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成茧》 简介 从小体弱多病的我,因为住院而留级,开学那天,面对一个同学都不认识的校园,我胆怯了。因为留级的自卑加上原本就性格内向,我不敢和班级上的任何人说话,远远地躲在一个角落里。可是有一个叫夏紫星的女生却注意到了我,她把我拉到人群里,无所顾忌地跟我开玩笑,之后我就一直很依赖她。 她很漂亮,很活泼,甚至有点火辣,还有点叛逆。她带着怯懦的,被一直认为是乖乖孩的我翘课,坐摩托车,偷偷溜进酒吧。她还把她的男朋友唐锦和好哥们龚柏泉介绍给我,我的生活从此从黑白变成了彩色,精彩无比,我也因为她一天天变得开朗起来。 在和紫星越来越亲密的同时,我发现她身上总是带着淤青和伤痕,甚至还被打破了头,我才知道紫星的出生很不好。她的父母在刚生下她不久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之后她就被交给她的叔叔养,她叔叔是个酒鬼加赌徒,她要不停地打工挣钱养家,还要时常承受叔叔的暴力。紫星爱唱歌,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歌星,然后永远远离她的叔叔。 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是紫星很坚强很乐观,在她的感染下,我也变得乐观起来。 我以为我可以和紫星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可是紫星离开了我们。在她的生日派对她,她宣布她之前参加电视台举办的选秀节目中,被经纪公司看中了,并且把她签了下来。她打算休学,朝演艺圈发展。那晚,唐锦很消沉,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落寞过。后来紫星休学了,电视上大街小巷的广告栏上渐渐多起她的身影,而她也离我们越来越远。唐锦越来越消沉,还在比赛上扭伤了脚。他的伤势远比我们想想中严重,需要动手术,而且手术后要修养三个月。不能打篮球的唐锦就像没有了羽翼的鸟儿,消沉而落寞。我看了非常难受,我想了许多方法,试图让唐锦振作起来,可是没用,唐锦等待的人并不是我。 龚柏泉看不下去,我这里傻傻的,一厢情愿地为唐锦付出。他向我表白了,发誓会全心全意地对我。我犹豫了,一边是一直深爱着我的龚柏泉,一边是我一直暗恋的唐锦。在摇摆不定中,我依旧去医院看望唐锦。谁知道他突然抱住我,哀求我永远不要离开他。我心软了,拒绝了龚柏泉,决定一直陪伴在唐锦身边。 之后,我过了几天幸福的日子,我天天陪伴着唐锦,他也终于对我笑了。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可是,某天紫星来了,她带着鲜花来看唐锦,我无意间撞见他们拥抱在一起,才突然醒悟,唐锦深爱的依旧是紫星,我只不过是个替代品。离开了好久的紫星并没有看出我对唐锦的感情,给了我们三张歌迷见面会的票。望着舞台上光彩夺目的紫星,我第一次讨厌她甚至恨她,她是那么自私而任性,可是又那么的优秀。 某天紫星突然跑来找我,说她怀孕了,是一个当红歌手的小孩。我去找那个歌手,他根本不想负责,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还来调戏我,我气急了打了他一巴掌跑了。我照顾了紫星几天,又陪她去做了人流,她叮嘱我不要告诉唐锦,于是我打算守口如瓶。 受了感情伤害的紫星发现还是唐锦对她更好,又回到了唐锦身边。心灰意冷的我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学习中,这期间龚柏泉一直非常照顾我,虽然他知道我是不可能喜欢他的。高考那天紫星被爆出身世还有曾经的不良经历,以及堕胎的事情,人气一落千丈。她认为是我说出去的,跑来质问我,还打了我一巴掌。我非常震惊,却有口难辩。紫星和唐锦分手了,他们一个把我当仇人,一个对我非常冷漠。我感觉我被全世界抛弃了,幸好还有龚柏泉相信我,坚定地陪在我身边。 高考放榜,我以优越的成绩考上了梦想中的北大,唐锦和龚柏泉考上了我同一个城市的二流大学。放榜那天爸爸被查出得了肺癌,家里钱都拿去治病了,我本想放弃读大学的,可是妈妈不让,于是我打算半工半读。 在北京再次遇到唐锦,他完全变了,变得非常的坏,喜欢玩弄女孩子的感情,我心里非常难过。紫星开始走性感路线,之前玩弄了她感情的那个人气歌手给她写了几首歌,她的人气又一下子上来了,还接拍了几部戏,比之前更加红了。在咖啡厅里当服务生时,我碰到了紫星,她变得非常高傲,不过似乎不再恨我了,偶尔会过来喝咖啡跟我聊几句。爸爸的病一直没好,需要很多钱,跟紫星聊到时她说能够帮我安排一份马上能赚到一大笔钱的工作,我很高兴。可是去工作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是要我拍艳照。我不肯,被打了一顿,被他们强迫拍了几张,才放我走。回去之后我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躲在宿舍里哭了好几天。我知道我被紫星骗了,而且也没拿到钱,我打电话给紫星问她为什么,她说是我的报应,我才知道紫星根本没原谅我。 接下去几天,我在宿舍里躲了好几天,不敢出门,可是事情还是爆开了。我的那些照片被传到了网上,很多同学都看到了,学校也知道了,我被学校勒令退学。走投无路的我选择自杀,被龚柏泉救下,龚柏泉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陪在我身边。我打了他,赶他走。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没有资格接受他的爱了。看着龚柏泉伤心的离开,我的心如刀绞。 回到上海后,妈妈没有怪我,我在家待了好几天,整天就跟做梦一样浑浑噩噩。某天,妈妈说有个远房的很有钱的亲戚知道我们家的事,愿意资助我们一大笔钱,给爸爸看病,也供我去外国读书。爸爸的病好后,我就出国了。 我在国外念了电视传媒专业,毕业后被国内的电视台直接聘用。在国外呆了五年后,我终于回国了。工作之余,我被同事拉去酒吧,看到紫星在那里驻唱,才发现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原来紫星在三年前得罪了一个很有势力的人,被封杀了,无法在演艺圈混下去了,落得现在这样落魄的下场。 龚柏泉现在是一名知名的摄影师,我做一期专访节目时,采访了他。唐锦继承了家里的产业,管理着一家外贸公司,偶尔在酒店碰到了他,我才发现我其实一直没忘记他,只是大家都知道物是人非,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我被电视台的部门经理追求,开始和他交往。在订婚那天,我接到了龚柏泉从悬崖上失足摔死的噩耗,唐锦才告诉我当年给我们家一大笔钱资助我出国留学的就是龚柏泉。可是龚柏泉已经跟我阴阳相隔,我再也没有机会回报他。我捧着他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哭得跪倒在地。 第一章 我们曾以为,那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 然而,那些喧闹…… 微笑。 拥抱。 眼泪。 不过只是为了,迎来这一场花葬。 1 那年,我因为住院休学了大半年,所以当大家在为升入大学激动得睡不着觉时,我成为复读生依旧留在原来的高中。 开学那天,空气中漂浮着栀子花的香气,天气非常晴朗,校服裙摆在泛白的阳光下绽开一朵朵藏青色的花朵,一张张新鲜面孔在蓝天下笑得灿烂夺目。 而我,却抓着书包的背带,忐忑不安地望着校门口,那曾经如此熟悉的学校,现在看来是那么的陌生。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在我住院那段时间变了,那曾经的熟悉和美好都不复存在了。 心里有一种强烈的不甘和酸楚,鼻子酸酸的,我强忍着眼泪,不想在人群中落泪,免得惹来诧异的目光,把自己置身更加不堪的境地。 要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的,我对自己这样说。想着放学后能够吃到妈妈给我准备的点心,作为激励自己的奖品,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踏入了校门。 可是,当我踏进教室时,原本鼓起的勇气又被轻易地摧毁了,我复读的班级依旧是原来的班级,可是一切都变了,教室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这些陌生的人占领了原本属于我们的教室,然后又毫无自觉地放肆地笑着。 我望着一教室陌生的人,不知所措。教室里的人察觉到了我,停下了交谈,然后转过头诧异地望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这让我惶恐不安,仿佛被人脱光了衣服丢在众人面前似的,只想立刻转身逃离。可是,我还是忍住了。 “……这是谁啊?不是我们班上的吧……” “……听说我们班上来了个复读生,恐怕就是她吧……” 我听到有人小声议论着。 那些言论让我的脸火烧似的烫了起来,为了不让大家看到我窘迫的样子,我低下头找了个角落,然后一屁股坐下。 我抱着书包,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我不希望任何人注意到我,我害怕有人盯着我。我拼命地低着头,不敢面对任何人。 周围的人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聊天说笑,可是没有一个笑容是属于我的,我就像被遗忘的一株小草般,静静地待在角落里。 时间是那么的难熬,一分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带一本小说到学校。如果此时有本书在手里,我就可以伪装看书,不至于像现在一样,什么都做不了,显得那么的突兀和窘迫。 “嗨,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一个手掌搭在我的肩膀上,让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仓皇地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女生,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子。 她向我微笑着,线条柔和的嘴唇上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烁着纯净的光泽,乌黑的头发柔软地垂落在肩膀上。似乎是知道自己有多漂亮,所以她美得更加明艳动人,甚至张扬。 “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到我望着她发愣,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没想到突然会被问及名字,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我仓皇地回答:“我……我叫向宇。” “下雨的雨?” “不,宇宙的宇。” “咦?……和你一点都不符合呢。”女生歪着头,手指点着下唇,打量着我喃喃道。 我的脸微微发烫,窘迫地低下头:“我爸爸希望我能像宇宙一样强大,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一直以来都不喜欢父亲给我起的这个像男孩子一样的名字,所以我最讨厌,不,应该是最害怕别人问起我名字。因为每次别人听到我的名字都会非常诧异,然后嘲笑我的名字。 “呵呵,有意思。”女生饶有趣味地笑了笑。 我诧异地抬起头,因为她是第一个觉得我的名字有趣的人。 “我叫夏紫星,夏天的夏,紫色的紫,星星的星。”她若若大方地朝我伸出手,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 “你,你好。”我愣了一下,诚惶诚恐地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手掌的柔软和温暖,心里似乎也一下子被温暖了似的。 “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刚才我被点到了,她们让我来和你搭讪。”她毫不隐瞒地对我说。 “原……原来是这样……”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失落,想想也觉得理所当然,像我这么普通的人,怎么可能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注意到呢。 夏紫星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失落,伸出手,拉起我说:“好啦,你过去跟我们一起玩吧,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无聊!”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紫星拉到了邻桌的那群女孩子中央。 “我完成大冒险了,继续游戏吧,向宇也加入我们。”她笑着对那群女孩子说。 “好啊,不过被点到的话不能逃哦!不管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都要选一个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笑着提醒我。 “嗯……好。”我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忐忑不安地坐到她们中间,生怕被点到,然后被提过分的要求。 可是事情比我想想的还要糟糕,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被点到,我感觉自己就像个透明人,被所有人忽略了。坐在有说有笑的这群女生中间,我明显地感觉到格格不入。 上课铃声响后,我一个人失落地回到座位,心里一阵凄凉。 变了,所有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我曾经非常喜欢的学校,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了。虽然它还是以前那个学校,可是某些东西已经变质了。 因为我是复读生,所以所有人都对我敬而远之,生怕被我的晦气传染似的。中午,当大家兴高采烈地走出教室后,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吃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面包。 吃着吃着,我发现原本是甜味的面包变咸了,我才发现是我的眼泪渗入了面包里。 “你怎么哭了?” 这时,一个清新悦耳的声音出现在我头顶,我愣愣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是夏紫星。 她站在我面前,疑惑地望着我,“你怎么哭了?是面包不好吃吗?”她弯下腰,伸出手指从我的手中捏下了一块面包。 “等,等一下!”来不及等我阻止,她已经把面包塞入了嘴里,然后咀嚼着。 “确实味道一般般呢……”她吞下面包,然后皱着眉感叹道。 “那,那面包浸了我的眼泪……”我的脸涨得通红,望着面前的夏紫星,窘迫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关系的,如果让你把自己流的泪吞下,不是太惨了吗。”夏紫星朝我眨了眨眼,笑得像个天使。 我浑身一震,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原来她是故意的…… 一股莫名的暖流流进我的心里,我的眼眶热热的,心里堵得难受。 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傻傻的我,当着紫星的面哭了。 “好了好了,有必要为了一个难吃的面包而哭吗?我给你吃我的便当好了。” “呜呜呜……不用了……谢谢……” 2 如果不遇到紫星,那我的人生会是怎么样? 我一直这么想着,可是想象不出来。 放学后,大家三三两两结伴回家,我收拾好书本,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虽然已经放学了,可是操场上依旧聚集着许多人,篮球场上有几个高帅的男生正打着篮球,场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女生。几乎所有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场中心正运球冲向篮板的帅气而高瘦的男生。 他叫唐锦,学校的校草,就算是我这样孤僻内向的女孩子也知道他的大名,他不单成绩好,运动也很出色,聚所有光环于一身,是所有女生爱慕的对象。和我这样的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 毫不留恋地瞥了操场一眼,我便转身走出了学校。 “小宇,今天课上得怎么样?累不累啊?” 因为是出院后第一次上学,所以妈妈非常紧张,一看到我回家便忍不住问东问西。 “不累,挺好的。” 我强颜欢笑,不想让妈妈看出我的不快,因为我知道,在我住院的那段时间他们已经操心得够多了。 “好啦,快去洗洗手,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松子蛋糕。” 妈妈笑眯眯地对我说。 我冲她笑了笑,然后小跑进卫生间。 洗完手出来,看到餐桌上已经摆上了蛋糕和巧克力牛奶,心里顿时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嗯,好好吃啊!” 为了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我拼命地往嘴里塞蛋糕,然后让自己看起来很有元气般,边吃边赞叹个不停。 这招非常有效,妈妈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以为我在学校很快乐,放心地回到厨房做晚餐。 吃完蛋糕我回到自己房间,然后开始做作业。因为是之前学过的内容,所以很快便轻松地做完了。 其实我的成绩不错,落下了大半年的课我也有信心考上大学,可是我却错过了最重要的高考,所以迫不得已只能复读。 做完功课后,我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因为休学了大半年,所以以前的同学也大多失去了联系。在大学的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突然很想知道,我很羡慕他们踏入了新学校,开始了新生活。而我,就像一部被设定好的时钟,依旧在原地走。 第二天,因为并没有任何台风地震之类的不可抗逆因素,所以我照例要去学校。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曾被评为三好学生的我,站在校门口时却有了想逃学的冲动。 香樟树下,学生们背着书包陆陆续续地走进校门,我咬了咬牙,闭着眼转过身,可是才刚转过身,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叫声。 “这不是小宇宙吗?” 说话间,有人从后面伸出了手,拉住了我的领子,阻止了我逃跑的脚步。 我转过头,看到夏紫星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笑容里带着几份促狭。她今天扎着一个马尾,校服外披了一件洋红色的开衫。当时,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么漂亮的她,却有一种男生般的帅气。 “夏……夏同学……” 我颤巍巍地望着她,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孩子般心虚。 “学校在那边,你这是要去哪呢?” 夏紫星挑了挑好看的眉,像审问犯人般审视着哆哆嗦嗦的我。 “不……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大家都往那边走,我就有一种逆流而行的冲动。” 情急之下,我发现我说了一句很傻的话,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哈哈,你还真是有趣!” 夏紫星似乎没有发觉我在说谎,哈哈大笑起来,惹来周围一阵诧异的目光。 我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她。 “好啦,虽然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创意,可是再不进去我们就要迟到了。”说完,夏紫星不等我回答,便拉着我走进了学校。 很奇异的,那一刻,我居然一点都不畏惧上学,很轻松地就跨过了校门。 我想,一定是当时紫星爽朗的笑容感染了我。 不过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奇迹,紫星的一个笑容也不可能改变我接下去的命运。我依旧被班上的同学忽视着,就连老师也经常忽视我,仿佛我是一个只有紫星才看得到的幽灵。对,幽灵,这并不是我想到的,而是班上的同学在私下给我起的绰号。 因为我孤僻,不跟任何人说话,总是静静地待在角落。我学聪明了,每天上学我都会带一本小说,不管是什么内容,我都看得全神贯注。因为这样才不至于让我置身在热闹的人群中,不知所措。 下午,发生了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体育课上,老师让我们练习传球,需要两个人组成一组,可是我们班上只有43个人。很显然的,最后我被落单了,因为没有任何人愿意和我组成一组。顺便补充的是,班上也只有我没有同桌,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没有任何人同情我,也没有任何人理会我,所有人都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冷漠目光扫过我,然后开始练起传球。 而我,捧着篮球,站在篮球馆的角落里,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我向紫星看过去,她看到我求救的目光想过来,可是却被她搭档的女生给拉住了。她抱歉地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管我,继续和那位女生练习传球。 我知道,我又得度过难熬的一节课,因为不可能有任何人会来解救我了,连紫星都不会了。 一颗篮球突然滚到我的脚边,我抬起头,看到一位短发的女生朝我跑了过来。她看到我脚边的球,犹豫了一下。我看到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蹲下身子,把脚边的球捡了起来,递给她。她接过球,用很细微的声音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跑回了原地。 “不觉得她很可怜吗?”回到同伴身边后,她对她的同伴这么说。 “你干嘛同情她,她又不是我们的同学,她只是个多余的。”她的同伴冷眼瞥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厌恶,仿佛我身上沾着晦气似的。 “可是……”那个女生犹犹豫豫的,带着怀疑。 她的同伴看到她这个样子,伸出手拍了拍的胳膊说:“好了,她只是想博取你的同情呢,那种人你不要理她。听说她很脏的,早上起来从来不刷牙。”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可是那个女生却相信了,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了同伴一眼,然后又转过头看着我,这次,在她的眼中我没有再看到犹豫,而是看到了跟她同伴一样的厌恶。 我张开嘴,想解释,可是她又撇开了脸,似乎连跟我目光接触都忌讳。 “她怎么这个样子?”她难以自信地望着自己的同伴。 “她是个怪人,所以啊你少跟她接触。他们那种人思想很奇怪的,你去惹她说不定会被她骂呢。”她的同伴煞有介事地说,我不知道她所说的他们到底是哪类人。 我被当成了神经病还是疯子呢? “会吗……”虽然那个女生用的是问句,可是语气中却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我不想再听下去,便捧着篮球走出了篮球馆。 篮球馆外阳光明媚,风吹着草芥,有蒲公英在天上轻轻飘扬。 眼前的情景一如往昔,可是我再也找不到熟悉的感觉。 明明是初秋的午后,我却感觉到一阵凄寒,一直冷到心里。 3 黄昏,夕阳承载着美好的一切,缓缓地沉入地平线。天空被染成鲜艳欲滴的赤红色,就像被割破的血管中喷涌而出的鲜血,让人触目惊心。 我背着书包表情麻木地走出校门口,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也没有任何人跟我打招呼,我渐渐地习以为常。 刚走出校门,我就看到一名女生一手拎着书包,斜靠在校门前的一棵大树上,一看到我便紧张地站直身子。 那是扎着马尾的夏紫星,我想她是在等我,于是我停下了脚步。 我不再像之前那样看到她有兴奋高兴的感觉,而是被一种背叛的羞愤所替代。 我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其实都一样,她和那些排斥讨厌我的人一样,虚伪、懦弱,在众人的目光下选择明哲保身。 我负气地瞪着她,等她解释。 “小……小宇宙……”夏紫星看到我生气的样子,整个人局促起来,嗫喏了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下午的事对不起!” 我紧抿着唇不说话,眼眶却不自觉地潮湿了起来。我没有什么权力质问她,也没有什么权力责怪她,她的选择是对的,她本不该和我混在一起,否则她也会被大家排挤。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和大家一样选择疏离漠视我时,我心里会那么的难受,比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还要委屈难受。 “小宇宙,你生气了吗?”夏紫星看到我这个样子变得紧张起来,她走到我面前,举起右手,三根手指并拢,然后望着我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看到她这么紧张不安的样子,我一下子释然了,所有的难过和委屈一下子烟消云散。我想她是真的在乎我,为了我这么一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这让我心里有点小小的感动。 就像是一朵烟花在漆黑一片的夜空绽放,璀璨的惊喜,映亮我整个内心。 “好了,为了补偿你我请你吃东西吧!”夏紫星似乎是个有点粗神经的人,很快就恢复了活力,伸长了胳膊揽着我的肩膀,也不管我肯不肯去,就揽着我往前走。 街上行人如潮,夏紫星揽着我的肩膀,旁若无人地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琐事。比如某某明星又换女朋友了,某个化妆品的睫毛膏非常好用啊,早上起来发现鼻子上长了青春痘很苦恼啊之类的。我认真地听着,并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反而觉得很开心,很久都没有人对我这么畅所欲言了。和同龄人无所顾忌地聊天是件很让人愉悦的事情,能让人身心都豁然开朗起来,虽然我只是默默地听着紫星一个人说。 走在人群中时,我才注意到紫星有多漂亮,她的腿脚很修长,脸蛋很吸引人,柔顺的秀发随风飘扬,不时惹来路人的注目。我想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像紫星那样。这让我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还有淡淡的自卑。 于是我低下了头,不让我们俩对比太强烈。 紫星把我带到了一家麦当劳,里面依旧门庭若市,我们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了两个空位。紫星把我按在座位上,然后问我要吃什么,我要了一杯可乐和一个汉堡,紫星便笑了笑跑去点餐台了。 等了很久,紫星才端着堆得小山似的餐盘回来,她把汉堡和可乐递给我,其中还多了一个甜筒。 “这不是我的。”我把甜筒还给她。 她眯起眼睛笑了笑说:“一点小小的surprise。”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吃起甜筒。甜筒凉凉的,一直甜到心底。 紫星给自己买了薯条和麦乐鸡块,还有一大杯的可乐。她一边吃一边回着短信,从点餐台回来后她似乎就和谁忙着聊天。 我并不介意,因为能和她这样静静地坐着,就让我感觉很舒服很自然。人其实很奇怪,换个环境,身边换个人,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发了一阵短信后,紫星突然抬起头望着我问:“等会儿有飙车比赛,要不要一起去看?” “飙、飙车比赛?!”我诧异地瞪大眼睛,因为这对我来说只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情节,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亲眼看到。 “嗯,很有趣的,一起去吧?你晚上有事吗?”紫星看起来干劲十足,不停地怂恿着我。 “倒也没什么事……”我犹豫着该不该答应,但是心里已经非常雀跃。难道我心里其实也挺叛逆的?我对自己的想法非常的差异。 “那就不要犹豫了,走吧!”紫星胡乱把剩下的鸡块塞进嘴巴,然后拿起可乐,拉着我站了起来。 我只顾得上抓起书包和还没来得及吃的汉堡就被紫星拉出了麦当劳。她果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热血少女啊…… 离开麦当劳后,她带着我坐公交来到了外环的高速公路口,远远地,我就看到许多骑着摩托车的少年聚集在那里,中间还夹杂着几个打扮艳丽的女孩子。大多染着头发,穿着我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吊带和迷你裙。 我心里紧张不安起来,意识到他们就是所谓的不良少年,打架惹事都少不了他们的份。如果和他们混在一起,我是不是也会被认为是问题学生呢…… 紫星为什么会和他们牵扯在一起,难道紫星也是问题少女吗? 还来不及等我理清思路,紫星就拉起我往那群人走去。我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想起电影中飙车党打架闹事被抓进警局审问,隐隐害怕着。 “好慢啊,怎么这么晚啊!”还没走近,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少年就抱怨着嚷起来。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紫星挥着手,算是道歉。 “这只小兔子哪来的?”黄头发的少年注意到了我,双眼不怀好意地盯着我。 我打了个哆嗦,伸出手死死地拽着紫星的衣袖,身子一味地望紫星身后缩。 紫星伸出手啪地向他的头顶拍去,然后凶巴巴地对他警告:“不要欺负她,她胆子很小的。” “开个玩笑嘛……干嘛那么凶……”黄发少年摸着被紫星拍过的头顶,委屈地撅起嘴。 “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带朋友出来。”说话的是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的一位戴着安全帽的少年,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安全帽里传来,听起来似乎有点不真切。 “我们正好在一起,所以就把她带来了,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叫小宇宙!”紫星拍着我的肩膀,笑嘻嘻地介绍道。 “小宇宙?!好有个性的名字啊!”闻言,黄发少年夸张地瞪大眼睛,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似的稀奇地盯着我。 “不,不是啦……我叫向宇……”我涨红了脸,纠正紫星的错误。 “哈哈哈,原来我被耍啦,你好,我叫龚柏泉!”黄发少年恍然大悟地哈哈大笑,然后向我伸出了手。 望着他突然向我伸来的手,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脸迅速地红了起来。 啪! 紫星拍掉了他的手,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警告:“不要吃她豆腐,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握个手都不可以啊,真没意思。”龚柏泉了然无趣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收回了手。 “你好,我叫唐锦。”这时,旁边那位带着安全帽的少年,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自我介绍道。 唐锦? 好熟悉的名字…… 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可是脑海里却没有具体印象。 “自我介绍都不摘安全帽,你有没有诚意啊!”紫星举起拳头敲了敲他的安全帽提醒道。 “不要意思,忘了。”戴安全帽的少年突然意识到,举起手摘下了安全帽,我这才看到了他的容貌。 鸦羽般的黑发,刀削似的冷峻脸孔…… 看到他的脸从安全帽中露了出来,我震惊地睁大眼睛,他……居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唐锦! “你认识唐锦吗?不会是被他泡过吧?”看到我流露出惊讶的表情,龚柏泉促狭地笑道。 “不,不认识!”我赶紧摇着头,澄清事实,脸却不受控制地涨红起来。 “胡说什么呢,我有这么渣吗?”唐锦似乎也对他的玩笑不感冒,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 “因为她刚才看你的表情引人联想么,可惜了,我还以为有一处好戏呢。”龚柏泉嘻嘻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的表情不无遗憾。 4 “喂!你们快把人家给弄哭了!”紫星适时大吼了一句,阻止他们继续消遣我。 我委屈地攥着紫星的衣角,像寻求保护般缩在她身边。紫星把我拉在身后,然后挺起胸膛,对龚柏泉和唐锦大声说:“她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些女孩子,人家脸皮很薄的,经不起你们开玩笑!” “好啦,一个小玩笑而已,看你,一副保护自己的小鸡仔被老鹰吃掉的老母鸡似的样子!”龚柏泉掏了掏耳朵,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而唐锦则抱胸站在一边,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他们的关系搞僵,而且他们看起来确实并无恶意,所以我轻轻地扯了扯紫星的衣角,轻声说:“紫星……我没事……” “比赛快开始了!所有人做好准备!” 有人大喊着摇起了旗,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也把我从窘境中解脱了出来。 “快开始了!快开始了!” 刚才还在生气的紫星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像个孩子般在原地欢欣雀跃着。 唐锦重新戴上了安全帽,然后把扣在车头上的另外一个红色安全帽递给紫星,紫星结果安全帽戴在头上,然后抬起修长的腿跨坐在唐锦的摩托车后座上。 “柏泉,你带小宇宙吧!”紫星掀起安全帽的挡风镜,对柏泉说道。 “好啦,为了补偿刚才对你的失礼,这次我就带你一回吧。要知道,我可是从来没载过女孩子的哦,你可以第一个!”龚柏泉像是恩赐般用高傲的态度对我说道。 “带我?!你是说要我坐这个……”我的视线游移到龚柏泉的摩托车后座上,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们是要我和他们一起飙车!“不不不!这绝对不行!”我用力摇着头,后退了一大步。 “怎么不行了?你怀疑本少爷的车技?”闻言,龚柏泉不高兴了,怒目瞪着我,看起来像头即将发怒的狮子,很可怕。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绝对不能坐上去,飙车是不良少年才做的事情,我不能加入他们,而且飙车很危险,要是被爸爸妈妈知道一定会担心死的。 “哪来那么多废话啊!婆婆妈妈的麻烦死了!”龚柏泉失去了耐心,二话不说抓起我把我按在他的摩托车后座上,然后把另外一个安全帽扣在我头上。 “坐好了,抱紧我的腰,摔下去我可不管!” 来不及等我反应过来,比赛已经开始,所有人发动了引擎向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一个冲劲让我差点被甩下车,我赶紧伸出胳膊抱住了龚柏泉的腰。 “放我下去!我要下去!” 高速上的路灯光怪陆离,周围的引擎声就像野兽在嘶吼,这一切都让我不安,我慌乱地大喊大叫。 “比赛都开始了,我怎么放你下去啊?”龚柏泉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奈。 “我不管!我要下去!快放我下去!” 第一次坐摩托车,我心里非常的害怕,过度惊吓中哭了出来。 “喂!你不要哭啊,坐我的车有让你那么不开心吗?”听到我哭,龚柏泉也慌乱了起来。 大队的人马冲上高架,狂风吹拂着我的头发和衣服,似乎是要把我吹下高架,闷热的安全帽几乎让我窒息,我完全崩溃了,对他大声咆哮:“停下!快停下!” “好,好!我马上停下,你不要哭了。” 龚柏泉手忙脚乱地靠边停了下来,然后扶着双腿发软的我下了车。 我摇摇晃晃的,脚底接触到地面才安心下来。我摘下了令我窒息的安全帽,站在风中委屈地抽泣着。 我怎么会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明明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会被他们拉来飙车呢,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越想越难受,连白天发生的不幸的事情也一股脑地席卷过来,我竟然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龚柏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烦恼地挠了挠头发,他站在我面前手足无措地望着我,两条眉毛像根可笑的麻花扭在一起。 我不去管他,一个人自顾自地哭着。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块手帕递到我面前。 “不要哭了,是我不好。”他蠕了蠕嘴唇,小声嗫喏。 我接过手帕,抹了抹眼泪,感觉好受多了。心里积压的委屈和烦闷仿佛随着泪水都挥发了似的,胸口也不再那么堵了。 “你不要生我气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子,要是被紫星知道我把你弄哭了,她肯定会骂死我的。”龚柏泉双手合十,低下头向我恳求道。虽然嘴巴笨笨的,但是样子看起来很诚恳。 我吸了吸鼻子,口齿不清地说:“……我不会告诉紫星的……” “真的啊?”龚柏泉像是得到了特赦般高兴地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嗯。”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这才放心下来,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我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路灯把我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一路向远方蔓延。 晚上,行车不多,高架上的空气特别好。风吹着我的头发和面颊,远方的星星看起来特别明亮。我感觉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白天我还待在教室为迎接高考紧张复习着,晚上就和这群飙车族在高架上飙车,如同电影般戏剧化。 “上来吧!” 我听到龚柏泉在叫我,回过头,看到他正跨坐在摩托车上朝我招手。 我愣愣地望着他,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龚柏泉叹了口气:“你不想今晚就在高架上过夜吧?” “……”我沉默地望着他,无话可说。因为他说的是实事,这个时候,而且还是在高架上,又没公车也没出租车,靠我的双脚什么时候才能走下高架呢…… “上来吧,这次我开得慢点。”他朝我招了招手催促道。 我犹豫了一下,抬起脚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戴好安全帽。”他把安全帽递给我。 我默默地接过安全帽,然后戴在头上。 “快点,他们要等急了。”龚柏泉摆着手催促道。 我这才抬起脚,跨坐到后座上。 “抓紧了,我要开动了!”龚柏泉叮嘱了一句,然后发动了引擎,很快摩托车又驶上了高架。 如他所说,这次他开得慢多了,微风徐徐地从耳边吹过,夹杂着夜露的潮湿。明亮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上,城市的灯火像繁星般璀璨,在高架上一览无遗。 我突然发现坐摩托车也没有那么讨厌,似乎…… 还挺舒服的。 到达目的地后,龚柏泉停下了摩托车,紫星和唐锦在目的地等着我们,而其他人都已经散去了。 “喂,怎么那么慢啊,我们等了你们好久耶!” 一停车,紫星就对我们抱怨道。 “不好意思,半路熄火了。” 柏泉摘下安全帽,向他们敬了个礼。 “小宇宙,你没事吧?柏泉有没有在路上欺负你?” 紫星跑到我面前,然后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检查我。 我偷偷瞄了龚柏泉一眼,看到他朝我拼命挤眉弄眼的使眼色,想起在路上对他的许诺,我小声说:“没事,他没有欺负我……” 龚柏泉暗暗地在一旁舒了口气,唐锦敏感地瞥了他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紫星没有察觉到什么,笑着说:“那就好,要是他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好好地教训他!” “喂喂,女王大人,我怎么敢欺负您的人呢,我还想多活几年呢!”龚柏泉举起手,表情很无辜,但谁都知道他只是装无辜。 “不要卖乖了,你要是有这么老实就好了!”紫星冷哼着白了他一眼。 “真是的老是来冤枉我,看我好欺负啊。”龚柏泉委屈地撇了撇嘴。 紫星看了看手上的腕表,似乎非常着急似的,拍了拍龚柏泉地肩膀说:“不跟你说了,我快迟到了,你帮我把小宇宙送回家吧。” “遵命,女王陛下!”龚柏泉煞有介事地朝她行了个鞠躬礼。 紫星不理他,转过头,微笑着对我说:“小宇宙,我不能送你了,柏泉会送你回家的,我们明天学校见咯!” “好的,明天见!”我伸出手,向她挥了挥。 “拜拜!” 紫星也向我挥了挥手,然后坐上唐锦的摩托车离开了。 第二章 1 看着他们的身影被夜色吞没,我突然觉得有点寂寞。我不知道这种寂寞从何而来,明明我一直是一个人,一直被隔离在喧嚣之外,早应该习以为常。 难道是紫星给我的温暖,让我贪恋,变得耐不住寂寞。 “上来吧,我送你回家。”在我望着紫星和唐锦消失的方向愣愣发呆时,龚柏泉拍了拍车后座,对我说道。 我朝他走了过去,然后慢吞吞地跨坐上摩托车。 我们很快又上了路。 夜深邃,晚上的空气有点冷,我不自觉地挨近龚柏泉。 刚上路,龚柏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我:“你家在哪?” “在紫荆路79号的瑞景苑。”我把家里的地址报给了他。 他嗯了一声,便专心致志地开车,这次似乎没有心情再跟我开玩笑。 紫星和唐锦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里徘徊,我忍不住开口问龚柏泉:“紫星和唐锦是什么关系呢?” “没看出来吗?他们在交往啊。”龚柏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对我说道。 “哦……”我寓意不明的发出一个含糊的音。其实很明显,他们看起来那么亲密,不是情侣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我只是有点意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俩会在一起。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他们俩很般配,郎才女貌,像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那么令人羡慕。 “怎么了?你吃醋了?”龚柏泉听我不说话,开口调侃。 “怎么会!我,我怎么可能!”我大声辩解着,生怕龚柏泉产生误会。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我对唐锦有意思,明明我没有做过任何表现。 对我来说,唐锦是遥不可及的,我不可能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何况我现在知道他是紫星的男朋友,更不可能对他萌生任何企图了。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龚柏泉突然这么问道。 他的问题很突然,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了一会儿,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我不知道……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对你不了解。” “那我们以后多见面好不好?这样你就能慢慢了解我了。”龚柏泉的声音带着蛊惑般的笑意。 “可是我为什么要了解你呢?”我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 龚柏泉突然不说话了,似乎是因为我的话而生气了。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 我突然觉得我的嘴巴很笨,想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会说话。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试图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关系,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理由,不是吗?你就把了解我当做一件该做的事情就行了。”龚柏泉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听起来很亲切。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但是好像又哪里有点不对劲,我说不上来,便懵懵懂懂答应了:“哦……” 没多久,我们就来到了瑞景苑,他在楼下停下了摩托车。 “谢谢你送我。”我下了车,然后把头上的安全帽摘下来还给他。 他没有接,望着我微笑着说:“这个就送给你了。” “嗯——”我用力摇着头,“要是把这个拿回家,我爸妈会盘问我的。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坐摩托车了,否则要挨骂的。” “那好吧,就当寄存在我这里。”龚柏泉微笑着接过安全帽。 “那我上去了,拜拜。”我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啪啪啪上了楼。他并不急着离开,依靠着摩托车静静地目送我上楼,过了好久,我才听到摩托车引擎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 不幸的是,爸爸妈妈正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我不能幸免地被他们发现。 “小宇,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啊?”妈妈一听到我的动静,便转过头问道。 “今……今天……轮,轮到我值日……”我结结巴巴地回答,心跳如打鼓。因为我不擅长撒谎,只要一撒谎脸就会自然而然红起来。于是我死死地低着头,不让妈妈察觉异样。 “饭吃了吗?”妈妈亲切地问道。 “吃,吃过了,我回房做功课去了。”怕再被问下去会露馅,我匆匆忙忙地丢下话,便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我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逃过一劫了。 虽然紧张,可是我心里却很兴奋,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刺激过。 我居然去跟飙车党一起飙车了,还跟男孩子说了这么话,这是我从来不敢想象的。 我向宇十七年来,一直是胆小怯懦,按部就班地过活着,从来没有偏离过轨道。而我今天居然做了这么多出轨的事,这简直就不像我! 我到现在都觉得前面发生的事仿佛是一场梦,一点都不真实。 或许明天早上醒来,我会发现,这真是一场梦吧。 这天夜晚,我睡得非常好,晚上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我梦到我住在森林里,跟许多小动物生活在一起,有野兔,有梅花鹿,还有猴子。大家幸福地生活着,只有欢笑,没有泪水。 我很喜欢动物,我觉得他们很单纯,不像人类那么复杂,我很容易就能和它们沟通。它们很可爱,从来不会伤害我,跟它们在一起时我不需要任何的伪装,是我度过的最快乐最轻松的时光。小时候我也养过很多动物,养过小狗、兔子和小松鼠。可是我笨手笨脚的,总是养不好,小动物们后来都死了,每次有小动物死去我都会哭得很伤心,到后来妈妈就不让我养动物了。 我想,我是个注定孤单的人。 似乎是因为有了共同秘密,这之后,我跟紫星变得亲密起来。她在学校里也不再忌讳别人的目光,很坦然地和我走在一起。我也很欣然地接受紫星对我的照顾。虽然她比我小一岁,可是她看起来就像我的姐姐。她要比我世故老成许多。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学校外,都混得如鱼得水。她跟每个人都处得很好,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她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让人自然而然地就想接近她。 我想,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她天生就是一个明星。 紫星很喜欢唱歌,我经常会看到她戴着耳机,然后跟着音乐小声哼唱。她的声音很好听,很清澈,没有一点杂质,就像清风拂面,让人感觉很舒爽。 吃过中饭的午后,我经常会在她的歌声中沉沉入睡。 在梦里,她美妙的歌声似乎还在徘徊。 “喂,紫星,你是不是疯了?” 在某个天气晴朗的午后,有人闯入只有我和紫星待着的教室,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睡眼惺忪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是之前跟紫星很要好的几个女生,正咄咄逼人地质问着紫星。 “怎么了?”紫星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问。 “你为什么整天跟这个拖油瓶混在一起?”罗嘉妮指着我气愤地问道。显然,她所说的拖油瓶就是我。 “小宇宙不是拖油瓶,她是我的朋友!”紫星突然发火了,摘下耳机,站了起来对她大声说道。 我从来没见过紫星发那么大的火。我一下子震撼了,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紫星说我是她的朋友……心理最柔软的一部分仿佛被触动了,我的眼眶一热,视线模糊起来。 “她是你的朋友,那我们是什么?”罗嘉妮非常的生气,脸涨得通红。 “也是朋友啊……”紫星的表情有些茫然。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在某些方面,我真的觉得紫星很单纯。她不像许多女孩子那样,嫉妒心那么强,喜欢争风吃醋。她单纯的就像个孩子。 罗嘉妮转过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她的眼神非常的可怕,仿佛是要吃了我似的,我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 “我才不要她加入我们!”她说了一句非常伤人的话,然后斩钉截铁地对紫星说,“紫星,如果你不和她断绝往来,那我们以后都不再是朋友了!” “我不可能和小宇宙断绝往来的。”紫星的语气也非常强硬,谁都不肯退让半分。 罗嘉妮沉默了一会儿,狠狠地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决心似的,对紫星说了句很狠的话:“我明白了,夏紫星,我们从今天起绝交!” “随便你们。”紫星撇开脸,虽然语气很淡漠,可是我明显地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罗嘉妮就像是被人当面掴了一个耳光似的,脸色一下子非常难看。她狠狠地握了握拳头,然后转身愤然离开了教室。 紫星自始自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倔强地挺直着脊梁,样子让人心疼。我真的觉得紫星很可怜,罗嘉妮她们一点都不了解紫星。紫星是不会受人威胁的,她的自尊心比谁都强。 “紫星……对不起……”我走上前,小声道歉,心里非常愧疚。这么多年的朋友就这么决裂了,她一定很伤心。 “没事,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紫星说得很轻松,可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受。 我知道被抛弃和背叛的滋味,那就像是被人在心窝上狠狠捅一刀,疼得真真切切,撕心裂肺。 我想安慰紫星,可是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想紫星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安慰,于是没有再打扰她。一整个下午紫星都很安静,也没有再听到她哼歌。 2 如果以前我对紫星只是依赖,那么在经过那件事之后,我是真的对紫星敞开了心扉,完完全全地接纳了她。 她教会了我面对和勇气。 紫星一向是不得罪人的,可是那天她为了我,和她最好的姐妹决裂了,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就算偶尔打了个照面,也形同陌路,很快就擦身而过。 我觉得我不值得紫星为我这么做,于是我劝紫星去和罗嘉妮她们和好,可是却被紫星断然拒绝了。 “为什么呢?”我不解地望着紫星。她应该是期待和罗嘉妮她们在一起的,因为我曾看到她偷偷地透过窗户看着罗嘉妮她们做在香樟树下有说有笑,脸上流露出落寞。 紫星补完妆,合上粉饼盒,低着头,望着手里的粉饼盒,若有所思地说:“这或许对我来说是解脱吧……” “为什么呢?”紫星的话让我更加糊涂了,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望着她。 紫星抬起头望着我,似乎是在深究我脸部的细节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有点别扭地低下头,却听到紫星的声音低沉的响起,“跟她们一起太累了,我必须和她们看一样的电视剧,穿一个牌子的衣服,喜欢同一个偶像,否则就不能和她们融在一起……可是,那些都不是我喜欢的。”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我怔怔地望着紫星,才发现她是和我一类的人,原来她也需要伪装,也需要迎合别人,原来她也没有我想想的轻松,在看似如鱼得水的背后也有那么多的辛酸。 “现在很好啊,我不需要迎合她们而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我觉得一下子轻松了,一点负担都没有了。”紫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可是表情却没有她所说的那么轻松。 她一直是个逞强的人,逞强得让人有点心痛。 我含着眼泪望着紫星,鼻子酸酸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那时候我心里糟糟的,很乱。 手里的圣代不知不觉化了,夏天就在我们没有察觉时,悄悄地溜走了。 秋风吹黄了树梢的叶子,让那些经纬分明的叶脉在阳光下变得清晰起来。我们的人生也像叶脉一样有着许多分支,但主支就只有那么一条。只是在不到最后那一刻,谁也不知道哪条才是主宰着我们人生的主支。 放学后,我关上了教室的门,然后拎着垃圾袋离开。 走到垃圾桶前,我掀开了盖子,把垃圾袋放进垃圾桶。当我盖上垃圾桶的盖子准备离开时,一个篮球滚到我面前。 “咦?这不是小宇宙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抬起头,看到龚柏泉正一脸喜出望外地望着我。他身上穿着篮球服,看起来神清气爽的,跟飙车那天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你,你好。”我害羞地跟他打招呼。经过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碰到他,已经过去有一个星期了,突然觉得有点陌生起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龚柏泉撇了撇嘴望着我。 他的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以上,被他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紫星有事先走了,今天轮到我值日所以晚了。” 其实今天不止我一个人值日,只是当我发觉时,大家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打扫教室。这种事是常有的,但我不打算把这些告诉龚柏泉。 “哦,又是打工啊。”龚柏泉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地喃喃。 “打工?紫星在打工吗?”我吃惊地望着龚柏泉,终于对紫星的神出鬼没有了个解释。 “是啊,你不知道吗?”龚柏泉有点诧异。 “嗯,她没告诉我。”我点了点头,皱起了眉,心里有点小小的郁闷。紫星一直在打工吗?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难道她对我还是不够信任吗…… 这么想着,我的心里不免失落起来。 “柏泉,捡个球怎么这么久啊?”这时,又有人叫嚷着走了过来,是同样穿着篮球服的唐锦。当他看到站在龚柏泉身边的我时,惊讶地楞了一下,“咦,这不是小宇宙吗?” “唐,唐锦,你好。”我紧张地绷紧身子,心里却非常郁闷。为什么连唐锦都叫我小宇宙……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唐锦虽然说着关心的话,但明显能感觉到要比龚柏泉冷漠许多。他身上有一种冷酷的气质,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今天我值日,刚打扫完,正打算离开呢。”我局促不安地解释着。不知道为什么,在唐锦的目光下我总是忍不住紧张。他的目光很犀利,仿佛能够看透人心,在他的目光下有种*裸的感觉,让人非常的不安。 “既然碰到了,要不要看我们打篮球?”听到我说要离开,龚柏泉捡起地上的篮球问道。 “好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话一出口我却愣住了,我怎么会回答得那么自然干脆呢…… “走吧!”龚柏泉拉起发呆的我,不由分说便往篮球场跑去。 我气喘吁吁地跟着他跑到篮球场,他把我安排在篮球场外的一个凳子上,然后像炫耀似的朝我竖了竖大拇指,又跑回场上。 他们玩的是三对三的斗牛,唐锦、龚柏泉和另外一名我不认识的男生对抗另外一组男生。比赛一开始,龚柏泉就显示了他惊人的弹跳力,抢到了篮球,然后一口气向篮板冲去,打算表演一个精彩的扣篮。可是对方的球员也不是吃素的,在龚柏泉跳跃之前,就抢先杀到了篮板下,正面截住了他。龚柏泉看形势不对,赶紧把球传给了一直在旁边接应的唐锦。唐锦一接过球,就纵身一跃抛出了球,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球在半空划了个漂亮的弧度,空心落入篮筐,帅得一塌糊涂。 “好球!”我不自觉握着拳头,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从来不看篮球比赛的我,第一次体会了篮球的紧张和刺激,并且还乐在其中。 观看比赛的不止是我,场外还聚集了许多其他女生,看到唐锦进球她们个个毫不掩饰地雀跃欢呼着,所以我的叫好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失利之后,对方的球员警惕多了,紧紧地盯着唐锦和龚柏泉两个人,不让他们有出手的机会。可是发威的唐锦和龚柏泉岂是他们能够看得住的,在两人默契地配合下,接二连三地进球,比赛毫无悬念的一边倒。如果龚柏泉是狂热燃烧地火焰,那么唐锦就是难以捉摸的风,把对方的球员搞得灰头土脸的。 比赛最后以90比34分落幕,对方的球员输得一败涂地,拿着衣服垂头丧气地离开。 3 “小宇宙,刚才我帅吧?”龚柏泉炫耀似的跑到我面前,高兴得像个孩子。 “嗯嗯,帅呆了!”我毫不掩饰地点着头。 “那你说,是唐锦帅呢?还是我帅?”龚柏泉伸出长长的胳膊,搂着唐锦的脖子,笑嘻嘻地望着我。 “呃……”我呆若木鸡地望着他。他为什么总是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呢…… “无聊。”唐锦一把推开他,拾起地上的外套,搭在肩膀上转身离开。 “喂,你是不是怕输给我呀!”龚柏泉对着唐锦的背影大吼。 唐锦背对着他竖起一根小指,气得龚柏泉直咬牙。 “呵呵呵……”看到龚柏泉气得铁青的脸,我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龚柏泉撇了撇嘴,刚刚还吃了个闷声亏,很快又恢复了过来,洋洋得意地甩了甩手里的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对我说:“小宇宙,我赢了钱,请你吃完饭吧!” “你们在赌球?”我吃惊地盯着他手里的那张鲜红的百元大钞。 “才一百块而已,不算赌啦!”龚柏泉不以为然地扬了扬手。 “就算是一块也是赌吧,赌博不好,被老师知道会被退学的。”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哎呀,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一点都不干脆!”龚柏泉不耐烦地甩了甩手,英气的眉毛紧蹙着,似乎非常讨厌听别人说教。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管他,于是闭着嘴不再说话。 “走吧,吃东西去吧!”龚柏泉拉起我的胳膊就要走,我扭过身子,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不行,回去晚我爸妈会担心的。”我站在原地望着他。 “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连这么点自由都没有吧?你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下不就行了。”龚柏泉有点烦躁了,胡乱地挠了挠凌乱不羁的短发。 “那……那好吧。”我望着远处唐锦的背影,讷讷地点了点头。 龚柏泉抱胸盯着我,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妈妈打了电话,我随意撒了个谎,说放学后要补习所以回家会晚点,因为平时我一直很乖,从来不撒谎,所以妈妈对我的话没有任何怀疑,还叮嘱我早点回家。 挂上电话,我心里有点愧疚。我觉得我正一点点变坏。 “打完了吗?你妈妈同意吗?”龚柏泉看我挂上电话后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有点担忧地问道。 “嗯,同意了。”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闻言,龚柏泉高兴地拉起我的胳膊,然后大步朝唐锦走去。 我低着头,有点吃力地跟着他的脚步。他的腿很长,他走两步,我要走三步才能跟上。要是他跑起来,我肯定是追不上的。 “走吧,吃饭去,今天我们可以好好吃一顿了!”龚柏泉对唐锦还有刚才和他们一起打篮球的另外一个男生嚷道。 “不好意思,我还要练习,你们去吧。”那名不知姓名的男生抱歉地笑了笑。 “那我们可把你那份给吃了哦!”龚柏泉也不勉强,狡猾地笑了笑。 “不用客气。”显然,那名男生已经习惯了龚柏泉的厚脸皮,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那我们走了。”唐锦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我们一起离开了。 不知不觉,夕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 空旷的校园非常安静,隐约能听到归鸟的叫声。 “你们放学后都要练习吗?”走出校园后,我好奇地问道。 “是啊,因为我们是校篮球队的。”龚柏泉自豪的扬起下巴,我突然发现,他其实长得挺英俊的,只是性格太张扬了,总是让人忽视了他的长相。 “好厉害啊!”我崇拜地睁大双眼。小时候看过《灌篮高手》,很喜欢里面的流川枫和樱木花道,所以对篮球队的队员有种莫名的好感。 “厉害吧,我们已经赢了好多比赛了哦!”看到我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的崇拜,龚柏泉洋洋得意地炫耀。 “你们都跟什么人比赛?”我好奇地问。 “跟其它学校的篮球队,不过他们都不值一提,三下两下就被我们搞定了。我和唐锦搭档,打遍天下无敌手!”龚柏泉不屑地摆了摆手,表情非常狂妄。 怎么说得跟打架似的…… 我对龚柏泉夸张的形容,超级无语。 唐锦一路上始终都不吭声,就算是龚柏泉不打草稿的乱吹牛,他也只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我发现他不爱说话,有点好奇他和紫星是怎么相处的。 在走了两条街后,龚柏泉带着我们来到一家川菜馆。 “小宇宙,你吃辣吗?”在门口停下脚步,龚柏泉转过头询问道。 “嗯。”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喜欢被辣椒呛得直流眼泪的感觉,在家里妈妈不让我吃辣,所以龚柏泉把我带到川菜馆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那我们今天就大开杀戒吧!”龚柏泉举起拳头,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应该是大快朵颐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唐锦,冷不丁地丢出一句话,让龚柏泉尴尬不已。 “我喜欢大开杀戒,这样比较酷不是嘛!”龚柏泉死鸭子嘴硬,面红耳赤地对唐锦吼道。 怕他们就这么在门口争执不下,我适时地圆场:“好啦,我们进去吧。” 龚柏泉扬起下巴,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了川菜馆,大有一番将军入城的威武架势。 唐锦不急着进来,站在门口,摸出手机打电话。 我看了他一眼,不想打扰他讲电话,便跟着龚柏泉走入了餐馆。 入座后服务员上了菜单,龚柏泉毫不客气地接过菜单,然后七七八八点了许多菜:“水煮鱼、辣子鸡丁、鱼香炒肉丝、蒜泥黄瓜、手抓小龙虾、干锅牛蛙、玉米烙、剁椒鱼头。”报了一通后,龚柏泉抬起头问我,“小宇宙,你还要什么吗?” “不,不用了,够多了。”我汗颜,这么多,龚柏泉还真够能吃的,这些早就远远超过一百块了吧。 “那好吧,就这些。”龚柏泉合上菜单,然后还给服务员。 刚点完菜,唐锦就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和一枚打火机,抬眼扫向我,淡淡地问:“介意吗?” “没关系。”我用力摇了摇头,然后微红着脸低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和唐锦的目光撞在一起我就会忍不住紧张。 唐锦打火点了根烟,然后无言地抽了起来,烟雾让他的脸渐渐模糊起来。 我两手绞着裙子,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店门被推开,有人穿着高跟鞋噼噼啪啪地走了进来,我抬眼一看,发现来人居然是紫星。她的长发高高的盘起,身上穿着和她的年纪不相称的大红色旗袍。 “你怎么这副打扮啊?”看到穿着旗袍的紫星,龚柏泉叼在嘴里的筷子掉了下来。 “我在旁边的饭店当礼仪小姐。”紫星拉了把椅子坐下,注意到我,笑眯眯地说,“小宇宙,你也在啊。” “嗯,放学时碰巧碰到了唐锦和龚柏泉。”我立刻紧张地解释,心里有些不安,怕紫星不喜欢我和唐锦还有龚柏泉私下接触。 不过显然紫星并不在意,倒是有些担心我。“他们没有欺负你吧?”紫星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问。 “没,没有。”我立刻摇头解释。 “那就好,要是他们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紫星又是那句话。 我微笑着望着她,心里有种被照顾着的幸福感。 4 不一会儿,菜就一股脑儿地上来了。红彤彤的一桌子,看上去非常的诱人。 “服务员,来四瓶啤酒!”龚柏泉扬手叫了四瓶啤酒。 他开了一瓶递给唐锦,唐锦给紫星倒了一杯,然后把自己的杯子也倒满。 “小宇宙,你也喝一点吧。”龚柏泉拿起我面前的杯子就要帮我倒酒。 我赶紧抢过杯子,用力摇着头:“我不能喝酒的。” “啤酒又不算酒,就喝一点点,没事的!”龚柏泉用蛊惑的声音循循善诱,揽着我的肩膀往我的杯子里倒啤酒。 我望着杯子里冒着泡沫的淡金色液体,感觉很神奇。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喝过酒,但是关于酒的故事我听过很多。听说喝了酒之后胆子会变大,还听说喝了酒之后就可以忘记所有的不愉快。 为什么酒会这么有魔力呢? 我很好奇,端起酒杯着迷地端详着。 “小宇宙,你怎么像老酒鬼看到酒似的,一脸饥渴的表情。”龚柏泉表情夸张地望着我,眼里闪烁着促狭。 “哪,哪有。”我的脸蓦地滚烫,慌张地喝着杯子里的酒。 苦涩的味道一下子在口腔里蔓延开,毫无准备的我被呛了一口,狼狈地咳嗽起来。 “喂,不会喝就不要喝那么快嘛!”龚柏泉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望着我的表情有点无奈。 我咳得脸通红,咳嗽了一阵后终于停了下来。 “不要理柏泉,喝饮料吧。”紫星体贴地递了一罐王老吉给我。 我接过王老吉,羞愧地低下头,心里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笨拙,总是出错。 一桌菜,在龚柏泉的卖力出力下,三下五除二,很快就被横扫干净了。唐锦扬手叫来服务员,买了单,还自掏腰包贴了九十块,然后我们几个就离开了餐馆。 “你们自便吧,我要回去工作了。”走出店门后,紫星朝我们挥了挥手,就快步跑开了。红色的裙摆,在夜色中掀起一道绮丽。 “紫星每天都这么忙吗?”看着紫星匆匆忙忙离开,我问龚柏泉。 “是啊,紫星每天都努力生活着,让人羡慕啊。”龚柏泉双手交叉在胸前,望着紫星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感叹着。 “别说得很轻松似的。”唐锦瞥了他一眼,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 唐锦的话好像是说紫星过得挺辛苦似的,我忍不住开口问:“紫星为什么要打工呢?” 唐锦停了下来,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为了养家。”他不冷不热地说。 “养家”这个词,一向不是和我们这个年纪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我一时无法想象,也无法体会其中的辛酸。但隐隐能感觉到,在紫星的身上发生着我不知道的事情。 唐锦不再说话,看他的表情似乎是不想再说下去,我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于是两人便沉默了下来。 “好了,我们接下去去哪玩?”龚柏泉打圆场说道。 “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钟,已经七点多了,心里有点着急。 “那我送你回去吧!”龚柏泉自告奋勇,样子看起来非常积极。 “不用了,我家离这里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麻烦你了。”我不想欠他太多人情,于是婉言拒绝了。 “真的吗……”龚柏泉的表情有点失落。 “嗯,拜拜。”我朝他还有唐锦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街上的灯火亮了起来,沿街开的店生意依旧红火,行人来去匆匆,表情各异。 在穿过人行道时,我在对面的街角看到了紫星,她站在一家火锅店的门口,脸上挂着苍白的笑容,有客人进门她都要弯腰鞠躬。晚上风有点大,空气骤然下降了好几度,可是她依旧穿着那件短袖的旗袍,非常单薄挡不住风寒。 我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心里隐隐有些愧疚之意。绿灯亮了起来,我随着人群匆匆地穿过了马路,紫星穿着大红色的旗袍在寒风中勉强微笑的身影却在我脑海里徘徊不去,让我的心情久久都无法平静。 回到家已经八点多,妈妈并没有责备我,反而非常关心我,我想可能是我身体不好,所以他们对我的宠溺总比寻常父母要多,小心翼翼地,仿佛呵护一件易碎品。 这让我心里暖暖的,却也不免有些愧疚。因为我对他们撒谎了,自从认识紫星后,我第二次对他们撒谎。 洗完澡后,我回到房间开始做作业,可是紫星的身影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知道她下班了没有…… 我心里有点担心,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了她的电话。 “小宇宙。”电话响了两下后,传来紫星悦耳的声音。 “紫星,你下班了吗?”因为紧张,我的声音有点哽塞。 “刚下班,正在回家的路上呢。”紫星的声音听上去比我想想中要精神许多,我心里放心了不少。 我暗暗地舒了口气。 “怎么了,有事吗?”听我突然没了声音,紫星有点奇怪的问。 “没,没事,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我用力摇着头,突然发现紫星并看不到我,觉得自己有点傻。 “你不用担心,打工对我来说只是家常便饭。”紫星说得非常轻松,可是晚上我看到她站在火锅店外的样子并不轻松。 我突然有点心疼她,鼻子酸酸的,喉咙也有点堵。 “我到家了,那就先这样,明天学校见,晚安。”紫星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对我说。 “嗯,晚安。”我依依不舍地挂上电话。 打完电话后,我心里舒服了许多。 因为我确定紫星现在很平安,不需要我担心,心里积压的一块石头一下子就消失了,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可是,第二天紫星并没有来学校,打她电话也没人接。于是我跑去问班主任,班主任说紫星打电话请假了,似乎是身体不舒服。 昨晚还好好地,怎么会突然身体不舒服呢? 从办公室出来,我心里隐隐不安着。 一整个上午,我都坐立难安,直到上午的四节课都上完,紫星依旧没有出现,手机也打不通。我再也按捺不住,打算去找唐锦问问,或许他知道紫星的情况。 “哟,这不是拖油瓶吗?”刚走出教室,我就碰上了罗嘉妮。真是冤家路窄。她没好气地瞪着我,眼里不带善意。 “麻烦让一让。”我低着头,小声说道。 “你以为你了不起啊,你还不是依附着紫星,才在学校过得如鱼得水。你别以为紫星是真的把你当朋友,她不过是把你当做她的陪衬而已。懂不懂啊?陪、衬!”她叉着腰站在我的面前,故意找我茬。 我知道她是不满紫星因为我而和她们决裂,故意找我泄愤,所以她的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知道紫星是真的跟我坦诚相待,她是真的把我当朋友。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笨头笨脑,长得又丑,看了就讨厌!” 罗嘉妮见她的话不起效,便碎碎念地骂了我两句,然后甩了甩头发,没趣地走开了。 心里全是紫星的事,我没心情理会她,小跑着奔向篮球场。 唐锦和龚柏泉果然在篮球场练习,我也不管周围诧异的目光,站在场外用力向唐锦挥手大喊着他的名字。 唐锦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找他,犹豫了一下,把球扔给龚柏泉,然后举步向我走来。 长手长脚的他,没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 他拿起凳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不冷不热地问:“找我什么事?” “你知道紫星今天怎么了吗?”我仰着头,望着他问。 “紫星?她怎么了?”唐锦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奇怪地望着我。 “你不知道吗?她今天请病假没来,手机也打不通,我有点担心她。” “……”听了我的话,唐锦蹙起了眉,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见他不吭声,我继续说,“昨晚我和她打电话时,她还好好地,还说今天在学校见的。怎么突然身体就不舒服了呢,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跟我来。”唐锦扔下了毛巾,然后快步走出了篮球场。 “要去哪?”我小跑着跟了上去。 “去她家。”唐锦头也不回地说,脚步有点匆忙。 “可是马上就要上课了。”我愣了下,担心下午老师会点名。 “那我自己去吧。”唐锦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 “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隐隐觉得发生了恨严重的事情,我也顾不得上课了,跟着唐锦走出了学校。 第三章 1 唐锦带着我来到一片老房区,狭隘的弄堂里挂满了晾晒的衣服,阴沟里有腐臭的水流过,蚊子和苍蝇盘旋不去。头顶是错落无章的电线,阳光都很难照进来。 穿过冗长的弄堂,我们在一户破败的小屋前停住。 木质的门破旧不堪,油漆原本的颜色已经辨认不清了。 唐锦抬起手敲了两下,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噼噼啪啪的脚步声后,门被打开。 开门的正是紫星,她穿着碎花的棉布裙,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看到我们她惊讶地楞了一下。我看到她的额角和嘴角有伤,散落的碎发也掩盖不住那明显的青紫色。 “紫星,你的脸怎么了?”我指着她的脸惊呼。 听到我的话,紫星慌张地撇开脸,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慌张失措的样子,心里不禁敏感起来。 “是不是他又打你了?”唐锦俊俏的脸上布满了冰霜似的冷冽,漆黑的眸子森冷森冷的。 “我没事。”紫星捂着脸,声音说不出的凄楚。 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只能茫然地望着他们。 “这个混蛋!他在哪里?我要杀了他!”唐锦攥紧了拳头,眼睛都烧红了起来,就像要吃人似的可怕。 “不要!我不希望你出事!”紫星拉住了唐锦,生怕他在气头上做了无可挽回的事。 “这个畜生!”唐锦无处发泄,抬脚踢翻了旁边的一个破竹篓。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唐锦,整个人惊呆在原地。 紫星垂下了眼帘,神情看上去很落寞很无奈。 在这个场合我似乎有点多余,他们所说的那个“他”是谁,我不知道。我突然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紫星和唐锦。 我像个观众一样站在旁边,无法开口,却又不能置身事外。 谁也不说话,三个人僵在原地,唐锦紧握着拳头,肩膀隐隐颤抖着。 气氛很沉重。 心里有许多疑问,都快把我憋慌了,可是又感觉到现在不是提问时候。 紫星的样子不像是病了,而是被人打了,可是是谁打了她?唐锦为什么又那么生气? 那个人似乎经常打紫星,可是紫星又像是在袒护他。事情比我想想中似乎还要复杂。 我们这里的动静引来了邻居的注意,有人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瞧。 “进来再说吧。”紫星白了看热闹的人群一眼,然后推开门让我们进去。 唐锦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转身进了门,我也默默地跟了进去。 屋子里很小很简陋,中间放了张折叠桌,靠窗是排厨灶,两把椅子,一个单门冰箱,还有一台破旧的电视机,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紫星家居然是这个样子的,我一直以为她应该家境不错,衣食无忧,是父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没想到现实这么残酷。 “小宇宙,随便坐吧,不要嫌弃。”紫星的笑容有点尴尬。我想起那晚在火锅店门口看到她穿着旗袍当迎宾小姐的情景,心里不免一阵辛酸。 “嗯。”我假装轻松地点了点头,然后选了把现对还算干净的椅子,战战兢兢地坐下。 紫星在冰箱里翻翻找找了一阵,没有找到什么,表情掩饰不住尴尬。“家里没茶叶了,我给你们倒两杯白开水吧。” “不,不用麻烦了!”我站了起来想阻止她。 可是紫星淡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拿两个玻璃杯,给我们倒了两杯水。 我捧着杯子慢慢地喝着,没有气味的白开水不知道为什么喝在嘴里有点苦涩。 “现在不应该是上课时间吗,你们怎么都没去?”紫星在我们对面坐下,抬眼望着我问,她嘴角的淤青有点刺眼,我的心脏隐隐的刺痛着。 “我们有点担心你,所以来看看。”我握着玻璃杯,怯怯地说。 “下次不要翘课了,会被记过的。”紫星眼中带着丝责备,明明比我要小一岁的她,看起来却要成熟许多。 “哦。”我羞愧地低下头。 “坐一会儿你们就回去上课吧,我正在整理屋子呢。”紫星说完便站了起来,拿起斜靠在墙边的拖把开始拖地。我这时才注意到屋子里有点杂乱,想起刚才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定是紫星在整理东西。 唐锦坐在旁边,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脸色看上去很阴沉,就像堆满了乌云的天空。 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完后,我找不到理由再留下来,于是便和唐锦离开了紫星家。 走出那条阴暗狭隘的弄堂,我的心情依旧很沉重,似乎还置身在那条狭隘阴湿的弄堂里,永远没有尽头。 “紫星是被谁打了?”走在街上时,我问身边沉默不语的唐锦。 “她叔。”唐锦简练的回答,一提到紫星的叔叔时原本难看的脸色更加森冷了。 “她叔叔为什么要打她?她的父母不管吗?”我仰起头,不解地望着唐锦。 “紫星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她就被托付给她叔叔养了。可是她叔叔是个酒鬼,还好赌,整天都伸手问紫星要钱,喝醉了酒还经常动手打她,紫星活得很不容易。”