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春暮》 第一章 嫁北墨王 重新修改过,亲亲们可从头看! 盛锦燕国,荣光禄府一一 府中宴请一片喜庆,宾客络绎不绝,全都是入府为元婉蓁道贺而来。 “都说这光禄大夫之女是少有的才女,自小聪明伶俐,今日一见相貌竟也如此出众,说是沉鱼落雁之色也不为过!” “那又如何?元大夫煞费苦心培教,本是太子妃人选,如今却被赐婚于北墨王,你看元大夫面上添得几分笑言,心底怕是血流成河!” “放着谁不心疼,可皇上下旨赐婚,撑破了头皮也得嫁!” “其他皇子也就罢了”骤秀夫人以锦帕覆在嘴前,小声说:“偏偏是个蠢王爷,元小姐往后的日子难过哟···” 闺房中。 红木梳子缓缓滑过青丝,铜镜中那红纱嫁衣绣着金色繁密的祥云,青螺眉黛,红盖头慢慢遮住了她的视线。 忽地,元婉蓁掀起珠花流苏,红盖头坠地,不顾嬷嬷们劝阻,执意跑出了房门··· “小姐,新嫁娘不可抛头露面呀!”澈倾追赶在她身侧,“小姐快快回屋里吧!” “有谁看见呢?” 元婉蓁倔着性子向后院里走,未做任何准备,一道圣旨她就要嫁人了,从前总幻想着自个儿的夫君玉树临风般优雅温润,如今,竟没想到会是··· 想想就来了气儿,她气愤地指甲抠进手心,到头来,嫁了最不得宠的五皇子!” 她不是攀附权贵,只是想嫁给一个可依靠之人,这五皇子北墨王不受宠便罢,还是个极为蠢钝的好色之人。 澈倾追上前正欲为她搭上红盖头,她便隐约听见声音,赶忙拉了澈倾隐在树后,伸手挡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远处的小路上走来两人,是继妹季妙霖与后母林凤兰。 “娘,没想到皇上这样快就赐婚了。” 林凤兰摇摇手中的绣扇:“若不是我去见了戚妃,现在嫁给北墨王的人就是你。” “娘辛苦了,姨母也辛苦了。”季妙霖挽上林凤兰的胳膊,眼中泛出阴冷地光:“如今这个小贱人终于被送了出去,日后禄府就是娘的天下了。” “哼!哪还有什么天下可言!”林凤兰阴冷的浅笑,季妙霖神色染上一抹忧心,“娘,若是不可靠,还不如留在这呢!” “没出息!这么多年咱娘俩吃得气还不够吗?”林凤兰轻哼一声,“要不是帮衬你姨母,我为何要嫁进光禄府做这么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续房夫人!” “什么时辰?”季妙霖压低了声色,林凤兰四处张望一番,小声说:“等小贱人上红轿!” 树后,元婉蓁听得不真,澈倾屈在她耳边悄声问:“小姐,她们又在商量什么诡计?” “别说话!”元婉蓁轻语提醒,澈倾立即捂住了嘴巴。 两人越过树旁,林凤兰得意的瞄了女儿一眼:“日后你做上太子妃,第一个处置的就是小贱人!” “小贱人那清高的劲头,怎么受得住北墨王的羞辱,我看不必等到那时,这小贱人就死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树后,澈倾脸色顿怒,元婉蓁却死死捂着她的嘴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也知道她背后是戚妃,太子越来越得圣心,如今不同往日。” 澈倾听了这话,心知厉害关系,软了下来,“小姐,她们肯定要干什么坏事,咱们现在就去告诉了老爷!” “你循着小径去前堂,给父亲提个醒,怕是要出事,也好有应对之策!”元婉蓁透过枝叶望去,“我回房等!” “好!”澈倾点头,转身穿过院子,向小径跑去。 第二章 一败涂地 房中许久,澈倾未回,不详的预感拂上心头。 “北墨王到一一” 外头一阵鞭炮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喜悦的气氛。 “新嫁娘出闺咯!” 她红纱制的嫁衣绣着金色繁密的祥云团,环佩随着起身叮当作响,金珠面戴上的金珠左右摇摆,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出房门,一股清朗的秋风吹起···流苏荡起波波华美的弧线。 处处张灯结彩,人流来往不息堂上元沛喜笑颜开的坐着,看着临别前跪拜自个儿的女儿。 元婉蓁心中疑惑,澈倾到底有没有给父亲说?! 透过盖头依稀可看见父亲,元婉蓁此刻顾不得太多,焦急地掀开半截红缎,元沛忙按住她的手,笑中带了丝丝哀伤,“蓁儿胡闹,红盖头必得由夫君所揭···” “爹!”元婉蓁轻唤,扫得一旁主婚公公,元沛微微摆头,压去了她嘴边的话。 父亲的态度加深她心中的慌乱,六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她便与父亲相依为命,此刻,父亲眼中所流露的悲伤与不舍,她看得极为清晰。 “蓁儿切记,自今日起就是皇上亲封的北墨王妃,勿忘了自个儿的本份,”父亲微笑着说完,扶着她站起来,手指在她腕上一紧,小声道:“照顾好北墨王,谨记!” 话落,澈倾从元沛手中接过元婉蓁的手,朝府门外的迎亲马车队走去··· 临至门处,澈倾攥住她,“老爷让我转告小姐,刀山峭壁也要走下去!” 父亲!元婉蓁的心狂乱一跳,容色大变,就要转身回去,身后的嬷嬷却挡了她的路,“王妃快快上轿,别让殿下看见!” “小姐走!走啊!” 澈倾强行攥着她,踩上齐锐的背脊进了红轿子中。 雷震的三声锣响,迎亲马车队启程,荣光禄府传来一阵混乱,元婉蓁猛地掀开车帘,看见御前军冲入府中,宾客们匆匆而逃。 “父亲!!!” 三日后,北墨王府一一 元婉蓁躺在床上,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 澈倾脸上挂着泪痕,趴在床头边,“小姐,你终于醒了!” “父亲···”元婉蓁像似看见父亲站起床前,她伸手去握,却是空空一片,“父亲呜呜···” “小姐你都昏睡三日了,万万不得再伤心,身子受不住啊!”澈倾见她神智不清的模样,心疼不已,赶紧将她抱在怀里,“小姐,老爷已经去了···呜呜···” 元婉蓁只是平静望着她,神色平静,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她多么盼望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父亲还好好的。 然而,大婚当日父亲被告结党秩千石等人依附太卓王,皇上下旨昭废太卓王并贬为庶人,秩千石等人就地正法! 一日之间,荣光禄府一败涂地! 元婉蓁的牙齿格格发颤,父亲为人正直谨慎,心中分的清透,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来。 澈倾看她发愣,心知她在想什么,“小姐,林凤兰说出那样的话,老爷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心中冰凉却是雪亮的,能让皇上如此决绝,定是证据确凿,坐实了这罪名,想必早就暗地勾结,蓄谋已久,势要将父亲置于死地。 所有的怨毒瞬时涌上心间,她撑起身子,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我要为父亲报仇,洗清冤屈! 林凤兰!此仇不共戴天! 第三章 与往日不同 掀开被褥下床,她舌尖格格而颤:“倾儿换衣,如往常一样装扮!” “小姐,你···”澈倾担忧地看向她,元婉蓁直愣愣看着前边,“殿下这几日在哪?!” 澈倾拿来锦衣,维诺地说:“大婚当晚殿下就去了群花楼,到···现在还未回。” 元婉蓁怔一怔,继而在澈倾耳边说上一句,澈倾便会意一眼,将她发髻梳起后,就离开了厢房。 夜宁静无声,庭院里桂花开得异常繁盛,在月光下如点点的碎金,香气馥郁缠绵。 元婉蓁抬手弯下一支金桂,满目的黑暗与冰冷,以往听父亲提及过,太卓王私下常常与太子来往,半年前太卓王突然频频出现在皇上身边··· 元婉蓁手一顿,枝桠嘎吱扯断,莫不是太子对其有所忌惮,设计陷害太卓王? 戚妃与林凤兰是堂亲,太子又是戚妃所出,排除异己时将父亲论为一党,来了个一箭双雕? 不对!太卓王为人敦厚,无大智慧,这样的人何来威胁? 游廊上,齐锐向这边走来:“小姐。” 元婉蓁侧身问道:“如何?” “殿下还在群花楼里。” 元婉蓁声色浅淡,“可有与殿下说清?!” 齐锐点头:“说了。” “回去歇了吧!”她点头吩咐,转身走入游廊,步子轻点如碎石敲击在心,泛出点点酸楚··· 回房刚歇下,门就被重重踹开,月色凄迷,光影移动,元婉蓁不急不慌地从床上坐起身,眉目淡淡跳动,慕容策跨进门槛,身材伟岸俊逸不凡,一步步向她走来··· 澈倾立马跪下:“见过北墨王殿下。” “王妃?”他面色冰冷,深邃的眸子犹如寒冰之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一点点地打量,似想将她看透。 元婉蓁从容抬眸,“臣妾,见过夫君。” “拿酒来!”慕容策勾起点点唇角,这个女人竟敢威胁他! “是,是。”突如其来,澈倾显是没有准备,忙不迭地吩咐门外的丫头端来一壶酒,“殿下请用酒。” “滚!” 硬冰冰地一个字,澈倾立即退到门外,将门轻轻带上。 慕容策拉开酒壶把子,将酒灌进口中,“谁给你的胆量?!” “臣妾是皇上钦赐的王妃,大婚三日夫君还未圆房,传了出去怕是要影响殿下的名声,”元婉蓁垂目轻笑:“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臣妾也是担心传到皇上那儿,怪罪了夫君!” “这么说来,王妃是在替本王着想?!” “臣妾本份如此,当然要为夫君考虑周全。” 慕容策眯起眸子,太子多番试探,想方设法,如今又送来这个女人,倒是与往日不同。 他轻蔑一笑:“王妃可曾听过,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元婉蓁温婉一笑:“即便如此,可始终还是凤凰啊!” 如此从容不迫,灵牙利齿,果然看得起我,他灌下一口酒含在嘴里,并不急着咽下,而是扳住了元婉蓁的下巴,双唇覆上去,刺辣的酒水如数进入她的嘴里。 元婉蓁用力推开他,辣的说不出话:“咳咳···咳咳···” 他冷目盯她半响,便擒住她的双手,用手掐起她白皙的下颌,“未曾想王妃这般耐不住寂寞?” 元婉蓁咬破内唇,坚持着露出娇笑:“臣妾想念夫君有错吗?” “那就让本王看看,王妃到底有多想本王?” 慕容策说完便要扒开她的衣裳,元婉蓁却推开他的手,干净利索地褪去自己的底衣,白皙透亮地肌肤裸露在他眼前。 第四章 问安进茶 “臣妾理应伺候夫君。” 她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慕容策的睫毛有一刻地颤动,看着她灌下一口烈酒,“王妃此举与妓女有何区别?!” 元婉蓁环住他的脖子,“夫君夜夜流连群花楼,想必里边的女子勾了夫君的心,臣妾若还不想法子留住夫君,怕是要成为别人饭后茶点的笑话!” 此女甚是聪慧,慕容策心中倒有了些兴味,静默垂眸,看她又喝下一口酒,如樱淡粉的唇吻住他,刺辣地烈酒进入他的嘴里··· 缱倦缠绵,酒入喉,留下醇淡余香。 唇分离,元婉蓁如墨玉般澄澈地眸子,看得他微微一怔,似在她眸中看见了一片澄净天地。 “夫君。”她轻唤一声,凑近,炙热的粉唇再次贴上。 清雅的淡香令人迷醉,他冰冷的眸光压抑着一股溶化而出的暗色,动作强势地要将她捏碎··· 而元婉蓁心中从头至尾只有一句话,忍世间所不可忍! 第二日清晨,她醒来时,身边早已一片空荡,澈倾看到她身上的青红痕迹,心疼地拿来汝凝膏,轻轻地擦了上去。 元婉蓁看着镜中的澈倾说道:“待会去找些麝香来。” 澈倾听得心抽了一下:“小姐麝香可是伤身···” 话未落完,元婉蓁就打断她:“尽管找些来,不是我用。” “好,我晚些去药房取来。”澈倾这才松了口气,俯身在锦盒中拿起发钗,元婉蓁皱了皱眉:“不必了,装扮了给谁看,取下来。” 澈倾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忘了给小姐说,殿下待会要带您进宫去。” 元婉蓁的手一滞,竟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大婚五日是要入宫向皇上,皇后问安进茶的。 初秋,宫中花开繁盛,金桂比王府的开的更甚,簇簇金黄缀于叶间,馥郁芬芳,远远闻见便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皇后眼中暖意丛生:“策儿来。” 慕容策带着元婉蓁走近:“母后。” “坐吧!”皇后着一身锦缎华丽,懒懒的靠着椅背,玉白的手拉着慕容策在身旁坐下,往边上一指,示意元婉蓁在一侧入座。 “是,母后!”元婉蓁顺从的走向紫木靠背椅,顺势落座。 适才,他们已向皇上皇后敬茶问了安,之后,皇后又招了他们来清凉殿的后园,此刻,这诺大的后花园里,除了几名伺候在旁的宫女之外,便只有他们三人。 皇后嫌弃的目光斜瞟了眼元婉蓁,继而便道:“你父亲犯下如此大罪,皇上仁慈不怪罪于你,还任你嫁了策儿,日后该如何做,你可知?” “能嫁给殿下是儿媳前世修来的福分,儿媳自知父亲过错,心中甚是愧疚,也深知王妃名分来自父皇与母后的宽容体谅。”元婉蓁跪在地上,强忍着心中的血痛,脸上保持端笑:“儿媳往后定谨守本份,时刻为殿下分忧解难!” “哎哟,姐姐这是生了气呢?”远处传来了尖细而娇媚地声音,下一刻,一个穿着瑰色华服的女人向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 元婉蓁看这架势就知此人便是戚贵妃。 皇后看向她,笑容温和:“妹妹今日怎得如此清闲?” “皇上吩咐臣妾预备公主大婚的嫁妆,忙得昏头昏脑的,若不是杏儿提起,都望了今日策儿要带儿媳入宫之事,”戚贵妃十指纤纤,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青丝随风舞动,一举一动都似带着香风,侧身接过宫女递来的锦盒,她才扶了扶发鬓说,“不得空也得想法子来,总是要给儿媳过个喜礼···” 说着,她走到皇后一侧的紫木椅上坐下,叹息一声,“这几日腰疼的紧,倒是羡慕姐姐如此清闲舒坦!” “公主嫁妆竟是妹妹在操劳?”皇后吃了一惊,继而内疚地说道:“策儿的婚事恰巧与公主大婚挤了个前后,皇上昨日命人送来清玉汤,说是本宫因策儿的婚事心力疲惫,喝了去去累,还说公主之事让下头去做,本宫只管乐得个清闲,若不是妹妹适才提起,本宫还不知此事由劳妹妹担了去···” 第五章 心惊胆战 元婉蓁见戚贵妃脸上有一丝微妙变化,忙行了个大礼:“蓁儿,见过贵妃娘娘。” 见元婉蓁行礼,戚贵妃一怔,随即轻咳了下,声色就不如先前那般畅爽,“你就是策儿的王妃?” “是。”元婉蓁抬起头来,戚贵妃挑了挑眉峰,“皇上果真是眼光独到,这样的美人儿,让策儿得去了,想必往后的日子会过得更加舒心。” “蓁儿快起来!”慕容策伸手置于她身前,面露心疼之色,元婉蓁看得微微一愣,却是依着随他扶起了身。 “策儿该有些长进了,”皇后懒懒地声色,眸光却冷冽扫来:“不过五日就把你迷昏了头呢?!” “呵呵呵···姐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戚贵妃笑得媚眼风情,“那个男儿不喜绝美之姿,再者,她本就是策儿的王妃,策儿心疼也是自然。” “戚娘娘说的是,”慕容策轻笑一声,看着元婉蓁的目光深情,唇竟来到她耳边轻轻一啄:“别多虑,母后是在和你泛醋呢!” 皇后肃了脸色,“策儿胡乱说些什么!” 元婉蓁在心底斟酌半响后,忽而皱起眉头,故作一副痛苦的模样,慕容策立即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好痛···”元婉蓁嘟起粉唇,样子看着极为娇弱,他忙将她凌空抱起坐在一旁的靠椅上,“哪儿痛?” “这儿!”元婉蓁指着脚踝,慕容策就伸手去给她揉捏起来,“定是刚刚跪的久了些。” “策儿!你在做什么?!”皇后脸上盛满怒气,指着元婉蓁呵斥,“成何体统!还不快下来!” 慕容策语气极不快,“蓁儿都说她痛了,母后何苦为难?!” “你!”皇后倒抽了口凉气,转而对戚贵妃尴尬一笑:“让妹妹见丑了,妹妹忙于公主大事,还是快些回去吧!妹妹的好意本宫心领了!” “姐姐严重了,”戚贵妃神色中透出阴冷地笑意,将锦盒拿来放在桌上,“那,妹妹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便带着一行宫女向园子外走去。 “你看你那没出息的样!”皇后将茶盏重重震在圆桌上,继而厉声斥责:“你就晓得心疼这些花花草草,可想过自个儿的前程?!” “儿臣已被封了王,还有什么可想的?”慕容策瘪着嘴巴,此刻就像个乳臭未干的孩儿。 “策儿!”皇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你太让本宫失望了,本以为你有了王妃会懂事些···你···” 见皇后气的说不出话来,元婉蓁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低头认错:“儿媳知错了,还请母后息怒!” 皇后顺了好几口气儿,才压下怒气,“若有下次,本宫饶不了你!” “行了母后,”慕容策扶起元婉蓁,“蓁儿已经认错了!” “你啊!哎!罢了!”皇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而手伸向元婉蓁:“陪本宫走走。” 元婉蓁扶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陪她在园子里散步,走出几步,听着皇后淡淡开口:“本宫之前听闻,你与继妹季妙霖相处甚好?” “相处甚好?”元婉蓁诧异一眼,继而委屈垂目:“是,挺好的。” 皇后挑了挑绣眉,并未加问,越过凉亭后,皇后停在了一盆紫玉兰前,和颜悦色地念道:“袅袅独立众所非。” 元婉蓁垂目盯着紫玉兰,脸上抹了些淡笑:“幽兰花,虽可一直散发清香,但却会守候孤独,直到凋谢!” 说着,元婉蓁拿起宫女手中一直进上的茶盏,将里边滚烫的茶水尽数倒在紫玉兰上,“不如早些死去,免受孤独之苦。” 澈倾看得是一路心惊胆颤,此刻更是为她狠狠捏了把汗,擅自损毁皇宫之物,哪怕是一盆兰花,也是要受罚的! “呵呵呵···”皇后竟没发怒,反而笑意更浓,将元婉蓁的手握置手心,语气温和:“可曾听说,幽幽兰草质韧如丝?” “不曾。”元婉蓁侧身看向皇后,继而温婉一笑:“但蓁儿听过,姚黄魏紫照初春,娇花兰草俱凋零。” 皇后整个笑逐颜开:“不亏是大夫悉心调教之女!” “母后过奖了!”元婉蓁微微羞色,皇后心底松了口小气儿:“你如此懂事,希望你往后能安心待在北墨王府,尽好王妃的本份。” “蓁儿明白。”元婉蓁顺从乖巧地回应,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侧身向慕容策说道:“改日母后晚宴再入宫来,今日就早些回了吧!” 第六章 初次试探 两人并未在宫中多做停留,坐着马车出了宫,刚进了王府慕容策便换了装扮,匆匆离开了。 元婉蓁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让澈倾扶着进了主厢房,褪去繁赘的宫服,换了平日里轻便的锦衣,她便靠在长椅上小歇。 澈倾端来一盘葡萄,剥了皮子送入她口中。 “小姐今日在清凉殿也太过大胆了。” “今儿戏演得心累。”元婉蓁抚额伤神:“皇后在试探我呢。” “可我没明白。”澈倾眨巴着眼睛,元婉蓁轻叹了口气,抬手抚摸桌上的白玉兰,“戚妃甚得龙宠,嚣张跋扈已不是新鲜事,生下三皇子后风头更是盖过皇后,如今三皇子被立为太子,可想而知皇后的心···” “小姐为何要用茶水浇灌紫玉兰?”澈倾回想那一幕心里还是有些惊怔。 元婉蓁拿起木匣子中的小剪刀,“戚妃名唤林蕙兰,皇上曾将宫中所有的兰花赏赐于戚妃,还说戚妃是兰花仙子。” 澈倾恍然大悟,“小姐好生聪明!” 元婉蓁用剪刀剪下白玉兰的绿枝,“虽说皇后不得龙宠,但也是后宫的主子,皇上总会依着脸面,咱们既已陷了这滩浑水,此后的路更是艰难,不管此山牢不牢固,先依靠着,总比没有的好。” “但是,”澈倾欲言又止,元婉蓁怔了怔,“只有我两人,想说什么便说!” “小姐,殿下今日说的那些话,我好是担忧!”澈倾喃喃地垂目,“殿下真和传闻中一模一样,只贪着女色。” “不过才相处几日。”元婉蓁剪下最后一朵花蕊,放下剪刀,“何以见得!” “小姐可是看出了什么?”澈倾接话问。 “不可断然。”元婉蓁心绪茫然忐忑,默了半响才吩咐道:“把这些兰花丢出去,丢的显眼些。” “我明白。”澈倾三两下收拾了兰花碎断子,抱着走出了厢房。 傍晚,用了晚膳,丫鬟缕柔端上茶来,元婉蓁含了一口,漱了漱吐出来,以解饭食后口中油腻。 “你叫缕柔?” 缕柔忙行了个小礼:“是的,王妃。” 元婉蓁和颜悦色地问她:“在府上多久呢?” 缕柔立即低下了身子:“奴婢在府上当差五个年头,一直服侍殿下,王妃入府前日才被指了过来。” 元婉蓁点点头,柔笑着说:“知道了,下去吧!” 丫鬟们忙乎着收拾,澈倾陪着元婉蓁在游廊上漫步消食,一片一片的月光,温柔地洒落下来,洒在屋檐,洒在花园,临近房门口时,游廊另一头远远传来女人的浪笑声··· “殿下小心着石台。” 澈倾睁大了眼睛,“小姐,是殿下回来了。” 元婉蓁的眼眸猛地跳了下,缓缓的转过头,深深的望去。 月色凄迷,光影移动,透过间隙照射在游廊上,露肩露腿的红楼妓女倚靠在他身上,两人相拥着一点点靠近。 “何人?”他眼神迷离的看着元婉蓁,口中亦是酒味泛滥,“未曾见得。” 管家殷鹤已走来,低了低头,“殿下,这是您的王妃。” “王妃?”他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带着醉意的唇角勾起目眩的笑容,“本王何时有了王妃?” 元婉蓁淡淡一笑,吩咐人准备醒酒茶,继而对慕容策道:“想是夫君贪喝了。” 他轻蔑一笑,搂住妓女,当着元婉蓁的面,在妓女耳畔亲吻:“今夜可有新戏?” 元婉蓁只上下打量着两人,未多说一个字。 第七章 疑心与她 殷鹤低了头,在一旁提醒道:“殿下,今夜还是王妃陪寝吧?” 慕容策欲开口,元婉蓁立即福了福身:“不必了,殿下今夜好兴致,臣妾怎可扰了。” “未曾想王妃是如此心宽之人?”慕容策眯了眸子。 元婉蓁微微一笑:“只有殿下心悦,臣妾才会心悦。” 慕容策轻蔑一笑,搂着妓女戎骄摇摇摆摆地向偏房而去。 回到主房,隔壁便传来丝竹声,夹杂着戎骄的嬉笑。 澈倾铺好了被褥,听了外边的声音,心中不快:“小姐,那是你的夫君,为何要宽容大度,好了那些莺莺燕燕!” 元婉蓁淡淡一笑,“你听,丝竹声越发的大了。” “小姐若是难过,何苦开了窗听得仔细!”澈倾端了清茶,走到她身前坐下。 元婉蓁抬手抚摸桌上的金茶花,“越大越好,如此,才听着真切!” “啊?”澈倾不明,小姐居然不生气?! 元婉蓁端起茶盏,浮了浮面上的绿叶,“适才有闻到那妓女身上的香味?” “香味?”澈倾摇头,“我不懂小姐的话。” 喝了口清茶,她放下茶盏笑道:“妓女少不了胭脂水粉,我并未在她身上闻到,倒是一股子清香!” “她不是妓女!”澈倾恍悟,脑海里划过一道雪亮:“是桂花,院子里的桂花香!” “若不待的长久,身上怎会留下余香。”元婉蓁笑了,澈倾接着便道:“我们在院子里散步那时,她就已经在桂花那边了!” “我若不是委曲求全,闹了起来,殿下会为了一个妓女与正妃大动干戈?”元婉蓁冷哼一声,“她倒是有恃无恐,没得殿下授意,怎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殿下为何要这样?” “故意做给人看。”元婉蓁皱了眉目,“也有可能是试探她!” “为何啊?” “前朝与后宫紧密相连,各方势力明面上和睦相处,实则暗潮涌动,即便是太子也一样。新帝一日未登基,就会有变数。”她掀开被褥清笑:“如今皇上的咳疾日渐加重,储君之争更值灼热,已成气候的几方势力相互制衡,一旦出现新的威胁,非友既敌,且太子在此刻尤为敏感!” “所以殿下疑心小姐是太子之人?”澈倾爬到她身旁躺下,“那试探她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对我,”元婉蓁闭了闭眼,“这个女人就有可能是太子或是某位皇子所安插!” 澈倾迷糊地点头,元婉蓁又道:“林凤兰与戚妃是堂姐妹,我嫁入北墨王府就是她与戚妃串通向皇上进言,若不是那日偷听到她与季妙霖的谈话,否则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元婉蓁说着叹了口气,“如此一来,殿下自会怀疑我与太子还有戚妃之间的关系,外头传闻他蠢钝好色,或许只是表象。” 提起林凤兰母女,澈倾愤恨不已:“她们就是想自己能攀上太子这根高枝,将小姐嫁给北墨王,还害了老爷,小姐现在没了依靠,将来若太子继承皇位,她们还不知如何为难小姐!” 元婉蓁勾起嘲笑的唇角,“岂是为难那么简单,若殿下锋芒尽敛故作蠢钝之态,认定我是太子的人,说不定不用她们出手,慕容策就会想办法除掉我。” 澈倾担忧地看着她,元婉蓁握起她的手,紧紧地攥住,“你自小与我一同长大,在我心底亦如亲妹,咱们现在的处境你也很清楚,你我随时要保持谨慎,保命在此,送命也在此!” 澈倾问道:“那咱们现在该如何做?!” 元婉蓁淡然,“自证清白即可。” 澈倾抿着嘴唇,狠狠咬着牙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跟着小姐,我不怕!” 元婉蓁抚摸她的脑袋,盯着她嘱咐道:“日后会常常入宫,祸从口出,你定要记得!” 澈倾俏皮地噘嘴,“我当个哑巴就是!” “睡吧,坏丫头!”元婉蓁拍拍她的背脊,侧过身却无法入睡,回想大婚那日父亲最后对她说的话。【好生照顾北墨王,谨记!】 父亲究竟想告诉她什么?! 一夜辗转难眠,直到第二日清晨,她刚起了身,澈倾就唤了丫头伺候洗漱。 “小姐,殿下传话了,让您去前珍阁陪早膳。”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取下头上的嫣红珠钗,丫头缕柔忙压着她的手:“王妃,这样太过清雅。” 澈倾瞪她一眼,拍开她的手,轻轻抽出珠钗,“王妃不喜奢华。” “奴婢只是想将王妃打扮的更亮眼些。”缕柔立即跪在地上,元婉蓁笑了笑,伸手扶起缕柔:“何必这般惊慌。” 说着,她拿出锦盒中一颗绿珠钗子,插上缕柔的发髻中,“你用心了。” “奴婢,谢谢王妃赏赐。”缕柔有点受宠若惊,元婉蓁站起身向她伸手:“陪本妃去前珍阁吧!” “是,是。”缕柔忙扶住她的手,“奴婢这就带王妃过去。” 澈倾会意地看了眼元婉蓁,默默走在身后。 第八章 前珍阁 七章漏了剧情已修改,大家可重新阅读,抱歉 缕柔引着她和澈倾向游廊尽头走,临近府中药间时,澈倾压着轻咳了几声,元婉蓁停住了步子,回头关切道:“怎得又咳了起来?” “小姐,我也不知,胸口泛闷的紧。”澈倾捂着胸口,又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殿下怕是等得久了,”缕柔侧头一看,便说道:“前头就是药间,不如澈倾姐姐先取些甘草缓缓,待殿下用过早膳再找大夫来瞧瞧。” “甘草确能止咳,”元婉蓁看向缕柔,“你怎会知晓的?” “回王妃,去年奴婢得过风寒,虽是治好了但时不时还会小咳,大夫便开了些甘草,让奴婢每日取一片含于口中,渐渐地就不再咳了!” “即是如此,就先取些缓缓。”元婉蓁心疼地抚着澈倾的背,走两步便进了药间。 缕柔吩咐药奴去取甘草,元婉蓁四处转悠,昨夜澈倾就来过,本想拿走些麝香,却发现独独只有麝香被锁在药柜子里,钥匙在药奴手里根本拿不到。 看了一番,所有的药柜都开着,唯有一个是锁上的,写着麝香两字,她停了脚步,好奇地问:“都是开着的,为何这柜子要锁起来?” “王妃,这里边是麝香。”缕柔忙解惑道,元婉蓁诧异一眼,“噢!可为何要锁呢?” “王妃有所不知,这麝香是禁物,除非大夫开了此药的方子,不然是不允许拿取的,”缕柔说着稍稍靠近了些,小声道:“女子最是不可碰,此药危害极大,可滑胎,可不孕。” 元婉蓁听闻,故作惊惶地退开几步,却不小心踩了什么,若不是缕柔反应快些,就摔倒在地了。 她扶着缕柔站稳,看向地面问道:“这是什么?” 缕柔蹲下身子,拍去她裙尾上的东西,“是用过的药渣子。” “堆在这做什么?”元婉蓁向门外走,缕柔起身跟来:“赵嬷嬷说,药渣子是绝好的养花肥料,所以五日一收。” “是吗?”元婉蓁边走边问着,“院子里这么多花,那一堆够吗?” 缕柔摇了摇头,笑道:“药间后头,还有角落里都有。” “噢,”元婉蓁点点头,又问道:“直接放入花盆里就行?” “不是,要先收到一块铺开,然后置于缸中,搀拌些新鲜泥土,再浇些水沤上一段时间,等药渣腐烂后变成腐烂泥土就可施用了。” 说话间,很快就来到一座院子前,元婉蓁抬头看去,匾额上刻着三个字:前珍阁。 前珍阁是王府中最寂静的地方,碧波如顷的池水之中坐落着亭台楼阁,沿岸金桂盈盈匝地,凉风染着郁郁青青的水气和花香,令人心神荡漾。 慕容策独自坐与凉亭中,听见轻浅的脚步声靠近,知是她来,任不自禁抬头去看··· 漫天飞舞着轻盈灿黄的金桂,她一袭浅秋白锦衣,随意挽上的髻,只用一支玉珠子发钗,香风金桂点点飘落在她眉宇,仿若从画中而出··· “夫君。” 恍惚之间,她已走到他身前。 慕容策微愣,眸光烁避一刻,“坐下吧。” 元婉蓁坐与他身畔,清笑柔语:“府上竟有这样的好地方。” “昨晚睡得可安?”慕容策漫不经心地吃着,元婉蓁顿了顿手,微笑道:“夫君不在身侧,臣妾怎会安?” 第九章 太子贺礼 七章漏了剧情已修改,大家可重新阅读,抱歉 “那今夜就陪寝吧!”慕容策轻笑着说,元婉蓁立马露出喜色:“臣妾午后就准备去!” 慕容策看她一眼未说话,安静了半会,院子外传来哭声,还有主事嬷嬷的斥责声。 慕容策面露不耐,元婉蓁便吩咐澈倾去看看,半刻澈倾回来,说道:“丫头犯了错,受罚了。” 元婉蓁点了点头,殷鹤跟着走进来,慕容策问道:“怎么回事?” “院子里掉了些玉兰残枝,丫头打扫的不干净,赵嬷嬷训了一番。”殷鹤轻声说,继而又道:“扰了殿下,卑职已经打发走了” “玉兰?”慕容策挑眉疑惑,元婉蓁怔了下,扭头望向澈倾:“不是让你丢去秽污处吗?!” 殷鹤一怔,抬眼看来:“原来是王妃房中的白玉兰,卑职适才还瞧着眼熟,像是殿下与王妃大婚那日,太子命人送给王妃的贺礼!” 元婉蓁一听这话,心霎时提在了嗓子眼上,怎么没人告诉她,这是太子送来的贺礼?! “不过几日,怎么就成了残枝?”慕容策转而看向元婉蓁,她镇了镇心神,缓缓开口:“臣妾喜爱金桂,不喜兰草。” 慕容策有意思地笑了,“太子贺礼,你如何敢?” “臣妾也属无意,不小心给剪断了。”元婉蓁心中慌如乱麻,慕容策皱气眉头,质问:“那怎么还丢在院子里?” 澈倾心‘砰砰’乱跳,闻言立即跪在了地上,“昨日奴婢犯了咳疾,便使了秀儿去,奴婢也不知为何在院子里?!” 元婉蓁一听,顿时松了些气,“秀儿?” 丫头秀儿已经软下了腿,颤抖地跪在地上,“奴婢本是要丢去秽污处,可那儿太远在河桥后头,奴婢经过前院时看有丫头嬷嬷打扫···” “行了!”慕容策不愿再听,手中的勺子随意一丢:“秀儿损毁太子贺礼,处死!” “殿下饶命啊!奴婢没有损毁太子贺礼,奴婢没有啊··” 殷鹤应了一声,守卫便将秀儿拖着向外走,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秀儿已然吓得昏死过去! 看着依旧镇定元婉蓁,慕容策缓缓勾起了唇角,笑中没有温度,让人难以揣度。 “王妃日后可得谨慎些。” “秀儿平日里就毛毛躁躁的,没想会闯下如此大祸”元婉蓁神色不变,语气却微微低诺,“臣妾也有错,应该严加管教下人才是。” 慕容策淡淡嗯了声,元婉蓁又看向澈倾,假装嗔怒道,“即便是犯了咳疾,有些事儿也不能交于别人去办!” 澈倾立刻伏在地上,“奴婢愿受责罚。” “王妃这就开始严加管教呢?”慕容策冷笑一声,元婉蓁回头掘起了粉唇:“今儿出了这样的大祸,不仅臣妾,该罚的都得罚,引以为戒才好。” 慕容策没说话,只端起酒杯喝下一口,眸子将她看着。 “平日里教的,看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元婉蓁转头肃声道:“即是不愿处理秽污,今日那儿秽污多,你就通通做了去!” 澈倾眼泪滴了下来:“是。” 元婉蓁又看向殷鹤,殷鹤立马会意地上前一步,“王妃,整个院子早间已经打扫干净了,现在丫头们都去了药间,正在处理药渣子。” 元婉蓁听便怒斥一声,“你,还不快去?!” 澈倾落着泪,忙不跌地站起身就往药间跑去。 慕容策将头移来,两人靠的很近,甚至可以闻到对方的呼吸,他笑了笑,耳鬓厮磨道:“那王妃该如何罚?” 第十章 死无对证 元婉蓁唇红齿白,微微一笑:“罚臣妾闭门思过如何?” “思过?”慕容策的目光绕有深意,“仅此而已?” “当然不是。”元婉蓁的手指在他的下颌划着圈圈,目光更发迷惑地盯着他,“夫君得陪着臣妾。” “如何陪?”慕容策敛色盯着她。 元婉蓁手指轻点着从他的胸口下滑,金桂飘落,她的脸是那般娇美··· 她魅惑如斯,抽丝剥茧地盯着他,那眼神,就像一股香风在他心上轻轻拂过。 “这会就忍不住了?” 他目光通红如兽,低下头,她的手指勾上他的腰带,顺着劲儿带起他的身子,而他,轻易就被她带走了心神。 清风拂面,她如斯如水的透澈眼眸,波光粼粼仿若在琢磨着什么主意。 关了门,她命人拿来一壶烈酒,摘得几片茉香放入酒中,慕容策躺在床边眯起了眸子。 “这是何物?” 酒倒出来,香气晕开,夹杂浅淡茉香,她莞尔一笑,含着酒俯身喂进他嘴中··· 酒入喉,慕容策低声轻浮地笑,她取下髻上那支珠钗,轻纱幔帐飘拂,长发丝丝如坠,底衣滑过肩头露出白透的肌肤,她笑:“臣妾将功补过。” 慕容策勾唇:“若太子追究,王妃也会如此,补过?” 元婉蓁挽上他的颈子,手指轻捻着他的胸口,“区区贺礼,想必太子不会计较。” “他若非要呢?”慕容策邪肆勾唇:“王妃还会这般淡定自若?” “臣妾是父皇亲封,不看金面也得看佛面。”元婉蓁轻轻咬了下他的耳朵:“兰草断枝怕是已成了花肥,秀儿死无对证,太子追究便是!” 慕容策笑了,抬首,他的唇密密实实地落在她的颈上,锁骨··· 一番接着一番,折腾到夜里,元婉蓁忍着酸软快散了架的身子穿上锦衣,回眸一眼,慕容策喝了酒加上甚是疲惫,已憨然入睡了。 她快步走出去,轻轻将房门磕上,月光如水,斜挂在一棵槐树尖儿上,窈窕身影穿梭过游廊··· 烛光昏暗的药间,澈倾正跪在地上铺匀一堆药渣子,见元婉蓁,愣了愣随之便哭了起来。 “小姐我错了,往后再不敢了,”澈倾跪着,手扯住她的衣摆:“这儿好苦,还是让倾儿回去伺候小姐吧···呜呜···” 元婉蓁拍开她的手,脸色微沉:“如今是太子的贺礼,你就这般不谨慎,日后怕是损得了圣物,我怎敢把你留在身边?” “倾儿保证,以后再不会出这样的错。”澈倾抹了把清泪,抬头又道:“小姐若不是心系着倾儿,这会儿怎么会来···” “行了,念你自小陪伴,苦了今夜就回来吧···”元婉蓁的确心疼,俯下半身为她捋发,极为小声说:“香不允拿,几丝便可。” 澈倾转了下眼珠子,随即便扎进她怀里,抽泣:“倾儿知道了,日后定会谨慎着伺候小姐。” 第二日清晨,空气丝丝清冷,一缕阳光射穿入窗。 深邃的眸子缓缓睁开,元婉蓁便温柔地笑了。 “夫君起了?” 慕容策心头一顿,从床上弹坐起来,“为何不早些唤醒本王?” “臣妾见夫君睡得安,”元婉蓁皱了眉,诧异问:“夫君可是要入宫?” “嗯。”慕容策皱起了眉头,元婉蓁立即取来了宫服,为他穿上,“夫君未提起,臣妾以为无事。” 说着,她的动作也加快了些,“臣妾让缕柔备了早膳,夫君用···” “不必了。”话未落完就被截了去,慕容策稍作打理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王府。 洗漱穿衣,她用完了早膳,丫头们便忙乎着打扫,时而偷着嬉闹一番,朝气勃勃。 元婉蓁荷潭边漫步,悠闲的细数从树荫中漏下来的阳光,看着枝上的鸟梳理羽毛,时光平静而过,她抬面迎风,这样忍敛凝滞的冰湖,想必不会冻结太久,总会有几颗石子,敲碎冰壳儿激起千层波澜。 第十一章 与戚妃作对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走至荷潭凉亭,她轻声念道。 澈倾蹙一蹙眉:“小姐,何以愁绪满怀?” “记得初见秀儿时,她头上总插着荷花簪子,唉!这条路不知要踩着多少白骨。”元婉蓁轻叹气儿,抬眸向荷潭中看去,“如今九月已过,荷花凋谢,秀儿···跟着去了。” “小姐,我···”澈倾心有愧疚的低下头,元婉蓁回眸握起她的手:“知道留心眼,你做得很好,秀儿的死不必自责,殿下心中早已有数,秀儿替了你是最好的了断。” “那盆白玉兰,即是太子贺礼,为何丫头们都未提过?”澈倾神色苦恼,元婉蓁清淡一笑:“殿下有意相瞒,谁会说呢?” “殿下这样做,岂不是挑明儿和太子作对?”澈倾心下一沉,“殿下又怎会知晓小姐会剪了那白玉兰?” “我的心思他早看透了,小小伎俩于他那般城府深沉之人算不上什么。”元婉蓁心底默默叹息了一声,带着对秀儿还未散尽的愧疚心肠:“不是挑明,是藏的更深,清凉殿那日戚妃所见到的慕容策为美色所诱,当然,不止是她,燕国许多人都这样认为,包括太子。” “秀儿损毁贺礼这事,太子心中怎会没数?”元婉蓁含笑远望,“在王府当差的丫头,又是指在王妃身边的,做事怎会如此不小心?” 澈倾心中蓦然一顿:“太子会怪罪小姐吗?” “殿下以往的傻功夫做得足够,”元婉蓁眼波暗了暗:“太子只会认为殿下贪恋于我,拿个小丫头顶罪罢了。” 澈倾眨巴着眼睛:“小姐何意啊?” 元婉蓁微微一笑:“兰花代表戚妃,明面上我损毁太子贺礼,实则是与戚妃作对!” “殿下此举是要将小姐推进火坑啊?”澈倾心起担忧,元婉蓁默然望向荷潭,眸色沉静:“不是火坑,是成了好事。” 见澈倾迷糊,她又笑道:“贵为皇后却让戚妃盖过了头,可不止一人装傻,如今我家族败落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攀附皇后就是与戚妃对作,但身为儿媳,如此是理所当然。你想想,殿下对外无能无谋,又一心迷恋女色,维护自己的美人,太子会放在眼里吗?” “依小姐的意思?” “我与林凤兰水火不容,太子是肯定知晓的,可是,他不知大婚当日我偷听了什么,在他眼里我还是那个不喜林凤兰续房,使些小小心计的小姐罢了。” 澈倾沉吟片刻,忽而问道:“老爷当日说的那句话,照顾好北墨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提及父亲,元婉蓁心底泛起了悲恸:“想必父亲早已看出殿下之心,所以临别前才会嘱咐于我,不是照顾而是依附,帮衬。” “皇后那日说,皇上宽容···”澈倾话未落,元婉蓁便气愤地打断:“何来宽容?!” 澈倾垂下脑袋,“小姐可别生气。” “我不是与你。”元婉蓁叹了口气,转而又道:“如今想来,原定的迎亲是巳时,后被父亲改为辰时,足足前了一个时辰,父亲怕是早就晓得要出大事。” “婚事是皇上亲赐,圣旨已下,父亲早早将我送走,是想堵了皇上的口,皇上的宽容不过是因为殿下不中用,再者,燕城里头能嫁娶的小姐,只有丞相之女盈苏和季妙霖。” “殿下那般蠢钝,整个燕城的名门贵族有谁不知,丞相嫁女怎可轻易草率,季家又手握兵权,皇上自会权衡,即已入了王府门,那便依了去,倒头来我还得感激着皇上的好。” 澈倾默默点头。 元婉蓁轻轻摇着罗扇,浅浅牵起唇角,划出一抹淡淡笑意:“如今暗潮汹涌,太子岂有心力全全应付!殿下是打着傻儿名,做着精明事儿。” “如此一来,太子不疑心小姐,又觉着殿下沉迷美色加厉,即保了小姐安稳,也藏了殿下锋芒。”澈倾盈盈一笑,“小姐,咱们这靠山,怕是依对了。” “前朝瞬息万变,未到最后一刻,切莫擅下定论。”元婉蓁目光定定落在澈倾身上,伸手握起她的手,“昨日委屈你了。” “一些苦活罢了,有何委屈?”澈倾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块手帕,打开:“拿到东西就没白做。” 元婉蓁低头看手帕里一点点麝香粉末,澈倾有些不明意:“小姐拿它到底有何用?” 她合上手帕,凑在澈倾耳边小声几句,澈倾便点了点,与她会意一笑。 午后的阳光已有未渐渐漫生的热意,慕容策沉着脸走近府门,径直去了书房,跟在身后的渲绍轻声关上房门。 慕容策坐到桌案前,抬头问道:“如何?” 渲绍微微低首:“昨夜王妃只是去看了澈倾,说了几句话就回了房。” “说了什么?”慕容策淡漠地问,渲绍抬起头看他:“大致就是澈倾求王妃放了她回去,其它就没有了。” “只是如此?”慕容策怀疑地眯眼,这个女人在酒里放了安眠的茉香叶,让他睡得沉一些,想必是要使什么诡,怎得只单单去看一眼自己的贴身丫头? 渲绍点头:“卑职未听到其它。” “她现在在哪?”慕容策沉思片刻问道,渲绍顿了顿说:“在后院。” 慕容策‘嗯’了声,又问道:“光禄府的奴才找了吗?” “找到几个,已经问过了。”渲绍点点头,忽而皱起眉目:“但卑职认为不可轻易相信。” “什么意思?”慕容策眉毛一挑,渲绍又道:“这几个都说王妃以往与季小姐相处十分亲密,但只有一人说得不一致!” “谁?” 渲绍走上前一步,“光禄府里备马车小厮,他说王妃与季小姐一直都水火不容,季小姐陷害王妃是常事,当然,王妃也不是好欺的主。” 慕容策思绪半会,问:“叫什么,现在何处当差?” “温然,在周府当差。” 慕容策起身,在桌案前来回走动,“做得可谨慎?” “光禄府败了后,那几个奴才一块去了梁府当差,怕是有人刻意安排,卑职便让如依身边的丫头去梁府当差,闲淡时得知的。”渲绍说着,又低首道:“殿下尽可安心。” 第十二章 梁府宴会 梁府内一片喜庆,精巧的彩绘纸灯挂满游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今晚是梁大人为老母亲八十大寿而举办的庆祝晚宴,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都要来。 马车停稳,慕容策扶着她下地,向梁府里去,进正厅的时候,已聚满了前来贺喜的宾客,远远地,元婉蓁一眼就看到了仇人,林凤兰母女。 两人正被一片儿的夫人小姐围着,个个都在夸奖季妙霖美若天仙,看她脸上得意的神色,元婉蓁心底便升起了浓重的恨意。 “北墨王,北墨王妃到!” 一声喝,众人纷纷转过头来,元婉蓁挽着慕容策进了厅内,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身着月白色与淡粉交杂的委地锦缎长纱裙,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风情,眼眸慧黠转动,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往日里,元婉蓁从不出席这样的场合,原因是父亲对季家的忌惮,更多的是想保护她。 季妙霖脸色微微变幻,自知容貌及不上元婉蓁,原本还被不少人围绕称赞,此刻,却都被元婉蓁抢去了风采。 “前光禄府的大小姐,上次婚宴未去,听于夫人说可美呢,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赵绣夫人惊叹不已,“以相貌论,与北墨王倒是挺般配,只不过···” “后边的话可别说了,”李茆夫人推推她的胳膊,凑近了道:“越是美,越是命不好哟!” 虽是背后闲话,但元婉蓁以往才女的名声还是令人佩服,加上北墨王妃这个头衔,到底是皇家的人,夫人小姐们面子上还是要过的,围着元婉蓁寒暄敷衍的人也不少。 元婉蓁态度谦和,言语欢畅,也是其乐融融,而这一幕,却如尖针儿插入季妙霖眼中,她紧紧握着拳头,忍不住低声骂:“这个小贱人!” 林凤兰拉住她的手,小声的呵斥:“你看你没出息的样!” “娘!”季妙霖气恼地揉着丝帕,眸光看向慕容策,从惊讶变为欣赏:“不是说北墨王从不会参加宴会吗?怎得这次会来?!” “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林凤兰也有些纳闷,继而手帕捂着嘴笑:“昨日入宫见你姨母,还提起北墨王,呵呵,说他被妖精迷了心,在皇后面前放肆,气的皇后都说不出话来了。” “小贱人?”季妙霖痴痴一声,眸光始终盯着慕容策,以往只听得传闻,想他是个鼠目獐头的男人,如今一眼,只觉这世间再无比他更俊美的男子。 林凤兰阴冷一笑,继而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季妙霖便惊讶地问:“娘,这可是梁府,不太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丢人的是小贱人,又不是你!”林凤兰瘪了她一眼,“再说了,太子还在里头了,自会帮着你,怕什么,照我说的做就是!”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慕容策与太赫王去了男子席位,元婉蓁则带着澈倾在女子席位坐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蓁儿!”林凤兰脸上扬起一抹笑容,走到元婉蓁面前,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也不给娘招呼一声,若不是妹妹先看见了你,还真不知你会来了。” 澈倾愣了一下,神色立即暗沉下来,元婉蓁压下心底的恨意,缓缓站起了身,娇柔乖巧地说,“来之前还想着要与娘和妹妹见一面呢!” 第十三章 金雀 感谢红妆妖娆的花花,么么哒! 林凤兰伸手抚摸她的脸颊,面露心痛之色:“六七日不见,蓁儿瘦了些···自从老爷他···哎···不会这话···” 林凤兰说着就抽泣起来,而后又转头斥责澈倾:“你每日都在王妃身边,怎么伺候的?!” 元婉蓁心里冷笑,她不就是想在众人面前做个好母亲的样儿,若是自个儿不配合,倒落了别人口实。 “娘,你别怪倾儿。”她垂下眼睑泪就露下一滴,“父亲离开后,蓁儿担心娘和妹妹,整日里茶饭不思,换了谁伺候都无用!” 荣光禄府的事人尽皆知,二人的谈话顿时引得周边坐的夫人小姐们的注意,林凤兰伤心地拭了拭泪,继续做戏:“娘还让人做了许多衣裳,本想着嘱咐人送去,可是···” “王妃,夫人请用茶。” 这时,招呼茶水的丫头走近了来,元婉蓁赶忙地抹了泪,正欲端起茶盏,那丫头却突然扑倒在地,茶水全数泼在了她身上,月白色的纱裙被茶水润湿,顿时变了色。 澈倾心一惊,忙拿着手帕为元婉蓁擦拭。 “你是怎么当差的!”林凤兰立即冷冷斥责,“这可是北墨王妃,笨手笨脚的,看不把你杖毙了去!” 此话一出,整个宴会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纷纷落在元婉蓁的脸上,而林凤兰却只掏出手帕,为她擦拭污渍,在众人眼中,林凤兰的样子,不过是心疼女儿,性子急躁了些罢了。 元婉蓁心中冷笑,谁也不会将林凤兰的斥责放在心里,但却要看自个儿的处事之态! 真是个好母亲啊! “奴婢不是有意的,王妃饶命,饶命啊!”那丫头吓丢了魂,立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认错,元婉蓁瞧了瞧她身后,也跪了个丫头,想是两个丫头走了一块,不小心撞到了。 她脸上升起笑意,语气温柔,“无妨,都起来吧!” 见此情景,梁大人向管家吩咐了一声后,快步而来,福身歉意道:“丫头做事不尽心,惊了王妃···” 话未落尽,元婉蓁笑着打断道:“无心之失,梁大人言重了,惊了本妃不打紧,若是扰了老夫人的寿宴就不好了。” 听了元婉蓁的话,众人皆是赞同,都觉着她识大体,纷纷圆起了场来。 “王妃所言甚是,不要扰了老夫人才好啊!” “是啊,老夫人大寿,若沾了血腥怕是不吉利。” “是是是,下官多谢王妃宽容体恤。”梁大人很是感激的福了福身,继而又说道:“内人已为王妃备上干净的衣服,下官这就让丫头携王妃去后院更衣。” 元婉蓁点了点头,梁大人便吩咐了丫头来,离开前,林凤兰脸上又端出忧心之色,“赶紧去了吧,可别着了凉。” “去去就回,娘尽可安心。”元婉蓁轻柔一笑,回身又对澈倾说道:“毕竟是梁府后院,你跟着去也不太好,在这等我就是。” 澈倾懂事的点了点头,元婉蓁便随着丫头走出了大厅,女席位上,林凤兰望着她的背影,唇角不由勾起一抹阴测测地冷笑。 一路到了后院,走至一间房前停下,丫头推开了门,福了福身子:“王妃请入房更衣。” 元婉蓁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房内窗户合着,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床前幔帐紧闭,再看墙上挂了副万马奔腾的墨画··· 她一怔,里面的模样不像是夫人的寝居,倒像是个男子的,不会是这丫头带错了房?! 想到这,她赶紧退了出去,回头,那带路丫头已不在门外,正寻思蹊跷,院子后头响起了尖细的鸟叫声,假山石那方忽而泛起阵阵金光,元婉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仿若那道光吸引了心神,她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刚靠近,假山石里的光消失了,只有几盏红灯笼照着,她定睛一看,里边竟是只金色的雀。 “吱吱···” 金雀昂头叫了两声,一对凤眼紧紧盯着她,而后羽毛哗哗抖响,那漂亮的尾巴就像仙子手中的扇,一点点慢慢散开,尾羽上那些眼斑反射着金色的光彩。 “好美啊!”元婉蓁不由赞叹出声,看得呆住,而假山石侧边,两个男人将这一幕全数看在了眼底。 离开假山,贴身侍从便小声说道:“殿下,咱们来了许久都未见金雀有反应,这女子还未靠近,金雀就泛出了光,还对她开了屏···” 男人深深地勾起唇角:“在这世间,此雀只对一人开屏!” 第十四章 落入陷阱 这金雀是前年太卓王从西域带回敬献给皇上的祥物,原是养在宫中,后为何又赏赐给了梁大人,其中缘故倒是听父亲提及过。 这金雀又称火凰,虽为祥物但却有吉凶双象之兆,并且此生一旦开屏,不出一日便会死亡,皇上深觉此物养置宫中不妥,便让掌天史找到另一处适宜的蓄养之地。 天啦!