词。可南认为所发生的这些都是真的。可南没有丝毫怀疑,根本没有向可南已经精神有病这方面想。 2002年从北京回到滨海市之后,可南的幻听就严重了。这之前主要是幻想。幻想是从在实验中学门口见到那个女的开始的,那个可南在西门口曾经睡过的女子。可南认为她到了学校门口,把可南的事情传给学校,校长又告诉给了当时还当人大主任的李娜的爸爸,李娜的爸爸派公安调查可南的事情,还派人跟踪可南。可南认为不仅如此,校长还把可南的事情告诉了全国中小学德育教育办公室的负责人。因为校长在校会上说,他参加了在外地召开的全国中小学德育教育工作校长会议,并且要求见了大会负责人,把滨海市实验中学的德育情况汇报给大会负责人。于是可南就心虚,觉得校长一定把可南这个教师的事情也告诉给了大会负责人。可南幻想他们把可南作为一个典型研究,当作了研究课题。可南去上海的希尔顿饭店,他们跟踪的人认为可南是去找美国人,而可南觉得美国人为了批中国的人权,也搅了进来。可南记得在上海游荡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大厅里一群老外正开烛光晚会。可南走到大厅的玻璃窗外,向里张望。这时候,一个里面的老外走到玻璃窗跟前,对着外面的可南说:“youscaredme!(你吓着我了)”可南觉得老外知道了自己。所以上海的警察跟可南跟得很紧。警察也许怕他跟老外跑了,当不了全国中小学德育工作的反面典型。可南就是这样认为的。 可南的幻想里都是些荒诞的逻辑。可是可南就这样认为,可南就这样想。写可南的精神病过程连可南也觉得混乱。可是可南还是想写。想把可南的混乱写真实些。不知道读者什么感觉,能不能读下去。 可南在济南找了一个月的工作,结果一个工作也没有找到。于是可南想去北京再找工作,在网上应聘了北京海淀区的一家编中学用书的公司的工作。那家公司通知可南去上班。可南这才去了北京。但是可南只在北京海淀区的那家公司住了一个晚上,人家就开除可南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南认为这是背后跟踪的人做了手脚。可南把行李箱放到了那家公司,然后出去找工作。找了一天工作没有结果。天黑的时候,可南在北京大学的西面广场上休息。然后就想看看北大校园,在北大校园可南逛了一会,就来到未名湖湖边。在湖边的椅子上可南过了一夜,湖那边好像也有几个人一夜未睡,因为可南听到女生爽朗的笑。第二天可南还未离开未名湖,就见北大的一些教授们在沿着湖岸跑步,其中一个老者边跑边说:“他妈还花钱睡女人”。可南就觉得北大也知道了可南。北大教授们想干什么呢,可南就想他们是想借可南反腐败吧?当时也是夏天。第二天可南继续找工作。到了晚上可南觉得不能像在上海那样睡在大街上了。可南觉得睡在大学校园里安全。于是可南又到了北京航天航空大学的校园,在它的一片树林里,可南看见一对男女学生在亲热,于是可南离开航空航天大学。看着地图可南找到了北京电影学院。这时就发生了可南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当可南出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看着地图找到了附近的北京电影学院以后,可南就进了电影学院西边的树林子,这时就有几个男人也尾随他进来树林子,他们围住他,问他是干什么的。可南说自己是山东一所高中的老师,现在想来北京找工作。 那几个人让可南拿出身份证,可南拿了出来,他们看了看就走了。 可南翻过北京电影学院的墙头,找了一座教学楼前的空地躺下就睡。半夜里可南被几个人叫醒,问可南是干什么的,可南说是来北京找工作的,没有钱住旅馆,就睡在这里了。他们没有把可南怎么着,只是把可南送出了北京电影学院的大门。然后可南从北京电影学院西面的大街向南走,在地图上看,南边是中国政法大学。于是可南又翻过政法大学的院墙,睡在它靠近大门的一座大楼门口的水泥地上。 然后就是前面说过的可南住进了中国人民大学附近的青年公寓地下室。然后就是应聘到一家房介中介公司,然后就是买了自行车跑小区,然后一个月后才觉得被骗。然后就想应聘广告公司却没有成功。 那时候,中央电视台二台经济频道专门留出下午的一个时段给企业做广告,于是便有一些公司电话联系全国的大中小企业拉广告业务。可南应聘了一家东北人开的这样的公司。公司地点就在电影学院东面的中央电视台洗印厂。 在蓟门桥附近,可南找到一个新住处,也是地下室,每月240元。是四个人的房间,两张双层铁床。可南去的时候已经住进去一个人,家是哈尔滨的,听他说他是学电脑程序设计的,正为中国工商银行设计一个软件。可南能干什么呢,找的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工作。在这个电话联系广告业务的公司也是这样,可南在这个公司上了一个月的班,没有联系成半分钟的广告,别的那些业务员也是如此。 在北京,可南也觉得有警察跟踪,这次不象在上海那样不作声张。在北京可南骂了可南背后可南觉得是警察的人一句:“跟在后面吃屎啊!”然后可南觉得警察找人骂可南。在蓟门桥附近可南住的地下室,可南听到隔壁一个男青年一连几天地骂娘,可南忍无可忍,拿着一条皮腰带出来骂。隔壁的两男一女出来问可南骂谁,可南说我骂那个骂我的人。看到可南怒不可遏的样子,他们三个人进屋去了。从此可南再也没有听到隔壁骂人的声音。在可南上班的这个电话联系业务的公司也是这样,可南听到与老板一起从东北来的那个老业务员骂娘,可南在他的隔壁办公室也回敬了一句,可南骂的声音不小,老板肯定听见了,于是老板找可南谈话,说可南不适合这个工作,把可南辞退了。 然后可南继续找工作,可南就是不想回滨海市上班,因为可南认为公安所以这样跟踪可南,目的是想逼可南回滨海市。因为北京的外国人比中国的其他地方多,外国的使领馆都在北京,各个北京的大学都在恶闹,恶闹腐败,公安认为可南再呆在北京会越恶闹越厉害。可南脑中出现的幻听幻想太多了,每到一处都有人及时说话。这些话可南就觉得是大学生和北京老百姓说的。在北京的农民工也恶闹起来了。就想1989年。可南不觉得是幻听幻想。这个夏季,烈日炎炎,可南走在大街上汗流浃背。可南继续找工作。一天,可南拨通了一个私立中学的电话,可南刚拨通那边就说:“你可找对了。明天过来吧!“ 这个学校在北京城的南区。学校没有让可南试讲就让可南上班带高三。那个时候可南在邹城的工资才700多,这个学校给可南1100,而且把周六周日的加班都给了可南。这样算上加班费,可南一个月能领3000多。而且学校给午餐,还给可南了一间平房住宿,可南不用再住又潮又暗的地下室了。可是在这里可南也没能呆久,因为有两个女生在可南领到工资后要可南请客。可南请她们吃了饭。吃完饭要走的时候,有个女生让可南给她买盒香烟,可南就买了。这让学生家长知道了,学生家长就给学校领导打电话,反应了这一情况。于是学校教导主任把可南叫到他的办公室,给可南讲了这个问题,然后辞退了可南。 在北京可南不仅找工作,可南还去了四五家大型的婚姻介绍所,可南先去亚运村附近的一家,看了看所有女方的照片,觉得她们都是大龄青年,没有一个长相美的,还不如在滨海市铁山路那家婚介所,滨海市铁山路婚姻介绍所还有几个长相可以的。后来可南又去了几家,一家婚姻介绍所给可南介绍了一个北京女子,可南在婚姻介绍所见了面,交谈了一会。她是做服装生意的,但长相一般。可南没有再联系她。在另一家婚姻介绍所,可南在资料上看中了一个模特,有五居室的房子,照片上的她也很美。于是可南要了她的电话,但是电话始终没人接。 当然在北京的半年可南也逛了不少地方,整个北京城可南都跑遍了。可南还买了不少的书,闲的时候就坐在蓟门桥附近公园的草地上花丛中看书。 北京的那个私立中学辞退可南之后,可南就决定回家,不再在北京耗下去了。 幻听严重了 23 可南请假出去,给校长说是可南心理有障碍,需要出去散散心,可南出去找工作,在济南找了一个月,又在北京过了半年。现在可南又回到滨海市实验中学。可南先到了校长办公室,向校长销假。当时校长办公室里坐了四给人,可南就认为那是公安。这四个公安分别坐在办公室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可南就认为这是他们向可南暗示,暗示可南以后再跑到哪个方向公安都会跟踪可南。可南销了假,出了校长办公室,就听见校长啪地一声拍桌子的巨大声响。可南觉得也许校长就可南的表现怒不可遏,准备严厉整治可南了。 果然,可南听到可南楼上那一家母女俩的声音。每当可南走进哪个房间,那声音就跟到哪个房间,无论可南做什么,她们都议论可南,议论可南的一举一动。可南觉得公安安排了邻居监视监听可南,而且用她们母女俩一分钟也不停的议论激怒可南,折磨可南,给可南惩罚。可南忍了一天,最后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可南就开始大骂。推开窗子朝上面大骂。可是她们娘俩的声音一直不停,就是在可南睡醒觉时,那议论可南的声音还在,让可南难以再次入睡,可南于是常常搬来凳子,半夜里坐在阳台上,冲着楼上的窗子,用更恶毒,更污秽的语言骂她们。但是仍阻止不了那恼人的议论,那折磨可南神经的她们娘俩的声音。学校和公安是下了狠心决定制服可南了。可是可南不服气他们这种侵犯人权的方式,所以可南只有愤怒和怒骂。可南想她们娘俩是如何看见可南在自己的房间里的一举一动的呢?莫非他们偷偷地进了可南的家,在可南房间里安装了微型摄像镜头?于是可南打量可南的房间的四周的墙壁,可是没有发现微型摄像镜头。是不是藏在更隐蔽的地方了呢?可南翻箱倒柜,还是没有发现。是什么高科技呢?可南纳闷。 那时候,还只是楼上那家她们母女俩的干扰的声音。院子里很安静。没有别人的干扰。 可南想回老家,逃脱这个环境,安静几天。于是可南坐村里的黑出租回家。但是那母女俩的声音就又出现在老家东院的邻居的屋子里。可南觉得他们是真铁了心折磨可南、祸害可南了。可南也索性天天大骂,用尽了污言秽语。也顾不得可南在村子里的影响了。 关于那母女俩的声音怎么出现在农村老家东院邻居家里,可南也曾想过:一是可能公安把她们娘俩用车送来的,二是可能利用了什么新高科技设备,什么高科技设备只有公安能用,国家还没有公布这项发明。 可南在农村的老家里。一天,一辆宣传车响着大喇叭,车上贴着广告来到可南村。宣传说北京的电影演员来滨海市了,他们要为中国福利彩票抽奖助兴。 “老北京闹来了!”可南听到城里可南楼上那家的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说。 “错死这个了。都是跟着他来的,谁让他去北京呢”那个老太太的女儿说。 “他在北京骂公安跟在他后面吃屎。” “他一回邹城北京的公安就跟来了。” “他去北京先去的北京大学,又去了好几个大学,还骑着自行车满北京城窜,北京人说的共产党不该这样治他受苦,连北京的农民工都可怜他,都说该反腐败。” “都说是因为他才恶闹起来的,他是个引子,89年学生闹时,辅导员在教室讲台上读教育学生不要闹的稿子,他还双手拍屁股抗议。” 可南听到那母女俩交谈的以上这些,决定去滨海城里看看。 确实有福利彩票抽奖,是在体育广场上。可南觉得事情闹大了,为什么借着可南反腐败呢,也许公安在后面悄悄发动的。 可南回到城里实验中学家属院的家。这次可南在自己家里不但听见那母女俩的声音,而且院子里起他老师和领导的声音也有了。 那时候,学校在可南所在的宿舍楼后面建新楼,许多的农民工在工地上。 “他娘年轻时候可浪了,”可南听到后面工地上一个低低的声音。 “俺儿就治他这,当了老师到处找女人。”是校长的娘的声音。 “她娘有一回把一个卖水桶水壶的从集市上领到家里,------”后面的声音听不清楚了。 可南忍无可忍,可南怒不可遏地高声骂了起来。可南认为是可南村里的农民工在出卖可南家。 “他这样不服气,没有好。” “挠死他。”可南听到校长的娘这样说。 “挠死你这个吧!你的又痒痒死了!” “北京的公安跟到咱院里,看了他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就只一大堆的书。” “人家公安部的说了,闹好了什么都有他的。” “都让他骂恼了,骂得死难听。” “北京的学生让他请客呢。”一个声音说,“北京的学生对他好。“ “实验中学的学生怎么说的?“ “说的他娘老。“ 可南又高声骂了起来。 “俺院里有。”楼上的女孩说。可南知道这个女孩指的是院里有未婚女子想介绍给可南的。 可南又从城里回到农村的老家,刚一进院子,可南就听到那母女的声音出现在邻居家的屋子里。 “村里开始闹他。” “他儿童时期就开始找女童玩” “都让公安给挖出来了。” “那是儿童玩过家家游戏,您娘!”可南一听这就骂了起来。 “他在大河镇中学上学的时候,就在村里睡了一个未成年少女。” 听到这件事,可南被吓住了。的确有此事,可南想到,那年可南十六。那女孩多大呢,可南想到,那女孩的哥哥比可南小一岁,他妹妹正好十四,可南想。十四岁就不怕了,可南学习过法律,考过法律系研究生。而且这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早就过了刑事诉讼期。但是公安再挖出来,让全村里都知道,公安就犯法了,触犯他人隐私。 “您妈,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您再挖出来。” “儿童时期给他玩耍的女童有高家的两个,韩家的一个,王家的一个,公安都知道。村里老百姓也都知道了。” “可南在这事上没犯法,你们抖搂出来犯法了,您娘!”可南骂道。 “高家大户黑闹了,韩家王家都在找能行的人黑闹。” “反当官的腐败!看看共产党人的吃穿住行!”可南对着窗子朝外大叫道。 “农民工向城里涌”可南听到可南家大门外的那条大路上摩托车嗡嗡地响,一辆一辆向城里的方向开去了。 可南回到城里,见到街道上到处都是的脚蹬三轮车。可南觉得城里恶闹起来了,可南认为市民和农民工都在城里的大街上恶闹。 可南又去了趟济南,到了表弟那里。晚上就睡在表弟的办公室里。 “给他戴个高帽!”可南在深夜听到天花板以上的那一家里有一个女人这样说,接着可南就觉得脑袋仿佛被激光枪射了一下,很疼很疼,然后就一阵麻木。楼道里仿佛有鼓风机在吹,可南觉得恐怖。可南就想这是省城的公安给可南上了一个档次。公安听谁的呢?当然听省委书记的。是省委书记给可南戴高帽了。省城才是龙潭虎穴。更有高手高科技。也有更大的腐败分子。但是可南没有被吓住,随着可南脑袋一阵阵地疼,可南站在他表弟的办公室的阳台上朝上面一家高声大骂。 可南觉得这样会连累了表弟,所以第二天可南就给表弟说回滨海市。回到农村的家。那母女的声音继续恶闹可南,可南继续恶骂。有一天夜里醒来可南骂个不停,弄得与可南一个床睡觉的可南二哥休息不好。他呵斥了可南,可南觉得明明有声音看着可南恶闹可南,可南二哥还说没有。可南气急了,举起镢头朝向可南二哥的头。可南当时是吓唬他,不是想砸他。可南举了举就放下了。不知道可南二哥害怕了没有。 可南娘和可南大哥二哥还有四弟可能商量过了,他们有一天租了一辆面包车到香街镇大河滩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给可南看病,那个大夫给可南开了一副中药让可南喝,说是连天麻也整吃了。可南喝了药,吃了一口天麻,觉得难以下咽,可南生气就把暖水瓶扔到院子里。那时候家里就可南一个人。可南娘回来后也没有说什么。 后来可南娘她们又租车到一百多里之外的一个村子给可南查,说那人懂周易,能掐会算,说去的时候要从家里带把土,走到那人就知道可南带的土是院子里的还是田地里的。 “我不信这个,”回来的路上可南对大家说:“家里的土是黑色的,田地里的土是黄色的。这个谁不知道。他是骗人。还说可南家西间棚上有贵客,有什么贵客,可南只听过那上面有老鼠。” 这次没有拿什么药.那母女俩的恶闹声越来越厉害了.可南骂人骂得也越来越凶. 家里的大哥、二歌、四弟和可南的母亲决定到滨海市大树镇精神病院去给可南看病。可南没有反抗家里人带可南去精神病院。家里人包了一辆黑出租。可南看到可南的母亲没有上车,大哥、二哥、四第和可南上了车。于是可南出了村。这时是2003年,可南坐在车里想到1987年可南考上大学被人送出村的情形。现在却不是去辉煌的路程,而是去精神病医院。看看就看看去吧,可南也不知道那些声音是怎么用高科技手段传递的。看看医生也好。 走到大树镇,可南在一条街道上停了下来,大哥说吃个早饭吧。于是就进了一家小餐馆。在餐馆里,司机说,可南还是去济宁市大医院去看医生吧,能看得准,看得好,去大树镇精神病院看病的,都是家里钱少去不起大医院的。可南是家里有钱吗?可南只不过是一个37岁了还没有结婚的高中教师。是个拿国家工资的人罢了。 车于是驶向济宁戴庄医院。可南坐在车子里,回忆可南的人生,那些爱情的追求,那些堕落的日子。想自己原来的美好,后来的丑恶。 可南不知道可南的病就由可南的过去的经历和可南的性格、可南的人生观爱情观造成的。可南生病是因为可南把爱情想像得太美好。这样美好的人,这样对爱情美好的想像在现实中必然容易失败。现实总是太现实。可南遭受着人生覆灭般的打击。现实颠覆了可南这个人,撕裂着可南,分裂着可南。爱情的失败使可南每次都觉得到了世界末日,天塌地陷的感觉。可南绝望,受伤害,越来越孤独,越来越冷酷。然后走上了堕落的道路。而在堕落的同时,可南总觉得有公安在跟踪,在监视可南,可南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可南做贼心虚,也可能是堕落时良心未泯灭,良心还醒着。所以,不是公安在监视,可能是良心在监视。其实没有公安跟踪,是可南觉得自己在做犯法的不光彩的龌龊事,就草木皆兵了。这些幻听幻想都是在可南堕落的同时从可南的内心产生的。 前几次住进精神病院的情况 24 到了济宁戴庄精神病医院,先去看的门诊。不知道医生怎么诊断的,门诊的医生没有问什么就让去病房楼八楼办理住院手续。 我这个被当上堕落典型的人反腐败没有反成功,可南在走向住院楼的路上想。 可南成了上下恶闹腐败的牺牲品,他们明目张胆地派人日日夜夜闹可南,折磨可南,他们不说可南在家里恶骂是正当反击,不说应该彻底反腐败,反而给家里人施加压力,把可南送进精神病院。公理何在?!但是又向谁去说! 可南的大哥二哥还有四弟去办住院手续去了。可南坐在病人宿舍的床上,知道自己的大势已去。人生彻底失败了。 护士拿来了病人的住院服装,拿走了可南的衣服和手机。活动室里满满一屋子的病人。病人大多数在看电视,也有打扑克的、下象棋的,也有聊天的,也有一些人在绕着人群转圈子。可南坐在最后一排,爬在桌子上。在外面激情洋溢的骂人精神没有了,不再斗志昂扬。而是灰心丧气,彻底绝望。 可南找到护士,给护士说要求见医生。在可南的再三要求下,护士把可南领到医生办公室。