唐锦说完,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了一根叼在嘴里吸着。 简短的几句话却不知道包含了多心酸,我的眼眶一热,眼泪流了下来。 “能不能也给我一根?”我伸出手向唐锦讨要。 唐锦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放在我手里,我把烟叼在嘴里,然后凑到唐锦的打火机上,点燃了烟。我学着唐锦的样子用力吸一口,希望所有烦心的事能随着香烟一起烟消云散,可是却被呛了一口。 香烟远远没有我想想中那么容易抽,它很苦很涩,呛得我眼泪鼻涕直流。 “不会抽就不要抽。”唐锦从我手里夺过烟,然后扔在地上抬脚碾灭。 “对不起。”我笨拙的样子似乎让唐锦更加烦躁了,我小声道歉。 “没事。”唐锦叹了口气,紧锁的眉头不知道深藏了多少心事。 嘴里依旧残留着烟草的味道,就像青春一样又苦又涩,却让人欲罢不能。所有人都以为青春是美好的,却不知道其中隐藏了多少的伤痛。在那一张张年轻美好的笑脸背后,又流下了多少的泪水。 回到学校后,有同学告知我翘课被发现了,让我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临走时我看到那名同学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 忐忑不安地走进办公室,班主任正板着脸坐在办公桌后,我低着头走了过去。 “翘课去哪了?”看到我,班主任开门见山地问道。 “家里有点事……回去了下……”我低着头,小声说。 “那你怎么不请假?”班主任的脸一瞬间冰冷。 “太匆忙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发现说谎说多了会顺口。 “我打电话到你家了,你父母根本不知道你翘课了,你还要对我撒谎吗?”班主任冷冷地笑了笑,似乎在嘲笑我的小聪明。 “……”我顿时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第一次撒谎被当面揭穿,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向宇,这是你第二次念高三了,你难道还想再念一年吗?”班主任语气严厉地对我说,“你比班上的同学都要大一岁,我以为你会比较懂事,可是你让我太失望了。你不但翘课还撒谎,如果你不想读书,为什么要来复读呢?班级的名额本来就有限,我们是看在你住院错过高考的份上才让你再读一年的。如果你在高考时没有考上大学,你怎么向大家交代?”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低着头,心里很难受。 “好了,你回去上课吧,希望你好自为知。” 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摆了摆手,示意我离开。 我鞠了个躬,含着泪走出了办公室。 2 班主任的话让我自惭形秽,对老师和同学来说,我本来就是个多余的负担,我占有了本来就紧张稀缺的资源,而我还不知好歹不懂得珍惜。 下午的两节课,我什么也听不进去,班主任严厉的表情还有紫星淤青的脸交替在我脑海里浮现,让我心烦意乱,无法集中精神。 放学后,我背着书包浑浑噩噩地走出教室。校园里很喧杂,放学的人群从我身边穿过,拥挤地走出校门。 “小宇宙!小宇宙!小宇宙……” 我听到有人似乎在叫我,讷讷地回过头,看到穿着宽大的运动服龚柏泉跑到我前面。 “小宇宙,你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没什么。”我装作没事,可是语气还是泄露了我的消沉。 “还说没事,两条眉毛都连在一起了。”龚柏泉伸出手指按了按我的眉心,似乎是想把我紧蹙成小山的眉心给按平。 我嘟着嘴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什么,脸色有点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到中午你来找唐锦了,然后跟他匆匆离开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咬了咬下唇,心事重重地说:“我们去看紫星了。” “她怎么了?” “她被她叔叔打了。”我的心隐隐地阵痛,想起下午她眉宇间的无奈和悲凉,我就一阵心寒。 “混蛋,真不是人!”龚柏泉捏着拳头谩骂道。 “龚柏泉。”我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他扭过头,满怀期待地望着我。 “你说人和人之间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我低着头,心里沉淀淀的,似乎积压了许多潮湿的乌云。 “可能是互相不理解吧,但也不排除有些人天生就是混蛋。”龚柏泉意有所指地说,表情忿忿不平的。 我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乱糟糟的。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对我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逛街去吧!”龚柏泉揽住我的肩膀,就打算拖着我去逛街。 “不行,我今天要早点回家。”我坚决地从他臂弯里挣脱了出来。翘课的事爸爸妈妈肯定知道了,他们现在肯定很生气,如果我再晚归,他们肯定会更生气,我要早点回去向他们解释。 “嘁,真没意思。”龚柏泉了然无趣地撇了撇嘴。 “对不起,下次吧。”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学校。 龚柏泉依旧站在原地,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牢牢地盯着我,怨气笼罩着我。我心虚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地逃走了。 回到家,妈妈焦急地冲到我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她紧张的神色让我很内疚,我宁愿她责备我,这样起码我会好受些。爸爸也没有责备我,他们以为我是顶不住学业的压力才会翘课,而且还计划双休带我出去郊游替我解压,还说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对他们说,他们肯定会百分百的满足我。他们对我的溺爱已经接近病态,生怕我一不开心就会离他们而去似的。 我想一定是因为我的病,其实我的病到现在都没有痊愈,如果太劳累就会病倒,所以爸爸和妈妈对我呵护备至,连倒杯水都不会让我亲自动手。 我感觉就像一条被养在恒温鱼缸里的鱼,与世隔绝地被保护起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喧嚣繁华的外界,却无法触碰一丝一毫。 吃完晚饭后,我躲进卧室,摊开了作业本,可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紫星苍白的被打淤青的脸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不是那么天真,认为这个世界只有纯洁和美好,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身边会有这种事。而我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这让我很气馁,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从唐锦今天下午的态度来看,他应该已经知道很久了。可是他也没有能把紫星从水生火热里救出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旁人无法插手家务事吗。 紫星这十几年来都是怎么过的呢,不停地打工维持家用,还要忍受酒鬼叔叔的毒打,想想我心里就一阵发毛。如果是我,肯定是无法忍受的吧。我非常心疼紫星,明明她比我不幸千万倍,可是她却那么的坚强乐观,还来照顾我鼓励我,从来没有透漏过一点不幸。 我看着手机通讯录上紫星的名字,发了很久的呆,都没有把那通电话给拨出去。因为此时我说什么都显得那么无力,那么虚情假意,以我现在的能力,我根本帮不上紫星。我不可能带着紫星离家出走,就算我把她带走了,我也没有地方安置她。我没有任何的经济能力,和紫星比起来,我是那么的没出息,这十几年来一直是靠父母养的,我连自食其力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养紫星了。 那晚,我又做梦了,我梦到紫星掉进了井里,井水一直往上蔓延,我拼命寻找着绳子之类的东西想把她救起来,可是就是找不到。我又不敢跑远,怕一跑远紫星就会永远地离我而去。望着井水慢慢地没过紫星的脖子、下巴、鼻孔……我慌张得哭了出来。可是没有任何人来帮我们,周围慢慢地暗了下来,我连紫星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井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只剩在漆黑一片中。 接着,我就醒了过来,心脏依旧扑通扑通猛烈地跳着,噩梦中的恐惧还没有完全从我意识里消散,我依然很害怕。 吃早饭时,我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妈妈摸了摸我的额头,让我请假在家里休息,我摇头拒绝了。昨天还被班主任教育过,我不想让她更加瞧不起我。 意志消沉地来到学校,我看到紫星坐在教室里,以为是在做梦。我揉了揉眼睛,看到她微笑着向我招手,我像个傻瓜一样,讷讷地走到她面前。 “怎么了?才一晚上没见就不认识我啦?”紫星笑着揶揄道。 “紫星,你怎么来了?”我以为她起码会在家休息两三天的,所以非差意外。 “再请假下去我就要被退学了。”她夸张地说,然后冲着我笑着,笑容一如往常的美好。 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所以苍白地笑了笑。 我看到她嘴角和额头上的淤青还没有消去,依旧还有淡淡的痕迹,走近了还是能很明显的看到。 在我的注视下,紫星尴尬地撇了撇头,我这才慌张地把目光移开。 “这是昨天的课堂笔记,你要抄吗?” 为了掩饰尴尬,我从书包里翻出笔记本,放在她桌上。 “好啊,谢谢啦小宇宙。”紫星眯着眼睛冲我笑了笑,笑容依旧那么温暖,直达我的心底。 我也被她感染了,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再次听她叫我小宇宙的感觉真好,明明昨天才见过面,我却感觉我们分开了好几年似的,好想用力抱住她。 可是这是在教室里,周围有许多好事的同学,所以我还是忍住了。 3 这天的课我上得很专注,从来没有感觉到上课这么开心过。我像是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人,贪婪地听着老师所说的每一句话。老师提问时,我也流利地回答了,同学们都非常惊诧,我还得到了老师的赞许。 中午,我和紫星从小卖铺里买了碗装的方便面,然后用教室里的饮水机里的热水泡了吃。很普通的方便面不知道为什么吃起来居然如山珍海味般美味,我们边吃边说说笑笑,把所有的不快乐都抛在脑后,这一天我们过得很愉快。 放学后,紫星把笔记本还给我时,问我要不要去网吧,说是唐锦和几个计算机系的大学生约好了打魔兽。我很好奇,想看看唐锦是怎么和计算机系的大学生比拼的,所以也跟去了。 第一次来网吧,我心里特别紧张,但也充满了期待,兴奋得心脏怦怦直跳。 网吧内黑乎乎的,光线很暗淡,窗户紧闭着,里面的空气很闷热。我就像是钻进了一个神秘山洞中探险的小孩子似的,既兴奋又害怕。 紫星轻车熟路地带着我在网吧里兜了半圈,在比较靠里的左边一排位置找到了唐锦和龚柏泉。他们俩只开了一台电脑,正打着一款最近比较热门的网游。这款网游最近非常火,请了当下最红的明星代言,所以连我这种对几乎从来不打游戏的人都听说过。 “紫星、小宇宙,你们来啦!”龚柏泉抬起手,咧着嘴跟着我们打了个招呼。唐锦玩得非常专注,头都没有抬一下。 紫星拉了张椅子,让我在旁边坐下,自己站在唐锦身后,看他打游戏。看来约唐锦打魔兽的那几个大学生还没来。 我好奇地转着头,打量着四周,网吧里约摸坐了七成的人,几乎都是年轻人,可能是因为离学校近,所以高中生和大学生居多。他们有的形单影只,有的成群结队,或是专注地聊着qq,或是悠闲地看着电影,或是紧张激烈地打着游戏。很多游戏我都不认识,我认识的也就只有魔兽、cs、还有为数不多的几款很热门的网游。 坐着不知道干什么,有些无聊,唐锦在打什么我也看不懂,只看到唐锦白皙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操作着,快得就像插上了翅膀似的,然后显示器里就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让人眼花缭乱,煞是美丽。 龚柏泉看我无聊,给我买了薯片和可乐,然后问我要不要看电影。因为也不知道来网吧该干什么,于是我点了点头。他打开了我面前的电脑,然后在我身边坐下。像是故意捉弄我似的,他播了一部恐怖片,是日本拍的,最近比较火的《咒怨》。一开始,气氛都非常紧张恐怖,我咬着可乐的吸管,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明明心里很害怕,可是眼睛就是移不开。 当看到披头散发,满身是血的女鬼从楼梯上如同野兽般凶恶地爬下来时,我吓得叫了一声,薯片都洒了出来。 “小宇宙,如果害怕,哥哥的肩膀可以给你依偎。”龚柏泉笑嘻嘻的,一脸的恬不知耻。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那几个计算机系的大学生总算来了。没有我想想中那种学计算机的阴郁颓废,反而挺阳光的。 “不好意思,下课时被教授拖住去解一个程序了,所以来晚了!”一来他们就向我们道歉。 “没事。”唐锦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游戏,淡淡地说。 “唐锦,听说你打遍天下无敌手,今天我们可要见识见识!”那几个大学生跃跃欲试地搓着手。 “你们是要一个个来呢,还是一起来?”唐锦说这话是依旧是一副面瘫似的冷漠表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就是很狂妄。 不过那群大学生也不介意,拍了拍中间那名最高的男生说:“今天我们就派我们的老大来和你对决!” “那就开始吧。”唐锦做事就跟他说话一样干脆有效率,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我在心里不胜唏嘘。 在唐锦的高效率下,决斗很快就开始了。唐锦选择的是暗夜精灵,对方选择的是兽族,两方激烈地开站起来。两边一边火热地建着基地,一边派兵猛烈攻打。我看到唐锦这边的显示器上光芒闪烁,兵刃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 打了大约一刻钟,比赛结果就出来了,计算机系的大学生从对面的电脑前跳了起来,指着唐锦语气颤抖地大吼:“唐锦你这小子太阴了——居然趁我不备抄我老窝!” 龚柏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洋洋得意地朝对方说:“这叫兵、不、厌、诈,兵家常识。懂不?” 唐锦冷冷了笑了笑,一副“你还差得远”的表情,气得对方差点吐血三丈。 “太不甘心了!唐锦——我们再打一盘!”计算机系的老大狠狠地呼了口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表情。 之后唐锦又陪他们打了两盘,结果毫无悬念,唐锦赢得一点难度都没有。那群大学生甘拜下风,说了一句,佩服佩服,小生甘拜下风,多谢高手指教后,就如丧家犬般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网吧,背影无限落寞,不禁让人心生同情。 比赛结束后,唐锦说要用赢来的钱请我们吃东西。我哑然,那几个计算机系的大学生还真惨。临走时我发现手机落网吧里的,就让他们在门口等我,我自己跑进去找手机了。 回到之前坐过的位置,我看到位置还没被人侵占,我的手机就静静地躺在显示器旁边,并没有被人拿走。 高兴地拿起手机,我就转身往回走,可是因为太匆忙,我在转角处撞上了一个人,手里的可乐没拿稳泼了那人一身。 “你没长眼睛啊,居然泼了我一身的汽水!”那是名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指着浸染了可乐的衣服,恼怒地冲我大吼。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少年的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就像个拖把头,耳朵上打了许多耳钉,眼神也很凶悍,看起来就是那种很不好惹的小混混。 我想今天一定是我倒大霉的日子,不然我怎么会撞上这么个不好惹的人。 小混混看我不说话,对着我威吓:“你把我搞得这么狼狈,你打算怎么办啊!” “对,对、对……不起!”我涨红了脸,赶紧低头道歉,希望他见我有诚意,能够放我一马。 谁知道他见我如此维诺,更加嚣张了,叉着腰冷笑:“道歉有用吗?” 我一下子只得方寸大乱,赶紧从书包里翻出纸巾,想帮他擦。可是他毫不客气地挥开了我的手,厌恶地说:“我现在浑身黏糊糊的,拿纸巾擦有什么用啊!” 他的同伴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一名满脸是青春痘的男生搂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对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凶呢。”说话间,麻子脸暧昧地瞥向我,笑得让我心里发毛,“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呢。”他从上到下,*裸地打量着我,就像一条盯上了猎物的蛇,贪婪地吐着蛇信。 我死命地低着头,后背一阵阵发凉。 4 “信,这个笨女人泼了我一身的可乐耶!”拖把头男生抖着身上的湿嗒嗒的衣服,不甘心地哇哇叫。 “哎呀呀,这可难办了,我兄弟现在很生气,你打算怎么办呢?”叫信的麻子脸男生佯装为难地望着我。 “对不起,我把衣服钱陪给你吧。”我赶紧拉开书包,就想掏出皮夹把钱赔给他们,谁知那名叫个麻子脸男生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震惊得甚至连应该甩开他的手都忘记了。 “不如你陪我们去喝杯酒吧,就当是赔罪,好让我兄弟消消气。”他盯着我的眼睛,语气暧昧地说。 “对,对不起……我不喝酒的。”我战战兢兢地望着他,悄悄地往后挪尽量让自己离他远点,恐惧让我的声音都哆嗦了起来,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人很危险。 “那我们去唱歌吧?”他依旧不依不饶,拉着我的手就想走,我惊慌地叫了起来。 耳边一阵风声,麻子脸男生就飞了出去,我在牵引力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没弄清状况,我就看到那个拖把头男生和谁扭打了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不知什么时候赶过来的龚柏泉! 我们这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周围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不一会儿,唐锦和紫星了跑了过来。 紫星看到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的龚柏泉和那个拖把头男生,尖叫了一声,唐锦立马上前想去拉开他们,谁知那个麻子脸男生突然从后面抱住他,唐锦甩不开他,也和他纠缠起来。四个人打得难解难分。 紫星在旁边大叫着,叫他们不要打了,可是谁也不听,所有人都打得眼睛都红了。 看热闹的人把我们里三圈外三圈的整个儿围了起来,网吧里顿时一片大乱。后来不知是谁打电话报了警,我们六个人被一脸冷酷的警察抓进了警察局。 在警局,我们几个被盘问,我结结巴巴,哆哆嗦嗦,颠三倒四,总算是把事情的原委给说完了,也不知道那几名警察听懂了没有。 录完口供后,他们让我们打电话给家人,来办手续。我忐忑不安地给妈妈打了个电话,然后焦急又害怕地等待着。 唐锦、龚柏泉,还有那两名和他们打架的男生,脸上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也在纠缠中扯破了,看上去甚是狼狈。 我还是第一次被抓进警察局,心里非常的害怕。前面妈妈接到我的电话非常的焦急,没说什么就挂上电话了,等会儿她看到我们这副样子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而且我也担心这件事会传到学校,到时候班主任和班上的同学不知道会怎么想。我肯定会更加被讨厌吧…… 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我终于等来了爸爸和妈妈。他们两个几乎是冲进警局的,一看到我就扑了过来,抓着我的肩膀上下打量我,生怕我掉了一根头发似的。 “小宇,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着了?”爸爸紧张地问,声音都是抖的。可想他们一路上有多担忧,我心里一阵内疚。 “我没事,我一点儿事都没有。”我用力摇了摇头,想让他们放心。 他们确定了我没事,才终于松了口气。 “爸爸妈妈担心死了,你差点把我们吓死。”妈妈的眼中还泛着泪光,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刚哭过的样子。我非常的难过,觉得自己真没出息,老是让他们担心。 就在这时,有一名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性走进了警局,高跟鞋把大理石地面踩得哒哒响,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美丽和优雅。 “我是律师,是来保释唐锦和龚柏泉的。”她走到警察面前,从容地说道,一看就是那种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那名正在处理我们的事件的警察打量了她一眼,用冷漠的职业口吻对她说:“ 年轻的女律师正要跟过去,唐锦突然对她喊了声,等一下。她停了下来,转眼望着唐锦,似乎是在等他开口。 唐锦犹豫了一下,低声问:“能帮我把夏紫星也保释了吗?” 那名女律师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萧总只吩咐我保释你们两个人。” “她是我朋友,拜托你了。”唐锦的语气中带着哀求。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求人,我震惊地望着他,唐锦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可是为了紫星,他能够舍弃骄傲和尊严。 可是那名律师不为所动,依旧一脸冷酷,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对不起,我只按萧总的命令办事。”说完,她就转身跟着警察去办手续了。 “小宇,你在这里等一下,爸爸妈妈也去办手续。”妈妈拍着我的手背,轻哄着我。 眼见他们要离开,我伸出手拉着妈妈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妈妈,能不能帮我把我的同学紫星也保释了,她是因为我才被抓进来的。” 妈妈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好,你在这里等我们。”说完,她就和爸爸一起去办手续了。 “谢谢你,小宇宙。”紫星拉着我的手感激地说。 我想笑,可是笑得很勉强。因为我看到唐锦的表情很挫败很消沉,他一定希望这些事是他为紫星做的,而却是我,这对他一定是个打击。 办完保释手续后,爸爸妈妈就带着我离开了警局。 走出警局,天已经黑了,天上繁星点点,但是没有月亮。 我想跟大家道别,可是爸爸妈妈却拉着我的手,像躲避瘟疫般拉着我迅速离开了。 爸爸拦了辆出租车,妈妈把我塞进车里,然后对司机说了声快走,然后出租车就迅速驶离了警局。 “小宇,你怎么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一上出租车,妈妈就责备道,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表情非常刻薄。 我低着头不说话。妈妈就碎碎念起来,“那个女孩子连她自己家人都不来保释她,她爸爸妈妈肯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孩子都这么不负责。还有那两个男孩子,家里人也没来,只是叫律师来,肯定家里很复杂,你不要跟他们来往了。” “妈妈,他们都是好人,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容忍妈妈如此误会紫星他们,着急地大声解释。谁知道我的解释起了反效果,妈妈更加生气了,语气刻薄地说:“什么朋友啊,你肯定是被哄骗了,今天一定是因为他们,你才会被连累进警察局的吧?” “不是啦,妈妈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就是不相信我的话,这让我很生气。 “我怎么不知道了,我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了,你这么乖肯定不会惹事的。肯定是他们打架惹事连累了你,那三个人看上去就流里流气的,一看就是小混混。”妈妈振振有词地下着结论。 “紫星,你怎么会跟他们混在一起?”听妈妈这么说,爸爸也略带责备地说。 “爸爸,他们是我的同学。”我用哀求地眼神望着爸爸,希望他不要向妈妈那样无理取闹。 可是爸爸早就和妈妈站在了同一阵线,严厉地对我说:“是同学也不行,以后不要跟他们来往了,你要跟好学生混在一起,否则要被带坏的。” “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替我决定!”出租车子一停下,我冲下了车,然后跑进了大楼。 那天,我第一次跟爸爸妈妈怄气。回家后我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不再和爸爸妈妈说一句话。他们的话深深伤害到了我,就算是我最亲的父母,我也无法忍受他们侮辱我的朋友。 这是软弱的我的,唯一的一点,小小的坚持。 第四章 1 越不希望发生的事越容易发生,我们打架闹事被抓进警察局的事情第二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我,因此在学校里一举成名,走到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班上的同学原本对我只是冷漠和疏离,现在看我的眼神里还带着鄙夷和唾弃,似乎我就是班上的污点。连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看到我也是直皱眉头,就像看到那些问题学生一样头痛。 早自习的气氛特别压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我总觉得班上的同学都在冷笑,似乎是在幸灾乐祸似的。班主任的表情比平时还要冷,我拼命低着头,不敢跟她目光接触,战战兢兢地上完一堂自习课。 “夏紫星、向阳,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下课后,班主任冷着一张脸,把我们叫进办公室。 望着班主任像刷了石灰一样白得泛青的脸,我和紫星一动都不敢动地站着,心里怦怦直打鼓。 “今天早上,警察局办事员给我打了个电话,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我了,还让我管好自己的学生。我们学校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班主任的语气比平时还要严厉,极力抑制着怒火的双唇说话时都是抖的。 我惭愧地低着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有没有一点紧迫感?