元婉蓁猛地惊惧起来,连忙回头向厢房方向跑,金雀已开屏,这征兆不知是吉是凶,若是这会死亡,被人发现是因她如此,万一掌天史判其是凶兆,那她岂不是会被当作妖星?! 顺着那视线望去,男人看着元婉蓁的背影琢磨了半会,突然扬起一抹笑容,对贴身侍卫道:“跟去看看。” 元婉蓁才跑到之前那间房门前,那个带路丫头站在门前等候,见她从假山石方向而来,颇为吃惊:“王妃,不是在屋里更衣?怎得是那儿来?!” “适才想如厕,你又未在。”元婉蓁稳住心神,从容地理了理裙衫:“本妃无奈之下只有自个儿去寻了。” 丫头立即跪在了地上:“奴婢失职,请王妃责罚。” 元婉蓁看了眼屋内,心头突地一跳,像是察觉了什么,愣了半会才回过神来。 皱了皱眉,她蹲下身子,抬起丫头的下颌,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钰琪。”她声色喃喃地说,元婉蓁点了点头,笑容温和:“在梁府多久了?” “回王妃,奴婢在府上当差三个年头。”钰琪紧紧握着裙角,元婉蓁眼睛里的神情充满了冰寒,声色却依旧温和:“三个年头,怎得还不知你家夫人的寝居?本妃入房更衣,你不在外守着,倒不见了踪影,你是忙自个儿的事去了,还是给谁通风报信去呢?” “奴婢···”钰琪顿时一惊,心虚地看着她,元婉蓁松开手缓缓站起身子,冷然垂眸:“看你的衣着,只是个次等丫头,若不是家境艰苦,也不会来做下等人,如今你这差事出了错儿,本妃只需向梁大人提一句,你就会被逐出梁府,如此一来,怕是有人留不得你。” 钰琪面色发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元婉蓁冷哼一声,又道:“有时候一个选择,可让你命丧黄泉,也可让你摆脱命运。” 她将钰琪扶起来,凑近了道:“要懂孰轻孰重,拿捏好分寸。” 钰琪吓得浑身发抖,剧烈的发抖,元婉蓁抬手为她捋顺鬓角的发丝,“自个儿好生掂量掂量!” 钰琪低头斟酌一番,才说道:“王妃此地不宜久留,奴婢先带王妃去夫人寝居更衣,然后再向王妃道清此事,还请王妃宽恕奴婢。” 元婉蓁轻笑一声:“你是个懂事的丫头。” 走进房间,陈设简单雅致,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清新的熏香气儿。 更好衣裳,元婉蓁正欲向门前走,床底下却突然冒出一个男人向她扑来,伸手就要扯开她的衣服。 “你···”她惊惧一眼,话还来不及说,男人就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床上。 男人通红着脸,浑身充斥着浓重的酒气,正褪下自个儿的锦服,元婉蓁拿起枕头就砸在男人头上,迅速从床上逃离,男人显然是喝多了酒,神智不太清醒了,“哈哈哈···美人别跑啊···” 男人力道很大,一把抓着她强行拥入怀中,这时,院子口远远传来混杂的喧闹声,梁大人携着浩浩荡荡地一群宾客正朝这边走来。 太子慕容恭仰着下颌,边走边问道:“若不是本宫提起,梁大人怕是不会带本宫观赏金雀吧?!” “是卑职思虑不周,还请太子殿下见谅。”梁大人抹了把汗,继而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金雀适才显出祥光,想必是吉兆。” “还未开屏,怎知是吉是凶?”慕容恭轻轻一声,一行人已临至梁夫人房前,忽地,一个丫头从一侧屋子旁跑了出来,径直跪在了梁大人跟前,“老爷···” 梁大人一怔,继而厉声低吼:“太子殿下在此,你好大的胆子!” 那丫头捂着自个儿的脸,哭道:“奴婢有事要禀告老爷!” 众人顿时停住了脚步,投来好奇的目光,梁大人皱了皱眉,脸色暗了下来:“放肆,有什么事回头在禀报,滚下去!” 丫头不肯走,一副欲言又止地样子,吞吞吐吐地说:“···是二公子···” 慕容恭眉头一凝,便问道:“听这话,不是会二公子出了什么事吧?” 府上的丫头不会如此莽撞,定是出了大事,梁大人心中预感不妙,但太子已开口询问,也只能让丫头说明情况。 丫头看了一圈宾客,为难地摇头:“老爷这···” 慕容恭勾了勾唇,“怕是不便出口···” 梁大人一听,急忙吼道:“还不快说!” 丫头面色一红,抽噎两声,才道:“北墨王妃到夫人房中更衣,岂料,岂料二公子也在里头,二公子喝多了酒····” 第十五章 伤风败俗 丫头的话,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变的微妙而且震惊。 梁大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猛地向内人的寝居走,忽而又缓缓顿了住了脚步,回头质问:“你这丫头若胡言乱语,我定饶不得你!” 丫头的脸色也是发青,颤抖着声色:“老爷,奴婢的确见王妃进了屋子···” 众人又是一惊,北墨王妃若是被梁二公子染指,那北墨王···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下意识地向慕容策看去,慕容策脸色黑沉,面上已经失去了镇定,推开梁大人一脚踹开房门,霎那间,一股糜乱的呻吟扑面而来。 “啊···我好难受···”女子的声音娇啼,尾音颤动。 这一道陌生声音,让慕容策霎时松下一口气,转身走出门外,面色极为难看的扫一眼梁大人:“梁大人怕是先给二公子醒醒酒吧!”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一一 “估着不是王妃,是家丑。” “哎哟,这下子怕是得罪了北墨王···” “是啊是啊,梁府的丫头真该好生管教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怎能拿王妃胡说!” 梁大人露出迟疑的表情,北墨王未显怒意,想必里边的女子不是王妃,他顿时也松下一口气,随后走进房间里,对外边的下人勃然大怒道:“关上门!” 门重重关上,众人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从一侧小路走过来的元婉蓁,看到众人都站在梁夫人的房门前,露出颇为不解的神情,道:“这是在做什么?” 本还悬着心的澈倾,见她就奔了过去:“小姐,你去了哪儿啊?!” 慕容策一下子回头看向元婉蓁,她面色却无比的茫然的看向他,问:“夫君,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你去哪呢?”慕容策在众人惊奇地眸光中走向她,将她搂入怀中:“澈倾说你去更衣,怎得这么久?” 元婉蓁嘟起嘴巴,不满地说道:“臣妾更了衣就不见那带路丫头,担心夫君等着着急,就自个儿寻路回去前厅,夫君也知晓臣妾最不能的就是认路,寻来寻去又回到这儿呢!” 太子慕容恭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与梁二公子苟且的不是元婉蓁,他铁青着脸色,压抑着数不清的怒气,死死地盯着季妙霖,仿佛下一刻就要勃然大怒。 这一眼,让季妙霖和林凤兰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死白死白的,而季妙霖猛地朝元婉蓁看去,眼神凶狠地像是要把她吃掉,元婉蓁却微微一笑,挽着慕容策的胳膊:“夫君,怎得都来了后院,发生什么事呢?” 慕容策深情地看着她笑了声,附向她耳边细语··· 众人看这亲密的劲儿不由地笑起来,只是梁二公子的事还未清白,他们笑得都有些言不由衷。宴会到了这地步,怎么还进行的下去,众人讪讪地相互寒暄一番,便准备离去了。 可房门却突然被打开,梁大人拖着一个丫头出来,径直将丫头丢在众人面前,所有人脸上都起了看戏的兴味,唯独林凤兰与季妙霖的脸色极不好看。 已穿戴整齐地梁二公子也跟着走出来,跪在了地上,满面惊慌道:“见过太子殿下,北墨王殿下,北墨王妃!” 梁大人的怒火几乎冲天而上:“你这个伤风败俗,大胆的孽障!喝多了酒就允得胡来呢?!” 梁二公子惊慌失措地指着地上的丫头,脱口而出:“父亲,儿子喝多了,本是在房中醒酒歇着的,哪知这丫头进来就脱了衣勾引儿子,是儿子的错,烈酒冲头,一时失了理智,才做出这等丢人的事儿!” “你也知道丢人啊!”梁大人歇斯底里地怒吼,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今日你祖母大寿,你闹出这等子败坏家门的事,你自个儿给个交代吧!” “儿子错了,父亲,儿子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父亲···” 梁大人不予理会,看了一眼旁边候着的管家,问道:“这丫头是哪个房里的?!” 管家看了眼地上的丫头,随后道:“老爷,她,她并不是在咱府上当差的丫头。” 闻言,众人又是一惊。 “哎哟,不是梁府的丫头啊!” “这别府的丫头跑到梁府来勾引二公子,怕是有问题了!” 梁大人面色一沉,走到那丫头身前,问道:“你在哪儿当差?!” 众人接连看去,丫头头发散乱,面色潮红,话都不知说了,忽地,听得一个丫头一声:“是俏碧,是俏碧!” 众人的目光瞬地向声音望去,竟是北墨王妃的丫头澈倾。 梁大人抬了抬眉,还未开口追问,林凤兰迅速地瞄了一眼元婉蓁,猛地转头,震得耳上的绿石镶金坠跳了两跳,走过去便是一巴掌挥在俏碧脸上:“你这个贱丫头,王妃去更衣迟迟不回,我便让你去寻,未曾想你竟做出这不要脸的事来!” “行了!”太子慕容恭微眯了双眼:“一个丫头勾引梁二公子,事实已然明了,处置了就是,还嫌闹得不够烦吗?!!” 元婉蓁将一切看在眼里,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慕容恭接着又厉声命令:“来人,把这丫头带下去,杖毙!” 话一落,立刻有人七手八脚去拉走俏碧,太子定是得罪不起,梁大人为难至极,忐忑地看向慕容策,北墨王也得罪不起,今日让北墨王妃受了莫名的屈辱,虽已清白,但到底是拂了北墨王面子啊! 该如何是好啊!梁大人心中焦灼不已,就在这时,梁夫人寝居后边突然跑过来一个丫头,大声哭叫着:“老爷,老爷,不好了,假山石边的槐树上吊死了一个人!”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竟还闹出人命来了?! 第十六章 金雀凶兆 梁大人面色已是惨白,顾不得太子在场,赶紧过去察看情况,众人也跟着一并到了假山石边。 一个丫头挂在槐树上晃晃荡荡,夫人小姐们吓得倒退一步,梁大人惊愕一眼,便皱起了眉头:“钰琪?!” 太子慕容恭只觉惊讶,瞳底似有冰霜凝结,钰琪怎么死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这个瞬间,林凤兰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悄悄走到元婉蓁身边,声色却放大了说:“蓁儿,这丫头不是带你来更衣的···” 话故意说一半,足以引起所有人的质疑,元婉蓁侧目看她,眼神冷幽幽的,像是寒冬里的古井,冻得她起了一层寒霜。 “是啊娘,女儿先前更了衣出来,就没见这丫头,怎得会吊死在这?!”元婉蓁面上十分诧异,心中却在冷笑。 澈倾心中忐忑,可看元婉蓁也不知情,顿时镇定了心神。 梁大人吩咐下人将钰琪放下来,一摸鼻息,已死透了,众人又向后退了一步,这时,丞相夫人苏梅雯看了眼元婉蓁,面色晦暗不定,慢慢地说:“这丫头领着王妃更衣,忽地就不见了人影,事有蹊跷,怕是要好生调查一番。” “相夫人别疑心了姐姐,姐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季妙霖脸上怒气顿生,苏梅雯一愣,继而清笑道:“我并非疑心王妃,实话实说罢了,槐树这样高,一个小丫头怎可能自个儿吊死,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我自个儿在内。”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怀疑起来,一个女子是怎么吊上去的呢?! 元婉蓁眉心隐隐跳动,望向她道:“相夫人所言极是,本妃确有嫌疑。” “姐姐,”季妙霖担忧地一声,继而又说道:“丫头说见你进了梁二公子房间,没一会你又寻小路而来···” 林凤兰闻言立即打断了她的话,斥责道:“你扯这事做什么,倒叫人真疑心了你姐姐去,闭嘴!” 季妙霖顿觉委屈,眼泪就落了下来:“我担心姐姐嘛!” 元婉蓁心中冷然一笑,她也是心虚了,既要将计就计,那便随了她演去。 这些个对话,众人听进耳里,目光都看向元婉蓁,随后便纷纷道出疑问。 “钰琪丫头带着王妃更衣,当时也只有王妃与她二人,这突然就死了···” “王妃怕是要给个明确的说法。” “是啊,这丫头最后可只和王妃接触过···” 一时间众人的猜忌达到了顶峰。 梁大人自是不敢判定元婉蓁是凶手,但事情确实可疑,这么多人在场,说法总是要有的,他看向元婉蓁,轻柔而颤抖的嗓音,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妃可否将寻路的经过详细说说,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还请王妃仔细回忆,好洗脱嫌疑!” 慕容策脸色一凝,语中带怒:“既是如此,通通都说清楚了!” 梁大人见慕容策发怒,顿时渗出一身冷汗:“是是,那是自然的。” “只是让弟妹说说罢了,五弟何需动怒?!”太子慕容恭唇畔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五弟是心疼了。” 慕容策叹口气,深情又心疼的眸子看着元婉蓁,见她走上前一步解释,话却是不明不白:“本妃更衣后一直在内院与后院寝居附近寻路,并未来过这儿。” “姐姐,谁能证明你未来过这呢?!”季妙霖焦急地握住她胳膊,“你得说清楚一些啊!” “说什么?”元婉蓁挑眉冷笑,“本妃寻往前厅,你见过谁家的假山石是放在前厅那边的?!” 慕容策眯起眸子,看季妙霖的样子是很担心元婉蓁,可说的话却将矛头指向元婉蓁,她是真蠢,还是在做戏?! 此话虽是有理,可就如季妙霖所说,这能证明什么呢?! 众人又纷纷议论开来,赵绣夫人走到元婉蓁身旁,行了个礼,微笑着说道:“王妃可有遇见过稀奇事,或者碰见什么人呢?!” 知她是好意,元婉蓁应她一笑,点了点头。 太子慕容恭当下讪笑一声,道:““弟妹还得好生回想一番啊!” 太子的话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北墨王妃不是凶手。” 众人都是一愣,当下凝目望去,只见一年轻男子出现在后边。 男子素白锦衣绣着银色的流动花纹,英俊不凡,一双眼像浸在水中一样澄澈,浑身透着一股独有的空灵与温润。 “是玄景王!” 夫人小姐们顿时兴奋起来,有些个小姐含羞着脸,眼中尽显爱慕之意。 “现几位皇子,唯独玄景王未有赐婚啊!” 元婉蓁淡淡勾了勾唇,玄景王慕容之悠然自得地走上前来,笑容清润温淡:“见过太子殿下,五哥!” 太子慕容恭嗯了声,抬起眉目问道:“六弟怎得如此笃定,认为王妃不是凶手?!” “三哥,五嫂在内院寻路时,曾与我偶遇过。”慕容之笑得眼睛弯起来,太子慕容恭眯起了眸子,疑问:“六弟怎得会在内院?!” “我本与梁大人知会过,来后院看看金雀。”慕容之轻笑一声:“哪知路过梁二公子寝居前,见一丫头鬼鬼祟祟的,觉着奇怪,便跟去了内院。” “噢~?可瞧出了什么来?!”慕容策挑眉困惑,慕容之一笑,隐晦地说道:“那丫头进了间寝居,我隔着门窗听得梁二公子的声音,之后吧···呵呵···” 说着,他扶额露窘态,所有人顿时忍俊不禁,想是正碰见了那俏碧丫头做苟且之事。 “挑正事说!”太子慕容恭轻冷地哼一声,心底是极其烦怒。 “说着的啊!这不回头就遇见五嫂了嘛!”慕容之一挑眉毛,笑得灿烂:“五嫂刚与五哥大婚,也不识得我,再加上遇见这种事儿,我总不能让五嫂瞧了···那多难为情,所以也就只照面了声!” “而后呢?”太子慕容恭紧着追问,元婉蓁冷眼一扫,只觉可笑。 慕容之云淡风轻地说道:“而后五嫂就从小路去了啊!” 众人顿时明了,赵绣夫人露出笑颜:“这不就说清了嘛,王妃自小路过来,正巧遇上了咱们。” “算算便是对上了,当时咱们都在梁夫人寝居前,”有人忽而小声打趣道:“想必咱们在前边,玄景王在后边呢,呵呵呵···” “六殿下的确与下官知会过,”梁大人微微点了点头,毕竟是出了这等丑事,面上依旧是过不去。 太子慕容恭正欲命人找来监判史调查此案,假山石内就响起了金雀的叫声,并泛出阵阵金色光芒,众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而去··· “开屏了,你看,真的开屏了!” 太子慕容恭惊怔着眼瞳,随即便抬起头在身旁寻找,而此刻站在一旁的女子,除了季妙霖再就是赵绣夫人。 不是只开屏一次吗?!元婉蓁困惑,同时有意后退几步,隐在众人之中,慕容策深吸了口气,冷冷地向上方扫去一眼,树上的黑影迅速移动··· “天啦!你看这羽毛,好美啊!” “金雀开屏,可是吉兆,就不知是为那位小姐所开啊!” 众人不断的声声赞叹,突然,‘砰’一声巨响,金雀头顶上的假山石块坠落,径直砸下··· 一刻的惊怔,随后便是此起彼伏地尖惧声响起。 “啊!金雀,金雀!” 适才还耀眼夺目的金雀现已倒在地上,被石块砸死了,鲜血顺着地面缓缓流了出来。 太子慕容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继而稳了稳心神,目光不自觉就落在了身边的季妙霖身上··· “完了,凶兆!此乃凶兆啊!”梁大人吓得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众人的心顿时慌乱无措,忙跟着梁大人跪下,慕容策眸子一暗,立刻随波逐流,拽住元婉蓁的手也跪了下去。 元婉蓁惊疑,原是说开屏后一日安死,怎得会是被山石··· 而这时,慕容之也扑通跪地,随后作出慌张地模样,喊道:“若是凶兆,先前又显金芒,怕是这吊死的丫头触怒了神灵,才会被神灵惩罚啊!” 元婉蓁回神瞄他一眼,慕容之就对她眨了个眼,她便抿了嘴忍不住想笑,他倒是会应势而动。 第十七章 计中计 金华殿内。 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长袍坐在长榻边,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微臣掌天馆正史叩见皇上。”掌天史赵之秉匍跪在地。 抬眸,皇帝如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朕此番召你前来,是想问昨日金雀之事,不知是吉是凶?!” 赵之秉微微抬头,垂目道:“昨夜戌时金雀开屏,鸾星隐隐可见红光,本是吉兆,只是不久金雀暴死,大约亥时,鸾星红光带黑,吉中有凶。” “咳咳咳···”皇帝依着榻猛地咳嗽几声,随即皱起眉头对着总管太监问道:“为,哪位女子所开?” 太监屈延寿忙凑近些,尖细地声色道:“林威将军府二小姐林凤兰之女季妙霖。” “朕好似记得,她是北墨王妃的妹妹,怎得还唤季姓?” “禀皇上,据奴才所知,这二小姐林凤兰原是嫁了个季姓商人生下季妙霖,此婚林将军甚是不满,面上极过不去,便与林凤兰断了父女情分,可不出七个年头,那商人就没了,许是看在戚贵妃娘娘的面上,林将军又允了林凤兰回去,两年后给罪臣元沛做了续房。”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咳嗽几声又道:“昨日梁府宾客众多,如何确定就是季妙霖?” 赵之秉忙回道:“今早微臣已向梁大人询问过,当时季妙霖站于金雀之前时,金雀就开屏了。” “嗯。”皇帝眯起眼睛,瞩目着赵之秉道:“凶在何处?” “微臣···”赵之秉似有为难地停顿,皇帝皱起眉头:“但说无妨。” 赵之秉低下头,忐忑道:“此女虽有凤凰之命,但鸾星红光带黑,怕是命太强硬,会克死于她之上的人,未来新帝天龙之躯,倒不会受此影响,就怕···就怕是新帝生母。” 皇帝的眉头皱的更厉害,只听赵之秉接着又说道:“鸾星初现,可能还会有所变幻,微臣不敢断定真的会危及未来的新帝生母,还请皇上容微臣观察一段时日,再做定论。” “嗯,你且观察,此事不可对其他说起。” 赵之秉立即匍下身子:“微臣遵旨。” 一一一 北墨王府。 元婉蓁喝一口清茶便闭上了眼,叹息之间,澈倾为她披上轻纱。 “小姐,昨夜的事,我有些看不明白。” 元婉蓁抬起眼皮,看向澈倾:“钰琪,俏碧,传话的丫头锦碎,她们曾经都在光禄府当差,你应是看出来了,季妙霖买通了这三人。” 说着,她端起茶盏,抬手将茶水泼在地上,“弄污了我的衣裳,先是让钰琪带我去梁二公子寝居,当我察出异样,便再带我去梁夫人寝居。” “那,梁二公子···”澈倾小心翼翼地问。 “他,不过是一颗无辜的棋子罢了,”元婉蓁放下茶盏,一手撑在鬓角:“梁二公子寝居里的酒味事先就备好了,幔帐将床榻遮的严实,故让我以为梁二公子就在里边,其实梁二公子一直在梁夫人寝居中。” “啊?”澈倾惊讶,不知那之前发生过这么多事,元婉蓁冷哼一声,道:“你们来时,梁二公子醉了酒,欲欺辱于我···” “可是···小姐怎么变成了俏碧?!” 元婉蓁轻轻一笑,冲她招手,示意她靠近些:“玄景王不是说过,发现一个丫头鬼鬼祟祟的,那便是守在内院的俏碧。” “小姐我明白了,钰琪守在前边,俏碧守在后边,锦碎负责传话!” “玄景王将我救下,给俏碧喝了些东西,令她神智不清。”元婉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他的贴身侍卫赶在你们之前带走了钰琪,当时梁二公子已清醒,便与我们通了气儿,演了这出戏。” 澈倾点了点头,继而又忧心地说道:“小姐这戏演的好险,若梁二公子不配合,岂不是···” “世家公子欺辱王妃,那可是杀头的罪,若只是欺了个小丫头,不过是风流丑事罢了,你说他会怎么选呢?!” 澈倾立即笑容满面:“所以,玄景王离开,小姐走小路回到了前边。” “侍卫将钰琪吊死,本是想推给了季妙霖,宾客众多,太子逼不得已便会处置了她去,”元婉蓁叹了口气,眼中带了一丝阴冷:“未曾想金雀开屏,又突然暴死,倒让她逃过了这劫!” 澈倾又瘪了嘴巴,“那日后她岂不是更视小姐为眼中钉?!” “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元婉蓁手指敲击着木桌,想起梁府的事,不禁笑道:“昨夜的戏子可真多啊!” 说着,她又升起冷冷地笑意:“虽不能除掉季妙霖,但季家与梁大人之间关系就大不如前了!” “是啊,倒是梁大人还会感激小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小姐帮了梁二公子,今日梁府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澈倾笑着说道。 “互相帮衬而已,谈不上救,梁大人心里清楚着了,”元婉蓁眯了眯眼,寻思了半会才道:“不过,他到底是拂了殿下的面子,无论是对我还是殿下,他都心存愧疚,只看日后在朝堂上,他会如何选择了!” “对于殿下来说,这是好事,”澈倾说着,又喃喃地道:“对咱们可没什么好!” “凡事要看得远些,咱们是依靠着殿下,唯有他好,咱们才是真的好,”元婉蓁舒心一笑,“你担心的不过是季妙霖,我便告诉你,梁二公子这事就是她和林凤兰所谋划,如今不仅赔了两个丫头的命,还丢了梁府的信任,太子难道不会对她有所芥蒂?” “加上金雀当场暴死定是凶兆,太子怎会留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只怕此刻已起了杀心!” 澈倾兴奋一笑,端来蜜果脯子,喂了一颗在她嘴里。 “如此甚好,也免我日后伤神!”元婉蓁靠上椅背,悠悠然地道:“好一个计中计啊!可惜,倒头来她自个儿陷入泥泞,想爬出来可就难了···” 澈倾也吃了颗蜜果,爬在她面前小声问:“小姐,玄景王为何会出手相救?!” 第十八章 似是春复 “为何相救,我也不知。” 元婉蓁回想起昨夜慕容之温润的笑容,心叹,或许他是众皇子中唯一的一股清泉吧。 “唉,我有些困了,歇会。” 她侧在长椅上闭了眼,澈倾应一声拿来丝被为她搭上,便消无声息地出去了。 秋日凉意蕴人,本是最好安睡的时节,她却昏昏欲睡却不能安稳,梦中无数片金黄的秋叶,如随波荡漾的小船,摇摇摆摆飘飘停停···渐渐地,金色的树叶越来越多,慢慢···慢慢···层层叠叠地铺在一条小路上。 看不清天穹也看不清大地,黄叶飘零之间,金雀豁然出现,于她眼前开屏,随之昂头高唤飞身而起,围绕着她翩翩飞舞··· 忽而,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地上的叶子乱哄哄的飘飞,尘土漫天,霎时间,空中仿佛乱抛,在瓢泼大雨中,一道身影站在远处,她惊愕一眼,父亲! 父亲隐隐而孱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北墨王,照顾好北墨王,谨记! 她自梦中一惊,身上的毛孔透出丝丝热气,底衣浸出冷汗,几缕润湿的头发,粘腻的贴鬓侧。 轻叹声气儿,她面朝着窗向外头看去,那梧桐树的黄叶如梦中一般飘落,许是近日发生的事,才会有如此梦境。 “睡得不安?” 听得是慕容策的声音,元婉蓁顿时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梦中徘徊之间衣带半褪,发丝辗转地有些松懈坠落,慕容策见她忙不迭地整理衣裳,伸手便将她搂来坐在自个儿腿上,轻问:“梦魇呢?” 她撅了嘴,嘟嚷道:“小歇了会,夫君来怎得不唤醒臣妾?!” 慕容策竟是一副温柔笑意,“想你昨夜在梁府受了惊,就未唤醒你,好多睡会。” 即便如此···元婉蓁心中诧异,依他的性子不会如此体贴吧。 “臣妾让倾儿备些茶水的瓜果来。”她欲起身,他却一把按住不让,道:“本王不想喝茶。” 元婉蓁顿了顿,见他握起自个儿的手,轻轻着摩挲,脸上勾起一抹柔情的笑意,“本王不应疑心于王妃,昨夜看来,王妃以往在光禄府时受了不少委屈。” 原来他是看出季妙霖与她之间其实水火不容,所以打消了对她的怀疑,这样想着,元婉蓁心头微微松快了些。 慕容策捋开她被秋风吹贴在颊的发丝,“晚些本王带你去街上逛逛,你看你喜爱什么小玩,就买了回来。” “夫君怎得突然想去街上?”元婉蓁垂目看他,慕容策伸头轻轻在她脸颊一吻:“本王之前多虑了,就当是给王妃补偿吧。” “这些臣妾都不在意,只要夫君好···唔,夫君做什么?” 慕容策已吻上她白皙的颈子,她微微一挣,轻薄的衣衫松松的滑落了半边,露出半截滑白的肩头,元婉蓁又窘又着急,挣扎道:“窗还开着,倾儿一会就回了。” 慕容策长臂一伸合上了窗,嘴唇寻着颈子一点点来锁骨上,“她不会来。” 话音刚落,衣裳已被他褪去,元婉蓁通红了脸,心跳得越来越快,“夫君,现在是白天,不如夜里臣妾在陪···” 未等她说完,慕容策带着身子一歪一并倒在了长椅上,宽厚的手掌隔着底衣顺势而下,挨不住多时,元婉蓁镇定的心神已完全失守,一时间,房内香暖流溢,声如春潮,似是春复··· 睁开眼已是傍晚了,元婉蓁坐起来,满屋子的光影疏离,没有慕容策的身影,整个儿像在迷梦之中,她竟也不知何时睡在床上的。 书房里,黄昏的余晖隔着帘子斜斜射进来,他静静坐在桌案前,任由余晖洒在俊美的脸庞上。 “殿下,卑职打听过了,金雀之死为凶兆。” 殷鹤站在桌前小声,又急道:“殿下应如何处之?” 慕容策思索半刻,忽而轻笑,“他们如何本王不在意,你去告之母后与尚书大人,不可动!” 殷鹤皱起眉目,“殿下,依掌天史的意思,虽为凶兆,但并未给上明确的说法,此时若不动···” 慕容策站起身子,贴着桌案缓慢地迈出步子,“谈天象,父皇可说信,也可不信,昨夜金雀不止一次开屏,那隐在众人间的真主,你以为掌天史真能看得出?!” “殿下的意思···”殷鹤想了想,忽地抬眸看他:“并不是季妙霖!” “本王误会了王妃,日后你对王妃可要多尽些心。”慕容策笑了笑,殷鹤恍然,微微颔首笑道:“渲绍时刻暗随在王妃身边,这也算是他的功劳!” 慕容策又思绪半会,吩咐道:“你去探探口风,是不是所有皇子都知道此事。” “殿下莫不是在怀疑···”殷鹤不明,话只说了一半,慕容策叹了口气,眯起眸子:“你无非是向屈公公手下那些小徒弟打听的消息,父皇得知凶兆,加上掌天史为给出明确的说法,父皇怎会让他人知晓,屈公公在御前侍候多年,手下的徒弟守口如瓶,这会儿泄了消息出来,怕是有问题!” “嗯,殿下思虑周全。” 慕容策看着烛台怔了许久,才道:“待会本王要陪王妃出府,你吩咐缕柔深夜到书房来,本王有事要交代她去办!” “缕柔?殿下这时可不能轻举妄动啊!”殷鹤忙阻止道,慕容策勾起唇角,“本王自不会动,只看她会不会动,又如何动?!” “王妃?”殷鹤沉思片刻,随即会意应声:“卑职明白。” 一一一 林威将军府。 季妙霖病怏怏的躺在卧榻上,屈着脸落泪。 林凤兰一脚踹开房门,走近她厉声道:“你说你还有什么用,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哭,就知道哭!你也有脸哭!” “娘,谁知道玄景王会突然出现在后院里!”她瞪大了泪眼,继而不断抽泣,“不是说北墨王会欺辱小贱人吗?!我看北墨王倒是对她心疼的紧!” “你还在想这些小皮子不打紧的事?”林凤兰气急败坏,“你现在应该想想如何向太子解释!” “解释什么?!玄景王又不是我叫来的!”季妙霖一块手帕覆在面上哭嘀。 林凤兰气急,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蠢!我说的金雀!金雀在你面前暴死,你认为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季妙霖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望着林凤兰,又听林凤兰吼道:“金雀暴死定是凶兆,若是太子疑心到你身上,你以为你还能当上太子妃?!做梦!” 季妙霖脸上虽然还是泪痕未干,可神态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娘,”她忽然惊惧地扯住林凤兰的衣服,近乎失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太子···太子会不会···” “现在知道害怕呢?!”林凤兰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一把将她拉近:“我告诉你,太子定会来找你,到时候你就将金雀之死推到元婉蓁身上,知道吗?!” “娘,我不明白。”季妙霖擦干脸上的泪水,林凤兰依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便突然明了,手撑在榻上终是大大松了口气。 第十九章 心上月 花街市灯繁华如昼,月儿挂上柳梢头,夜风仿佛吹开了盛开的鲜花,各式各样的醉人香气弥漫着大街,天空中繁星点缀,象阵阵星雨。 华丽的香车宝马在街道中来来往往,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屋宇鳞次栉比,商铺中绫罗绸缎,珠宝香料,琳琅满目。 这一路上元婉蓁真是目不暇接,走近街道旁小商贩的地铺子,她看起一对红玉石,拿起其中一块在手中细赏。 商贩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慕容策,忙笑着说道:“小姐眼光真好,这对玉石名为心上月。” “怎样的寓意?”元婉蓁将红玉石放在手心摩挲,商贩笑一笑,拿起另一块道:“小姐手中的那块为月上石,执子之手,共一世风霜。我手中这块为君子石,吻子之眸,赠一世深情。” “好寓意!”慕容策眉宇微跳,拿过商贩手中的君子石,对煊紹道:“买下。” 元婉蓁清笑,眼中莹然有光:“夫君是要送了臣妾?” “当然。”慕容策一笑,长身玉立,眉目俊逸不凡。 她抬头看着他,他亦盯着她,目光出神却又有冰寒之气,其中那滑动的流光溢彩,看得她的心频频小跳,不知这样相视多久,慕容策的手拿起月上石,缓缓戴在她的颈子上,微笑道:“与你很是相配!” “那,臣妾也为夫君戴上。”她面色泛了微红,将君子石套在慕容策的颈子。 慕容策抬手覆上她的头,轻轻地,将她的额头靠近他的额头,唇齿间温热的气息拂来:“夫人与我共进退,耿耿星河只为你所有。” 他竟自称我?元婉蓁心间一颤,他那样柔和的目光,仿若凝了这世间繁华,凝了她此刻的心跳,她定了定心神,‘嗯’了一声,徐徐道:“起风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慕容策依旧柔笑,牵起她的手吩咐了马车过来,上了马车,一路向王府而去,刚刚走到一岔口时,煊紹突然伸头进来:“殿下,像似有人跟踪。” 慕容策掀开一点帘子缝向外看去,回头便命令道:“怕是冲着我来的,先让马车带夫人离开。” 远离街市,外边一片漆黑,元婉蓁蹙眉,见他起身就要跳下马车,“夫君,你要去哪?!” 慕容策回眸神色复杂,温言道:“夫人不可多问,回去便是。” 他跳下马车,元婉蓁立即向窗外看去,只瞧见几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慕容策围来,她大喊一声:“夫君!” 马车小厮听了煊紹的命令,驾了马车飞快地向王府而去,元婉蓁心下焦灼,命小厮停下马车,可小厮却仍旧拼命的跑··· 突然,小厮惨呼一声,马车整个儿翻到,元婉蓁直接被甩出了马车。 元婉蓁大惊,不做一刻停留,起身就朝慕容策跑去,可刚跑出几步,一道黑影就挡在了她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 黑影一个字不说,凉风拂过,带着血腥的杀气扑面而来,一道寒光,长剑就要刺入她的心口,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锐利的光芒穿入黑影的胸口,元婉蓁一愣,只看黑影身后显出慕容策冰寒的眸子。 他抽出血淋淋的长剑,搂着她的腰快速朝煊紹身边跑去,护卫们与黑影兵刃相接,金鸣不绝,在各种过招之间,她随着慕容策而移动,忽然,不远处一阵急步声,她猛地转头,足足二三十个黑影,行动利落,朝他们直冲而来。 “带夫人先走!”慕容策突然将她推到煊紹身边,反身挡住黑影的长剑,煊紹犹豫半刻,咬了咬牙带起她飞上一匹黑马,就欲朝王府奔去,就在这时,四道黑影毫不犹豫举刀围了过来! 这个瞬间,元婉蓁吓出了一身冷汗,贴着衣衫浸湿,煊紹一剑拍在马尾上,黑马飞快地冲出包围,她惊惶地勒紧了缰绳,耳边传来嗖嗖的破空声,‘簌’一支箭飞来,黑马惊起了身子,将她甩落在地连翻了几个跟头··· 还未缓过疼痛,耳畔边只听得一声闷呼,猛地抬头,面前一名黑影倒地,慕容策冰着眸子,锋利的长剑一路杀来,剑上的血水不断地浸润地面,叫人触目惊心。 “起来!”他托起她的身子,而身后是不断追来的黑影,慕容策不由得面色一沉,拦剑挡在黑影面前,数道寒光一起刺来,就和慕容策撞在一起,刀剑声震耳。 她随慕容策拉着上下躲避,就在这时,身后不远处的树上飞来一支长箭,紧急关头,慕容策一人抵五个黑衣人··· 元婉蓁只觉寒意从背脊窜上心头,眼见长箭一瞬间近在咫尺,慕容策却突然抱她一个转身,她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也觉慕容策有不对,与此同时,煊紹的手中不停地挥剑,在五个黑衣人中游走,将他们通通挥杀在地。 “走!快走!”慕容策紧咬牙关搂着她朝王府方向跑,煊紹则挡住其他而来的黑衣人,跑出不远,就听得有无数马蹄声而来,很快便来到他们身前,一个男人从马上跳下,跪在地上:“属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救煊紹!快!”慕容策俊逸的脸苍白,眉宇深锁,额际竟滑落豆大的汗珠,唇齿间似乎强忍着。 元婉蓁立即察出不对劲,忙扶着他的腰:“夫君,你怎么了?!” “回府!”慕容策颤抖着声色,月光照下,他的脸胀成了紫色。元婉蓁的一颗心顿时高悬,命令侍卫迅速将他送回王府。 房内,慕容策经过诊治拔出了那支长箭,元婉蓁打发了丫头们出去,独自守在床边安静地翻看长箭,头脑却在急速地转动。 长箭瞄准她而来,显然是想置她于死地,在这世上最恨她的人就是林凤兰母女,难道是她们派人暗杀的?! 元婉蓁不由摇了摇头,不对,金雀之事尚未结束,她们应付太子都来不及,岂有心力对付她?!若不是她们,究竟是谁想取她性命?! 寻思间,她不自觉握住颈窝里的月上石,未想到慕容策会为她挡上这一箭! 元婉蓁暗自叹息一声,侧身拿起手帕擦拭慕容策额迹间的汗水,他闭着双眼,眉头紧紧蹙着,想必是伤口很痛。 忽而,她心口一滞,何要为他心疼,她只想为父亲报了冤仇,而后抽身这场血腥战争,逃去幽静安逸的地方清淡一生,至于其他··· 想到这,她恢复了淡漠,可是,手却分明犹豫在他额上,缓缓地,缓缓地才往回收。 就在此刻,手突然被抓住,慕容策睁开了眼,因疼痛而蹙的眉宇已舒展开来,“你心中明明不舍。” “夫君为臣妾受伤,臣妾心疼是肯定的。”元婉蓁垂哞不愿与他相视,慕容策却将头伸来她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元婉蓁不知该说什么,只极力自持着镇静,看那极为精致的面容靠近,唇便亲啄在她眼眸,他笑:“吻子之眸,赠一世深情。” 听他如此说,元婉蓁不禁有一刹那失神,空气亦生暧昧,他继而与她十指紧扣,仰起脸,认真盯着她的眼睛看:“梦中星是天上星,眼前人是心上月。” 话中挚诚至深,竟让她沉着的心无力招架,手不由地扣紧,指甲惋进了他的手背里,慕容策看着她红透的脸,忍俊不禁:“夫人可是嫌我箭伤还不够疼?” 元婉蓁回神忙松开他的手,背对去身子,面色的红仿若火烧,烫进了心口··· “我,臣妾不是故意的。” 慕容策伸手轻轻一带,便将她搂紧在怀中,温热地气息喷在她耳畔:“我不怪你。” 元婉蓁胀红了脸,虽已有过床第之欢,但完全是出于某些目的,而此刻与以往不同,这样的情不自禁,让她的心呯呯乱跳。 他将丝被搭在她身上,手钻进里边又将她搂住,“陪我睡会。” 半夜里,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睡得极其安稳,慕容策咬着牙关下床,沿着游廊缓缓走到书房,煊紹已经在里面等了许久,见他来忙扶着走到桌案前坐下。 “不过是做给王妃看罢了,为何下手这样重,难道你没有交代清楚吗?!” 煊紹微微低头,道:“殿下,另一支并不是属下所安排。” “难怪下手这么狠,”慕容策按住胸口,皱眉问道:“查了吗?!” “依属下看,像是太赫王的人。” 慕容策深吸一口气,手重重锤在桌案上,震得胸口一阵刺痛,他咬牙切齿地道:“金雀凶兆昨日才传出,他就如此急不可待,真有意思!你仔细调查清楚,真是他,如此本王就好生送他一程!” “这是必然,不过属下认为,殿下舍命救王妃,似乎比之前所安排的更有效。” 慕容策紧蹙着眉,额上冷汗浸出,声色重又颤抖地说道:“让缕柔到书房来。” 第二十章 莞尔一笑 深秋时节的清晨,朵朵霞云照映着荷潭,鱼鳞微波在碧绿的水中增添了浮云的彩色,如置身一副墨画之间。 元婉蓁只穿了一袭素淡的月白色锦衣,衣上浮着极浅的银丝勾纹,简单的珍珠钗子将长发稍稍盘起一分,她神色空洞地望着远处,静默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女儿不孝,女儿无用,还未让父亲安息,今日是父亲头七我却···唉···” “小姐也是身不由己,老爷不会怪了小姐。”澈倾抬手搭在她肩上安抚:“小姐可别难过了。” 她微微点头,眼圈儿一红,勉强问道:“齐锐找到父亲了吗?” 澈倾不由哽咽起来,“昨夜小姐去街上时,齐锐有传来消息,并没有找到老爷的遗身。” 她叹息一声,纵然悲痛却未流下泪,将那痛心与仇怨硬生生压迫在心中,尽力忍耐。 这时,不远处煊紹走来,行礼道:“王妃。” 她别过头,忍着鼻中的酸:“何事?” 煊紹微微低头:“殿下吩咐属下带王妃去个地方。” 她稳了稳神色,回头问道:“去哪儿?” “王妃去了便知。” 哪还有什么心情,元婉蓁本想以身子不适为由拒了外出,但又想起慕容策昨夜舍命相救,心下一软便稍作了修整,随了煊紹而去。 马车轮轰轰地转着,凉快的风从湖面带着迷迭香的清新和雾气徐徐而来,月白色的锦衣纱裙因帘子吹起随风一飘一歇,这一片芬芳凉爽,让元婉蓁心底舒畅了一些。 “王妃,到了!”煊紹拉开帘子。 元婉蓁走下马车,便看到如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一整片迷迭香盛着紫色的花蕊铺满山野,美得让人难以置信。 “这是哪儿?”她侧头看向煊紹。 煊紹做了个恭敬的手势,微笑道:“王妃请随属下来。” 穿过片片迷迭花枝,来到整片花色最深处,元婉蓁的脚步忽而变得沉重,那不远处立着的墓碑,让她的心剧烈震颤,终于知道为何来这儿,原来慕容策已为她找到了父亲,一阵汹涌的酸楚袭来,说好忍着的泪,此刻已挂满了脸颊。 煊紹微低下身子,道:“稷梗都为王妃备好了,此地不宜久留,王妃快快烧去,送元老爷走吧!” “是你找到的吗?”元婉蓁怔怔流着泪,煊紹应了声,她又哽咽地问:“找到时···父亲是如何模样?!” 煊紹抬眼看了看她,继而垂眸道:“元老爷遗身尽全,王妃请节哀。” 遗身尽全?她凄楚一笑,‘就地正法’是什么下场她很清楚,定是慕容策嘱咐过他要瞒着自个儿,既是好意,也不再追问。 她在惆怅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父亲是罪臣,私下盗来遗身安置是大罪,慕容策肯为她犯险,她定不能连累了他,匆匆道别了父亲,便转身向马车走去··· 在穿梭片片花色之间,煊紹轻声说道:“殿下说迷迭草亦为追忆香,算是王妃对元老爷的念想。” 元婉蓁一听,眼中泪光闪烁,喉中酸涩难耐,煊紹快慰道:“王妃可别伤了,殿下本想着陪王妃一块,只是伤势在身,不便行走。” 元婉蓁站在马车前回眸,长长叹了口气,“回府吧!” 行至街道附近时,马车突然颠簸的厉害,煊紹停了马车查看,车轮子处断裂要做修理,要一些时候,元婉蓁不愿待在车内,便想带澈倾去街市中逛逛,煊紹听后命了两个护卫暗随,才安心让她去。 白天里,街道更是喧闹,两人穿着朴素混在人群中,也觉不出什么身份来,转来转去澈倾买了些喜爱的小玩,元婉蓁却是没了昨夜那般好兴致,看什么都不入眼。 街边,一辆华丽的宝马香车停在身侧,车里走下一位女子,元婉蓁不经意看去,女子一头青丝挽成高高的美人髻,头上佩戴精美的玉钗,两道秀眉如纤美弯月不画而翠,眸子如秋日明净的水波一般,整个极其的温婉端庄。 女子侧眸正巧与她相视,轻拂开身边的丫头,走近元婉蓁身前,微点了点下颌,悄声道:“见过北墨王妃。” “你认得我?”元婉蓁困惑挑眉,女子温婉一笑:“梁老夫人寿宴时见过王妃,但王妃并未见过我。” 的确未见到过她,元婉蓁皱了皱眉,“你是?” “俞盈苏,王妃唤我盈苏便是。”她依旧温婉的笑,元婉蓁惊讶一眼,凑近身微笑:“原来是丞相府的盈苏小姐。” “姐姐可是刚来?” 元婉蓁含着笑回道:“去办了些事,见还有些空闲,就来逛逛。” “小姐,陈大夫已经回了!”丫头走来提醒。 元婉蓁这才发现面前是间药馆,不免关切地问道:“盈苏小姐可是身子不适?” “老毛病了。”盈苏拂了手帕在鼻前,“劳姐姐关心了。” “怎得不让大夫去府上诊治?” 盈苏看一眼她,神情萧索:“待在房中太久,想出来转转,透透新鲜气儿。” 元婉蓁点点头,怜惜道:“快去吧,身子要紧。” 盈苏笑着应了声,转身便进了药馆,华丽的宝马车也随之绕去了后院,元婉蓁见澈倾面上挂了满足的笑容,便拉着她向煊紹那边去··· 走了没几步,又来一辆马车,主子进了当铺,只留得一个看马小厮,那小厮站在马尾后,直愣愣地看着她,澈倾瞄去一眼,顿时皱了眉头:“温然?” 小厮见主子还未出来,便快步走到元婉蓁面前:“大小姐。” 元婉蓁望着温然,乍见故人,眼中不由热了:“你如今在何处当差?可过的好?!” 他微微低头,再抬眸时眼中有了湿润:“回大小姐,奴才前几日在周府,后又去了季府。” “季府?”元婉蓁诧异,温然重重地点头:“当年家人惨遭杀害,奴才虽逃出却任是被追杀,幸得老爷相救才逃过此劫,老爷念奴才年纪尚小又无依无靠,便将奴才带回府上做了小厮。” “这我知道,你为何说这些话?”元婉蓁不解地看向他,温然咬了咬唇,又道:“奴才的命是老爷救下的,如今老爷已去,奴才无以回报,若日后大小姐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奴才终其一生誓死追随大小姐。” 元婉蓁垂眸不经意看见他手上伤痕累累,不由心疼:“这是怎么回事?” 温然缩了缩手,回头看见当铺走出的身影,不敢再多说,只看了眼元婉蓁,便快步走回了马车身旁。 看着他的身影,元婉蓁心中默默片刻,温然,君子之心,温然如玉,爱其如名,不得释手,如此寓意,绝不会是穷苦家出身的孩子,只是命运如此无奈。 叹息一声,她又回身向煊紹走去,途经一女子时被轻轻撞了下,手帕掉落在地,那女子赶紧歉意的蹲下身子为她拾起,元婉蓁接过手帕,微微一愣,随即淡然应笑一声离开。 刚进入王府,她就加快了步子,穿过游廊径直进了主房,倚靠在床头的慕容策见她回来,便撑起了身子,元婉蓁忙上前扶住,忧心道:“夫君怎得不躺在床上歇着?” “心里可好些了?”慕容策拉她的手坐在床边,元婉蓁静一静心,道:“臣妾替父亲感谢夫君。” 他伸手拥住她,低头吻在她额心,“日后若想念父亲,我就带你去看看。” 她听得心中不免动容,同时担心道:“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夫君这样做实在太险了。” “我不如此,你也会这样不是吗?”慕容策不以为意,指尖滑过她的脸颊,抬手捋起她鬓角的碎发,他轻轻说:“墓碑未刻字,又怎知里面是何人?与其让你辛苦去寻,又辛苦去找地儿藏着,不如我替你办了好。” 这一句话,让她深深觉得温情与感激,同时心中又慌躁不已,自嫁入王府那日就知道若是逃离不开,便是要锁在这绝望之中凄凉一生。 可如今,慕容策分明对她非同一般,这份情意只让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搅在一起,不知该如何选择。 心神游移之间,慕容策的吻细细碎碎落在她颈中,缱倦迷恋:“前珍阁那日你站在金桂之中,恍若天上谪仙,蓁儿,或许就从那日,我已不愿再疑心于你。” 元婉蓁一怔,脸色泛起了潮红,手紧紧攥住丝被,任他肆意缠绵,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煊紹着急的声色:“殿下。” 慕容策轻咳一声,松开她问:“什么事?!” 煊紹迟疑了回道:“那边的事。” “进来!”慕容策顿时蹙了起眉目,煊紹推门而入,看了眼元婉蓁到嘴边的话就收了回去,元婉蓁知是有隐蔽事要说,忙站起身道:“臣妾去院子走走。” 待她关上房门,煊紹立即透过缝隙直到看她走到桂花树下,他才回到床边对慕容策说道:“殿下,盈苏小姐近日来不太好。” 慕容策心中一紧,脱口问道:“如何不好?” “先前见盈苏小姐去了陈大夫的药馆,属下适才打听回来,盈苏小姐病情复发,陈大夫说盈苏小姐是心病所致,属下估摸着,还是因为殿下娶了王妃,所以···” 煊紹不敢再说下去,慕容策猛地掀开丝被下床,“本王去看看。” “殿下···”煊紹欲阻止,却被慕容策凌厉的眸光刺回:“备车!” 煊紹恨自个儿管不住嘴,这会也懊悔不及了,只能无奈地应声而去。 慕容策捂着伤口刚跨出房门,便见元婉蓁在桂花树下向他看来,恍惚间像似对他莞尔一笑,那笑,清雅如同夏日莲荷。 “夫君伤势在身,这是要去哪儿?”元婉蓁已走到他身前,关切地问道。 慕容策顿如从梦中清醒,眸子盯着她半刻,才说:“有些闷,出来走走。” “那···”元婉蓁暗吸了口气,垂着眸子扶住他:“臣妾陪夫君一块。” 府门外马车已备好,煊紹迟迟不见慕容策,便快步走来寻找,当看见远处漫步的两人,心中不由纳闷,殿下适才还紧着盈苏小姐,怎得,这会又不急呢?! 第二十一章 互相残杀 王府上空流光溢彩,像是布了各色绸缎,紫红、明黄、嫣蓝、翠绿,绮艳不可方物的彩虹,院子里默无声息,只听得两人踩着秋黄梧桐叶上的声音。 她微笑起来,笑容在斑驳的树影里,仿若带着茉香叶子淡淡的余香,“夫君疑心臣妾,为何不直问了臣妾?” 慕容策淡淡地回道:“问了你会说吗?” “臣妾会。”元婉蓁盯着他,斜阳的光映在她脸颊,是微淡的金圈,他看得起了笑容,声音很轻微:“你觉着我在想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心中几分惴惴不安,话却幽幽说出了口:“清凉殿母后试探臣妾,夫君在臣妾面前做戏,认为臣妾是太子所安插。” 慕容策一怔,未曾想她会这般坦然,元婉蓁沉静半刻,又道:“夫君早已知晓臣妾剪断了白玉兰,却故意将此事闹起,后又为臣妾了断个干净,夫君此举是想告之臣妾,夫君如今所处的境地!” 慕容策含笑望着她,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是熠熠生辉,散发着一种绚丽的光彩,他默默半刻,忽而道:“暖玉阁,燕城青楼,曾经的第一名妓苏予染就出自它阁。” 元婉蓁诧异:“夫君为何突然说起她?” 慕容策略微吃力地坐上石椅,哼笑一声道:“她爱上一个男人,男人替她赎了身,两人定下厮守终生的誓言,都以为是一段痴情相守,却未曾想不出一年,苏予染死于剐刑。” 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虽未见过但听人这般形容,也知是位难得的绝色美人。 “不是病死,而是死于剐刑?!”她皱了皱眉,看他:“她犯了什么罪?要对她如此残忍?” “没犯任何罪,只是有天偶然遇见一位陌生男人说了两句话,仅此而已。” 元婉蓁微微眯眼:“什么话?” “男人私下找到陌生男人盘问,那天只是向苏予染问路罢了。”