医生问可南怎么了,可南说:“我想死!”医生说既然有病就要安心养病,积极配合医院治疗,不能想三想四,医院早想好了,在这里自杀,你连自杀的工具都找不到。 晚上八点,排队吃药。护士给新近来的病人打针。可南的药物反应太大,起坐不能,双腿奇痒无比。可南认为这事有黑手伸向医院给自己打的毒针。于是,在那些病人都熟睡的时候,可南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从这头走向那头,从那头走向这头,心如死灰。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可南的老母亲就来到了济宁市精神病医院,同来的还有可南的工作单位的工会主席,还有医院的书记。可南对母亲说自己不想呆在这里,如果让住院可南就三头碰死在这墙上。母亲说:看到你大哥把你的衣服和鞋子拿回家我就哭了。好像只有衣服没有了人一样。你说不住就不住,别关在这里受死罪了。于是母亲就给可南单位的工会主席和医院的书记说今天就带着儿子回家,不在这里住院了。于是就办理了出院手续。跟着母亲回了老家。 那娘俩的声音还在,没有减弱。可南就忍着。忍不住了就赶紧回了市里,在自己的家里上网。校长的老娘的声音加入了进来,说哪个女的给可南聊天就让哪个女的下线。意思不能再给可南找对象找女友的自由。“俺院里有。”可南楼上那一家的那个女孩这句话传到可南的耳朵里。但是得要求可南下楼到院里的人们中间搞好关系。“俺院里有”的意思就是俺院里给可南一个女友结婚,以显得“俺院里的人仗义”。但是可南得巴结院里的人们。可南偏要上网,记得聊过在韩国留学的“花”,院里老头老太太和老师称作“罚罚可南的花心”。可南最肉麻和恶心的就是搞关系、就是无处不在的中国式的关系网。于是可南继续上自己的网。他聊了浙江临清的网名叫“蒙娜丽莎”的高中生,并且经常与她视频,她弥散的青春气息,姣好的面容,婷婷玉立的身材。可南给她谈餐厅中的乔虹,她听了泪水盈盈。“蒙娜丽莎”告诉了可南自己的名字。 “恶闹‘蒙娜丽莎’,让她下线”。校长的老娘的恶狠狠的声音从家属院的楼下传来。果然,‘蒙娜丽莎’头像不再闪耀,她下了线。 什么科学能做到这样?!不管那一套了!可南怒不可遏,他打开了厨房北面的窗子,声嘶力竭地用最高的声音喊: “校长你人头狗头伸出来!“ 可南终于骂到了校长。第二天上午,当可南正在上网,楼上的那母女俩正在看着可南的房间恶闹他的时候,可南听到了敲门声。可南透过套房楼门的猫眼向外看,看见几个高大粗壮的男人站在外面。 可南开了门,他们就涌了进来。 “给你查查去。”一个人说着抓住可南的胳膊,另外几个人也牢牢第抓住他,并且拿出一种可南没有见过的又宽又厚很结实的布带子。 可南以为他们是便衣警察。就觉得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器宇轩昂地跟他们下了楼,楼下停着一辆面包车。几个老太太坐在家属楼的东边杨树林的石头座位上,并没有惊讶地朝这边看。可南就觉得她们和家属院里的其他人知道了一切。 可南在那几个男人指引下,就上了那辆面包车。但是车并没有去市里的派出所,而是奔驰上了向西去济宁的岚济路。可南就明白了他们不是便衣警察,而是济宁市戴庄精神病医院的人。 来到精神病医院是病人午睡时刻,通往病人睡觉区的总门锁着。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掏出钥匙,打开门。把可南交给看病人睡觉的三个护士。他们让可南脱掉衣服,换上病人的衣服。可南脱掉的衣服被他们存在了储藏室。怎么没有被人拿回家呢?上次住那一天院的时候,就是被大哥拿回家的。那次母亲看到衣服,仿佛是看到了可南的遗物,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护士就告诉了可南这次是可南单位的领导打打电话给精神病医院的,精神病医院的人才派人派车去滨海市可南的家接到医院,还说可南单位的工会的领导坐车在后面跟来了,他们正办理住院的手续。 可南就想一定是因为昨天晚上自己头伸出自己房子的窗子外面骂了:校长可南人头狗头伸出来,之后他们就决定把自己又给送进来的。 这个精神病院楼到里放满了床,有的病人在楼道里走动,有的躺在床上睡午觉,真是人满为患。可南躺在护士指定的床上无法入睡。自己再次成了反腐败的牺牲品。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出去。也许被腐败分子关在精神病医院一辈子。可南想到这里被吓了个半死。 下午,在病人活动室走动的时候,可南被叫了出去,到了医生办公室。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一生就问可南。可南就说自己单位的校长在可南刚从农村调进实验中学的时候就孤立可南,派公安跟踪。可南说自己从北京回来之后,校长就派可南楼上的那一家母女俩偷窥可南监视可南,并且用声音吵闹可南的一举一动,白天一分钟也不停,晚上睡醒觉就继续,可南实在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就经常在自己的家里高声骂人。 医生又问了其他的一些问题,可南一一给了回答。可南问自己要住多久,医生说那就看可南单位的意思了。 可南于是就住了下来。可是住在里面实在是憋闷。别的人有的靠看电视打发时间,有的玩扑克,有的下象棋。可是可南看不下去电视,也玩不下去扑克和象棋。于是就在活动室有限的空地上转圈子,像一些人那样。他觉得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无法停下来。直到转得浑身是汗才停一会。停下来就找人说话。过了几天,可南得知这个第八层的八病房竟有几个住了二十多年的,也有几个住了三五六七年的。可南就问为什么不出院?有的说是单位送来的,后来单位倒闭了解散了,没人来接了。有的是因为家里死光了人,没人来接医院就不放人。谁送的病人谁来接,这是医院的死的规定。可南就吓得要命,心想可南在自己的家里这么能骂单位的人,这么能骂腐败,单位里把可南送进来是不是就不打算来接了呢。如果那样真是生不如死。他们住二十多年的,有的也年老了,就当是进了养老院。可是那些住了三五六七年的就说自己是活受罪。其中一个说,那难受的味一上来,真想拿刀子割自己的肉。 可是这里没有刀子,连一个玻璃片都找不到。病人让护士买来的辣椒酱玻璃瓶,吃完了都给收起来。 想偷跑,想跳楼吗?楼层的窗户都安装了铁的防盗棱。防盗棱上锁满了锁。病人出了活动室都要有护士跟着。没有丝毫逃跑的机会。 可南于是老是在单位是否会来接自己这个问题上想,不想都不行。被吓破了当初在自己家里骂人的胆。 于是可南就在医生查房的时候问自己的医生:单位会不会把可南扔在这里就不管了?!医生就说不可能。虽然医生这样说,可南心里还是没有底。 可南就找护士长,要求给自己家里人打电话。护士长说医院规定不允许病人向家里打电话,一打就乱套了。家里有事会向医院里打电话。或者家里人来医院看病人。 可是家里不知道可南被学校再次送进医院。家里人怎么可能来看望呢。 可南又找护士长,说一个多月过去了,怎么单位里病不来人看望可南呢。其他新来的病人都是几个星期就来看一回。护士长说可南说的也对。可南给可南单位打个电话,让他们来看可南。 于是护士长就向可南的单位打了电话,说,你们把人送到这里都五十多天了怎么也不来看看病人的治疗情况呢?于是单位就来了人。 来的是工会主席和后勤主任。在接待室里,带来了一些吃的礼物。他们的态度还好。只是后勤主任问了一句让人耐人寻味的话。他说:“可南你还考研究生吗?”得了神经病还能考研究生?分明是一句戏谑。这让可南想到生病前,最后一次复习考研的时候,有一天在实验中学办公室,有与可南同宿舍的黄老师和另一位其他宿舍的老师在,那位其他宿舍的老师对黄老师说:“你给他说呀!”黄老师就说:“人家考研究生。”就因为考研究生陈枚就无法与可南谈恋爱了吗?而如果可南不考研,陈枚就打算与可南谈吗? 学校派人到医院看望可南以后才告诉可南家里。可南的母亲第二天就乘车来看可南。可南的母亲说送进去一个多月才给俺说,怎么不早告诉俺! 可南想出院,医院里医生没答应,说是可南的病没有康复,于是这次就住了下来,可是医生没有告诉可南他所听到的他家楼上那母女俩的吵闹声是幻听,是在住了六次精神病院后,可南在一本精神病学书上才知道那些闹他一举一动的声音是幻听。如果医生早告诉他,可南肯定对自己的状况早有认识,而早有了认识可南就不会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继续暴跳如雷地骂人了。 可南受着煎熬在医院里治病。所谓煎熬不仅指被困得团团转,还包括吃不好,睡不好。医院里给精神病人吃的饭简直就是狗食!可南总是勉强地咽下去一点。几乎每天夜里三四点钟就醒,再也睡不着,就起床在楼道里有限的空道上来回地走,每一个来回都看一下墙上的挂钟。午休的时候也是这样。 自从入医院以后,那母女二人的吵闹声就没有了。一进医院门就没有了。那时的可南认为是那母女俩把他害进医院后就完成任务撤退了。 住了三个月后,可南单位的工会副主席和可南的二哥来接他出院。在医院换上自己的衣服后,可南真是喜气洋洋。天天盼,终于能到外面来了。而他在医院里常趴在病房的窗口向外面看,觉得每一个在外面路上行走的人都那么自由幸福,觉得只要能出院,这一生什么都不要了都行。 出院的时候,医生嘱咐可南要坚持吃药。护士长也说要吃一年的药,甚至要终身服药。可南没有听进去。可南认为自己是被害进来的,情况特殊,明明是没有病,吃什么药呢。 可是可南的母亲劝着可南要吃药,说出院的时候医生开了一个月的药。说哪怕只吃这一个月的呢。于是可南就吃药,但是忘记了每次每种药吃几片,结果药就吃乱了。过了一个星期,可南就开始觉得心慌,一阵比一阵厉害。可南就感到害怕,不知道这样会发展到哪一地步。可南的母亲差二哥家的小孩叫来了大哥、二哥还有四弟。他们就商量怎么办,觉得还是去济宁的精神病医院。可南也就听从了。他们用农用三轮车把可南送到去济宁的公路上,然后截了一辆出租车,二哥开三轮车回家,四弟和大哥以及可南上了出租车。 到了济宁精神病医院,医院的大夫已经下班,值班护士把可南安排在一号病房。 到了早上六点钟,可南感到眼睛里冒花,脖子歪歪着。医生要八点钟才上班。于是大哥和四弟就看着可南在走廊里走动。挨到了八点,医生上班了。可南他们弟兄三个就进了医生办公室。医生询问可南在家里吃药的情况,可南就已经说不出话来。 “药肯定吃乱了,缺药造成的。”医生说。 于是医生就让可南去病房打吊瓶。等到打到第二瓶,可南就觉得身体舒展开了。四弟和大哥就去办住院手续,再次住了下来。又煎熬了五个月,才出的院。 这次出院,医生开完一个月的药,又在一张纸上写了每种药的服用量。可南小心地拿好。 按医嘱吃药了,药物反应又厉害了。可南只觉得双腿难受,起坐不能,坐也不坐不住,站着更难受。可南的母亲看在眼里,心里跟着痛苦。有时候半夜里醒了,便再也躺不下。就出了家门,在村前的大街上遛,天黑漆漆的,整个村子沉睡着。可南一直遛弯到天明。 后来,吃完出院的时候拿的一个月的药,就没有再去拿。不吃药,就没有了药物反应,双腿不再难受。可南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想想自己眼前的光景,不知道能不能找个对象结婚。是什么原因致使自己走到这一步的呢?想起在医院的时候,好多病友说他们在患了精神病后妻子都与他们离婚了。自己四十一岁,没有结婚。患了这种病以后,很难有女人再愿意自己了吧?想着想着可南心里就害怕了。 上班找对象 可南在老家里呆不住了,虽然她母亲想在家里在养养他这个住了五个月医院的儿子。 上学学习好,最后考上大学,可南曾经给他老母亲带来荣耀。而今可南成了母亲最大的心病,天天为他揪心。 想来想去,还是先去学校上班。反正不吃药也没有了声音,不吃药身体也舒坦了。而且能上班就说明病好了,就能找个对象了。曾经那么挑剔,现如今恐怕能找一个就不错了。谁愿意找一个神经病整天陪着过日子呢。 可南买了一套新西服,穿戴整洁去上班。他先去了校长室。现在的实验中学校长已经易人。原来的李校长调到滨海市教师进修学校任校长,新来的叫张校长。张校长是某师范大学物理系本科毕业。听实验中学的老师说张校长也曾经被分配到在北宿镇的三中,早于可南分配到三中的时间。后来张校长调进市里,担任滨海市第一中学副校长。在可南生病请假的时间里,张校长就接替李校长任实验中学的校长。听学校的老师说,张校长人很好,年轻,平易近人,青年教师都爱找他谈心。 可南就去了校长室,刚坐下,张校长就突然说:“把你的职称给晋了。”可南就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其实可南也着急进职称,他现在还是中教初级,是自然晋级。)没能接着张校长的这句话继续说下去。而张校长呢,大概见可南没那进职称的意思,就关心了一下可南的病情。然后就说可南去后勤找高主任去吧。 可南就去后勤办公室找高主任。高主任在可南住院期间曾经和学校工会主席代表可南所在的实验中学去看望过可南。那是可南第一次真正住院。 高主任那次看望住院的可南,也是突然说:“还考研究生吗?”可南没有回答,心想:可南精神都分裂怎么他还问可南这个问题呢。 可南就想起来在可南还没有生病的时候,在可南所在的史地生办公室里,一位老师对与可南一个宿舍的黄老师说:“直接给他说呀!” “人家考研究生!”黄老师说。 可南就记得在他在实验中学追校医陈枚的时候,陈枚经常找与可南既是同一宿舍,又同一个办公室的黄老师。 直接给他说什么呢?是让黄老师直接给可南说陈枚愿意接受可南的追求吗?或许不是这个意思,是可南多心,可是办公室里没有别的人呀。 这么绕来绕去,是可南不喜欢的。 现在,可南要求上班找到这个后勤主任。他不再给可南谈考不考研究生的事了。他说可南坐在办公室里等一会儿。等了一会儿,一个也经常与陈枚一起检查卫生的高大粗壮的体育老师进来了。可南见他进来,就礼貌性地站了起来,因为可南与他也算熟悉。谁曾想这个体育老一把抓住可南胸前的西服领子,提了提,说:“在哪里买的好西服呀!”可南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就说在滨海市百货大楼买的。 后勤主任分配给可南的工作是浇花浇草拔野草。于是学校的老师们就见可南每天拽着二三十米长的塑料管子放水浇花草地带,又见可南用手一点一点拔除花园周围的杂草。有时候手被扎破,鲜血直流。后勤主任对他凶得很。常常对他大声吼叫,抱怨他草地没有浇透或者嫌草没有拔干净。更有甚者,后勤可南同办公室的一个和可南同岁的,另一个比可南大七八岁的老师,暑假里三个人被安排把几十个教室里的破旧的学生用的桌椅方凳背到校园西南角的木工室。天气热得很。一趟一趟地背。与可南一起的那两个人骂骂咧咧,到处撒尿。开学后,在后勤办公室,当后勤全体人员都在,六个人打扑克,另外三四个闲聊着。可南就谈到,可南的邮箱里常收到黄色的视频,与可南一起在暑假背学生桌椅的那两个人把扑克摔出几张:“他娘没有人问他的事了!”另一个也摔出几张扑克:“他老娘!”可南坐在离他们打扑克的办公桌前,一时下不了台。整个后勤在场的十一二人都知道他们俩借事骂可南。因为可南在家属院的屋子里害病骂人好几年,现在病好了,该他们骂了。可南是在自己家里朝院子里骂,而他们则是骂到可南的当面。显示出他们才是厉害的角色、会骂的人。 到了寒暑假,可南又打扮一新,抖擞精神,开始到滨海、济宁、济南的婚姻介绍所征婚了。在这些介绍所里,可南都隐瞒了自己患过精神病。可南常常对着镜子看自己的面容,五官还是那五官,只是已经是四十一岁的人了,与大学时候的照片相比,人老相了。添了白发、皱纹,改变了对人和事的看法。在济南,参加一个婚姻介绍所在山东大学举办的联谊会。可南在联谊会上看上了一个女子,鼓足勇气,让红娘去问一问,红娘回来说:“不行!人家姑娘才23岁。” 红娘给介绍了一个在济南做化妆品生意的,年龄三十左右的女子。身穿大格子呢子上衣,下身穿黑裤子。是穿着时髦,却愈发掩盖不了青春一去不复返的残酷现实那种女子。可南和她两个人聊了一会,也就作罢了,互相没有留下电话,没有提及下次见面的事。 济南的红娘又给介绍了泰安市的一个女子。可南坐汽车到了泰安,然后给那女子打电话。那女子说可南不要动,就在汽车站旁等可南。可南就买了包香烟,抽了两支,那女子来到了。又一剩女。个子高高的,身材有些胖,张相不敢恭维。可是可南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可是难道厌厌地在一起活着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那女子把可南领到他的家里,她的家离车站不远,是一片棚户区。但是她家的房子却大得很,当她把可南领到二楼时,她说她家的房子有六百多平方。当时新建这些房子的时候,那可是惹眼得很。只是这世界变化快,在周围高楼大厦病包围中,这里就是一片废墟。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多少青春男女曾经风华正茂?多么高傲,多么挑剔的人一年又一年,变成又丑又只能活动在一个小范围里老年人。人是一代又一代,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拍在沙滩上,就这么残酷! 泰安这女子的姐姐、姐夫、哥哥和妈妈都在,并且听说她姐姐是个狱警。她们到外面的饭店订了很多的饭菜,看来她们都很在意这次见面。可南心里想,一会一定要告诉她们自己患过精神分裂症这个事情。好让女方拿主意。饭局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吃过饭,过了没有多大一会可南就起身告辞。那女子的姐姐和姐夫说:“我们也要到西边的104国道上去等过路车,咱们一块走吧。”可南说好,就一起上路。可南就告诉了她姐姐自己的病情,她姐姐听后吃了一惊,说是回头她把实情告诉妹妹。当可南回到家的时候,那女子就打来了电话。说是她和她全家都无法接受可南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这有一事实。可南不但没有失落和难过,反而一身轻松。人在这种情况和别的情况下为什么非得要结婚呢?单身至少有自由。单身是有单身的好处的吧? 在精神病医院里想起了从前的恋情 住精神病院应该比劳改犯受罪吧?住精神病院内心困,焦虑不安。从入院到出院,一直困顿焦虑。每时每刻都这样。觉得被关进笼子里一样。住精神病医院要与缠身的病魔作斗争。与因为被关闭所造成的伤害作斗争。一直在挣扎。 在精神病院里,可南常常做梦在大学的校园,或者在青岛的街道上。