难道你们就不想上大学了?”班主任字字如警钟,敲在我的脑海里。 “老师,我们知道错了。”我低着头,悔恨地认错。 然而,很多事不是悔恨了就能挽回的。班主任盯着我们,铁面无私地说:“学校里已经决定了要给你们处分。” “对不起老师,都是因为我,这事不能怪向宇。”紫星抬起头,大义凛然地望着班主任。 我那时候真的觉得紫星好勇敢,可以有勇气一个人承担责任。 而那时候的我,只是个唯唯诺诺的胆小鬼,只是缩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得了,你就不要包庇她,这事你们俩都逃不了责任!”班主任似是了然内情般,斩钉截铁地说。 “不!”紫星用力摇着头,语气坚决地说,“真的不能怪向宇,是我拉她去网吧的,要不是我拉她去,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她的眼神非常坚定,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孤勇,把我整个人都震慑在原地。 “好,那我就只记你大过,不记她的,不过你们俩都要罚扫校园一个星期。”班主任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稍微退了一步。 记大过是很严重的警告,如果下次再犯错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会直接被退学。 从办公室出来后,我心里依旧非常内疚。这原本是我该和紫星一起承担的,可是她却毫不犹豫地一个人背负了。而我,居然连帮她辩驳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我真是个胆小鬼,缩头乌龟。 我自惭形秽,甚至自我厌恶着,所以从办公室里出来后就一直低着头,就像一只斗输的公鸡一蹶不振。 紫星只当我是被班主任骂了,心情不好,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说:“不要往心里去,我念小学时候因为像男孩子似的捣蛋调皮,经常跟班上的男同学打架,所以三天两头都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训话呢。” 我盯着脚尖上的灰尘,连抬起头看紫星的勇气都没有。 “好了好了,顶多放学后的打扫,我做大半你做小半好不好?”紫星拍着我的肩膀,像哄孩子般哄着我。 我的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可是我却没有勇气把心里真实的想法告诉紫星。 我当时就在想,就这样好了,就这样装傻好了,我就这样躲在紫星背后被她保护着就好了。紫星比我坚强,比我有能力,什么事情有她出头就好了,我不需要操任何心。 我以为这样想,我会轻松许多,可是心里依旧很沉闷,就像积压了一块潮湿的乌云般,让我的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午休,路过篮球场时,我看到唐锦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站在树荫下,两人之间隔着半米距离, 那女孩低着头,颤微微地将一样东西递向唐锦。似是情书。 唐锦愣了一下,接了过来,那女孩羞红了脸跑开了。自始自终,我都没有看清她的面容。 我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望着唐锦,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里捏着那份情书。我想起昨天的事还没向他道谢,可是犹豫了很久,都没有勇气上前。 过了半晌,唐锦把情书塞进口袋,然后转身离开了。我也终于仿佛是松了了口气似的,抬起脚步离开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很久都难以释怀。 放学后,我和紫星在班长的监视下打扫校园,班长监视了我们十多分钟后,就因为要赶去上补习课,匆匆离开了。离开时只丢下一句警告,干完之前不许回家,否则我告诉班主任! 其实班长也不可能知道我们有没有偷懒。因为现在时逢秋季,树叶扑哧哧从树梢掉落,今天扫完了,明早又是一大堆。谁又能看出我们是否清扫过呢。 不过班长离开后,我和紫星谁也没有离开,不是因为班长离开时的警告,而是一种赎罪心理吧。 现在想来,当初的我们真是单纯的如同一泓清泉。 夕阳缓缓地沉入地平线,天空被晕染成瑰丽的炫红色。 我和紫星在夕阳下,捡着篮球场上的废弃易拉罐和矿泉水瓶子,我突然觉得我们俩有点像捡乐瑟的。 紫星将长发一股脑地绑在脑后,几绺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她的脸在夕阳下有点模糊,弯腰时的身影美得像电影海报中的剪影。 我望着她的侧影,想起下午在树荫下看到的画面,我犹犹豫豫地想着,是不是该把我看到的告诉紫星。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我相信唐锦,他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和背叛紫星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仿佛我对唐锦的一丝一毫,都了解至深似的。 可是明明我对他了解甚少,只是比陌生人稍微好些。 这种感觉很奇异,就像小时候吃的跳跳糖般神奇,似乎危险,却让人乐在其中。 刚捡完篮球场上的垃圾,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着妈妈的手机号码。 我按下了接听键,然后把听筒贴近耳朵。 “小宇,放学了吧,妈妈在学校门口等你。”听筒里传来妈妈亲切却陌生的声音。她的语气比平时还要小心翼翼,我想是因为我跟她冷战的缘故。 “你怎么来学校了?”我依旧在和妈妈怄气,所以语气中带着不悦。 “妈妈来接你放学。”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语气,比刚才还要紧张,生怕我又跳起来对她大吼似的。 这让我心里一揪,深深地愧疚感包围了我,鼻子蓦地一酸。 “你先回家吧,不要让你爸妈久等了。”紫星听到了我们电话中的对话,停下了动作对我说。 “可是你呢?”挂上了电话,我愣愣地望着她。 “我没关系,反正也没人等我回家。”紫星淡淡地笑了笑,笑容里却透着无限的苦涩。一丝丝地渗入我的心脏,让我的心隐隐的牵痛起来。 “我也不回家,我等你一起走。”我倔强地摇了摇头。因为我知道,我走后,孤零零的紫星一定会很寂寞,许多伤心的往事会浮上心头。虽然我不曾听她说过往事,可是我似乎可以想象。 我不能留下紫星一个人,当时我坚定地认为。 “不要任性了,不要让你爸妈担心你。”紫星笑了笑,似乎拿我没办法。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清丽,盖过了晚霞的瑰丽。 2 “哎呀,小宇,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时,妈妈远远地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扯起我的胳膊,要拉我走。完全不顾一旁的紫星,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她似的。 “妈妈,我被罚扫操场了,还没干完不能走。” 我想把手腕从妈妈手中抽出来,可是挣脱不开,妈妈用了很大的力气,也不管会不会弄痛我,执拗地要带我走。 “这是什么破规矩!跟妈妈回家,回头我跟你们班主任打电话!”妈妈的语气非常不屑,在她的世界里自有一套逻辑和准则,谁都不能打破。 “妈妈,你不要这样,是我自己犯了错,我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我耐着性子跟妈妈解释,可是她根本不听。 “什么应该的,你只是名学生,你还小,犯点错有什么了不起的!”妈妈有时候固执起来像头牛,十个人都拉不动。 我实在没有办法,拉拉扯扯,被她拉出了学校,连跟紫星说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记得她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我们,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的羡慕,身影被忧伤和落寞包围着,和寂静的黄昏交融在一起,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中。纵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是那么清晰,恍如昨日。 “你怎么还跟那个丫头片子在一起?” 一出校门,妈妈又开始对我碎碎念。她提起紫星时,语气中有种轻蔑和反感,这让我很伤心。 仿佛是自己被嫌弃了一样。 “妈妈,她叫夏紫星,是我的同学。”我重重地念着紫星的名字,希望她下次不要再用“丫头片子”之类的词来称呼紫星了。 “我管她叫什么,我不是叫你不要和他们来往了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妈妈根本没耐心听我说话,一听到我提起紫星的名字就皱起眉头,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更年期的关系,之前温柔善解人意的妈妈变得越来越偏执不讲理。 “妈妈,紫星是个好女孩,她帮了我许多。”我希望妈妈能对紫星改观,所以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显然,妈妈根本没有这种打算。 “她能帮你什么?带着你到处鬼混,教你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妈妈冷冷地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种表情,突然让我觉得好陌生,甚至有点可怕。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紫星!她没有教我不三不四的东西!”妈妈的执拗让我再也耐不住性子,嗓门也跟着妈妈拔高了。 “哼,你就是被她哄骗了。”见我每次都因为紫星跟她犟,妈妈非常生气而且肯定地下结论。 回家后,我不再跟妈妈说话,她那种年纪的人固执起来非常可怕,我想我一辈子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因为她根本不想听我说。 所以,我就干脆不说了,用缄默维护自尊。 接下去两天是双休,我被妈妈关在家里,不准出门。 被禁足的滋味很不好受,不止是身体受限制,我感觉我的心也被关在牢笼里。上午,我把作业做完了,中午吃过饭后,我就背着妈妈偷偷上了会儿网。我登陆了qq,想找紫星说话,可是紫星的头像是黑的,她不在线上。 除了紫星,网上我几乎已经没有可说话的人了,不是网上没有认识的人,以前的同学我根本不敢接触。我不敢和他们聊天,怕他们问起我现在的学习和生活,我觉得我没有脸回答。也更怕知道他们现在的学习和生活,我怕我会羡慕,会失落,会对现在的生活失去向往和信心。于是,我就让自己从他们眼前消失了。另外几个都是没有见过面的网友,只在乎你长得好不好看,如果看对眼,就只想把你约出去,一点意思都没有。 所以我现在都是隐身,只对紫星隐身可见。紫星也对我设置了隐身可见,所以她现在的头像是黑的,肯定是不在线。 紫星不在,我了然无趣地随便翻看了下网页,然后就把电脑关了,我怕妈妈随时会闯进来,所以不敢长时间上网。 爸爸妈妈虽然对我宠溺,可是学习方面还是挺严厉的。 关了电脑后,我拿起字典开始背英文单词,才背了三个,妈妈就推门走了进来。 “小宇,妈妈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看到我专心致志地在背单词,妈妈似乎挺高兴的,笑吟吟地问我。 “随便吧。”我没有什么胃口,随口回答。 “那妈妈就去买你最爱吃的鸡翅膀,回来给你做可乐鸡翅好不好?”妈妈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笑逐颜开的。 “嗯。”我随意地点了点头,眼睛依旧盯着词典上的单词。 妈妈见我在用功,便不再打扰我,拿起包包,哼着歌出门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我松了口气,感觉屋子里的空气终于不再那么沉闷了。 我合上了字典,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晃了两圈,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要做什么。打开电视机,满天飞的广告,那种很长很俗的直销片广告,让人心烦,我立刻又关掉了电视机。翻了翻书架上的书,不是古典名著就是测试题,我叹了口气。 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我拿起书桌上的手机,看了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着要不要接,对方一副誓不罢休的气势,铃声一直响着。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小宇宙,在干吗呢?”听筒里传来的声音非常轻快,还带着笑意。 我一听就知道是龚柏泉,疑惑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我似乎没有给过他啊……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我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不简单,我问紫星的呗!”他一副你问了蠢问题的语气。 我有点气馁,叹了口气,问:“有事吗?” “出来玩吗?我们在ktv唱歌。”他说。 我果然听到吵闹的音乐,还有似乎走调的歌声。 “不了,我被禁足了,关在家里出不去。”他们那么自由,我不是不羡慕的,可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难不成你还被锁起来了?”龚柏泉的语气有点惊讶。 “那倒没有。”我暗暗叹了口气。 “那不就成了,你还是出得来的。”龚柏泉语气不屑。 “可是我妈回来看到我不在家会生气的。”我语气无奈。 “你都多大了,连这么点自由都没有,难道你出门还会走丢不成。”龚柏泉在电话那头啧啧道。 “他们担心的不是这个……”龚柏泉的思路老跟别人不大一样,我有点哭笑不得。 “废话少说,我来接你!”他连问句都懒得用,说完便直接挂上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站在原地傻了半天。 突然意识到,事态正朝无法挽回地方向走! 3 过了没多久,我果然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从楼下传来。 这么快! 我惊诧龚柏泉的速度,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宇宙,快下来!” 龚柏泉在楼下大喊着,毫不忌讳左邻右里的目光。 为了怕他继续喊下去,我赶紧冲到阳台。他看到我,举起胳膊用力向我挥着手,笑容在阳光下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小宇宙,快下来!” 他冲我喊道,朝我招着手,捧着安全帽靠在摩托车上的样子居然如漫画中的男主角般帅气。 “我不能出去。” 我用力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像被关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 “小宇宙,你不想我上来把你扛下来吧?”龚柏泉嘻嘻笑着,看起来像个痞子。 “我不会开门的。”我倔强地咬着下唇。 “那我就在这里唱歌,喊你的名字,直到你下来为止。”他把安全帽往车把手上一挂,仰起脖子就打算扯嗓开唱。 “你怎么这么无耻!”我有点生气,羞红了脸。龚柏泉恐怕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厚脸皮的人了,我相信他绝对能够说到做到。 迫于无奈,在龚柏泉的淫威下,我下了楼。 随后,龚柏泉又让我见识到无耻是没有底线的。 “好哥哥救你脱离苦海,你是不是该亲我一下?”龚柏泉凑过来,一脸花痴的表情。 我赶紧拿过安全帽扣在头上,他的唇就这样准确无误地印在了安全帽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唇形的湿印。 一脸陶醉地睁开眼睛,他赫然发现自己亲的是安全帽,无比地沮丧,“为什么是安全帽……”整个人像蔫了的茄子。 “走吧!” 我跳到摩托车后座上,冲他轻盈地笑着。 他似乎是拿我没办法,叹了口气,戴上安全帽,然后像个尽责的司机般,发动摩托车,载着我绝尘而去。 来到ktv,我才发现包厢内比我想想中要热闹,除了紫星和唐锦外,还有几名我不认识的学生,三男一女,长相都很出众,可是脸很陌生,似乎不是我们学校的。 看到有陌生人,我一下子又胆怯起来,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不敢进去。偏偏龚柏泉那个粗神经,完全没有看出我害怕的脸色,一把把我推了进去,连半点犹豫的时间都不给我。 那名陌生的女生正在唱王菲的一首老歌,顾不得跟我打招呼,紫星看到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嘻嘻地对我说:“小宇宙,坐这边。” “女王陛下,那我坐哪呢?”龚柏泉笑嘻嘻地问紫星。 “你就跪在一旁,等我吩咐吧。”紫星随手一扬,指着ktv挂衣服的那个角落。 龚柏泉看了看那个角落,心寒地瘪了瘪嘴。 “紫星,这位可爱的美眉是谁啊?你怎么不给我们介绍?”看到我,那两个陌生的男生微笑着问紫星。他们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皮肤白皙,戴着黑框板材眼镜;另外一个皮肤稍黑点,看起来挺健壮的,像是运动员,但是很帅气,特别是那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看起来有点像韩国明星rain。 “这是我的同学,向宇。”紫星若若大方地介绍了我后,又向我介绍那两名男生,“小宇宙,这是复旦大学的潘向东和李浩然。” “你们是大学生?”我惊讶地望着他们,心里有点憧憬又有点惭愧。 “是啊,我们是大一新生。”名叫潘向东的眼镜男生微笑着点头。 大一……如果我没有住院,现在也应该是大一了,原来他们跟我同岁……我的心情突然有点怅然。 “向雨,是下雨的雨吗?”叫李浩然的男生突然问道。 “不,是小宇宙的宇!”紫星抢着回答,她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 “小宇宙?”李浩然吃惊地睁大眼睛,“你父母是不是喜欢圣斗士星矢?爆发吧,我的小宇宙!”他开着自认为很有趣的玩笑。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是我爸爸希望我能像宇宙一样强大。” “你爸爸肯定很爱你。”李浩然的笑容突然变得很温柔,细长的眸子漾着波光似的。 我愣了愣,脸腾地红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我心跳加速。我慌张地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 “李浩然,上次你说帮我伴奏的,这话还算不算?”紫星扯了扯李浩然的衣袖问道。 正在发呆的李浩然猛然回过神,微笑着望着紫星,非常干脆地回答:“当然算数。” 两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题,潘向东的注意力也很快被他们吸引力过去。 唐锦一直默默地坐在旁边,独自喝着啤酒,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比平时还要沉默。漆黑的眸子在光线暗淡的包厢内如浩瀚无边的宇宙般深沉。 他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然后在口袋里摸索着打火机,摸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我看到桌子上有ktv的火柴,赶紧拿起来递了上去。 唐锦愣了愣,说了声谢谢。 我用力摇了摇头。 他从我手里接过火柴,手指轻轻地从我指尖划过,就像一只蜻蜓从我心湖掠过,激起一阵涟漪。我的脸微微一烫,慌张地低下头。 我想起那天抢唐锦的烟抽的情景,辛辣的烟味呛出了我的眼泪,我在唐锦面前第一次那么丢脸。 烟雾模糊了他的脸,我张了张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我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唯一能把我们联系起来的是紫星。于是我讪讪地抿紧了唇。 那名女生似乎点了许多歌,一首完后,又接着唱一首。依旧是王菲的老歌,是《流年》,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 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许多年后我才发现,这一年改变了我的一生。以后的许多年都过得无法复刻,也发生了许多事,但是没有任何一年像这一年一样让我永生难忘。在许多模糊的岁月里,只有这一年像篆刻在石板上的文字一样,经过无数年岁月的洗礼后,依旧清晰深刻。 而也只有这一年,如流行流过,绚烂而美丽,来不及说一声再见。 女生的声音非常甜美,只是少了王菲的那种空灵。可是我依旧听得很投入,因为女生唱得很投入,在唱到动情处时,我的眼中泛起了泪光。 在许多年后,我还能记起这包厢内的情景。 当舒缓的音乐切换成劲爆有节奏的摇滚时,我才突然惊醒过来。龚柏泉点了*的歌,他学着阿信高亢嘹亮的声线,唱着《离开地球表面》,无厘头又叛逆的歌词,奔放的曲调,在龚柏泉的演绎下更多了几分不羁和洒脱。 地球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真如科幻节目中描绘的那么浩瀚飘渺吗,在那个遥远神秘的世界,有没有烦恼呢? 只要一想起地球以外还有一个庞大的,无边无际的银河系,银河系之外还有许多我们还未探知的世界,我就觉得自己好渺小,如一只弱小而迷茫的蝼蚁。 但是,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离开地球了。 在那地球之外的世界对我来说,永远都只是一个遥远而虚幻的梦。 刚才唱王菲的歌的那个女生放下麦克风,走到我面前,拿起桌子上的朗姆汽酒咕噜噜喝了大半瓶。 我痴痴的,近乎呆滞地望着她。 她拿起桌子上的那包三五牌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问我,“抽吗?” “我不抽烟,谢谢。”我有点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 她也不勉强我,拿起打火机点燃了自己嘴上叼的那根烟,然后似乎很享受地吞云吐雾起来。 女生和男生抽烟的样子非常不一样,女生抽烟的样子是只受伤的猫,男生的样子像匹孤独的狼,但不管谁抽烟的样子都很寂寞。被烟雾缭绕着,仿佛困在一个寂寞的星球中,独自舔着伤口。 “我叫白露。”她突然对我说,没有自我介绍时那种正式的神情,而是用平淡的语气告诉我,非常的随意。 “我,我叫向宇。”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告诉我名字,结结巴巴地接口道。 “失恋了吗?”她又突然提问。我发现她说话毫无逻辑,可以从东边突然跳到西边,让你完全无法招架。 “没,我、我没有男朋友。”我像是突然得了话语障碍症似的,说话特别困难起来。 “没有男朋友也可以失恋,爱情永远是不会让你有准备的时间的。”她吐了一个烟圈,然后看着那个白色的圈一点点散开,仿佛仰望着恋人般痴迷。 “你……失恋了吗?”看着她悲伤寂寞的表情,我试探性地问。 4 “还没有,我今天才刚刚开始恋爱。”她转过脸,微笑着望着我,笑容里却弥漫着忧伤。就像一朵忧伤的茶花,让人心生同情。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我忍不住问。可是话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因为我觉得这问题很失礼。 可是白露并没有生气。 “因为我迟早会失恋的。”她吸了一口烟,然后把还剩三分之一的烟在玻璃烟灰缸里掐灭。 “为什么明知会失恋还要开始呢?对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是不是很花心?”我第一次发现我可以有这么多问题,好奇地问个不停。爱情的世界对我来说就像浩瀚的宇宙一样,遥远而神秘。 “越是危险才越吸引人,爱情是火焰,向往爱情的我们是飞蛾,我们注定飞蛾扑火,灰飞烟灭。记住,永远不要爱上男人。”她盯着我,突然慎重地警告。 我愣了愣,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是第一个告诉我爱情有多危险的人,在多年后,我依旧记得她孤独地抽着烟的样子,可是记忆里她的脸却已经模糊了。 她的话一直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可是我还是重蹈了她的覆辙,我想女人永远都抵抗不了爱情的诱惑,就像飞蛾永远无法抵挡那火红炽热的火焰,在爱情世界里,我们注定会灰飞烟灭。 那天的气氛很异常,紫星一直在和那两名大学生说话,他们似乎在筹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平时一直缠着我的龚柏泉,也很反常的不再缠着我,一个劲的点歌唱,ktv里几乎都是他和白露在轮流唱歌。而唐锦一直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坐在一旁,抽着烟喝着闷酒。七人共处一室,却仿佛各有心事。 那天白露教了我一个非常有趣的骰子游戏,叫大话骰子,我们要不停地撒谎,来迷惑对方,让对方上当入局。白露说这个游戏就像是我们的生活,她说曾经有专家调查统计过,平均每个人每天要说三句谎话。到最后,说谎变成一种习惯,连我们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或许我们自己也在迷局中迷失了自己。 起初,我老是输,白露总是能猜中我骰盅里的骰子。可是后来,我变得很厉害,我设的陷阱总是能让白露轻易地跳下去。我压倒性地赢了白露。 白露说我这个人撒谎都不眨一下眼睛,还可以一脸天真地望着别人,让人防不胜防。我才发现我居然还有撒谎的天分。 白露是我们包厢里年纪最大的,她今年已经大三了,明年就要踏入社会实习了。她说今年是她最后放纵的一年了,所以她要恋爱。她告诉我千万不要爱上男人,却又对我说,大学里一定要谈一次恋爱,否则会后悔一辈子。我不知道该听她哪句,亦或者哪句都不听。 唱完歌后我们就散了,潘向东和李浩然提议去吃烧烤,白露和紫星去了,唐锦一个人离开了,我因为急着回家也没去,龚柏泉说有义务送我回去,所以也没去。 龚柏泉送我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我只让他送我到小区门口,因为我怕被爸妈看到。 我看到手机上有三十七通妈妈的未接电话,我想爸爸妈妈一定急疯了。于是我小跑着上楼。 一进门,妈妈质问的话劈头盖脸的就盖过来。 “小宇,你上哪去了?妈妈打你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你知道爸爸妈妈有多担心吗?” 爸爸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可是我看到他手里端地茶杯都没有动一下。 “下午有道题做不出来……所以我去图书馆查资料了……图书馆不能打电话……所以我把手机调静音了,没听到……” 我低着头,不敢看妈妈的眼睛,因为我怕她看出我在撒谎。 “好了,先吃饭吧,菜都凉了。”妈妈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厨房。 我看到爸爸也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想我有再高的天分,也不可能骗过爸爸妈妈,因为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甚至比我还了解我自己。 