慕容策轻语,见她茫然,又道:“可在这事儿发生的前一天,男人鬼使神差进了一座寺庙,被大师告之近日会遭人诬陷,功亏一篑。” “不管问路真假,他都怀疑苏予染?” 慕容策咳嗽两声,笑道:“谁也不可成为他的绊马索,即便是他心爱的女子。” 元婉蓁不由生起寒意:“鸩酒,白绫都可,为何非要剐刑?” “如大师所料,他被诬陷与文国私盟意图谋反,而那位问路的陌生男人就是文国细作。”慕容策抬手捋开她额际上的发丝,“父皇派人调查,结果得知他的确与陌生男人私下会面,父皇大怒,下旨削去他的爵位,他为了自保,编造了天大的谎言,父皇听后不仅原谅了他,还对他加以厚赏。” “间不容发,他将苏予染推下深渊。”元婉蓁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他一定是告诉父皇,他早已知晓陌生男人细作的身份,并且发现此人与苏予染接触,便假意与苏予染相爱,暗地调查此事,终于发现苏予染同为细作,正预告知父皇,事情就被牵扯了出来?” 慕容策紧紧盯着她,见她仰起头继续道:“父皇派人再次调查,证实他所说属实,他便要求将苏予染执以剐刑,越是严厉的刑罚越是让人觉着他与苏予染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慕容策欣赏一笑,元婉蓁看着他又道:“这件事,父皇心如明镜,早就猜出是有人暗地诬陷,父皇更愿保住自个儿的儿子。” 他清笑一声,捂着伤口起身,她扶着他走到主房门前,煊绍任旧站在那等候,慕容策攀上煊绍的肩膀,转身朝府门外走。 元婉蓁见他要离开,忙问一句:“夫君是想告诉臣妾什么?那个男人是那一位皇子呢?!” “梁府那日,你很是聪慧!”慕容策回眸淡淡一笑,元婉蓁惊讶地抬了抬眉,稳了半刻,忽而声声轻笑:“臣妾想,那文国细作并非无缘无故出现,或许是有人刻意安排吧?是死侍?!” 慕容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依旧是淡淡的笑了笑···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元婉蓁沉重的闭了闭眼,苏予染死去已有四个年头,当初慕容策不过十五左右,心思就已如此深沉,想必玄景王至今还不知谁是诬陷自个儿的人吧! 关上房门,她躺在长椅上歇想,梁府那日玄景王出手相救,慕容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今日的故事,就是在提醒她小心玄景王。 元婉蓁不由痴笑,血腥杀戮之中何来清泉,看来她还是纯真了些。 “小姐。”澈倾站在外边轻轻叩门,听得元婉蓁应声才走了进来,看了眼空床,“殿下怎得不在房里?” “出府了。”她淡淡一声,澈倾点点头,折起晒干的衣裳,元婉蓁看着她手中的动作,忽然心中一惊,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手帕,手帕里果真有一张纸条。 澈倾惊诧一眼,走近她问:“这是···” 元婉蓁立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澈倾慌忙捂住嘴,走去关上房门,还不忘向外察看一番。 “小姐纸条哪来的啊?!”澈倾凑近极小声的问,元婉蓁蹙起眉目:“可还记得在街市上撞了我的那位女子?” “是她?何人啊?!”澈倾想起来疑惑道,元婉蓁未做回应,忙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凶,非凶,危此上方臣。】 这是何意?她握紧纸条,心下忐忑不安,澈倾重重蹙眉,“小姐,那个女子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与她无关,你先去做事,让我想想。”元婉蓁吩咐一声,随即拿来香炉将纸条烧尽,而后静静的冥想,近日发生的事除了在梁府··· 凶,可是指的金雀凶兆?! 她起身来回踱步,一字字寻思,危,是指危险?不,那日她隐藏的极好,危险还不至于,那是指···危及?! 跳一跳眉宇,她眯起了眸子,此,为人,那日季妙霖站的最前,是指她?!上方,此人之上吗?! 臣?季妙霖之上的人···难道是她祖父林老将军?! 元婉蓁摇摇头,不对!能将纸条送到她手中,必是对她当日··· 有人跟踪自个儿?! 她心中如雷电一击,如此,父亲的事岂不是被发现了? 想到这,她顿时慌乱不已,“澈倾快去告之殷鹤,让他速速寻回殿下,怕是要出事儿!” “啊?”澈倾正擦拭着柜上的锦盒,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手中的锦盒全数掉落在地,来不及拾起,她连连点头就欲出去,元婉蓁看着地上的锦盒,忽地抓住她的手,“等等。” 地上的蓝色锦盒摔开,里边的玉兰钗子滚在一旁,这是戚妃在清凉殿那日,赠予她的新婚贺礼。 元婉蓁蹲下身拾起钗子,细细琢磨,季妙霖一心只想着太子妃之位,若她成了太子妃,那么在她之上的人就是皇上,皇后,戚妃,太子慕容恭! 叹口气,她握着钗子起身,依旧是摇头,皇上,呵,他们怎会是她之上的臣子呢?! 不对,元婉蓁坐上长椅眸光紧盯着手中的钗子,就这般过了许久,她忽而惊跳了眉梢,若是···太子慕容恭继了储君之位,季妙霖便荣升为皇后,如此一来,在她之上只有两人,戚妃与慕容恭。 理到了这里,她伸手指于茶盏中,指尖沾上一点茶水,随即在木桌上写上一字,臣! 慕容恭即以是新帝便为君王,那么只有戚妃,可戚妃就算干涉朝政,但终究是个女子,又怎会是臣呢? 突地,她手指一顿,女子···对!她终究是个女子! 元婉蓁继而想了半刻,唇角渐渐勾起了笑意,指尖沾上茶水,在臣字左边添上了一个女字。 “姬,呵呵···”她忍不住冷笑几声,“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澈倾听她如此说,赶紧地问道:“小姐可是想出了什么来?!” “金雀凶兆,危及季妙霖之上的女子!”元婉蓁说着,眼中泛出了一抹阴冷,“此凶非彼凶,只对一人而凶,呵呵呵···真有意思!” 澈倾低了身子,“金雀早已对小姐开屏,怎会是季妙霖呢?如此,岂不是弄错了人?!” “那便将计就计,这可是除掉季妙霖的好时机!”元婉蓁眯起眸子紧紧攥住钗子,继是静默了一会儿,她又惊疑起来:“这背后究竟是谁?此人必是知晓我与季妙霖水火不容,告诉我这些,难道想借我之手除掉季妙霖···不,应该是太子!” “小姐不可轻举妄动啊!指不定是陷阱呢?!” “不过女子而已,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元婉蓁沉下一口气,“父皇如此宠爱戚妃,怎会让这样的事泄露出去,既然我能得到消息,那么相信诸位皇子,也已得到了消息。” 澈倾点点头,问道:“那小姐该如何做?” “等,想动的总会动。”元婉蓁轻声,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来,笑道:“昨夜遇袭,指不定已经有人动了!” “小姐我不懂,即认为是季妙霖,为何要杀小姐呢?!” 元婉蓁也想到了这点,琢磨了许久,才说道:“诸位皇子包括我在内,怕是···怕是每人得到的消息都不一样。” “啊?”澈倾更是混了脑子,元婉蓁伤神,抬手揉了揉发鬓,“互相残杀的局面,但其中必有一人的消息为真,只看能否分得清来。” 澈倾瞪大眼睛,小呼道:“那这泄露消息的人可不简单呐!” “哼!你说对了。”元婉蓁深深一笑,“试探啊,好残忍的试探!” “小姐知是何人呢?!” 元婉蓁看她一眼,暗声道:“不可说。” “小姐连我都要瞒着···”澈倾撅了嘴巴,随即不过半刻的目光流转,忽然吃了好大一惊,正欲开口说出,元婉蓁立即厉声阻止:“藏在心里!” 第二十二章 看你此生安好 丞相府。 丫鬟苒子将药端到她面前,“小姐,药快凉了。” 盈苏看了眼碗中的汤药,涩涩一笑:“喝了又能多好。” 说着,她转头,心中凄楚难言。 苒子凝视她片刻,道:“小姐,我知道你心中苦,可身子要紧,日后兴许还会···” “不会了!”盈苏低声打断,随即便是一阵难抑的咳嗽,苒子忙拍抚她的背心,劝道:“小姐快把药喝了吧!” 这时,门外走进来丫头福了福身,道:“小姐,北墨王来了,现下已在院子里了。” 盈苏心中一热,掀了丝被下床,激动地身子在苒子的扶持下跨出门槛,只是当快临近院子时,她的脚步蓦然停住了。 “小姐?”苒子迷茫地看着她,盈苏叹了口气,心中颇觉酸苦:“他已娶了元小姐为妃,如今与我私下相见,着实不妥了。” 苒子替她不服,嘟嚷道:“殿下心中有小姐才会来的,再说了,若不是元小姐,现在北墨王妃就是···” 盈苏顿生怒意,声色微透出些淡厉:“你若再此般胡说,就自个儿领罚了去!” 这边,她迟迟未来,慕容策忧心之余向游廊这边寻来,见她正教训着苒子,便心疼地说道:“病了还要生气,不想身子好呢?” 看见慕容策,盈苏嘴角霎时扬起喜悦地笑,顿了顿,倏地又把笑意隐了下去,缓缓福下身:“见过北墨王殿下。” “你在做什么?!”慕容策还隔着半丈远就已伸手想来扶她,盈苏却向后退了一步,他的手在半空怔了一怔,才道:“以往,你不是这样唤我的!” 盈苏咬一咬唇,忍耐着心中的期盼与思念:“殿下如此,王妃知晓了会伤心的。” 慕容策心疼不已,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你旧病复发,我来看看你,非要据我吗?” “我知道殿下心有不甘,但盈苏还是希望殿下日后···不要再来了。”盈苏挣开他的怀抱,虚弱地勉强道:“婚是皇上亲赐,怪不得元小姐,如今殿下再来我这,是让王妃难堪,也要我难堪。” 慕容策缓缓松了手,梗一梗喉道:“今早你见过她?” “初见是在梁府,王妃不仅倾国之貌且聪慧过人,今日相谈甚是端庄娴雅。”盈苏生起恬美的笑容,“好女子,殿下定不可负了王妃。” 慕容策闻言不由愣住,“你将她说的这样好···” 话未说完,盈苏紧忙打断了他,声色微柔:“若是父亲向皇上进言,皇上必定会下旨赐婚,我虽爱慕殿下,但绝不是没有骨气的女子。” “若是,废了她呢?”慕容策淡漠地说出这句话,心里却一阵阵发紧,“娶你为正妃呢?” “今日与王妃相谈,便深觉一见如故,她未有做对不住我的事,我定不会以伤她而扬了自个儿的幸福。”盈苏眼神真挚,继而微微一笑:“珺衍,这是我最后一次这般唤你了。” 慕容策心中极为酸涩,盈苏却仿若一颗心重重放下,福身道:“恭送北墨王殿下。” 如此,再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他紧紧握了握拳头,转身便朝府门外走去··· 盈苏立起了身子,抬眸眼圈已是通红,对着他的背影默然落泪:为了你,我才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并无所奢求,只愿与你共一片天地,看你此生安好。 府外,煊绍见他出来,忙迎上去说道:“戚妃今夜在宫中设宴,殿下是否入宫···” 他径直跨上马背,冷漠打断,“不去!” 煊绍瞧出不对,忐忑的问道:“那殿下···是回府吗?” 慕容策未作回应,只驾了黑马离开,一路奔至山林,黑漆漆的树林中,他不知驾去了多久,终是累得停下来。 煊绍追上前拉了缰绳,静默的陪在他身旁。 林中静得仿若不在人世,慕容策躬着身子,心口痛得感觉窒息一般,声色颤抖:“我该如何才好?” 煊绍怔了怔,继而坚定地说:“王妃在等殿下回去。” “你也觉着我儿女情长了?”他深吸一口气,痛楚的面容很快恢复了漠然:“也是,这些本就不属于我。” 北墨王府。 月光晦暗不明,淡淡地似一抹灰影,深夜的院子里越发冷凉,元婉蓁只着薄薄的锦衣在身,坐在游廊台栏上望着上空的月色。 缕柔为她披上稍厚些的轻纱,“王妃外边凉的很,还是回屋吧。” “殿下回了吗?”她僵着不动,缕柔点一点头:“刚回,现下去了书房。” 元婉蓁心中只觉有些空荡,“夜都深了,殿下怎得不歇息?” 缕柔暗自转了转眼珠子,再抬眸时便说道:“王妃有所不知,自梁府寿宴回来后,殿下与煊主领每夜都会在书房待上许久。” “商议前朝要事吗?”元婉蓁故作疑惑,缕柔凑近她耳边道:“不是,昨日奴婢进去伺候茶水,听见煊绍说什么凶兆,像似和梁府有关。” 元婉蓁挽一挽袖子,半笑道:“本妃去看看殿下,你回房歇了吧。” “是。”缕柔看一眼她,福了身离去。 轻推开书房的门,慕容策倚在长榻上,酒壶滚落在地,原本俊逸冷傲的脸庞多了几分悲伤,眼神迷离着看她走来。 酒味浓重,元婉蓁不由皱眉,走近他关问道:“夫君是哪儿不顺心呢?” “你来了。”慕容策怅然一声,她坐去他身边,抬手拂了拂他的脸:“夫君喝了许多酒。” “倾国之貌,聪慧过人,”慕容策口中淡淡地念着,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唇抵上她额心:“你真有这样好?” 元婉蓁跳了跳眉心,抬眸与他相视,“谁在夫君面前提了臣妾?” “都说你是绝妙的佳人。”他低了眉,瑰红的唇虽尽力勾成了俊美的弧度,神色却是暗淡,元婉蓁微笑,清甜如泉:“外人说了些什么,臣妾不知,只知道臣妾是夫君的妻子。” 外人?慕容策声声痴笑,继是静默了许久,才问道:“听煊绍说,今日你去了街市?” “臣妾带澈倾随意逛逛。”元婉蓁轻声浅柔,忽而想起了什么来,笑道:“还遇上了相府大小姐盈苏。” “是吗?”慕容策心底一紧,只听元婉蓁又道:“原以为丞相家的大小姐是个娇漫女子,今日一见,竟如此温婉可人。” 慕容策嘴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 元婉蓁挽了他的胳膊在胸前,整个儿身子躺在他怀里,叹息一声,“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他问,元婉蓁想了想,慨道:“她身子不太好,像是有顽疾。” 头靠向窗栏,他闭上眼只想静静一会儿,心并不静,所以渴望能平静,平静如一潭死水。 听见他均匀的酣睡声,元婉蓁轻轻起身,靠在窗栏边望出去,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墙边的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凉风轻轻地吹拂她的面容··· 许久回眸,她微微一叹,倚在他耳畔轻声:“此凶非彼凶,仅危季妙霖之上女。” 慕容策睫毛轻颤,她抬手触摸他的眉宇,一点点下滑到他的唇瓣,她依旧轻语:“想必夫君的消息只有五字,金雀乃凶兆,如臣妾所料,每人的消息都不一样,夫君可要小心应付,切莫轻举妄动。” 说完,拉来一旁的丝被为他搭上,起身走出去将房门轻轻合上,这一刻,他睁开了眼,脸上渐渐浮起酸涩与不安交织的神色。 游廊漫行,银白的月光洒向她浅笑的面容,慕容策,算是感激你对我父亲的情义。 第二十三章 青楼缕茹 躺上床榻,竟是难以入眠,她坐起了身,屈膝卷缩在床沿,想起玄景王的狠绝,剐身再是多痛,始终及不上苏予染心中的痛,直叫人心寒,更让她害怕。 如今慕容策这分情意,逼得她卷入这场残酷的皇权争夺之中,她心中懊悔渐渐涌来,似乎不该将消息告诉他,如此,怕是再也避不开了。 她躺下身子轻叹,不知这样的试探,猜忌,斗争,还要多长的日子才会结束,又是谁,最终踩着森森白骨而上。 渐渐入了梦乡,眼前绿树成阴苍翠欲滴,湖水波光潋滟清澈见底,蔚蓝的天空中,相嵌着一朵朵洁白无瑕的云朵,微风中,一只只五彩蝴蝶伴随着柳丝一并飞舞,世上再没有如此绝美的风景··· 天色渐渐起了鱼肚的微白,缓缓睁开了眼,神色中染上一抹失意,她嗤笑一声,那样的世外桃源也只会在梦里了。 清晨的空气丝丝清冷,散落在地的梧桐叶上还带着未去的晶莹露水。 澈倾伺候她洗漱之余问来一声,“小姐,昨夜总是叹气,可是心里有事儿?” “无事。”元婉蓁看她一眼,拿锦帕擦拭,垂眸轻语:“以出世之心做人,以入世之心做事。” “小姐这是怎么了?”澈倾不解看她,元婉蓁放下锦帕,问道:“昨夜又喝了酒,殿下的伤势可还好?” 澈倾盘起她的青发,说道:“适才殷管家领着大夫去了书房,估摸着殿下的伤势重了些。” “如此甚好,你去递个信儿。”她脸上有了笑意,随之嘱咐道:“煊绍每日辰时都会出府,所以你必须赶在他离开之前回来,明白吗?” “我明白。”澈倾点头,继而惊诧道:“小姐要哪儿?” “会一会故人。”她透着镜子看澈倾一眼,澈倾转一转眼珠子:“温然?” 元婉蓁拿出一支紫虞钗,“别问了,赶紧去吧。” “好。”澈倾点一点头快步离开。 大约半个时辰,澈倾回了房来,元婉蓁就将颈上的月上石带子狠狠扯断,而后两人便朝府门口走去。 “王妃。” 走至前院,煊绍正欲出府,见元婉蓁便行了礼。 “煊主领是要出去办事?” “是的。”煊绍微微低头,继是抬眸看她一眼,疑问:“王妃要出府?” 元婉蓁将月上石置于他眼前,难过的说道:“本妃不小心给弄断了,想去街市寻那商贩子,看能否将它修好。” “那,等属下回了殿下,王妃再出府吧。” “别,这月上石是殿下受伤那日送予本妃的,本妃不想让殿下知道,加上殿下伤势加重,适才应服了药歇下了,还是不要扰了殿下···叫殿下为本妃忧心。”元婉蓁微微一愁,随即眼中泛起了亮光来,“不如煊主领陪本妃去街市,修理好了就回,如何?” 殿下的确歇下了,此时再去扰了殿下··· 煊绍斟酌了半会,才微微点头,叫人备来了马车。 刚坐上马车,煊绍手下的护卫就提醒道:“主领,陈大将军那边···” 元婉蓁立即歉意地笑道:“忘了煊主领还有要事,这如何是好呢?” “不如。”煊绍面露难色,“属下命护卫跟随,保护王妃。” “这样啊···会不会不太安全···”元婉蓁犹豫了半会,抬眸才迟疑地说道:“想必修理带子用不了多久,那便快去快回吧。” 煊绍下车安排妥当后驾上了黑马,看着远去的宝马香车,起了些许疑心,却不知疑在了何处? 街市上,元婉蓁寻到那商贩子,叫他速速将带子修理好,这时,澈倾忽地捂住肚子蹲在地上,元婉蓁惊讶一眼,忙关切道:“怎么了这是?” “小姐,我难受。”她痛苦的皱着眉头,“许是昨夜喝了些凉水···” 护卫扶起她,对元婉蓁道:“夫人,前边就是药馆,不如进去让大夫瞧瞧。” 元婉蓁应允,随后便进了药馆,早已等候在里边的温然,见她们进来,转身就拿起开好了药走去,澈倾像是痛得难以忍受,脚下一软,就与温然撞个正着,他手中的药掉了一地。 “抱歉,我来帮你。”元婉蓁立即蹲下身子,同时吩咐护卫道:“你快扶她去看大夫。” 温然瞧了眼护卫,回眸不耐烦地对她说道:“怎得这样不当心,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这药若是吃不得···” “抱歉,抱歉。”元婉蓁打断他的话,连连歉意,温然凑近一些,轻声问道:“大小姐可是有事?” “此事定要办的妥当。”元婉蓁边说着边将早已备好的纸条塞在药包里,“你家的事,我会想办法替你查。” “大小姐看低了奴才,奴才不为任何事。”温然顿了顿手,继而又道:“奴才誓死衷心追随大小姐。” “你的情义我记在心里了。”元婉蓁满脸歉意的站起身,将药包递在了他手中,“万事小心。” “可别让我再见了你!” 温然故意甩开她的手,大咧咧的走出了药馆,行至小巷子口上,他四处张望一番后,钻进了巷子将药包拆开,展开纸条,只见上边写着一句:【凶及青蓝,速速传之。】 大小姐是何意?他顿了半刻,便将药包重新包好,又将纸条塞进了嘴里,径直吞进了肚子。 这边,澈倾的肚痛缓和了许多,大夫开了些药,三人这才走出药馆,取了商贩子修好的带子,正欲上马车回府,就听不远处的传来一阵吵闹声,不由好奇的看去,原来是两个烈汉拖着个女子,骂骂咧咧的进了一边的巷子中。 元婉蓁仔细地瞧了一眼,那女子竟与缕柔有几分相似··· 她皱了皱眉,对护卫命令道,“去看看。” 临近巷子口,就听见女子痛苦的呼救声,一边卖茶叶的老婆子一把拉住元婉蓁的手,小声相劝道:“小姐张的这样好看,可别惹了他们,小心捉了进去。” “他们是做什么的?”元婉蓁心里起了惧意,老婆子摆头叹气:“青楼啊,可不是干净的地儿,不懂事的丫头,就带来里头教训,若是不小心打死了就送到山里头埋了。” “为何不报官?” 老婆子凑近些道:“这青楼仗着向府撑腰,衙官上头就是向府,报过几次也没人敢管,久而久之也没人理会了!” 这时,巷子里传来了打斗声,已进去的澈倾此刻扶着那女子走出来,元婉蓁看得眉梢一跳,还真是缕柔! 见她身上有伤,元婉蓁赶紧将她带上了马车,这一刚进去,缕柔就跪了下去,哭道:“奴婢谢王妃救命之恩。” “怎么回事?你为何在青楼?”元婉蓁厉声质问,缕柔抽泣两声,哭的更是狠了,“奴婢,奴婢家里穷苦的很,奴婢有幸进了王府,可是奴婢的姐姐却在前月被当作罪奴,卖进了青楼里,今儿偷着来看姐姐,哪晓得姐姐被卖给了向府的老爷子···” “能去向府,岂不是比青楼要好?” 缕柔猛地摇头:“王妃有所不知,那向老爷子弄死了好些个丫头妓女,奴婢的姐姐若是去了···怕此生再也见不着了···” 元婉蓁倒吸了口凉气,“所以你就来闹事呢?” “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求那鸨妈妈给姐姐一条生路,她们就···呜呜···” 寻思间,护卫已从巷子里走出来,来到马车边上,说道:“夫人该回府了。” “等等。”元婉蓁心中顿生一计,“你姐姐叫什么?你来过青楼几次?!赎身又需多少银子?” “回王妃,原叫缕茹,后进了青楼叫霄梦,奴婢今儿才打听到姐姐的下落,这是第一次来,若是赎身需八十两左右。” 她点了点头,继而掀开帘子召了护卫凑前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取下你的腰牌,去当铺子里换一百两银子,再去唤了那鸨妈妈过来。” “王妃···”护卫瞪大了眼睛。 元婉蓁勾唇一笑:“你去便是,殿下那本妃自会说明,至于煊主领,能不能成事儿···” 话只说到了这,护卫颤了颤眉,低头道:“属下这就去。” 很快,鸨妈妈摇摆着腰身走到马车侧边,元婉蓁抬手压住帘子,变了些声色,厉声怒道:“本小姐的丫头你也敢打主意?!” 隐隐约约的透过帘子,见里边端坐着个女子,却看不见容貌,鸨妈妈挑了挑眉道:“不知小姐为何人?!指的又是那位姑娘?” 这时,护卫凑近鸨妈妈边上,小声说了一句,鸨妈妈先是一惊,后又疑了心:“小姐,我这碎香阁的买卖,可没犯了法吧?” “霄梦这丫头,原是被罚了出府,现下本小姐的气儿也消了。”元婉蓁冷冷地声色,继而凑近了帘子说道,“你是想私下里将这事儿了了,还是本小姐命人去山里头寻些冤魂恶鬼来?” 鸨妈妈一听便惊怔了半刻,随即软了声色笑道,“即是将军府的丫头,草妇自是不敢打主意的。”说着,她又扭扭捏捏地笑一笑,“这姑娘也是草妇花了银子卖来的,还没赚得个什么···” “多少?!”元婉蓁直接断了她的话,鸨妈妈脸上顿生喜色,“八十两银子。” “拿了银子,鸨妈妈就要管好自个儿的嘴,若闹出了事来,别怪本小姐也将将送了那山里头!”元婉蓁凌厉地声色传来,护卫立刻掏出几袋银子丢到鸨妈妈手上,鸨妈妈掂了掂银袋,低声下气地笑道:“小姐安心就是,草妇的嘴紧着了。” “本小姐也乏了,把那丫头带了回将军府吧!” 没一会,缕茹环着包袱被放了出来,护卫便领着她上来马车,缕柔忙拉着缕茹的手,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缕如感激地哭道:“王妃今日救命之恩,奴婢无以回报,此生定当对王妃忠心不二,誓死跟随。” “起来吧。”元婉蓁柔和一笑,对缕茹说道:“见你也是个伶俐的丫头,日后就随着本妃身边吧。” 两个丫头顿时喜悦的笑起来,连连磕头道:“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马车刚行出街市不久,元婉蓁便吩咐护卫道,“前边就是去将军府和王府的小路,你停了马车咱们走回去!” “马车如何处理?” “烧了!” 第二十四章 心中生情 小路口子,护卫抓紧缰绳,马儿骤然嘶叫一声,停了下来。 元婉蓁与缕柔,澈倾三人均以纱巾遮面,她吩咐缕茹先下车仔细查看外边的情形,确认无人跟踪后,三人才下了马车,一路急匆匆赶回王府。 北墨王府。 慕容策脸上浓浓的怒气,像头豹子一样狠狠地盯着煊绍:“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属下考虑不周,还请殿下恕罪。”煊绍单膝跪地。 慕容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焰:“你明知近日艰危险恶,竟敢擅自做主依王妃出府,若是出了事,你如何交代?!” 煊绍低下了头,连看他一眼都不敢,慕容策的牙齿用力一咬,继续冒出火星子来:“愣着做什么?!派人去找!还有,你给本王亲自去找,若是王妃出事,你!提头来见!” 煊绍感到一串冰凌直刺入自己的大脑,浑身的毛孔都紧缩了起来,忙点头道:“属下明白。” 正预备起身去寻找,突然有守卫来报:“王妃回来了。” 慕容策一抬眸便见她缓缓走进来,元婉蓁在回来之后,立即换了身淡粉衣裙,长及曳地,发上一支茉莉珠钗,映得整个儿清新动人。 慕容策心中松了口气,眸子却是冷冷地望着她,蕴含着一种无形的寒意,叫人看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你去哪呢?!” “让夫君忧心了。”元婉蓁倒是不惧,甜笑着看他:“臣妾修好带子就回府了。” “除此之外呢?!” 慕容策声色冷冷地问,元婉蓁浅笑着坐到他身旁,将先前发生的事详细的给他说了一遍。 慕容策听后,半响才拢眉道:“你谎称季妙霖?想以此离间向府与林威将军府的关系?” “现下,倒不至于真能离间的了,不过···”她低眉婉转一笑,又说道:“青楼后头撑腰的是向府,向老爷子本就喜爱流连花丛之中,谁都知道季妙霖是林将军的外孙女,被她坏了好事,以向老爷子与林将军的关系,向老爷子自不会正面问个究竟,而是派人侧面去探了这事儿。” “季妙霖未做过此事,自是不会承认。如此一来,向老爷子只会觉着林将军护短,但又不能拂了林将军的面子,见面依是笑颜,心里却已有了嫌隙。” “仅凭这点小事?”慕容策哼笑一声,元婉蓁眼珠一转,波澜不惊地口开道:“向老夫人可不是个善茬,虽然她对向老爷子那些个风流事,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若是让她知道,向老爷子要与将军府的大小姐抢夺一个丫头做妾侍,而且这丫头还做过妓女,想必向老夫人的脸面是挂不住了。” “臣妾已经派人去散了话,将这事闹的个满城风雨,不出半日就会传到向老夫人耳朵里,到那时,向老爷子心里可不止嫌隙那般轻松了。” “为何这样做?”他轻声问。 元婉蓁无声微笑:“夫君心里可比臣妾更清楚,若想动摇他,必先拔其羽翼,还得一根一根去拔,渐渐地它就飞不起来了,先是梁府,如今是向府···待它开始晃动之时,再帮它撒一些种子,让荆棘丛生,到那时,他握在手里就会受伤了。” “不担心惹人怀疑?” 元婉蓁小声笑道:“树大本就招风嘛。” 慕容策饶有兴味的盯着她,抬手拂在她脸颊上,她果然智谋过人,的确是个好女子! 元婉蓁捉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今日出府之事,是臣妾逼得煊主领为难才会如此,夫君就不要怪罪煊主领了。” “你在替他求情?”慕容策横睨了煊绍一眼,元婉蓁垂目,喃喃地说:“臣妾实话,煊主领尽忠职守,本是提了要对夫君说来着,是臣妾拦了他,臣妾是王妃,他也是为难的很。” 的确如此,本想恕了煊绍下不为例,但见她怜悯的目光看着煊绍,慕容策就不知哪儿来的火气,硬是冷嗖嗖地说道:“他擅作主张就有罪!”说着,他凌厉地看向煊绍:“自个儿去领罚!” 煊绍直立了身子,低头道:“属下这就去。” 元婉蓁一怔,明是说清了的,他怎得还不依不饶非要罚了煊绍才罢,“夫君这是···” 话未说完,她就被吻住了,轻轻浅浅的一个吻,并没有太过深入。 慕容策轻轻抚着她的肩膀,眸中神色是极为的霸道:“你若再为他一个字,就一块去领罚!!” 他这般眼神,她顿觉仿若置身温热的雾水之中,浑身都微微生了汗意,忙避开眼,她笑:“臣妾去换件衣裳。” “不是刚换过吗?”慕容策握一握她的手抿嘴笑:“还是,夫人一害羞起来就要换身衣裳?” 本未觉着害羞,他此刻一说,元婉蓁倒真红了脸,转过头去:“夫君怎知臣妾换了衣裳。” 慕容策极力忍住脸上笑意,打趣道:“这不才做了坏事,不换身衣裳,叫人瞧出个不对来,多难为情?!” 她‘噗’的一声,继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夫君故意逗臣妾玩了?!” “不逗你···”慕容策神秘兮兮地凑近,滚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垂上,“怎会知道,你羞涩起来的笑,是这般好看。” 她不由耳热,心噗通地跳起,看一眼澈倾道:“倾儿还在呢,夫君也不怕难为情。” 澈倾抬了抬眉,抿着笑意转身走出去,装作不见般将门轻轻合上。 “不愧与你一同长大。”慕容策说着便握住她的手,撑不住笑:“是个懂事的丫头!” 他的手极暖,热绵绵的与她十指相扣,轻轻一带她就靠得更近,稍一抬眸就能看见他的睫毛。 “刚进府时,不还时时想着让我心悦么?” 知他说的心悦是什么,心不由噗通的更加厉害,元婉蓁别过了头垂目:“母后让臣妾做好本份,臣妾也是遵循母后的意思。” “噢···原是因为母后的话啊!”慕容策故作恍悟,捧住她的脸鼻子就碰在了一起,“那这样说来,王妃取悦我,其实并不乐意咯?” 她一听又羞又急,撅嘴道:“夫君今日非要为难臣妾吗?” 他举眸微笑,眼中一片澄净:“想看你真心一笑,倒是我为难你了!” 这样说来,她对他确实未有过真心,此刻她的神色有一瞬的尴尬,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而慕容策稍稍抬起下颌就吻上了她,唇齿热火相缠,她顿觉浑身滚烫难耐,气息变得越来越急促,而他的气息更是低沉起来。 “夫君还有伤势在身,就别乱动了,再加重些可不好。”她强行要脱离他的怀抱,慕容策拢了拢手,紧锢住她:“你敢逃···” 说完,他的气息低喘的更为凶猛,唇缠绕住她的耳朵,轻轻啄啄地,她觉得浑身似被虫子啃噬般酥痒,身子也变得软起来··· “夫君···嗯···” 他欺身而上,大掌肆意游走,暧昧情语:“珺衍,唤我珺衍。” “珺···嗯···衍···”她觉着连自个儿的声色都变得低软无力,他今日的温柔似与以往不同,心中对接下来的事儿,她竟是有了些期许。 他靠在她颈子上,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再唤一声。” 她身体一激,脱口便道:“珺衍···” 一时间,房里暧昧之气袅绕,低低的吟声由缓变急,间歇夹杂着他粗重的喘息··· 傍晚醒来,房内香芬纯青,烛影摇红,紫纱幔帐之中春意犹在。 她侧了身子,手还留在他腰间,而他正闭眼酣睡,元婉蓁咬了咬唇缓缓将手缩回来,半空中,却又不自觉挪向了他的眉宇之间。 他的眉黑细浓密,唇红如锦瑰,形状也甚是好看,轮廓犹如精心雕琢而成,她看得笑弯了眼角,就这样静静地看了许久,忽而,脑中竟是浮现出苏予染惨死幻景··· 她的手一顿,沉下了脸色,转身背对着他躺下,心噗通地猛跳起来,如今她的处境已是危险重重,而他更是战乱纷纷,这才是刚刚开始,有太多太多的未知与可能,远是无法想象。 帝王家的男子最是绝情,一旦有感情便有了软肋,便有了不忍,便有了痛心。 她紧紧闭上眼睛,心中不断坚定:对我而言,报仇,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洗清父亲的冤屈,不管我牵连进去多深,我也要逃,逃离这场残酷的争斗。 “为何害怕?”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吓得浑身一抖,想转身却被他搂紧在怀里,她清一清嗓:“臣妾梦魇了。” 扳过她的身子面对,慕容策的眼眸暗沉,仿佛洞悉了她的心,“你在担心什么?” “臣妾想入厕。”她敷衍一声,挣开他的手坐起身子,就预下床去,他猛地起身从背后拥她入怀,“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夫君是何意?”她回眸看向他,慕容策深吸一口气,神色中似有不忍,继而握住她的下颌,在她唇上狠狠地索吻··· 这样霸道的吻不知持续多久,直到她无法呼吸才松开她,他胸口亦是起伏不断:“但凡风暴来临之前,湖面总是平静的,但越是平静,风波越是大,袭来之时便会将你击碎,使你豪无还手之力。” 她静静地盯着他,心中起了不祥的预感,他的手覆上她的脸颊,眼瞳紧紧锁住她:“学会忍耐,静待时机,切莫迎风相撞。” 季府一一 温然靠在马棚柱子边沉思,指尖在手心中来回摹写着元婉蓁那张纸条上的暗语。 【凶及青蓝,速速传之。】 丫头白悦从后边靠近,敲了敲他的头:“不去干活,躲在这想什么呢?” “噢,今日夫人不出府,也用不着马车,我歇会。”温然起身微笑道。 白悦拍了拍他身上的灰,“你要歇可以,别歇在马棚里,臭死了。” “呵呵,你若是觉着难闻,还过来做什么?”温然笑着跨出栏杆子,白悦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来凑这臭?” 说着,她朝前堂递了个眼,“昨夜里戚贵妃在宫中设宴,小姐自回来后脸上的喜色到现下还未消了,怕是与太子的婚事定下了。” “婚事?皇上还未下旨啊!”温然蹙起眉头,白悦憋一憋嘴:“今早林老将军就差了人来,说要接小姐去将军府住着,我去帮忙收拾时,听小姐身边的秀妍姐姐说,好像皇上昨夜就应了婚事,只是还未拟旨,迟早的事儿呢!” 温然心沉下了谷底,甚是烦闷不堪,看了白悦半响,忽而问道:“青蓝,你可知是什么?是花草还是···” “闭嘴!你是疯了还是傻了?”白悦一惊,忙捂住他的嘴,温然心绪速转,拿开她的手问:“问个花草罢了,这样紧张做什么?” 白悦拉近他,小声道:“这是戚贵妃娘娘的小字。” “什么?”温然故作诧异,白悦掐了他一下,又道:“青出于蓝是皇上亲赐的小字。” 温然恍悟,勾起唇角浅笑:“原来如此。” 第二十五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子殿下到。” 门外一声守卫通报,慕容恭快步走入前院,温然心口一紧,随后从众奴才丫头之中站起,垂头跑到他身前跪下。 护卫见状立即拔出长剑,抵至他胸前:“放肆!小小马厮敢挡了太子的路!” 温然磕了个响头,抬头说道:“奴才温然见过太子殿下,奴才有要事要向殿下禀报!” “何事?”慕容恭面色稍稍不豫,抬手示意护卫收回长剑。 温然欲言又止,眸子扫过他身边的护卫,慕容恭迷了眸子,静了静对身边人道:“都退下去。” “是。”护卫们应声离开,温然看了眼慕容恭,恭声说道:“奴才原是在前光禄府当差,昨日收到一人口信,唯恐对未来太子妃不利,愿据实禀报。” “光禄府?”慕容恭微一变色,沉吟片刻道:“是何口信,又为何人口信?” “凶及青蓝,速速传之。”温然低头,忽而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北墨王妃。” 慕容恭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来,转瞬间目光又被点燃,道:“你既在光禄府当过差,北墨王妃便是你之前的主子,如今···” 他说未落完,温然便斗着胆子打断:“光禄府早已败落,奴才的主子现是未来太子妃,日后的主子也只有太子妃。” 慕容恭瞟他一眼,冷哼道:“趋势附热的奴才,叫本宫如何相信你的话?” “奴才并非趋势附热。”温然抬起头义正言辞的说道:“奴才心中有仇,奴才家父死于元沛之手,此仇不报非君子,望太子殿下允以奴才复仇的机会。” “你父亲?”慕容恭心中起疑,温然忙接话道:“是的,所为何事奴才并不知晓,但家父奄奄一息之时告诉奴才仇人就是元沛,奴才隐伏在光禄府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只是一直未能得手,后又遇光禄府败落,未能亲手杀了元沛,奴才心里实在是···” 说着,他叹下一口气,眸光中露出极其凶恶的杀气,慕容恭盯着他,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你父亲即是元沛所害,为何你要出卖北墨王妃?” “正所谓父债子偿,奴才若不假意拉拢王妃,先得到王妃信任,怎能得到这口信呢?!” 慕容恭神秘地笑笑,“此口信,你可知其意?” “奴才知道。”温然站起了身子,凑近殿下耳边说道:“此前金雀暴死,凶兆危及戚妃娘娘,北墨王妃是要让奴才传遍整个燕城。” 慕容恭皱起了眉头,为何自个儿得到的消息是金雀虽为凶,但鸾星忽变,又现吉兆?为何是吉兆?! 温然见他面露疑色便试探着说:“殿下怕是要···再请了掌天史大人。” 慕容恭神色一沉,冷冷地道:“区区小厮,不怕本宫杀了你?” “在殿下手中,奴才不过贱命一条罢了。”温然立即跪在地上,继而低头又道:“北墨王妃此举是要将太子置于水火,若此讹,传到皇上那边,以皇上对戚妃娘娘的爱护,定会将季小姐视为妖星,若是下旨杀了季小姐···殿下便会失去季怀将军这一大臂力···” 慕容恭仔细斟酌这口信传出后带来的后果,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北墨王妃小小计谋看似不足为惧,实则是要让他失去半壁江河。 他脑子里不禁浮起元婉蓁在梁府处事不惊的模样,心下不由起了兴致,当真是聪慧过人,这样的女子放在五弟那傻子身旁,实在也有些暴殄天物,不如··· “你起来吧。”他眼中泛出精光,召来季府管家和他的贴身守卫康鍀:“自今日起温然就不留在季府了。” 继而,他又对贴身守卫康鍀说道:“日后,他就为你手下当差。” 温然忙不迭又跪下:“谢殿下厚恩。” 一一一 第二日一早,前珍阁坐下,早有丫鬟备下了锦丝垫子铺在了石椅上,晨日的秋风萧瑟,树枝如被染红了一般,似要与云霞相融。 “小姐。” 澈倾匆忙走了进来,见身边的丫头挥了挥手打发出去,才凑到她跟前说道:“小姐,季妙霖被赐婚太子了!” 元婉蓁惊愕,扶起身子:“怎得一点风声都没,这样突然?!” “适才我出府遇上温然,他说前夜戚妃召了季妙霖入宫,在皇上面前进言太子妃一事,皇上竟是一口应了,今日一早就下旨赐婚了!”澈倾语色焦灼,心中极为忧愁。 元婉蓁蹙了眉头,片刻缓缓道:“温然可还说什么?” “只说要小姐小心应付,再无其它。”澈倾心里一阵恐惧:“小姐,她要是做了太子妃,往后可怎么办啊?” 元婉蓁摇摇头,淡淡道:“事已至此,只能看一步走一步,等温然的消息了。” 书房中,桌案前焚了杏宜香在铜炉里,淡白若无的轻烟丝丝缕缕没入空气中,馥郁袅绕。 慕容策蹙眉,手中批阅着公文,殷鹤叩了叩房门待他应声才快步走来。 “殿下,宫里传来了消息。”他将手中的信条递于慕容策面前。 慕容策叹口气,放下手上的事儿,展开信条看了一眼。 “这婚赐的蹊跷,告之母后与尚书大人看风使舵便可。” 殷鹤点了点头,又蹙着眉目从袖口取出一张纸条,递来道:“殿下,这是今早有人送来的,说是务必交于殿下手中。” 慕容策一怔,接过来展开,上面写着:【暗观紫态,心关悠婉,不冷不热,怡自鍀,务谎之。】 殷鹤诧异:“这为何意啊?” 慕容策迟疑片刻,继而眯起了眸子,唇角勾起了笑意:“掌天史所观为紫薇星象,是提醒本王暗地调查掌天史。” 殷鹤点头,依旧不解;“这,心关悠婉又为何意?!” “不冷不热便为,温!”慕容策执笔写下一个温字,“怡然自得,未有然。” 他的手一顿,眼光跳动:“温然!” 煊绍惊眸:“此前殿下让我找人盘问王妃往事,就有此人。” “只是这鍀字···”慕容策又写下一个鍀字,“三哥身边的守卫,康鍀!” “康鍀?”殷鹤小声念道,慕容策淡淡笑了笑,眼睛在此刻亮得惊人:“悠婉···呵呵···果然是个衷心的人,如此甚好!” 慕容策走至窗前,凉风嗖嗖吹拂,他笑容更深:“此风更是透人心啊!” “殿下,属下不明白。” “暗观掌天史,保护王妃,温然假倚太子,务必相瞒于王妃。”慕容策回身欣赏的笑道,“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殷鹤脸上绽开一丝得意的笑容:“看来往后想得到太子的消息,便是轻松了许多啊!” 慕容策点头笑了,继而对煊绍命令道:“这段时间,密切关注掌天史的一举一动。” 一沟清浅的新月遥遥在天际,夜风带着花香徐徐吹来,把这个宁静的夜晚薰出一种莫名的诗情画意来。 见元婉蓁坐在游廊上,慕容策一步台阶而上,在她身后轻笑:“蓁儿。” “夫君可是要歇下了?”她忙站起身子问道,眼眸不自觉垂下去,慕容策低低的笑意:“是在等我吗?” 她极力自持着镇静,缓缓的说:“臣妾不知夫君何时来,还未让丫头们备了床铺。” “你心思沉稳。”他的声音如一汪碧波,在耳畔边柔和的漾:“何时变得这般小心翼翼?” 见她只穿了薄薄的锦衣,他便握起她的手,“这样凉。”说着,他将她拥入怀里,温暖的热气烫在她耳边:“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就让我占时的软弱一下吧。元婉蓁静静靠在他胸膛上,感受他带来的一丝暖意,娓娓地叹下一声:“季妙霖很快便于我而上了。” 夜晚的静谧,如同世间所有都停下来一样,那样静,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这样吟弱的一句话,仿佛有熊熊烈火自慕容策心尖燃烧,他紧了紧手臂,轻声道:“别怕,还有夫君在了。” 心中顿觉一暖,眼角亦是湿润,她低低一声:“臣妾只怕连累夫君。” “可否给夫君一句实话?” 他支起她的身子,元婉蓁抬眸与他相视,只见他紧紧凝视,那眼眸中是微蓝的浅芒,映着她的样子。 她心底泛起一缕哀伤,绞着一丝无望,原就说好的不动一分情意呢? 此刻却是,她搭在他腰上的手指不自觉一点点移开,如此的静夜,她只听得自己的心在铺通的跳着··· 慕容策将她的犹虑看在眼底,忍不住攥上她的手,用力的握着,声色温沉:“一句实话,告诉我,你心里究竟藏了什么?” 他的力道,使元婉蓁疼得咬紧了嘴唇,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其它,眼角不由落下一滴泪来,直滴在他手背上,仿若一颗火苗子烫进了他的心口,疼得难以忍耐。 他搂过她的身子,吻淅淅沥沥的落在她唇上,沉不可忍的声色说道:“别哭。” 她静静不语,只举目凝视着他,浅浅一抹月色在他眉宇之间,容色是未曾有过的温柔。 一时之间,她如坠在雾里云端般手足无措,心绪更是错综复杂,我到底该不该说··· 他到底可不可信··· 就这样静默的许久后,她终是做了选择,咬牙低言一声:“臣妾父亲是被季妙霖她们···”说着,她深吸一口气,眼泪斜斜的从眼角滑落:“诬陷···害死的。” 慕容策心中一震,默了半响,蹙眉道:“你父亲的事已证据确凿,如今你又如何确定他是被诬陷的?” 元婉蓁坦承:“大婚当日,臣妾偷听到季妙霖与林凤兰的对话,当时就已知父亲要出大事,却不知是结党营私···” 无数心绪汹涌而上,慕容策眯着眸子向微微月色望去,口中幽幽而道:“若真是诬陷,即便他们手脚再是干净利落,也不仿仔细摸个究竟,总会找到些无法顾及到的线索。” “夫君可是有了主意?”她忙握住他的胳膊,慕容策扶额斟酌,半响后才道:“你不可太锋露,此事由我来办就可。” “父亲的事实在棘手。”元婉蓁心中极是不安:“如何办,如何查,夫君总要告诉臣妾才好?” “并非一两日便能解决的事,操之过急就会打草惊蛇,加上近日里,各方都在蠢蠢欲动,对你对我,都是不太好的。”慕容策肃了神色道:“毕竟你太过忧心你父亲,在这件事上心思难免会激切一些,反而失了镇静的判断,万一被人察觉,以此利用于你,到时候不仅查不了你父亲的事,连同你也要当了这冤死魂。” 她听得心中一热:“未想到···夫君如此为臣妾着想。” 慕容策苦苦一笑,默然道:“如今你我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数。” “你父亲之事,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叫你亲手将仇人送上黄泉。”他将她搂在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现下的隐藏还能安稳一段时日,之后的变数定是难以预料,你只需记得,万事还有夫君,不必害怕。” 元婉蓁紧紧攥住他的衣裳,既然如此,那便注定我要踏上这腥风血雨,与其瞻前顾后,不如迈开了步子好生走上一遭,也不枉此生与他并肩而战。 第三十四章 出去鬼混 昭阳殿深幽而辽阔。 我端正垂手站着地下,半炷香时间过去,却不见玄凌与皇后出来,半分动静也无。 正疑惑着,剪秋笑吟吟自殿后出来,恭恭敬敬福了一福道:“劳累昭仪娘娘久等了,方才皇后娘娘头风发作,难受得紧,此时皇上正陪着娘娘在服药,等下便可出来,请昭仪稍候。” 我和悦笑道:“有劳姑娘来说一声,不知皇后娘娘现在可好?” 剪秋笑道:“皇后娘娘的老毛病了,吃了药就好了。” 我忙道:“如此就好了,但愿娘娘凤体安康。” 剪秋最伶牙俐齿不过,忙陪笑道:“奴婢就说,昭仪娘娘是最把咱们皇后娘娘放在心上的。” 殿中深静,除了垂手恭敬等在殿外的内监宫女,只余了我一个人。 很奇妙的感觉,有一丝的错乱,只属于皇后的昭阳殿,此刻是我一人静静站立其间。奇异的静默。 窗外是雪,残雪未消下的紫奥城显得异常空旷和寂静,皇后宫里素来不焚香,今日也用了大典时才有的沉水香,甘苦的芳甜弥漫一殿,只叫人觉得肃静和庄重。 似乎有脚步声,有人失声唤我:“莞莞。”我转头,却是玄凌,殿中多用朱色和湖蓝的帷帘,他身上所着的明黄衣袍更加显眼。 “皇上……”我轻轻唤他。 隔得远,殿中光线也不甚明亮,沉水香燃烧时有缠绵的白烟缭绕在殿内。隔着这袅袅白烟,我并不瞧得清楚他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你怎么不唤我四郎了?” 四郎?我有些含羞,更有些在惊诧,在皇后的宫中,虽无外人,可也不好吧。然而他还在追问,这追问里一意以“我”相称。 那是我第二次听见他这样称自己。 于是依依答:“四郎,臣妾在这里。” 他“唔”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依旧是迟疑了:“莞莞?” 我忽然心惊肉跳得厉害,口中却依旧极其温柔地应了一声,“是我。” 他向我奔来,急遽的脚步声里有不尽的欢悦,昭仪册封仪制所用的八树簪钗珠玉累累,细碎的流苏遮去了我大半容颜,压得我的头有些沉。他紧紧把我搂在怀里,仿佛失去已久的珍宝复又重新获得了一般,唤:“莞莞,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语中用情如斯。我的心骤然沉到了底,被他紧紧拥抱着,凉意却自脚底冷冷漫起,他抱着的人,是不是我?莞莞?这个本不属于我的名字。 我动弹不得,他拥得紧,几乎叫我不能呼吸一样,肋骨森森的有些疼。这样的疑惑叫我深刻的不安,我屏息,一字一字吐出:“臣妾甄嬛,参见皇上。” 他仿佛没有听清一般,身子一凛,渐渐渐渐松开了我,他用力看着我,眼神有些古怪,片刻淡漠道:“是你啊。” 我惊得几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这样的神情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仿佛一盆冰冷雪水兜头而下,骨子里皆是冰凉的。我极力维持着跪下,轻轻道:“臣妾参见皇上。” 他的目光有些疏离,很快又落在我身上,在我的衣裳上逡巡不已。忽地,他一把扯起我,眼中越过一道灼热的怒火,语气中已经有了质问的意味:“这件衣裳是哪里来的?” 我心下害怕,正待解释,他抓住我手臂的手越来越用力,痛得我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我极力屏气,方冒出一句来,“臣妾没有……”他把一把抛开我,把我丢在地上,冷冷“哼”了一声。 里头皇后听见动静,急急扶了剪秋的手出来,见如斯情景,“哎呀”一声,便向扶着她的剪秋歪去。 玄凌一惊,也不顾我,忙去扶住皇后坐下道:“皇后怎么了?” 皇后并未晕去,只以手抚头,吃力道:“臣妾有些头痛。” 剪秋忙斟了热水进来,皇后并不喝,只转了头四处寻着什么人,问:“绘春呢?” 剪秋会意,忙唤了绘春进来,皇后一见她,脸也白了,一手指着我,一手用力拍着椅子,想绘春道:“你瞧瞧她,这是怎么回事?” 绘春一见我,立时大惊失色,忙跪下哭道:“前些日子娘娘整理纯元皇后旧时的衣物,发现这件霓裳长衣上掉了两颗南珠,丝线也松了,就让奴婢拿去内务府缝补。奴婢本想抽空就去拿回来的,谁知这两日事多浑忘了。不知怎么会在昭仪娘娘身上。”她吓得忘了哭,拼命磕头道:“皇上皇后恕罪啊。” 我脑中轰然一响,只余了一片空白。误穿了纯元皇后的故衣,可当如何是好? 皇后又气又急,怒不可遏,喘着气道:“糊涂!本宫千万交代你们对先皇后的物事要分外上心保管,你们竟全当作耳旁风么?旁的也就罢了,偏偏……” 第五十三章 我要与她共天下 治疗,戚妃身上的痛稍稍缓和了一些,任然还是有刺痛让她忍不住喊出声来。 “皇上,娘娘的这种症状,微臣们实在未见过啊!”赵太医跪在地上为难的说道。 曲太医也接话道:“确实,这痛症一会在头上,一会又在肚子上,怕是···怕是···” 皇帝声音不大,却极有震慑力:“说,怕是什么?!” 赵太医与两位太医对视一眼,才低下头来:“微臣以为,应传掌天史···这样的症状,怕是巫蛊之术啊!” “巫蛊?!”皇帝厉喝一声,眯起了眸子问屈延寿道:“现掌天史为何人所职。” “回皇上,是刘汀丛。”屈延寿躬了身子,又问:“可要传他来?” 皇帝一挥手:“传!” 一一一 北墨王府。 自慕容策夜里出府后,她的心便悬在了嗓子眼,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许久终是起身,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前。 澈倾睡的正熟,外边的月光被或繁或疏的树叶一隔,筛成了碎碎的银光。 