醒来后心里带着残留的深情和残留的爱意。可南不知道他梦中的情人们都在哪里,生活是否幸福如意。而可南醒来看到自己躺在精神病院的床上。可南要带着精神病人的印记,回到单位,回到村子里,在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群中活下去。也许有人疼,如母亲,爱情绝不再有了,从可南堕落的时候爱情就离可南渐行渐远。 可南说过,他生活的最高理想是守着家和爱人,然后读书书写,然后纵情于山水与都市之间。全部给颠覆了。全部破灭了。没能力顾及了。只祈求住完院痊愈了病魔能不再来。 每一次爱都觉得是唯一。每一次都真挚纯情。每一次的失败都觉得天塌了。没有为爱掉过泪,没有喊叫,没有大醉一场。打击是怎么样子作用在可南身上的呢?是在心灵深处作用的吧。是不着痕迹。是默默忍受。不动声色。单独看中学大学和刚毕业后写的那些诗能看出端倪。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可南没有生死相许,但是为了爱真正疯了。 可南看了精神分裂方面的书,知道中外医学界都还没有确定明确的病因。但是精神分裂肯定与他的经历有关。早年丧父,没有父母左右平衡的影响和教育。爱哭的母亲,长期地影响着他的幼小的心灵,使他敏感、脆弱。 可南患的是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可南就想:偏执型精神分裂症里有自己执着的重重叠叠的对爱的渴望、追求和痛苦,执着变为偏执;有严酷的社会现实和打击;有可南不由自主的堕落;有童年家庭的不幸,等等。这一切都凝结潜伏在可南的躯体里,并悄悄地起着走向病态的作用。而分裂是理想与现实的分裂,自可南与社会的分裂,自可南与社会难融为一体。自己与自己也分裂了,美好与堕落一分为二。 可南喜欢文学,尤其是喜欢读诗和写诗,使他追求唯美,使他追求完美,使他追求诗一样的生活,使他重情,渴望诗一样的爱情。那样的人。那样的情。那样子活着。也许他追求的太卓越,没有遇见与他旗鼓相当的女子,没有遇见那样心灵和思想的女子。他崇拜女人的美,但是也带着男女平等的观念,他不是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所以爱情没有成功。 为什么就堕落了呢?有答案吗?只是在于性诱惑?在于当时全国黄色蔓延的环境?在于腐败现实,在于中国的建设,在改革开放的时候,只强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一手软一手硬。精神文明建设没有跟上来。国家的开放引进了外资和国外先进的技术和设备,也使得西方的污秽的一面渗透到中国,从深圳,从南方,然后从沿海向内陆蔓延。 可南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农村,事业无成,爱情和考研都失败,再加上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共产党的腐败使他不满现实。这一切使他孤独,使他自由散漫,使他游离。他身上的正能量越来越少。慢慢地可南就堕落了。 每次出了院,可南的老母亲都接他到老家住上几个月。住院的精神病人的菜都是放黄豆油做的。吃了半辈子花生油的他很勉强地把菜咽下去。回到老家母亲就抚养抚养。常给他包水饺,买猪排骨,或者煮整鸡。母亲七十八了,靠自己再也不能走着去赶集了,但是她还坚持自己去买鸡买肉,一到张庄集、西罗集或者果庄集那天,她都早早地吃了早饭,坐在院子外的大路旁等开三轮车赶集的捎带着。她顽强地从外面走到堂屋,从堂屋走到外面,不厌其烦地一天三次做饭。也许她觉得只要她的这个儿子在他身边,能每天看着,给他做吃做喝她就满足。也许是要告诉可南:一定要顽强地活下去,一定要活得顽强。母亲说每次可南住了院她都要大哭一场。路太远呀,可南的母亲说,住在济宁离家一百五六十里路,要是住在滨海市就好了,能经常去看看。 抚养几个月后,可南在家里呆腻了就坐车回城。常常是母亲随可南进城。除了儿子做饭吃,母亲就到看大门的那间小屋里去。因为那里是家属院的大爷大娘们聊天打麻将的地方。有时就去工会主席的家里,有时去哪个大娘家里,有时被人拉着去家属院里信基督教的老太太们的聚会。她可能也因为可南发病骂人而到处给邻居们赔理道歉。 在老家的时候,邻村可南老姨的五女儿五香姐来可南老家传教。说姨呀你信主吧。信主有依靠。有灾有难就找主。可南的母亲和可南就去了五香姐家,和九十岁的老姨一起去十五六里外的一个村子的教堂聚会。那次聚会有五六百人。先是演了天上主和众神的生活,然后是一个信教的老师祷告,流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然后是教会里的头头讲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拍桌子砸板凳大声吼叫地讲。 可南没有信教。可南在吃饭的时候给五香姐的男人说:“可南是个大学生,相信马克思主义哲学,相信唯物论。没有神。人类都登上月亮了,国际空间站都运行好几年了,天上没有神仙。虽然科学家们还没有解开宇宙形成之谜,虽然他们对宇宙知道的很少,但是可南绝不相信在更远的宇宙深处居住着神。”可南没有信主。虽然教会里来了几个人到可南的老家。虽然他们激昂有力地在可南面前祷告,可南依旧没有信主。可南不信,他母亲也就没有信。 出院后介绍对象 有一次可南的母亲和几个老太太赶城里的集市,路过实验中学家属院西边的小张庄村。在母亲歇息的时候,遇见在路旁住的两间房子里过日子一个老太太。两个老太太就攀谈起来。互相询问的时候,才知道可南四十多了还没有结婚,目前也没有谈着的女朋友。小张庄住的那个老太太就说:“俺儿、儿媳、俺女儿在外面上班认识不少大龄闺女,俺村子里也有。可南给您儿介绍介绍。”可南的母亲就答应了,说那就多麻烦您了。 之后可南的母子俩就经常出入小张庄那个老太太家去相亲。就象可南调进实验中学后经常去滨海市龙山路那个婚姻介绍所那样。只不过那时的可南三十二岁,现在的可南四十二岁;那时的可南身体健康,现在的可南住过三次精神病医院。那时候还有几个想交往的,现在的都是剩女。那时候还有一见到就砰然心动的感觉,如第一次见到马兰,如今一见到就无动于衷。可南也想到自己这十年间的变化,可南面容不再年轻,两鬓有了不少白发,眼睛不再明亮,而且最主要的是得了精神分裂症住了三次医院。精神残疾,加入了残疾人的队伍。成了弱势群体里面的一分子,需要有人监护。而且病魔上身,缠上就是一辈子,说不定哪天犯病。自己还有什么资本一搏呢?没有了,还敢有什么追求?还有什么理想呢? 小张庄的那个大娘也没有帮成忙。介绍了十几个,有一半是女方没有看中可南,一半是可南实在是不能愿意。有两个是有了第二次见面,一个是第二次见面刚开始,刚并肩走了几步,女方的电话就响了,是她家里人来的电话。接完电话,那女的就走了,从此没有联系。另一个的第二次见面可南他俩一起去逛公园,逛完向回走的时候,迎面来了一群学生,擦肩而过的时候飘来一个挺响亮的声音:“那个是神经病!”不知道这些学生是哪个学校的,反正可南她们两个后来就没有了联系。 可南的母亲后来就去了老家邻村的舅表哥家,要求表哥操心给可南介绍个对象。几天后,表哥打来电话,说让可南母子俩去他家一趟。于是可南就用自行车驮着可南母亲到了表哥家。表哥说,有一个没结过婚的,28岁了,是附近安平庄的。表哥说这个女子常来这里的他舅家。可南母亲说那是大闺女呀。碰这么一个不容易,只要不很丑就得愿意了。 于是表哥就领着可南母子俩去那女子的舅舅家。表哥说那女的这几天在这里,说好了今天上午十点见面。 于是大家见了面。不是很丑,不是丑,一般的人。还有一个肤色黑黝黝的女子,二十左右,说是云南人,送了彩礼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做老婆。可南在那里过了没有多长时间。出来时发现这家在院子里养了不少猪,楼上楼下两层都是猪,有人就说猪都住楼了。 可南和母亲刚回到老家,可南的表哥和另外一个男的就乘摩托车来了。说女的没有意见,想问问可南的意思。可南张了张口,没有说出什么。可南母亲就对可南说快去叫可南大哥。可南急急忙忙去叫来大哥。表哥说:“我问女方了,闺女没意见。我们就是来问问你们什么意见,考虑好了没有。”可南就说交往交往再说吧。他们几个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留表哥喝酒吃饭,表哥说真成了,有的是喝酒的机会,就要了可南的电话号码,说是女方让要的。 过了几天,可南就回城了。那女的就发来了信息:“今天去你那里,你在家吗?”就回在。 上午九点,那女的就来了,啪啪啪的敲门。可南开了门。那女的就说可南家挺宽敞漂亮的。可南心里就想家里一件家具也没有,当然显得宽敞,至于漂亮,是那白中略带粉红色的地板砖和墙围子漂亮,那也是可南觉得的。三十七处那个女的来的时候,说可南这里真像狗窝赶快换床明天就买大床去。说是狗窝,是指那床是简易小木床。家里另外一件家具就是老家的做木匠的堂哥给做的农村家家用来吃饭的矮脚木方桌。厨房里有一个煤气罐,一个煤气灶。书有几百本,堆在大卧室里,然后有一台台式电脑。狗窝也好,漂亮也好,反正就这样。可南毕业教学十四五年了,考了三次研究生(两次中文,一次法律),谈了几次女朋友,堕落了几年,就混到这样子。 同一年毕业的同学,早结婚的,孩子应该也十三四了,该上初中了。可南想可南是怎么一步一步、一年一年走到这一步的呢?都是什么因素造成了今天这结果的呢?正确的做法、活法是什么?是中规中矩、适应社会,像绝大多数人那样毕业后就找对象,然后结婚生子,然后做好工作吗?可南是怎么混到今天的,如果读了前面的内容,大概能明白的。可南肯定是一个失败者了。可南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可南别无选择。再也玩不起在,再也输不起了。 安平庄的那个女子当晚就住在可南这里了。可南听到校长的声音:“这个丑,让她走。”可南想:可南这个时候说这有什么用呢。就搂着那女子睡了。 可南想他背后缺少一个父亲般的教育、引导,一个经历过少年和中年的老人的指导。一个通晓人情世故的父亲。一个对世事明白、知晓天命的父亲。父亲的55岁早逝,可南的损失大了去了。母亲的忧愁、爱哭、多愁善感,直接影响了可南,使他虽然有一个男子汉的外形和容貌,性格上敏感、多情、女性化,内心柔弱,思想上喜欢和平、无为、没有男人的侵略性、缺少男子汉的心计、手腕和策略,来处理男女关系。没有一个父亲般的管教,使他越来越喜欢自由,越来越偏离正确的道路。 爱情上的失败,使他远离人群,使他喜欢到一个清静的地方去思考、去读情诗、去听情歌,亲近书本,去寻找爱的真理。他想弄明白女人,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就想:也许自己运气不好,他没有遇见一个爱文学的,爱读书的,有思想的,与自己旗鼓相当女子。青岛的乔虹房间里没有什么书。邹晨是艺术系的学生。树桠和叶子却不是最爱,没有一流的容貌,没有来电和心动的感觉。 安平庄的那个女子在可南这儿过了一晚上,第二天她去了济宁。临走的时候说让可南给她爸爸买个鸟笼。可南下午就去了花鸟市场,买了鸟笼。傍晚的时候那女子就回到可南的住所。刚进门就说她的手机丢了,让可南给她买个手机。可南就又在第二天给她买了手机。她拿着手机,提着鸟笼就回去了。临走之前,从她包里拿出一张一寸的照片。是个男生,挺英俊,说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做传销认识的。 可南有时也想:可不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一辈子呢。古今中外自己生活一辈子没有结婚的人不在少数。可以的吧?自己喜欢来去自由,喜欢独来独往无牵无挂。看一辈子书,游山玩水,写点东西。也是一个很好的人生选择。所以当几天后安平庄的那个女子带着一个女伴再来敲门的时候,可南没有去开门。她们在门口等了又十多分钟后就走了。可南做在电脑旁,一动不动,一直忍着不弄出响声。那女子就没有再来,也没有再联系。 可南终于歇息了下来。看看电视,上上网,看看书。不接触邻居,(见面只打声招呼)不联系同学(自从生病以后,还没有一个初中、高中的同学来看望过他。)这正好是可南所希望的。无论他过去怎么样,也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经历如何,总要活下去吧。活到现在这个样子,总要活下去。除了在第一次住济宁精神病院时,自己对医生说过不想活了,其他时间可南还没有过自杀的念头。 可南是在结婚之后才瞧不起女人的,这个时候还没有瞧不起。这个时候还相信男女之爱。尤其还被情歌、情诗,被艺术作品中的爱情故事所打动的时候。还觉得它们是好东西。可南也在作协主席王蒙的书里听人说过这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爱情,所谓爱只不过是爱自己罢了。这是北京的一个女作家说的。上世纪六七时年代的运动中,为了自己而与爱人离婚,划清界线,断绝夫妻关系。可南觉得就自己在爱情中的遭遇而言,乔虹和邹晨,明明是爱了,是所谓的爱,还为自己的面子,为了自己的心,为了自己的一时的心情,断然斩断情丝。全然不为自己所爱的人的心着想。不想想别人怎么忍受。女人不高明之处在于:她们不去积极追求,不去把握控制自己的幸福。还伤害打击积极追求自己的人。眼睁睁看着它错过。 前面说过,可南迷信爱情,是个爱情主义者,仰视崇拜美。可南那些年就想:没有爱情还怎么活啊!就像毛主席逝世以后,好多老百姓就想没有毛主席可南们怎么活啊一样。可南写信问过叶子和树桠人为什么活着,树桠和可南都说是为了爱。叶子说人首先活着,然后才再想为什么活。 现在的可南经历了这十几年的生活以后,他觉得自己不再迷信爱情,不再是爱情主义者。觉得有人活了一辈子只为了吃穿。不是有句顺口溜吗,“南里北里去做官,只是为了吃和穿。”可南记得母亲说过:人为什么活?为了一辈辈的人烟。有时干脆说为了孩子。 在这段日子里,可南用读情诗、听情歌来温暖自己。在自己的家里,舍弃了外界。 可南也从网上购买了西方美学史和西方哲学史方面的书,也买了语言学、人类学以及十几本各类心理学方面的书。读书不仅能使时间不虚度,还能提升优化读书人。 经历过许多许多的故事之后,经历过许多的时间之后,可南觉得自己会慢慢地沉浸到书中来,沉到书和回忆中来。到时候可南会在很老很老的时候,不断地回到过去,不断地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往返穿梭。到时候三者会沉积下一些东西。可南会尽自己的能力把它们记下来。 所谓人生。 大学的时候读过一本书,说是中国的家庭百分之八十没有爱情。这些家庭是如何维持和生活的?大学时候树桠曾经对可南说,说她们系的一位老师说:爱情是极其稀少的,一千对人中也许有一对有爱情。也听人说:爱是生活的奢侈品,是稀有物。也有人说:人世间凡人只有残缺不全的爱情,完整的爱情也许只在天上有。 后来可南又去学校上班,后勤主任已经换了人,姓张,学校成立那一年与可南一起调进来的,原来任会计一职。当会计的时候,他曾经给可南介绍过家在人民医院的一个女的,挺丑的一个女人,又丑又老相。可南坐在那里,这个会计给这个丑女的家长聊天影射可南。他给那两个家长说:“在路上截住人家女孩子,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呢?”那时候老婆是人民医院护士长的教导处副主任,也给可南介绍了一个家在人民医院的丑女子,这次这个教导处副主任影射可南说的是:“他见了那么多女的,都让他杀了吧?”这两个丑女可南都没有愿意。 精神病康复后结婚 26 话说可南又去学校上班。这次后勤主任没有安排他浇花浇草,他把可南安排到后勤员工办公室里接内线电话,学校里前后勤、老师办公室、学生教室、伙房等等如果水管坏了,或者灯头坏了,就会来学生说或者打进电话来。后勤主任说:“学生来找的,就记在小黑板上,打进电话来的,也记在黑板上。可南没有别的任务。” 后来有一天,正在办公室的时候,可南的手机响了,一接是可南的兄弟打来的,说是要给可南介绍个对象,是他丈母娘那村的,女的离过婚,38岁,可南说正有人给说一个来。他弟弟就问是哪里的,可南说是哪里哪里的。可南弟弟就火了:“不行,太远了,就愿意可南给可南说的这个。起码先看看再说。” 几天后,可南的弟弟就带着两个女的来了。一个高一点长型脸,一个稍矮圆脸型。当时可南的母亲也在。就寒暄着说话。可南的弟弟指着高一点的那个说:“这个就是给可南介绍的,叫张玉。”又指着矮一点的那个说:“这个应该喊姐。”可南就叫了声姐。然后就是可南倒茶。 “可南们到卧室里拉拉呱吧。”可南的弟弟说。于是就到了卧室说了几句话。然后分开后可南的弟弟就问可南,张玉的姐姐就问张玉,然后张玉的姐姐就与可南的弟弟通话。都说没有意见。然后可南的弟弟说可南们俩就都留给对方自己的电话吧。然后留了电话之后没有多大一会她们姐弟俩就告辞了。 隔了两天,可南就给张玉打了电话约她见面,张玉正在城西的汽车超市给人家打工洗车。两个人就说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时间是当天的晚上七点半,地点是在文化广场。 从小张庄的那个大娘开始给可南介绍介绍对象开始,可南每次都感觉是在惨淡经营。可是命运到了这一步又该怎么办呢?即使早结婚,到了四十几岁也该是惨淡经营的心情了。想到这,可南就释然了许多。说“人为了孩子活,为了一辈辈的人烟活”这话的人大概也得是四五十岁的人了。 张玉是带着她四岁的女儿去的文化广场。她说在离婚时女儿是判给男方的,是她放心不下,离婚后又去原来的家里看望女儿。见到女儿时,女儿正在大街上乱跑,跟着邻会居家的孩子玩耍。张玉说,见到她女儿的时候女儿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的爸爸到处逛着玩,也不带着还子,有时把小女孩交给邻居,有时候就把她锁到院子里。小女孩的爸爸到处逛着玩,也不干活挣钱,不出去打工,不安心在家种地,就是闲逛,又馋又懒。要不不会给他离婚的。 张玉说见到女儿时她就哭了,女儿也哭,妈妈妈妈地一个劲地叫她。张玉找到她原来的对象,让他跟着女儿去法院去公证处,孩子就改判给张玉。可南问:“你对象怎么愿意把女儿改判给你的。”张玉就说:“他心狠。他把孩子当成包袱。没有孩子他才轻松。” 可南后来就送她们娘俩回租房子的住所。娘俩租了一间民房,天冷了,房子里也没有暖气,冷得很。