他们不揭穿我,只是因为太爱我,不想为难我。 晚饭有我最爱吃的可乐鸡翅,油光鲜亮的,看起来非常可口。可是我一点胃口都没有,连吃我最爱吃的菜都味同嚼蜡。 “小宇,多吃点,最近都瘦了。”妈妈夹了个鸡翅放进我碗里,又往我碗里夹了几颗西兰花。 我麻木地扒着饭,不知道嘴里是什么味道。 “小宇,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恋爱了?” 妈妈看到我消沉的样子,停下筷子望着我问道。 我惊讶地抬起头,望了她半晌,用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妈妈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她这个年纪的家庭主妇都比较敏感多疑吗。 我想她一定是晚上七点半的社会新闻看多了。 “那就好,小宇,你记得现在可是你最关键的时刻,你千万不能恋爱,早恋会毁了你一辈子的。”妈妈慎重地对我说。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才看到爸爸和妈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后来想了想,我才觉得爸爸和妈妈的担心不无道理。隔壁王阿姨家的女儿高二时谈恋爱,被王阿姨他们发现后遭到反对,后来跟着男朋友去了外地,为此缀学了。我有两年多没看到王阿姨家的女儿了。只是听邻里间流传,她家的女儿和男朋友在外地开了个包子铺,日子过得很艰辛,据说怀孕了也没脸回家。 妈妈只要提起王阿姨家的闺女,就直叹气,说这女孩毁了。我也有几次和王阿姨打照面,看到她这两年老了许多,人也变得沉默寡言了。曾经王阿姨的女儿是她的骄傲,王阿姨的女儿从小乖巧懂事,成绩在学校里一直位列前茅,而且还会弹钢琴,经常代表学校出去表演。王阿姨经常在小区里夸耀她的女儿,小区里的阿姨们也连连称赞,要让自己的儿女向王阿姨的女儿学习。王阿姨的女儿小名叫小可,我叫她小可姐。我小时候曾到她家去玩过几次,看到小可姐弹着她的黑色雅马哈钢琴,是首《四小天鹅》,弹得非常好,我非常的羡慕。没想到小可姐最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真是不无可惜的。自从小可姐离家出走后,王阿姨就再也不在小区里出现了,出门遇上邻居也是低头匆匆走过。邻居们从教育他们的儿女要向王阿姨的闺女学习,变成了千万不要和王阿姨家的女儿一样。现在小区里议论的最热的是11栋楼方教授家的孙子。方教授的孙子是小神童,据说方教授的孙子3岁就会背唐诗三百首,5岁就熟读马克思理论,8岁代表市里参加全国少儿数学大赛,获得第一名。方教授谈起他孙子时可骄傲了,说是他孙子在他妈妈肚子里时就开始学习了,我一直很奇怪,在肚子里怎么学习?后来才知道,方教授指的是胎教。 失眠时,我经常会躺在床上反思,怎样的人生才是完美的。 按部就班地生活,最后功成名就;亦或者是遵循自我的生活,活得洒脱而自然。最后我始终没有得出结论,因为两种生活我都没有体会过。我还太年轻,经历过的事不足与下结论,而那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例又太遥远,无从考证也没有力度。 人生永远是一个迷局,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揭晓谜底。 第五章 青春是一场华丽的毁灭。 毁灭那个单纯而执着的我们,重生一个麻木而空洞的我们。 破茧之后不一定是蝴蝶。 1 接下去几天,爸爸和妈妈轮流接送我上学,生怕我和紫星他们还有任何瓜葛似的。为此,我又恢复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而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接下去将有一场灾难等待着我。 那天,如以往一样寻常,放学后我告别了紫星,然后和来接我的爸爸回到家。直到踏入家门那一刻,我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只是,当我走进自己的卧室时,看到妈妈正站在我的写字台前,颤抖着手指翻阅着一本硬皮封面的记事本。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我的日记。 白色的底,蓝色的格子,记载了许多秘密和心情,都是我不敢对外公开的,偷偷的,都隐藏在这一本小小的本子中。 “妈……妈妈……”我颤抖着叫她,身体如置在冰窖中骤然冰冷。我简直不敢相信,一向温柔通情达理的妈妈,会擅自翻阅我的日记。 那里面虽然没有记载什么可耻的事情,可是都是我的秘密。仿佛是灵魂深处的伤疤被揭开似的,*裸地被呈现在众人面前,无处可逃。灵魂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条伤疤,每一个印记,都被人清数着,端详着。 日记里关着另外一个我,如同我的影子,没人会注意到的另外一个我。日记就像一间小黑屋,我把另外一个我关在里面,然后用钥匙把门锁上。因为我不能让她出来,她会说我不会说的话,拥有我不该拥有的表情和思想,那个我害怕的另外一个我,因为她比我更真实。但是这个社会不需要真实,所以我把她关了起来。庆幸谁也不会见到她。 但如今她被放了出来,对大家述说着我的秘密,把我灵魂深处最丑恶的一部分揭露出来。让我猝不及防。 “你真的这么不喜欢读书……这么不喜欢爸爸妈妈吗?”妈妈颤抖着转过头,双手捧着那本蓝白格子的日记本,摊开在我面前,就像掌握着我的罪证般,用控告的眼神瞪着我。 “不……不是的……”我用力摇着头,已经不记得里面写了什么了。那些都是我在郁闷不得志,无处抒发时写下的,冲动而毫无理智可言。我不打算给任何人看的,那只是我灵魂深处的发泄而已。 “你就这么不喜欢爸爸妈妈……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消失吗?”妈妈继续质问着我,脸上脆弱的表情看了让我心痛。 “不……不是的……”我用力摇着头,只会重复相同的话。 “小宇,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妈妈到底做错了什么呀……”妈妈捂着脸,开始抽泣起来,双肩一阵阵抽动着,看起来是那么的伤心。 我想安慰她,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么想的!那只是我一念之差的想法而已! 我在内心挣扎着,大喊着,而站在妈妈面前的我,却如石像般一动都动不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还骗我说没有恋爱?”妈妈突然抬起头,把日记本摊在我面前,如泣如诉地指控着。 “我没有!”我坚决地否认。妈妈的指控是毫无依据的! “还说没有!那这个叫唐锦的男孩是谁?为什么你的日记里全是他的名字!”妈妈把日记丢到我脚边,指着我失控地大吼。 我低着头,望着脚边的日记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日记本的书脊被摔破了,裂了开来,就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唐锦……唐锦……原来我的日记里全是唐锦的名字…… 为什么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 “哦,我想起来了!”妈妈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睁大了眼睛,“就是那天跟你一起被抓紧警察局的其中一个男孩子是不是!”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无法否认。 “怪不得你这阵子变得这么反常,越来越叛逆,不再听话了。”妈妈擅自下着结论,“原来是因为早恋了,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绝对不能早恋!” “我没有早恋,我没有……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妈妈对我的不信任让我非常伤心,曾经,爸爸妈妈是我唯一的依靠,现在不是了,他们对我已经不信任了,我也对他们失去信任了。 “那你日记里写的是什么?写的都是什么!”妈妈指着我脚边的日记本,怒不可抑地大吼。 “偷看日记是你不对,你不信任我,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你不是我妈!”我抱起地上的日记本,哭着冲出了家门。 爸爸从都到尾都杵在门口,似是还没从眼前的状况中反映过来。 直到我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时,他才转过头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可是我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当时我只觉得我的自尊被践踏了,不想再留在这个没有人权没有隐私的家。 离家出走后,我抱着破烂的日记本漫无目的地闲逛。深秋的夜微凉如水。街上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普通毫不起眼的我,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最后只想到了紫星家可以让我落脚。 我打电话给紫星,告诉她我离家出走了,她听了非常着急,问了事情大概经过后就让我在原地等她,说她马上来接我。 挂了电话后不到一刻钟,紫星就赶到了,她身上甚至还穿着打工的制服,那件大红色的旗袍,只是匆匆在外面套了件白色的毛线罩衫。 “走吧,去我家。”紫星搓了搓手,拉起我转身就走,她的手很冰凉,我才发现她薄薄的裙子底下只穿了双透明的肉色丝袜。冷风毫无顾忌地侵蚀着她的身体。 我不安地跟着她回到家,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屋子里黑黢黢一片,她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打开了灯。那盏40瓦的灯泡亮度有限,只是让屋子里的陈设勉强清晰起来。 家里很安静,似乎没人,我暗暗地松了口气。这时才觉得自己离家出走的举动太冲动了,当时也没考虑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只是一头脑热地冲了出来。 “进来吧。”紫星看我杵在门口不动,对我叫道。 我走了进去,她倒了杯热水给我,然后问我晚饭吃了没有。 肚子不择时的叫了起来,我老实地摇了摇头,这时才发现自己很饿。 “我给你做蛋炒饭吧,你先去卫生间洗把脸吧。”紫星指了指最里面的一扇门。 我点了点头,朝紫星指的那扇门走过去。推开,发现是间很小的卫生间。真的非常小,连浴室都没有,只有一个马桶,一个洗脸台盆,墙上挂着一个莲花蓬算是洗澡的地方,连浴帘都没有,和马桶挨得非常近,洗澡时估计得把马桶盖翻下来才行。 地砖和墙上的瓷砖很旧很脏,原本的白色已经变成了黄色,上面还蔓延着扭曲的另人作恶的裂缝。角落里堆积着黑色的污渍,散发着隐隐的臭气。 紫星敲了敲门,递给我一块干净的毛巾。 我用她递给我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走了出去。这短短的时间内,紫星已经做好蛋炒饭了,满屋子弥漫着蛋炒饭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紫星捧着一本时尚杂志在床上翻阅,我打开她房间里那台很小的17寸黑白电视机,一边吃她炒的蛋炒饭,一边看无聊的肥皂剧。感觉心情很愉快,生活很美好,仿佛前面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真希望每天都能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想,过着单纯而快乐的日子。简单的蛋炒饭,很小的电视机,就能满足我了。 可是生活永远都不可能尽如人意。 2 半夜,睡的迷迷糊糊时,我被拍门的声音给吵醒了。 我以为是在做梦,恍惚还以为睡在自己的房间,当我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时,才想起自己正睡在紫星家。 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呢? 我很害怕,缩在紫星身边不敢动。紫星似乎也被拍门声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夏紫星快开门!起来给我做宵夜!”门外的人一边拍着并不结实的门板,一边大喊着,声音似乎带着醉意。紫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浑身颤了一下,睡意全无,整个人都警戒起来。 “小宇,不要出声。”紫星小声嘱咐我。 我瞪着她,无声地点了点头,大气都不敢出下。我想一定是她的酒鬼叔叔回来了。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很害怕。 “夏紫星,我知道你没睡,快出来给我做宵夜,否则我要发火了!”紫星的叔叔一边嚷着,一边改用脚踹起门。门板被踹得咯咯响,摇摇欲坠的,似乎随时都会塌下来。 紫星抱着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但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在瑟瑟发抖,像只惊恐的小鹿,却还要强装坚强保护我。我缩在她怀里,开始后悔自己冲动的决定。 岌岌可危的门板,最后砰一声,终于弃甲投降,被狠狠地踹到一边。我透过被子的缝隙,看到一个胡子拉渣,满身酒气,脚步踉跄地男人走进了房间,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怒气。 “你出去!不要进我房间!”紫星坐了起来,冲着他大吼。 男人注意到了我,通红的眸子盯着我,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嘿嘿,原来有朋友在啊,怪不得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怎么?怕我瞧见?” 我非常害怕,不住地往后退,躲到紫星身后,寻求保护。曾经我对紫星的生活只有个模糊的概念,而现在我切身体会到了。她过得真的非常艰辛,每天要生活在恐惧中,还要若无其事地融入到大家的生活中。要是我可能就撑不下去。我很佩服紫星,她真的比我要坚强许多。 “你快出去,我们已经睡了。”紫星瞪着她叔叔,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明明很害怕,却强撑着坚强,保护着我。 “他妈的,你是瞧不起人吗?觉得我见不得人,不让我跟你朋友说话吗?”她叔叔似乎是被她冷漠的态度激怒了,抬脚踢翻了床边的一个小矮凳,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 我被吓坏了,躲在紫星身后不知所错的发抖。我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状况,完全没有应对能力。我很怕她叔叔又来打紫星,甚至来打我。 紫星张开双臂,把我互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瞪着她叔叔。 “他妈的,你这是什么眼神!” 她叔叔突然抬起手臂,掴了紫星一巴掌,紫星整个人都被打偏了出去。我吓得尖叫起来,看到她嘴角渗出血来,凌乱的发丝下惨白的脸看起来特别的凄楚。 “你干什么打紫星!”我一下子火了,把她叔叔推开,然后去查看紫星的伤势。她的嘴角裂了,半张脸通红,似乎是肿了。可想那一巴掌有多重。 “我打自己的侄女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哪根蒜啊!”他叔叔不知悔改地朝我大吼着,对于紫星的伤势看也没看一眼。 “紫星她是人,你怎么可以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还配当她叔叔吗!”我气急了,和紫星的叔叔争论着,可是越是争论我越是发现跟个醉鬼争论是多么的愚蠢,因为喝醉的人根本就不讲道理。 “我怎么当叔叔要你管啊,你以为是谁把她养这么大,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他说着说着,声音居然哽咽起来,仿佛受到伤害的那个人是他。 “我不知道你有多辛苦,我只是看到你一直打紫星,你简直不是人!”当时的我气急了,想不到任何骂人的词汇,只是用我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字眼骂人。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气概,可能我是被紫星的勇气鼓舞了,我觉得我不能置身事外,我也要保护紫星,像她保护我那样保护她。却不知道,我的鲁莽举动会给紫星带来一场灾难。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骂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紫星的叔叔一下子恼了,伸出手就想来抓我。紫星赶紧把我拉在身后,然后抬起头挡住她叔叔。 “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来气我是不是!你个贱逼,胳膊肘知道往外拐了!”他叔叔看到紫星帮我,更加恼火了,一把抓起了紫星的头发。紫星用力挣扎着,他抓着紫星的头发把她拖出了房间,我急得不行,想上前去拉紫星,却被他叔叔一把推开,重重地摔在地上。 尾椎骨狠狠地磕在地上,疼得我眼前一黑,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个*生的,亏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 “……贱逼,赔钱货,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啊——叔叔不要打了……” “……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顶撞老子……” 我听到紫星的尖叫声和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她叔叔不堪入目的骂声。赶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当我跑出房间时,眼前的一幕把我吓呆了。 她叔叔握着一个啤酒瓶往紫星的头顶敲了下去,砰地一声,玻璃瓶的碎屑伴随着鲜红的血液飞溅了起来,几滴温热的血液溅在我脸上。我当时实在是吓傻了,连叫都叫不出来。 我看到紫星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头一歪倒在了地上,血从她的头皮流出来,染红了污垢堆积的地面,就像一朵朵赤红色的花朵,红得触目惊心。 我扑通坐在了地上,瞬间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她叔叔似乎也吓傻了,丢下了手里的半个啤酒瓶,仓皇的夺门而出。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我才猛然惊醒,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求救。我当时想到的不是打110或是120,而是反射性条件的拨了龚柏泉的电话。 我很庆幸之前存了龚柏泉的电话,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已经不太记得接下去发生了什么事了,只模糊地记得自己好像哭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龚柏泉,然后他让我打120,然后在家里等他。龚柏泉、唐锦,还有救护车几乎是同一时间赶到的。 紫星被医务人员抬上了救护车,我们跟着救护车一起来到医院。在紫星紧张抢救的过程中,我只对那盏红色的警示灯有印象,显示着“手术中”三个字,我什么都不敢想,一直紧紧地盯着那三个字,怕只要一胡思乱想我就会崩溃。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我有没有哭了,因为我整个人都麻木了,一直用力地抠着自己的指甲,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直到最后主治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对我们说了句,“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我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倒前我似乎看到龚柏泉朝我冲了过来,伸出手接住了我的身子,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3 昏迷中,我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 我梦到紫星受了很重的伤,浑身是血。我背着她冒着倾盆大雨赶去医院,四周一片黑暗,一个人都没有。雨哗啦啦着,我力气不够,背着紫星寸步艰难,几乎是挪着往前近。紫星的血顺着我的肩膀流下来,我心里很急很急,可是心有余力不足。力气都耗尽了,我摔了一跤,紫星从我背上摔下来,狠狠地磕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血顺着雨水晕开,因为我的关系,紫星的伤势越来越重。我很急,很害怕,紫星的身体冰冷,血不停地从身体里流出来,她一动不动的,像是死掉了一样。我很急,又背着她往前走,可是根本没有力气了,走了两步又摔倒。我就这样,背着紫星摔倒了又爬起来,爬起来了又摔倒,反反复复,仿佛永无止尽。最后我实在没有力气了,绝望了,趴在紫星身上痛哭起来。 就算是在梦里,我也依旧能够感觉到那深深的绝望,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没有任何人帮助我们,就算我哭得再伤心也没用。我感觉自己好无能,难过得要死掉了。 我绝望地哭啊哭,就这么哭着醒过来了。 醒来了很久,我依旧没有从那个梦中回过神来,因为如果那是现实,我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绝望地哭。我的心情很糟糕,从来没有过的沮丧,一瞬间都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了。 妈妈被我的哭声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到我醒过来了,高兴得瞬间就清醒了。 “小宇——你总算醒了!”妈妈握着我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 “妈妈,我怎么了……”我的脑袋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躺在病床上。 “医生说你伤心过度加上身体疲劳,才会支持不住晕倒,好好静养两天就好了。”妈妈抹着眼角的眼泪,情绪波动地说。 我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紫星的手术室外晕倒的,不知道紫星怎么样了,一想起紫星我就很担心。挣扎着要下床,妈妈见我如此,赶紧紧张地按住我的肩膀:“小宇,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我要去看紫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好担心她。”我想要去把手背上的针头,被妈妈扣住了手腕。 “她已经没事了,在隔壁病房还没醒过来呢。”妈妈细声细语地哄着我。 “真的吗?医生怎么说的?”我不敢相信,依旧非常担心,因为当时紫星的伤势看起来是那么的严重,现在想起来依旧让我心里阵阵发毛。 “医生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在医院静养两个星期就能康复了。你放心吧,她朋友在她身边照顾着她呢。”妈妈摸着我的头发,眼里满是心疼。 “那就好。”我深深地松了口气,有种溺水终于被救起来的释然感。可是心里却依旧很惆怅,我想起了先前那个梦,心有余悸地害怕着,知道只是个梦,却好害怕真的会发生。感觉自己像得了强迫症一样,无法控制自己往可怕的地方想象。 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眼眶一下子湿了:“小宇,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偷看你的日记,妈妈知道错了。希望你能原谅妈妈,妈妈以后一定会尊重你的隐私,请你给妈妈一次机会,再也不要做任性的傻事了。你是妈妈的心肝啊,你就是妈妈的一切,昨天你真是吓死妈妈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妈妈还怎么活啊……”说到这里妈妈捂着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想她一定是想起了昨天的事,心里非常内疚。一直以来爸爸和妈妈都是那么溺爱着我,像陶瓷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了,越来越任性,也越来越叛逆了。昨天的事其实我自己也有错,我没有去体谅妈妈的心情,她一定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太反常,太担心我,才会去翻我的日记,想知道我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她一点恶意都没有,也没有想到会侵犯我的隐私。我不应该对她发那么大的火,还任性地离家出走。 都是我的任性,害爸爸妈妈担心,还害了紫星。我发现我自己很多时候真的太不成熟了,做事太冲动了。昨晚也是因为我冲动地骂了紫星的叔叔,他们两个才会打起来,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不成熟和冲动。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悔恨得无地自容。 “妈妈,是小宇的错,小宇太任性了,让爸爸妈妈伤心了。”我伸出手抱着妈妈,感觉这一刻心里很平静。把心里一直压抑的话说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 “小宇乖,妈妈的好女儿,妈妈最宝贝的心肝。”妈妈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就像哄着稀世珍宝一样。 我的眼眶热热的,心里阳光普照般,好温暖。 挂了半天的点滴,好不容易把三大瓶点滴都挂完了,护士一把针头拔掉,我就迫不及待地跑下床,打算去看望紫星。 妈妈没有办法,只能帮我披上衣服,然后陪着我去隔壁病房。 紫星醒过来了,靠左在床头,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有点苍白。唐锦正削着一个苹果,一点点喂给她吃,动作非常的温柔体贴。 我竟一下子楞在门口,不想进去打扰他们。 还是紫星首先注意到了我,招着手对我们说:“快进来呀,干嘛站在门口呢!” 妈妈就搀着我走进了病房,紫星仰起脸,微笑着对妈妈说:“阿姨,谢谢您的苹果,真甜。”笑容里没有半点隔阂。 “甜就多吃点,回头阿姨再买。”妈妈温柔地笑了笑,望着紫星的目光里竟有几分溺爱。我惊讶地望着她们,不知道这转变从何而来。 “够了阿姨,还有好多呢,吃不完。”紫星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病房内,一瞬间,我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一直都温馨快乐的生活着,没有残酷的现实,没有青春的挣扎。 