心,一上一下总感觉会出事,她来回在房里轻踏,不知慕容策有没有将周娘子送出城,现下是不是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 忽然,寂静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混乱的噪声,夹带着许多沉重的步子向房间靠近。 澈倾惊醒,身子一顿:“怎么了小姐?” 元婉蓁心中顿时一阵惊秫,难道是慕容策出事了?! ‘呯!’一声,房门被重重踹开,穿着武服的御前军走进来,元婉蓁惊得向后退了几步,目光看向一并跟来的殷鹤,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元婉蓁定了定心神,怒斥道:“放肆!竟敢擅闯本妃的寝居!!” 领头的御前军扫她一眼,二话不说就命令道:“搜!” 澈倾忙扶住元婉蓁后退,以免他们鲁莽的举动撞到她的肚子,元婉蓁心知定出了大事,口上任是愤怒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御前军像是听不见她的话,只一味在房里乱翻,那些原本放置好的花瓶,香炉,茶盏全都呯呯碎在了地上,房间里顿时混乱不堪。 他们究竟在找什么?元婉蓁心中惊惶,他们并未给她寻思的机会,很快便从柜子里找到一个木偶,领头的御前军将木偶举到她面前,“这是什么?!” 木偶上写着戚妃两字下边还有生辰八字,元婉蓁不敢置信的震惊,怎么会放在她的房里,而她竟然没察觉到,是谁,是谁在诬陷她?! “北墨王妃以巫蛊之术残害戚妃娘娘,证据确凿,带走!” 话落,两名御前军压住她的胳膊,正欲向外走,澈倾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大声哭道:“不可以,小姐不会做这样的事,还请皇上明察啊!小姐!小姐!” 戚妃?!元婉蓁的心“嘭嘭”乱跳,却不敢反抗,只恐伤及腹中胎儿,回头安抚澈倾:“倾儿···不可阻拦!不必担心!” “小姐···呜呜呜···小姐···”澈倾死也不放手,御前军拔出长剑,厉声道:“皇上有命,阻扰反抗者,格杀勿论!” 眼看长剑就要向澈倾挥去,元婉蓁立即跪下求道,“我跟你们走,她只是个小丫头不懂事,放了她吧,我跟你们走!我跟你们走!” 御前军冷哼一声,狰狞的面容将长剑收回,澈倾又哭喊着爬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身子:“小姐··呜呜···” “快去找殿下,切莫惊慌!” 她小声一句,澈倾不再阻拦,浑身颤抖的不能自己,只觉得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眼睁睁看着元婉蓁被御前军带走··· “快,快去寻了殿下,快啊!”殷鹤一阵惊呼,唤醒了她的神智,忙不迭的站起来,向前院追着元婉蓁的方向跑去,大声哭喊:“小姐···小姐···” “你想送死吗?!”殷鹤快步跑上前将她抓住,她顿时软在地上:“小姐怀有身孕啊···呜呜···都是诬陷···诬陷啊···小姐···怎么办啊····” “哭有什么用?!”殷鹤将她提起来,怒声斥责:“赶紧找到殿下才能救王妃知道吗?!” 一一一 天牢里。 一墙之隔,窗口透来隐隐月色,周遭腐霉气味极重,丝丝寒风从窗口上吹近来,摩擦出‘呜··呜··’的惨和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牢房。 酸臭糜烂的味道,让她胸口闷得难受,极度的恶心烦闷,耐不住“哇”地一口吐了出来,寒冷系了全身,腹中隐隐传来一阵刺痛,顾不得脏,她赶紧倚靠在墙上,尽力去平复心底的恶心与恐惧。 戚妃已巫蛊之术陷害于她,王府除了卓姬是太子的人··· 难道是她放的木偶?不可能,房里时刻都有人把守,她哪来的机会? 如此,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御前军! 混乱的思绪中清理,渐渐理出头绪,‘哐哐!’几声铁锁的响起,她突然打了个寒噤,虚弱着缓缓抬起眸子。 一双锦绣纹龙的长靴,踩着地面一点点靠近,顺着衣摆向上看,她不由轻哼一声,吃力的跪在地上道:“见过太子殿下。” “快起来。”慕容恭忙扶了她的身子,她抵触着挣开他的手:“谢殿下。” 缓缓站起了身来,她盯着他看去,慕容恭面露心疼之色,叹惜道:“苦了你了。” “皇上并未审理,就将我关在天牢里,为何?!是要直接下旨赐死我吗?”她歪在墙边,笑得森冷而凄楚,慕容恭走近,抬手握住她的肩:“蓁儿,你为何要害我母妃?” “呵!殿下何以如此称呼我?”元婉蓁看向窗口,不再理会他,慕容恭蹙一蹙眉,上前一步近乎与她贴在一起:“亥时母妃忽然起了痛症,太医们均束手无策,怀疑是有人用了巫蛊之术,随后父皇传来掌天史,算出巫蛊用术的方位,哪知会是你!” 他叹息一声,道:“如今我与五弟并肩而行,自是不会让你受苦,也知道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我求父皇将你交于我处置!”说着,他抬手捋开她额间的碎发,“你放心,我定会救你出去。” 他的举止实在太过于亲密,超过了两人应该保持的距离,元婉蓁心中一紧,而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她厌憎到了极点,只有一种翻江倒海似的反胃,忙别开脸道:“谢太子殿下相助。” 一丝月光落在她脸上,细碎着她娇嫩的肌肤,仿佛带着索落的花香,事发突然,她只着了件轻薄的寝衣。 第五十三章我要与她共天下 慕容恭看得心潮汹涌浮动,气息越来越不稳定,伸头靠得更近,鼻尖碰上了她的脸颊,“蓁儿···” “我是北墨王妃,还请太子殿下自重!”她扶着墙就要向一边逃开,慕容恭却搂住她的腰肢,竟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蓁儿,我爱慕你许久了。” “殿下快放开,我是北墨王的妻子,殿下不可以这样!”元婉蓁听了这一句,心里便好似被人猝然捅了一刀,那一种气忿急怒,便是更加用力的挣扎,“放开我!放开!听见没有!” 慕容恭的手更紧了,不给她一丝机会,他的目光是滚烫一样热烈,她心中害怕,不详的预感直冲而来:“北墨王是殿下的五弟,我便是殿下的弟妹,殿下可不能乱了···” 话未落完,慕容恭霸道的双唇已经覆上她的嘴唇,她狠狠的挣扎起来,牵动着腹部一阵阵刺痛,他抓紧她的手,将她抵在墙上,辗转吸吮她的香甜,只觉着对她欲罢不能。 “慕容恭!你放开我!”她心里慌乱到了极点,敬称全都不在乎了。 慕容恭全然不顾,猛然狂乱的吻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吞噬着她微弱的呼吸··· 她无力的靠在墙上,忍受着这巨大的屈辱,就在唇齿交错之间,她狠狠一口咬在他唇上,他吃痛之下终于松开了她。 他粗重而急促的呼吸着,挽一挽唇边的鲜血,声音压抑而暗哑:“蓁儿,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 “你做梦!”元婉蓁苍白着脸色怒吼,腹部的刺痛让她站不稳脚,顺着墙滑向地面,不明情况的慕容恭蹲下身子按住她的肩,吻直接落在她颈子里,手来到衣摆下就欲钻进去,“蓁儿,你是我的!” “滚!滚开!”她的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声色却极为坚定:“我是慕容策的妻子,再不会是他人妻!” 他悚然一惊,眼中生出骇人的震怒,抓住她肩猛力摇晃:“你给我听清楚,自今日起你便只能属于我!” 摇晃中,她的头撞在墙上,眼前顿时出现了双影,声音低微的如同梦呓:“永远都不会!” 慕容恭深吸一口气,吻便是铺天盖地样的落在她颈子上,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她痛苦一怔,像是垂死的人一样无力的挣扎:“放开我,我有身孕了,你···” 身孕?犹如雷震,慕容恭身子一激,随即又勾唇笑了:“蓁儿,你在骗我!” “是真的···放开···我··痛···”她痛得满头大汗,只觉得一波波的天旋地转,每一次呼吸,都牵出腹中的阵痛。 这时,远远的听见有人喊道:“殿下,戚妃娘娘传您去殿里!” 慕容恭喘几口粗气,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才从她身上站起,走出牢房时吩咐道:“将她看好,若是出了事唯你是问!” “是。”牢差点头应声,将铁门锁上。 一一一 北墨王府。 窗外黑沉沉一片,雪如搓棉扯絮一样,绵绵不绝的落着。 慕容策站在窗口,任由寒风灌到口中,疼痛顺着喉咙延伸下去,直到胸口。他只听得自己的呼吸声··· 【殿下,皇上以巫术诅咒皇室的罪名,命御前军抓走了王妃。】 这句话还隐隐回响在耳边,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轰然击下使他的身子猛烈不断颤抖。 煊绍走进来,眼中含忧不已:“殿下,卓姬已被关入了地牢!” “殿下,眼下该如何是好啊?!”殷鹤急的双眉拧成了疙瘩。 “慕容恭!!”慕容策已然失去了理智,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声音就像沉雷一样滚动,传得很远很远。 “今日本王就取了你的狗命!”他拔出煊绍腰上的长剑,红着一双眼仿佛崩开了堤口,势不可挡地向门外冲了出去··· 刚下台阶,煊绍就挡住了他去路,阻止道:“殿下,冷静啊!” 殷鹤也上前来拖住了他的胳膊,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这个时候莽撞行事,无疑是自投罗网,不论事实真相是什么,王妃的罪已经断定,殿下冷静下来咱们好好计划一番,将伤害减到最低才对啊!” “如何减?!蓁儿有身孕,她怀了我的孩子!!!”他撕裂了胸口怒吼,用力握住长剑,眼里充满绝望的恨意,殷鹤死死的抓住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晰:“以殿下如今的处境,本是不可过分在意儿女私情,想想北海王吧···还有皇后娘娘···殿下如此去送了性命···谁为北海王报仇啊···” 他额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老高,眼睛也像要噬人一样:“蓁儿是我的妻子,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她说,还要与我执手筹天下···我要她与我共天下···” “殿下···王妃能说出此番话来,证明王妃是十分识大局之人啊!”殷鹤用力扳住他手中的长剑,凄苦着脸劝说道:“卑职明白,殿下对王妃动了真情,无论王妃最终会怎样,殿下都应以大局为重,殿下此刻必须冷静下来,咱们从长计议好生商议出对策,如此才能救出王妃啊!” 零星的雪花落在他的发上,融成小小的水珠,他丢下长剑紧紧的闭了闭眼,缓缓挪动着脚步,一步步踏上台阶,每上一步仿佛台上有无数尖针刺入脚底,疼得他手不断的发颤··· 煊绍扶住他摇晃的身子,“殿下,殷伯说的对,咱们好好商议···” 仿佛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慕容策双手奎在桌案上,身子任在瑟瑟发抖,心里渐渐冷静,片刻后,他缓缓睁开血腥的眸子,执笔在纸条上写下一句,包好后递于煊绍:“无论如何,送到王妃手中!”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送到。”煊绍郑重应声。 殷鹤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殿下切莫冲动行事!” “我自有分寸!”他深深吸入一口气,不敢去想元婉蓁此刻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可是那种担心的恐惧与紧张依旧占据了整个脑海··· 回复(2) 第五十四章拿命来赌 天牢里。 冰裂的霜花烙在窗口的铁栏上,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她的面容,呼吸越来越吃力,小腹传来隐约的抽痛,她冷得连知觉都快要丧失了。 铁锁打开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不愿睁眼去瞧,只是不久便听见脚步声越靠越近,一双娇柔的手指掐住了她的下颌,抬手重重扇来一巴掌··· “小贱人,你也有今日!”季妙霖阴冷的容颜映入眼帘,她神色一缩,望着她绽放的笑容,心里顿时升起一抹强烈的不安。 “你想干什么?!” 她凭什么让太子如此牵挂,竟不惜利用母妃来得到她!季妙霖越想越生气,双手不受控制的收缩,心中的嫉妒与怨恨,仿佛一道猛烈的洪水,击得她五脏六腑生疼! “说说吧,这巫蛊之术究竟是你一人所为,还是有人与你一同所为?!”她眯起眸子冷冷的问道。 原来如此!果然是想陷害慕容策,元婉蓁苍然轻笑,一字一字吐出:“我没有做过。” 季妙霖脸上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口气清冷:“丞相之女盈苏···” 说着,她站起身一脚踩在元婉蓁背上,元婉蓁浑身绷紧,双手死死的撑在小腹下,担心伤了孩子,季妙霖望着她痛苦的样 第五十六章 活罪难免 “什么?”伍柒面色顿失,突然疯了般冲到韩致面前,右手抬起,想要给她一个巴掌。 “柒儿,别冲到。”远清眼尖,着急道。 “啪”的一声,巴掌声响彻整个房间,只见韩致一手握住她的右手,她的脸上印着一个鲜红明显的巴掌印。 “你敢打我?”伍柒不敢置信,瞪着眼,眼珠子都要凸出,咬牙切齿,一手捂住右脸怒道。 “永远不要试着挑衅我的底线,代价你绝付不起。”眼中迸发犀利的光芒直射向她的眼眸,声音淡淡,却散发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不可亵渎。 伍柒被她身上压威压的喘不过气,那双黝黑的眸子妖异的诡异,让她心底发寒,浑身一凉,顿时噤声,惊惧的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 秦远清一愣,刚刚他分明在眼前女子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威,见她面遮纱巾,全身充斥一股神秘的气息,从骨子里散发的高高在上,尊贵的让人膜拜。暗地惊骇。 “告诉我解药的地点,我去取。” 秦远清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绝望:“弑血红名为弑血,此毒此毒剧毒无比,若是七日内得不到解药,那么中毒者定然全身血液流失,变成干尸一具,它必须以死亡林中的至宝千湖果作为药引。此药材是天下至宝之一,纵然是神医来临,若是没有此药材为引,也是无用。” “告诉我死亡林怎么走,我去取药。” “千湖果生于死亡林中,死亡林名曰死亡,凡是任何人进入死亡林都是九死一生,几乎没有活路的机会。韩小姐,在下劝你,还是不要冒险,我飞鸽传书,让在下师父鬼子离前来,说不定有些办法。”就算眼前女子武功再高,进入死亡林,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傅漠啊傅漠,你这一步,走的到底是哪一步,为了那个女人,你真的不惜牺牲眼前这个真心对你的女人?你忍心让她一人前往死亡林? “秦哥哥,既然她都说要去,就让她吧!更何况傅哥哥中毒根本是因为她。”伍柒突然插嘴。 “我立即动身,你给我一份地图。”韩致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既然如此,好。”秦远清眼眸深深看了她几眼,从怀中掏出地图递过去。 “我一定会拿到解药。”韩致接过地图。看了傅漠一眼。这一次就算是她亏欠他的。不管任何代价,她都会得到千湖果。 皇宫殿内,金顶石壁,绘着各种各样的龙类图案,色彩斑斓。地板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 傅君行立于一幅山水画前,檀木桌上简单的摆放了一叠奏折,另一桌上,搁着香炉,袅袅的龙诞香弥漫在空气中。双眉紧蹙,目光失神盯着那一份奏折已经好几个时辰。 “皇上,该用膳了。”陈公公小心翼翼道。 “滚。” 韩致一路出发,箭羽般的速度穿梭于树林,不费吹灰之力,若是有人看见,定有人见鬼般,只见她一跃,就是几丈,一会儿,停在一棵大树的顶端,掏出地图,双眸茫然,有些看不懂,怪只怪她之前没有问清楚。到底是哪个方向? 双眸一紧,只见几百丈之外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行驶,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路面,倒影着灼热的太阳与滴滴答答的车轮。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 韩致顺着丛林跃到马车前,惊醒了正在寻路的侍卫,众人拔刀起“什么人?”只见一位冠绝天下的女子立于前面,林中的暖风轻轻吹起她的秀发,显得迷蒙,神秘。众人瞬时呼吸停止,仿佛怕要惊醒这位天外飞仙。 “谁知死亡林的路。?”淡淡的声音响起,不容置疑。 “大胆,你可知马车里的是谁?”一位骑在马上墨色锦衣的侍卫,率先反应过来,面色冷凝,大声呵斥。 “我不想杀人,你只需告知我路怎么走。”说到此,霸气涌现,“若不然,你们皆死。” “这位小姐到是好大的口气。”风若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声音像是流淌在山间的山泉,透彻清亮。双手缓缓拉开车帘,他倒要看看,那个人竟然敢烂他的路。 “致儿,是你?”声音有些激动,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如此一幕,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风…若清。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韩致遇见熟人有些兴奋,眼前一亮,面前的男子墨冠束发,一袭锦衣,淡泊如仙,干净悠远,深邃的眸子像泉水透彻,仿佛一面镜子,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显得藏污纳垢。 “致儿,你要去死亡林?”风若清面容凝重,看着她。她要去死亡林?要知道天下人没有不听到死亡林这三个字不变色的,要知道不管你武功如何高强,一进死亡林,九死一生。 韩致点头道:“我…朋友中了弑血红,必须要拿千湖果当成药引。此次我去死亡林就是为了它。你呢?” “我本也打算去死亡林,没想到遇到你,不如我们同行如何?”锦衣上下无任何褶皱,面容俊美,看上去温文尔雅:“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殿下…。”其中一个身着暗黑色带头侍卫急道,他们何时要去死亡领了?这死亡林是何危险的地方,他们可知道。若是殿下去死亡林,有什么危险,他们定逃脱不了罪责。 “不必多说,孤自有决断。你们到时在死亡林几百米前等孤汇合。”手一挥阻止道。看着韩致道:“我们走吧,致儿。” “好。”韩致点头,伸手一掠,抱住他,飞跃而起,倒是风若清被她动作弄的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将他抱住,丝毫不顾男女之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路见她丝毫未停歇,如箭矢般穿梭跃于林间,丝毫未点地。心中暗惊。 “该往哪个方向?若清”韩致双眸迷茫。确实不知那个地方到底在哪? “往南几千米就到了。”若清行回答。 ------题外话------ 谢谢大家支持了,非常感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七章 春暮渡薄香 王府中,慕容策焦急地在院子里等候,父皇若是不给六弟金书铁劵该如何?!若是救不出蓁儿下一步又该如何?! 不知慕容恭会拿她怎么样,如果慕容恭真的怀疑我的动机···如果六弟将我推入深渊,会不会加重对蓁儿的伤害···无数个不敢去猜想的未知恐惧在他心里不断上下浮动,逼得他无法喘息。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任是无法平伏心中的胆颤,再一次沉默的等待后,终是咬牙命令道:“让他们准备吧!” “殿下,还是再等等吧!”煊绍劝道,慕容策紧攥着的手,爆出一根根清晰的青筋:“先准备好,再过半个时辰还不见来就行动,告诉他们不要手下留情!” “是。”煊绍重重点头。 这时,殷鹤快步走进来,躬身道:“殿下,皇上召您立即入宫。” 慕容策紧握的拳头微微一凛:“看来本王输了。” “如果六殿下真的将殿下推出去,”殷鹤立刻推断种种结果,只觉得有些不详:“虽严禁了巫蛊之术,但殿下始终是皇子,倒是不会危及殿下的性命,想必皇后娘娘也会拿出法子为殿下解围···” 煊绍眸光一颤,斩钉截铁道:“属下认为应按原计划行动,在北郊等待殿下!” “等等,容本王想想。”慕容策的眸光中仿佛围绕了重重云雾,渐渐地看向殷鹤:“若真如你所言,父皇不动一兵一卒的召我入宫,那定是做好了防守,等着本王···” “殿下,殿下,六殿下带着王妃回来了!”府门口传来澈倾焦急的哭声。 慕容策立刻深深的松下一口气,眼眸中的重重云雾在霎那间有了拨开的清明,不容一刻的迟疑迅速跑到府门前。 慕容之掀开帘子,看了他半响,似乎是有些不忍的说道:“五嫂,小产了。” 慕容策心中一震,唇角的笑意缓缓落下,随即心急的问道:“她可好?” “她···”慕容之正欲说话,另一旁走来的通传太监,恭敬的对慕容策说道:“五殿下,皇上召您即刻入宫!” 慕容策看了眼马车里的元婉蓁,又看向通传太监,一时间是天旋地转的慌闷,只觉得心中压抑的无法言语。 慕容之抱着元婉蓁下马车,对他郑重点头道:“五哥快入宫吧,我已经唤了太医来,放心吧!” “交给你了!”慕容策点头,随即他抬手覆上元婉蓁的脸,将头抵在她额上,尽力咽了几口酸涩,轻声道:“对不起。” 松开她,慕容策转身便跨上黑马,朝宫道而去。 一一一 金华殿,内室。 皇帝靠在龙榻上,一手翻阅着秦苍炎派人送来的地图。地图是他亲手所画,庆峻是边关原有地形城池,汝丽郡是司马谌在近三年来新建的城池,一城比一城逼近燕疆。 “皇上,五殿下来了。”屈延寿进来,身后跟着慕容策,他跪在地上躬身道:“参见父皇。” 皇帝依旧看着地图,声色冷漠中夹带着一丝柔和:“在军营里有几日了,对此次东晋进攻有何看法?” “昨日前方传来消息,恒昼已攻破汝南郡,儿臣认为此时应立刻派人出使前秦,请求秦皇援军相助。”慕容策微微垂眸,顿一顿抬眸看向皇帝,“儿臣愚钝,不能为父皇献上对应良策。”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依旧冷中带柔:“说下去!” 慕容策稳一稳继续道:“等待援军的同时,应派秦将军带领将士在襄阳郡与圾郡驻守。”他看了眼皇帝,低头又道:“不过,能不能得到秦皇军的支援,还不好说。” 隔了小一阵,皇帝暗暗点了点头,冲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是。”慕容策应声站起来,走到皇帝身旁坐下,眼神明亮而冷漠,皇帝放下手中的地图,淡淡的扯出一丝笑容:“之儿向朕讨了金书铁劵,你可知?!” “是儿臣相求六弟的!”慕容策十分坦然的回答。 皇帝默了会儿,又道:“北墨王妃行巫蛊之术,证据确凿,你为何要执意相救?!” “恕儿臣直言。”慕容策很是平静,皇帝点了点头,他这才说道:“儿臣并不是为蓁儿说情,在燕国几乎所有人都知晓蓁儿知书达礼,是少有的才女,她自入府以来一直端庄沉稳,儿臣认为蓁儿不会做这样的事来,其次,蓁儿怀有儿臣骨肉已有两月,更不会拿自己与孩子冒险。” “真的?”皇帝眼中闪了亮光,极是期待。 慕容策暗下眸色,心痛道:“蓁儿在天牢不知怎得···孩子没了。” 皇帝眸中净显失落,低首紧抿着嘴唇,不看他,也不说话,直至半响后才缓缓说道:“你求的之儿相救,之儿能将唯一救命的机会给你,想必你与之儿的兄弟之情十分的好。兄弟能信任,朕也能信任,相信你与王妃不会如此,可别人不会信,所以金书免死,但活罪难逃。” “父皇甚是为难,儿臣明白。”慕容策低头,眼中充满了失望,沉了沉心抬头对上皇帝的眸子,皇帝笑着点了点头,轻言细语道:“俞丞相之女爱慕你许久了,也像朕请求过数次,要嫁你为妃,朕十分伤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慕容策深深吸了口气,隐忍的低头道:“叫父皇为儿臣的事操心伤神,是儿臣的不孝,此事就交于儿臣处理,儿臣知道如何做。” 皇帝一叹气:“嗯,委屈了你。” “能为父皇分忧,儿臣自是极愿的。”他浅浅地说着,目光却始终直视着皇帝。 皇帝盯着慕容策,随后从腰间取下一块玉诀:“北墨王妃此番受苦了,就将这玉诀赏给她,算是给以安慰吧!” 慕容策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低头接过玉诀:“谢父皇隆恩。” “去吧,朕累了。”皇帝缓缓地挥了挥手,慕容策便行礼退出内室。 回复(1) 》 第五十七章春暮渡薄香 芸绯宫。 冬日的曙光,窗子开着,一缕阳光照进殿内,戚妃望着还在抽噎的季妙霖不说话。 宫女端着紫兰醉糕进来,将糕点轻轻放在戚妃面前的紫檀木桌上。 “娘娘,这是厨房刚刚做好的。” 戚妃抬手拿起一块醉糕喂进嘴里,眸光却是依旧望着她,心中不由叹息,自季妙霖出生那一刻开始,她便请了最好的老夫子教她,还让身边最精明的嬷嬷指导她,可她还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哎!如此又能如何,到底是流着林家一半血液,半真半假的感情还是有些的! “母妃!母妃!”殿外忽然传来太子焦急又愤怒的声音。 见他气势冲冲的走进来,戚妃身子一怔,诧异地问道:“恭儿这是怎么了?” 慕容恭斜睨了眼季妙霖,哪怕只是一眼,他眸中都充斥着厌恶至极的嫌弃。 “母妃,你们计划巫蛊之术陷害元婉蓁就罢了,我明明提醒过母妃再不可轻举妄动,可为何母妃非要一意孤行呢?!” 戚妃愣了愣,茫然眨眼道:“压入天牢由你处置,母妃何时再插过手?!” “元婉蓁被殴打至小产?!”慕容恭怀疑地看着戚妃,又看看季妙霖,愤怒道:“慕容策如今手握兵权,虽说是让秦将军代其管制,可到底还是在他手里啊!你们闹出这样的事来,叫我如何与慕容策再相处?!现下元婉蓁不仅小产,还被打的一身伤,慕容策那般在乎她,母妃觉得他还会追随于我吗?!” “恭儿,你昨日与母妃说了这些话后,母妃就再未派人去审问过她了啊?!”戚妃听了他说心里也很是惊讶,心下琢磨了会,眸光渐渐移到季妙霖身上,与此同时,慕容恭也朝她看去··· “不是臣妾,昨日臣妾只是去看看她的状况,没多久六弟就带着金书铁劵将她救走了。”季妙霖惴惴不安地看着慕容恭,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角颤抖。 慕容恭眯了眼,闭眼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便一脚踹在她肩上,狠毒了她的口气怒道:“还不说实话?!” 季妙霖忍着痛迅速跪到他脚边,战战兢兢的哭道:“臣妾说,臣妾只是问了些话,若是她招了对夫君也是件好事啊!” “你说了什么?”慕容恭面容极为诡异可怖,蹲下身子掐住她的下颌,季妙霖呜呜咽咽的哭道:“臣妾就是让她招认,巫蛊之事五殿下也参与其中,可是她一直不肯定招认,臣妾一时冲动,就命人用了刑···”说着,她忙看向慕容恭道:“臣妾想,她若是忍不住痛肯定会招的。” 听完她的话,戚妃心惊不已,大声怒斥道:“谁允许你这样做的?!你这个蠢货!”她忽而捂住胸口,气得喘不过来,宫女赶紧抚摸她的背脊:“娘娘快别生气了。” 慕容恭心中怒不可歇,见她如此愚蠢竟有些无言以对,“你知不知道,本宫与慕容策如今的关系,本宫原是计划好给慕容策丢个罪名,让他死心塌地的跟随本宫,而你!如此这样做,只会让慕容策记恨于本宫!若是他将上回弹劾大哥的事告到父皇那里,将本宫一军,你可有为本宫的处境着想过?!” 季妙霖顿时惊悟,慌张的说道:“夫君,臣妾错了,臣妾做错了。” “光知道错了有何用?!”慕容恭的声色极为阴冷,让季妙霖只觉得寒彻入骨,颤抖的看着他不敢说话。 而慕容恭全身似一把熊熊烈火在烧一般,他倒是从未畏惧过慕容策,本是想好计谋,不仅可以得到元婉蓁,还可让慕容策无话可说!可是现在··· “来人。”慕容恭声色平静,听不出一丝怒意,但接下来的话却叫人恐惧:“砍下林凤兰的一只手臂送给太子妃好好欣赏一番。” 季妙霖惊骇的瞪大眼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在地上,涕泪交加,这一刻当真是天崩地裂无以形容,她扭过头去,狂叫道:“夫君,不可以,夫君求求你···臣妾再也不敢了···夫君···” 慕容恭再也没有声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 “夫君,求求你了···臣妾错了···不要伤害娘啊···夫君···” 她爬了起来,跟着慕容恭的脚步踉踉跄跄地跑,一边用凌乱破碎的哭腔喊道:“夫君,求求你了···夫君···” 慕容恭回身一脚将她踹远,季妙霖连滚带爬地又追上他,只是却被守卫挡住··· “夫君···娘···娘····”她惊骇又充斥着无尽的恐惧,顿时心跳都停止了一息,转而是一股怒意升上,她此刻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杀了元婉蓁,杀了这个贱人! 随后,她竟是连生死也不顾了,忽而起身闯过守卫的阻拦,向宫外跑去··· 一一一 北墨王府。 下了马,慕容策快步走进府里,经过殷鹤时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 “准备喜礼,五日内迎娶俞盈苏。”慕容策边走边吩咐,殷鹤不由瞪大了眸子:“殿下,这是皇上的意思吗?!” 慕容策顿住了脚步,静静闭了闭眼:“活罪难逃,若不娶盈苏,怕是不得交代。”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压抑着心痛说道:“降,元婉蓁为娘子,你去安排吧!” 殷鹤心中一酸,摆头道:“王妃刚才小产,此时降为妾侍,只怕会伤了王妃的心啊!” “父皇说的隐晦,现下降为妾侍也能避了许多锋芒,算是件好事吧!”慕容策哽咽无奈,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只是盈苏顶了上来,怕是···”他默默摇了摇头,叹声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知道,只能保一个···你,认为呢?” “殿下不愿盈苏小姐无辜受害···”殷鹤咬一咬牙关,为难道:“既然殿下心系王妃,就别在顾及其他,卑职认为,王妃才是最适合殿下的女子。” 话落,殷鹤又担忧道:“皇上既未明说,意思就是要殿下隐瞒,如此,王妃那该如何解释啊?!” 慕容策闻言不觉苦笑:“我定是要伤她的,就是不知将来她会不会原谅我···” 殷鹤难过的叹一口气,劝慰道:“皇命难违,相信王妃日后知道真相,一定会理解殿下的。” 慕容策不敢再想,转身朝房里走去,刚到就见慕容之等在门外,他忙加快几步,走近慕容之问道:“她的情绪还好吗?” “还不错。”慕容之抿一抿唇,继而避开他的眸子说道:“王太医已经替她处理妥当,说是受了风寒,才会导致小产,你多安慰安慰她吧!” “谢了。”慕容策苦苦一笑,慕容之会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改天再来。” “好。” 慕容策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前,推门的手霎那间停在了半空,紧紧握一握,才推门而入。 见他来,澈倾忙起身行了礼:“殿下。” 挥了挥手,示意澈倾退下,再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后,他才轻声的坐到床边。 元婉蓁安静的闭眼睡去,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眼角边还留着干枯的泪痕,哪怕是睡着,双手任紧紧的抓着两边的丝被。 他抬手轻抚她的头发,心中大痛,眼眶不由的湿润起来,轻声说:“是我,都是我的错。” 自他进来,元婉蓁就知道,此时听了这一句话,她喉头酸涩的梗一梗,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我不害怕,只是,我们的孩子没了。” “对不起。”慕容策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啄:“他是最勇敢的孩子。” 元婉蓁一怔,忽然间整个人都崩溃了,她起身扑入他的怀抱,将他紧紧的抱住,大哭起来:“慕容策,慕容策……” 慕容策亦是将她抱在怀中,任由她发泄,只是自己再也忍不住落泪,“从今以后,再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我不怕。”她将他抓得更紧,头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努力去寻找他的味道,感受他的怀抱,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心才是真正的落回胸口,无比安稳。 慕容策温柔的转动她的身体,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里,又伸 第六十八章 其子释 描写晚霞的优美句子 1、不仅是天空,连接收到它们亮光的屋子也充满了情趣,黑黑的屋子在靠近窗子的地方,瞬间被染成了粉红色,窗子的形状,投射在了地板上,有点不规则,像两座小山;这两座小山的周围,镶着一道镀金的边儿,金光闪闪,格外耀眼,整个屋子里,有了一种富丽堂皇,蓬荜生辉的气息。 2、正当太阳快沉没的时候,它又射出了更加绚丽的色彩,天空中的色彩快速变幻。时而红,时而淡蓝中夹杂着紫色;时而又在红色中有着蓝金两色,太阳已经完全下沉,可天空中的余晖仍未散去。直到月亮升起老高才渐渐变淡。 3、天空好似一张画纸,让晚霞这只神奇的画笔在上面任意的挥洒。夕阳慢慢地从地平线上消失,周围的光也慢慢地被黑暗代替。照耀大地一天的太阳似乎累了,天地渐渐没有了任何的嘈杂声,一切渐渐的回归宁静。 4、突然,天边喷出一道灿烂无比的霞光,刹那间,天空都被染成了深红色,就像是一片波澜壮阔的红色海洋,十分壮观,真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观”。此时,夕阳越来越红了,红得几乎滴血,就像是一朵硕大的红牡丹在天边怒放,尽情的喷芳吐艳。这一刻,她的美丽让我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5、渐渐的半边天开始由白变红,仿佛有一群天兵在天上举着火把准备出征杀敌。天上的星星若隐若现。这彩霞嵌着钻石般的星星,像中国的红绸缎上绣了钻石在阳光闪着扎眼的光茫。那红色又渐渐变成了黄色,黄色的光茫闪烁得牛不再在低头吃草,鹰不再鸣叫了。我们都被这美不胜收的景色给吸引住了。天染成了紫色时,我们恨不得下去拿台相机拍下永远收藏。可又不想离开这美丽而又奇特的景色。太阳越下去,晚霞就越美,而存在的时间也越短。 6、天边的晚霞好似千变万化的魔术师,一会儿变成美若冰霜的仙女来向我招手,一会儿变成童里会说话的小白兔可惜刚要张口,就被凶悍的大灰狼吓跑了,紧接着大灰狼也跟随着小白兔跑了过去,一会儿又变成了会唱歌儿个夜莺…… 7、夕阳西下时,天空中出现了许多云霞。云霞的形状变化多端,尤其是云霞的颜色,变化极多。满天的云霞一会儿像百合色的团团棉花,一会儿像金色的波浪。最有趣的是那两朵云:一朵像一抹半灰半红的胭脂,一朵像紫檀色的鸡冠花,整个天空都显得色彩缤纷。变化无穷的云霞,使天空充满了瑰奇的神秘色彩。 8、今夜的晚霞是多么浪漫,多么迷人。你如果站在草地上,往天上看,就像七仙女各自撒下的帷幔。还像几个晚皮的孩子把天空当成画板,用颜料点成晚霞。白天时蓝蓝的天,像泼上了蓝颜料,可晚上的天是那样浪漫,迷人。天空就变成谜一样的宫殿。有些云是蓝的,金的,红的,紫的……像彩虹姑娘走过时把天染成了彩色的。 9、傍晚时分,我站在凉台上,望着天空出神。太阳挂在树叉上,收起了耀眼的光芒,像害羞的小泵娘似的,突然,天边出现的一道红霞,红霞的范围越来越大,转眼间,西边的天空都被染红了。 10、太阳渐渐的从高处往下落,渐渐地,渐渐地,太阳的光芒能看清了,慢慢的,慢慢的,太阳变红了。晚霞的形状多姿多彩。天上有时会有一些奇怪的晚霞,比如一只雄鹰展翅高飞,一只小兔子蹦蹦跳等。 11、渐渐的,我发现,那亮亮的灯,正是那一团团燃得正旺的火团!它们有的像一团甜甜的草莓味棉花糖;有的像一位和蔼的慈母;有的像一个巨大的石块;有的像一座雄伟的宫殿;有的像一头凶猛的狮子;有的一丝一缕的,如美丽的绸缎。它们燃烧着,燃烧着;它们蹦跳着,蹦跳着;它们移动着,移动着;它们用愈来愈旺的火团不断地洗刷着逐渐变暗的天空,使天空渐渐变暗之时,维持着从未变过的亮度。是火烧云! 12、天上是一片金光,黄黄的,像皇帝送的金色圣旨,像魔术师抹上一层金色,引人注目。形态奇妙无比,难以言状,有的像小马在天空在奔跑,一会儿不知跑到哪里了,渐渐地消失了;有的像一头勤劳的牛,在为人们在耕地,耕了一会儿趴下睡觉去了;有的像贪吃的小白兔在吃萝卜,高兴极了;有的像一个人,弯着腰对着美景赞美不绝;有的如金色的田地;有的如奔腾的黄河,流入一望无际的大海里;有的像一头雄狮,高傲地立着,如同打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凯旋归来。 13、哦,晚霞就像是俊俏的舞女,在云雾飘渺之中展现她的风采;晚霞就像是奢享的皇帝,在金碧辉煌之中聆听优美的旋律;晚霞就像是光洁的玉盘,在云海之中放射它的光芒;晚霞就像是飘逸的丝巾,在风雨之中随意游动……晚霞啊,你是多么的变化无常。呵,一会儿光芒万丈,一会儿又收敛了许多,真令我眼花缭乱。 14、那霞,整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天空全部暗下来,没有一丝光亮时,才停止了它澎湃而富有激情的表演。所有的景物都融入一片苍茫之中了。 15、晚霞的色彩是火艳的,气氛是热烈的,对我们的感染是强烈的。看看这里的天空,像正在燃烧的火焰,像一个美丽的仙女穿着火红的裙子向你走来。这时候的感觉像整个身子被火焰所包围,四周火辣辣的,让你感觉在太上老军的炼丹炉里翻液着,跑着。那颜色有大红,橙红,金黄,杏黄……就是把全世界最好最鲜艳的水彩都洒上去了,也没有晚霞这么绚丽。动人。明亮。色彩浓烈。 16、啊,火红色、灰蓝色、淡粉色交杂在一起,给太阳公公穿上了一件无与伦比的花衣。瞧!像一棵彩色的树,像一朵五彩缤纷的鲜花。彩霞是多么的变化多端啊!猛地,阳光成了远处山脉的影子。 18、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两朵洁白的云朵,可一刹那间,它们又被霞光染红了,它们继续向前面移动,离我越来越近了。啊!这前面的一朵云多像一只小兔子,只见它左手挎着一只竹篮子,右手拿着一朵大蘑菇,飞快地向前跑,尾随而后的是一只凶恶大虎。眼看大老虎张开大嘴就要吃到小兔子时,小兔子聪明极了,躲进云里,就这样,它们消失了。 19、此时淡蓝的天中飘着几团淡火,粉红粉红的,如一个个温柔而含情脉脉的少女。它们移动着,奔跑着。它们或跳,或跑,或走,或倚靠着周围的楼房。正是这一幕吸引了我。我赶快爬到半山腰,这时,那云变了。 20、那一朵朵微薄的云彩中竟有这样大的力量,使整个天空,因它们而明亮。恰在这时,几只鸟儿映着霞光在河面上飞过。真可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21、傍晚,天空中出现了一朵朵火焰般燃烧着的晚霞,晚霞呈四边形,一片片、一簇簇,在太阳的映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渐渐地,晚霞的变成了一团小小的火焰,然后越来越大,上半部分的颜色逐渐边淡,下半部分越来越红,最后竟然变得如同鲜血一样红。站在火焰晚霞下的我仿佛站在火炉边,多温暖呀! 22、又有一些整块整块的大云彩缓缓的挪着脚步向它而来。这次,它怎么也弄不掉它们了。于是,它俏皮的拨开一点云层,将自己的头伸出来,双眼左看看,右看看,想在入睡前再看看这个世界。它坐在云彩上面,指挥着它们,渐渐向地平线飞去。太阳坐在仙境般的云椅上,享受着,环顾着这个它曾经照亮的世界。现在,霞光只剩下了一小半了,就像是天狗吃月亮一般,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西方的天空。 第六十九章 如履薄冰 许建彰在那会客室里,正是百般焦急的时候,却见刚才来的那个下人周妈走进来,说:"我们太太听说尹小姐的表少爷来了,很是欢迎,前面已经预备开席了,请表少爷去入席。"许建彰望了眼陪护自己的侍卫,问:"府上这样热闹,是在办什么喜事?"周妈不由笑了,说:"表少爷,今天是替尹小姐做生日呢。"许建彰不由一呆,重复了一遍:"替尹小姐做生日?"周妈笑道:"我们太太说,表少爷是尹小姐的亲戚,那就和一家人一样,请表少爷不要客气。"许建彰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脱口问:"这里是陶府--难道是陶司令的府上?"周妈答:"是啊。"许建彰听见她说什么一家人,如鲠在喉,心中别提多憋闷了。想了想又问:"尹小姐回来了吗?"周妈笑道:"尹小姐过会子自然就回来了。" 许建彰又问:"那尹老爷呢,是不是在前面?"倒将周妈问得一怔,说:"尹小姐是独个儿住在这里的,表少爷是问哪个尹老爷?"许建彰心中乱成一团,过了好一阵子,才摇头道:"替我谢谢你家太太,我不便前去,还请陶太太谅解。" 周妈答应着就去了,过了一会儿,却带着一个听差提着提盒来了,话仍旧说得很客气:"我们太太说,既然表少爷不愿到前面去,就叫厨房做了几个小菜送过来,请表少爷将就着用些。"那听差将食盒打开,里面是海米珍珠笋、清蒸鲥鱼、炒豌豆尖,外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樱桃酿鸭汤。许建彰哪里有心思吃饭,那听差替他装了一大碗米饭,他对陪着自己的侍卫说:"你先吃吧。"慕容沣的军法十分严明,那侍卫答:"许先生请自便。"仍旧侍立一旁,许建彰勉强接过碗吃了两口就搁下了。只听前面笑语喧哗,夹着十分热闹的丝竹之声,那一种褥设芙蓉、筵开锦绣的繁华,隔着这无数重的院落,也可以遥遥想见。 过了许久,厨房才派了两个听差过来收拾了碗筷。许建彰本是有心事的人,无意间踱到窗下,却听见一个听差在抱怨:"无事也寻点事给咱们做,今天忙成这样,还单独侍候这个,侍候那个。"另一个听差就笑道:"赶明儿尹小姐真嫁了六少,那时候你就算想侍候表舅爷,还挨不上光呢。"两个人一面说,一面去得远了。许建彰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心中直想,连下人都这样说,可见静琬与慕容沣行为亲密,不问而知。心中如沸油煎滚,手中本来拿着一支卷烟,不知不觉就被他拧得碎了,那些细碎的烟草丝,零零碎碎都落在地毯上。 何叙安寸步不离地守在电报房里,一直接到那封密电,这才觉得松了口气。亲自攥了电报,到后面去向慕容沣报告。慕容沣仍旧坐在露台上抽着香烟,身边一张小藤几上放着几样饭菜,何叙安瞧那样子,像是一筷子也没动过。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六少,张其云的电报到了。" 慕容沣轻轻弹落烟灰,问:"怎么说?" 何叙安道:"已经顺利接掌徐部的兵权,第四师营团以上军官也已经全部交接完毕。"慕容沣这才说:"那么再过几个钟头就通电全国吧,另外替我拟一份给大总统的亲笔信,用密电马上发出去,对此事件详加说明。徐、常二人意图谋逆,事迹败露后又阴谋行刺,此事虽然是家丑,可是越是遮着掩着,人家的闲话就越多。"何叙安答应了一声,慕容沣又问:"陶府里情形怎么样?"何叙安答:"眼下还好。"慕容沣道:"再过一会消息公布,绝不能出乱子。"何叙安道:"六少放心,外面有陶军长亲自布置,里面有四太太。"忽听屋内"咔嚓"一声,像是卧室的门打开了。慕容沣腾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屋里走,果然米勒大夫已经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护士端着小小一只搪瓷盘子,慕容沣见着盘子里鲜血裹着的一颗弹头,才觉得松了口气。米勒大夫说:"这一个礼拜是危险期,因为子弹创口太深,可能容易感染。希望主能保佑这位姑娘。" 第七十二章 季怀罪行 混沌,黑暗,那是死去的感觉吗? 沐晴雨像一缕孤魂,在一片无垠的黑暗里飘荡。无边无际的黑暗让她害怕,那种孤独让她绝望,她闭上眼睛,不敢看四周的黑暗,想象着自己也缓缓融化进这黑暗里,与寂寞空虚融为一体,是不是日子就会不那么难熬…… 寂寞在亘古无垠的空间中延续,沐晴雨在尝试着回忆前生的故事,总要找点事情做的是不是,否则,她一定会疯掉的。 为什么没有奈何桥,为什么没有孟婆汤,她这到底是在哪里? 过往的一切在脑海中翻云覆雨。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爱,那些恨,那些刻骨铭心的故事都在这漫长无垠岁月的梳洗下变得越来越迷离,越来越疏离。 才发现那时候那么深刻的爱着的,原来也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那个时候那么决绝的恨着的,也随着时光流逝,烟云寂灭。 沐晴雨不知道这一片混沌黑暗里的时光过了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在这里呆多久。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几乎要将自己那一生的记忆都咀嚼榨干,都渐渐遗忘。 那些不再浓烈的爱恨越来越索然寡味,沐晴雨开始想,时光,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忘川水,孟婆汤。 最先遗忘的是恨,对左天瑶,太后还有尹枫的恨,然后是情,对尹醉月,楚千寻,玉麒麟,风离辰的情。 她原本最无法释怀的是对小弦的怨毒,和对轩辕天洛的歉疚牵挂,可是随着时光流逝,连这些也淡漠了。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她的孩子。她担忧,她那刚刚出世的孩子,是不是也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他是不是也会害怕,是不是会怨娘亲。他还没有来的及看一眼这个世界,自己还没有来的及听见他的哭声,他是不是也在害怕,在哭。 她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梦见他的样子,可是飘渺的魂连梦都不能拥有,她只能这么醒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世界别抽象成了时光轴,只能静静的看着时光流逝,等待着魂魄与记忆渐渐分离。 她想杀了自己都照不到身体,她想咬舌自尽都照不到嘴在哪里。想必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死为什么如此的痛苦! 她曾被这时光逼疯掉,然后开始渐渐沉寂。 她睡着了…… 什么都不再胡思乱想的睡着了,那么安详,那么安静。那么安宁。 她关闭了自己的思维,模糊了自己的爱恨,断绝了自己的感情,渐渐的去忘记了自己的前生。 人生苦短,哪里有那么多的半年给你细细品味爱恨情仇。 月朦胧。山幽青,晚风夹着松针干爽的气息静静浮起翠绿窗纱,静谧,安宁。 一个身着淡青色的轻盈纱衣美貌女子,静静站在床侧,低眸看着床上静躺着的女子,俏皮一笑:“她终于要醒来了是不是?” 除了天上月,没有人回答她。 青衣女子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嗔怪道:“你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黑暗中,一道清冽如酒甘醇的声音缓缓传来:“青楼歌女,值得你如此费心?” 青衣女子巧笑着转头,看向门外,山影横斜,一轮淡银色的月,掩映在山巅,圆而光亮,月色森凉而柔润。 月光缓缓的洒在眼前那个踏月而来的男子身上,他一身白衣交映月华,衣袍宽大,被山风吹拂飘荡,如薄云淡雾隐现在九天,举手投足飘然欲举潇洒自如,生出林下之士的散逸风度,和灵肌玉骨的神仙之姿。 