回到租房子的家,张玉就下了两碗面条,面条里放了一根火腿肠,问可南吃不吃,可南就说吃过了。可南就觉得她娘俩可怜。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张玉就说:可南该请客,去酒店请可南们娘俩。那天晚上,可南就领她们娘俩去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店。点了四个菜。好像有个火锅,有个麻辣鱼。 见了几次面可南说可南这里有暖气,可南们租的房子那边太冷,就让她们娘俩退掉那边租的房子住过来了。 可南的母亲打电话问可南与人家交往的情况,可南就说能怎么样呢,住过来了。可南的母亲说那就年前里结婚吧,可南都四十三岁了。可南想了想,说行。可南母亲自从可南毕业后,每隔两年都给可南做两床新被子,说是给可南结婚用的,如今已经做了十几条了。 于是可南的母亲就让可南回趟老家,好商量商量办酒席的事情。可南去了趟老家,给他母亲说:“酒席就别办了,全家十几口子人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了。”可南的母亲和可南的哥哥弟弟都不同意,说咱家年年喝人家的喜酒,钱都花出去了,都为人了,咱有事也该收收他们的礼金了。而且办完酒席剩下的礼金可南们拿回城里也正好买家具。 可南拗不过家里人,就回城办结婚登记的手续。想不到结婚登记这么简单,盖个章就是结婚了,那么也可以说离婚的盖个章就是离婚了。就是找到想天天在一起的难啊!就是在一起过日子不那么简单,闹离婚不那么简单。 可南不是诗人海子,不像他那样为爱殉情。可南也不是诗人顾城,顾城砍杀了妻子又自杀。可南有点像诗人食指,后来也患了精神分裂症。可南追求爱情不成功,考研究生没考上,然后不断地堕落,然后带着沉重的过去苟且偷生,也许是应了那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也许是经过那些事情,可南无可奈何了,麻木了。 患了精神分裂症还能干什么事业吗?四十四岁了还能再像以前那样追求爱情吗?能找一个愿意和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在一起生活的就不错了。有一个女人愿意照顾可南就是可南的幸运了。还能干什么事业,还能追求什么爱情?不能了。不说命该如此,可南迷信过爱情,可是可南不封建迷信。不相信冥冥中有命运主宰着。生老病死,是自然的事情。是人作为一种动物,应和着自然界的变化发展。可南考了几年研究生,学习过马克思哲学基本原理,懂得这些道理。 可南堕落过,没有脸再说为他人活,为集体活,为国家活了。原来觉得没有爱情的日子没法活,现在觉得只要有吃有喝就要活下去。只要不是病死,只要不是他杀,只要不是因为天灾人祸就要活下去。可南四十二岁,就要结婚了,就要和一个离过婚,38岁,长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而且还带着一个四岁女儿的妇女结婚了。 酒席是可南老家附近村的包厨的几个人包的,他们开着旧客车改造的汽车,车上带着所需的各种菜、各种厨具和酒桌。可南家只需每一桌付给包厨的300元钱,人家就给可南出多少桌菜。这样可南家只需要迎客送客、敬酒敬烟招乎客人就可以了。 那天早上,本家堂哥们先到的,可南递给他们烟抽,二叔家一个奶奶的哥哥后退一步,害怕似的接过烟。可南混到了今天这一步,落到了眼前这一步,都觉得与可南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吧?不像考上大学送可南上大学时期了。现在只说眼下该说的,只做眼前该做的。他们很少与可南说话,好多事情只与可南的母亲或者与可南的两个哥哥和弟弟商量。可南已经是个精神残疾人,是个废人,是个无用的人了。可南退出了主流社会,不管是主动退出还是被动退出,也不管可南愿意不愿意。 可南最怕出头露面,最怕应酬。结婚那天却必须可南出头露面,需要可南应酬。好在母亲和哥哥弟弟们都不难为可南。好多话,他们替可南说。好多事情他们替可南做、或者指点着可南让可南做。尤其是敬酒的时候,每个桌子,每个人都要敬一遍,可南端起酒杯,好像每次都说:“您喝好。”就这一句。亲戚们大概也是可怜可南、同情可南。都挺好。一天从早到晚,没有闹事的,没有出什么差错。大概觉得是喜庆日子,没有人提可南的病情,没有人说可南生病几年骂了几年人的事。没人说,没人提及。 晚上,他们拾掇好二哥家的西屋,在西屋放了一张小木床,铺好母亲套好的褥子和棉被。忙过去了一天了,可南和张玉就睡在那里。那天天气很冷,他们都脱了衣服,躺在被窝里,就做了那事,觉得很平淡,很平常。然后可南就给张玉讲了可南的童年,讲可南母亲把他们们兄弟姊妹六个拉扯大是多么含辛茹苦。张玉听了好像不为所动。而且她还给可南讲她前一段不幸的婚姻生活。讲着讲着就哭了。她说她前任丈夫特别懒,不想着为家庭挣钱,只想着玩。还说他特别能说谎。于是两个人就打架,使劲地打。说还好都是张玉先打她前任丈夫。后来日子实在没法过,张玉的二兄弟就说姐姐可南离婚吧,别再与他一起生活了。 第二天,可南俩坐车回邹城。回到城里,张玉就对可南说:“把可南女儿文文的户口迁进咱家里来吧?”可南想了想,觉得文文既可怜又可爱,就点了点头。于是文文不仅在现实上而且在法律上也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于是可南家三口人集体出动去家电城区买家电,买了电视、冰箱、洗衣机、空调。木制沙发和两个大床和两个床垫是结婚前可南的母亲出钱在镇里买的。这样可南就开始了他的婚姻生活。只是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不这样还能怎样呢。只能如此了。可南玩不起也输不起,由不得他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就像刘索拉的那篇小说的名字《可南别无选择》,可南确确实实别无选择。可南觉得自己到了最后怎么笑都笑不出来了的地步了。 一个受情诗、情歌和小说中爱情故事影响甚重的可南,一个相信爱情,迷恋爱情甚至迷信爱情的爱情至上主义者,从中学开始一路走来,不断追求一见钟情的美丽女子。结果还是失败了。那时总觉得:如果追求到爱,会时时刻刻感觉幸福。一直到老。就象一首情歌里唱的:“直到老得哪儿都去不了,你还把可南当做手心里的宝。”那时可南刻骨铭心过,神魂颠倒过,那时遭受了打击,就觉得世界末日到了,天塌了一般。 那时总认为没有爱情的人生怎么过? 可是世界上真的有情诗、情歌和小说中所唱所描写的爱情吗?那些都是艺术化了的爱情啊!是不是如果可南真的追求到了爱,那爱也会慢慢地淡化?感觉变得平常?甚至也有厌倦有厌烦有争吵有动手动脚打架的时候?可惜可南没有经历爱的成功,没有经历从爱走到婚姻。所以可南不知道。也许可南在追求世上不存在的东西,也许是可南没有遇到与可南对等的女子。也许是可南一意孤行,根本不了解女人。 可南疯了。得了精神病。人家给介绍了个结过婚并且带着一个三岁女童的三十七岁的妇女,可南与她结了婚。结婚时可南四十二岁。 可南不知道是否有到老还拿对方当做手心里的宝的婚姻,但是可南知道,可南能肯定可南有一个没有爱的婚姻。 但是,一个人究竟怎样就能活下去?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一个被日本鬼子强征到日本做苦工的中国农民,从日本的苦工营里偷偷地逃了出来。他进了日本国土上的一个深山老林,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直到打败了日本以后许多年,人们发现了他。 他是如何活下去的?靠什么活了下来?! 一个人只要不自杀,只要不被他人所杀,只要不是病死,只要不是老死,只要不死于天灾人祸,只要他能弄到吃的,他就能活下去! 可南不自杀,也没有人要杀可南,可南还没有到老死的时候,可南没有碰到天灾人祸。可南有病,但是能治愈,不至于病死。可南有三室一厅的房子在县城,有工作有工资,还是个高中里的老师。所以可南能活下去。 没有爱也能活下去! 体会婚后生活 反正有一个女人给可南做饭吃了,也不用可南买菜,不用可南刷碗,不用可南打扫卫生。张玉是个很能干的女人,总是闲不着,把一切弄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并且做的饭菜也很可口。半年后,可南的体重从一百二十斤升到了一百五十斤,腹部的肉鼓了起来。结果婚的男人往往就很快胖了起来。 结婚时可南的病还没有好,幻听还很严重。可南听到家属院的大人小孩都在窗外,看可南可南在家里的一举一动动闹可南,他们能看见可南在家里的所有行动,知道可南大脑中每一个意识、每一个想法,可南洗澡他们能看见,可南过生活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可南就大怒,站在窗口大骂,有时就跑下楼去,坐在楼下的树林里,朝着还亮着灯的各个宿舍楼,用尽各种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回击他们。这时张玉就骂可南,说可南神经病。骂急了可南,他们就打了起来,在床上打,在厕所里打。可南使用了暴力,但是虽然可南病得不轻,可南还留有最后的理智,没有杀人的念头,所以没有出现家破人亡的严重后果。 三天两头可南们吵着离婚,张玉下赌咒,说你不离婚就如何如何,也是不堪入耳的语言。可南就打电话给民政局和法院,咨询离婚的有关事宜。张玉就带着她那个女儿淑文出去,剩可南一个人在家里。可南也联系家政公司,打算找保姆来给可南做饭。但是两三天后张玉娘俩就又回来了。 可南觉得自己异常得委屈。晚上睡醒觉得时候,青岛乔虹的声音出现了,是温柔暖心的声音。可南听见她说:“我累了,也歪歪。”可南就痛哭,大声地,越哭越止不住。这时张玉就从另外一个卧室里过来,用坦露的身体紧紧抱着可南。 可南和张玉结了婚,也结束了可南以前乱的生活,那种堕落的混乱的日子。过上了近似中国绝大多数人过的婚姻生活。张玉在床上对可南说:“相亲时,一见面我就喜欢上你了。”她还说:“以后只准你找我,别再出去找女人了。”在结婚后的八九年里可南确实没有再从外面找过女人。 可南回忆的是自己的人生,不是写小说,人生经历虽然也有主线,但是日常经历的更多的是凌乱,是琐碎,可南的人生没有从头到尾连贯的轨迹,没有轨迹,也没有道路。可南不知道可南写的是什么,可南不学习小说,也不隐瞒回避,经历了什么就写什么,可南在写作上,不想讨人喜欢,不随大流,不迎合读者。因为生活,真正完整的生活就是这样。生活没有概括,没有一个主题,生活有许多的主题。可南不要艺术化,不要想象和虚构。可南读够了那些东西,觉得很假,没法读下去。可南喜欢给自己纪实。 母亲让可南管好自己的钱,在家里掌握财权。可南都是把钱放在大家都知道的地方,任由张玉去花。可南不疼她吃,也不疼她花。也许是可南还有早先善良的天性,也许可南在内心深处不把这个婚姻当回事。谁知道呢,可南自己分辨不清楚。 听可南一个人唠叨,读可南的东西,需要很大的心,很大的包容。可南知道这个。一会这,一会那的。可这就是人一生的状况。可南要从头到尾写一个完整的人生。 结婚第一年,可南和张玉和她带来的女儿淑文出去散步的时候,可南总是走得很快。她们娘俩在远远的后面,总是拉开远远的距离。十年后的今天,可南也能和张玉一起去散步了。 但是十年后的今天,可南变得越来越无聊,生活越来越无聊。可南就听那些悲伤的,带着嚎叫或者哭腔的歌曲,象齐秦的歌,林忆莲的歌,王杰的歌,等等。如林忆莲的:“夜已深,还有什么人,醒着让我数伤痕。”“爱有多深,就有多伤人!”可南认为,可南患精神病就是受的爱情打击所引起的。听这些歌,正在可南的痛点上,正在可南的感觉上。可南不喜欢那些不痛不痒的歌。觉得离可南很远。可南不平衡太大,失衡太重。可南也成了不是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的人。 在今天,网络化时代,可南也从电脑上,从手机上,看到那些群那些网站上多如烟海的色。有的是为了钱,美化性。有的纯粹是只暴露女人。看多了,看久了。腻歪了,恶心了。 也许可南把爱情想的太美,看了女人的器官,就不感觉那么美了。那些情歌里情诗里和小说里的爱情,大多数是没有得到时期的感觉吧!是想象的。有爱情的婚姻,慢慢地就平淡了,甚至不爱了。 关于性,可南这里有一句话,叫:“上去憨,下来怨,想想不如抽带烟。”孔子也说:“食色性也!”真如吃饭一样,饿了就吃,吃完就想别的了,就去干别的事情去了。这样的性肯定大大冲击了所谓的爱情。 可南的同事说:“爱情是生活中,是这个世界上很小很小的事情。”现在可南觉得他说的是。可南以前也听说过,爱情是男人人生中的一部分,爱情是女人的全部。但是现实生活中,爱情也不是女人生活的全部。因为女人也要工作,要劳动,要为人处事,要做其他很多得事情。怎么能说爱情是女人的全部。不能相信那些骗人的所谓经典语言。 情诗情歌和小说中的爱情使可南迷恋,影响深重,使可南在中学生时期就成了一个唯爱至上的人,就是所谓的爱情主义者,相信爱情,迷恋爱情。那都是人一时的感觉,一时得冲动,被从事艺术的人给拔高了,给艺术化了。 性的神秘感氛围,也使可南对性充满好奇,爱情失败了,就堕落追求性,想弄清性是怎么一回事。 自私的人,自我的人,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迟早有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可南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只以自己的事情为重,只以自己的得失为重,每天患得患失,常常痛苦。 走出自我,睁大眼睛看看人类的历史和人类的现实,看看整个的世界吧。生产劳动,发明创造,战争,饥饿,建设,斗争,反抗。看看社会的不断的进步。看看国家大事和世界大事。爱情怎么会是全部呢?性也是其中的一个小部分。沉迷在爱和性中,看不到国家集体,看不到人类和世界,无异于睁眼瞎,无异于自欺欺人,无异于自私之极。 可南婚后有了个智障女儿 27 结婚的第二年,也就是2008的11月,张玉怀孕了。可南于是买了大量的关于孕妇保养的书籍和光盘,拿回家仔细阅读和观看,也上网查相关的资料,一一照着学来的知识去做。希望张玉能生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2009年8月15日的晚上两点钟,张玉在家里觉得要生产了,可南俩就赶紧去县人民医院。到了那里过了半个小时,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五斤九两。 孩子生下来以后,母子俩回到病房。值班大夫来看了看孩子,说这个孩子有毛病,明天去小儿科让专家看看吧。于是可南们等到第二天医院上班时间,抱着孩子去了小儿科。那里的专家看了看,说是先天愚型,也就是唐氏综合症,并且说孩子养不大了。可南心里就咯噔一下,张玉就哭了。于是可南们就向外走,边走张玉边哭着问可南:“怎么办?!怎么办?!”可南抬头看看天,天瓦蓝瓦蓝的,可南低头看看大地,大地上是熙熙攘攘走动的人。怎么办?!可南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硬硬的。 可南于是去了几家网吧,查唐氏综合症。原来这是一百多年前美国的一个医生发现的一个病种,于是以他的名字命名为唐氏综合症。婴儿期哭声象猫叫,声音小。这种产儿百分之六十养不大就死掉,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常有多种先天性疾病,常见的是先天性心脏病。活下来的孩子寿命只有五十多岁,而且在四十左右就患老年痴呆。他们有特殊的面容,两只眼睛眼距宽,断鼻梁。智力方面是智障,小时候显现得不明显,大了最多达到小学二年级的文化水平。 可南的心就凉了。 县医院的大夫让可南们去济南省立医院确诊。可是可南过了几天精神病又犯了。张玉把可南又送进了济宁市的精神病医院。可南又受着煎熬。天天盼张玉能抱着孩子来看可南。当张玉怀抱女儿出人意料地出现在精神病人活动室门口的时候,可南哽噎地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泪流满面。 在病人接待室里,张玉说她去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给女儿查了,是标准型的唐氏综合症。她还说,结果出来她就哭了,坐在大夫面前忘了走,只是哭。 可南把女儿抱得紧紧的,亲了亲可怜的孩子。 可南的命就这样。也许是可南堕落和骂人造的孽。 孩子在六个月时,可南们又去了县人民医院,给孩子做了b超。大夫说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室间隔和房间隔都缺损。于是可南们天还冷的时候坐火车去了济南省立医院。医院里人满为患。可南们等到下午才看上了专家。专家让可南们给孩子做b超。可南们又去排队。等到做完b超,专家说孩子心脏没事了,房间隔和室间隔都自动闭合了,没有缺损了。可南和张玉就松了一口气,对专家连声说谢谢。专家是个老人,很慈祥和蔼。他也连声说恭喜恭喜。 可南们回到家,把孩子放进可南早给她买好的童床里。她很乖,睡着的时候往往有微微的笑靥,那笑靥美极了,就象张开翅膀的红色蝴蝶。 可南给可南女儿取名叫素雅。 素雅三岁之前,无论春天还是冬天,一年四季,可南几乎天天抱着她出门逛逛。在家属院里的树林里,在家属院周围的大小街道上,在张满花草树木的附近的那个山下,在小河边,在唐王湖旁。到处都留下可南的足迹。那时母亲还在,卧病在老家。可南就自己带着素雅,经常回家看母亲。可南对母亲说“俺一样疼!”母亲就落了泪。 素雅九个月就会喊爸爸,但是她二十二个月才会走路,会说的词语不多。 素雅坐着学步车满屋里跑,从这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动作熟练,像个运动员。看不出有病,完全象个正常的孩子。 大女儿淑文已经五岁多了。她自己在家属院里有六七个同岁的伙伴,都是女孩。她每次都自己去找那些伙伴去玩耍,不用大人照管。有时那些伙伴就来可南家里。 可南家越来越有家庭气氛了。 只是可南有时不想与张玉说话。 尤其碰到要谈爱这个字,可南就立刻闭口。可南知道可南堕落过,不是个人。但是就是在谈话时不能与张玉亲密。 在可南心里藏了多少关于爱的痛苦和忧伤啊。那都不能碰触! 