我坐在紫星床边,望着她被层层纱布缠绕着的头顶,心里很难受。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像只乖巧的猫咪。“疼吗?”我心疼地问。 “不疼了。”紫星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浅浅的微笑是那么的美丽,像世界上最纯洁的花朵。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会留疤吗?”我好怕漂亮得近乎完美的紫星,头顶会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消失的伤疤,如果这样,我肯定会愧疚一辈子。 “有头发挡着看不见。”紫星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似的。 “那就是会留疤……”我一听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紫星急了,连忙连声安慰:“没事的啦!看不到的!我头发很多的!” 我怕紫星情绪波动太大影响病情,于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唐锦,给小宇也削个苹果吧。”紫星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唐锦的衣角。非常自然的一个动作,不经意流露出的亲昵,就像雨后的一道彩虹,旖旎的划过天空。 我呆呆地望着他们俩,心里非常非常地羡慕。 紫星和唐锦两人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就像偶像剧中的男女主角,两人站在一起时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无论是风景美丽的街头,还是绿树成荫的坡道,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自成一道风景。 我想我永远不可能像紫星那样子,如果站在唐锦身边那个是我,肯定是大煞风景的。 “嗯。”唐锦把剩下半个削了皮的苹果递给紫星,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完整的苹果,认真地削着皮。 4 我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推着刀子,苹果皮一溜溜地被削下来,均匀平滑,薄得能透光。 他连削苹果的样子都那么的好看,神情专注,额前几绺发丝落在眉宇间,长长的睫毛衬得鼻梁更加挺拔。 我不知不觉看得入迷了,听不到紫星和妈妈在聊什么。 很快,一个苹果就削好了,淡黄色的果肉上没有一丁点皮,圆溜溜的,看起来很好吃。 “给。”唐锦抬起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 “谢,谢谢。”我受宠若惊地接过苹果,捧在手心却不舍得吃了。这是唐锦亲手给我削的苹果……感觉好神奇! 从来不敢想象学习运动顶尖,机会无所不能,在学校人气爆棚的唐锦,居然会亲手给我削苹果。如果不是紫星,可能我这辈子都吃不到吧。 虽然对紫星来说只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可是对我来说就像是中了六合彩一样不可思议。 我望着手中削了皮的苹果,就是感觉它很特别,像颗水晶苹果一样珍贵,可惜它不是水晶苹果,不然我可以珍藏一辈子。 固执地想着怎么好好保存它,却发现它的表面形成了一点点黄褐色的斑,丑陋地一点点扩散。才潸然醒悟,没了皮的苹果和空气接触很容易就会氧化,就算我想尽办法也不可能把它保存完好的。 消沉了很久,我沮丧地一点一点把它吃进肚子。 苹果很甜,甜得有点腻。 在医院休养了两天后,我就出院了,可是我还是每天都来医院看紫星。那天出事后,就一直没有看到她叔叔,一直是唐锦不厌其烦地照顾着紫星。那天医生偶然问起紫星受伤的原因,她也只是声称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并没有说出实情。我不知道紫星为什么这么维护她叔叔,明明他是那么对待她的,这让我耿耿于怀。 后来,我偶然问起紫星原因,她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任何怨恨,只是透着淡淡的忧伤。她看着窗外开的牵牛花,跟我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她说六岁时父母出事离开了她,当时就留下她一个人,她当时什么都不懂,但是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爸妈了。在亲戚们的张罗下,办完丧事,然后大家讨论谁来收养她,可是那时所有亲戚都沉默了。曾经亲切热情的舅舅舅妈,姑姑伯父,一瞬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都冷漠地望着她,仿佛她是个大包袱。唯独单身的叔叔站了起来,毅然承担了抚养她的重任。当时他的叔叔不赌博也不酗酒,在银行里做保安,为人和善老实。父母刚去世那会儿,紫星很自闭,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也不理人。她叔叔就经常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她不说话,他叔叔就捧着一本故事书,给她讲故事,她不理人,她叔叔就在一旁做鬼脸演木偶戏逗她笑。碰上休息日,就带她去公园或者游乐场,陪她坐旋转木马,给她买粉红色的棉花糖。他让紫星重新看到了世界的美好,渐渐的紫星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她好想爸爸妈妈,然后她就哭了,那天他叔叔也哭了,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很久。他叔叔抱着她说,以后我们俩就相依为命,我就是你的爸爸。紫星从此又有了依靠,那段日子也过得很幸福。她叔叔的转变,是在紫星十二岁的时候,那时候她叔叔已经三十岁了,可是依然还是单身。亲戚邻里也给她叔叔做媒过好几次,那些姑娘刚开始对她叔叔都有些好感,可是一得知他还带着个孩子,就立马和他叔叔断绝了往来,一来二往,他叔叔也厌倦了,再也不愿意相亲了。几次相亲失败的打击,让她原本开朗的叔叔变得越来越沉默起来,也学会了喝酒抽烟。紫星很难过,说她愿意去孤儿院,这样那些阿姨就愿意嫁给叔叔了。她叔叔不肯,对她说自己要去努力挣钱,等他挣了很多钱,就有好多姑娘愿意嫁给他了。那天之后她叔叔辞去了保安的工作,跟着几个朋友出去做生意了。可是世事不尽如人意,他叔叔没有赚到钱,反而把这几年的积蓄都亏掉了。 自那之后,她叔叔一蹶不振,整天精神恍惚地晃来晃去,没有去找工作,也没了做生意的念头,后来不知怎么的还跟别人学起了赌博。不知道是不是连老天都不肯帮他,她叔叔十赌九输,欠下了很多钱,连他们住的公寓都卖掉还债了。卖了公寓后,他们搬到了爷爷留给他们的老房子里,她叔叔也变得越来越颓废,整天就知道喝酒赌博,养家的重任就压到了紫星肩上。那时紫星刚满十四岁,她个子高,就谎称自己十六岁了,去餐馆里给人洗碗挣钱。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支撑到现在。 说完后,她望着我,眼里盈满了眼泪,她对我说,她不恨她叔叔,如果不是她叔叔可能她早就被送去孤儿院,可能她就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一直就这么自闭下去。她说将来她一定会挣很多钱,然后给她叔叔一大笔钱,让他买个房子娶了老婆,然后自己永远地离开他。因为这是她欠他的。 听完后,我很感慨,也很惆怅,我沉默地望着紫星,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紫星第一次跟我说她家里的事,她说了这么多,说得这么的具体,就像在跟我讲一个故事,只是那个故事那么的残忍,又那么的现实。 那是她的故事,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一模一样的故事。 故事里她的叔叔和我认识的那个人不一样,他很可怜,但不可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命运有时候真的很折磨人。 命运和现实,让原本一个纯朴而善良的男人,变得颓废暴戾,对生活只剩下绝望。 他很可怜,也很可悲。 紫星住院期间,我一个人去学校上课,课上我特别认真地做笔记,我想不出来能为紫星做什么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记笔记了。 在学校没有人为难我,也没有人跟我说话,生活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就像平静无波的湖水。 放学后,教室门口来了个很意外的人,整个教室里的学生都震惊了。 因为那个人是唐锦,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他穿着藏青色的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未经打理的短发自然垂顺,眉眼干净,透着勃勃的英气,让人无法忽视。 他看到背着书包的我,举起胳膊向我招手。所有人都惊诧地睁大眼睛,就像看到彗星撞地球似的震惊。 我的脸一下子滚烫,背着书包,低着头走过去。 “放学后有事吗?”他忽略掉周围火热的视线,很自然地问我。 “没,没什么事……”还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和唐锦说话,我紧张得舌头打结,双颊传来火辣辣的灼热感。 “那陪我走一趟吧。”他像对老朋友说话般,语气自然而随意。 “……呃。”我讷讷地点了点头,看到他转身,赶紧跟上去。 身后传来惊诧地议论声,还夹杂着许多嫉妒和不甘的目光。我知道,走在唐锦身边的我是不配的。唐锦是高高在上的,被各种光环所围绕着的,而我只是个非常渺小,非常不起眼的普通女孩子。如果是紫星,这画面一定非常和谐,大家也不会露出这种惊诧的表情。 所以我始终低着头,谦虚地跟在唐锦身后,不敢跟他并排走在一起。因为那不是我的位置。 第六章 1 唐锦找我并没有特别的事,只是让我陪他去超市买点东西。东西是带给紫星的,所以她觉得我来挑选更合适。 “我不知道你们女孩子会需要些什么东西,你看着选吧,多点没关系。”唐锦推着手推车,陪着我在一排排货架前逛着。 “那,那我就选了……”难得唐锦这么信任我,我觉得很荣幸,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食物之类的我想唐锦肯定已经买了,所以我着重给紫星挑了点日用品。我从货架上拿了一支洗面奶、一块香皂、一包纸巾、两双袜子、两条内裤,还有一盒棉签。 经过女性用品货架时,唐锦停下了脚步,我看到他犹犹豫豫地望向货架上的卫生巾。 “这个……你觉得买哪个好呢……紫星特别叮嘱我要给她带的……”唐锦微红着脸,拿起一包卫生巾,有点尴尬地问我。 这时,有两个年轻女子经过,看到我们这边时,捂着嘴轻笑着走过。 唐锦的脸赤地通红,简直都快冒烟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无措的样子,我的心里就像绽开了一朵烟花似的,华丽的惊喜。 原来唐锦也不是无所不能,原来他也会有这么尴尬无措的时候……原来他也会脸红。 曾经高高在上的他,在我心里的印象一点点具体起来,从一个几乎不是和我同一个世界的男生,变得真实形象起来。 我从他手里拿过那包卫生间,放回了货架,“这个牌子的不太好用,我比较喜欢这个牌子的,紫星现在在养病行动不方便,用这种加长加宽的更加保险点。”我从货架上拿了两包护舒宝的夜用卫生巾放进了推车里。 唐锦微红着脸点了点头,看起来像个虚心好学的好学生。 我真的非常羡慕紫星,唐锦这样内向的男生居然会为她买女性用品,想来他是真的非常非常爱紫星。 买完东西后,我们结账离开了超市。 暮色降临,远处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唐锦的背影在暮色下有点深邃,他一直没有说话,提着袋子走在前面。他是个话很少的人,几乎从不主动说话,很难让人琢磨他心里的想法,所以才会让那么多女生疯狂吧。人总是对自己难以掌握的事物更加痴迷。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一前一后地走着。 走到路口时,红灯亮了起来,他停下了脚步。我走了神,差点撞上去。他忽然转过身,我吓了一跳,脸微微烫了起来。 “饿不饿?”他问我。 我用力摇了摇头,肚子却咕噜噜地响了起来,我低下头,狼狈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红绿灯再次跳了起来,唐锦提着袋子随着人群穿过马路,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在经过一家手抓饼店时,他停了下来,问我吃不吃。我惊讶地愣了愣,随之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 唐锦叫了两个加蛋加火腿加生菜的手抓饼,老板娴熟地煎着面饼,然后单手把蛋敲在面饼上,面饼滋滋冒着烟,香气扑鼻,我的肚子咕噜噜地狂叫着。 煎完手抓饼后,老板在上面淋了海鲜酱和甜辣酱,然后用纸袋包好交给唐锦。唐锦付了钱,把其中一个递给我。 “谢谢。”我诚惶诚恐地接过手抓饼,然后捧在手里。手抓饼很温暖,驱走了深秋的凉意。 唐锦边吃着手抓饼边往前走,我跟在他后面,一口一口地咬着手里的手抓饼,饼糯懦的,培根很香,甜甜的,有点辣,吃在嘴里有种幸福的感觉。 来到医院,我发现病房里特别的热闹,龚柏泉、白露、潘向东和李浩然都在,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气氛很愉快。 “唐锦、小宇宙,你们来啦,快过来,李浩然写了首歌,我正要试唱呢!”坐在病床上的紫星看到我们,殷切地向我们招着手。 我走了过去,在紫星身边坐下,唐锦走到窗边,把东西放在壁柜上,然后靠着窗台站着。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紫星开唱。 我这时才发现李浩然还带了把吉他过来,他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额前稍长的刘海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睛。他右手捏着拨片拨动着琴弦,左手熟稔地按压着指板,清脆的音符通过共鸣箱扩散在寂静的病房里。 紫星捧着曲谱,随着音乐唱起来,是一首青春又有点叛逆的歌曲,曲子明快富有节奏,歌词刚听的时候很俏皮很随性,可是听着听着,心情就沉重起来,简单的歌词里透着青春的无奈,还有那种直达心底的疼痛。 唐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像是突然想起医院不能吸烟,刚掏出打火机又放回了口袋。他就这么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静静地靠着窗台。医院的庭院里亮着几盏路灯,唐锦的侧影映在玻璃窗上,和窗外的夜景重叠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整幅画面竟然那么忧伤。也可能是当时紫星唱得歌感动了我,也可能是李浩然的吉他弹得太好了,所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当时的情愫是从哪来。 紫星唱完后,所有人用力鼓着掌,包括我。在我这个外行人听来,她唱得是那么专业,起码她感动了我。 “这是我下个月参赛的曲目,大家觉得怎么样?”紫星放下曲谱,望着我们询问道。 “非常棒,一定能够取得优胜的!”白露竖起一根大拇指,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紫星,你要参加比赛吗?”我惊讶地望着紫星,因为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要参加什么比赛。 “我报名参加了电视台的歌唱选秀比赛,我已经通过初赛了,下个月就是复赛,会在电视上播出。到时候一定要看哦!” “真的吗?”我非常地震惊,简直难以相信。我一直都知道紫星很厉害,可没想到她这么厉害。我崇拜地望着她,就像仰望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唐锦一直一个人站在窗边,把玩着一个zippo的打火机,似乎有心事。他这阵子似乎一直都不怎么愉快。 紫星没有注意到,和李浩然讨论着曲谱。 “我觉得这里要改下,你的声线有点低,这边有点唱不上去。”李浩然指着曲谱对紫星说。 紫星凑了过去,看了看,赞同地点了点头:“嗯,我也发现了,这里我唱起来有点困难。” “我干脆改了,否则到时候评审肯定会听出来的,影响了分数。”李浩然用记号笔在曲谱上做了个记号。 “那就拜托你了。”紫星冲李浩然笑了笑,笑容明亮而艳丽。 “小意思。”李浩然自信地竖起一根大拇指。 两人的合作是那么的默契无间,让周围的人都无法介入,我想唐锦一定沮丧,因为他是那么地爱紫星,希望紫星所有的事都是由他来协助。 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在病房里响起,龚柏泉像被烫到一样,赶紧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接起电话。 “喂。现在吗?我有点出不来……我在医院呢……”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他捂着电话走出了病房,可是声音依旧从楼道那边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你不要过来!我没事,我一个朋友住院了,我过来看望她……是女的,不是啦!你想哪去了,是我跟们的女朋友啦!好啦,我明天过来看你好不好?那就这样了,拜拜……” 2 聊完电话,他拿着手机回到病房。 李浩然伸出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揶揄:“新交了女朋友?” “不是啦,是个初中同学,前几天碰巧在街上碰到了,就交换了电话。”龚柏泉遮遮掩掩地解释着,眼角还不时瞄向我。 我尴尬地低下头,我可绝对没有要偷听的意思,是他自己说话太大声了。 “看起来没那么简单哦!她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吧?”李浩然龇着牙冲他笑了笑,笑容饱含深意。 “是有那么点,她中学时候给我写过情书……”龚柏泉的脸微微红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脸红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厚脸皮的龚柏泉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漂不漂亮啊?”李浩然兴致勃勃地问。 “挺漂亮的……是那时候我们班上的班花……”龚柏泉低着头,戳着手指,不好意思地说。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李浩然捏着拳头,敲了敲龚柏泉的肩膀,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哪有你厉害,你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龚柏泉微笑着反唇相讥。 “哈哈哈,你就不要消遣我了!”李浩然被他逗乐了,伸出胳膊揽着他的脖子哈哈大笑起来,病房里回荡着李浩然爽朗的笑声。 离开医院已经八点多了,因为和大家不顺路,我一个人搭公车回家。龚柏泉没有像平常那样开摩托车送我,他似乎有什么事,走出医院就开着摩托车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最近他也没像以前一样对我殷勤了,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我惹他生气了。可是我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惹过他。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就释怀了,龚柏泉一直都这么照顾我不过是因为紫星的命令而已,而他也不可能听命紫星一辈子的。我不过是回到了从前的生活而已,没什么好遗憾的。 住院一个星期后,紫星出院回到了学校。因为缝针时剃掉了头顶的一片头发,所以有好长时间紫星都戴着一顶帽子。她戴帽子的样子非常的好看,很俏皮,但是只有我们知道帽子底下掩盖了多少的辛酸。 但是紫星并不在意,经常自豪地说,看,上课时就我一个人能戴帽子,我是多特别啊!她说这句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她真是一个开朗而坚强的女孩子,坚强得让人心痛。 某天早晨,紫星问我有没有忘记什么东西,我愣愣地望着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紫星窃笑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白底蓝格,非常的眼熟。我一下子愣住,心里有阵恐惧蔓延开,像黑色的雾气团团把我围住。那是我的日记本……遗忘在紫星家的日记本…… 里面写满了唐锦的名字……让妈妈误会我喜欢唐锦的日记……紫星会误会吗…… 如果紫星也误会我喜欢唐锦的话,她会怎么想我?她会讨厌我吗?她会觉得我恶心虚伪吗? 罪恶感张牙舞爪地吞噬着我的神经,我死死地低着头,不敢看紫星。我紧紧地攥着拳头,肩膀瑟瑟颤抖着,心里害怕得不得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失去紫星,我不想紫星误会我,我更不希望紫星讨厌我,觉得我恶心。 我该怎么办…… “干嘛那么紧张!”紫星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胳肢窝,笑着说,“放心吧,我没偷看。” 我震惊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紫星,她的表情是那么的真诚,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我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 我接过日记本,紧紧地抱在怀里,像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看你紧张的,里面是不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紫星瞄了一眼我手里的日记本,冲着眨了眨眼。 “没,没有啦……”我低着头,双颊滚烫滚烫的,心脏控制不住扑通扑通在胸腔里打鼓。 “怎么可能?里面不会是有男孩子的名字吧?你是不是暗恋谁不敢说出来?”紫星暧昧地盯着我,不依不饶地问。 “哪有,怎么可能。”我扭开头,回避着她咄咄逼人的视线。 “我们都是女孩子,你怎么可能骗得过我。是谁啊?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紫星紧追不舍地打趣着我。 “你不要瞎猜了,没有啦!”我有点急了,冲着她大叫。 “哈哈哈——瞧你紧张的,我逗你玩呢!你这单纯的孩子,可能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哈哈哈!”紫星捧腹大笑。 我咬着下唇,幽怨地瞪着她,心里却很庆幸,庆幸紫星是那么单纯而没有戒备。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这样就好,这样我就能一直待在紫星身边,只要看着她和唐锦都好好的,我就已经很满足,很幸福了。 接下去的日子紫星变得很忙很忙,她要忙着打工,还要忙着比赛前的排练。我怕紫星会落下功课,就每天把笔记还有复习内容都复印给她。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作为她的好朋友,我觉得在她背后默默支持她。 其实我很羡慕紫星,她有理想,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一条清晰地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努力前进着。而我没有,我一直都随波逐流地活着,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将来两个字对我来说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每次思考起将来,我的脑海里只是雾蒙蒙的一片。 我很羡慕紫星那种清醒地活着的人,打从心眼里的羡慕。她有追求,真实地活着,活得非常充实,像个耀眼的发光发热体。而我只能静静地仰望着她,默默地祝福着她。 我想唐锦一定跟我一样有着同样的体会,所以我们才都这样迷恋着紫星。在当时的我看来,她是那么的了不起。 因为她是那时候的我认识的唯一一个有着明确的理想,并且为着自己的理想拼命的人。 紫星比赛那天,白露组织我们一起去给紫星加油打气。我们组成了一个后援团,虽然就我们四个人,可是我们热情高涨,不输给那些阵势庞大的正规后援团。白露做了横幅,“紫星无可匹敌!”这几个字被大大的写在上面,非常地嚣张,符合白露的性格。我们还有队服,白色的t恤,上面写着紫星iloveu,还画着大大的红心。可是我没有荣幸穿这件队服,因为白露给我做了一件非常特殊的衣服,说是衣服,其实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海星,黄色的,可爱的动漫形象。她硬要我穿着这个海星当吉祥物去给紫星加油打气,当我穿上后龚柏泉笑得差点岔气。不用照镜子,我就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可是白露说很可爱,唐锦也点头说不错。我找不到理由脱下来,于是便硬这头皮以这个可笑形象上阵了。 3 比赛现场非常火爆,上千名观众,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 因为我的奇怪打扮,惹来了许多诧异的目光,虽然现场有许多奇装异服,还有许多不畏旁人目光额头上绑着头带,身上穿着印着照片的t恤的热血粉丝,但是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穿得像超市的促销员。 面对所有人炽热的目光,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那只胖猩猩好搞笑啊,她以为她是吉祥物吗……” “……哪位选手的粉丝啊,这么幼稚……” “……是海星还是星星啊,真蹩脚……” 我被白露拉着往看台方向走,我听到周围传窃笑和嘲讽,有点后悔自己这副打扮过来。 要是紫星看到了不喜欢怎么办,她会不会觉得我丢她脸了呢……如果起到了反效果,影响了紫星的心情怎么办…… 心里越来越没底气,我真后悔自己怎么不想得周到点。 我们抢驻了最前排视线最好的位置,站在这里不但我们能很清楚地观看紫星的表演,紫星也能一眼就看到我们。这完全归功于龚柏泉,他舌灿莲花地哄骗了一早就过来抢阵地的那群女生,给我们让了一席之地。在哄女孩子这方面,他真的是很在行,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似乎所有女生都会高兴起来。他和唐锦不一样,如果唐锦是紫星一个人的情人的话,那龚柏泉就是所有女生的情人。就算是许多女生在一起,他都能照顾到每一个人,不让任何一位女生受到冷落。龚柏泉就是有这个能力,仿佛与生俱来 比赛开始,观众们热情高涨,选手们个个都很有实力,有劲歌热舞,有自弹自唱,还有自己作曲,甚至还有乐队。我简直大开眼界。他们不过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却有着惊人的才华和丰富的舞台经验。我起初以为只是卡啦ok那个水平的比赛,没想到自己完全低估了这场比赛。选手们各怀绝技,简直是十八般武艺都搬上了台,可谓是眼花缭乱,精彩绝伦。 