青衣女子嘴角依旧是甜美的笑意,她静静看着星河浩淼无极,皓月烟笼寒沙,眼前那个男子的脸颊镀上玉白的月色,鲜明如画,不谢风流。 那是怎样一张清秀而淡漠的容貌,俊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是让人心动。 自己这一年来的心血没有白费,那个男子,终于又活过来了。 ------------------------------------ 春日的午后,阳光闲适而静谧,那是适合一杯茶一卷书的时辰。 昨夜,刚刚下过山雨,淅淅沥沥的敲打了一夜竹窗,那是属于蛙的世界,一夜和鸣。 今晨,天便放晴,山间清风徐来,夹杂着翻新的泥土芬芳,令人神清气爽。 鸟语啁啾,花香脉脉。 沐晴雨醒来,便以为自己误入了桃花源。 檀木床,轻罗帐,金丝被,芙蓉香。 沐晴雨有些僵硬的转头看向室内,及目处,小轩窗,妆镜堂,水晶帘,紫薇裳。 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难道自己已经在那地狱般的煎熬中顿悟,羽化成仙了吗? 沐晴雨尝试着起身,去控制这幅生涩的躯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在那虚空中飘浮了多久,这种真实的触感几乎被她遗忘,她努力用大脑控制着去抬起自己的手,肢体那种疲惫无力之感让她有些崩溃。 她想,自己应该不是成仙了,可是,难道自己没有死么? 沐晴雨有些说不上来的悸动,那自己的孩子呢?她是否还能再见到他? 挣扎了许久,沐晴雨终于抬起了自己麻木的右手,去摸自己的脸,她是被小弦毁了容的……她心惊胆战着,自己究竟会变成如何模样…… 因为太久没有活动,手指的触感变得不那么灵敏,她甚至感觉不到皮肤上是否有疤痕。沐晴雨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又尝试着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她看到,看到不远处妆镜台上有一扇铜镜,她挣扎着起身,下床。 适应身体,让麻木的身体受自己控制的一动,这整个过程,沐晴雨大概花了一刻钟,却始终不曾见到有人进来理会她一下,沐晴雨在不知道自己处境的情况下,也不太敢喊人。 一步,又一步,等沐晴雨终于挪到了那扇她以为是铜镜的圆形镜面面前,她却忽然僵住,然后又有些失望。 这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面被装裱成圆形的美人图。 那图上画着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但见她脸色苍白,若有病容,却显得清雅绝俗,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眸含秋水,眉若新月,朱唇榴齿,鬓云欲度香腮雪,一股妖娆媚态浑然天成。 那是如何绝美的一个女子,沐晴雨竟暗自心惊。 从前,她总听说什么形容美丽女子的神仙妃子绝世无双云云,但是看了这画上的女子,沐晴雨才真的惊为天人。 只是也不知是这画的时间过久,还是画这画的人原本用的便是黄纸,这纸面儿竟然昏黄成这般模样,不过廖是如此,也丝毫不能掩盖这女子的超绝风韵。 沐晴雨上前想去细看,却惊觉画里那女子也动了动,沐晴雨惊讶的张了张嘴,画中那女子的樱唇竟也微开,眸间是如同沐晴雨一样的震惊诧异。 这不是一幅画,镜中那个人,正是如今的沐晴雨自己。 “难道,难道,难道自己又穿越了?!” 那一句惊呼诘问下意识的冲出口,可出口的瞬间,又沐晴雨更大的震惊,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这么的沙哑难听,就好像砂纸摩擦着树皮,令人毛骨悚然。那是自己的声音吗?那真的是自己的声音吗? 沐晴雨扶住脖颈,尝试着说些什么,却只能得到那残酷的肯定。 沐晴雨坐回床上,大脑飞速的旋转着思绪,平复着情绪。不过好在自己不是第一次穿越,况且又在那样的混沌中煎熬了这些时间。 半个时辰,一个小时之后,沐晴雨已经开始去尝试着接受这个现实。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什么朝代,什么地方,自己又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自己住的地方如此清静幽雅,衣着用度又是如此华丽脱俗,想必自己这一世的身份还是不错的。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她便更疑惑了,毕竟自己醒来这么久竟然连个丫鬟小厮也不曾看见,从窗里看不出这园子到底有多大,按理说不应该是仆从万千吗? 难不成自己是失宠了?可是如果失宠了,自己为什么又会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问题太多一时又找不到人来解答,沐晴雨微微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两世的机会,她便不会再允许自己那么轻易的死。 手缓缓摸着自己的脸,又抚摸着自己的嗓子,上天总是愿意给予完美以缺陷,来维护他的平衡。 自己这一世拥有美貌的代价便是这样的声音吗? 眼睛忽然间瞥到了自己左手手腕上那只血玉手镯,沐晴雨眸光一紧,它还在?是不是正是因为你,我才能一次又一次的违背天理,穿越重生? 脚步声轻盈而矫捷的朝着沐晴雨住的地反靠近,有人来了。 沐晴雨微惊,急忙到床上躺好,她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心中有些紧张,她知道自己即将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拥有新的挑战和人生。 这一世,她又该何去何从…… 第七十三章 苒子异心 (1)六月的时候,一树的栀子花开了,花儿像雪一样白,刚开始出现花骨朵的时候,气味就满院飘香了,花骨朵像人的手指一样又细又长,等花瓣完全张开的时候,就更加的香气扑鼻了! (2)初夏,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花开得很茂盛。只见一朵朵皎洁纯净的花朵点缀在翠绿的枝头,洁白的花蕊竞相怒放,像是身穿白色连衣裙的清纯少女,又似一朵由白玉雕成的花朵。风轻轻地拂过,栀子花便随风摇曳,那扑鼻的花香,让人在艳阳似火的时刻,也会顿觉明净与清凉。我仿佛也变成了一朵栀子花,在风中舞动着。 (3)蔓延在栀子花开的季节白色的话瓣,嵌在湛蓝的天幕里,收获了我一生的幸福。这片山坡,初夏的时候,是最美的。满山的栀子花像是一夜间触及了天使的翅膀,全都绽放开了那香香的味道,久久地围绕着古老的房子,稀稀淙淙流淌在小河里。 (4)栀子花的单纯,从来不会用任何东西加以装饰,永远都是那么朴素。一身洁白的纱衣,是上帝的恩赐,披着这一身素衣,散发的那幽幽的香,好像是换了一个心情,是那么满足,母爱的味道,同那栀子花一样,纯纯的,却是那么令人幸福。 (5)我的窗前有一盆我养的栀子花,每天闻着这清香的味道,一切烦恼都会挥之而去。闭上眼睛,感受这美丽的栀子花的魅力。所以这栀子花成为我最喜爱的花。 (6)栀子花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栀子花的样子令人感到舒心。栀子花的生命力令人惊叹。栀子花一切都那么可歌可泣。我永远赞颂你,栀子花。 (7)我爱栀子花,不仅因为它的花香。听爷爷说,栀子花从冬季就开始孕育花苞,直到夏天才会开放。而栀子花的叶子,虽然历经风霜雪雨但却傲雪经霜,却丝豪不减翠绿本色。 (8)栀子花的主杆比较粗壮,有我手腕一般大小,离地面1寸的地方,就开始分出了几枝大的枝丫,枝丫上再相继开枝散叶大小各异。整株树有成年人那么高呢。枝丫四处展开,好似一把展开的大绿伞。密密麻麻的叶子一年四季常青,春天新芽发出的时候更加嫩绿。 (9)栀子花花开的时间会持续连个月呢,在花开最旺盛的时候,有含苞未放的、含苞欲放的、含苞正放的,花香四溢,整个院子都充满了花香,令人陶醉。在这个时候我就会采摘上几朵,戴在胸前,邻里的小朋友羡慕不已,这时候姥姥便会从树上采摘上一大堆,分送给左邻右舍,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非常喜欢,有的把他戴在胸前的纽扣边,有的把它做成花环戴在头上,还有的把它做成项圈,挂在脖子上。而我还把它撒在水里,泡上个花瓣澡呢!让浑身上下都充满花香。听姥姥说,栀子花不但可以驱除身上的汗味,还可以驱赶蚊虫呢! (10)在下一个栀子花绽放的季节,属于我们的三年,随着栀子花的芳香在我们青涩的记忆里烙下了特别的记忆。高三这一年,被栀子花吹远,在记忆里留下一道永恒的弧线。 第九十二章 宛若水中仙 黄昏时分,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交织成一幅飘动着的画面,瑰丽无比。 暮色中的远山,灰暗如岱样般壮丽,两棵屹立在山巅之上的白杨和青松。微风摇曳着它们的枝叶,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劲ting拔。 在天与地的交界处,一队护卫护送着一辆马车,行走在乡间小路上。 马车上坐着一个大约17岁左右的少年,少年面色清秀,周身隐隐有道道金huang色的龙气闪过。 此人赫然便是秦始皇赢政! 此时,赢政一双眼睛,正盯着绿油油的田间出神,魂游天外,偶尔转动间,尽显期望之情。 他虽为皇帝,但相父吕不韦权倾朝野,祸乱朝政。 他身边毫无可以依仗的势力,如此下去,甚至皇位都有可能被废。 恰巧,在父皇留下的书籍之中,曾记载越王勾践在最困难的时候,曾路遇高人,经过他的一番指点后,反吴成功,得报大仇。 所以赢政用计骗过吕不韦,只携带十余名亲信出宫寻找高人。 他也希望得到高人的指点,教导他如何破解吕不韦之局。 而根据记载,那名高人始终隐居在这座偏僻的山谷之内。 ... 桃花谷外,赢政走下马车,心里激动万分,这里风景秀丽,到处都是桃树,空气中传来阵阵桃花香,沁人心脾。 而这些桃树被修剪的很整齐,很显然有人定期修剪。 难道那位高人还在这座山谷之中? “你们在此等候便可!”赢政对着身边的士兵道。 “诺!” 走入桃花谷内,赢政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远处qun山峻岭,巍峨耸立,薄薄的雾气缭绕于qun山峻岭之间。 微风轻起,天空飘起了阵阵花雨,隐约间,赢政看到了一道美丽的倩影。 她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在这如仙境般的谷中,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 赢政快步走到近前,微微躬身,施了一礼,道:“姑娘,请问这谷中只有你一人吗?” 那女子回过头,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继而zui角带着一抹笑意,道:“公子在谷中等候多时了,您请随我来!” 西施站在前面,做了个请的姿势。 “有劳了!” 赢政再次躬身,还了一礼,心中却一阵惊奇,难道高人已经预料我有求于他,特意让侍女在此等候? 穿过一片桃花林,入眼便是一座小巧的阁楼。 在阁楼的二楼阳台处,站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 此时,少年正独坐在蒲团之上,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与自己对弈。 少年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事一般。 而在少年的不远处,有一个美丽的倩影端坐在白色的纱帐后,隐隐传来阵阵美.妙的琴声,悦耳动听。 “赢政拜见先生!”赢政不敢无礼,屈身一拜。 但心里仍不免起疑,那高人若按年龄算,比他父辈还要大,而眼前这人却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 难道...那高人以故? 而眼前这个少年是他的徒弟? “赢兄不比居于礼数,我已等候你多时了!请上座!” 正在赢政思考的过程中,阁楼上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西施在一旁对嬴政做了个“请”的姿势,嬴政屈身还礼,随西施上楼。 来到阁楼上,赢政在夏允的对面坐下,目光惊奇的看向棋盘。 仅仅一眼,不禁一惊,这盘棋恰巧门道颇多,隐隐望去,正巧是当今七雄的实力分布。 如果仔细看去,又仿佛是大秦之中的势力分布,白子显然代表着他,而黑子自然代表着吕不韦。 “赢政冒昧打扰,还请先生见谅!” 这一刻,赢政更加感觉到,这个少年即便不是那高人,也断然不可小觑。 “无妨!”夏允摆了摆手,继而道:“我知赢兄来此所为何事,你且看我这盘棋,可有何门道?” 赢政仔细的看了看,却又发现棋盘上的局势在变,如今可以看出白子势弱,黑子占you绝对的优势。 但随着他手中的棋子一落,形势瞬间大变。 原本白子势弱,如今仅凭一子,居然与黑子持平。 “先生,好棋艺,只是在下眼拙,不敢胡乱揣测先生的意思!” 夏允摇了摇头,手中棋子再次落下:“现在又如何?” 只见原本持平的局势再次翻转,白子竟然占据了主动权,讲黑子逼迫的节节败退。 “这...”赢政不知如何言语。 本书来自:ap. 端午看书天天乐,充200赠1500vip点!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2018年6月16日到年6月18日) --> 短信 更多 第九十三章 撕破脸皮 “……” “你再敢说‘你们没关系’——你说啊!死女人!我叫你说话!” 景佳人实在被他压得很痛,胸口喘不过气,更重要的是腹部里的宝宝,再这样下去,恐怕很危险。【全文字阅读.】 “怎么不说话?再说那些漂亮的谎话给我听,你不是很能说会道?” 【比起呆在你身边,我更情愿被他杀死……】 她宁愿死,也不想把冷麟天牵扯进来,也要护他周全。 “你放开我……好,如果非说我们有关系你才满意的话,我和他有关系。”他已经给她打了死刑,判定她就是那样的女人!那就顺他的意! “你终于承认了。” “是你逼我…咳咳……你别这样,孩子……” 西门龙霆红眸缩了缩,听到孩子两个字,身体才终于一定,缓缓放开她。 景佳人抚摸着颈子呛咳,他刚刚差点掐死她了。 西门龙霆满脸颓败的落寞,靠回椅子上,压在腹部上的另只手始终没有移开。 景佳人默默地看了他好一阵,低声问: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解释,不相信我?” “因为你的谎话说得太多了!” 是她亲手毁了他对她最后的信任。 “我没有打掉你的孩子,你可以带我去医院检查……是不是,这能成为我比较有说服力的证据?” “你应该感谢你没有打掉他,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在我面前?” 西门龙霆阴冷的目光仿佛要刻进她的骨子里去。 景佳人浑身打了个冷颤,笑了。 他来抓她,不过还是因为孩子。如果孩子没有了,他就要让她死么!? 景佳人用力吸了口气,镇定说:“如果孩子没掉了,你会杀我?” “你以为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你当然做得到!” 景佳人用力点点头,天底下哪还有西门龙霆做不到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当做行善积德,放过我,只要你想要,你还怕没有孩子么……” “你以为我会让西门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你是冷麟天派来我身边的奸细。” “我是奸细?” “你欲拒还迎,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兴趣,偷精生子。”西门龙霆此时说的全是气话,“与冷麟天狼狈为奸,以后妄图利用孩子来分食我的家产。你若有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天真。” “你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景佳人只觉得一股雾气上涌,弥漫了她的视线。 她用力忍回去,而心口满满侵占的委屈和难受,都是出自他的挖苦和讽刺。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他冷冽地低笑,“或者,我从今天才要开始看清。” “那你还要我生下孩子做什么?不如直接杀了我,以除后患。” “冷麟天把你看得那么宝贝,我怎么舍得轻易杀了你?我偏留着你在身边,折磨你,让他不好过。”他更用力压住腹部,复仇之光燃起,“你们都休想好过!” 第一百零五章 随军的女人 第一章命运的牵引 鱼肚白的天色透出温煦的阳光,洒落在悬崖边上的浓雾里。浓雾接收了光的照射,闪闪发亮着,迤逦在无际的天空里。 宁静的村子里,翠绿的树荫遮蔽了高矮不齐的竹篱茅舍。阵阵凉风,轻拂着一旁盛开艳丽的花朵,让空气里弥漫着甜甜的花香幸福味道。鸡鸭猫狗似乎都还在甜蜜地酣睡着,仿佛舍不得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突然一阵爆炸声,轰隆巨响,吓醒了所有的人,打破了村子原本静谧的氛围,鸡鸭猫狗全都被惊吓得乱吠鬼叫,乱成一团。这种三不五时就来一次的爆炸声响,对那些家畜而言简直就是疲劳轰炸,恐怕没先被宰来吃,就要先被吓死! 雪舞赶紧打开窗户。因为被浓烈的烟雾给呛到,她不停地咳嗽着,原本清丽的脸,也因为她的“伟大实验”给搞得灰头土脸,一脸狼狈。 “又失败了,咳咳……” 接着她赶紧跑到窗边,匆匆撩起粗布缝制的裙摆,坐在木垫上,用力踩着连接到窗上的木制风扇的挡板。 不一会儿,随着吱吱的木板转轴声,窗边的木制风扇也开始跟着慢慢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激起一阵土尘,也慢慢将屋内的烟雾给排放出去。 风扇的排风机,当然也是她的“旷世巨作”,这么多年来,她只发明了一样吗?当然不,整个屋内所看到的都是她的杰作,包括把脏水透过长长的管子倒至另外一个瓶子里后,水就会变清澈的怪东西,还有会展翅的木鸟,还有许多数不清也搞不懂的奇特东西,当然,还有被她炸出小窟窿的木桌,也是她的杰作之一,连放在木桌上的《淮南子》与《抱朴子》等书也被无端地波及,烧黑了一角。 随着烟雾逐渐散去,屋内的摆设能见度也逐渐高了起来。柜子里头放满着的,全都是《周易》、《河图》、《太玄经》、《浑天仪注》这样的书,木桌上则是塞满了数不清又凌乱的瓶瓶罐罐,和些许不同颜色的粉末。这些东西全都只有她自己才搞得清楚做何用途。 而墙壁上则是被她给贴满了八卦图、星象图。还有几个卜骨,堆落在墙角。 墙上有张画像,虽然很小,但却一眼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那是她自己手绘的金粉凤凰,上头写着“兰陵王”。虽然金粉凤凰是她小时候画的,画风稚气未脱,不见利落线条,但画中的金粉凤凰双眼,却出乎意料地炯炯有神。好似这几年来,金粉凤凰一直都在她身边陪伴似的。 雪舞使劲地踩着踏板,漆黑如墨的发丝随性地垂落在额前,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她的额头上滑落下来,连带洗去了她脸上原本浓厚的灰尘。一双水灵的大眼坚定地望向前方,她还在努力思索着实验失败的真正原因。 眼看屋内的烟雾已逐渐散去,雪舞这才停下动作。她气喘吁吁,伸手拭去脸上的汗。 “咳咳……《抱朴子》曰:以硝石、木炭、硫磺三者齐炼之,再加入松香、黄丹等物,可得火树银花等非凡之物。怎么我都要把房子给炸了,还是调配不出美丽的火树银花呢?” 雪舞气恼地说着,接着打开腰间包袱,看到底是缺少了什么。只见她打开一个空瓶罐,顿时恍然大悟。 “啊!原来是硫磺没了!得赶快出村去地热谷找。” “雪舞!” 她话语方歇,奶奶的叫唤声即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她熟悉的拐杖声。雪舞知道奶奶向来不喜欢她把心思用在这里,所以她着急地要把东西给快点收起来,于是慌乱地随手一扫,将桌上东西全都扫到木箱里放着,体积太大的就用手搬动,反正能藏多少算多少。 奶奶突然一开门,雪舞刚好从桌底下胡乱地抓出一条实在织得很不怎么样的衿带出来,假装自己在织着,但却因为太过紧张,频频刺到手,连连吃痛,纤细的手指被针给扎得沁出血来。 “奶奶,您怎么这么早起啊?”雪舞问候着,语气夹杂着心虚。 “我只是瞎,没聋!这么大声巨响,能不醒吗?” “巨响?您肯定是听错了,我正在专心织着成年礼要的衿带呢!”说着,她的手又被针给扎了下。 但奶奶显然打从心里压根儿不相信雪舞的说法。 “哼,奶奶我不仅听得见,还闻得很清楚!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雪舞听闻,看向窗口,这才发现木制风扇已经渐渐停止转动,难怪味道还在,胡乱之中她赶紧随便编了一个借口。 “呃……是我在烧柴火暖脚呢!奶奶,你也晓得我体质虚寒。” “那么体质虚寒,可有方法可治?” 奶奶不动声色地反问着,雪舞完全没料想到奶奶会考她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她也乱了分寸。 “呃……呃……桂枝、甘草、熟地、炙黄芪……”应该是这个答案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谁知道她才刚说完,奶奶手中的拐杖就不由分说地用力挥了下来,力道沉重且又精准地打在雪舞的屁股上,让雪舞疼得唉唉叫,赶紧闪逃开。 “体质又分肝、心、脾、肺、肾……岂是死背药材就可医治?如此不懂融会贯通,何能悬壶济世?罚你今日不准出门,好好在家念书。”奶奶气急败坏地怒斥道。 雪舞看着倒在一旁空空的硫磺罐,一双细致的柳眉,微微轻蹙,接着心有不甘地向奶奶回嘴道:“奶奶,您明知我志不在医,为何就是不准我研究天文、科学、物理呢?火烛难得,我试着熔硫磺于松木片顶端,做成了发烛。大雨后,村子里的水浊,我就研究如何沥出清水,想让奶奶您有清水喝;房里烟硝味重,是因为雪舞不眠不休,想在您八十大寿举村庆祝时,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火树银花。为何雪舞做了那么多,您就是不以我为傲?” 雪舞一股脑儿将心里话给说出来,越说心里越发觉得委屈。 “让我引以为傲的亲孙女,是善于烹饪、编织衿带、相夫教子、宜室宜家的,而非沉迷于未来之物,好高骛远。雪舞,你怎么就不能听奶奶的话,当个平凡的姑娘呢?”奶奶语重心长地说着,心里有着对雪舞最深切的担忧。 雪舞抿着嘴,不发一语。 这时,住在村子里的三个女孩跑到了窗前,身材微微胖的飞燕关心地问道:“奶奶,我是飞燕啊!我爹娘听到巨响,要我来瞧瞧您安好否?” 奶奶听了,脸色一凝。 接着肤色较为黝黑的牡丹,抱怨地开口说:“奶奶,我娘拜托您管管雪舞吧,三天两头村子不是被轰天巨响吵醒,就是漫天大火一发不可收拾,牡丹我这脸被熏得更黑了!” 奶奶听了,脸色更加凝重。她心里又何尝不气恼雪舞天天跟她唱反调? 脸上长满痘子的落花正要再接下去数落雪舞的不是时,雪舞为了要让落花闭嘴,淘气地从瓮里抓出一只虾蟆,故意放在落花的面前。 “落花!你不是说你脸上是恶疮吗?我查过《名医别录》,蟾蜍,疗阴蚀,你只要将它从这里……” 不等雪舞解释完,三个女孩见到肥硕的虾蟆出现在她们的眼前,吓得使劲惊声尖叫,虾蟆也被三个女孩刺耳的尖叫声给吓到,失控得直接扑到飞燕的脸上,四肢紧抓着飞燕。 一团又湿又黏的生物整个盖住飞燕的脸,飞燕的视线被挡住只能胡乱窜逃。三个女孩慌乱又害怕,使劲地尖叫着,越叫就越让飞燕害怕,只能拼命甩头,因为她根本不敢伸手将脸上的虾蟆抓下来! 雪舞见状不妙,赶紧跑出去,将飞燕脸上的虾蟆给抓下来,但飞燕的脸上已是湿漉漉的虾蟆水。其他两个女孩见了,只能用力地憋住气而不敢笑出声。 “杨雪舞你这个怪人!疯子!我会记住你拿虾蟆吓我的!” 飞燕气急败坏地离去,脸上这虾蟆水,她得花上七天以上的时间才能洗干净,噢,真的好恶心啊!三个女孩忿忿离去后,雪舞却在心里直替虾蟆抱不平。 “与我何干?分明就是你们鬼吼鬼叫才会吓到我们家招财的,真对不起,一早就扰你和进宝的清梦……”雪舞爱怜地抚着手中的虾蟆说道。瓮里还有一只名为进宝的大虾蟆,这两只可都是雪舞爱不释手的宠物宝贝。 奶奶正想走到屋外,看看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料伸手刚好摸到雪舞放在桌上的衿带,没拿还好,一拿起衿带,就发现雪舞根本就是胡乱织一通,这根本就是打算来应付了事的!得知雪舞如此不受教,奶奶心中不由得又升起怒火。 “杨雪舞!过两天就是咱们白山村的成年礼了,你给我绣的这是什么东西?”奶奶气吼吼地说着,雪舞手上的招财闻声,立刻跳进瓮里躲起来。 “白山村一个闺女,一生就这么一次成年礼,衿带代表的是一个姑娘家的才德品貌,才会有好男孩喜欢你,我可不准你当天给我丢出一条什么烂破布的,让我杨家丢脸!我要罚你今日不准出门,直到把衿带给绣好为止。” “可是奶奶,我得出村去!”雪舞才刚说完,奶奶手中的拐杖又毫不留情地挥打下来,雪舞手臂又是一阵疼。 但就算会因此让奶奶不开心,她也要极力争取出村的机会,她的火树银花都还没做好,说什么她都要去找硫磺回来! “村外乱世纷扰,无人想出村,为何你成天向外跑?” “我只是去不远处的地热谷找点硫磺。”真的,她没有要乱跑。 “若是让我知道你今日又溜出村,我就招了五里雾封了白山村,让你永远回不了家。”奶奶疾言厉色恫吓道。 也许在雪舞看来,奶奶是个冥顽不灵又不通情理的老婆子,可奶奶深信总有一天,雪舞定会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奶奶您欺负我没爹没娘,没人替雪舞说句公道话!您硬要我当良家淑女,可我就不是那块料!村子里的人笑话我,您又不是不知道,成年礼那天绝对不会有人接受我的衿带,我肯定是丢脸死啦!” “总之你今天不准离村!”奶奶再次下令。 奶奶不想再与雪舞争辩下去,转身离开。奶奶冷漠的态度也让雪舞心里很不好受,跟奶奶说了那么多,为何奶奶一点都不懂她,也不愿意去了解她?明明是亲近的祖孙,心却感觉离得好遥远。 她恼怒地将衿带塞到百宝袋里,双手交叉在胸前,滚到床上嘟着嘴生闷气。她告诉自己,杨雪舞向来就不是一个这么轻易说放弃的人,说什么她都不会打退堂鼓的! 奶奶拄着拐杖,慢步地走到屋外,接着感慨地抬起头来。空洞又无神的双眼,紧紧望向天空良久。今天她最担心的时辰到了,奶奶伸手一挥,掌心顿时萌生五色烟: “我明白命运不可违,但五里雾啊……请保护我的雪舞,千万莫让她遇见命定的那一人……” 再一转手,五色烟飘离远去。 五里雾是无色又轻柔的,但奶奶的心却是沉重又担忧的…… 出不了村的雪舞,百无聊赖,只得在后院替好几日没下蛋的老母鸡针灸。 “江老夫人,你知道吗?我啊,宁可练习针灸,也不想织什么衿带啦!” 蓦地,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间风云变色,乌云蔽日,雷击的轰隆隆巨响猛烈地劈了下来,原本专心针灸的雪舞手一滑,刺到老母鸡,老母鸡痛得飞跳起来,惨烈地咯咯直叫,跳下高台窜逃而去。 “江老夫人,你去哪?” 雪舞不由分说,紧追着老母鸡跑了出去。 老母鸡在村里乱窜奔逃,经过之处便引起一阵骚动。雪舞一心只想把老母鸡抓回来,却没发现,她追着鸡,离奶奶家越来越远了…… 眼看老母鸡就要跑出村子,雪舞这下慌了。 “唉!回来啊!要打雷下雨了,我答应奶奶不能出村啊!” 老母鸡像是得了失心疯般,一股脑儿地往前奔跑。雪舞不得已,只得跟着老母鸡跑出去,最终消失在浓雾里…… 零星的雷声,依然断断续续地回荡着。 村外,浓荫落在树林中的温泉上。蒸气氤氲,温泉上布满着大量的红色落花,悠悠随水飘荡,宛如人间仙境。 “江老夫人,想不到你年纪一大把了,还挺机灵的嘛!跟我奶奶一模一样!走吧,不能让奶奶发现我跑出村了!” 雪舞正要转身离去之时,突然想起,她都来了,怎么不顺便带点池子底的硫磺块回去呢? 于是她随手找了根树藤,把老母鸡拴在树边后,便走往温泉的方向去,正动手要解扣宽衣时,没想到却看到烟雾弥漫之中的温泉里,有匹马正泡在水里。 她心中纳闷,再走往前面,清澈的大眼,看到不远处,还有一个长发的女人。她有着棱角分明的侧脸,一眉一目都精致而美丽,活像个玉雕成的人儿。她泡在温泉里,太过俊美的侧脸,让雪舞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虽然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可她却还傻愣愣地盯着人家瞧。因为她实在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画面,这让雪舞忍不住惊呼了声。 马儿如星的眸子和雪舞四眼相对,轻轻叫了一声。温泉中的人这才察觉旁边有人,双眉一扬,略感不悦。 “抱歉,这样偷看你,但这画面真的太美,让我情不自禁!毕竟,我出村从未见过外人……” 雪舞微微抬起头,感觉到温泉中那人的目光锐利地向她袭来,立刻害羞地转身以对。 “请别见怪,实在是因为我的家乡非老即幼,同龄的女孩不是肥婆就是黑炭,我打从出生没见过像你这么完美无瑕的……女人了!” 女人! 温泉中人听到这个词就更加不悦了!我可是堂堂七尺的男子汉啊! 原来此人乃齐国文襄帝高澄之第四子高肃,又名高孝,字长恭,是齐国家喻户晓的四王爷,人称四爷。因封地兰陵,故世人称之为兰陵王。 他半生都在戎马中度过,骁勇善战,只因为他长得俊美无俦,面似宋玉,根本无法威慑敌人半分,才不得不在上阵杀敌时,都戴着形象凶恶的木雕假面作为掩饰。 高长恭刚与周国敌军尉迟迥交过手,将尉迟迥军队杀得落花流水,大挫敌军士气,本想带着受了脚伤的踏雪,来此处热泉水疗伤,哪知突然冒出一个小女孩,扰乱了他的兴致。 还把他当成女人!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点! 他冷睨了她的背影一眼,正准备起身要离开时,谁知那小女孩竟又突然转过身,向他跑过来,伸手将他的肩往水里压。 “唉!姐姐别走!既然都是女人就别害羞,一起泡嘛!” 什么?一起泡? 高长恭还没来得及回应她说的话时,雪舞就自顾自地把腰间的包袱解开,接着开始脱衣服,转眼间,雪舞已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薄衬衣,毫不害羞地跳下池子里。 雪舞突如其来的动作可让高长恭错愕连连。他双颊泛起一阵烫红,赶忙羞涩地别过头去。 “姑娘……你……” 身后突然安静,高长恭转过头去,没看到跳下池的雪舞,只见片片花瓣布满在水面上,他心中顿时纳闷,方才明明就看到她跳下池的啊,怎么人不见了呢? 高长恭正思忖着,雪舞已不知何时游到他的跟前,突然间把头伸出水面,高长恭只得又别过头去。 雪舞手上正拿着硫磺块,她看到高长恭的肌肤,白腻滑嫩,又忍不住在心中深深地赞叹。 “姐姐,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泡温泉,也是难得,不如交个朋友吧?”雪舞问着,清澈的眼儿轻眨。 高长恭眉头一皱,不知如何回答,但雪舞却误解为高长恭默许,顿时笑逐颜开。 “姐姐没拒绝我,是答应啰!太好了,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都不愿意和我交朋友,只有姐姐……一个陌生人……愿意与我为友……” 听到雪舞的说辞,高长恭心中顿生疑问,怎么这女孩儿会没有朋友? 雪舞正要游到高长恭的前方之时,眼尖地看到不远处正有个埋伏的士兵,执起长枪往高长恭的方向掷过来。 “姐姐小心!” 雪舞迅速拉住高长恭的手一闪,躲过长枪的攻击,踏雪也因受到惊吓嘶鸣了声。而高长恭的视线,紧紧盯着正在雪舞身后的数名周军。 周军眼见刺杀失败,立刻拔起腰间的匕首,朝向高长恭刺杀而来。 “美人姐姐,有淫贼偷看你洗澡,你和马儿留在池子别动!我保护你们!” 说完,雪舞便迅速地爬上岸,也顾不得自己衬衣湿透,不由分说便直接将手中的硫磺块往周军的头上扔过去。但在场的周军见到雪舞玲珑有致的身材,全都当场看傻了眼,当然被硫磺块精准地扔中头,扑通扑通摔落到水里。 “姐姐你躲远一点,这登徒子绝对是想在水里轻薄你!待我揪他出来!” 雪舞说完又迅速跳入水中,而此时,其他周军全都一拥而上。高长恭一个利落跃身,翻出水面,披上岸边的衣服,抓起剑,挥舞二下便轻松地将岸上所有的周军给解决。 此时雪舞也揪着一名周军浮出水面,义愤填膺地用力赏了他几个耳光。 “敢暗杀美人姐姐,下流!” 高长恭懒得理会多事的雪舞,他纵身跳入温泉,游到一旁,享受难得的片刻宁静。但雪舞还是不放过他,手里揪着被她给打昏的周军,又游到他的身边巴着他。 “美人姐姐!你这红颜差点就葬送在这登徒子手下了!幸亏有我在,是吧?”雪舞一脸得意地说着。 高长恭轻轻点头。雪舞看向一旁倒地的周军,顿时扑嗤笑了出来:“美人姐姐你太美丽了,他们全都被你的美丽给迷倒了!” 高长恭压根儿没想到这女孩儿会说出这么意外的话,天真的性情一点也不矫揉造作,跟他以往在宫里遇到的女人大相径庭,顿时忍不住低沉笑了出声。 “姐姐笑什么?姐姐怎么生得如此美丽,笑声却像个男人?”雪舞轻眨着灵动的双眼,好奇问道。 高长恭一惊,随即敛起笑容,看在雪舞的眼里,却误以为她是自卑。 “唉呀!别把这点天生的缺陷放在心上,声音像男人,总比当个男人好,男孩子最坏了,像我们村子里的男人,都瞧不起我……哼!算了……温泉可不能泡太久,会晕的!姐姐,让我们起身着衣吧!” 雪舞正要起身,不料手中揪着的周军突然睁眼醒来,手里的尖刀抵在雪舞细嫩的脖子上。雪舞惊慌之中尖叫了声,高长恭即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手狠狠地给周军一击,周军当场昏死了过去。 高长恭伸手,将惊魂未定的雪舞给扣在胸前,深怕周军又再醒过来伤害雪舞,但是雪舞的小手抵在高长恭的胸前时,愕然地发现,她是平胸的?! 雪舞瞠大双眸,当场愣在那里。 “你……你没有胸……!你是男……男……男……” 高长恭看到雪舞因惊吓过度而语无伦次,觉得雪舞的表情忒是可爱。他强忍住笑意,强而有劲的臂膀,一把就轻易地将周军的尸体给抓上岸。 “不起来吗?颈子都见血了。”他低冷着嗓询问道。 雪舞立即转身,不敢直视高长恭赤裸的背影,此时感觉到自颈子传来的轻微刺痛。 但她误将男人当成女人,犯下如此不可轻饶的错误,真想找个地洞直接钻进去躲起来。 “别害臊了,我什么都看见了!”他用戏谑的口吻说道。雪舞听了,脸色涨得更红润了。 她该说什么?是她自己说要一起泡的啊! “我宁可刚刚就被刺死,也比现在好……”雪舞像是有些喉咙发干地说着。 “起来吧,刚烟雾弥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身后的温泉突然一片岑寂。 “姑娘?” 高长恭转身,发现水面平静无波。只有落花片片,惊觉大事不妙,即刻纵身跳入温泉,搜寻了许久,果然捞到昏迷过去的雪舞。 “姑娘,你醒醒啊!” 高长恭拼命地摇晃着雪舞的娇小身躯,但始终不见雪舞苏醒,她只是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果然她是泡太久晕过去了。 老天,她真是个麻烦。 咯咯咯咯咯 哪里来这么嘈杂的声音?可又好像是江老夫人的叫声。 “江老夫人!”雪舞猛然回神地张开眼,却因为动作太过粗鲁扯到脖子上的伤口,引来一阵疼。 雪舞转头,看到一旁的高长恭,正细心地在替马儿擦拭伤口,她才猛然想起方才所发生的事,继而惊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果真自己身上已披了件男人的大衣,大衣底下是自己湿透的衬衣,当下又羞又窘。 “男女授受不亲,为保姑娘名节,在下只敢为你披上衣服,不敢为你着衣。”他镇定自若地说道,仍然是专注地在替踏雪擦拭伤口。 雪舞真不敢相信眼前这男人,占了她便宜还能这么镇定,可……可好像又不能全然怪他,因为是她自己说要一起泡的啊! 她当下觉得困窘极了,一把抓起自己的衣服,迅速地穿好后,抱着江老夫人,快步地想要逃离现场而去。 可她想想又心有不甘,随即又折返回去数落他:“你你你……你为什么不说你是个男人?” “我也没说我是女人。”确实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 “看你的体格,肯定可以打死一堆人,我还鸡婆跑去帮你,不但自不量力,连身体都白白被人看光了,这下子要是被村子里的人知道了,还会有人要我吗?” 面对雪舞的控诉,他懒得理会,但这也让雪舞更加不爽了。 “喂,你不是这里人吧?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她已然失去耐心,希望这个把她身体给看光光的男人,立刻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姑娘认为在下的爱驹,现在能远行吗?它无法走,在下就不走。” “那怎么行,你在这里待越久,就越有可能遇到村子里的人……难保不会把我的丑事不经意给说了出来……” 雪舞越说越心急,索性自己低头察看踏雪的伤势,心想也许能治好它而快点将他的人和马给打发走。 看着雪舞有模有样地在诊治,高长恭心里一惊,难不成眼前这粗鲁的女孩儿懂医术? 雪舞专注诊视着踏雪的脚伤,越看她的柳眉就更加深锁,没多久,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高长恭未发一语,只见雪舞低头搜寻着。不一会儿,她打开腰间的包袱,抓了一条绣得不怎么样的衿带,不由分说就要扎上去替踏雪止血。高长恭见了,赶紧伸手制止。 “衿带对姑娘很重要,你……” “救命要紧,我回去洗一洗就行了。”雪舞未多加理会高长恭的婉拒,一心只想着要替踏雪止血。 “多谢。” 雪舞替马儿包扎好后,一双清丽的柳眉又锁得更深了。 “原本看在你也救我一命,想赶快治好它,让你们早点离开,免得我夜长梦多……但没想到……伤得很重!如果再继续走,不出十里路,它必然倒地不起。” “你怎么知道?”他一惊。 “伤口深及见骨,逐见醨肿……它现在很痛。”雪舞说着,心口不由得一阵揪疼,她实在很不忍心看到一匹如此温驯的良驹身受重伤。 “姑娘能否救它?”眼看这个小女孩果真懂医术,高长恭不由得打心眼里对她钦佩起来,也希望她出手相救,将他的踏雪给医治好。 雪舞听到高长恭的要求,不由得踌躇了起来:“有一个人能救,但是……” “这马跟我征战无数,实与我兄弟无异,军中良医也看过无数,均无人有法可治其旧伤,请姑娘勿见死不救,高……”高长恭顿了顿,想起不便透露自己的真名,赶忙改口,“……高四郎在此相求,对于方才之事,高四郎也绝口不提,只盼姑娘救好我的踏雪。”说到激动之处,高长恭向雪舞跪了下来,雪舞当场拉住他。 “唉……”要命!她最怕别人求她了,“好吧,你跟我来。” “多谢姑娘。” 雪舞柳眉一皱,嘟囔着领着高长恭和他的马儿离去。 雪舞领着一人一马,走出迷雾蒙蒙的森林。高长恭越走越觉得奇幻极了,没多久,迷雾散去,映入眼帘的,是座宁静的村子。 “等等,我们得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村子里,回家拿药才能救你的踏雪。” “什么?” 只见雪舞抱着江老夫人,利落地跳上马后,便趴在马背上。 “假装我昏过去了,你自个儿找机会溜进来啊!踏雪乖,往前走!”踏雪听到她指示,立刻按照她说的话照做。 高长恭旋即躲在一旁,探察村子里的变化。 只见踏雪载着假装昏过去的雪舞走进村子后,原本专注于工作的村民,见到陌生的马匹,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纷纷拿起手边的利器或钝器,戒慎恐惧地看着这匹外来的马,原本平静的脸上,也都倏地转为充满敌意的眼神。 高长恭在一旁见了,替雪舞捏了一把冷汗,正在踌躇要不要干脆出手帮她之时,其中一个村夫突然开口说话了。 “且慢!上面那姑娘有些眼熟……唉呀!是雪舞啊!还抱着她们家的鸡!”松柏叔认出雪舞,村民们这才放下武器,赶紧跑到马儿边,将雪舞给扶下来,这也让高长恭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去找雪舞的奶奶过来!”秋菊婶话语方落,雪舞突然睁开双眼,拉住大婶的手。 “秋菊婶,没事,我只是追江老夫人追得我体力透支又口渴,给我杯水喝吧……” 秋菊婶听了赶忙儿去倒水过来,雪舞用眼神示意着一旁的高长恭。高长恭眼见村民们全都围绕着雪舞,趁机溜了进去,躲在大屋后。 雪舞领着一人一马,走出迷雾蒙蒙的森林。高长恭越走越觉得奇幻极了,没多久,迷雾散去,映入眼帘的,是座宁静的村子。 “等等,我们得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村子里,回家拿药才能救你的踏雪。” “什么?” 只见雪舞抱着江老夫人,利落地跳上马后,便趴在马背上。 “假装我昏过去了,你自个儿找机会溜进来啊!踏雪乖,往前走!”踏雪听到她指示,立刻按照她说的话照做。 高长恭旋即躲在一旁,探察村子里的变化。 只见踏雪载着假装昏过去的雪舞走进村子后,原本专注于工作的村民,见到陌生的马匹,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纷纷拿起手边的利器或钝器,戒慎恐惧地看着这匹外来的马,原本平静的脸上,也都倏地转为充满敌意的眼神。 高长恭在一旁见了,替雪舞捏了一把冷汗,正在踌躇要不要干脆出手帮她之时,其中一个村夫突然开口说话了。 “且慢!上面那姑娘有些眼熟……唉呀!是雪舞啊!还抱着她们家的鸡!”松柏叔认出雪舞,村民们这才放下武器,赶紧跑到马儿边,将雪舞给扶下来,这也让高长恭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去找雪舞的奶奶过来!”秋菊婶话语方落,雪舞突然睁开双眼,拉住大婶的手。 “秋菊婶,没事,我只是追江老夫人追得我体力透支又口渴,给我杯水喝吧……” 秋菊婶听了赶忙儿去倒水过来,雪舞用眼神示意着一旁的高长恭。高长恭眼见村民们全都围绕着雪舞,趁机溜了进去,躲在大屋后。 雪舞喝了水,眼神直直看向一旁,松柏叔纳闷雪舞的眼神怪怪的,便往她凝视的方向转过了去,雪舞即刻慌张地拉住松柏叔的手。 “唉呀,这……这水太烫了!” “瞧你这丫头怪的!这分明是冷水。”秋菊婶咕哝道。 “总之谢谢叔叔婶婶们的解渴恩情,我要回家了。”雪舞抱起江老夫人,拉着踏雪就要离去,松柏叔突然开口制止了雪舞。 “且慢!你还没解释这匹马哪儿来的……” 雪舞没料到松柏叔会紧紧追问,她一回头,看到所有的村民正凝视着她,她知道若不说出个理由,这些叔叔婶婶肯定是不会让她离开的。 江老夫人突然咯咯了声,雪舞顿时灵机一动,纤纤玉指指着江老夫人斥喝道:“都是江老夫人啦!你们应该也都看到这江老夫人跑多快,我追都追不上,幸好在村子口遇见了这匹受伤迷路的马,这江老夫人从没见过如此庞然大物,吓到了,我才可以抓到江老夫人。”村民看着受伤的踏雪,心里似乎有几分相信。 “所以,无论如何,这匹马都帮了我一个忙,我怎么样都得医好它,以报答它‘抓鸡之恩’呀!”雪舞说道,踏雪也颇有灵性地嘶鸣回应了声。 “这马真没主人?你有没有留意,有无外人跟着你进咱村?”秋菊婶似乎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这雪舞当然放在心上,虽然当时体力不支但还是严守把关!请放心!咱们避世于此,就是不让外人进村,雪舞不会明知故犯的!”雪舞拍胸脯保证道。 村民们相信雪舞说的话,也不再多问,就让雪舞领着踏雪进村,大伙儿也继续去忙着他们手中的活儿。 眼看计谋成功,雪舞掩嘴窃笑着,迅速将踏雪带领到马厩里藏妥,而高长恭也亦步亦趋跟随着雪舞走进马厩。 “原来你们村子不准外人进来,那四郎跟踏雪不该让姑娘为难……” “没办法,谁叫我碰到了你,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你们在这里稍候,我去翻翻奶奶有无仙丹灵药可服,用了药就赶快离开,不要节外生枝。”雪舞警告完后便心急地离开。 高长恭看着雪舞离去的背影,心里油然生起一股对雪舞的深深感激。 没想到这女孩儿这么单纯又善良,一点都不矫情,和她相处起来,有着没有过的轻松,他一点也不需要去多加防备。和那些在宫里擅于心计的女人比起来,她璞真的个性更显得难能可贵。 第一百零九章 获救 么身份,连煊护将都要叫她小姐? “说说整件事的经过!” 第一百零九章获救 三人互递了个眼色,高武心下不由忐忑,她说六殿下是她弟弟,难道元婉蓁是公主?! 此时高立正向慕容策道明那日的情形,听后,慕容策抬眸问道:“是誰照顾的六殿下?” 高立眨了眨眼,“小姐照顾的啊!” “夜里呢?”慕容策直盯着他,高武见他如此问,心里顿时有了判断,高立老实回答:“也是小姐。” “小姐怎么熬的住,你们怎么不去照顾?!”煊绍问一句,高武心绪飞转,在高立开口前,抢话道:“因为小姐在房里歇息,我们也不方便进去打扰!” 睡在一间房里?慕容策的眸光锐利的扫向他,只听高武又道:“确实不知是六殿下,委屈了殿下和小姐!” “六殿下什么时候醒来的?”慕容策稳住心神问道,高武看了眼高立,回眸摇头:“不知道!” 慕容策再没说什么,起身便走出了帐。 另一边帐篷里,临时指来的军妓充当了照顾慕容之的丫鬟,两名一直不停地准备热水,另两名依照大夫的指示准备着剪子,干净的白布,香薰,参片等等。 大夫翻了翻慕容之的眼皮,又慌忙查看他身上的伤口,孟笙心急地问道:“怎么样了?!” “三处剑伤,腰间处最为严重,本是处理得当好生静养不会有大碍,可伤口未愈就连续奔走,又淋雨染上了风寒,身子已是极其虚弱了。”大夫说完叹了口气,继而又补充道:“幸得六殿下长年习武,身子底不错,不然早就没命了。” 孟笙阴鸷的目光问:“到底有没有性命之忧?!” 大夫也不敢肯定,“伤口老夫会重做处理,至于还能不能醒来,难说。” 听他这样说,孟笙的身体僵了下,旋即无奈地颓坐在凳子上,哀恸道:“还请大夫尽力救治,务必让殿下醒来。” “老夫自当尽心尽力。” 一一一 梦中,微微颠颇的小道上,两旁都是青青的蓬蒿野草,风吹过娇艳的茶花,日光烈烈的晒出一股青青的香气。 她仿佛走了许久,才望见山高矮不齐的竹篱茅舍,碧蓝的一柱炊烟,直升到半空中去,她在那山间绕来绕去,好像永远都走不过去似的。 第二日清晨,恍惚中,她缓缓睁开眼睛,慕容策正欲走出帐篷,听见她一声叹息,霍然折身回去。 “你醒了?” 元婉蓁的身子僵了下,看着他半响,才终于恢复了意识,眼泪哗得就涌了出来,“慕容策,你去哪儿呢?呜呜···我好害怕···” 慕容策紧绷的心松懈下来,一把就将她带进怀抱里,生怕她消失一般地抱紧她:“知道我是谁呢?没事了,以后我寸步不离的带着你,再不会有这种发生了。” 她攥紧他的衣衫,疯狂地流泪发泄出心中的恐惧,许久,直到眼睛哭得干涩发痛,她才缓缓松开他,忽然想起慕容之,她忙抬头抽噎着问道:“六弟呢?你有没有救他回来?” 慕容策心中一抽,淡声回道,“放心,大夫正在为他诊治。” “真的?!”元婉蓁红着眼眶看向他。 沉默了片刻,慕容策霍然起身,抱着她快步走进慕容之帐中··· 慕容之好端端躺在床上,胸膛缓缓地孱弱起伏,元婉蓁终于放心,她坐在床边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慕容之许久··· 而现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守着别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也拼命爱着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爱她,一点不比自己差。 这一刻,慕容策再也无法向以前一样自信了,心中更是后悔当初不坚持将她交给慕容轩保护,而亲手将她送到慕容之身边。 元婉蓁抬眸落泪,终于开口问道:“大夫怎么说?!” “性命是保住了,但,不知能不能醒来。”孟笙难过的低下头。 元婉蓁背脊怔了下,垂眸握住慕容之的手,默默落泪。 “可以了吧?”慕容策说着上前一把将她凌空抱起,不给她一丝反应的机会,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帐中。 “你做什么?!”她有点生气地推开他,慕容策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她这么担心慕容之,而且慕容恭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害怕了。 “蓁儿,如果躺在那里的是我,你会不会这么紧张?!” 元婉蓁怔了下低吼道:“你在乱说什么?!” “他也想杀我,你知道的。如果这次换做我呢?你会不会求他救我?” 