可南梦见自己在青岛的大街上徘徊,找不到了去乔虹家的路,就在梦中哭醒。 后来,在与张玉结婚四五年后,可南终于能开口给她谈乔虹。谈可南的四次青岛之行。有次在看电视时,可南指着一个节目主持人说:“这个就像乔虹!” 张玉就说:“你还不后悔得一个死!” 可南常常仔细地回想,常常回到过去的恋情。 分析来分析去,思前想后,觉得无论是刘宁、叶子、树桠、邹晨还是乔虹,在可南一接触她们时,她们就激动不已了。是可南没有跟上她们的节奏,寒了她们的心。她们便做出反常的举动来报复可南。 而可南当时象个孩子,不是个懂女人心的大男人。不能掌控全局。没有把握住机会。 刘宁在可南给她写信情诗后,就在第二天,在阅览室,坐到可南身边紧挨着的座位上;可南去山大威海分校后,见到叶子,坐在她的床上,她立刻俯过身子来,而可南没想到这么快;邹晨在可南夹她的楔买饭后,就从后面跟上了,并肩一起出了餐厅,并肩一起走回可南们共同的宿舍楼,而可南太害怕太激动,一个星期没有行动,没有去找她。这都伤了她们的心。 还有乔虹!乔虹! 每次都觉得是唯一。每次都心里纯洁真诚得不行。 如果有一次成功了,可南会珍惜守护一辈子。 那就没有后来的堕落。 也不会四十二岁结婚。 也不会疯掉,患上十年的精神分裂症。 也许不会有这样凑合的家庭。 不会有素雅这样先天愚型的孩子。 想想有多少的遗憾! 多少的不甘心! 后来可南就写了,写了这个回忆录。没有虚构,没有想象。它不是小说。它是真实的故事。 只是可南能力有限,不能完整全面地再现。 尤其是可南那时的心理活动可南没有反映出来,都是翻江倒海的啊! 在可南后来,一次次原路返回。回忆那揪可南心的爱,那深深的渴望、希冀、希望、高兴、笑和泪水,那痛苦、伤感、和绝望。回忆过去,成了可南的生活的主要内容。 后来可南就写了,可南想弄明白那些过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想弄个心里明白。可南深陷于过去,想弄个明白,就象可南一次次深陷于精神病医院想出去一样。 可南是个不幸的人。 可南知道可南很可怜。 越生活得不好越回忆过去。一路走来,未来竟是这样。 其实,在1991年分配到农村之后,可南就开始给人说了,不是给一个人说,是说给许多人听。可南身心疲惫,可南痛苦至极。可南不停地诉说。就象鲁迅笔下的那个妇女不停地给人说,说她的孩子被狼叼走了一样。 可南结婚后不停地给张玉说,还好,她相信。 结婚后可南又住了三次精神病医院,张玉不离不弃。每次都陪可南去,还经常去看可南,买上好吃的东西。她知道精神病医院的饭菜象猪食。住在里面的人个个都想好吃的东西,个个都变得嘴馋,可南一住进去就象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走。不能坐下来看书,也看不进去电视。 有好多精神病人,在患病后妻子都提出离婚,离他们而去。 因此可南很感激张玉。她没有抛弃可南。 2014年,可南的病好了。可南明白了过来,知道了闹可南的那些声音都是幻听。 现在可南每天吃药,早上四片,晚上三片,天天如此,年年如此。所以可南已经九年多没有再住精神病医院。医生说,可南需要长年服药,一直到老,到死。那也没什么,可南习惯了。为了不再住进去,为了这个家。可南必须吃。 也经常地有些声音低的幻听,但可南知道那是幻听了,不再大声地骂,不再喊叫。 医生说,有点幻听是正常的,是到了与幻听和平相处的时期了。只要坚持服药,一般不会再复发了。 张玉说:“你的病再不好转,我恐怕也坚持不住了,日子没法过了。’’ 可是可南的病治愈了,这是可南一生不幸中的幸运。 可南从没有把张玉带来的文文当作外人看待,觉得她也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大女,这源于可南善良的天性。而文文也乖巧可爱。 她来时才三岁,整天爸爸爸爸地叫可南。 有一次,她妈妈带她去逛街,她妈妈给她买了两根雪糕,她吃了一根,手里拿着另一根。她妈妈问文文:“你怎么不吃了?” 文文说:“拿回家给爸爸吃。”那天天气热,文文拿着拿着留给可南的雪糕慢慢融化了,最后就一块一块地掉了地上。文文就呜呜地哭了。 她妈妈回来给可南说了这事,可南听了心里很感动。 前面说过,结婚后张玉给可南生了一个患先天愚型的女儿,这种人的寿命最多活到五十多岁。而且四十多岁就会患老年痴呆症。生女儿时可南已经四十四岁,她妈妈三十九岁。等到可南这个女儿四十多岁时,可南已经八十多岁了,她妈妈也八十上下。 可南们不可能活到那个岁数。 即使活到那个岁数,也不能照顾可南们的已经四十多岁患老年痴呆症的小女儿了。 可南和张玉到那时会无能为力。 那么就从小就治疗和教育小女儿素雅吗? 医生说素雅的病是先天的,医学上不能治疗,教育也非常有限地改善她的智力。 没办法。 可南和张玉就只有寄希望于素雅的姐姐文文了。 因为姐姐文文只比妹妹素雅大五岁。 可南们希望文文能受到好的教育,将来能考上个比较好的大学,有个稳定的收入不错的工作,好有个比较好的条件照顾她妹妹。 如果文文考不上大学,靠四处打工过日子,那怎么照顾可南们的小女儿呢? 面对现实,可南们只有搞好文文的教育。 这是可南们的家庭长远计划。可南和张玉私下里一说再说。也把这个道理,这个计划说给大女儿听。 当然,如果小女儿不是先天愚型,不是智力残疾,不是智障,可南也应该好好教育大女儿的。 还没有生小女儿的时候,大女儿就已经上私人办的幼儿园了。 大女儿的户口迁到这个家庭后,可南们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公立幼儿园。 她妈妈天天接送她上学,偶尔可南也接送。 可南们疼爱她,努力给她一个宽松、民主、温馨的家庭氛围。 三年后,大女儿淑文入了小学。小女儿素雅也被可南们送进了离家更近的私立幼儿园。 有一天,在接素雅回家的路上,一个也带着孩子的年轻女子截住可南。 她拦住可南后说:“你女儿是先天愚型吧?” 可南说:“你怎么知道的?” 她说走在路上一看面容就知道了。她还说她娘家的哥哥有一个先天愚型的儿子,与素雅差不多的年龄。 她说你们该把孩子送到县妇幼保健医院残疾儿童康复训练中心去的。 于是可南便跑医院,跑残联。给素雅办了个二级智力残疾证,把她送到县妇幼保健医院残疾儿童康复训练中心去坐康复训练。 这个康复训练中心有一座四层的小楼,二十多个工作人员。每天有一百多个患自闭症的,或者脑瘫的,或者患先天愚型的儿童来这里。因为残疾儿童多,场所和工作人员少,康复中心的领导就把这一百多残疾儿童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上午上,一部分下午上。 素雅被分到了下午。 上午的时间,可南们还是把她送到私立幼儿园。 可南们希望素雅每天哪怕有一丁点的进步。不管刮风下雨,可南们都送她接她。她是可南心口的痛。可南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她一天天长大! 到2017年,她已经8岁,能说不少的短句子和短语。但是与同龄的孩子相比,智力障碍是明显的,差距巨大。 到现在她一出门,可南都要跟着她,怕她走丢了。她还象小儿童那样偶尔吃脚丫子,啃指甲,拉大便不能擦干净屁股。 趁可南不注意,她还把一根大葱用菜刀切成几段,放进炒菜的锅里,然后倒上一斤多花生油,倒干净瓶子里的酱油和醋。幸好她还不知道打开煤气灶的阀门,可是可南担心以后有一天她会。那样就有致命的危险了。她这样,长大了是不能嫁人的。长大后也需要可南时刻的看护。 可南想这是不是可南堕落和生病时大骂人的报应?!可南那样堕落,后来患上精神分裂症也是活该!可南否定可南的人生。可南一步步堕落,成了可南大学时候所不齿的人。可南怎么也想不到可南会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可南也有今天! 有时可南想:可南为什么不去死?!象每天死于天灾人祸的人,象每天死于自杀他杀和疾病的人?!可是可南死了之后,她们娘三就没有了生活来源。真是求死不能,活着痛苦,生不如死。 就活着,就这样活着吧! 可南婚后第三次住进了精神病医院。 可南目睹母亲去世 28 可南正在娱乐室里绕着坐在木排椅子上的人群疾步行走——每当可南百无聊赖地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象大多数人那样疾步行走,因为这样长时间运动,即能消耗时间,又能缓解困兽般难受的感觉,虽然有电视,但是看不下去。可南不能玩扑克,不能下象棋,因为可南坐不住。可南就那样行走,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一走就是两个小时。可南住进来第17天的那天上午10点20分正在行走的时候,娱乐室的门开了。张大夫伸进头来喊道: “可南!家里人来看你了!“ 可南一阵惊喜,跑出娱乐室。素雅的妈妈带着素雅正站在楼道里。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素雅的妈妈问。 “囚死人了。” “你这又不是第一次了,还不适应?” “还是坐不住,心里躁躁的。” “回家吃药怎么样?” “行啊。”可南心里狂喜:“反正在这里治疗也只是吃药。” “回家你坚持吃药啊,你都是因为出院后不坚持吃药才住了七八次“ “这次一定吃,我也认识到了。” “那我就给你办出院了啊。“ “办吧办吧!”这次怎么这么好?以前都是让住三个月的。 素雅的妈妈办出院手续去了,可南抱起素雅亲了亲。素雅三岁了,爸爸爸爸叫个不停。可南抱着她在楼道里走来走去。 半个小时后,出院手续办完了。可南们一家三口人就乘电梯出了住院楼。 “你妈妈生重病了”素雅的妈妈对可南说,“是胃穿孔,县医院都不留了。现在你妈住在镇卫生院里。”。 可南脑袋蒙了。母亲自从上厕所摔了大胯骨折后,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怎么又得了胃穿孔呢? “本来可南不想接你出院。可是我弟弟打电话对我说让我来接你,说万一咱娘去世了,不让你看最后一眼怕你抱怨。” 可南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你要想开点,你还生着病。张大夫说过分悲伤对你的病不利。” 可是可南的母亲要死了。 可南他们乘坐了长途汽车,从济宁经过滨海市,到了张庄镇。 下了车就往卫生院跑。进了医院大门,穿过院子,到了病房楼,找到母亲所在的病房。 母亲正躺在床上,一根长长的橡皮管子插在鼻孔,管子的这一端从床上垂下来,搭在痰盂上,管子滴答出黑浓的血。 可南泣不成声,走到母亲床头。 “娘!娘!”可南哽咽着。 可南娘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可南,没有说话。 可南蹲下去哭了起来。大哥二哥还有四弟站在那里垂泪。 一会儿,可南大姐一家子和二姐一家子赶来了。说兄弟你不能这样哭。 他们把可南扶到病房外的走廊里,站在那里谈论母亲的病情,可南坐在椅子上,止不住地哭泣。 可南出了医院,到大街上的网吧里去查胃穿孔,又到卫生院内科找到当内科大夫的初中同学了解母亲的病情。同学说看情况大娘的病有些好转,把胃有里因为穿孔淤积的血排出来,再打一段时间的吊瓶,穿孔的伤口有可能慢慢愈合。 可南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但是只是可能会慢慢愈合,不是一定会愈合啊。 回到母亲的病房,看见母亲鼻孔那长长的管子就一个劲地哭。想想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含辛茹苦地把可南姊妹六个拉扯大是多么不容易。可南又想到可南幼年时父亲的死和母亲后来常常的哭。 所幸母亲的胃穿孔在两个星期后好了。 母亲从镇卫生院回到家,还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可南就抱着素雅常回老家看她老人家,有时就住上两天。每次走的时候,母亲总是说你们爷俩明天再走吧。她总是挽留。可南知道母亲两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就是每天仰望着天花板,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可南看着心疼,可是做儿女的能做什么呢?除了常去看她。 这样又过了半年,母亲开始腿疼,疼得直叫。两个哥哥和四弟让大哥家的侄子开着轿车拉着母亲来到县人民医院。外科大夫没有说是什么病,只是说住几天院尽尽孝心吧。于是去了镇医院,打了几天的吊针,但是不管用。镇医院的一个大夫说:“你们去济宁人民医院吧,查查是不是小腿动脉堵塞。”可南们于是驱车去了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到那里时,天已经黑了,门诊上早已下了班。可南们把母亲抱到急诊科,急诊科的大夫一看母亲的腿就说:“你们来晚了!”又说:“上四楼先住院吧。” 四楼外科病房早已经住满了,楼道里也放满了床位。护士就在她们的总服务台旁放了一张床,把母亲台上去。然后就给母亲挂了吊瓶输液。母亲好像觉得终于来对了地方,安详多了,不再疼得喊叫。 四楼外科的大夫把可南姊妹几个叫到医生办公室,说母亲要截肢才能保住性命,还说还说八十五岁的老人截肢也有风险,说不定做不晚手术人就没了。大夫让可南姊妹几个考虑好,明天做了几项检查后,就签字做手术。 可南们姊妹几个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给母亲做截肢手术。 到了第二天,可南们和大夫弄着母亲做了几项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那个大夫又把可南姊妹几个叫到医生办公室,说从检查出来的结果看,你们母亲有冠心病,血压高,又这么大岁数,做手术很大风险,比原来估计的风险大,大夫就又问可南还做不做。可南姊妹几个就犹豫黑怕了。商量许久决定不做。可南就把这个决定给母亲说了。母亲就不满意。她的意思是还是截肢。可南就让医生去给母亲解释。给母亲说了半天。母亲就同意不做了。然后回家,每天给母亲打吊针。她疼得喊叫了,就给她打一种止疼的针。医生说这种止疼针国家是给病人限量使用的,打多了对病人副作用极大。 可南在家陪了母亲四五天,母亲就撵可南回城,说你有病,就怕熬夜。母亲又说,我疼你看着也没有办法。可南就回了城里的家。 接到可南侄媳妇的电话的时候,可南正在植物园的广场上看素雅玩耍。侄媳妇在电话里急急慌慌地说:“三叔!三叔!俺奶奶不行了。”可南就赶紧把素雅送回家,然后在大街上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老家。 等可南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被抬下床,放到她的小屋正对着门的木板上,木板上铺满了秫秸。 可南站在那里看着母亲。母亲已经不能说话,只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可南。可南僵硬地站在那里,已经没有眼泪。 大哥说:“赶紧拉咱娘到我的旧家去!”可南们姊妹几个慌里慌张把母亲拉到大哥的东面的那个家院。那时天就黑了,母亲被抬到临时搭的床上,躺在那里已经闭着眼睛只喘粗气。 一个小时后,母亲还是那样。大姐说,咱先到老大的西院吃点东西吧。 可南们刚吃完晚饭,本家的一个侄子就跑来急忙说:“俺奶奶咽气了!” 大家就跑到东院。 母亲已经被一张大白纸盖上全身。 姊妹几个就跪在母亲周围,放声大哭起来。 嚎啕大哭了许久,二姐就来拉可南,并说别哭了兄弟,歇歇吧,明天后天还要迎花圈,还要谢客,别累坏了你的身体。 晚上守灵。可南坐在那里,望着那张盖着母亲的大白纸,就想再看看母亲的脸。于是可南站了起来,走过去,伸手掀开大白纸的一角。母亲安详着,再也没有让她老人家喊叫的剧痛了!坐在地上的大姐说不能掀纸,掀一次咱娘到那边就受一次罪。可南坐回去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又过去掀开纸去再端详母亲的那张熟悉的脸。 晚上可南还是睡着了。第二天天还未亮,可南被撕心裂肺的群哭惊醒,那悲痛就留在可南的大脑里,十几天后隐隐约约还在。哥哥姐姐和四弟她们的哭声。 把母亲放进棺材以后,可南走过去,抱起母亲的头,慢慢地放周正。母亲的脸凉凉的。 接下来的两天,迎客和上庙时,可南就哭不出来了。大哥在上庙时哭昏过去,二哥悲凉的哭声沿着村子的大街飘出很远。 出丧的时候,可南姊妹几个跪在沙路两旁,跪迎盛着母亲肉体的棺材徐徐抬出。不断有亲戚有序地朝母亲叩头行礼。可南跪在那里,哭得鼻涕两行泪两行。一直到进了坟地,看着棺材慢慢下降至挖好的坟坑。 上周年坟的时候,就觉得母亲在那里了。 二姐每次上坟时,一看见母亲的坟子就哭。每次都听着伤心。可南上坟没有哭过,男人都不哭。可南和哥哥每次仔细打扫好母亲坟头上的乱草,每次都添上几锨新土,然后供上水果和食物,放一挂火鞭,最后恭恭敬敬地给母亲磕四个头。每次可南都把头磕到土地上。娘啊!儿女哪里都找不到你了。知道你的肉体现在躺在坟头下的棺材里。也知道那肉体在多年后会逐渐腐烂,然后成泥土,只剩下点骨头。也许多年后,村里的坟头全给平了。也知道人间没有魂灵在。可是可南活着怎么能忘呢?怎么能忘!忘不了您的音容笑貌,忘不了你含辛茹苦把可南姊妹六个拉扯大成人,让可南姊妹几个都结婚生子,也忘不了你腿剧痛时得喊叫!忘不了您受过的罪,您吃过的苦。这时可南字字泪。 母亲从生病到死亡入土,可南只痛哭过三次。好多时候就哭不出来了。可南不知道为什么! 关于幻听的科学知识 30 在母亲去世半年后,突然有十几天的时间没有了吵闹可南的声音,可南记得在哪里听说过“幻听”这个词。于是可南上网搜索幻听这个词: 幻听是一种歪曲或奇特的听觉,并没有相应的外部声刺激作用于听觉器官。病人有时会听到有人在喊救命,但这种声音在现实的外部声场中并未存在。 目录 ?1幻听的原因 ?2幻听的诊断 ?3幻听的鉴别诊断 ?4幻听的治疗和预防方法 ?5参看 幻听的原因 引起幻听的原因有心理因素,如过度精神紧张;身体某部疾病,如听觉中枢障碍或精神病;药物作用,如吸食或注射过量麻醉剂,吸食大麻及错食致幻物质,药物过敏等。 幻听的诊断 幻听是出现于听觉器官的虚幻的知觉,是精神病人常见症状之—.尤其多见于精神分裂症。经过大量的临床资料观察。精神分裂症病人的幻听有以下特点; (1)多出现于疾病早期,也可在疾病的症状发展期出现。缓慢发病的精神分裂症,早期可出现少量的、较单调的幻听,随病程和病情发展、幻听量逐渐增多、幻听内容逐渐丰富。开始时,病人可能对凭空而来的声音半信半疑,但随着幻听量的增多和内容的丰富,形象的逼真,他对幻听丧失了自我认识能力(精神病学中叫做丧失了自知力)而坚信不移。至于急性发病的精神分裂症,可突然出现大量的、内容丰富的幻听,病人受幻听支配而会出现种种异常思维、情感和行为。 (2)精神分裂症的幻听多为真性幻听,也可有假性幻听。如病人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声音是通过他的耳朵听来的,声音是在外界,离他一定的距离出现的。有假性幻听的病人则会具体地说出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存在于他的脑子里或肚子。 (3)幻听的内容多种多样。最常见的是言语性的幻听,病人凭空听到声音。由于是真性幻听,病人可以说出是几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是自己熟悉的人还是素不相识的人的声音。内容多种多样,有命令性幻听、评议性幻听、议论性幻听等。其内容常常是对病人不利的,如漫骂贬议、或是说病人犯了大错误。而且还会命令病人去自杀或去投案自首等。 (4)精神分裂症的幻听,多与其它症状,尤其是妄想同时存在。如病人听到声音告诉他,有人要对他进行迫害,于是,病人就可能在幻听的基础上产生被害妄想;也有的病人先有被害妄想,在被害妄想的基础上产生幻听;也有的病人在疾病的某—阶段中,只有单一的幻听症状存在。 (5)精神分裂症的幻听特点,可因疾病类型不同而有区别,如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幻听,常常是逐渐产生和发展,常与妄想同时存在。而且幻听数量有从少到多的特点,内容有从简到丰富的发生发展过程。疾病严重的阶段,患者对幻听的内容坚信不移,以致幻听支配着病人的情感、意志和行为,而且有相当一部分病人对自己的幻听内容不肯暴露。也有的偏执型病人耸耳似乎倾听着什么,还有时自言自语,好像是在对话,表情气愤,激动等,可南们应该善于观察到这些行为表现。但当问其听到什么时。患者只回答:“没什么”有时,病人受幻听支配杀了人,也不会直接告诉你。医生对这种偏执型病人检查时,常常需要以同情的心情、关切的口吻“您整天又吵又嚷的多么累呀!们是不是能够帮您做点什么?”这样病人才有可能与你合作,开始暴露出他的幻听内容。偏执型病人的幻听往往在病程中持续存在,只有经过治疗,幻听才会逐渐减少以至消失。青春型精神分裂症也可出现幻听,但其特点是常常突然出现,内容零乱而不固定,病人对幻听肯于暴露,往往是不等你问,就哭哭啼啼地向你述说:“可南要当皇帝了,是声音告诉我的…”病人可受幻听支配,突然冲动,伤人,毁物。单纯型和紧张型病人也可出现幻听,但多为单调的、一过性的症状。 (6)精神分裂症的幻听,往往是随疾病发展而发展,不经治疗很少能自动消失。经过治疗后,幻听又随病情好转而逐渐减少,患者对幻听的态度逐渐淡漠,最后幻听消失。幻听的重新出现,往往预示着病情的波动与复犯。 (7)精神分裂症早期未得到彻底治疗,即发展为慢性期;或因疾病的反复复犯,最后导致慢性状态;也有的精神分裂症开始发病,就没有急性发作和症状特别严重的阶段,而呈缓慢发病、缓慢发展,整个疾病过程中都具有慢性的特点。这类慢性病人如果有幻听症状,幻听的特点是片断、单调、刻板、固定,如“你是坏蛋”’“你是坏蛋’’等。这时病人对幻听的态度已极为淡漠,对声音也习以为常。因此,病人可在幻听存在情况下上班工作,在住院期间参加工疗、娱乐治疗。我们称这种现象为病人已和幻听“和平共处”。这时的幻听往往极为顽固,各种治疗都难以消除。有的病人可终生留有这种残留幻听。 综上所述,精神分裂症的幻听,有其独有的特点,我们可根据幻听的特点来作为诊断或排除精神分裂症的依据。还可根据幻听的发生发展规律和在不同疾病阶段所特有的表现来判断疾病处于早期、发展期或慢性期的哪个阶段。还可用幻听的特点来作为划分疾病分型的参考。 幻听的鉴别诊断 听觉过敏:保持鼓膜紧张的鼓膜张肌受三叉神经分支的翼内神经所支配,镫骨肌受面神经所支配,此两肌呈拮抗关系保持平衡。面神经麻痹时,镫骨肌发生麻痹,因而,鼓膜张肌相对紧张,鼓膜张力高,微小声音产生强的震动,产生听觉过敏现象,见于面神经在镫骨肌分支以上的病变。 听觉障碍:指由于先天或后天原因,导致听觉器官之构造缺损,或机能发生部分或全部之障碍,导致对声音之听取或辨识有困难者;其鉴定基准如下:(一)接受自觉性纯音听力检查后,其优耳语音频率听觉达二十五分贝以上者。(二)无法接受前款自觉性纯音听力检查时,以他觉性听力检查方式测定后认定者。 耳前庭听觉失衡:会刺激大脑中枢系统影响脑垂体正常工作。使大脑产生焦虑感;在这种焦虑感的影响下,人会对各种不如意的事情非常敏感,并产生抵触情绪,因此这些不如意事件就会被无限放大,最终导致抑郁症、老年焦虑症的发生。 听觉疲劳:它只是暂时性的生理现象,听觉器官没有受到损害。若长年累月在强噪声条件下工作,内耳听觉器官经常受到强噪声刺激,这种听觉疲劳就会固定下来,不会再恢复正常,就产生了永久性的听力下降或听阈偏移。这种现象称为噪声性耳聋。 听觉适应,强噪声下暴露时间短,听阈提高10db以上,离开噪声环境数分钟即可恢复。一般都表现为对刺激声音及与其频率相近的声音感受性的降低,但这种降低一般都是暂时性的,在刺激声音停止作用后的不长时间,听觉器官的感受性即恢复正常。 幻听是出现于听觉器官的虚幻的知觉,是精神病人常见症状之—.尤其多见于精神分裂症。经过大量的临床资料观察。精神分裂症病人的幻听有以下特点; (1)多出现于疾病早期,也可在疾病的症状发展期出现。缓慢发病的精神分裂症,早期可出现少量的、较单调的幻听,随病程和病情发展、幻听量逐渐增多、幻听内容逐渐丰富。开始时,病人可能对凭空而来的声音半信半疑,但随着幻听量的增多和内容的丰富,形象的逼真,他对幻听丧失了自我认识能力(精神病学中叫做丧失了自知力)而坚信不移。至于急性发病的精神分裂症,可突然出现大量的、内容丰富的幻听,病人受幻听支配而会出现种种异常思维、情感和行为。 (2)精神分裂症的幻听多为真性幻听,也可有假性幻听。如病人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声音是通过他的耳朵听来的,声音是在外界,离他一定的距离出现的。有假性幻听的病人则会具体地说出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存在于他的脑子里或肚子。 (3)幻听的内容多种多样。最常见的是言语性的幻听,病人凭空听到声音。由于是真性幻听,病人可以说出是几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是自己熟悉的人还是素不相识的人的声音。内容多种多样,有命令性幻听、评议性幻听、议论性幻听等。其内容常常是对病人不利的,如漫骂贬议、或是说病人犯了大错误。而且还会命令病人去自杀或去投案自首等。 (4)精神分裂症的幻听,多与其它症状,尤其是妄想同时存在。如病人听到声音告诉他,有人要对他进行迫害,于是,病人就可能在幻听的基础上产生被害妄想;也有的病人先有被害妄想,在被害妄想的基础上产生幻听;也有的病人在疾病的某—阶段中,只有单一的幻听症状存在。 (5)精神分裂症的幻听特点,可国疾病类型不同而有区别,如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幻听,常常是逐渐产生和发展,常与妄想同时存在。而且幻听数量有从少到多的特点,内容有从简到丰富的发生发展过程。疾病严重的阶段,患者对幻听的内容坚信不移,以致幻听支配着病人的情感、意志和行为,而且有相当一部分病人对自己的幻听内容不肯暴露。也有的偏执型病人耸耳似乎倾听着什么,还有时自言自语,好像是在对话,表情气愤,激动等,可南们应该善于观察到这些行为表现。但当问其听到什么时。患者只回答:“没什么”有时,病人受幻听支配杀了人,也不会直接告诉你。医生对这种偏执型病人检查时,常常需要以同情的心情、关切的口吻“您整天又吵又嚷的多么累呀!们是不是能够帮您做点什么?”这样病人才有可能与你合作,开始暴露出他的幻听内容。偏执型病人的幻听往往在病程中持续存在,只有经过治疗,幻听才会逐渐减少以至消失。青春型精神分裂症也可出现幻听,但其特点是常常突然出现,内容零乱而不固定,病人对幻听肯于暴露,往往是不等你问,就哭哭啼啼地向你述说:“我要当皇帝了,是声音告诉我的…”病人可受幻听支配,突然冲动,伤人,毁物。单纯型和紧张型病人也可出现幻听,但多为单调的、一过性的症状。 (6)精神分裂症的幻听,往往是随疾病发展而发展,不经治疗很少能自动消失。经过治疗后,幻听又随病情好转而逐渐减少,患者对幻听的态度逐渐淡漠,最后幻听消失。幻听的重新出现,往往预示着病情的波动与复犯。 (7)精神分裂症早期未得到彻底治疗,即发展为慢性期;或因疾病的反复复犯,最后导致慢性状态;也有的精神分裂症开始发病,就没有急性发作和症状特别严重的阶段,而呈缓慢发病、缓慢发展,整个疾病过程中都具有慢性的特点。这类慢性病人如果有幻听症状,幻听的特点是片断、单调、刻板、固定,如“你是坏蛋”’“你是坏蛋’’等。这时病人对幻听的态度已极为淡漠,对声音也习以为常。因此,病人可在幻听存在情况下上班工作,在住院期间参加工疗、娱乐治疗。我们称这种现象为病人已和幻听“和平共处”。这时的幻听往往极为顽固,各种治疗都难以消除。有的病人可终生留有这种残留幻听。 综上所述,精神分裂症的幻听,有其独有的特点,我们可根据幻听的特点来作为诊断或排除精神分裂症的依据。还可根据幻听的发生发展规律和在不同疾病阶段所特有的表现来判断疾病处于早期、发展期或慢性期的哪个阶段。还可用幻听的特点来作为划分疾病分型的参考。 幻听的治疗和预防方法 1.按摩耳廓。双手握空拳,用拇指和食指沿耳廓上下来回按摩,直至耳廓充血发热。2.下拉耳垂。用双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耳垂向下拉,手法由轻到重,每次到20下。3.推摩耳根。食指放在耳前,拇指放在耳后沿耳根由下向上推摩,每次至50下。推后感觉耳部发热,面部、头部也会有发热的感觉。4.上拉耳廓。用右手绕过头部拉住左耳廓上沿向上拉20次,再用左手以同样的方法拉右耳廓20次。 现在的可南 31 可南阅读了搜索到的关于幻听和精神分裂症的科学知识,明朗了自己的病情。亲爱的读者是否还记得可南在前文中诉说的1992年刚过春节可南从青岛乔虹那里回来后三天不能下床行走的情景,是否记得可南因为被分配到农村中学、爱情事业双失败后情绪低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身体瘫软的情况,是否记得毕业后可南去山东旅行社见树桠时瞬间出现的疯乱的状况,还有考研的失败,还有可南持续不断的堕落,可南认为这是造成可南患精神分裂症症的主要原因。可南清楚自己了。虽然可南没有象北大青年诗人海子那样爱情失败后卧轨自杀,也没有象朦胧派著名的童话诗人顾城那样挥铁斧砍死妻子,但可南也迷恋读诗写诗,是个有诗人心的大男孩。在可南身上出现的是另一种情况:疯掉。 这肯定是个悲剧。可南患病十年后才治愈。如果可南感受到爱情时是步入天堂的感觉,那么患十年的精神病、前后住院总共达十一个月肯定是掉进地狱。可南不能说,不想说。可是可南在这里写了,想弄清过去在可南身上发生的重大事情,想在认知上康复病情。可南想自己是可怜的。 可南又从网上买来美国人写得长达两千多页的《精神病学》来读。象只舔伤口的动物。 在母亲和四弟地操持下可南结了婚,可南爱自己的女儿,有了温暖家庭的模样。这对可南的疾病有好处。可南单位的人从不刺激可南。可南的母亲在可南每次住院后都要大哭一场,她是爱可南的。可南的姐姐哥哥和四弟关心照顾可南。所以可南还有一点点的幸福。 可南试着从闭锁的自我世界中走出去。经常参加同学们的子女的升学宴。老家里有事也经常回去。他们对可南都没有歧视。 可南还试着去办事情,打电话给可南的当副市长的同学,把文文安排到县最好的中学读书。丈母娘家的人对可南另眼相看。 总之可南的情况总算在大不幸中难得的有些亮色。 但是母亲的去世也给了可南打击,可南长时间目睹了卧病在床的母亲和母亲去世前遭受的巨大病痛。可南今年五十二了,不想像有母亲那样的晚年,不想那样死去。可南长年吃药有了副作用,患上了帕金森综合症,左手从大拇指开始不断哆嗦。书上和医生说,现在是左手,以后会是整个左臂和左腿,然后是右手和右臂和头都会哆嗦。年老了会不断严重,严重得卧病在床,不能行走,不能自己吃饭,会生活不能自理。可南不想那样老去。 另外,由于单位里安排在可南在学校家属院管理办公室工作,没有事做。每天闲得无聊,焦虑。可南知道没事情做可南焦虑,有事情做也愁工作何时快完成。可南象掉进激流大河中那样想沿途抓救命稻草!先是听歌,在手机上插上耳机听。听来听去,觉得带哭腔的歌手的演唱的歌曲最好,一遍一遍听齐秦的情歌,好像他全部的歌都是情歌。总觉得他是被悲伤爱情浸透了的一个人,每一首每一句,只要他一张口就直入可南的肺腑。直入可南的过去一败再败的爱情经历。还有王杰的歌,赵传的歌,张信哲的歌。女歌手则是林忆莲、张惠妹、孟庭苇。可南白天听,晚上带着耳机听着入睡。那么多为爱而伤的人啊。“爱有多深,就有多伤人”,“你我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没有经历刻骨铭心的爱,是体会不出这的。可南体会到,从青岛乔虹那里体会最多。 几个月后,可南听厌了。就在电脑和手机上玩下象棋,开始玩时愉悦非常,但是反反复复地玩,很快又觉得没有意思了。同事让可南去爬山,二十年前可南就经常爬山了,现在觉得绕着山走一圈是很枯燥的事情。 可南大学学的是历史学,在农村中学那六年,可南考过法律系研究生,有考过中文系研究生。前面说过。在可南生病得时候,可南又从网上买了《人类学》,《社会学》,《语言学》,《西方哲学史》,《西方美学史》,又买了大量心里学方面的书来读,读得津津有味。但是病好了,可南读不下去书了。小说尤其看不下去,觉得那是虚构和想象的,是艺术化的,就象在贾平凹的《废都》中那个著名作家的妻子说的,都是编的,真正的生活中不是那么回事。在文学理论中读到的:所谓艺术化,就是作家对生活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表及里,由外及内的过程。但是可南觉得生活的真实才重要,可南要找的就是生活的真实,尤其是爱是怎么回事,性是怎么回事。可南读不下去谎言了。 就看影视,但是不象可南在大学时候那么迷电影了,不象可南在农村中学时一年看几百部录像。是不是人读书多了,是不是人过五十知天命之后,就不爱读书,不爱看影视剧了?北京作家王朔就那样,他后来他就不看任何别人写得书,不看电视,只看自己的书,只写自己的书。可南没有王朔那样的才华和成就,但是有同样的感受。 可南看新闻,象深圳卫视的《直播港澳台》、《军情直播间》;中央四台的《海峡两岸》,还有中央电视台其他频道的如《环球视线》、《新闻联播》等新闻和军事方面的内容,从专家的解说那里,可南知道了当今世界的政治、经济和军事格局。了解了主席领导下的反腐大力度,和他的治国安邦思想,知道了他的人类共同体提法和新兴大国关系的倡导。他是反对走“逢强必霸”的路子的。可南为自己的国家自豪,为自己是个中国人自豪。为蒸蒸日上的祖国自豪!可南庆幸自己生在这个时代,庆幸自己没有生在别的国家,尤其是那些靠侵略和霸权发达起来的国家! 所以,盼着女儿长大,盼着祖国超过美国是可南余生的大愿望了!可南前半生走得对也好,错也罢,都是过去了! 32 现在是2021年,可南56岁。就常常回忆树桠水一样的柔情,回忆她站在街头因动深情而发着爱的光芒的动人身体,那身体象雨水过后郁郁葱葱的高高的挺拔的长着大片大片绿色叶子和开着大大的艳红色彩的花美人蕉。大片大片绿色叶子和大大的红色花朵上滑动着晶莹闪亮的水珠。啊,树桠,你深情的身体柔情似水。可南带着悲哀,想起乔虹,常常在梦中哭醒。可南现在56岁了,百无聊赖,经受着时间的煎熬。可南感到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想经历的都经历了。经历得腻透了,经历得烂了,因此现在过着没心情没感觉的日子。再次回想过去,想可南大学几年间,往返于山师与山大之间。想可南1991年寒冬四去青岛,从千里之外,走在青岛的大街上,可南和乔虹惺惺相惜,星星相吸。 可南在靠回忆过日子,靠回忆活下去。可南已经没有私人的精神支柱。除素雅和爱国之外,可南没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了。焦虑,无聊,空虚,寂寞,百无聊赖。可南不知道这是精神分裂症治愈后的余孽,还是因为学校没有分配给可南有内容的工作。退休之后的老人也这样吗?可南就象退休的人那样上班过日子,是个准退休者。人,在童年、青少年、中年时期都有焦虑、无聊、空虚、寂寞的时刻? 而可南只是比较严重? 童年更多地只知道玩耍,青少年时期更多地只是憧憬未来和不断追求,中年时期更多地支撑国家、社会和家庭,照顾子女和家庭。老年呢? 电视连续剧都看腻了,小说?正如前文所说,觉得虚构和想象是在骗人,生活不象小说中写的那样,小说不过是艺术化生活,让人欣赏而已。世界的真实,生活的真实绝不那样,而可南以前被小说吸引,是觉得就是小说中写的那样子,而且那时可南就想过小说中描写的那样的日子。现在可南的梦被现实摔碎,被现实碾压。可南不再做梦了。可南读不下去小说了。可也许这是精神分裂症的后遗症,是它的余孽,余威。可南有读书障碍?也许。 其他的书也看不下去,总觉得生活是可南这样,书中铺张什么呀。生活被可南看透了。不用再看书了。一本书,值得看的也就是它的核心思想,也就几句话概括了。 就有时关了电视,在沙发上干躺着,象可南母亲那样卧床两年等死一样。 后来就在手机上找歌听,几乎都听腻了,而新歌曲好的没有几首出来,出来了也在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精彩音乐会”里反复地播放。只能新鲜几天的流行歌被电视台反复播放,看不下去。 再找齐秦的歌,一听,在感觉上了,感觉好多了,就全部在手机上下载下来,戴上耳机听。在家里听,在办公室里听,在大街上听。 特殊的嗓音,钻心的旋律,不断诉说情爱的歌词。 可南觉得主要是齐秦被爱情浸透过了,他经历感受多样丰富,他期待,他追求,他失败,他征服,他别离,他忧伤,他痛苦,然后他思,他想,他悟,然后他就用吟唱诉说了。