他抱着她的手箍紧了。 “我说过,我不希望你们兄弟相残!”元婉蓁心中有气,旋即盯着他,“失去任何一个,我都会痛苦。” “我和他竟是一样了?” 元婉蓁茫目地看着他,“什么?” “你不愿失去他,也不愿失去我?”慕容策的眼中哀伤流动,默了片刻后,忽而笑道:“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元婉蓁无法理解地看着他,嗓音发沉:“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他很爱你!”慕容策愤怒地一声,元婉蓁怔一下,看向他:“你在怀疑什么?” “我没有。”他垂眸淡声,她的声音疲惫至极,“他是查了苏予染的事,但他并未想过要杀你!” 元婉蓁落下泪来,“你害了苏予染,终究是你欠了他啊?!” 慕容策瞳孔微缩:“他知道的太多了。” 元婉蓁迟疑地抖唇道:“父皇本就将皇位留给了你,他对你又有什么威胁可言?” 她声色近乎哀求:“别让他死行吗?他要查,你想办法让他查不到不行吗?你不给他权力不行吗?!” 慕容策的手蓦然一僵:“你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你认为他就不会反咬我一口?只因为他救了你,所以你就这么相信他?!蓁儿,他没那么简单!” 元婉蓁红着眼看他,怔怔了许久,眉目悲伤地不断跳动:“那我是不是也应防着你?防着你什么时候再把我送出去?!” 慕容策心中一震,一丝丝的哀伤夹杂着恐惧从心里逐渐涔出来,“你误会我了。” 元婉蓁闭了闭酸涩的眸子,依进他怀里,缓缓道:“对不起,是我的话过分了。” “不怪你。”他沉下心绪,紧紧抱着她,酸涩道:“是我的问题。” 回复(1) 第一百一十章慕容之醒来 波浪般连绵不断的疼痛,汹涌而来,从黑夜延伸至白昼,又从白昼延伸至黑夜,如此反复。 慕容之已分不清清醒与迷茫,难以言语的疼痛让他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仿佛看见了盈苏,她尖叫着抱头,恐惧占满了娇柔的脸蛋,指着他歇斯底里的狂呼:【是你,是你!原来是你!】 看不见脚下的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也没有,猛地四周一下子明亮起来,出现了蔚蓝的天空,元婉蓁站在桃花林中,娉婷而立,身边的地上鲜血满铺,似要随时将她吞噬,而她却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鲜血自脚跟漫上··· “蓁儿!”慕容之身子一颤,猛地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帐顶,任冷汗混着虚弱的喘息荡漾在空气中。 孟笙激动地付上前来:“殿下,殿下你终于醒了。” 支起虚弱的身子,他眸中沉下一些东西,久久才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快半月了。”孟笙急着扶住他,“殿下您不能下床,大夫说您身子还很虚。” “呃···嘶···”他痛苦的狰狞了神色,身上传来一波波烧疼,孟笙忙扶他躺下,慕容之心思有些乱,看着他叹了口气:“蓁儿呢?夜里的山洞太寒,她有没有染了风寒?” “小姐很好,只是···”孟笙说着眼神转伤,慕容之猛地抓住他的衣袖,“怎么了?快说!” 孟笙动了动嘴角,说得格外小心:“小姐好像是想来照顾殿下的,可是五殿下不太高兴。” “预料之中的事。” 苦笑一声,慕容之半响没话,过了片刻才淡声道:“去告诉五哥,我醒了。” “是。”孟笙点头应声后就离开了。 帐内,元婉蓁坐在床边,望着地上早已备好的清汤,还有香炉里的熏香弥漫,升起袅袅迷雾,空气一片静谧。 昨夜他与慕容轩喝多了酒,她照顾着他,给他喝水,帮他拍背,用毛巾擦他的脸,坐在床边看着他一夜未眠。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眼中出现很柔软又很深沉的情感。 手指抚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 再描绘上他薄情刚毅的双唇,他的手霍然抓住了她的手指,深邃精明的眸子缓缓睁开。 元婉蓁努力打起精神,微笑:“你醒了,头还疼吗?” “蓁儿。”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他看向她,元婉蓁凑过去,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吻了一下:“怎么了?” 慕容策支起身子,鼻尖凑到她脸颊上:“昨夜你一直陪着我。” “当然啊!”她覆上他的脸,唇就吻在他唇上,“喝点汤暖胃,往后可不能再喝这样多的酒了。” 说着,她就欲端起地上的汤碗,慕容策却将她带到床上,深邃的眸子镬着她,元婉蓁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随即捧着他的脸:“这一大早的,做什么呢?” 他的眼神深邃如渊,让她沉溺般窒息,他并未回应,只猛地压下唇,吻着她,狂乱地吻着,就像失去理智的野兽。 “唔···”元婉蓁推不开他,被吻着的嘴唇也说不上话。 纠缠折磨的吻在浓重的酒气中燃烧,而这时,煊绍的声音在外响来:“殿下,六殿下醒了。” 慕容策的身体突然僵硬,抬起身子不作回应,只是深沉地看着她。 元婉蓁在他身下,眼睛如被清水洗过的明媚,她惊喜而激动地笑起,明媚的眼中微微湿润,“六弟醒了,终于醒了。” 慕容策神色黯然下来,身子刚起了一半,元婉蓁就推开他,慌忙穿上鞋子,朝慕容之的帐内跑去··· 她眼中的惊喜与急切,刺痛了他的眼睛,心口像是有千百只手在挠着,他努力吸了口气,脸色暗沉的十分难看,深邃的眸子里写满了雷霆万钧的愤怒,他静静地坐在床上,闭上眼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压住那快要迸发而出的杀意。 这边帐内很安静,元婉蓁一只手拨弄着慕容之的头发,一只手不停摸着眼角的泪水,脸上的笑意带着很厚重的忧伤。 “蓁儿,我们都还活着。真好!”慕容之的声音略有沙哑,元婉蓁捋着他的黑发,心里是滚烫的:“我知道,你伤口还疼吗?你饿不饿啊?” 她话刚落,孟笙就命军妓端来了粥,元婉蓁接在手里舀了一勺吹凉后,喂到他嘴边:“多吃一点,身子才能快些恢复。” “好。”慕容之深情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吃完她喂来的清粥,元婉蓁放下碗扶着他躺下去,感觉他衣上尽是浸湿的汗水,忙吩咐孟笙拿来干净的底衣:“都不知道换件衣裳吗?湿了还穿在身上,病怎么会好!” 她的抱怨,让他眼中骤然明亮,仿佛有异样的光彩,“让她们来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可不放心,毛手毛脚碰到你的伤口怎么办?”元婉蓁接过孟笙递来的底衣,又褪下他的浸湿的底衣后,用热帕子给他擦了一遍,旋即打趣道:“你不会是害臊了吧?!” “我是担心你···”他盯着她笑,元婉蓁瘪一瘪眉,笑道:“在祥福村时全是我照顾的,我当你是我亲弟,即是如此,我有什么可害臊的!” 眸子中的光彩瞬间熄灭,他沉甸甸地看着她,心中一种无边无际的痛处蔓延开来,他垂下眸子,轻笑如叹息:“也是。” 这时,慕容策掀开帐帘走进来,当看到这一幕时微微凝住了身形,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缓步踱到床前··· “五哥。”慕容之望向他,脸上挂着笑容,慕容策暗自深吸了口气,脸上缓缓升起笑来:“这回让你受苦了。” 元婉蓁手怔了怔,却是继续给他穿上底衣,“身子发虚,总是会浸些冷汗,底衣必须半日一换。” “属下明白。”孟笙应声,随即拿来凳子请慕容策坐下,慕容之微笑淡淡在唇边绽开,又说道:“五哥给的任务,拼了命也得完成。” “什么任务?”元婉蓁边为扣上扣子边问道,慕容之轻轻一笑,“你问五哥。” 慕容策扬眉笑道:“待你好后,我好生陪你喝一杯!” “又喝,是想让我一夜照顾两个吗?”元婉蓁浅笑中带了一抹忧虑,“六弟就是恢复好了也别沾酒,你也是!” 慕容之抬一抬眉,笑道:“都听五嫂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神秘字条 火炉里的木炭噼啪作响,轩云鹤冲忙进来帐中,打断了三人的闲谈,对慕容策说道:“前方派去的探子回来了,秦将军叫殿下过去商议对策。” “好,我马上过去。”他点了点头,慕容之神情严肃起来,看着孟笙吩咐道:“抬我过去!” “你去做什么?!”元婉蓁紧张道,慕容策皱了皱眉头:“先养好身子,有什么情况我会来给你说。” 慕容之‘嗯’了声,元婉蓁赶紧扶着他躺下,掖好被角:“你眼下什么都别操心。” “好,那我睡会。”他微笑着应声,慕容策看着元婉蓁简短一句:“六弟歇了,你也回帐睡会。” 元婉蓁疲软着神色点了点头:“好。” 一一一 果然如慕容策所料,袁辽带领两万晋军攻破谯郡后,又继续向梁郡前行。因慕容之受伤,打乱了之前的部署,慕容策便与众将商议后,决定亲自领兵两万前往梁郡,先阻扰袁辽进攻,尽量拖延时日,等待慕容之复原。 帐中红烛柔光,桌上瓷瓶中插满了盈盈蓬蓬 第一百一十章 慕容之醒来 波浪般连绵不断的疼痛,汹涌而来,从黑夜延伸至白昼,又从白昼延伸至黑夜,如此反复。我已分不清清醒与迷茫,难以言语的疼痛让我忽然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难以想象尖锐凄切的痛呼声竟从我的口中迸出,一张张慌乱焦急的脸在我眼前晃动…… “热水!快盛热水!”稳婆急切的指挥着慌乱的婢女们。 我咬着牙发誓,今生再不生孩子! 心力交瘁之下我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恍惚中从稳婆口中得知,我难产了。注定要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在想,我就这么死了吧,死了就不会再受这种折磨。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在我痛得几乎想死去的时候,看到了古痕,他温柔的紧握着我的手,安慰鼓励着我,要我无论如何支持下去,他要我好好的活下去,为他活下去。 新一轮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我握紧了古痕的手,大呼着他的名字,强迫自己坚持住,终于惨呼了一声“古痕”之后,陷入昏迷。 黑,绝对的黑,像海浪一样,一波波涌向我,拍打着我的脸,我的身,我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脚下的路,看不见前进的方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也没有,猛地一个癫狂的笑声突兀的闯入黑暗中,颜娘破锣般的嗓音渐渐靠近我。 “你该得意了!”我看不见颜娘,但能感受到她言语中的冷森。 我四处张望,“我有什么值得得意?” “哈!你彻底占有了你的身体,”颜娘口气不善的提高音量,“又为他产下一子,你不得意吗?” “我该得意么?”九死一生的产下云楚的孩子,我有什么值得高兴? “是啊,哈哈哈,我忘了你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哈哈,跟我一样,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也一样,你也得不到,以前是,以后也一样,……,什么也别想得到……” “你!你胡说什么!”莫名的,我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颜娘嗤笑道:“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你梦中的是什么?你不知道么?那是你的前世,你是福朝最后一个皇后,哈哈,皇上追封的‘贤德皇后’……李婉娘。” 李婉娘?“追封的皇后?我的前世?”我不禁拔高了声音,“是你让我在梦里看到我的前世?” 颜娘厉鬼般奸笑起来,“还有更精彩的,你不想看么?我要让你知道,你是怎样祸害皇上,毁了他的天下……你生来就是个祸害……” “我不要听!”我尖叫着捂住耳朵,奇怪的痛楚感占满了心头,我不想再看什么了,尤其不想再看到那个和云楚一模一样的兆阎! “由得了你吗?”颜娘冷言,不知施了什么妖法,让我闭不了眼,黑暗中,眼前仿佛出现了大屏幕,前世的影像声情并茂的如电影般不断播放,就像一部很长的故事片,从皇后的成长一直讲述到福朝灭亡。我惊愕不已的站着,一幕幕场景强烈的冲击着我的视觉和感官,霎时间,我只觉得,我若真是李婉娘,那么有关我前世的记忆全回来了,清晰的回来了…… 可,这记忆只会让我陷入更痛苦的深渊,我抱头痛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记起前世的痛苦?” “痛苦?”颜娘嗤之以鼻,悲怨道:“你会比我痛苦吗?姐姐!!” 咋听到“姐姐”二字,我浑身一颤,“你叫我什么?” “我不该叫你姐姐么?”颜娘捏着难听的嗓子大喝一声,“还是你自觉不配我称你‘姐姐’?……你曾说过,只要我喜欢的,你都可以让给我。可你明明知道我深爱着皇上,你为何还要独占,为何不愿与我分享?” 颜娘越说越激动,渐渐变成控诉,“……是你逼我沾了满手血腥,逼我害死你的,全是你逼我的……是你逼得我进了不轮回天,不能再世投胎做人……李婉娘!你既然想彻底忘记前世,为何还要回来?为何要抢占这具本已为我拥有的身体?……为何还要回来抢兆阎?” 兆阎?我抬起泪眸,“他不是兆阎,他是云楚,这个世上,没有,也不会再有兆阎了!” “不,他是兆阎,”颜娘疯叫起来,“他就是兆阎,他就是兆阎!不过我不会让他想起来他是谁,更不会让他想起你来……”颜娘因激动而越发癫狂了,“你是废后,你背叛了皇上……” “我没有!”我痛苦的抱着头,整个人难受得快炸开。 颜娘根本没听我的争辩,一径说着,可能两百多年前,她就想说的话,“可你死了,皇上竟追封你为‘贤德皇后’,贤德?这是为什么?你都死了那么久,人人都道皇上宠我至极,却不愿封我为后,为何?为何皇上枉顾众臣谏言,不再封后?就是因为你,全是你!李婉娘!就算你死了,皇上的心里也全是你的影子。而我是什么?只是你的替代,凭什么?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我哪样输你了?凭什么我不能成为皇上心中的挚爱?” 颜娘继续疯笑着,犀利的言语已显得语无伦次,透着无尽的落寞,两百多年了,她憋了两百多年了,“……你为何不逼古痕解开‘鹰链’?你为何不离开?因为你贪生是不是,你不想要极品诛颜了,不要古痕了,你想和皇上在一起,是不是?”颜娘的语气更加恶狠狠,“你不让我和兆阎在一起,你不把身体让给我,想让我永远活在黑暗中,我也要你留在这里陪我,什么也得不到,哈哈哈,你也得不到兆阎……” 颜娘歇斯底里的狂呼,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鬼,害怕感瞬时压过了碎心的疼痛感。是啊!我害怕了,我只是一个渴望简单幸福的小女人,无论我前世是谁,今世我只是李霓裳,我不要留在这里给颜娘陪葬,我还有我的孩子,有爱我的丈夫。 对,丈夫,想到古痕,我大声呼喊起来,用尽了全力,仿佛这样古痕就能听见,就能来救我。良久,古痕似乎真听到了我的呼唤,只闻颜娘惨叫了一声,我的四周一下子明亮起来,出现了蔚蓝的天空,古痕温和的笑脸停留在半空中,温柔的眼眸饱含爱意的凝视着我,俄顷,古痕对我道:“裳儿,跟我来。”我勉强收拾好心情,不由自主地跟着古痕的笑脸,跟着他向一团光源走去。 “裳儿,快走过来。”古痕在我身边现身,我惊喜地一把抱住他,抽泣道:“你回来了,你回来接我了吗?我好难受,痕,我真的好难受,我不要记得以前的我,为什么偏偏又记得了?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哭着望向古痕,古痕轻轻的将我揽入怀中,宠溺疼惜的搂着,“裳儿,既然痛苦,就要学会忘记,知道吗?不论你多痛苦,我会一直守护着你,陪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知道吗?” “不要离开我,痕,我真的很需要你。”我的泪迷蒙了我的眼,我第一次叫古痕“痕”。 “傻裳儿,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我会永远守护着你。”古痕紧紧箍着我。我扬起头,小女人似的依偎在古痕怀中,“我一定会好好的,等着你来接我和孩子,我已经给孩子定了名,就依你信中提的名字,叫他古乐,愿他以后都快快乐乐,你说好吗?……” “裳儿,只要你喜欢,”古痕轻拭掉我的眼泪,眸中沉下一些东西,久久才接道:“你也要快乐,为了我,为了孩子,学会忘记,忘掉那早已尘封的痛苦,快乐的生活下去……” “好——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的话尚未完结,古痕似乎看到了什么,猛然将我一推,推进了那团刺眼的光亮中。我惊愕之余大叫着“古痕”,再睁开眼时,已经醒来,浑身如散架一般,睁眼的瞬间却犹如重生。我眨着眼,眼里是狐绒冬帐,古色古香的卧房和一盆暖暖的炉火。 飞羽刚刚进门,见我醒了,从炉火的暖架上端了碗东西迎上来,喜叫道:“少夫人,您醒了就好了,奴婢伺候您喝点儿人参鸡汤吧。”我任由飞羽扶起靠坐在床头,虚弱的推开她拿起瓷勺的手,“古痕呢?他是不是回来了?我要见他。” “少主?”飞羽诧异,“没有啊,少主没回来。”古痕没回来?我失望的望向门外,果真是错觉和梦境吗?“我躺了多久了?” “两日了,少夫人……呃,少夫人,您不能下床,大夫说您刚生完小世子身子还很虚。”飞羽急忙扶住我,不让我下床。 支起虚弱的身子,我猛地叫起来,“孩子?那我的孩子呢?”我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和洁白的亵衣,激动道:“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飞羽被我的激动言行吓住,怔怔道:“少夫人您别急,大夫说了小世子很健康,正由奶娘带着呢,奴婢恭喜少夫人。”奶娘?是呵,古代大户人家的孩子似乎都有奶娘带着,何况这个奶娘连同那几个替我接生的稳婆都是古痕离开之前特意留下的,据说都是精挑细选的能人。 孩子很健康?那就好,我真想看看我身体里掉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模样,初为人母,这种感觉……只能说,很奇妙。他啊,折磨得我几乎死去,却让我打心眼儿里疼爱。 “少夫人,您身子还虚,不能下床……” 打断飞羽的话,“我想看我的孩子。”我确实是虚弱的,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飞羽,帮我把孩子抱过来好吗?我想看看他。”他出生后,我还没有见过他。 “是,请少夫人先喝了鸡汤,奴婢这就去请小世子。”飞羽乖巧的回话。 当看似精明且极有分寸的奶娘将孩子转抱到我手上的时候,我恍然大悟般明白了做一个母亲的幸福,我的孩子,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粉娃儿。抱着闭眼熟睡的他,我整个人觉得万般满足。呵,古乐,我的亲亲孩儿。我轻柔的吻着他小小嫩嫩的脸蛋和……眼睛……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转载请保留!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乔褚 番外—奈何天 玄清回到王府时已经月上中天,初七的月色有点黯淡的黄,辉色洒在清河王府深茂的花树丛里,隐隐有了几分凄凉之意。他微微黯然,又是七夕了。再好的月色都已经过去,也再没有一晚的月色能抵的过当日。她回眸对她微笑,小舟泛于河中自行漂泊,她说,“你瞧,月色多好。” 月色多好,他怅惘地想,再美的月色都比不上她真心的一笑。与她相识多年,她其实甚少真心的欢悦。 几乎在宫中每一次见面,她都是不快乐的。那样绝美的容颜,被隐约的哀伤覆没。只是再如何伤心,她,执意不肯落泪。是那样倔强的女子,情愿把心事寄托在琴声里。呜咽婉转的琴声游走在深宫回廊梨花如雪的转角,是她难以低诉的心事。 谁也不曾看破,惟有自己,目睹她一次次的萧索和黯然。她的伤心之后是自己的伤心。 玄清摇一摇头,极力想摆脱这样的回忆,他自嘲,还有什么可以去想,她已经是他的淑妃,后宫中最得意的女子。 庭中阶下,几张凉簟随意铺在那里,却是人去簟凉。玄清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这么晚,玉隐应该已经睡下了。 不见也好。他总是潜意识地想要避开玉隐,也许是因为她那双酷似心底牵念不忘的人的眼睛;或许是害怕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炙热又痛苦的光芒。让他害怕,那样相像的眼睛,那样相似的情意,只是,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姻缘总是错落…… 其实,玉隐也没有什么不好。或者说,很好,她温顺、她爱他、她为他把王府中的一切操持得井井有条、她是他的侧妃,唯一的。 他无声的叹息,只是,自己爱的,是她的姐姐。 月亮已经升至半天,树丛中无数飞舞的流萤,在这些带着寒意的蓝色微光中,那平正高大的屋宇,檐上蹲伏的镇庭兽,显得格外幽异和宁静。 流萤,那些美丽的萤火,曾是她执了他的手一起看,被她轻轻拢于手心,复又放出。她只是微笑,如白莲绽放于河心。那么美,他几乎感觉晕眩,即使粗陋的佛衣,依旧无法掩盖住她的风华。 玄清踏着满地密匝的树影走进永慕堂准备睡下。忽然斜眼看见旁边玉隐居住的积珍阁依然有蒙胧的烛光透出。 她还是这么晚睡。 忽然有一个清婉的声音在身后怯怯地唤:“王爷。” 他知道是玉隐,回过头去温和道:“你还没有睡么。” 玉隐微微踟躇,终于还是走上前,“妾身在等王爷回来。”她微微迟疑,“今天是七夕。妾身想与王爷同饮一杯。” 玄清道:“其实你不必等我,我在外面,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玉隐只是摇头,道:“妾身也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是妾身知道,只要妾身一直等下去,王爷终究会回来。” 玄清脸上微微一怔,她这样的情意,叫他害怕,也叫他不忍。原以为娶她只是阴差阳错,以为是各自的无奈,以为她只是受淑妃所托来照顾他的人,于那次救他于困厄之中。只要这样相安无事相处下去就好,就好。 他待玉隐很好,虽然只是侧妃,但是他不会再娶了,他会尽力给她正妃的待遇,给她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给她持家的权力。只要这样秋毫无犯地生活下去。 可是直到娶了她,直到淑妃在自己面前说“浣碧一直喜欢你,她对你的情意不比我对你少.流朱早死,她是我的妹妹,你要好好待她。” 直到淑妃含泪转首:“我成全不了我和你的,不能连她也不能成全。” 他才猛然惊觉,浣碧对自己的情意。 那名女子,最初不过是在为她预备芳辰前见过的,跟在槿汐身边,一色青碧的衣衫,容颜如清水莲子、新荷初绽。他并不介意,宫中美丽的女子这样多,从前的母妃、后来的纯元、还有如今的莞贵嫔。他殷殷叮嘱了不宜请贵嫔往太液池边走动,浣碧忽然笑了,眼风一闪,如水含烟的眸子灵动而清明,道:“王爷是要给我们小姐惊喜么?”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侍女的眼睛那么像她.然而自己还未及答话,她含笑望着自己道:“我们小姐从不在金珠玉器上用心,王爷的法子小姐必定会欢喜的。” 不知怎的,忽然被她的话打动了,手不自觉地握住身边那枚小小的矜缨——里面藏着怎样一个秘密呵。 但一想到她生辰那一日,看到为她而开的满湖莲花,心下忽然舒畅地愉悦了。 浣碧,她曾经安静的侍立在那个女子身边,相伴左右。在她小产时奔来向自己求助,在她成为废妃离宫后陪她隐居山中。 可是他眼里只有那个女子,怎会再看见其他。是什么时候呢,她对自己有了这样的情意?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竟是他忽略了,那个叫浣碧的女子追随自己身影的目光。 不,她现在不叫浣碧了,也不再是淑妃身边如影子一样的侍女了。她叫玉隐,淑妃的义妹,甄府名义上的二小姐,名列族谱。 他微微叹气,本想拒绝。可是举眸看见她恳切渴望的目光和一脸的倦容,终于还是不忍别过头去,他说,“好罢。” 虽然是这样勉强的答应,玉隐却是无比欢喜,伸手来拉住他的衣袖,满目是掩饰不住的喜色。玄清忽然觉得愧疚,自己答应她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她竟会欢喜如斯,难道自己,的确待她不好? 随玉隐的脚步进去。多久前,他也是这样跟随着玉隐的脚步,走入那个女子的禅房。也是这样静悄悄的夜,然后玉隐走出去,将房门轻轻掩上。 然后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她,她轻轻唤他—六郎。那样温柔,是彼岸隔世的呼唤。如许深情挚意。 玄清一个恍惚,玉隐已经坐在他面前,桌上的菜都是他平日爱吃的。玉隐抱歉地微笑,“妾身不晓得王爷什么时候才回来,这菜热了好多遍恐怕已经不那么可口了。要不妾身再让人重新做了来吧,请王爷稍候。 玄清温和道:“不用了,这就很好。”说着举筷尝了一箸。玉隐仔细看着他的神情,生怕他皱一皱眉头觉得不好。 玄清只是吃了,并没有一丝不喜的神色,玉隐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举起筷子陪着他一起用。 夜凉如水,夏虫在草丛间的鸣叫一声近一声远的传了过来,难得和他坐的这样近,细细看他吃饭举筷的一举一动,玉隐心里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北窗洞开,偶尔一阵凉风吹过,吹得桌上一盏红烛微微摇动,光影离合之间,他的脸反而看的不真切,有种蒙胧的温和与哀伤,让她长久等待的心怦然一动。 风近乎无声,月光投注下温柔的颜色,周遭似乎安静得过了头,只剩下他手中筷子上细细的银链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玉隐有些坐卧不宁,不自觉地伸手去抚摸鬓角十分光滑伏贴,袖子是否平整光洁。虽然这是在他来之前已经察看过无数次确保仪容美好的。玄清察觉到她的不安,抬起头来一笑:“这衣裳很好看,很衬你。” 玉隐惊喜地笑,“真的么?” 玄清淡淡微笑:“真的。” 她这才安心微笑。她这样爱他,只有他说好,她才会觉得真正的好。就像那一日,他和长姊挽手走在一起,忽然目光落在跟随身后的自己身上,见自己发髻边斜簪了一朵杜鹃花,随口道“很好看”,便这样没来由的爱上了杜鹃,那样柔弱婵娟的花朵,其实并不适合用来簪戴,那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只是因为他说好看,于是春日里簪在鬓边的,永远只是那一朵娇弱的杜鹃。 她的目光微微黯然,只是自己再美再温顺,他的眼底心中,都只有她一个。 几乎要落下泪来,只是这近乎良辰美景的独处时光,这样难得,怎能够哭。玉隐晓得,他待自己其实并不是不好,那样客气,视她如正妃一样尊敬,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他往往不会拒绝。 只是,成婚十四个月以来的每一个夜晚,除了新婚那日他在自己身边和衣而眠,以后的日子都在永慕堂中一人度过。 几乎每晚都可以瞧见,雪白窗纸上他如剪的身影和微默的叹息。 和他那样近,终究,也只是隔在天涯两端。 这样的距离,让她几乎失去希望。 他已经说过,他会待她很好,他不会再娶正妃。甚至连外间的人都传言,他对这个出身颇有争议的侧妃这样好,为了她连正妃也不纳。可是谁晓得,他竟然,从来也不曾碰自己一下,从来都不曾。 玄清静静看一眼身前坐着的人,粉荷色纱衣绣着浅色的繁花茂叶,纱衣里又衬了件雪白绢衣,玉色烟萝的轻纱丝帛挽在袖上,腰间系一条盈盈袅娜的月白描金花的画裙,上绣几支将开未开的并蒂莲花,一抹清丽的温润色泽。清爽的服色,首饰也是十分的简单,清简的碧玉珠翠零散点缀于发髻间,耳边带着紫瑛石坠子,唯一夺目的只是一面海棠叶形状的通透玉佩,沉静地伏在她的修长的颈上。 玉隐,她不是不美丽的。只是她,才是心底的那个人。 目光落在那枚海棠叶的玉佩上时,心中突然一痛,手中的筷子已经重重落在桌上。 玉隐受了一惊,忙问:“什么事?”见他目光怔怔落在自己颈前,下意识的摸到那块玉佩,霎时已经明白过来—海棠,那是淑妃最喜欢的花朵。自己竟然一时疏忽佩带了与海棠有关的饰物。不由心头阵阵苦楚,极力笑着道:“妾身疏忽了。王爷若不喜欢,妾身换下就是。” 他摆一摆手,目光已然收回,声音暗哑,“不用。不关你的事。” 玉隐鼻尖酸楚,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是妾身不好,教王爷伤心了。” 玄清黯然摇首,“原是我对不住她。是我逼她回宫里去的。” 玉隐低呼一声,道:“其实那是皇上的旨意,淑妃娘娘也不能违抗的。只是皇上,他一定要您去宣旨。” 玄清一急,伸手抓住玉隐的指尖,“玉隐,她恨极了我,是不是?!” 玉隐连连摇头,道:“不是,淑妃娘娘她并不恨您。真的,王爷。” 他的眼神萧索若秋风中飘零的黄叶,声音低迷:“这一生,终究是我亏欠了她。” 玉隐用力抓住他的手,急切道:“王爷,不管您是不是觉得亏欠了淑妃娘娘,玉隐求求您不要再这么想。长姊现在是宫中最得宠的淑妃娘娘,她有皇子,有帝姬,有皇上,她现在很好很好,您并没有亏欠她。”玉隐哽咽,“您…您是亏欠您自己。” 玄清的手被她握得微微发疼,他不知道她竟有这样大的力气。他抬头看她,哭得那样伤心,几乎比自己还要伤心。隐约记得还是成婚那一日,屋里看得分明紫檀雕月洞门架子床,那玫瑰红纱的床幔,黄金钩挑在两边,绣龙凤的被褥整齐垛在床里,帐檐上下悬满五彩攒金绕绒花球,下面坠着尺来长的赤红穗子。红烛高高燃烧,映着柜子上烫金的喜字,六扇梨花木嵌八宝屏风是皇帝御赐的,被烛火映得宝光灿烂,桌上满满放着赤色的喜果…满眼火红的颜色倾压下来,将他压得几乎无法呼吸。 带着酒意挑开赤红盖头的那一刻,那双眼睛抬起来盈盈望着他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是把她娶了回来。几乎,欢快要将他吞没。直到他仔细看清那张脸,那种神情,仿佛冰冽的雪水迎头浇下,整个人激灵灵一冷—终究,不是她。 玉隐伏在膝下,再难耐心底深藏的委屈和痛楚,哭泣道:“王爷只顾着为淑妃伤心,为过去伤心。玉隐请王爷垂怜,淑妃娘娘有夫有子有女。玉隐不敢祈求王爷真正成为我的夫君,但请王爷念在玉隐长夜孤苦伶仃垂怜玉隐,给玉隐一个孩子好不好?好不好?” 是哪一句话惊动了自己的心?“长夜孤苦伶仃”,曾经那个女子对着自己抱膝而言,她说“我几乎是看着星沉月落,整夜整夜思念着你。可惜,你不能一直这样来看我。” 他惶然举目,泪水迷蒙的浮光里,眼前这个女子用这样的话来求他。那双像极了她的眼睛全是眼泪。 他曾经这样用心承诺过,“嬛儿,我不会让你再哭。”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没有再伤心过。直到那一日,他亲口对着她读出了让她返回宫廷的圣旨。她的泪水,终于再度落下。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替眼前的人擦去满脸的泪水,那双眼睛,他不容许它们再饱含泪水。他轻轻说,“你别哭。” 玉隐忽然觉得他瞧他的目光无比深情而专注,摇曳恍惚好似清晨花瓣上的露珠,随时会消失一般。她猛然一惊,仿佛从他沉醉的双眸中看到了那个女子的倒影。心几乎绞痛起来,绞痛到说不出话来。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他这样深情望着的,并不是自己。 然而不由自主的,双手慢慢伸出去,抓住了他的衣襟。她这样唤他,“六郎…” 不是不知道,明明知道的,可是她依旧贪恋,这一刻他目光中近乎痴怔的狂热与深爱。哪怕,是虚幻也好;哪怕,他贪恋着的,是另一个女子。 他低低喃喃,“嬛儿…”伸手揽她入怀。紧紧,紧紧,仿佛害怕再度失去。 然而,他终于失去她。 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像那一日瓢泼大雨中,她终于不再压制自己的感情,投身于自己的怀抱之中。雨水那样大,哗哗哗哗,是清凉的芬芳,漫天漫地都弥漫着她身上温柔的气息,盈满心与意。 他终于,紧紧,紧紧揽她入怀。 雨水渐渐模糊了她带泪的笑容,只是他知道,她在自己怀中,那样真切,再不是隔着人世迢迢的遥远的一个梦。 夜更深了,满天星斗渐渐失去了光彩。风一吹,房中摇曳的烛火瞬间熄灭无迹,只余一室的黑暗与沉寂。被风吹得吱嘎作响的窗户外,呼啦啦,一只喜鹊扇着翅膀飞了过去,惊动了七夕寂静的黑夜。 奈何天-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先皇玉坠 到这一刻,景佳人全身上下压抑的情绪终于崩溃,排山倒海地涌出来,化成泪水,滴在西门龙霆的脸上。【最新章节阅读.】 他的身躯猛地一动,迷离地看着这个流泪的女人。 他哑声笑了:“我如你所愿放你走,你还哭什么?” “……” “做出这幅委屈的样子给谁看?你觉得我凶你,你委屈了么。” 景佳人想要说话,声音却是哽咽的。 那种复杂的心情,西门龙霆怎么会理解…… 他冷冷地伸手想要擦她的眼泪,这是他们最后的交集。 可是手伸在半空,又狠狠地握成拳,放回去。 她需要为他擦泪的永远不是他! “景佳人,我为什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 听到他说“爱”这个字眼,景佳人更是抽噎得厉害。 “对不起。” “不是每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西门龙霆想要握住她的手,力量却一点一滴地在流逝,“这是你教我的,景佳人——” “你可以不原谅我,我也不值得你原谅。” “滚吧,”他无力道,“去找你的冷麟天!”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跟冷麟天,从来没关系。” 到了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还要跟他解释?已经不重要了。 威尔逊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也是为主人心痛难当。 他不是太明白这次西门龙霆的做法,不过是放景小姐走而已,却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而且以西门龙霆的个性,可以强制性地不放景佳人走,也可以随时把景佳人逮回来。 可是这一次,西门龙霆深切知道自己的个性,为了断后路,这次给景佳人的护照身份证,都是由威尔逊一手操办的黑户,也就是景佳人不管去哪儿,入境出境都不会有签证信息。 西门龙霆是铁了心的放景佳人走! “景小姐,你准备好的话,我们可以随时送你去机场。”威尔逊带着几个保镖走过来。 景佳人微微怔了下,她的手还被西门龙霆攥在手心里。 然而,他逐渐在失去力量。 景佳人只要轻轻一挣,就可以离开他了…… “西门龙霆,我走了。”景佳人拨开他的头发,在额头上留下一吻,“再见。” 别走…… 西门龙霆嘴唇动了动,在昏迷的最后一刻,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彻底粉碎。 她还没有离开,他已经后悔,想要改变主意。 可是药效彻底占领了他的大脑,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景佳人起身说:“我觉得没必要麻烦你,不如派几个保镖给我。但我希望你们不再跟保镖有联络。” 没有人接送她怕人生安全出问题。 可是她更怕离不开西门龙霆的势力范围。 威尔逊略一犹豫:“景小姐的建议很好,我指派几个保镖给你,他们只听你的命令,但是工资也要由你支付。” ############################ 澳大利亚。 这是个移民国家,人种混合,主要语言是英文,华侨很多,在唐人街完全可以说中文交流。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起兵造反 清风微微吹过她的青丝,凝冰愣了愣神,他真的来了,本以为他不会再来找自己了。太后说了,明天早上就派人来接她出去,他来的是不是晚了一些。再早一点,也许她就不用答应太后杀了他了。她真的不想杀他。 傲然如兰的她,转身不想再看他。她最希望的就是他别再爱他了,这样,也许她就没有机会杀他了。痛苦的想着,凝冰受伤的手颤抖在发霉的稻草上蠕动着。 萧逸云了然一笑,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了。他之所以不去组织,因为她知道凝冰必须这么做。否则她的家人就会有危险。自己,就不用她下手了。 他修长的手指灵巧的打开了牢门的锁,然后走到了凝冰的身后。凝冰豁然起身,毫无刚刚哭泣的样子,她哭着问萧逸云到:“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这么晚!” 萧逸云轻轻搂住凝冰,忍住毒发的痛苦,轻轻笑道:“兰儿,对不起。朕来晚了。” 凝冰面对萧逸云这般的温柔,还是不讲情理的冲着他发火到:“都怪你,都怪你……”心下一阵悲凉。自己无论如何怎么会有勇气去杀他。猛然,她的身子渐渐的倚在了他的身上,轻轻含泪着说道:“皇上……” 她轻轻抵住他的下颏,闭上了眼睛,他发热的体温让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一副爱怜的目光拉起了她的手,看着她手上青紫的伤痕,抱歉的说道:“受委屈了。” 凝冰猛然松开了他,不由分说的拉过了他的手,为他把起了脉,他依旧如初见的那次,闭上眼睛。起伏不定的脉象让凝冰身子不由的颤抖起来。然后她紧张的蜡烛了他的手问道:“你有没有事?”他的冷汗都已经快湿透了衣衫,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白纸。他心下亦也有些悲凉,他如今,没有解药了,太后因为前几天 的事情不再给他解药,在这样的话…… 心下不想再想这种事情,他拉起她的手,敷衍的笑道:“没事,朕哪有什么事。” 凝冰依旧紧张的注视着他说道:“真的没事?” 他拉起了她的手,戏谑一笑道:“朕说没事就没事,你还啰嗦什么。” 凝冰有些委屈的转过头来说:“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 他的眼眸如夜空中的星辰,深邃的眸子平静的仿佛一汪湘水。出其意料的吻上了她的额,转头无声一笑,只留她在原地捂着发红的两颊。 夜,已经深沉。宫中,再也没有了华灯初上的情景。与这京城一般,陷入了沉睡之中。 凝冰望着沉沉睡去的紫禁城,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安静下来想一想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吴嫔怎样了,那个这样清纯的女子听闻皇帝这样否认自己的名声后,又会怎样? 这几天,凝冰一直都呆在牢中,周围发生的情况有些不清楚。她真的不觉得,吴嫔像是会与外人私通的女子。那双灵秀的眸子与惊恐但已经姣好的面容如今依旧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不是……我真的没有私通,我是爱皇上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是有人陷害…”远处似乎传来一阵呜咽的声音,最后尾音的颤抖好似被蒙上了什么东西似的。 凝冰心生疑问,她虽然没有听过吴嫔说话,但是根据说话的内容她应该能判断这是吴嫔发出来的声音。跟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已经越来越偏僻了,但这里却不是冷宫的方向。 树叶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丝丝的响声,脚下,树的黑影摇动着,显得更加可怖。凝冰鼓起勇气向前走去。 这是一间破烂的宫室,精美绝伦的雕花展现着它昔日的辉煌,木门虚掩着,尘埃早已经落满了地上,微微一碰,就扬起了一股尘土。 凝冰捂住了嘴,腰间的匕首已经若隐若现。轻轻推开木门,两名男子邪恶的望着再原地颤抖的吴嫔。在趁着两名男子不注意之时,凝冰一手一个点了他们的昏穴。 “是你……”吴嫔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凝冰有些愧疚的问道:“你怪我吗?可真的,我没有推你。“ 吴嫔笑了起来,出尘的仿若一支白莲:“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你推了我。皇上很爱你,否则,他不会为了你这样作践我。“想到这里,吴嫔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 凝冰轻轻拉起了她的手,蹲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冁然而笑,仰头望着空中的尘土:“吴静云,我的父亲就是吴宁倾父亲的弟弟,现任二品都察院御史。” 凝冰友好一笑,抱膝而坐笑道:“我叫凝冰,今晚,我陪你聊聊。” 吴静云有些惊恐的望着刚刚被凝冰打晕的人:“他们是太后派来的,为了陷害我与外人有染,你要是让他们醒来的话,你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凝冰然后掏出腰间的匕首,随意在他们身上的穴位刺了几刀,然后抱膝坐下笑道:“放心,没人会人相信你这个弱女子会杀了他们的。” 吴静云清雅一笑:“我有什么好怕的,死都不怕了。”说完她仰望天空笑道:“我十六岁进的宫,那时候皇上刚刚娶了皇后没多久,根本来不及宠幸我。然后,日子长了,她的皇后有些隔阂。一个晚上,他遇见了我,我第一次就被他的气度倾倒了,然后他宠幸了我。就这么一次的宠幸,让我怀上了孩子,可是,如今他却说孩子不是他的,他们逼我打掉了这个孩子,我拼死保护,还是未能如愿……”说完,她闭上了眼睫毛,星星点点的泪光闪动着。 凝冰的眸光中闪现过一丝悲凉,她粲然一笑说道:“那夜皇上可能真的没有宠幸你,你真的看清楚是他了吗?” 吴静云摇摇头,娴静如临花照水的说道:“当时头晕乎乎的,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到底是谁……” 凝冰一下子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一时间,竟然无法理清。她只好支支吾吾的问道:“那……你家人为什么不救你?” “救我?”吴静云讽刺一笑:“他们躲还来不及呢,听说他们已经上了请罪的折子。说自己教女不善。可是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说着,吴静云无助的拉住了凝冰的手。 凝冰的目光轻轻的跳跃着,她温柔的拉住了她的手,信任的笑道:“我相信你。静云。” 吴静云的眸光黯淡了下来,望着天边升起的云彩,她轻轻一笑,满脸憧憬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该忘了,我本身就是一颗棋子。我就要死了,我想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宁倾的父亲和我的父亲都是太后的棋子,我入宫之后,他们就叫我投靠太后。太后她对我很好,甚至那次宠幸就是她安排的。但是,后来,她却见风使舵,一看皇上不要我了,就这么作践我。趁着还早,我劝告你,一定要远离太后,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计划,那个计划,知道的人几乎都要死。” 凝冰的眸光黯淡了下来,失神一笑说道:“那这么说的话,我也要死了。那个计划是杀了皇上,对不?你说的晚了。“ 吴静云不可置信的看着凝冰说道:“不会的,你也是太后的人……” 凝冰无助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然想起她说的是太后安排人让皇上宠幸她的,那会不是皇上不愿意宠幸吴嫔或者太后叫了陈家的人宠幸了吴嫔假装龙裔,那么皇上应该是知情的,为什么还要揭穿呢?仅仅是为了就自己? 在凝冰沉思之间,吴静云望了望天色说道:“不早了,你该回去了。省的被人怀疑。” 凝冰起身晚了望天色,的确不早了,她轻轻一笑,对着吴静云说道:“放心,我想办法就你出去。你保重。” 吴静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点了点头。 刚回到宫中,凝冰一夜未眠,吩咐人拉下了金丝芙蓉的绣花帐,睡了。 几近中午,她才醒来,刚刚用过午膳,在贵妃榻上斜倚着,猛然听见慧秋几个宫人在议论着:“听说吴嫔好像死了……” ps:可能会有两章修改的,补得。 本书首发来自17k,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百三十三章 榴花夜月前 甄嬛泪流满面,全身的气力在得知玄清死讯的那一瞬间被骤然抽光,软弱而彷徨。他的话,甄嬛充耳不闻,只痴痴地流泪不已。 槿汐愁容满面道:“温大人现在和娘子说这个也是枉然,只怕娘子一句也听不进去,等娘子清醒些再说吧。” 浣碧哭泣着爬到甄嬛的床头,一把夺过温实初握着的甄嬛的手臂,搂在自己怀里。浣碧悲痛不已,痛哭着向温实初斥道:“你如何能把王爷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你如何能做到王爷可以做到的事情?你如何能和他比?” 说罢不再理会面红耳赤的温实初,抱着甄嬛的手哀哀恸哭,仿若一只受伤的小兽,“长姊,我只要能看看他就好了,只要每天看着他笑——不!不用每天,偶尔就好,哪怕他不是对着我笑,我也心满意足。”她的哭声字字尖锐扎在我心上,扎进又拔出,那种抽离的痛楚激得甄嬛说不出话来。她哭道:“可是他死了,我以后、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浣碧的哭声几乎要撕裂甄嬛的心肺。这一辈子,两情缱绻,知我、爱我的男人,我竟然再也见不到他了,见不到这个与我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男人了! 甄嬛胸中一痛,身子前倾几乎又要呕出血来。槿汐慌忙捂住浣碧的嘴,唯恐她再说了叫她伤心,转头向温实初使眼色道:“浣碧姑娘方才的药洒在身上了,温大人给看看有没有烫伤吧。” 温实初忙着掀起浣碧的裤腿,她的小腿上一溜烫了一串晶亮的水泡。她也不呼痛,也不管温实初如何为她上药,只一味哀哀哭泣。 温实初忙得满头大汗,一壁帮浣碧上药抱扎,一壁与槿汐强行灌了甄嬛安神药让她休息。 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甄嬛昏昏沉沉醒转过来,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黏腻地依附着身体。贴身的小衣全湿透了,冰凉地贴在背心里,好似一个阴恻恻的鬼魂附在背脊上。半梦半醒的一个瞬间,她几乎以为是在做梦,只是梦到温实初向她说起玄清的死讯罢了。然而浣碧的哭声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呜咽的抽泣似孤魂野鬼的哀叹,幽幽不绝如缕。叫她记得,玄清是真真切切不在人世了。 她微微睁眸,眼中流不出一滴泪来,唯有泪水干涸带来的灼热痛楚,提醒着她的失去和伤心。 槿汐见她醒来,忙端了一碗汤药来道:“温大人说娘子方才太激动已经动了胎气,断断不能再伤心。娘子先把安胎药喝了吧,温大人明日会再来看娘子。”甄嬛茫然地就着她的手一口口吞下药汁,喝完,只倚着墙默默出神。 ----------------------------------------------------------------------- 甄嬛自听到兄长的死讯后就有些承受不住,玄清的死更是让她大受刺激,从这日起就几乎不吃不喝了。 小妹子待情郎呀——恩情深,你莫负了妹子——一段情,你见了她面时——要待她好,你不见她面时——天天要十七八遍挂在心! 阿奴的歌声依稀还在耳边,可是玄清,哪怕我把你一天十七八遍挂在心,你也不会回来了。 