他的柔情主义,他的桀骜不驯。 听不够了。 可南从三十五岁面容开始衰老的吧?看可南三十二岁时的照片还风采依旧,还象中学大学时那样潇洒、风流倜傥。三十五岁后可南就衰老了。这个衰老是用几年计算的,用天不行,每天都看不到变化,每天细微变化,看不出来。高中同学二十年聚会时,有得都认不出来了。就是在大街上你看青少年和中年人的区别。 现在可南从不照相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觉得恶心,就象歌星齐秦、童安格、郭富城。现在再看电视中的他们,真觉得时光飞驰,岁月残酷。岁月真就是一把刀,把人刻画得老气横秋。当初却倾倒多少人! 上中学和大学时,可南衣服口袋里不断地装着一把小圆镜子,常常拿出来自恋。以前行走在校园里、大街上,常见对面走过来或者骑自行车过来的美少女或大美女冲可南微笑。年轻时总能找到可身喜爱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神采奕奕。现在觉得无所谓了,有身衣服穿就可以了。 就这样子面部衰老,与内心同时进行。 33 可南还有小学毕业照,那时可南十五岁,是穿着同班同学李允龙哥哥的海军衫拍摄的,背景是可南们村三队的苹果园。青春美少年!现在的可南看了不禁感慨万千。那时是1981年,现在是2021年,40年过去了,回想起来一切就象梦一样!十五岁那年,可南考上了镇重点中学,记得就在那年夏天,可南的母亲找了亲戚家村的石匠给可南大哥打石头盖新房子结婚,可南提着饭蓝子去村北的山上给那三个石匠送饭。三个石匠齐声夸可南五官长得好。后来,大嫂嫁了过来,看了可南的那张照片,说可南上像。上像的意思就是本人长得不是很好,但是照到相片上变得很好看了。可南想石匠和大嫂可能都是说的心里话。可南五官好但不是又白又帅。照像到相片上,由于采光好,变得又白又帅了。 可南的岁月是如何把可南摧残的?可南有一个悲惨的童年,父亲早逝,母亲爱哭,影响可南幼小的心灵,使可南敏感,多愁。可南学习好,受人夸奖,令同伴羡慕。可南学习成绩全镇第一,后来进了县一中,考上山东师范大学。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可南学习的同时在秘密注意同龄女生,并前后追求了几个,每次可南心中都感受到美美的爱意,可南想可南也打动了她们。不被可南打动的女生,可南是不会对她采取行动的,这是可南爱情方面的一个原则。可是为什么都没有成功?40年来,可南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许是可南受诗歌和小说中爱情故事的影响,把爱情想得太美,追求诗歌和小说中歌颂和描写的爱情。而后来,可南也读了更多的书,知道诗歌和小说中的爱情不是现实生活中的真实,而是升华艺术化了的艺术真实。可南在现实中追求现实中不存在的只在艺术真实中才有的爱情,所以可南必然会接二连三地失败。 也许可南受诗歌和小说熏染太深,熏染得可南内心诗一样,缺乏现实的思想、意识和为人处世的技巧、手段。 也许还有可南早年伤父,成长过程中没有父亲的教诲,没有一个过来人的指点。有的是母亲痛苦和伤感。可南只是一个大男孩,不是成熟型的男人。而且可南孤傲,孤傲里藏着自深深的自卑,那自卑源于可南有一个姊妹兄弟众多的贫穷的家庭。 所以爱情也摧毁了可南。一次又一次。时而缓慢不知不觉,时而突然剧烈。 可南有一张沉郁的脸,是可南大学报到那天可南才知道的。那天开学报到填表,可南填完了表抬头递给老师的时候,可南看到老师接表看可南的脸时,他的脸上一惊的表情。可南想是可南忧愁的心情带到脸上。考大学可南没有考上第一志愿——中国政法大学。哥哥都说可南考得山东师范大学无所谓。 不对,还不是从那天知道可南有一张沉郁的脸的。可南在上初中的时候,可南们班里就有一个学生喊可南哑巴脸,他喊过几次,可南问什么叫哑巴脸?死脸!他说到,于是可南就想到可南的童年,想到爱哭的母亲。 可南头顶秃了,头发白了三分之一,背也有些弓了。可南的左手,先从大拇指开始颤抖,然后带动其他左手手指。在后来,就现在,今年,可南的嘴也抖动了起来。看了医生,说是帕金森综合征,再过些年,严重了双腿抖得不能走路,双手不能拿东西,口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卧床不起需要人喂食,吃喝拉撒全让人照顾。就象可南母亲摔了跨卧床三年而死那样。 医生说可南的帕金森是长期吃精神病药中毒而致。如果停吃精神病药,情况会好些。可是可南哪能停吃精神病药呢,一停就会再犯精神病。可南是宁愿看着帕金森慢慢变严重,也不愿精神病再犯,再住进精神病院的。可南没的选择。可是可南也不愿象母亲那样卧床几年而死。于是可南就不再戒烟,日子无聊得使可南也戒不了烟。可南就死在烟上好了。就让可南因为吸烟得癌症不治而死吧!可南宁愿选择得癌症。这是可南最后的选择。 这几年发给青岛乔虹的手机短信(完结篇) 34 最近的几年来,可南还常给青岛的乔虹发手机短信。积累下来,也有几百条了。就放在下面: (1) 你看我事隔近三十年,五十多岁了,还这样回忆你,通过短信给你表露我的思念。我一生失败了,就因为错过你。我想一生就这样了,照顾孩子,过无爱情的生活。一天又一天。可是从某个角度说,遇见你,感受到深情的爱情,还能天天回忆与你令人扼腕叹息、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这也许是另一种幸福! (2) 我现在才明白,你首先讲的是感情,而不是道理。我是情和理一起讲,但是我不该在信中说让你回复以往的平静,是我写错了句子。我该一直呆在青岛,不断地以真诚表现我一生的爱。不断地追求你。 (3) 我俩就这样,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到死也忘不了。所以才会一再想。请你明了。 (4) 从另一个角度看,我的青春,不顾一切地追求美和情,并且厌倦世俗,完全是一个大男孩,是傻吗?傻不傻不好说,但是最起码是不成熟。 (5) 你我都心醉神迷为何没能继续,多少次意念中问你也问我自己。孤独地穿过街道人群山川河流,心中藏着你度过日冃年华 (6) 听过《一场游戏一场梦》,和《得意的笑》里面的“名和利,是什么东西。爱和恨,是什么玩意?”听过等等怀疑和否定爱情的歌曲。我不知道你从少女时代到现在的爱情观的发展变化过程,但是你听过“你我相互辉映,光芒胜过夜晚繁星”吧! (7) 乔杰,你过的是喜乐年华幸福人生吧,而我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8) 我不知道人们深爱的感觉如此令人在一生中念念不忘。世世代代多少人书写歌唱,我听懂了齐秦林忆莲的歌,你可南之间的爱超过他们的高度,多少遗憾多少爱! (9) 我们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而我跌破在生活的荆棘上了,我流血了! (10) 最美的生活在青春,最美的生活现在没有了。空留我在寂寞的日日夜夜。我祭典我的青春! (11) 此生为国家为集体为他人为家庭为子女还是不够的,我们自己也时刻醒着,我们也要自己的幸福。我们不是毛主席时代的人,我们是改革开放时代的人。我试过多少次呀,怎么也要为自己,忘了自己是不可能的! (12) 碰上我这样的人,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你,一定使你也受了不少苦。感觉你倾向于现实而不是书, 倾向于快乐而不是痛苦,我是说,你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魅力,温柔如水,光芒四射,足以赶走烦恼 人生也许漫长,也许苦短,就让我们忘了过去的烦恼,快乐度日 我明明看到能使你那么幸福,却没有下决心给你一辈子幸福,还想着我自己受不了,我也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某种程度某种意义某种角度看,我是睁眼的瞎子,愚蠢到顶。 (13) 如果我不出身贫寒,如果我不幼年伤父,如果我没有一个不幸的童年,我就会有大男人的头脑和手腕,我就会大度包容宽广。我因为自卑而表现的骄傲,如果我不骄傲而在青岛多住几天,如果在大学的餐厅里不转身就走,不在你那里转身就走,如果你能给我回信,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14) 请让我说句没人说过的话:追到美女,再继续,你会感到一生最大的失望,美女那里很丑!没什么好歌唱好赞美的 (15) 你知道穷人富人都会死,却不一定知道美女丑女那里都很丑。如果有上帝,那他是公平的 (16) 我以前是个人主义的活法,我的个人主义走到头了!从此以后该体会和学习天下为公的思想,爱国爱民关心他人和集体,积极向上。 (17) 五十知天命,就悟透人生。生也有坏处,因为人生百味,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快乐总是太短,无聊常伴。权钱女人都不过如此,吃穿玩也没多大意思。这不是悲观,乃是真实情况就这样,不信的话,你活到五十看看想想。所以不生更好,生死也不为大 (18) 死也不可怕,死是自然现象 这是身在俗世,超凡脱俗 (19) 百分之九十九的丈夫妻子们,是性福不是幸福 (20) 爱人可以再联系,可以再遇见,亲人去了只有去她坟头痛哭 (21) 比失爱更残酷更绝望更长久的是亲人的死亡 (22) 到了后来,我就明白:最终你我都将死掉,埋在土里,烂在泥中,没人知道发生在你我之间的故事 (23) 人到了一定年龄,不仅要视死如归,而且还要明白死就是归,归于无 (24) 什么情了爱了,到可南这个岁数,不断地有人死去,可南也生死难料 (25) 在你那里多待几天就一切顺利了吗?你总是让我去找个宾馆,而我总是马上坐火车回家。问题就在这里啊! (26) 你呢,为什么不放他的手而与可南牵手一生。你害了可南也害了你自己,你难道感到可南难以把握? (27) 你那男友不高风亮节,明明看着你我深爱不知退却 (27) 乔杰,你身边的熟人是否也开始有人死去,或者患上大病?我们到了这样的年龄了。我们说不定哪天也这样的。生活,人生啊!感觉着死的来临而活着。就像痛并快乐着。 (28) 本以为是稳稳的幸福,触手可及却又瞬间失去。对全身心投入的我致命一击。这个剧痛延伸至死。一辈子都想你恨你迷惑不解。从那时我知道真爱的揪心,却永不再有机会知道真爱能否延伸一生 (29) 一生能有一个深爱的人是幸福的。这么一想我就快乐了。所以我要知足 (30) 像所有的人一样,岁数大了就常回忆,回忆人生。我这不幸的人生,多灾多难的人生,不断追求一败再败的人生,挣扎的人生,堕落的人生。可欣慰的是毕竟有那么多爱我的人,有那么多我爱的人。我的精神分裂症好了,我现在也走出抑郁消极空虚和寂寞。噩梦一样的过去,不堪回首的过去过去了。我要陪着两个女儿长大,看着国家强大,看着国际经济秩序和政治秩序慢慢变得合理健康公平正义,看着世界一步步走向繁荣发展和平。这的确是可南作为一个世界公民的心愿,我要积极健康充实地度过余生。想到这里,我只觉得阳气上升,浊气下降。我要为现在的自己庆幸和点赞了。 (31) 童年不幸过,青年爱情不断失败过,中年十年八次住进过精神病院,出院后抑郁消极空虚无聊寂寞过。然而能在五十三岁,知天命之后冲淡平和,心定气凝,能在这一切之后,在生活的每天中回忆过去思考人生,感到还是不幸之中有万幸,有平静,还有幸福感。就在平静中回忆吧书写吧忏悔吧充实吧。可南的人生无非如此了。 (32) 我写的自传是个人生的轮廓大概外貌,还有更多的细节需要再回忆充满。我得先给它个轮廓大概外貌,你不知道我必须这样,我不知道到我为什么必须这样。写作,有多少人不写自己写别人。他们虚构想象天马行空。但是我做不到。也有许多人一生都在写自己。我非常清楚我是后者。我是在足够清楚了不惑了,而且在知天命之年后变得绝望空虚寂寞无聊之后,在有过多次自杀念头之后,为了找一根救命稻草才写的。如果我不骗你情况就是这样。面对着以前写的自传、那个轮廓大概外貌,突然觉得有更多的细节需要丰满,内心泉涌。就像画画,面对一幅人物画,你只画成个人还不行。你虽然画了头、四肢、毛发、皮肤,但是让人一看还不行,还要画出这个人的气质、个性、特点等等。我写作就是这样。面对以前写的自传,我觉得在每一个辗转拐弯之处有多少苦难挣扎酸甜苦辣,有多少心理思绪爱恨情仇。多少人没有经历感受和体验的,我经历感受体验了。我要深挖再深挖记忆的细节,充实丰满出来。 (33) 活到现在,怀旧了,常回忆过去,说明老了,也的确不小了。我一直想弄明白过去,弄明白女人,一直想解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这是徒劳的,没有结果的,不会如愿的。谁能弄明白生活人生的方方面?生活中有哲学的,心理学的,社会学的,人类学的等等,还有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另外还有一个时代的因素。怎么能想明白,怎么能解释清?一生,或者说生活太复杂。小说家也只能再现生活的某个侧面,我即使是复述生活,能复述的了吗?我也只不过能做一点罢了。 (34) 人,总想弄明白周围的人和社会以及整个世界乃至自己,有的弄明白了有的弄不明白,有小明白大明白,有小智慧大智慧 (35) 本书是作者的自传。是作者精神分裂痊愈后对自己所有过去人生阶段的记录和反观。书中有作者童年的不幸、青年时爱情接二连三的失败、步入社会以后诸多事情不顺后的堕落。因为书中收入了作者许多时期创作的小说、散文诗、诗歌和发给追求对象的短信,所以本书显得是多体裁混合体写作 (36) 人生杂乱无章,我以多体裁混合体的形式表现之 (37) 爱情是把双刃剑,伤了别人伤了自己 (38) 为什么时间能治愈伤口?因为人不选择自杀必然要继续活下去。这样每天会有许多的事情到你心中来,你开始带着伤不断地去做其他的事。而且也许你会听音乐疗伤,也许会去旅游,也许会向别人不断倾述,并且也许有一天你会把过去写下来。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你慢慢长大,结婚生子,有了爱女或者爱子,有了更多的亲情。然后你到了四十不惑,然后到了五十知天命之年,觉得自己这一生就这样了。也许感到四大皆空,所谓情色也不过如此,也是一场虚空。青春期的伤口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合了。 (39) 但是对于我,还是不能听齐秦的歌,不能听那些真挚的悲戚的情歌。听着听着就像是在掲伤口的痂。心还隐隐而痛,会流血。觉得人这一生,最美莫过于青春时期的爱情。 (40) 小时候想知道人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可南五十五了,知道了人生是怎么一回事了,就想写下来告诉人们,还是说艺术不能全信,照艺术走,人生会更多坎坷挫折 (41) 恋爱里有太多的东西,我说其中很少的一块:她美丽绚烂如彩霞在彼岸的山峰树林,走进了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鸟飞,但也有鸟粪有平淡。 (42) 我一直到现在还没经历过一次完整的恋爱,所以还是觉得说不清楚她。刚开始就结束了,刚感到至美至纯至深至烈就结束。非常痛苦,其中之一因为我太认真虔诚迷信迷恋。在我身上,造成了不幸是显而易见的了,不幸中也有幸在,比如我还信她,还有信仰,还想弄清楚。永恒的话题。可南不敢说自己多明白了。 (43) 最蠢的是我们明明相爱,却要彼此伤害。我最深爱的人,给我伤害最深,你也这样觉得吧! (44) 乔杰!在你那里我失衡得太厉害,我后来经历的所有女人加在一起也平衡不了我的内心。 (45) 难道至纯至美的都在刹那间? (46) 只有爱才能给予我如浴春风的甜蜜痛感,从内而外身心彻底的幸福! (47) 说到爱的感觉,想到的就是你,可惜我那时候单纯青涩不够成熟,没有经验不会来事,委屈你了! (48) 深沉安静自省独自追求独自体验经历爱和幸福以及痛苦悲伤失败,并且单打独斗悲剧性失败后仍然一个人前行的当代中国的唐吉诃德式的人物———那就是我 (49) 只有去掉权和钱,去掉人际关系和技巧,去掉名利之心,才能达到真爱深情的纯洁状态。 我阴差阳错鬼使神差怕你忧伤怕你哭写了让你恢复往日平静的信,让你领会错了。你也是,为什么只给我一两次的机会,要知道爱了就要长久不变。情到深处人孤独,我不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那样,但三十年后,我深夜一个人躺在床上守着一只手机听齐秦的爱情悲歌。他一个人在黑夜冷雨中吟唱不止 (50) 有人说:“追求爱情的一无所有,追求金钱和权利的风生水起”。我不以为然,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追求金钱和权利,灵魂安度好才好。吃穿住行无非就是那么回事,用尽心机累死累活地打拼几十年,不如闲适安然地活着好,没什么可羡慕的,物资刚好就可。 (51) 还记得大学时写的一句话:“可南随便躺下的身体指引了大地伸展的方向。”一个酷酷的美少年的自恋,觉得自己哪儿都好,也真也善也美,指引了人们前进方向 (52) 周星驰说过这么一句话:“你根本忘不了你认认真真爱过的一个人,你以为错过的是一个人,其实你错过的是你的一生。”我为什么轻易放弃了! (53) 我追求迷恋的是刹那间绚烂的美,所以不会成功不会长久 (54) 美总是易失。刹那间如惊鸿一瞥。 (55) 只因为相遇太美,叫我思念到如今。 (56) 一生最爱爱情,其他信仰都在其次。人有吃有喝就能活下去,可没有了信仰都是苟延残喘。我一生没贡献给国家社会和他人,却贡献给了爱情。我的信仰还有吗?如果没有了,是否感到也在苟延残喘?过一天算一天? (57) 就是爱到深处才怨他 (58) 你的情不自禁,你难以自持的美和爱情足以让我倍加珍惜你呵护你追求你,可你为什么不毅然决然地与前任放手? (59) 我这个人,没有了爱就回忆爱,不然就寂寞难耐,我是个情种吗? (60) 叫我怎么忘怎么忘,你深爱我一时,我却倾其一生。 (61) 爱就爱了还用得着技巧和手腕吗?爱不用人教的,没有技巧和手腕。如果有人用,那就可怕了。爱了更像孩子。 (62) 你那时可能期待我用手腕会来事把你弄到手?认为我不凡有能力?我的能力仅仅是关上门一个人读书写书,一个书呆子,善于用文字表达而讨厌手腕 (63) 而我现在写了出来,多少年来我一直在写,边回忆边写,把爱和恨。这是可南生活里剩下的最能使可南感到释放和平静的东西。 (64) 齐秦们可以把痛苦忧伤挫败打击唱出来,而我只能默默闷在心中,直到十年后,我疯了对着窗外的天空和远山大叫大骂,这样过了两年才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十年中住了八次医院才康复平静下来。 (65) 而我老了,不能再追求什么,频频回头回忆一生中难忘的东西 (66) 笑原本是一个个臭皮囊还念念不忘孜孜追求什么爱情,叹时过中年才明白了人生真假美丑乃是虚妄、是非成败爱恨情仇转头空。 (67) 爱有多销魂就有多伤神 (68) 爱是可发不可收 (69) 从爱到恨只在一瞬间 (70) 我们这几代人的伟大使命,就是为实现中国梦努力奋斗,路上有点痛有点伤算什么 (71) 我给你不断地写,就是想把过去想清楚弄明白,然后能排除你,摆脱你。 (72) 其实爱得战栗也是短暂的一会儿, 结婚后就是财米油盐茶酱醋,更多的可能是平淡,照顾和关心才是日常生活,是一辈子的事情。都是爱,表现不一样了。 (73) 现在才明白你那时心里早已经等得急切,我木呆鲁沌后知后觉总是慢半拍,人生多少恨!我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得一个死一个死。 (74) 没人能填满你走后我心中的人生寂寞 (75) 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我的心只愿为你而割舍。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76)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只怨我们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于是梦醒了破碎了却回不了神。我们成了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既然爱了就无怨无悔,再多的苦可南也愿意背。 (77) 道不尽人间恩怨。心要让你听见,爱要让你看见。盼你能听到我的真情留言。 (78) 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王菲和李健唱的《传奇》是个绝唱。你是我的绝唱,在心中不绝到死,直入骨髓。我到死都对你念念不忘,你该知道。 (79) 舍不得忘,一切都是为了爱。 (80) 都想当爱情的傻瓜,可是一切都会过去,我们有一天都会死去,太阳几十亿年后会燃烧尽,人类将不复存在。 (81) 亲情友情都不会脸红,爱情会脸红。爱情会强烈,亲情最长久,爱情结婚后会变成亲情,那是一辈子的。友情经不起考验。 (82) 还是不能给别人说过去,一说就激动,心绪不宁。 给你诉说了那么多,还是不能打开心结。 (83) 我想我对得起自己的心,仁义尽至,死而无憾了。 (84) 我该知足了,因为我尝到了那万分之一的爱,并心永远停留在那一点。 (85) 我在青岛你的家里的时候,多次听到你欢悦的说话声音。知道那时你内心激动和高兴。我欠你一辈子的呵护。失去你,现在我才认识到,就失去一辈子的意义欢乐和幸福。你曾给我多么重要的机会啊,因为你的失望,那机会转瞬即逝!这转瞬即逝给我重重的一击,让我回不过神来啊! (86) 我乖乖的,静静的了。动也不能动地想你的心尖尖疼的柔情蜜意。你柔情深似海,我痴心可问天。 (87) 听齐秦的歌《可惜了》,我们俩的爱可惜了。 (88) 四口人都在家,大女儿在学习,二女儿玩手机,她们的妈妈看电视,没什么好电视,书早就不读了,就一个人跑到卧室里关门听热歌。总觉得缺少了什么,是缺少了个两情相悦的人!缺少了你一样的爱人!你是不是也这样啊 这是可南们60后相信真爱相信绝对的一代在爱情上的信念思想行动和命运。现在的青年拿得起放得下了。 (89) 你现在恐怕抱孙子了吧!我怀抱的只剩下对你的思念。有没有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觉得你自己在爱情上还不够幸福!我不知道我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 (90) 那时的你也不羡慕荣华富贵,不慕权贵,只执迷爱情,我们一样啊。 (91) 爱情至上注定惨败,我所追求的,世间没有。当我青春年少,满怀深情,却什么都不懂。当我成熟明白,一起为时已晚,我这种人注定一生失败忧伤。 (92) 心中百般滋味,可是无论如何谢谢你的爱,我还能怎么样啊,只愿你余生幸福充实快乐。我明白已经太晚太晚,只有祝福万千。 (93) 我俩失败的原因,一是越爱越难在一起,二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异矛盾不同和斗争。女人感性,凭直觉,被动不主动,细腻注重细节,因而女人的不足也有,缺乏理性全局长远冷静,你看为什么古今中外管理国家,指挥战争,办大企业,绝大多数还是男人。 (94) 有了亲情友情没有爱情还不行。是不是如果和你一起生活了,就在感觉上了,就没有空虚寂寞无聊了。造化弄人,命运多舛,我们那时怎么也不能分开的啊!那时在青岛和你一起回家的感觉真幸福! (95) 你对我最有感觉,柔情似水,让我如何忘记。 (96) 那时你一直在等,可惜我没及时跟上,及时反应,所以你由爱生恨。 (97)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问世间什么最美丽,爱情绝对是个奇迹。 (98) 我疼死我们瞬间感到而又瞬间失去的爱情了。这对我刺激太大。一下子把一生毁灭。就是这样。我的一生的最大愿望就是要那极致的爱情和家庭幸福。中外传说中的和歌中文学作品中的爱情,我俩都尝到了。可怜旋即失去。 (99) 你的柔情似水,几度让可南爱得沉醉。毫无保留,不知道后悔,你能不能体会真情可贵。没有余力伤悲,爱情像难收的覆水。 (100) 万世沧桑唯有爱是不变的神话 (101) 你曾对我说,相逢是首歌 (102) 爱恨两茫茫,梦回青岛爱。 (102) 从来没有人如此打动我的心,偶尔无心的伤害全都为了爱。心会跟爱一起走。 (103) 分易分,聚难聚,爱与恨的千古愁 (104) 在春天,我哭遥远的没有实现的爱情 (105) 看《非诚勿扰》看得多了,才知道男男女女,多少错过,多少遗憾,多少后悔,多少失望。过去和现在,中国和外国,人生就是这样。可南也学着慢慢理解,慢慢接受,慢慢释然。终有一天,所有人都老去。然后全部消失。 (106) 中国人太重视人际关系,因此心眼多,也心机重重。加拿大和美国女生勇敢,喜欢了男生就直接表白。他们国家的男生也这样。我们国家由于重人际和心眼,谈起恋爱来就复杂了,因此就失去了爱情的纯正和原味。我虽然生在中国,长在中国,但是我不喜欢人际关系,不会玩心眼。所以我不适合中国国情,我恋爱失败也可能因为这吧?! (107) 我把自己的前半生写了一下,终于明白了,你幸福就好。我当时也象个孩子,没能象大男人那样给你呵护。我从来没有脚踩两只船。我以后就堕落了,成了我大学时鄙视的那类人。我活该,我不配你对我的深爱。 (108) 让我说一个残酷的真实: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业,任何一种事物,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工作,任何一种爰好能够使可南们感到时刻快乐和满足,能够使我们,别说一生,哪怕一天能快乐和满足。人生百味,酸甜苦辣。快乐总是太短,寂寞总是太长,何止寂寞,还有厌倦空虚无聊忧伤痛苦。不是干一行爱一行,而是干一行厌倦一行。没有长久一生的爱。性也不是翻江倒海,别自欺欺人了。 。 (109) 中学生时爱大美女,五十岁喜欢中学生。单纯时想成熟,五味杂陈了又觉单纯美好 (110) 上去憨,下来冤,想想不如抽袋烟。 (111) 有人说:“爱情是世界中很小很小的部分。”想想也是:世界那么大,每天发生着国际和国内的大事。我这点痛算什么?可是当时觉得天塌了。觉得是我最大的事情。 (112) 一见钟情触发的是诗的东西,而有生活才有小说。 (113) 冬风紧了,叶落尽了。我就是那沉默的树,我就是那树枝光秃秃空无一物,空物一物,这就昰我在中年对人生的感觉。沧桑坚硬的外表下,那忧伤的爱也许若有若无,也许依然如故。 (114) 现在可南明白了,在恋爱中我心中坚持的是男女平等,而她们要的是男人的呵护,是以她们为中心。 (115) 儿童时期敬畏村北的大山,现在敬畏宇宙 (116) 世世代代,古今中外多少人没有经历过爱情也就死了。而我经历了不也这样吗?! (117) 从男人女人的范围说,女人的美丽几乎误导了所有的男人(男同性恋除外),可南们从少男善钟情时起,就一封追求女性的美,为年轻美丽的女孑所吸引,首先看见她们外在的美,甚至祟拜,当成女神,不知她们的假恶丑,不知她们天性中的弱点和劣势,不知男女之间存在的种种差异,在爱和追求中,上演了多少悲欢离合,产生了多少矛盾冲突,多少误解和误会,有多少分手和失败,即使有少数成功者,到结婚后,不止争争吵吵,不只分手离婚,不只柴米油盐,他们还会发现色即是空,性也是一会的事,之后是失望。而且这时男人发现了秘不可言的东西,那就是女人器管的丑陋不堪(它们象老榆树皮,又黑又皱),与女人美丽的脸蛋形成巨大反差,这极大地让男人失望,极大地冲淡了对女性外貌美的崇拜心理。女人女人,是人不是女神。 (118) 作家王蒙说过,没有所谓的爱情,人们其实是在爱自己。当发生种种分手的情况,人们是在为对方着想吗,想到对方如何忍受吗?人们在分裂时刻是在照顾自己的感受,是在维护自己的尊严,自己的自尊心。果真如此。日本著名演员高仓健说,有一个爱人,但远远看着最好,别交往,别走近,别恋爱别结婚别发生关系,别在一起一天一天过日子,不然会失望,会争吵,爱情会结束。他们俩说得都是对的。那时的我的确只按着自己的感受走,不是想着你的感受,也许我更爱自己。高仓健说的保持距离,暗恋着最美,可我想我会忍不住,会跑过去,不怕有争吵,不怕平淡了,想走近想交往想争吵想恋爱想在一起一辈子。为了那一点点的甜,为了那短暂的美的爱,一代又一代,多少人飞蛾扑火,被烧成灰,埋在大地里,永远不再被人知道。 (119) 国庆节之夜,十点半,睡不着觉,就发现自己还在舔伤口,三十年前的伤口,象凶猛的动物。我是就想吃生命中那一罐蜜的那种人,忽略其他所有。就想彻底想绝对想极端,不计后果,勇往直前。可南成功得辉煌失败得彻底。听不下去无关痛痒的歌了,是可南内心还在悲伤。 (120) 可南俩本可以成就一个完美爱情。现在我只好把自己当作齐秦,把你当作林忆莲,日日唱悲歌 (121) 很久以前我们爱下去会怎样?好无疑问爱情是信仰。可是生活是另一幅模样。 (122) 这几天,济宁英语优质课在可南们学校进行,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你大学的同班同学,或者认识你的。你退休了吗?想想就令人心酸啊! (123) 快六十岁了,清了心,寡了欲,就安静了,然后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124) 小时候想知道外面的社会是怎么运转的,想经历人生是怎么回事,想知道人类的过去现状和未来。想在知道了,可是一切都晚了,人生不会重来。 (125) 我直奔人生纯正的真滋味,不要虚假,不要心计。 (126) 生活富足了,常听网友说无聊,是文化艺术生活不富足不丰富多彩,精神文明没有与物资文明同步吧? (127) 不甘心平庸的心来学习创造奋斗吧! (128) 在电脑上收索王杰的老歌,我们那一代人的命运是百分之百相信爱情,被它折腾,忽而极乐忽而痛苦,影响一生摆脱不了。哪像现在的年轻人那么轻松。 (129) 青春的眼睛、青春的心灵、青春的感觉、说话的语气、目中的一切、染指的所有,和青春的气息青春的躯体都是美好的。 (130) 我今天明白了你说的我俩在两个世界的意思,意思是指你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拥抱,而我却停留在精神恋爱的阶段,女人要看得见摸得着具体实在的东西,而男人抽象。要知道我那时还没有与女人亲热过,没有经验。你没有得到满足,于是就心里不舒服,就冷了,就报复我。女人就是这样的感性动物,用皮肤说话。男人用大脑说话。你多给我点时间就好了。你不该那样报复我。结果惨了。 (131) 看不惯美女凭脸蛋身体骄傲得不得了,她们难道忘了自己也拉黄屎,而且那里又丑又脏。这样的认识才全面。实际上就是这样。 (132) 日本文化里常感叹人生如樱花般短暂,可是我觉得人的一生过于漫长。 (133) 一生不羁爱自由其次爱情。 (134) 三十年前一个同学说我缺少一种勇气,动女人的勇气,与女人亲热的勇气。我想是我把爱情看得太神圣太认真,也是万事开头难。女人都有那需求了,可南还在那里神圣着。 (135) 你一个小时之内两次把后背留给我,一次是在你的办公桌旁,你面朝着墙,等我靠近从后面抱着你。而我却坐在离你两步远的火炉旁。我知道我应该走过去抱着你。可是我是一生以来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我还没有亲密接触过女人,没有经验。而且那时我们才第二次单独见面。可是既然可我俩这之前已经默默在内心里互相爱慕了两年,为什么我们不能拥抱在一起呢?现在我心疼你了!你情不自禁地想把自己交给我,我为什么还不知所措,紧张地坐在那里。现在我恨死了自己端着个架子坐在那里的样子! (136) 青年时期追求至美至爱,中年时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过程。完美主义和理想主义迟早要从云端跌落到现实的大地上,举目望去,发现都是残缺的美。是什么改变了我们?是什么让我们从一个吃奶的孩子一个懵懂少年变成了热血的理想主义的青年,然后变成一个带有理想的现实主义者? (137) 可南现在的境界到了最高层:一切随缘,自然而然。人到最后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名利财富地位亲人统统都要放下。 (138) 生命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层次和内容。我才知道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不可能在以前那个层次上了。 (139) 不再追求什么爱情了,现在的我被家庭孩子拴住了,但是暗暗地心里还有出去流浪的愿望,还是有点狂野爱自由。就像俄国大文豪托尔斯泰,八十多岁了还离家出走,老死在火车站附近。 (140) 猛兽单独行,牛羊才成群结伴。在人际关系中,从不怕单打独斗,独来独往惯了。 (141) 看惯了爱恨情仇,止不住老泪纵流。 (142) 就像电影《魂断蓝桥》中的女主角后来做了卖的女人,她感到无法面对从战场上归来的男主角,你也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以致无法再面对不变的我,以致于你只有继续坚持你那个男的,才显得你是对的。多可悲。 (143) 在大学里就知道你对我有极致的感觉了。在大学餐厅窗口我慢慢接近你的后背,你情不自禁转过脸,容光焕发。在十大歌手大赛演出完,你在散场的大礼堂门口等我经过,当我经过你时,我发现你的脸庞在暗夜里容光焕发。可是你为什么还继续与那个男的交往啊。忘不了你,因此大学毕业后去青岛找你,一样的极致的爱在心间。可是你为什么继续与另外一个男生交往啊。一听齐秦的歌,一切都又回到心里。 (144) 相爱容易相处难,我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我还能说什么,只有对你祝福万千。 (145)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都有他的脾气。我俩就失败在都有自己的脾气上。 (146) 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思念,思念你,思念从前。 (147) 呸!呸!呸!哪有什么爱情!说到底,所谓爱情不过是爱自己罢了。当自己得不到满足,便伤害对方。这算什么爱情?! (148) 我三十多年来一直喜欢齐秦的歌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刚认识你时我正接触刚在大陆流行的齐秦的歌,他对爱情的执执念念,对爱情的念念不忘正像我。我是在他的歌声里与你相识的,那声音与你的眉眼你的形体,与我心中的爱一起刻在我的脑海里。听到他的歌就唤起那感觉。 (149) 齐秦的歌,和你,和我,一样的柔情,一样的美,一样的执执念念,从天南到地北,从青年到老年,不停地回响。 (150) 好多女人都靠感觉说话,心口不一致,我眼睛所看到的与她们嘴里说的截然相反,太难相处。 (151) 中国人特讲究人际关系,绝大多数像蚂蚁群一样的小人物一生忙忙碌碌搞人际关系,却一事无成。整日忙于外面的人际关系,而不读书学习,不注重内在的美。 (152) 原来是我们把一切想象的太美好,其实生活处处充满了失望,考上大学又怎样?不是天之骄子。到了著名风景区一看也无所谓,看景不如听景。我们所憧憬所追求的爱情呢?一时激动美好,然后必然一步步跌落,走近了看爱人,不过一张肉脸,一具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皮肤、器官、毛发,思想性格与你不一致,常闹矛盾。说到性,几下子就完事。老了更是如此,老了到处找点乐子打发人生。 吃穿住行用,吃喝玩乐,都不过如此,我五十五岁了更觉得都无所谓啦! 权?要么劳心劳力做事,要么官僚腐败勾心斗角。钱?不过是为了吃穿住行用,吃喝玩乐,不再说了。女人,前面已经说过。所以人生苦短人生如梦,欢乐总是太短,孤独寂寞空虚无聊常伴随。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 所以,还是跳出为自己的小圈子,去为别人为孩子,为集体为社会,为人民为国家为全世界好。贡献自己的光和热,融入大集体大家庭大世界,一滴水常怕被晒干,但是融入了大海永不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