转眼瞥见案几上的“长相思”七弦泠泠反射清冷微光,甄嬛心内大恸。“长相思”还在,“长相守”却是永远也奢望不到的一个绮梦了! 这样呆呆地抱膝而坐,任它星辰月落,她不眠不休、水米不沾。不知过了多久,浣碧的哭泣仿佛已经停止了,温实初来了几次她也恍然不觉。 ---------------------------------------------------------------- 这一次,却是槿汐来推她的手,她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那气味微微有些刺鼻,并不是她常吃的那几味安胎药。 槿汐的容色平静得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澜,“这药是奴婢求了温大人特意为娘子配的,有附子、木通、五灵脂、天仙藤、半枝莲、穿山龙、鳖甲和刺蒺藜,都是活血化瘀的良药。更有一味红花,娘子一喝下去,这腹内的烦恼就什么都没有了。反正奴婢瞧娘子的样子,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条命也是不要的了。不如让腹内的孽障早走一步,别随娘子吃苦了。” 甄嬛听她平静地讲着,仿佛那只是一碗寻常的汤药,而不是要我腹中骨肉性命的落胎药。药汤的气味刺鼻得让人晕眩,槿汐的语气带了一点点蛊惑,“这药的效力很大,一喝下去孩子必死无疑。不过不会很痛的,温大人的医术娘子是知道的。”她把药递到我唇边,“娘子请喝吧。” 甄嬛死命地别过头去,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小腹。她怎么能喝?这是她和清的孩子,她不能让他被红花灌出我的身体…我的孩子。 甄嬛惊惧地一掌推开槿汐手中的药汁,以母兽保护小兽的姿态,厉声道:“我不喝!” 药汁倾地时有凌厉的碎响。浣碧几乎是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甄嬛的双腿凄厉呼道:“长姊!你不能不要这孩子!”她伏地大哭,“这是王爷唯一留下的骨肉,你不能不要他!” 甄嬛的左手轻轻抚摸过浣碧因伤心而蜡黄削瘦的脸颊。腹中微微抽搐,她闭上了眼睛。寂静得可怕的禅房中,“嗑哒”一声轻响,我下意识地低头,原来一只素白透明的指甲折断在了掌心。 甄嬛沉缓了气息,静静道:“槿汐,这碗落胎药我不会喝。我要这个孩子!”微冷的空气被她深深吸入胸腔,“不仅这个孩子,还有我的家人,我都要保住他们。”再没有泪意,所有的眼泪在得知他死讯的那一日全部流完了。“清死了。再没有人保护我,我就得保护自己,保护我要保护的所有人。” 槿汐面露喜色,深深拜倒,沉声道:“这才是奴婢认识的甄嬛。” 呼吸间有锥心的焦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可是再难再痛,她依旧要活下去。为了她未出世的孩子,她不能死;为了我的父母弟妹,她不能死;为了死得无辜的玄清,她不能死。 我要活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槿汐牢牢扶住我,微笑道:“奴婢以为娘子不吃不喝,是要寻短见了。才想到出此下策来激一激娘子。” 脑中像有一根雪亮的钢针狠狠刺入又缓缓拔出。那样痛!然而越是痛我越是清醒。我已经不是曾经会因为伤心而颓废自弃的甄嬛了。 甄嬛安静坐正身子,吞下浣碧换过来的安胎药,她仰头一气喝下,眸光似死灰里重新燃起的光亮。她沉静道:“你放心,我容不得自己去死。” 槿汐淡淡微笑道:“娘子可曾听见温大人这几日的深情劝说?若要和温大人在一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甄嬛摇头,“槿汐,你最明白我又何必要来试我?我是不会和温实初在一起的。”我的心头凄厉地分明:“我的哥哥无缘无故死在岭南,我甄氏一族没有人来照顾,从前清会为我去做的事情如今我都要一力扛起来。”她轻轻道:“槿汐,我要做的事温实初帮不了我,我也不要依靠他一辈子,我只能依靠自己。” 槿汐的笑容愈发明澈,“娘子心意已决就不会是一个人,奴婢和碧姑娘必定追随娘子。可不知娘子要怎么做?” 甄嬛断了的指甲狠狠抠进手掌头粗糙的刺痛,她一字字道:“清死得蹊跷,我不能不理会。他去滇南之前曾和我说过,滇南乃兵家重地,又是大周一半粮草所在,赫赫向来虎视眈眈,常有细作混入。他的意外是滇南乱民所致还是赫赫所为都不得而知,更或许还和宫里有关。但无论是哪一种,凭我眼下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为他报仇。” 我的思路异常清晰,“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注定了是遗腹子,可是清河王一脉不能因我而终止。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给他一个名分好好长大。还有我的家人,从前我步步隐忍只为能保他们平安,可是如今哥哥已经死了…佳仪又近在眼前,我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 甄嬛切齿,没有再说下去。槿汐已经明白,低低惊呼,“娘子要做到这些,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娘子…” “不错。”甄嬛的目光在瞬间凌厉如刀锋,唇齿间没有丝毫温度,连她的心,也是没有温度的。 ----------------------------------------------------------------- 甄嬛默然无语。玄凌,这个记载着她曾经欢乐与荣耀、痛苦与绝望的名字,这个本以为再也不会重遇重对的名字,重又唤起她对被埋葬在深宫幽歌、情爱迷离的那段胭脂岁月的记忆。那一度,是她生命里最好的华年。 大周后宫中婉转承欢的宠妃,一朝沦落为青灯中的缁衣弃影。如今重因这个名字而在内心筹谋时,她才骤然惊觉,她的命数,终究是逃不出那旧日时光里刀光剑影与荣华锦绣的倾覆的。 甄嬛抑制住心底无助的苍茫,缓缓道:“清告诉過我,皇上曾在梦里唤我的名字。我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我会尽力去做。我要用他的手、他的权来报仇、来保护我要保护的。” 槿汐深深抽了一口凉气,道:“这条路险之又险、难之又难,娘子可想清楚了么?” 甄嬛轻轻一嗤,冷道:“你以为我还有路可以退么?”她抑制不住心头的悲切,“他已经死了,我这一己之身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浣碧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轮精光,惊道:“小姐要和皇上重修旧好么?只是小姐若和皇上只此相会,纵有几夕欢愉可以瞒天过海,但若惊动宫里,有人动了杀机,咱们只能坐以待毙。” 心中有犀利的痛楚翻涌不止。甄嬛平一平气息,缓缓吐出两字:“回宫!”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他的话入耳,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悲伤突然而至,席卷了彼此,元婉蓁俯在他怀里痛哭起来,苻啸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嗓音低沉:“痛不痛?” 她惶然地的摇头:“对不起···” 她的哭声几乎要撕裂他的心肺,他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住了她,这个吻带着思念,咄咄逼人的爱意。 元婉蓁用力推开他,大口呼吸:“你走开!” “我不走。”苻啸擦了擦她湿润的眼角:“没有他,你还有我,我爱你。” 元婉蓁默默摇了摇头,即便她忘了慕容策,从他的阴霾中走出,她也没有勇气再去经历一段刻骨铭心到生死之痛的深情。 “苻啸,我承受不起。”她的声音沉沉的愁绪和坚定,“我不想再经历任何痛苦,我累了···” “你不是说,下辈子会爱我吗?”苻啸的面容僵凝,端起她的脸:“我和他换,好不好?” 元婉蓁迟疑地盯着他,“你走吧,我想静静。” 苻啸目光深沉地看了她半响,没再说话,只叹了口气离开了内室。 一一一 三月以来,每个日日夜夜尽是在悲伤与无奈中度过,如今她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偶尔一点笑容仿佛是尘埃里开出来的沾染着风尘的花朵。 此时已是夏日炎炎,莲池送来阵阵淡淡怡人的诱惑清香,一片片翠色欲滴的荷叶随波飘动,翠绿清幽。 她恢复了婉妃的身份,虽然苻啸日夜陪伴在侧,但却从未让她侍寝。 临近午时,她独自坐在凉亭里,望着莲池中倒映的影子发呆,紫宫内侍快步朝她走来,福身道:“娘娘,陛下在找您了。” 她回神‘嗯’了声,便起身朝紫宫去,苻啸一见她就迎上来,神色淡淡地焦灼:“天这么热,你去莲池做什么,小心中了暑气。” “我随意转转。”她垂着眸子,始终没看他,苻啸暗自叹了口气,握起她的手:“慕容之找来了。” 她听着一惊,抬头看他:“他入宫面见你了?” “并没有,只是他派来的使臣,还带了信让我转交给你。”苻啸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信笺,元婉蓁犹豫地展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着:【霜记王府当日事,写向榴花夜月前,轻香四溢多堪赏,梦绕月心切惜霜。盈苏。】 她心慌意乱地合上信笺:“我竟忘了盈苏,俞丞相已经去了,如今只剩她一人在燕国···” “盈苏是谁?”他疑问道,元婉蓁微微红了眼圈:“她是慕容策的正妃,与我姐妹情深,如今慕容策走了,我伤心的都忘了她···” 慕容策的正妃?如此妻妾相系,苻啸目光定在她脸上,怎会姐妹情深?! 元婉蓁心慌地不知所措:“她身子不好,知道慕容策死了,肯定伤心欲绝,如今身边怕是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你别急,我以为此事有蹊跷。”苻啸揽着她的腰肢,边走边说道:“这信由慕容之转交,证明盈苏在他手里,他想以此作为要挟见你,所以,还未见到你之前,他会好好对待盈苏。” 她沉稳下心绪,盈苏不会知道我的下落,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陷我于危难,这样想着,她又翻开信笺仔细看了一番,恍悟道:“当年有一夜我曾陪她在王府后院的石榴花前赏月,我明白了,她为霜,我为月,她想告诉我,她如今还在北墨王府里。” 苻啸拿过信笺看了看,问她道,“还有说什么?!” “轻香四溢多堪赏,多堪赏,应该是她身边有很多守卫或者说暗卫看守。”元婉蓁的手涔涔发凉,向前走两步:“梦绕月心切惜霜,切惜霜,她应是想告诉我,她在我心中就好,切莫相救。” 苻啸惊讶地看着她,元婉蓁扭头抓住他的胳膊:“不行,我一定要救她,我不能置她不顾!” “毕竟守卫森严,不是说救就能救到的,让我部署一下后,再行动好吗?” “好。”她声音微微发颤,想起盈苏的身子,心里就是难受的一疼。 第一百三十四章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三日后,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花开如醉,漫天盈地,她的心底却哀凉如斯,默默良久,听得苻啸的脚步走到身后,感觉他的手自腰间将她揽住,他说:“已经部署好了,明日就去燕国。” “我能去吗?”她转身,目光锁在他脸上,苻啸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我陪你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怎么能离开了?”她眉心皱起,苻啸温和地挑了挑眉:“我常常狩猎,也没留在宫中,太傅与王孟自会制理朝政。”他说着揪一揪她的脸:“再说了,我若不离宫,怎么会救到你呢?太子妃娘娘?” 元婉蓁一怔,忍不住抿唇笑起:“还拿这事笑话我呢?” “总是让你笑了。”他微微伸出手抚上她的脸,低首将唇贴近她,亲昵的试探,元婉蓁小心偏了偏头,他便只微微一笑,回了半身道:“我陪你用午膳,待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抿了抿唇,并未在意他说的地方是哪里,只点头道:“好。” 午膳过后,他牵着她走到莲池边,池水中小小的一只不系舟,在上船时轻微摇晃漾开水波,侍卫解开了系舟的绳子,划动船桨,小船缓缓慢慢前进,周身全被翠绿的荷叶与粉嫩的荷花包围,淡淡的清香萦绕其中,水中不时传来几声蛙叫,为这片清美的景色增加了几分和谐,她心底不由升起许久都未曾涌上的欣喜与陶醉··· 苻啸靠在船沿上,看着被碧绿荷叶映衬的她,那样极致的绝美容颜,宛若落尘仙子。 “这水真凉。”她趴在沿上,手在池水里不停的拨动,苻啸伸手摘了一朵莲花,递到她面前:“你与它很像···” “啊?”她接过花眨了眨眼,苻啸凑到她脸前:“都这么美。” 元婉蓁将花捏在手里,微微别开了脸,忽而看向荷叶,伸手便摘下来递给他:“它与你也很像···” 苻啸抬一抬眉,“哪里像?” 她将荷叶盖在他头上,“都这样大的脸。” “哈哈哈···”他仰天朗笑,拿下荷叶揪眉看了一番,“哪里有这么大的脸。” “逗你呢,还真信?”她忍俊不禁,苻啸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耳垂:“你说的,我都信。” 元婉蓁挣开了他的手,“别扰了我赏景的兴致。” 他又抱她回来,将头靠在她头上:“我陪你赏。” “不要。”她挣扎。 他死死抱着,“我非要。” 熬不过他,她只能靠在他怀里,而他脸上窃窃一喜,手伸出去沾了点水弹在她脸上,元婉蓁顿时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苻啸‘噗’一声笑出来,又沾了水弹在她脸上,她下意识闭了闭眼,旋即手也沾了水弹在他脸上,“你堂堂帝王,怎么像个孩子?!” “哈哈哈···”苻啸大笑,一只手挡在脸前,一只手沾水洒在她脸上,元婉蓁气急:“你都弄湿了我的衣裳。” “无妨,晒一晒就干了。”他趴在船沿上笑得肩膀发颤,元婉蓁不服气,直接捧了一手水浇在他的衣襟里,他立即就被凉的叫起来:“好凉,别浇了,别浇了。” 她咬牙切齿:“无妨,晒一晒就不凉了。” 他佯装发怒,元婉蓁将手里的荷花丢在他身上,苻啸强行将她撸在怀里,“你越来越调皮了!” “走开!”她的手撑在他胸前,苻啸邪恶地挑起眉峰,手一紧她就趴在他身上了,两人的鼻子靠在一起,苻啸勾唇笑了笑,稍稍伸头唇就啄了她一下,“你喝了茉香酒的?” “你!”元婉蓁推开他,转身不理会。 苻啸却没有再逗她,只看着她的背影哧哧发笑,这时,侍卫回头说一声:“陛下,到了。” 上了岸,她任他牵着手穿过一片小树林,当走到一丛灌木后时,他突然转身拿起一条手帕,元婉蓁后退一步:“你要干什么?” 他笑而不语,将手帕系在她眼前,旋即牵着她的手向前走,没多久,他便停住了脚步,拆开她眼前的手帕··· 眼前的景象让她顿时愣住··· “。” 她心中百味杂陈,一步步缓缓走去,茅屋,梨树,小溪,栏栅,屋内的木桌,床上折叠整齐的衣裳,所有的一切都和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她皱眉看向苻啸,他走到床边拿起衣裳道:“我是谁?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吗?!” 他低头轻笑,其实也是上次听她提及过,后来问煊绍才知道的有这么个地方,他便煊绍让画出样子,然后再修建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这衣裳是···”她走近他,苻啸将衣裳放在她手中:“我让人在北墨王府寻来的,只有这一件还没弄脏。” “慕容策的···”她轻轻抚摸衣上的金丝,发现上面少了一颗紫祤宝珠扣,她顿时想起来,这应该是慕容策当年诬陷慕容之时所穿的那件衣裳,皇后亲手绣的宝珠扣子,而这遗失的珠扣就在慕容之手里。 眼泪蜿蜒而落,浸湿了衣裳的襟子,苻啸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走出屋子,在梨树下等待··· 她因思念慕容策而伏地痛哭,直到晚霞红了天空,她才将衣裳折叠好走出屋子··· 苻啸拍了拍身边的木凳子,她走近他,他便抬手拉她坐下,声音温和如暖阳,“什么都不要说,也不用问,陪我坐会就好。” 漫天漫地晚霞晖落下来,暖化了她心底的冰霜,她绽开笑容,“谢谢你留给我这么美好的念想。” 他的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掌纹的触觉,是温暖而蜿蜒的,他说:“想他了就来,我陪你。” 元婉蓁低头莞笑,心中最柔软处划过一丝痛楚:“你不觉得难过吗?” 他灿烂的笑,霞光流转在他脸上泛出滟滟柔金,“我会等,等你心里的晚霞照映我。” 她嘴角微微上扬:“我原本不信,现在突然有点想信了。” 他取笑道,“难辨真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从不开玩笑 “这回是真话。”元婉蓁脸上瞧不出喜忧。 苻啸慢慢的‘哦’了一声,眼中却见喜悦的光芒闪动··· “你说,你喜爱宁静。”他按下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好好享受吧。” 暮色渐渐如幕布低垂,四面一片苍茫,侍卫在栏栅外静静守候,晕黄的一点光亮照在她睡颜上,这么久的时日里,这是她睡着最香的一次··· 他纹丝不动地立着,肩膀渐渐泛起麻木痒痛,仿佛一直痒痛到心里去。 鼻息之间隐约闻得她身上淡淡的茉香味,他忍不住想触碰她,额头、眉毛、眼睛、脸颊···手指顺着深深刻在心底的轮廓细细描绘,每到一寸就多一分心动。 风吹过花枝摇曳,他轻轻扭头吻一吻她的眼眸,她在梦里犹自蹙了眉,嘴角微微下沉,他便慢慢回过头,笑容如沐春风··· 一一一 七日后,燕国边境。 马走得又快又稳,山中桂月,稼禾渐熟,苻啸折了一大片叶子盖在她头上遮挡烈日,她换了黑色的夜行衣,侧着身子坐在马背上,倚在他怀里睡着,微微的颠簸,小道两旁都是青青的蓬蒿野草,她缓缓睁开眼睛,隔着叶子闻得日光烈烈晒出的青青叶香。 “醒了。”他低头看着她,元婉蓁揉了揉肩,将叶子盖在两人的头上,他满心满意的漫出一种欢喜:“我不怕晒。” 她轻笑一声,问道:“还有多久能入城?” 他轻啄她的额头,“是不是累了?” “不是。”她转过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就是觉着无趣。” “没事,我吟曲给你听,如何?”他邪魅地挑眉,元婉蓁忍俊不禁,旋即点了点头:“好啊!” 他顿时立直了身子,清一清喉大声吼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歌词注解:郊野蔓草青青,缀满露珠晶莹。有位美丽姑娘,眉目流盼传情。} 堂堂前秦帝王,不仅在山间呤曲,还瘪着眉毛,元婉蓁只觉那样子实在好笑··· “哈哈哈···”她笑得一口气还未缓过来,又见他清喉吼道:“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子偕臧···”{歌词注解:有缘今日相遇,令我一见倾心。} 她捂着肚子笑趴在马头上,“哈哈哈···” 见被她笑,苻啸竟有些腼腆的用手指绕了绕鼻子,忐忑:“不好听吗?” “好听···很好听···”她任趴着在笑,苻啸立即又清了清喉,一嗓子扯开竟划破了音:“野···咳···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身边的侍卫一个个都紧抿住嘴,却掩不住偷笑的唇角,苻啸锐利一眼扫过去,个个又都恢复往日的肃严。 “你呤曲一首给君听。”苻啸神色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大概是觉得她适才的笑拂了脸面,元婉蓁捂住嘴,任觉得好笑,待平复了一下后,她也清了清喉,轻呤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秦都,乃见狂且···”{歌词注解:山上有茂盛的扶苏,池里有美艳的荷花。没见到秦都美男子啊,偏遇见你这个小狂徒。} “小妖精···”他将她捆在怀里,“想知道真正的狂徒是何模样吗?” “哈哈哈···”元婉蓁侧歪在他怀里笑得肩膀颤抖,他一把握住她的下颌:“还笑?” “我···唔···” 未等她反应,他的吻已经狠狠地印上她的唇,她想要推开他,他却越捆越紧,吻得她快喘不过气才松开,佯装狠厉道:“下回还敢说我是狂徒吗?” 身边围着侍卫,元婉蓁忽然红了脸,转过头道:“走开!” 他抿唇笑起,“我要走到哪儿去?” “你坐到他的马上去!”元婉蓁指着他的贴身侍卫黎昕,苻啸挑起眉峰,道:“让他陪你走?”说着,他看向黎昕,眯眼:“你觉着呢?!” 黎昕吞一口唾沫,忐忑看向元婉蓁:“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苻啸抬起手就欲向他劈去,“你还敢看?” “属下不敢。”黎昕说完,默默低下头去。 回复(2) 第一百三十五章我从不开玩笑 顺利入城,天际未亮,客栈的厢房里烛光仍是亮着的。 苻啸一夜未合眼,精神奕奕地待在房里和黎昕商讨着营救盈苏的策略。 “今日能如此顺利,必是慕容之首肯过,天明后守备肯定会相当严密,若要进北墨王府,唯有调虎离山之计,方可避开看守。” 黎昕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慕容之自与慕容策结盟就持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为人极是陰险,属下认为,此行陛下还是不要犯险,属下带人去营救即可。” 苻啸摇了摇头,冷笑道:“他再是阴险心思,也及不上慕容策!以慕容策的城府,其实早已察觉出他的心思,只是在蓁儿的一再请求下心软,如此,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说到此,苻啸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五年多的布局筹谋,忍气吞声,最终满盘皆输,只因一个情字。”他望着黎昕自嘲一笑,却没在多说什么。 黎昕觉出他的惆怅,忙转移话题道:“人,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他们会扮作陛下与娘娘的模样,先引开守卫,我们在趁机进府救出盈苏小姐。” 第二日午时,北墨王府。 元婉蓁轻轻推开后门,一步步走进后院里,三年前的这个时节,她刚嫁入王府,院子里四处开满各色金灿灿的桂花,浓香馥郁,游廊边是紫菊,有碧江霞、瑙盘、紫罗繖,红菊有海云红、绣芙蓉、锦荔枝,色色皆是名贵的品种。 她走到枯萎的金桂树下,许多事在脑海里回复,还记得慕容策与慕容之两兄弟坐在石凳上,下棋饮酒,那样的和谐美好,她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好下去。 只是可惜,不过三年时日,昔日的盛景与美好已不复存在。 鞋底很薄,她踏在落叶荒草上有奇异的破碎触感,台阶上杂草丛生,萧疏之气隐隐冲鼻,倍显冷落凄凉。 走到盈苏的房前,苻啸将门外的守卫处死,她紧张地推开门,进去一看,不由一怔,已觉空气中浸满了一种腐朽的味道,而盈苏灰白着脸色躺在床榻上,见是她来,眼中一热,一滴泪几乎就要坠下,远远便向她伸出手来,她忙快跑几步到床边,牢牢握住了盈苏的双手。 盈苏的手异常的冰冷。元婉蓁还未说话,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滚滚落下来啜泣不已。盈苏亦是呜咽,仔仔细细瞧了她一回,方才哭道:“说了不让你来,我已经不能起身了,何必为了我犯险。” 元婉蓁强撑起笑容道:“如今已经来了,我带你走。” 盈苏的身量失去了往日的丰盈,一双手瘦嶙嶙紧握她的手,幽悲一笑道:“也好,今生还能见你一面,我知足了。”说着,她眼神似是看去了很远:“他一个人,我放心不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不知穿得暖不暖,有没有热茶喝···” 听她这样一说,元婉蓁心底里勾起了无尽的悲伤,眼泪滴落在盈苏手上,只听盈苏继续道:“这么多时日,我心里总是觉着有事放不下,今日见了你,我便明白了。” “别说傻话,我带你回秦国,一定会治好你的病···”元婉蓁哽咽地不成语调。 盈苏猛地咳嗽起来,元婉蓁忙拍她的背,想给她倒杯水,却是茶壶上都落满了灰尘,这样的境地下病怎么会好呢! 她仔细用锦帕擦拭了茶盏,倒了一杯来,见盈苏一饮而尽,她才慢慢想要扶起盈苏的身子,道:“我必定是要将你带走的。” “蓁儿,你听我说···”盈苏眼中晶莹一闪,然而泪水终究没有落下来,只是以一种看彻生死的淡然,道:“我的身子已不适劳累奔波,何必拖累了你。” 她推一推元婉蓁的手:“慕容之阴险的很,当年出征前那羹碗里的毒,就是他下的,他害死了慕容策的孩子···如今,慕容策已经走了,他便想将你据为己有···你快走吧···千万别被他抓到了··” 说着,她抬手抚摸元婉蓁的脸,如羽双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泪自目中坠落,“放心吧,他还有我陪着···我们都会好好的···” 苻啸站在一旁紧紧蹙着眉头,以盈苏眼下的状态,看来是不必叫御医进来了。 “别这样···”元婉蓁颤抖地哭泣,将盈苏抱在怀里,盈苏满足的一笑,猛地一声咳出了大团血来,声音渐渐低下去:“我累了,蓁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就算是带我活着···”她逐渐无声,安静地依靠着元婉蓁,握住的手一点点滑落在床沿···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静,元婉蓁将头靠在她头上,泪一滴一滴落在盈苏的眼睫上,“记得你曾说,新婚当夜,你等啊等啊,终是没等来他的身影···你如此待我好···说起来终是因为他···这一切都结束了···呜呜···你在那边好好和他过···从此你们之间,再没有我···” 盈苏没有回应,元婉蓁扬头视线模糊了眼前景象,那些仿佛刻在心底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鲜活,手指触到盈苏的脸颊坚硬冰冷··· 苻啸扶着她,麻木地走出去,她空洞地望着远处,“当年,盈苏握着我的手说,那时繁华正好,我们一见如故,若姐姐不嫌弃,我愿做姐姐的亲人,不贪心,只盼人生永不孤独。” 说着,她颓然坐在草木荒疏地台阶上,失声恸哭,苻啸没有安慰她,只是默默地转身入房,吩咐侍卫安置盈苏的尸身··· 待他再出来时,元婉蓁已不见了踪影,而守在门口的侍卫全都倒在了地上,苻啸猛然一震,黎昕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啊!这···还没一盏茶的功夫···” “应该是刚走···”他发疯了一样怒吼:“快,快追····” 一一一 城西,院落。 元婉蓁被两名侍卫架着走下马车,孟笙迎上来,躬身行礼:“娘娘回来了。” 所有侍卫齐齐鞠礼:“见过娘娘。” 虽然已知道绑她来的是慕容之,但元婉蓁心里任是一凉,被推着走入房内,门合上,她转头便与慕容之的目光相对。 她的身影映在慕容之如火燃烧的瞳孔里,他僵直着身子站起来,脸上渐渐升起笑容:“蓁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元婉蓁冰冷木然地一笑,福身道:“前秦婉妃,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有何贵干?!” 慕容之努力地冷静道:“自今日起,你不再是婉妃,而是我的皇后。” “皇后?”她好笑,压抑了多日的情绪释放,“慕容之,你应该明白,自慕容策被你杀死的那一日开始,我便与你恩断义绝!!” 他凌厉的步子一步步靠近她。 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为了她,他整夜不能安眠。而她,已经跟苻啸情投意合,还做了他的妃子。 深深吸了口气,他终于走到她面前。 第一百三十八章 负了天下又如何! 苻啸垂眸,将手按在她的心口,他恨不得将她的心挖出来,然后吃进肚子里,仿佛如此才会真正拥有。 元婉蓁看着他的手,轻声道:“要我挖出来给你看吗?” “不必了,我已经不想了。”他颓然一声,自她身体里起来,快速地穿上衣衫,那动作快极了,就像是一刻也不愿停留在她身边··· 他的身影消失在通明的烛光中,元婉蓁的心口紧缩,伤心的泪水决了堤,那纠结而复杂的情绪凌乱地结成一张网,越网越紧,直达心脏,一阵狠狠作痛之后,方才罢休。 自那夜后,接连两月苻啸再未来过,她仿佛被他打入冷宫一般,任由漫长黑夜的寂寞与凄凉掩埋,无数个梦魇里尽是苻啸的面容。 而她的泪从未停过··· “娘娘可不能再哭了,眼睛会哭坏的。”琉璃在身边劝慰。 元婉蓁闭了闭眼,眸中干涩刺痛,“陛下在做什么?” 琉璃说得小心翼翼,“陛下在皇后那,听说,皇后有了身孕。” “她有孕了?!”元婉蓁深深吸了口气,心疼得像刀绞一样,眼泪又不住地往下流。 两月里,苻啸频频出入后宫,她越来越不能忍受他留在其他嫔妃宫中,此刻得知皇后有孕,她终于明白,她心里的痛,终于让她明白,她爱上了苻啸。 可是,这份情来的太晚,她明白的也太晚了。 “娘娘快别哭了。”琉璃眼角也湿了,不停地给她擦眼泪,元婉蓁的手压在自己砰砰做跳的心脏上,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琉璃你跟着我也有两年多了,今日,我想你帮我一件事。” “娘娘请说。”琉璃低头应声,元婉蓁哽咽着喉头,“拿刀来。” “娘娘···” “快去!” 琉璃颤抖地拿来一把小短刀,元婉蓁一颗颗揭开衣扣,褪去半边衣衫。 “你去告诉他,我剜心给他看。” 说着,她夺过刀抵在心口上,刀尖一点点刺入肌肤,鲜血如一根线一样向下缓缓滑落,琉璃大惊,慌乱地不知所措,元婉蓁盯着她:“还不去?” 琉璃吓得连连点头,旋即便冲了出去。 她看着自己胸口被越来越多的血渍染红,剧烈的疼痛牵扯着她的神经,而凤凰殿外,琉璃无数次的跪地哀求,内侍也未允许她见苻啸。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苻啸任然没有出现,元婉蓁的一颗心落到了深渊冰底,她麻木的将手中的刀往心口里插进去,剧烈地痛让她窒息,眼前一片昏黑,她冷冷一笑,笑得眼泪迷幻,苻啸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我陪你一辈子。】 笑得太用力,她她咳了一下,一口血涌出来··· 慕容策,慕容之,苻啸,每一个都让她好累,好累啊··· 她的眼皮很沉,身体越来越冷,冷到她没有知觉的闭上眼睛睡去。 深夜,琉璃命小宫女找来王御医救治元婉蓁后,再次来到凤凰殿,趁着内侍不备,闯进凤凰殿前,大声哭喊终于惊动了苻啸。 “陛下,快救救娘娘···” 苻啸陡然睁大眼睛,“怎么了?” 琉璃伤心道:“娘娘拿刀刺进了自己的心口,说是要将心挖出来给陛下···” 心脏猛地一跳,他发了疯一样冲出宫殿,拼命朝温沫宫跑,当跑到殿门前时,王御医就迎上来,擦了把汗道:“陛下,娘娘不大好啊!” 他的脚步蓦然一顿,有霎那的晃神,苻啸眉目跳动两下,一把推开王御医沉默的走进殿内,他站在床边,看着眼前的景象,木然了··· 元婉蓁胸口上插着刀,鲜血流满月白的衣衫,她的一只手还僵硬地抓在刀柄上,这证明,刀是她自己插进去的。 黎昕侧首,看到苻啸的表情木然,刚要试探地叫他··· 苻啸的脸,却突然扭曲,眼中有深刻的痛,整个人都好像要崩溃了··· “救!给朕救!!!!!!” “朕不允许她死!!!!” “不允许!!!!!” 一一一 经过御医们拔刀后全力的救治,元婉蓁冰冷的身子渐渐有了温度,王御医小心替她缠上白纱,将她的伤口裹住,又吩咐琉璃熬药,喂药,换药,这样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深夜,元婉蓁的情况才终于稳定。 “陛下,娘娘不会离开了。”黎昕小声安慰。 苻啸坐在床边,语气强硬,“她敢!她敢走,我绝不会绕过她!” 他的手抚过她失血的唇,她的鼻子,眉眼,心脏的痛像无数的钢针刺着,痛到千疮百孔。 他咬住牙,耳边一次次回响着她的话。 【我心里真的是有你的。】 【要我挖出来给你看吗?】 他太爱她了,他只是想试探她一下,皇后根本就没有身孕,他也没有宠幸于任何妃嫔,此刻,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垂头望着元婉蓁,心里掠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懊悔的痛:“我错了,是我错了···” 沉睡了许久,三日后的午时,元婉蓁迷迷糊糊睁开眼··· 苻啸目光空洞,一脸胡茬,坐在床边盯着她发呆。 黎昕发现她醒了,立马走到床头:“娘娘,你终于醒了?” 元婉蓁微微蹩了下眉,猛地抓住黎昕的手,“苻啸···” 黎昕愣住:“娘···娘···” 苻啸心一震,豁然抓住黎昕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摔,他就俯在元婉蓁面前,低吼:“我在这!是我!” 元婉蓁眉头微蹩,心口处刺痛起来,她定一定神,抬眸看向他,却只是默默落泪,一句话也不说。 苻啸心口一窒,伸出手指为她拭着泪水,越擦越多。 “别哭了。” 他一遍遍认真的擦着她红红的眼睛:“不许哭!” “你不是不来吗?”她眼睛直视着他,泪水依旧如泉眼一般往外涌。 “你冷落我,我也只能这样才将你唤来。”她视线模糊,干涩的唇微微张合:“苻啸,你成功了,我爱上你了。”说着,她眼睛一闭,大颗的泪珠落下,却十分酸苦:“可惜,你却不爱我了。” 他一直想得到她的心,他希望她的心里只有他,如今他终于如愿,可他却没有开心,没有喜悦,一点也没有··· 苻啸重重地撼动着,心口泛出无尽的酸痛:“没有,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他的眼泪滴进她眼中,“是我气性太小了,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在意我,我错了···我错了···” “我掏心给你看?”她挑起凄凉地眉峰,苻啸的眼眸红的泣血:“够了,你已经惩罚我了,我知道错了···” 他的心像被揉进了一把碎玻璃。 元婉蓁摇头,喉咙里模糊卡了两下,发不出声音。 回复(14) 第一百三十八章负了天下又如何! 汹涌的眼泪涌出来,苻啸的瞳仁里只有的她的脸庞,他将头轻轻地贴在她心口的白纱上,唇吻上去:“你是第一个···让我手足无措的女人。” 元婉蓁嗓音嘶哑破碎,缓缓溢出声音:“你这个混蛋···” “对不起。”他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 鲜红的轻纱幔帐拂上他的脸,滟滟红烛,焰光跳跃,映着他的唇吻在她的唇上:“不管你爱不爱我,元婉蓁,我都爱你,无可救药。” 她的眼泪,自眼角慢慢滑落··· “不要再做傻事。”苻啸的手,轻轻捋开她的湿发,手在她精致的脸颊上摩挲,带着深沉无比的心疼。 “我只有你了。”元婉蓁微微磕着眼,反握住他的手,在她的手心里磨蹭地贴着自己的脸颊。 苻啸悠长的睫毛闭合,扶过她的脸温柔的吻下去:“我陪你一辈子。” 朦胧的红光笼在她脸上,她勾出一抹恬美的笑容,动人心弦,她轻声说:“你发誓!” “调皮。”他手指点一点她的鼻子,眼里唯有一种温柔如水,凝视着她,似乎是两个心结的打开,他在她耳边一吻:“君无戏言。” 一一一 一月后,紫宫里。 番外:第二章 你心里有我 皇帝微有几分动容,口中却渐渐转淡:“皇后这样说,是觉得朕会有什么不顺心遂意的事么?” 殿外朝阳色如金灿,如汪着金色的海浪,一波波涌来,碎碎迷迷,壮阔无比。皇后端庄的脸容便在这样的明灼朝晖下渐渐沉寂下去:“臣妾今早听说慎嫔的棺樽在火场焚化时突然起了蓝色焰火,引得在旁伺候丧仪的宫人们惊慌不已。臣妾又听闻愉嫔昨夜虽然顺利产下皇子,但难产许久,自己的身子大受损伤,不免担心是否因昨夜的不祥而引起,伤了宫中福泽。” 皇帝停下手中汤盅,凝神道:“皇后是六宫之首,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皇后的语调沉静而和缓,忖度着道:“臣妾听闻慎嫔虽是在冷宫自裁,但替她收尸的宫人们说,她浑身伤痕,且穿着一身红衣和红鞋死去,怨气深重。臣妾知道慎嫔从前是娴妃的侍女,许多事慎嫔有不当之处。赐死也罢受罚也罢,只是在宫中动用猫刑,还要合宫宫人看着以作训诫,未免太过狠毒,伤了阴骘。” 细白青瓷的汤盏在皇帝修长的指尖徐徐转动,看得久了,那淡青色的细藤花纹似乎会攀缘疾长,蔓延出数不清的枝叶伸展出去,让人辨不清它的方向。皇帝轻哂,颇有玩味之意:“皇后是觉得,愉嫔生育大伤元气,慎嫔棺樽起火古怪,都是因为娴妃私刑太狠的缘故?” 皇后本靠着填满了兰草蕙萝的沙金宝蓝起绒蒲桃锦靠枕,闻言忙欠身道:“臣妾不敢妄言,只是合宫人心浮动,臣妾不能不来禀报皇上。” 皇帝唇边的笑意还是淡淡地定着,眼中却淡漠了下去:“朕说过,皇后是六宫之首。朕曾在年幼时想过,六宫之首若幻化成形,应该是什么样子。朕想了许久,应该便如莲花台上的慈悲观音,心怀天下,意存慈悲,不妄听,不妄语,不行恶事,不打诳语。万事了然心中,凭一颗慧心巧妙处置。皇后以为如何?” 檐下的冰柱被暖阳晒得有些融化,泠泠滴落水珠,晨风吹动檐头铁马在风雨中“叮叮”作响,那深一声浅一声忽缓忽急地交错,仿佛催魂铃一般,吵得人脑仁儿都要崩裂开来。皇后勉强浮起一个笑容:“臣妾妄言了。不过,皇上所说的确是观音的样子,而臣妾虽为皇后,却也只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皇上所言的境界,臣妾自愧不如。” 皇帝的侧脸有着清隽的轮廓,被淡金色的朝阳镀上一层光晕。他的乌沉眼眸如寒星般闪着冷郁的光,让人读不出他此刻的心情。“皇后说得对,人就是人,但所达不到的境界,也可以心向往之。”他微微一笑,仿若无意般挑起别的话头,“就好比朕身边伺候的奴才,从前王钦为人糊涂,肆意窥测朕意,连皇后赐婚对食的恩典也辜负,朕已经惩处了。如今有他做例,其他人都本分多了。” 番外:第三章 雨露均沾 忻嫔最不喜看嬿婉这般嘚瑟,撇撇嘴道:“人说锦上添花便好,要是送礼也送成了落井下石,那便是坏了心术了。” 如懿深知二人平分秋色,彼此之间自然少不得明争暗斗,也懒得理会,只说笑了几句,便也散了。 ————下接书版手打内容———— 第二章皇子 日子安静了几天,这一日秋风习习,寒意如一层冰冷的羽衣披覆于身。 可是外头的阳光却明灿如金,是一个极好的秋日晴好午后,如懿在窗下榻上和衣养神,听着镂花长窗外乳母哄着永璂玩耍,孩子清脆的笑声,总是让人心神放松,生出几分慵怠之意。 这几日皇帝在前朝忙于准噶尔之事。听闻皇帝命令东归而来的杜尔伯特台吉车移居乌里雅苏台,此事引起了新封的准噶尔亲王,端淑长公主额驸达瓦齐的不满,一怒之下便不肯遣使来京参见,扬言必要车移出乌里雅苏台才肯罢休。 准噶尔部与杜尔伯特部的纷争由来已久。尤其乾隆十八年,达瓦齐为夺多尔札权位,举兵征战,洗劫了杜尔伯特部,夺走了大批牲畜、粮草、财物,还大肆掠走儿童妇女,使杜尔伯特部浩劫空前。 车凌身为部落之首,忍无可忍,只得率领一万多部众离开了世居的额尔齐斯河牧坞,动迁归附大清到达乌里雅苏台。 皇帝对车凌率万余众倾心来归的行为极为满意,不仅亲自接见了车凌,还特封为亲王。 以表嘉奖。为显郑重,皇帝特命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筹备接风的礼仪,以表对车凌来归的喜悦之心。 这一来,永珹自然在前朝备受瞩目,连着金玉妍亦在后宫十分得脸。 嫔妃们虽不敢公然当着如懿的面趋奉玉妍,然后私下迎来送往,启祥宫的门槛也险险被踏烂了。 甚至连多年不曾侍寝承宠的海兰,因着永琪的面子,也常常有位分低微的嫔妃们陪着奉承说话。 如懿只作不知,亦不需翊坤宫中宫人闲话,只自取了清净度日。 阳光曛暖,连御园芳渚上的闲鹤也伴着沙暖成双成对交颈而眠,寝殿前的拾花垂珠帘帐安静低垂,散出淡白色的熠熠柔光,一晃,又一晃,让人直欲睡去。 正睡意朦胧间,却听三宝进来悄悄站在了身边。如懿听得动静,亦懒怠睁眼,只慵倦道:“什么事?” 三宝的身影映在海棠春睡销金帐上,随着风动隐隐摇曳不定,仿佛同他的语气一般,有一丝难掩的焦灼:“愉妃小主急着求见娘娘,听说是五阿哥受了皇上的叱责,不大好呢。” 如懿豁然睁开眼眸,睡意全消,心中却本能地不信:“永琪素来行事妥当,怎会突然受皇上叱责?” 三宝喏喏道:“这个奴才也不知了。” 如懿即刻坐起,沉声唤道:“容珮,伺候本宫梳洗更衣。三宝,请愉妃进来,暖阁稍候。” 如懿见到海兰时不禁吓了一跳,海兰向来是安静如鸢尾的女子,是深海蓝色般的静致,花开自芬芳,花落亦不悲伤。 如懿与她相识相伴多年,何曾见过她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汹涌的眼泪冲刷了脂粉的痕迹,更显悲苦之色,而素净的装扮,让她更像是一位无助的母亲,而非一个久居深宫的得体妇人。 海兰一见如懿便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凄然道;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永琪!” 如懿见她如此,不免有些不安,忙携了海兰的手起来,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不问则已,一问之下海兰的泪水更是如秋洪奔泻:“皇后娘娘,永琪受了皇上的叱责……”一话未完,她哭得更厉害了。 如懿见不得她这般哭泣,蹙眉道:“哪有儿子不受父亲叱责的,当时宠坏了的孩子么?”她摘下纽子上的水色绢子,替她擦拭泪水,“好好说便是。” 海兰极力忍了泪道:“皇上命永珹和永琪对杜尔伯特部亲王车凌郑重相待,两个孩子固然是极尽礼数,不肯懈怠,但永琪那孩子就是年轻,说话不知轻重,不好好跟着永珹学事便也罢了,居然私下说了句‘皇阿玛这般厚待车凌,是要将端淑姑姑的夫君放在何地呢?达瓦齐尚不足惜,但也要顾及端淑姑母的颜面啊!’” 如懿心中一沉,倒吸了一口凉气:“永琪说者无心,可是居然被有心人听了去,告诉了皇上是么?而且这个有心人还是他的好兄长永珹对不对?” 海兰哭得哽咽,只是一味点头,半响才道:“永珹也是当玩笑话说给皇上听,小孩子能懂什么?可是皇上……”她忍不住又要哭,但见如懿盯着她,只好攥着绢子抹去泪水,“皇上听了大为生气,说永琪心中只有家事,而无国事;只有亲眷,没有君臣!永琪哪里听过这样重的训斥,当下就向皇上请罪,皇上罚他在御书房跪了一个时辰,才叫赶了出来,再不许他理杜尔伯特部亲王之事!”好好调教些时日,教会他如何管好自己的舌头, 如懿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与她温和的声线并不相符:“不许理便不许理吧。把永琪带回来,好好调教些时日,教会他如何管好自己的舌头,不要在人前人后落下把柄。否则,这次受的是训斥,下次便不知道是什么了。” 海兰悲泣不已,如被雨水种种拍打的花朵,低下了细弱的茎叶:“娘娘与臣妾这么多年悉心调教,竟也让永琪落了个不许理事、备受训斥的地步。臣妾想想真是伤心,这些年来,受过皇上训斥的皇子,哪一个是有好下场的?大阿哥抱憾而死,三阿哥郁郁寡欢,如今竟也轮到臣妾的永琪了。” 檐下的秋风贴着地面打着旋儿冰冷地拂上裙角,如懿盯着海兰,以沉静的目光安抚她慌乱失措的神情。 她的声线并不高,却有着让人安定的力量,道:“海兰,你觉得咱们悉心教出来的孩子,会不会说这样昏聩悖乱的话?” 海兰愣了愣,含泪摇头:“不会。永琪是个好孩子,臣妾不信他会忤逆君父,他只是无心而已。” “是啊,勇气是咱们费了心血教出来的好孩子。可是……”如懿的目光渐次凉下去,失了原有温和、慈爱的温度,“他若的确说出了这样的话,咱们也没有法子。” 如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妆容凌乱的海兰,转过身,语气淡漠如霜雪:“容珮,扶愉妃回宫。她的儿子失了分寸,她可别再失了分寸叫皇上厌弃了。” 海兰望着如懿的背影被一重重掀起又放下的珠帘淹没,无声地张了张嘴,伤心地伏倒在地。 此后,永琪便沉寂了下去,连着海兰的延禧宫也再无人踏足。 落在任何人眼中,失去皇帝欢心的永琪都如一枚弃子,无人问津。哪怕宫人们暗地里议论起来,也觉得永琪的未来并不会比苏绿筠郁郁不得志的三阿哥永璋更好。 更甚的是,海兰的身份远不及身为贵妃的绿筠高贵,更不及她膝下多子,所以永琪最好的出路,也不过是如早死的大阿哥永璜一般了。 人情如逐渐寒冷的天气,逼迫着海兰母子。永琪不愿见人,海兰便也紧闭了宫门。 在人前也愈加不肯多言一句,两人只关起门来安静度日。 偶尔皇帝问起一句:“皇后,永琪到底也是养在你名下的孩子。朕虽然生气,你也不为他求情?” 如懿安安静静地服侍皇帝穿好上朝穿的袍服,以平静如秋水的眉目相对:“皇上叱责永琪,必然有要叱责他的道理。臣妾身为嫡母,不能管教好永琪已然是失责,如何还敢觍着颜面为他求情?” 皇帝满意地颔首:“皇后能如此公正,不偏不倚就好。”他挽过如懿的手,“上朝还早,朕很想再看看永璂。如懿,你陪朕去。” 二人言笑晏晏,再不提及永琪。 而与永琪的落寞相比,永珹更显得一枝独秀,占尽了风光。 因着准噶尔亲王达瓦齐未遣使来京,皇帝并不曾顾及这个妹夫的颜面,反而待车凌愈加隆重。 永珹更是进言,不必对达瓦齐假以颜色。因而到了十一月,皇帝便下谕暂停与准噶尔的贸易。 而更令永珹蒸蒸日上被皇帝援以为臂膀的,是轰动一时的江西生员刘震宇案。 彼时江西生员刘震宇以所著《治平新策》中有 “更易衣服制度”等语被人告发,引来皇帝勃然震怒。 那一日,如懿正抱着璟兕陪伴在皇帝身侧,见皇帝勃然大怒,将《治平新策》抛掷于地,便道:“皇上何必这样生气,区区小事,交给孩子们处置便是了,生气只会伤了龙体啊。” 皇帝凝眸道:“你的意思是……” 如懿拍着璟兕,笑容轻柔恬静:“永璋和永珹都长大了,足以为皇上分忧。这个时候,不是两位阿哥正候在殿外要向皇上请安么,皇上大可听听两个孩子是什么主张,合不合皇上的心意,再做决断也不迟啊。” 皇帝沉吟片刻,便嘱咐李玉唤了两位阿哥入殿,如懿只道 “妇人不得干政”,抱了璟兕便转入内殿。 京城进入了漫长的秋冬季节,连风沙也渐渐强烈。 空气里永远浸淫着干燥的风尘气息,失去了潮湿而缱绻的温度,唯有大朵大朵的菊花抱香枝头,极尽怒放,开得欲生欲死。 如懿闲来无事,抱着璟兕轻轻哼唱不已。 那是张养浩的一段双调《庆东原》,南府戏班的歌伎娓娓唱来,甚合她的心意,那词曲记得分明。 “人羡麒麟画,知他谁是谁?想这虚名声到底原无益。用了无穷的气力,使了无穷的见识,费了无限的心机。几个得全身,都不如醉了重还醉。” 如懿轻轻哼唱,引得璟兕咯咯笑个不已。 外头风声簌簌,引来书房里的言语一字一字清晰入耳。 番外:第六章 清河之死 十二阿哥天资聪颖,断不会出错的。” 悲愁瞬间攫住了她的心,攥得几欲滴下血来:“今日是五七,过世的人会回家最后看看亲人才去投胎。本宫想好好再陪一陪璟兕。” 第十一章相随 然而夜色如涨潮的江水,无声无息便拨染了天空。皇帝让李玉传来话,前线六百里加急战报,要与群臣议事,实在脱不开身。 李玉说得仔细:“大军前锋部队进抵伊犁河畔,达瓦齐却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率部万人,退居伊犁西北方向的格登山,驻营固守,孤注一掷。皇上接到战报便忙到了现下,连晚膳都用得极匆忙。” 如懿明白,亦不勉强,便道:“皇上专心政事,本宫明白,也一定体谅。本宫会替皇上上清香一炷,祭告璟兕。” 与李玉同来的还有凌云彻,他躬身,清癯的面容诚挚而略显悲伤:“微臣向皇上请求,与李公公同来送和宜公主一程。”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青苔般的丝缕潮湿,“毕竟,公主是在微臣怀中走的。” 如懿想起璟兕离开前的一幕,眼中浮起隐隐潮气:“那是应该的。凌大人,谢谢你,让璟兕最后走得不那么难堪。” 他躬身,容色轻淡而哀戚:“那是微臣的本分。” 海兰着一色莲青薄绸衣裙,带着永琪在身边,捧着一个白纱绢袋,里头盛着为璟兕魂灵引路的草木灰,徐徐道:“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召唤五公主的灵魂归来了。” 夜色如纱微笼,素衣的如懿和海兰由内侍与宫女提起莲形铜灯引路,李玉与凌云彻陪护在后,缓步而去。这一夜并不黑,蓊郁桐荫里款款悬着半弯下弦清月,漫天撤落的星子零零碎碎的,散着微白的光。因为早已吩咐了要行璟兕的“五七”之礼,内务府早预备了下去,将长街两侧的石灯都围上了洁白的布缦。 如懿披着一身素淡至极的石青绸刻玉叶檀心梅披风,系带处坠着两枚银铃档,那是从璟兕的手铃上摘下来的,可以让她循着熟悉的铃声,找到自己。容珮抱了永璂在怀中,让永璂和永琪手里各提着一个小小的羊角琉璃题花灯笼。 如懿轻声道:“这一双灯笼,是璟兕从前最爱玩的。”话未完,她的眼眶又湿润了,只得从海兰手里接过一把草木灰撒出,来掩饰自己无从掩饰的伤感。 永琪很是懂事:“皇额娘,儿臣给妹妹照路,她就可以看见地上的草木灰,跟我们在一块儿了。” 永璂牙牙道:“额娘,儿臣和五哥哥一样。” 如懿的指缝间扬扬撒落一把草木灰:“好孩子,这样妹妹就不会迷路了。她就能找着咱们,和咱们走最后这一程。” 凌云彻陪守在如懿身边,轻声道:“皇后娘娘别难过了,仔细风吹了草木灰,迷了您的眼睛。” 如懿的睫毛上盈着一滴晶莹的泪,她极力忍住,别过头去道:“但愿今夜的风不要太大,不要吹散了这些草木灰,迷了璟兕回家的路。” 凌云彻的声音低沉而温暖:“不会的。和宜公主聪慧过人,知道娘娘在等她,一定会回来的。” 如懿并不看他,只是微微侧首:“多谢你。” 并未以官职相称,也不如常日一般唤他“凌大人”,这样简短的语句,无端地让他觉得亲切。然而,他并不能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以略略谦恭的姿态,和李玉一左一右,跟随她身后。 凌云彻看着如懿纤细瘦美的背影,发簪上垂落的碎蓝宝珠珥流苏被风拂动,闪着粼粼的光。他陪在她身后,走过这漫长又漫长的长街,两侧徐徐笔直高陡的红墙,使长街看去越觉纵深,幽幽暗暗,不知前路几何。 他只希望这样的路能长一些,更长一些。 璟兕的灵堂布置在雨花阁内,后头是宝华殿的梵音重重。法师们念着六字箴言,恍如极乐净土。 永璂提着灯笼,学着永琪,将宫人们预备好的灵堂屋顶上的瓦片砸碎在地,极力呼唤:“妹妹,回来!璟兕,你回来!” 永琪极力克制着哽咽声,永璂的声音更稚气,带着浓重的哭音,无限渴盼而伤心。或许在他小小的心里,只要这样高声呼唤,妹妹就会再回到他身旁,和他一起玩闹,一起嬉笑。一如往日。 空气中是瑟瑟的草木香,有白日里阳光曝晒后的勃勃的甘芳气息。如懿跪蹲在灵堂内,将亲手抄录的《往生咒》与纸钱一同焚化在铜盆内。 忽有蛙鸣入耳,如懿有些恍惚,泪水淆然而落,滴在火盆内,引得火苗迅疾跳了一下,腾起幽蓝的火焰:“璟兕最喜欢听蛙鸣声,每次听到都会笑。可是今年,她己经听不到了。” 海兰的笑意温暖如绵,声音亦款款柔丽。她从容引袖,拭去如懿腮边晶莹的一滴泪:“姐姐,璟兕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这些蛙声,她都能听到的。自然了,姐姐的伤心她也会知道。” 阁外的松柏投下长而暗的影子,将她的身影遮蔽得越显纤弱。海兰伸手为如懿掸去袖口上纸钱焚烧后扬起又落下的黑蝴蝶似的灰烬,大大的眼眸流露出无限的担心与关切:“姐姐伤心过甚,人也消瘦至此。璟兕那么懂事,看姐姐伤心,也会伤心的。” 如懿努力点头:“你放心。”她将手中的佛经焚烧殆尽,站起身道:“李公公,凌大人,你们也来陪一陪璟兕吧。璟兕喜欢热闹,人多,她就不会寂寞了。” 李玉躬身入内,与凌云彻各自拈起一往香,在璟兕灵前鞠躬行礼。 礼毕已经极晚。月色薄露清辉,那光晕有些模糊,并不怎么明亮,唯有宫人引路的灯盏,如跳动着的跌宕的心,幽光细细。 前头转弯处明黄的辇轿一闪,容珮忽然惊异,回首道:“娘娘,是皇上的御驾。” 如懿怔了一怔,凝神望去,有无限酸楚突然胀满了心的缝隙:“李玉,皇上处理完政事了么?” 李玉看了看皇帝去的方向,有些诺诺:“大概是已经忙完了吧。” 海兰引首前望,低声道:“皇上去的好像是颖嫔宫里,皇上是去看颖嫔了。” 容珮不满,抱紧了怀里的永璂,低声嘟嚷道:“今儿是公主的五七,皇上忙于前朝的事也罢了。怎么到了后宫也不陪娘娘,反而去颖嫔那里?” 永琪忙拉住容珮的手,肃然道:“容姑姑别说了。” 如懿看了看似懂非懂的永璂,抚了抚永琪的额头,苦笑道:“皇上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这些话,别当着孩子的面说。” 李玉低低道:“今日是颖嫔小主的生辰。” 容珮将永璂递到三宝怀里,啐了一口道:“颖嫔的生辰比得上咱们公主的五七要紧么?” 如懿仰望天际遮住月色的乌云,黯然道:“生辰是高兴的事,五七却是伤心,你会愿意记得哪个?” “可公主是皇上的嫡出女儿……”容珮见如懿心如刀绞,亦不敢再说下去。 海兰神色淡然:“皇上的性子,本就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何况近喜远悲,是人的常性。” 那一刻,如懿是笑着的,可是凌云彻却觉得,那笑意是那样悲切,仿佛再多的眼泪也比不上那一缕微笑带来的伤悲。她的眸子幽怨而深黑,掠过他的眼。 凌云彻的心突然哆嗦了一下,仿佛被利针穿透,那么疼。 如懿独立风露之中,裙角沾染了青石上的夜露。站得久了,经风一拂,只觉肌骨生凉,她不自觉地便打了个寒噤。海兰忙靠紧她的身体,轻声道:“夜凉,姐姐还是回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凌云彻突然很想摘下官服外的披风加于如懿瘦削的肩上,替她挡住凉夜的侵袭。 岁月那样长,衣衫那样薄,即便心无可栖处,亦可稍稍温暖。 然而,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扶住了如懿的手臂,亦按住了被涌过的风吹起的扑展如硕大蝶翼的披风:“皇后娘娘这一路伤心,微臣会陪娘娘走下去。” 海兰的目光中隐约浮起一丝疑虑,深深地看向凌云彻。他顿一顿:“愉妃娘娘、李公公,也都会陪皇后娘娘走下去。” 海兰的脸色稍稍和缓,沉声道:“是,我会一直陪着姐姐。这句话,很早前我就说过。如今,以后,也是一样。” 凌云彻不敢再多言,只是随着众人往翊坤宫方向默默行走。 这一夜,原本是嬿婉侍奉皇帝在养心殿用晚膳,按着寻常,她也会顺势留下陪伴皇帝度过宫中寂寞的夜。但皇帝无心顾她,便去了御书房和大臣们商议准噶尔战事。 嬿婉在暖阁里无聊而期盼地等着,绣了一会儿花,发了一会儿呆,慢慢熬着时辰,到了夜深时分,皇帝出了御书房,她极高兴地迎了上去。皇帝还是推开了她,半含着歉疚笑道:“朕得去瞧瞧颖嫔,今日是她的生辰。” 嬿婉当然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颖嫔的族人为皇帝平定准噶尔战事出力不少,何况满蒙一家,蒙古一直是大清的有力后盾,因而皇帝一直对颖嫔十分眷顾。 嬿婉一直深以家世为憾,这一来自然不悦,却也不敢有丝毫流露,只是以温柔得能滴出水的语调相对:“皇上,今夜是和宜公主的五七之辰。臣妾是怕皇上触目伤情,所以特来养心殿陪伴,皇上何必还要入后宫呢?” 皇帝也笑言相对,只道:“看时辰,只怕皇后已经去雨花阁行过五七的祭礼了。只是今日是颖嫔的生辰,再晚,朕也一定要去看看她的。” 嬿婉情知劝不动,勉强笑道:“皇上要去便早去,何必巴巴儿地到了这个时候才去吵颖嫔妹妹,臣妾也怕皇上明日要早起上朝,格外辛苦。” 番外:第七章 立后 端妃撂开碗盏,端然肃穆道:“皇上惯常吃杏仁茶都不能分辨,若非医者,如何能辨?”她一指吉祥盘中的杏仁茶,问卫临道:“若有产妇不知,每日所食的杏仁茶都是加了少许桃仁粉,便会如何?” 卫临大惊失色,忙跪下道:“若真产妇天长日久服食少量桃仁,孩子纵然在腹中长大,也会胎死腹中,生下的死胎会身带青紫瘢痕。”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寒冬腊月被冻在了结了厚厚冰凌的湖水里,只觉寒意从骨缝间无声无息渗入。玄凌额上青筋暴涨,原本清癯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衔着一抹冰冷如利剑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蕴蓉似想起一事,问道:“若是偶尔还用芭蕉叶蒸煮食物呢?” 卫临冷汗涔涔,忍不住举袖去擦,“若与桃仁双管齐下,胎儿必不能保。但若此间常有让孕妇惊悸忧思之事发生,那么极难察觉是桃仁与芭蕉之效。” 青铜麒麟熏炉卧在地上,熏炉孔内散着龙涎香的袅袅淡烟,那若有若无的青烟弥漫在空气里,似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兜头兜脸将人蒙住。玄凌的眼神飘忽不定,静默无语站了片刻,“甘氏与苗氏屡屡生事,纯元因愧疚致使苗氏小产之事,常常惊悸夜不能寐,又要对两位废妃言行百般隐忍,其实非常辛苦。” 蕴蓉轻轻傍在玄凌身边,声线绵绵如寒针深刺,“表哥,那些只是外因,真正原因乃是这些桃仁和芭蕉,寒性日积月累,才害死了纯元皇后和嫡皇子。” 玄凌半边面孔被光线遮住,唯听见远处永巷传来阵阵更鼓声,大殿深处铜漏水滴的声音越发清晰可闻,一滴,又一滴,似是要在心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他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只静静问:“月宾,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 “皇后被禁足,可是皇后殿中用度所费银资不减,与内务府呈报之数有出入,臣妾忝居四妃之首,协理六宫,皇上命臣妾查处,臣妾不敢不用心,因而夜审皇后身边绘春、绣夏、剪秋三人,不曾想审出银钱数目不对之外,严刑之下绘春为求活命,吐出当日有人指使她以桃仁代替苦杏仁,谋害纯元皇后。”她停一停,似要平息胸臆激荡的气息,“臣妾为防有失,再审剪秋与绣夏,剪秋受不过刑咬舌自尽,绣夏业已吐露实情。” 时间像是被寒气所凝,过得格外的缓慢。玄凌一字一字吐出,“是谁?” 烛火燃得久了,殿中有些暗,只有长窗里透进一缕琉璃瓦上的雪光,笼在端贵妃沉静似水的面庞上,如聚雪凝霜一般,“纯元皇后亲妹,当今皇后朱宜修。” 大殿内恍若沉溺海底般寂寂无声,侧耳,几乎能听到沉香屑在香炉中迸裂的声音,贵妃侧目看我,“被朱宜修所害失子之人,淑妃不是第一个,也未必会是最后一个。” 声音若能噬人,大约也如玄凌此刻一般,“朕记得,为保纯元饮食周全,一应细节皆是宜修经手照顾。朕以为,姐妹情深。” 玄凌目眦欲裂,胸口起伏如海浪潮汐,蕴蓉眉梢眼角皆是雪亮如刀刃的恨意,“纯元皇后如何登上后位皇上心知肚明,朱宜修焉能不恨?焉能不报仇夺位?别看她素日恭谨,其实心肠阴毒,连亲姐姐亦忍心杀害!” 玄凌一把推开她,大步流星出去,一壁吩咐李长,“随朕去慎刑司!” 殿中复又寂静下来,唯余我与蕴蓉和贵妃。蕴蓉按一按鬓上串珠花翠,懒洋洋坐下,轻笑道:“淑妃,你猜皇上亲审的结果会是怎样?” 我立在窗下,向她会心一笑,“蕴蓉妹妹会心想事成,不费今日这番功夫。” 她睨我一眼,“淑妃倒是坐享其成,让我与贵妃费尽口舌。” “我与皇后结怨已深,皇上心知肚明,若我开口,反而不妙。” 蕴蓉笑吟吟看着面容依旧沉静的贵妃,“想来除了贵妃,无人说话能让皇上这样信服。”蕴蓉拍着手道:“也亏了淑妃的心思筹谋,借口月例用度之数不足才顺藤摸瓜抓得出这些事。” “举手之劳而已。”我淡淡道,“放眼宫里,哪怕是你我三人也好,谁宫里没有些个银钱上的亏空,不过借个由头而已。若非皇后已被禁足,咱们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只是……”蕴蓉按着心口,似是受了惊吓了一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还是很怕呢。” 贵妃半晌无言,顷刻,静静道:“事涉纯元皇后,如同在皇上心上插了一把刀一般,皇上断不能忍。”她瞥我一眼,“真要谢,咱们得谢谢死了的安氏,没她留下那句话,咱们至死都不能明白。”她扬一扬脸,吉祥上来扶住贵妃,贵妃披上竹叶青镶金丝飞凤大氅,轻轻道:“陪我去通明殿祈福吧。皇后欠下的债,还得了你的,还得了我的,也还得了蕴蓉的,唯独还不了纯元皇后的。咱们走吧。” 我应声起身,缓步出去。蕴蓉清凌凌的声音直逼上我的耳后,语不传六耳,“淑妃答允我的,不会不算话吧?” 我的话虽轻,却落地有声,“我说过,我无意于皇后宝座。” 她满意,“但愿淑妃说话算话!” 夜色浓稠如墨,寒夜冷雨潇潇,远远望下去是紫奥城连绵沉寂的深宫重重,无数灯火浮荡其间,似星海万里,绵绵无尽,我紧一紧身上一斗珠暗紫妆缎狐腋大氅,依旧觉得阴冷寒气渗人心肺,终究——是高处不胜寒罢了。 番外:第八章 虽然会让我痛 “那,有把握吗?”她垂眸,心里的伤感难言,苻啸不语,片刻才道:“你不必忧心,待收复燕国之后国力会比以往更加充沛。” 她心中酸楚得要沁出血来,却也只能一句:“那就好。”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吩咐琉璃道:“取些茉香酒来。” 她心中一跳,抬眸看着他的目光,直直要看到他眼底去。他依旧是深情而宠溺的目光,和平常并无半分区别。 斟上酒,他握着酒樽迟迟不饮,只盯着微微浮荡的酒发怔,“蓁儿,你知道吗?清河的死让我颜面扫地,进退两难,唯有攻打代国才得已真正的平息。”他叹一口气:“我有时候真想什么都不顾,带着你隐居一处,自在的享受一份宁静与美好,可是,我想却不能做到···” 心惊地一跳,元婉蓁猛地从先前的迷雾中醒悟过来,她自他身上起来,静静地跪在了地上,却不知该说什么,苻啸微微一笑,眼圈却红了:“清河之事不过一战而已,在我心里留不得什么痕迹,唯独你,不过一口酒罢了,我却夜夜不得眠。” 她看着他,忍在眼角的泪珠猛地就滚了下来:“对不起···” “未曾想有朝一日···” 他眼中泪光浮波,元婉蓁跪在地上垂眸哭泣,他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喉间也有了哽咽之意:“我会成为我妻子手中算计的一颗棋子。” 元婉蓁我闻言一震,心下更是难过,“我···”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日我想了一夜,玫妃再是嚣张跋扈,也不过是勾心斗角的那些小把戏,绝不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甚至整个后宫没有一个妃嫔敢如此大胆!思来想去,唯有你!”苻啸一口饮下茉香酒,轻轻地将酒樽放在桌上,“我想知道,你在给我下药时,有没有一丝的不忍?” 她死死咬着嘴唇,心中惶然却任然不敢开口说话,苻啸心中绞痛难忍,沉寂了片刻,道:“在你心里,我究竟置于何地?” 她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 “你,为何要杀了清河不可?”他百思不解,元婉蓁心中狠狠一痛,骤然大哭起来,她的哭声似绞绳一般一圈圈缠上他的脖颈,叫他窒息··· 片刻宣泄后,她仍然垂泪不已,哽咽道:“这一切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你若要罚了我···” 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头无力磕在她劲窝里,更像是无可奈何:“我的心你不是不清楚,我只是伤心,你为何要算计于我···” 回复(3) 番外:第八章虽然会让我痛 苻潇的神色渐渐有些凄微,像被湿凉的晨露沾湿了花瓣的夕颜,“告诉我,为何啊?” 他微微侧首看着她,元婉蓁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她清清茉香的气息裹着她的吻铺天盖地地覆盖了下来。 他连呼吸都被剥夺,迷失在她的唇香里,他主动的回应她,龙性的气息叫她头晕目眩的迷醉,元婉蓁喘了一下,抵住他的额头:“我爱你,我害怕清河将你夺走,我自私了。” 苻啸的脸微微一滞,心间,却有一朵巨大的喜悦绽开,而欣喜之外,也多了心酸和痛,复杂的情绪逼着他疯狂地吻她,啃噬她的双唇,将情绪都发泄在她软香的吻里。 “我喜欢你的自私,虽然会让我痛。” 激烈的吻落幕,她抚摸他的发冠,凝眸问:“你不怪我,不觉得我心狠,不觉得我是个心思毒辣的女人吗?” “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他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地钻进她心里:“我说过,你不用多好,我喜欢就行。” 元婉蓁肩膀轻轻颤着,边笑边湿了泪,他亲吻她的唇:“你就是太任性了。” “你我都不能永生,一生又如此短暂,我就想任性的爱一次,不行吗?”她在他下颌用力亲了一口,苻啸凝着眸子,“我准了。”话落,他指了指自己的唇,元婉蓁笑着奉上双唇:“不准也得准。” “霸道!”他单手紧紧扣住她,元婉蓁皱了皱鼻子:“也是随你学的。” 他掬起她一把长发,迷恋地在唇前亲吻着:“你离开秦国那日,我就想,将来有缘再遇见你,若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就把所有都给你。” 元婉蓁攥了拳,内心里涌起说不出来的感动与欢喜,“十年内秋毫无犯,你生气了吗?” “生了,真的很生气,恨不得把你···”他没有说下去,元婉蓁怔怔地看着他,笑了:“把我怎样?杀了?还是吃了?!” 他邪笑着眯眼,低哑的嗓音带着期许:“想我吃了你吗?” 在他唇上啄了一记,她微侧着脸亲吻他的耳垂:“我想吃了你。” 苻啸僵直了背脊,呼吸变得沉重,眼里染上了浓烈的火焰,见这情形,琉璃忙欠了欠身子,走出去将殿门合上。 如一阵风般,他已经将她抱到了床上,独有的龙香包围着她,他猛然倾身压下来:“你就是个妖精,让我爱不释手的妖精。” 他将她的双腕压在头顶,疯狂的吻压住她的唇··· 一一一 三日后,莲湖广阔,山风吹动树叶时有波浪一样的声音,这样温暖的秋日的午后,元婉蓁似一朵晒在和煦阳光下的花朵,心思愉悦而轻松。 耳边是他好笑的歌声传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她低头,见覆在水光波影中他颀长挺拔的倒影,忍俊不禁地轻笑:“你就只会这一曲吗?” “以往挺多的,如今心里只有这一曲。”他呵呵一笑,龙袖被风带动,飘逸若回转的风,元婉蓁注目于他,轻声道:“怎么今日想起陪我去?” “与你在一块久了,也喜欢清静的日子。”他负手遮住日光,她伸手去握他的手,在接触他手心的一刹那,只觉得他的手温暖干燥,似乎能感觉到他皮肤下的血管隐隐搏动。 下船,他牵着她穿过树林走到,轻轻推开栏栅,元婉蓁似有些触景伤情,刻意不去看床上的衣裳,苻啸却拿起来递给了黎昕:“去洗净了。” 她黯然地好奇一眼,拥着他道:“你为何还要···不介意吗?” “尊重而已。”他轻笑一声,吻落在她额心上,手刮她的鼻子:“你总说我是醋缸子,实际上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小气。” 她的愁帐就这样被他轻易地消散,轻轻点头算是认同,他一双眸子弥漫着温柔:“我想喝你做的鸡汤。” 风吹过她的发丝,撩在脸颊上苏苏地痒,她欢喜一笑:“我做给你喝。” 半个时辰过去,浓稠的汤已在锅里翻滚,香醇的雾气弥漫在眼前,她兴奋地切了一点小菜放入盘子里备好,见汤还需闷些时辰,她便擦了擦手走出屋。 院子的栏栅外侍卫笔直的站着,没见着苻啸的身影,她又往屋子侧边走,看见苻啸龙袍的披风一角在转角处露出,元婉蓁怪怪一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吓唬他一下,可刚走近了,就听见黎昕的声音:“慕容之如今是不足为惧,可慕容策怎么办?他又送来了信笺,请求陛下将娘娘送还予他···” 元婉蓁仿佛没有听清一般,身子一凛,顿了顿便走得更近了一些。 将她送还给慕容策?慕容策?! 苻啸不耐烦地一声,语气里尽是霸道:“当初明是他自己将蓁儿送来的,如今又想要回去,他妄想!” “那,要告诉娘娘吗?”黎昕问得小心翼翼。 “你认为呢?!”苻啸眼中已然是怒火丛生:“你想让她知道慕容策还活着?” “臣是怕纸不包住火,若娘娘知道了···”他的话未说完,就被苻啸的怒火压回去:“那除非他慕容策有本事闯进秦宫来!” 活着!她惊得几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慕容策没死···他没死··· 凉意却自脚底冷冷漫起,冰得她动弹不得,几乎连呼吸都被凝冻了,梗了梗喉元婉蓁难受地捂着胸口,转身想要进屋去,想要逃避这个真相··· 苻啸似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紧张地蹙起眉头,黎昕心中一惊,忙侧头看去,一愣:“娘娘?” 元婉蓁忙掩饰着情绪一笑:“未见着人,还以为你将我留在这不管了呢?!” 苻啸微微皱眉,眼神复杂:“找了多久呢?就不知道唤我一声?” “汤还未熬透,我也是刚出屋!”元婉蓁恍若无事地一笑:“你们在聊什么呢?” 握起她的手,苻啸注视着她:“没什么,就是商议着前方战事。” “这么重要的事,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她说着就欲转身离开,苻啸却拉了她在怀里,英气地一笑:“不重要,什么事都没你重要。” 元婉蓁唇角弯了弯:“又在胡说了。” 见她神色如常,苻啸不由缓缓松了口气,在她耳边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讨厌。”她俏皮地推开他,径自朝屋里走去。 一一一 夜里,温沫宫中,她打发了琉璃与翠芯,独自坐在铜镜前,镜中的自己,容色亦如春晓映霞,仿佛有无限明媚与欢喜从肌肤里满溢出来,她叹息一声,褪去伪装的笑容,在欢喜之中溢出了悲哀··· 慕容策还活着,她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在知道他活着的消息时,她已经爱上了苻啸。 欣喜和悲痛两种巨大的情绪镬住了她。 空气里长久的寂静,每一刻自身边流动的时光都在她的心里研磨着,都变成最残忍的酷刑。 她该怎么办? 若当初不是她,慕容策也不会被六弟算计落得这样的下场,没了身份,说不定此时连一个安慰照顾的人都没有··· 他想夺回自己,可以想见他的处境,多么孤立无助,怎么办?她仿佛听见自己心里重生的爱恋一点一点揉碎轻响··· 她低声哭泣,舍不得苻啸,却又不能对不起慕容策··· 心口在剧烈的震痛着,每一口呼吸都震痛着,她用力吸了一大口气,觉得情绪已到达边缘。 虚脱地支撑着最后的力气走到床边躺下,双目空洞地看着床顶上的鸳鸯,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回忆,慕容策的,苻啸的,如雪片一般横飞而过。 元婉蓁用力抱住头,用了最大的力,似乎想要把自己的脑袋挤爆,想要将这些回忆彻底从自己的脑海中挤出来。 番外:第十章 倾一国之力 只凝望我的神色,道:“或许这话你今朝听来是刺心,可是落魄如我,其中苦楚你又如何明白?”她略停一停,复道:“这昔日尊荣今日潦倒的存菊堂倒叫我住着想的明白,君恩——不过如是。”她看着我愈加复杂难言的神情,淡淡道:“不过皇上对你是很好的,不至于将来有我这一日。只是你不必劝我,出去也只是为了保全我沈氏一族。皇上……”她冷冷一笑,不再说下去。 我欲再说,芳若已来叩门,低声在外道:“请小主快些出来,侍卫的药力快过,被发现就不好办了。” 我慌忙拭一拭泪,道:“好歹保重自身,我一定设法相救于你。” 眉庄紧一紧我的手,“你也保重!” 门外芳若又催促了两声,我依依不舍地叮嘱了两句,只好匆忙出去了。 秋日的夜色随着薄的雾气蔓延于紫奥城的层层殿宇与宫室之中,仿佛最隐秘的一双手,在黑夜里探寻这这深宫里每一个阴冷或繁华的角落或楼阁里的秘密与阴谋,随时随地,叫人不知所措。 我轻悄避开宫中巡夜的侍卫,来到小连子预先帮我安排好小舟的地方,沿着曲折石径潜入藕花深处。 小小的一只不系舟,在我上船时轻微摇晃漾开水波。只觉舟身偏重,一时也不以为意,只解开了系舟的绳子。正要划动船桨,忽然听见有成列的侍卫经过时靴底磔磔的声响。一时慌乱,便往狭小的船舱里躲去。 忽地脚下软绵绵一滑,似乎踏在了一个温热的物事上,我大惊之下几乎叫不出声来,那物事却“哎呦”大唤了一声。 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且似乎熟悉,我还来不及出声,已听得岸上有人喝道:“谁在舟里?!” 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蓬蓬狂窜于胸腔之内。我闭目低呼,暗暗叫苦——万一被人发现,今日所布下的功夫就全然白费了,连眉庄也脱不了干系! 然而黑暗逼仄的船舱里有清亮的眸光闪过,似是惊讶又似意外,一只手紧紧捂住了我的嘴,探出半身与舱外,懒懒道:“谁在打扰本王的好梦?” 声音不大,却把岸上适才气势汹汹的声音压得无影无踪,有人赔笑着道:“卑职不晓得六王爷在此,实在打扰,请王爷恕罪。” 玄清似乎不耐烦,打一个哈欠挥手道:“去去。没的搅了本王的兴致。” 玄清向来不拘惯了,无人会介意他为何会深夜在此,何况他太液池上的镂月开云馆是他的旧居,每来后宫拜见太后,不便出宫时便住在那里,远离了嫔妃居处。 岸上的人好像急急去了,听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他方道:“出来吧。” 我“呜呜”几声,他才想起他的手依然捂着我的嘴,慌忙放开了。我掀开船舱上悬着的帘子向外一瞧,脸上却是热辣辣烫地似要烧起来。 他好像也不自在,微微窘迫,转瞬发现我异常的装束却并不多问,只道:“我送你回去。” 我不敢说话,忙忙点头,似乎要借此来消散自己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他用力一撑,船已徐徐离岸丈许,渐渐向太液池中央划去。慢慢行得远了,一颗狂跳的心方缓缓安稳下来。 紫奥城所在的京都比太平行宫地势偏南,所以夏日的暑气并未因为初秋的到来而全部消退。连太液池的荷花也比翻月湖的盛开的久些。然而终究已经是近九月的天气,太液池十里荷花弥漫着一种开到极盛近乎颓败的靡靡甜香,倒是荷叶与菱叶、芦苇的草叶清香别致清郁。十里风荷轻曳于烟水间,殿阁楼台掩映于风雾中,远处绢红宫灯倒影水中,湖水绮艳如同流光,四处轻漾起华美软缓的波榖,我如同坐于满船星辉中徜徉,恍然间如幻海浮嵯,不由陶醉其间。 见舟尾堆满荷花,我微觉疑惑,出言问道:“已是八月末的时节,连莲蓬也不多了,为何还有这许多新开荷花可供王爷采摘?” 他徐徐划动船桨,颀长身影映在湖水中粼粼而动,萧萧肃肃如松下风,散漫道:“许是今夏最后一拢荷花了。小王夜访藕花深处,惊动鸥鹭,才得这些许回去插瓶清养。” 我仰视清明月光,“王爷喜欢荷花?” “予独爱其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潋而不妖。”他温文笑言。 流水潺湲流过我与他偶尔零星的话语,舟过,分开于舟侧的浮萍复又归拢,似从未分开一样。 我见已经无人,便从船舱中钻出,坐在船头。我的鼻子甚是灵敏,闻得有清幽香气不似荷花,遂问道:“似乎是杜若的气味?只是不该是这个季节所有。” 玄清道:“婕妤好灵的鼻子,是小王所有。”他瞻视如钩弯月,清浅微笑似剪水而过的一缕清风,带起水波上月影点点如银,“山中人兮芳杜若(2),屈原大夫写的好《山鬼》。” 我掩袖而笑压住心底些微吃惊,“王爷似乎有了意中人?”他但笑不语,手上加劲,小舟行得快了起来。 见玄清意态闲闲,划桨而行,素衣广袖随着手势高低翩然而动,甚是高远。不由微笑道:“如斯深夜,王爷乘不系舟泛波太液池上,很是清闲雅适哪。” 他亦报以清淡微笑,回首望我道:“庄子云‘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3)清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富贵闲人一个,只好遨游与兴。”忽而露出顽色:“不意今日能与美同舟。竟让小王有与西施共乘,泛舟太湖之感。” 我略略正色,“若非知晓王爷本意,嫔妾必然要生气。请王爷勿要再拿嫔妾与西施相比。” 玄清轻漠一笑,大有不以为然之色,“怎么婕妤也同那些俗人一般,以为西施是亡国祸水?” 我轻轻摇头,曼声道:“西施若解亡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他不解,“婕妤若如此通情达理,又何故说刚才的话。” 轻拢荷花,芳香盈盈于怀,“范蠡是西施爱侣。西施一介女儿身,却被心爱之人亲手送去吴国为妃,何等薄命伤情。纵然后来摒弃前嫌与之泛舟太湖,想来心境也已不是当日苎罗村浣纱的少女情怀了吧。绮年玉貌被心上人范蠡送与敌国君王为妃,老来重回他身边,可叹西施情何以堪。” 他略一怔忡,清澈眼眸中似有流星样的惊叹划过,唇角含笑,眼中满是锁不住的惊喜,“史书或叹西施或骂吴王,从无人责范蠡。清亦从未听过如此高论。”他忽然撒开船桨一鞠到底:“婕妤妙思,清自叹弗如。”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小舟轻晃,我一惊之下忙抓住船舷,只觉不好意思:“嫔妾只是以己度人,闺阁妄言,王爷见笑。” 许是船身摇晃的缘故,忽然有东西自他怀中滑落,落在我裙裾之上,他浑然未觉,只是侃侃道:“果如婕妤所言,范蠡不及夫差。至少夫差对西施是倾心以待。” 我点头喟叹,“是。夫差是倾一国之力去爱一个女人。是爱,而非宠。若只是宠,他不会付出如斯代价,只是于帝王而言,这太奢侈。” 他似襟怀掩抑,感叹道:“宠而不爱,这是对女子最大的轻侮。” 心中突地一动,他说从未听过我这般言论。而他的话,我又何曾听别人说过,豁然间似乎胸腔之中大开大合,眉庄的话与他的话交杂在一起澎湃如潮,怔怔地说不话来。 宫中女子只求皇帝的恩宠可保朝夕,又有谁敢奢求过爱。纵使我曾抱有过一丝奢望,亦明白弱水三千我并不是玄凌那一瓢。 他蓦地转头,目光似流光清浅掠过我脸庞,“婕妤似乎心有所触,是肺腑之慨。” 兰舟凌波,划入藕花深处,清风徐来,月光下白鹭在粼粼的波光中起起落落,偶尔有红鲤出水溅起水花朵朵。我沉默以对,片刻复又如常微笑:“王爷多心了,嫔妾只是就事论事,也是感叹西施红颜命薄。” 我不晓得,为什么有时候他说的话总叫我触动到说不出话来。微微低头,见湖水浓滑若暗色的绸无声漾过,身上穿着的宫女裙装是素净的月白色,映着流波似的月光隐隐生蓝。有素雅一色落于裙上,却见一枚锁绣纳纱的衿缨(4)兀自有柔和光泽。 银丝流苏,玳瑁料珠,显见是男子所佩的物事,应该是眼前那个人的。本当立即还给他,不知怎的乍然按捺不住好奇心。见他重取了船桨划行并不注意,便悄悄打开一看。 衿缨轻若无物,几朵杜若已被风干,似半透明的黄蝶,依旧保留高贵姿态,幽幽香气不绝如缕。我会心微笑,杜若是高洁的香花。 正要收起衿缨还他,见有柔软一片红色收于袋底,随手摸索出来对着月光一看,几乎要惊得呆在当地。素白掌心上轻飘一抹正是我除夕当夜挂于倚梅园梅树上的那枚小像!小允子手巧,小像容态笑貌纤毫毕现。任何人只消仔细一看都晓得是我。太意外!茫茫然几乎不知所措。只觉得脑中缕缕响起《山鬼》之调,迷迷茫茫似从彼岸而来,隔着虚幻的迷津洪渡,只反复咏叹一句他刚才所说的“山中人兮芳杜若”。 他只管撑舟前行,偶尔赞叹月光如银,良辰美景。我竟然感到心虚,一瞬间辨不清方才与我高谈阔论的那人是不是细心收藏了我的小像与杜若一并珍藏的那人。直到发髻上那支錾金玫瑰簪子滑落砸在手臂上,才疼得恍然醒神过来。錾金玫瑰簪子是日前玄凌所赐珠宝中的一件,我瞧着手工好,款式也别致,便别在了发髻上,连换作宫女服色也不舍得摘下。谁想它打磨的这样光滑,头发一松几乎受不住。乍然一见这簪子,立时想起自己是玄凌宠妃的事实,仓促间迅速决定还是装作不知最好。极力镇定收拾好心绪,把杜若与小像放于衿缨中收好,才平静唤他,“王爷似乎掉了随身的衿缨。” 他接过道一声“多谢”,随即小心翼翼放入怀中,全然不在意我是否打开看过。仿佛我看与不看都是不要紧的事,他只管珍爱这衿缨之中的物事。 我徒然握紧裙上金线芙蓉荷包下垂着的比目玉佩,生生地硌着手也不觉得。只是痴痴惘惘一般出神。 他是何时得到的,怎么得到的,我全然不晓得,费心思量亦不得其法。只是觉得这样放在他身边一旦被人发现是多么危险的事。可是见他贴身收藏,却也不忍说出这话。 云淡风轻的他载着满腹心事的我,他仿佛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此枚衿缨是清心爱之物,若然方才遗失,必是大憾。” 我这才听见他说话,自迷茫中醒转,道:“王爷言重了。一枚衿缨而已。”叹息低微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勉声道:“既是心爱之物,王爷不要再示于人前,徒惹是非无穷。” 他还未及说话,小舟已到棠梨宫后小小渡口。我拾裙而上告辞,想起一事,转首含笑欠身:“有一事请求王爷。” “但说无妨。” “嫔妾于行宫内曾偶遇小小麻烦,幸得贵人相助解围。只是无论王爷听说任何关于太平行宫夜宴当晚的事,都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曾与嫔妾相遇说话,就如今晚一样。王爷如应允,乃是嫔妾大幸。” 他虽不解其中意,仍是微笑应允,“诺。小王只当是与婕妤之间一个小小秘密,不说与第三人知。”他又道:“能与婕妤畅谈是小王之幸,如清风贯耳。日后有幸,当请婕妤往小王的清凉台一聚,畅言古今,小王当为之浮三大白。” 我道:“月有阴晴圆缺,人亦讲求缘分定数。有些事随缘即可,有些事王爷多求也是无益。盛夏已过,清凉台过于凉爽,嫔妾就不前往叨扰了。” 他有一刹那的失神,左手不自觉按住适才放衿缨的所在,转而澹然道:“清凉台冬暖夏凉,如有一日婕妤觉得天寒难耐,亦可来一聚,红泥小火炉愿为婕妤一化冰寒霜冻。”他垂下眼眸,下裳边缘被湖水濡湿,有近乎透明的质感,声音渐次低了下去,也似被湖水濡湿了一般,“清也盼望,永远没有那一日。” 内心有莫名的哀伤与感动,仿佛冬日里一朝醒来,满园冰雪已化作百花盛开,那样美好与盛大,却错了季节,反而叫人不敢接受,亦不能接受。 我不会不记得,我的夫君是天下至尊。而他,是我夫君的手足。 注释: (1)、借用越剧《红楼梦》选段中几句,为宝玉设想的与黛玉的婚后生活,两情融洽。 (2)、出自《庄子列御寇》:“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意指不拴榄绳之船,逍遥自在,令人神往。 (3)、山中人兮芳杜若:出自屈原《山鬼》,意思是我所思慕的人就像杜若般芳洁。是表达情意的诗句。 (4)衿缨:即编结的香囊,男子佩带的小荷包 浣碧 小连子与槿汐早已守候在渡口转弯处,见玄清立于渡口与我一同回来,一时也惊住了,终究是槿汐机警,默默施了一礼,方扶了我往棠梨宫走。 我悄声道:“刚才你们俩除了我谁也没有见到。” 槿汐轻声道:“是。奴婢只是从冯淑仪处接小主回宫。” 小连子紧随身后,一同进了棠梨宫。 众人都被小允子打发在饮绿轩里,我悄无声息回到内堂,换过安寝的衣服,方觉得口渴难耐。才要说话,小允子已经斟了一盅茶来,我喝了一口便推开,想了想道:“去换些别的来。” 小允子陪笑道:“小厨房有燕窝预备着呢,小主要不要用些?” 我点点头,“叫浣碧拿进来。” 小允子一愣,迟疑片刻,终究不敢多问,便让浣碧拿了燕窝 番外:第十一章 黄花草 描写梨花的优美句子 1、一朵梨花,七片花瓣,香味不浓烈,但一大片的梨花簇拥在一起的时候,发出来的芬芳是那么地让人如痴如醉的,我要高歌一大片梨花用最质朴的白色书写最亮丽的篇章。 2、小心地折下一朵小小的梨花,凑近鼻尖,淡淡的泥土味儿,让我很是失望。我本以为这样美的花,应该比兰花更幽雅的清香。看着那铺满一地的花瓣,我不禁想笑。梨花啊梨花,你生来带着泥土的气味,又何必那么急着归根呢?我转身离开了。 3、梨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树上只有零星的花瓣随风摇曳。忽然一阵风吹来,便又有几朵花轻轻地飞舞下来。地上铺着一层层雪白的花瓣,我舍不得踩踏,生怕才坏了它,就这样望着望着。 4、梨花已经开了不少了。它们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挨在一起,远远望去,像一个个嬉戏打闹的白胖娃娃。梨花有的才展开两三片娇嫩的花瓣,摸上去像丝绸一样,丝滑、柔软。有的早已盛开出它那美丽迷人的笑脸。有的还是尚未绽开的花蕾。 5、我们徜徉在梨花的海洋中,只见在虬曲的梨树枝条上,洁白的梨花静静地开放着。有的低垂着脸颊,羞涩地藏起盛开的花朵;有的挺直了花枝直对着你,骄傲地冲着你微笑;有的却像调皮的孩子,躲在新长出的嫩芽后面,偷窥着你。满眼的梨花让我陶醉,我坐在梨园中的秋千上,轻轻地荡来荡去。我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那一树树的梨花已经变成了一树树金灿灿的黄金梨。这是一幅多么让人惬意的田园风光! 6、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花儿开得很稠密,而照不到阳光的枝头就稀稀疏疏地开了几朵,三三两两的。细瞧,梨花是乳白色的,有五六片花瓣儿,像一个个白色的小喇叭。花瓣环抱着细绒花蕊,顶端戴着顶顶红色的小帽子,好像是悠闲、漂亮的“睡美人”。春风柔吹,不时地散发出阵阵清香,令人心旷神怡,舒服极了。有的花瓣已全部开放,像小泵娘的笑脸;有的只开了几片花瓣,像害羞女孩子的脸庞;有的还是花骨朵儿,饱胀得像要裂开似的。 7、远远望去,那一株株梨树,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股股喷泉。而雪白的梨花,就像是源源不断的浪花,在阳光的映照下,在春风的吹拂下,跳跃着、舞动着,洁白如雪,银光闪闪。 8、走近观察,雪白的梨花,那么纯洁,有那么娇丽,那嫩黄色的芽儿,在春风中微微地婆娑着。那一簇簇花朵就在这叶芽儿中间绽开,嫩黄衬托着雪白,是那样的醒目又那样地协调。这是一种多么奇妙地风景呀。怎能不让人神驰,怎能不让人心动,又怎么能不流连往返。 10、轻轻地走得近些,再近些,就像那些被勾了魂儿的人一样,眼中只剩下那唯一。那一朵朵小小的梨花,美得那样纯粹。不可否认,我爱上了那一树的洁白。 11、梨花已经开了不少了,挨挨挤挤的,像一个个可爱的小泵娘,从嫩绿的枝叶间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春的世界。它们有的才展开两三片花瓣;有的花瓣全绽开了,露出黄黄的“小卷发”;还有的是小小的花骨朵儿,像一颗颗洁白的珍珠。 12、走进梨树林,只见枝头上一丛丛一簇簇,满眼都是雪白雪白的梨花。有的已经完全开放,洁白的花瓣围着紫红粉嫩的花蕊。有的刚刚鼓出花苞,绿茸茸的花萼托着银星点点的花蕾。 13、雪白的梨花装饰着整棵大树,几朵梨花簇成一团像无数个小雪球,挂满了枝头。小小的花瓣在绿叶的衬托下显得清新极了! 15、在梨花丛中穿梭着,风儿掠起一片片梨花,飘飘撒撒,时不时掠过一只只翩翩越舞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它们为梨花增色不少。只是,此时我已分不清,周围的飞舞着的白色精灵是纯白的蝴蝶还是洁白的梨花,抬头又是白茫一片,朦胧的一片,真是绝美,我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也是纯白的了。 16、我不喜欢那些娇嫩鲜艳的花,我却喜欢梨树上那绽放着象征着纯洁的梨花,它洁白的花朵,让我想起一首古诗来: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梨花也是这样,满树洁白如银似雪的花朵。我站在自己家的门外,就能闻到一阵清香扑面而来,引来了许多蜜蜂,他们为着那些花跳舞,嗡嗡的叫着,像是在唱歌! 17、我弯下身,拾起脚边的一朵梨花,轻轻地托入掌心,借着直射而来的暖暖阳光静静端详她。隐隐地,鼻子有些发酸。然后,眼前一片模糊。泪光中,叠印在我眼前的是母亲那和善、慈祥的面容。 18、瞧那一朵一朵娇小的梨花,片片花瓣洁白无瑕,就像那拍打着金色沙滩的海浪,也像那小泵娘裙上的蝴蝶边,那么惹人怜爱。 19、清晨,白璧无瑕,大地从沉睡中清醒,梨花也充满着蓬勃的朝气。梨花没有玫瑰的妖娆美丽,没有菊花的傲然脱俗,然而它却是我最喜爱的花,雪白的花瓣在露珠的清洗下变得晶莹透亮。 20、梨花千姿百态,有的羞涩地打着朵儿,像一颗颗洁白无瑕的小珍珠挂满了枝头;有的已经张开了几片花瓣,像一个个白色的小喇叭,花瓣环抱着细绒花蕊,顶端戴着红彤彤的小帽子,犹如悠闲,美丽的“睡美人”;有的已经盛开了,雪白的花瓣就像仙女那白色的纱裙,随风飘舞,又像是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番外:第十二章 薄春暮 暖阁里的都是侍过寝的嫔妃,自然懂得“精神气儿不好”是什么意思。海兰怕恪贵人不自在,索性看着别处的影子装聋作哑。 如懿听了这话头,便知不好劝说,只得拉了她起身:“好了,这事儿也不怪你。皇上的心自该在前朝,如今西陲的战事揪着皇上的心呢。” 她不劝尚好,一劝,恪贵人哭得越发厉害:“臣妾向来不是很得皇上喜欢,不过每月侍奉皇上一两回。可这些日子,不止臣妾,许多姐妹都瞧了皇上的脸色。是不是豫嫔一入宫,臣妾等都没有立足之地了呢?” 如懿听得话中有话,便问:“除了你,还有谁?” 恪贵人掰着指头道:“恭贵人、瑞贵人、禧贵人,连颖嫔姐姐都吃了挂落儿,只不过都咬着被角偷偷儿哭罢了。唯有恂嫔,她也被送了出来,只她不在意。” 她说起的,多是蒙古嫔妃,一向又要好,闺房里自然可能说起。如懿听得心惊肉跳,只维持着面上平和:“那又干豫嫔什么事?” 恪贵人眼神一跳,有些胆怯,旋即咬着手里的水红绢子恨恨道:“皇上只说豫嫔会伺候人,唯她没有被早早送出来。” 呵,是如懿疏忽了,只看着是记档上侍寝的日子,却未注意时辰。如懿安慰了恪贵人,便叫好好送回去。海兰睨她一眼,摇了摇头,只道:“恪贵人一说,臣妾可越发好奇豫嫔了,可是什么来头呢?” 这一日逢着李玉不当班,如懿便唤来了他细细追问。李玉忸怩得很,浑身不自在,吞吞吐吐才说了个明白。原来这些日子侍寝,唯有豫嫔最得眷宠,皇帝一时也离不开,而若换了旁人,次日皇帝便有些焦躁,要去唤齐鲁来。 事已至此,如懿亦不能再问,又细细问了皇帝饮食睡眠,倒也如常,也只得打发李玉走了。 如懿心事重重,海兰知她忧心,论起御花园春色繁盛,特意便带了她一同往园子里去。 如懿与海兰挽着手,漫步园中看着春光如斯,夭桃娇杏,色色芳菲,不负春光,怡然而开,便道:“好好的闷坐在宫里说旁人的闲事,还不如来这里走一走呢。春色如许,可莫辜负了。” 海兰笑吟吟道:“皇上不肯辜负六宫春色,雨露均沾,咱们也且乐咱们的便罢。” 花木扶疏,荫荫滴翠,掩映着一座湖石假山。山前一对狮子石座上各有一石刻龙头,潺潺清水从中涌出,溅出一片蒸腾如沸的雪白水汽。假山上薜荔藤萝,杜若白芷,点缀得宜。一座小小飞翼似的亭子立在假山顶上,一个着茜桃红华锦宫装的女子正坐亭中,偶有笑语落下。 “本宫的母家博尔济吉特氏历来只出皇后,本宫仅为嫔位,自然是委屈了。” 似乎是宫女的声音:“皇上不是答应了小主会即刻封妃么?咱们赶在恂嫔前头成了妃子,可不是打了霍硕特部的脸?小主可是为老王爷争气了!” 豫嫔的声音趾高气扬:“不仅是妃位,贵妃,皇贵妃,本宫都会一一得到。左右皇上宠爱本宫,不喜旁人,本宫有什么可怕的。” 那宫女道:“皇上如此宠爱小主,旁人都成了东施丑妇,看也不看一眼。即便哪日废了皇后由您顶上也是有的,谁叫咱们博尔济吉特氏专出皇后呢!” 豫嫔笑得欢喜而骄傲:“可不是?从太宗的孝端皇后、孝庄皇后,世祖的孝惠皇后,咱们博尔济吉特氏可是出了不少皇后的。如今的皇后也不过是皇上的续弦继妻,那中宫的宝座能不能坐稳,还是两说呢。” 二人笑语得趣。海兰驻足听了半晌,冷笑一声:“皇上要封豫嫔为妃?怎的娘娘与臣妾都不知晓。” 如懿低头拨弄着护甲上缀着的红宝石粒,不咸不淡道:“这样的话,自然是枕畔私语了。且只是封妃,有什么可张扬的。本宫瞧她恨不得坐上后位才高兴呢!” 海兰蹙眉,嫌恶道:“小小妃妾,也敢凌辱中宫!姐姐也该让她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如懿蕴起一抹笑色,清怡如天际杏花淡淡的柔粉:“此刻豫嫔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本宫何必去惹这个不痛快。且一次传杖就能灭得了一个人的野心么?笑话!”她神色淡然,转脸道,“听说这阵子纯贵妃身上一直不大好,咱们去瞧瞧她。她也可怜,日夜为了儿子熬心血,也是撑不住了。” 海兰虽然着恼,但如懿这般说,也只得随着她去了。 二人看过绿筠,已是傍晚时分。陪着皇帝用膳的是嬿婉。如懿行经永寿宫,看着传菜的太监陆陆续续鱼贯出入,十分齐整安静。皇帝用膳,想来满、蒙、汉菜色齐全,一时流水价往来。海兰眼尖,忽然努了努嘴,见对面长街的转角根下,一个小宫女伸着半个脑袋盯着永寿宫门口。那宫女本掩着身子,若非偶尔被风卷起浅绿裙角,暮色四合之际,倒也不易察觉。 容珮撇了撇嘴,不屑道:“如今底下人越发没规矩了,争风吃醋都派人盯到别人宫门口了,也不管教管教。” 如懿便问:“你认得她?” 容珮点头:“鬼鬼祟祟的主子便有鬼鬼祟祟的奴才,上不得台面,是豫嫔带来的宫女朵云。” 如懿也不多留,只作没瞧见,对三宝道:“留神着点儿。”三宝应承着,众人照旧回宫不提。过了两日,三宝便有了消息:“朵云什么都没做,只看着皇上用膳完毕,便走了。” 如懿思忖片刻:“皇上近日用了什么菜色,你都查了么?” 三宝抹着额上的汗:“都问了。御膳房的规矩,皇上每顿所用菜色大多不同,十日之内绝不重样。倒是皇上喜欢御田米煮的白米饭,每日都用。”他靠近,低声道,“奴才还查了,为皇上做御田米饭的,是与豫嫔小主沾亲带故的。” 如懿眼神一跳,旋即淡然,挥了挥手:“下去吧。” 次日,皇帝下朝,来翊坤宫看过了永璂,便与如懿说起豫嫔封妃之事:“恂嫔虽然年轻,但总是冷冷淡淡的,不如豫嫔温柔热情,又出身高贵。” 如懿脸上瞧不出分毫不悦之色:“说来博尔济吉特氏本是比霍硕特部尊贵些。” 皇帝以为她赞成,便也中下怀:“朕给豫嫔妃位,也是给她母家脸面。所以皇后,豫嫔封妃的礼仪,一定要格外隆重。” 如懿答应着,一脸欢愉得体:“豫嫔既得皇上心意,臣妾一定会好好办妥封妃之事,务求体面风光。” 皇帝走后,如懿便唤来豫嫔密密商量封妃之事。如懿的谦和之色,让豫嫔愈加得意,连容珮奉上的一对金凤双头珊瑚珠钗亦不客气地笑纳:“皇后娘娘如此厚爱,臣妾也不敢推辞了。” 如懿含笑:“本宫年纪渐长,看你们几个年轻的伺候皇上如此妥帖,本宫自然高兴。” 外头有乐声传进,如丝如缕,悠扬清逸,反反复复只唱着同一首曲子。 “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1] “……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如懿闻声侧耳倾听,不禁轻吟浅唱。 豫嫔听了数遍,也生了好奇之心:“怎么皇后娘娘很喜欢这首歌么?外头的歌姬一直在唱这首呢。” 如懿温柔的面庞泛起无限怅惘:“这首曲子是唐玄宗的《好时光》。本宫与皇上多年相处,皇上最爱在晨起时分听这首曲子。如今本宫年长,不比你们时时能见到皇上,所以唤来歌姬解闷罢了。” 豫嫔“哎哟”一声,眸中晶亮一转,侧耳听了片刻,掩唇笑道:“娘娘是中宫皇后,怎么会见不到皇上?可是怪臣妾陪着皇上太多么?” 如懿抚着云鬓青丝,苦笑道:“色衰而爱弛,每日晨起看见新生的白发,就提醒着本宫青春不再。而太年轻的女子,娇纵任性,皇上也未必喜欢。如你这般解风情,又有大家名门的尊贵,最合皇上心意。所以新人里头,皇上也只属意你封妃。” 容珮忍不住插嘴:“是呢。令妃娘娘入宫多年,儿女成群,也不过是妃位。小主真是前途无量。” 如懿越发器重,扶住豫嫔的双手:“册封礼的事本宫会为你安排好,一定让你风风光光,享受博尔济吉特氏该享受的荣耀。” 豫嫔饱满如银月盘的脸上洋溢着无可掩饰的喜悦,欠身告退:“那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她说罢,便扶了侍女的手大剌剌离去。容珮见她这般,忧色忡忡道:“皇后娘娘近日爱听这首曲子也罢了,怎么好好的让豫嫔听去,窥知了皇上和娘娘的喜好。好没意思。” “有没有意思,不在这一时!”如懿轻轻一笑,“如今本宫算是知道豫嫔的好处了,待字闺中久了,竟是个妇人的体貌,稚童的脑子。难怪是男人都会喜欢。”她侧首取过一把小银剪子,看着镂雕云龙碧玉瓶中供着一捧捧碧桃花,挑了数段有致之枝,一一利落剪下,轻轻哼唱:“莫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1]此词出自唐玄宗李隆基的《好时光》,词中着意描写一位倾国丽人,莲脸修眉,年轻貌美,希望她能及时“嫁取个”多情郎君,莫辜负“好时光”。这首小令,抒情委婉,描写细腻,对后世词风有一定影响。《开元轶事》云:“明皇谙音律,善度曲。尝临轩纵击,制一曲曰《好时光》。”方奏时,桃李俱发。后所度诸曲皆失传,唯“好时光”一阕仅存。 热书推荐:猫腻大神新作《》、忘语大神新书《》、陈风笑新书《》、尝谕大神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