当紫星登台时,我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白露拉着我的手,大喊着紫星的名字,紫星看到了我们,抬起胳膊向我们招手。她穿着红色的小西服,黑色的丝绒马裤,还有漆皮的皮靴,可能是因为头顶的头发还没长长,所以扎了个高高的马尾。和平时截然不同的风格,非常的帅气。李浩然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给她伴奏。 没有华丽的舞蹈,只是一束淡蓝色的光打在紫星的身上,干净的吉他伴奏,配合着紫星天生的好嗓子,唱着医院里给我们唱过的那首歌。比那次唱得要好,把现场的所有人都感动了。 可是评审的耳朵是很犀利的,他们听出了紫星许多不准的音,并且批评紫星不够专业。句句都像利箭,射在紫星身上。我看到她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上,紧紧地攥着拳头,接受着评审严厉得近乎残酷的评判,没有说一句话,一动不动地睁大了眼睛,不逃避也不退缩。黑亮的大眼里闪烁着隐忍和坚韧。只是肩膀控制不住微微地颤抖着。 “紫——星——加——油!” 那时候,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我踮起脚尖,用力摇着手里的小旗子冲着舞台大喊着,全然不顾周围的目光。 因为我看到紫星快要哭出来了。我不想看到骄傲而倔强的紫星在舞台上落泪,因为我知道紫星是那么的努力。她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最后,紫星没有得到很好的名次,连前十名都没有排近,决赛对她来说已经无缘了。 比赛结束,我们等着紫星换装从后台出来。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失落,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沮丧。 我想说些话来安慰她,可是张了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才能让紫星打起精神来,振作起来吧,加油啊,之类的话都显得那么的无力。 紫星望着我,用力咬着下唇,稚嫩地唇瓣留下一排齿印。 我心虚地低下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对不起……刚才我一时心急……我似乎是给你丢脸了……我不该打扮成这个样子的……对不起……” 我绞着手指,局促不安地抠着指甲,心里非常慌乱。 我非常非常的后悔。如果我穿更加漂亮的衣服过来,紫星一定会觉得更有面子,一定会发挥得更好。都是因为我,做了这么可笑的打扮,影响了紫星的心情,才会让她发挥不好。 我怎么那么大意……对紫星那么重要的比赛……都被我搞砸了…… “不,我很感动……谢谢你,小宇宙……谢谢……”紫星用力抱住我,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脖子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紫星哭,就算是被打破头都没有哭的紫星,居然抱着我像个孩子般毫不掩饰地哭着。 我一辈子都记得那时候的情景。那时候,我的内心无比柔软,感觉能够包容整个世界。我抱着紫星,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更加地对紫星好。 语文课上曾经学过一句成语,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用在紫星的身上真的非常贴切。那场比赛的结果虽然不尽如人意,可是却换来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有一家经济公司看中了紫星的潜力,以不错的条件把她签了下来。 就算是那场比赛的前三甲都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真的可能是老天垂怜。刚签约的那几天紫星非常的兴奋,一直说着感觉像是做梦。我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机会来时真的不会让人有一点准备。 我也跟紫星一样兴奋,跟她讨论着成为明星后生活将会有怎样的改变,比自己做明星还要激动期待。白露买了新裙子送给紫星,龚柏泉把大家都叫了出来给紫星庆贺,但只有唐锦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可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快乐,因为大家都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中。这样的兴奋持续了一个星期,直到紫星决定休学,一心一意地往演艺圈发展。 那是在紫星的十七岁的生日派对上,她向我们宣布了这个消息。 我从没想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会把紫星从我身边带走,仿佛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我看到唐锦拿着啤酒瓶的手抖了一下,就像被挖走了整个心脏似的,失魂落魄的。大家都在欢呼,恭喜紫星逃出了地狱高考,迎接大好前程。可是我和唐锦笑不出来,我感觉我的脸像涂了胶水似的僵硬,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我一时无法接受。我从来没有想过紫星有一天会离我而去,虽然我一直都期盼她实现心愿,照理说我应该替她高兴的,可是当时的我真的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紫星拉着我的手,兴奋地跟我说着公司给她制定的未来规划,可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我想那天的我一定表现得很糟糕,伤了紫星的心。有时候我真的挺自私的。 那晚,唐锦很消沉,喝了很多酒,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如此落寞过。但是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在坐的人当中,我是唯一一个能够理解他的心情的人。虽然我们从来没有推心置腹地交流过,但是我就是有那种感觉。紫星对于我们的意义就像太阳和向日葵,紫星就是那太阳,而我和唐锦就是仰望着她的向日葵,只有得到她温暖的光照,我们才能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而我们的太阳马上就要离开我们了。 4 第二天,紫星拿着休学申请书来到学校。几乎是毫无迟疑的,紫星办完了休学手续,然后离开了学校。一点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如果那时的我就知道那个机会带给紫星的并不是美好的未来,我一定会尽全力挽留她的。 可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跟当时的紫星一样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所以我没理由挽留她。只是带着一颗祝福的心目送她离开了学校。 紫星离开后学校变得更热闹了,到处都是议论她的话题,可是我却变得很孤单。曾经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而曾经最熟悉她的我却不想说一句话。那种心情可能就是失落。 和紫星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从刚开始的一星期一次,到后来一个月难得见一次。可是紫星出镜的机会却越来越多,唱片公司给她录了一支单曲,就是她比赛时唱得那首。重新编排过了,用了华丽的伴奏,还拍了非常唯美的mv,红极一时。经过街头巷尾时经常能够听到。还进了音乐节目的排行榜,电视里经常会播放这支mv,电视上的紫星越来越漂亮,可是却离我们越来越远。去ktv时我还看到歌单里收录了这首歌,白露甚至还点来唱过。她让我跟她一起合唱,可是我唱出来的声音都是抖的,唱了两句我就不敢唱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恐惧,恐惧紫星越来越红,然后离我越来越远。有时候我是自私的,我希望紫星永远能像以前一样陪伴着我,做我心目中那个有着单纯的笑容的紫星。但我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紫星离开后,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刚开学的那段时间。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课间一个人做复习题。过着平淡无奇,毫无起伏的日子。 罗嘉妮耀武扬威地走了过来:“呵,你看紫星不还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你了吗。” 我埋头做着习题,不想搭理她。 罗嘉妮一手按在我的习题册上,“你不是很自信你和紫星的友情吗?可是在金钱和名誉面前,人家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你,就像当初抛弃我们一样,她就是个这么自私的女人。” “不准你这么说紫星,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我抬起头,瞪着她。 “我怎么可能不了解她,我认识她的时间可比你久多了。我从初一就开始和她同班了。你才认识她多久,就几个月你敢说你很了解她?”罗嘉妮双手交叠在胸前,斜睨着我冷笑。 “是的,我很了解她。紫星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她乐观而坚强,一直朝着她的理想奋斗着。我祝福她,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什么样子,她都是我的朋友!”我坚定地瞪着她,下巴抬得高高的,不允许自己流露一点犹豫。我想,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做不到,是紫星教会了我勇气。 “呵呵呵,你们的友谊真是可歌可泣啊,可是我倒想看看你还能自信多久!”罗嘉妮说完,就扭头忿忿离开。 紫星退学后失落的不止是我,还有唐锦。我曾好几次路过篮球场,看到唐锦正在打球的背影。不似以前那么光芒四射,连运球跑向篮板时都是失魂落魄的,就像折翼的鸟儿般失去了人生的方向。听龚柏泉说紫星现在很忙,连跟唐锦见面的时间都没有。我想唐锦心里一定比我更难受。 冬天的脚步一点点临近,树梢上的叶子掉光了,我穿起了厚厚的大衣。今年的冬天来得似乎特别早,让原本就漫长的冬天变得更加长了。又将是一个难熬的冬季。上海这座城市沿海,又没有冷到非要下雪,所以整个冬季都是湿冷的天气。湿冷的寒风具有很强的穿透性,可以让你的身体表面与周围的温度一样低。我很瘦,体质又不太好,所以我特别畏寒,就算穿再多的衣服,手脚永远都是冰凉的。 妈妈给我织了围巾和手套,上面有一只只可爱的小鸭子,温暖的鹅黄色,像我小时候戴过的那种。坐公交车时,抓着扶手的手就不那么冷了。 冬天最讨厌的莫过于上体育课了,在寒风中跑八百米简直是酷刑,风抽在脸上疼得发麻。不跑完就不能下课,不管再痛苦,都要绕着操场跑完四圈。四圈跑下来,整个人都麻木了,胃里在抽搐,喉咙火辣辣的疼痛,干得像要裂开了。这个时候我是多么希望紫星在我身边,如果她在,我肯定不会这么难熬。她肯定有办法,让八百米都变得有趣起来。 可是紫星已经离开了,这是个必须接受的现实。 我没有哭,因为我必须像紫星一样坚强,她做得到的我也要努力做到。 学习一天比一天紧迫起来,各种测验,满天飞的试卷,让所有人都变得沉默起来。或许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是之前的我没有注意到而已。我的成绩下降了许多,照这样下去考个二本都有问题,妈妈变得紧张起来。我反倒不紧张了,因为我突然觉得大学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了。就算考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呢。我不还是这样麻木的生活着,像机器一般机械地运作。如果是这样,那上不上大学又有何区别呢。我曾问过龚柏泉,他的理想是什么。他想了想,回答说,泡许多美眉,和很多美女谈恋爱。我鄙视他,又问唐锦,唐锦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两个字,没有。我又问白露,白露说她从小到大唯一的理想就是做个全职的家庭主妇。我很惊讶,觉得跟她的性格一点都不符合。这个问题我还问了潘向东和李浩然,潘向东说他毕业后想做网站设计师,然后存钱买房,和现在的女朋友结婚。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因为他是个很腼腆的人。不过我想他一定很爱他的女朋友,因为说到结婚两个字时,他脸上流露出温暖的笑容。李浩然说他的理想是当个资深的音乐制作人,可是他父母不同意,已经帮他安排好了,等他一毕业就到市检察院去工作,很好很体面的铁饭碗,人人都羡慕,可是我看他的样子并不怎么开心。问了所有人后,我更加茫然了。似乎大家都跟我一样无奈,抵不过现实的冷酷,只能向现实妥协。 似乎只有紫星一个人活得那么洒脱,永远不甘心屈服于现实。所以我们才都这么爱她吧,她不止是我的,还是大家心目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第七章 1 紫星离开后的日子,我安安分分地生活着,只想平平安安地熬到高考结束。但是许多事情就是不能遂人愿,后来想想,我之前平静的日子都是紫星帮我努力维护着,她离开后,我失去了保护屏障,许多麻烦再也躲不开,必须我自己面对。 那天没有太阳,比平时都要冷许多,风卷着刺骨的寒意在操场上一阵阵刮过。又是我最害怕的体育课,还是我最不擅长的篮球。老师演示了三步上篮,然后让我们练习。看起来很简单的几个动作,实践起来却很难。 运动方面我真的没有一点天分,一边运球一边往前跑时,我的手脚就会不自觉地不协调起来。要么盯着球跑过了方位,要么盯着篮板球从手里滑了出去。三步我经常跑了四步,五步,都还没有踩对点。 我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看到别人做得很好,受到老师的表扬,心里有点急。 当时急迫地想完成三步上篮的我,没有留意到一个球滚到我脚边,被狠狠地绊了一脚,摔得很彻底。 幸好我戴着妈妈给我织的手套,才不至于擦破手心,可是我的手套脏了,那上面的小鸭子沾了一块难看的黑色污渍。 “哈哈哈……”我听到罗嘉妮发出一阵爆笑。 “你们看,她的样子多像一只乌龟啊!”罗嘉妮指着我向大家嚷嚷,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我身上。 灼热的视线让我面红耳赤,我挣扎着爬起来,脚踝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我想是摔倒时脚扭了。 “瞧她的围巾和手套多土啊,上面居然还有鸭子,简直像个小学生!”罗嘉妮说得非常响,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到。 我面红耳赤地低着头,盯着手套上的那块黑色污渍,仿佛是烙印在身上,永远无法抹去的一块黑斑。 我感觉我又回到了刚开学那段时间,众矢之的的日子,心里一阵阵发怵。 我知道罗嘉妮怨恨我,怨恨我破坏了她和紫星的友谊,所以我不怪她。 罗嘉妮看我低头不吭声,似是有火没地方发,捡起一个球扔向我。我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球带着重重的力道砸在我胳膊上,我疼得眼前一黑,眼泪差点流下来。 “疼吗?”罗嘉妮冷冷的笑了笑,眼底冰冷的戾气让人不寒而栗,“你怎么不给紫星打电话求救?” 我知道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所以我紧咬着下唇不说话,尽情让她发泄,等她发泄完就好了。 可是罗嘉妮的怨气远远比我想想中要重许多,她又捡起一个球,扔向我,砸在我的肩膀上,我不闪也不躲。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口气总归要让罗嘉妮出的,还不如让她一次出完,免得更多纠缠。 “你现在在干什么?演苦情戏吗?演给谁看,你以为紫星看得到吗?她早就抛弃你了,一个人去过多姿多彩的生活去了!你还认为你们的友谊是坚不可摧的吗!你不过是紫星的陪衬,一个听话的小跟班而已,她根本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朋友!你别傻了!”她冲着我大吼大叫,尖利的声音如鹰隼的嘶叫,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你在说你自己吗?”我仰起头,木然地望着她,突然觉得她有点悲哀。 “闭嘴!”她举起手,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力道非常重,把我整个人打得都往一边偏过去。 我的嘴里泛起了一股铁锈味,想是牙齿磕破了嘴唇。 我仰起头,倔强地望着罗嘉妮,突然有点理解紫星被打时的心情。被打的那个人不一定是悲哀的,打人的那个人才是最悲哀的。 我的脸很痛,但我不觉得自己很可怜。 罗嘉妮瑟缩了一下,举起胳膊又想掴我一掌,可是这掌她没有打下来,因为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打够了没有?如果想打架,找我打,我从来没有打过女人,但也不是不能开个先例。”龚柏泉高大的身影笼罩着罗嘉妮,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阴鸷而深沉的龚柏泉,一瞬间也怔在原地。 罗嘉妮吓得双脚一软,但是骄傲的她从来不允许自己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她狠狠地抽回手,瞪了我们一眼,然后扭头跑开。 落荒而逃已经是她的底线。 罗嘉妮走后,篮球场只剩下我和龚柏泉两个人,他紧锁着眉头,盯着我不说话,表情阴晴不定的,看起来很可怕。 时间变得很难熬,我不敢开口,等着龚柏泉开口。 果然,他撑不过三秒,就对着我咆哮了:“你是白痴吗!你不知道还手吗!” “她……只是拿我出气……我想……她,她出完气就好了……”原本很坚定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龚柏泉的怒气时却一点底气都没有了。我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孩子似的,涨红了脸,在龚柏泉面前不敢抬头。 “真不知道你是少根筋还是天生的白痴,居然可以站在那里任别人随便打骂!” 我羞愧难当,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你能忍气吞声到什么地步,可是你居然连别人打你都不吭声,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连自己都不能保护的人!” 龚柏泉似乎是气急了,对着我破口大骂个不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明明被打的我都不那么生气。 “紫星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以后要是连我都不在你身边,那你要怎么办!”龚柏泉吼完后,停了下来,继续瞪着我,胸部剧烈起伏着。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很难受,那句“紫星已经不在你身边了”突然让我觉得很委屈。刚才被篮球砸地地方突然疼起来,一阵阵的,牵动着我的心脏,让我呼吸有点困难。明明刚才还不那么疼得,现在却越来越疼了。还有被打的脸颊,涨涨的疼。 眼泪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我低着头,不敢让龚柏泉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 “我知道紫星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所以我想以我的方式在学校生存下去……我没有紫星那么厉害……我的方式就只有忍气吞声……但我心里不屈服……” 我觉得心里很委屈,明明我那么努力,可是没人理解我。 “傻瓜。”龚柏泉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顶。 我倔强地咬着下唇,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篮板下,把篮球从地上捡起来。脚踝传来锥心的疼痛,我不去管它,继续一瘸一拐地走到体育用品室,把篮球还了回去。 走出体育用品室,我看到龚柏泉还没有离开,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等着我。 “过来。”他朝我招了招手,用着不容违抗的语气。 我犹豫了一下,一瘸一拐地朝他走了过去。他把我按在花坛边上,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坐着不敢动。只见他在我面前蹲下,然后抓起了我的右脚,我吓了一跳,差点叫了出来。可是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惊呼就卡在喉咙里,不敢发出来。我怕龚柏泉又生气,就咬着下唇不吭声。 他撩起了我的裤管,然后拉下了我的袜筒,我看到我的脚踝高高地肿了起来,像蒸熟的包子。 龚柏泉的手指按在我的脚踝上,我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疼吗?”他抬起头问我,语气比刚才温和了许多。 我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轻轻地揉着我的脚踝,动作非常轻柔,有点疼,但是勉强还能忍住。 按了一会儿,没那么疼了,龚柏泉拉上了我的袜筒,然后放下我的裤管。我站了起来,感觉锥心的疼痛消失了,还有点疼,但是能走路了。 “谢,谢谢……”我不好意思地向龚柏泉道谢。还是第一次让男孩子按脚,我感觉我刚才有点失态。 龚柏泉似乎也感觉到了唐突,脸微微一红,不自然地撇开脸,“快上课了,你快回教室吧。” “嗯。那,再见。”我向他挥了挥手,然后仓皇地跑开。心里却有一只小鹿在乱撞似的,扑通扑通……很久都无法平静。 2 自那天之后,龚柏泉又出现在我身边,午休时候经常会来教室找我,放学后还会拉着我去看他打篮球。罗嘉妮虽然还时不时的找我茬,可是已经不敢像上次那样放肆,顶多嘴巴上奚落我几句,或者撞翻我的午饭、桌子上的书本之类的。 紫星偶尔会给我打个电话,跟我述说她最近的情况,参加了哪些通告,收到了多少歌迷的礼物,有时也会跟我埋怨,很忙,睡眠不足,到处飞,感觉自己像个空中飞人。我很羡慕也在心里祝福着她。我知道,虽然我们离得很远,但是心还在一起。 可是唐锦的消沉与日俱增,和外校比赛时,他只在场上打了半场,然后就一直坐在冷板凳上。因为有几个很好的机会他都没有投进球,唐锦已经不是以前的唐锦了,他失去了所有的自信。我不知道紫星知不知道,有几次我有意无意地在电话里提起过唐锦的情况,她只是说会打电话给他的。可是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唐锦像得了绝症一样,日渐枯萎,只是世界上没有任何药管用,只有紫星能医好他。 有天放学后,我照例去篮球场看他们打球。唐锦错失两球没进,下场和我一起坐在板凳上。我把毛巾递给他,他默默地接过,擦了一把汗低着头不说话。 场外有几个跟我一样来看他们打球地男生,捧着一本杂志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刚开始我没有注意,后来我听到他们提到紫星的名字,便好奇地竖起耳朵。 “……这个夏紫星以前不是我们学校的么……” “……就是我们学校的,好像是参加了选秀比赛进入娱乐圈的……” “……哪是参加选秀比赛进娱乐圈的,那届比赛她根本没得任何名次。我看啊,肯定是跟经纪人睡觉了,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哈哈哈,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似的……” “……我当然了解了,这个夏紫星中学时就是跟我一个班地,那时候就骚得不行,到处勾引男人……” “……长得倒是不错啦,真是可惜……” “……你看上她啦?说不定我还有她的电话呢,她这么骚,说不定一下子就能约出来呢……” 那些人越说越不像话,唐锦紧紧地握着拳头,因为过分用力,指关节发出咯咯咯的清脆响声。 他们根本就不了解紫星,没有看到紫星是多么的努力,才换来现在的一切。就用一副跟紫星很熟的姿态,放肆的评论着紫星。 我刚想出声,就看到唐锦腾地站了起来,然后大步朝那几名男生走去。他浑身散发着戾气,看起来非常可怕。 “把你们刚才说的话收回去!” “你是谁啊?我们说什么关你什么事!” “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否则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呵,你不会是被夏紫星那个小娘们迷了心窍的那些可怜虫之一吧!真可怜,不会是被抛弃了无处发泄吧?” “同样都是男人,我理解你的感受,何必为这么个小骚货难过呢。不过就是长得漂亮点而已么……” 那人的话没说完,就被唐锦一拳打断了下面的话。那人没预料到唐锦会突然打他,捂着流血的嘴,震惊地望着唐锦,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他身边的朋友先反应过来,推着唐锦,一副要帮兄弟讨回公道的愤慨样子。 “你干嘛!干嘛突然打人!敢在我们面前撒野,你当我们吃素的是不是!” 唐锦正在气头上,谁碰他就是踩*。那几个男生刚推了他一下,他几像只被激怒的狮子似的,一下子扑了过去,然后用力朝他们挥舞着拳头。 我吓坏了,尖叫了起来,正在打球的龚柏泉才注意到我们这边发生的事。赶紧丢下篮球,冲了过来。篮球队的队员把他们几个拉了开来,连教练都闻讯赶了过来,几个人被拖去了教导处。 我拿着唐锦和龚柏泉的书包,在楼下等他们。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气温骤然下降,冷风锥心刺骨,灌进我的脖子,冻得我手脚发麻。我躲着脚,搓着双手,可是体温还是一点点被夺走。 等他们俩好不容易从教导处出来时,天色已经半黑了,周围的景物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龚柏泉走在前面,唐锦面无表情地走在后面。 龚柏泉首先注意到了我,惊讶地愣了一下,然后小跑到我面前,“小宇宙,你还没回去啊!” “你们的书包。”我把他们遗忘地书包递过去,龚柏泉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 唐锦的脸色看上去很糟糕,上面青一块紫一块地挂着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火,平时的他虽然冷漠而疏离,可是一直都保持着矜持和优雅,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我想他一定是憋久了,那几个男生不过是运气不好地触动了他的爆发点而已。 我的鼻子酸酸的,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紫星啊,你知道现在的唐锦是什么样子吗? 我怕再待下去我真会哭出来,于是转身离开。 “小宇宙,我送你吧!”龚柏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停下脚步,用力摇了摇头,然后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梧桐树上的叶子掉光了,就算它再怎么留恋,一到时间还是要带着无限伤感离开。树桠光溜溜的,屹立在朦胧的暮色中,孤寂的忍耐着严寒。 我拉了拉围巾,缩着脖子,走出了校园。 后来我才知道学校把那次打架的所有过错都归功到唐锦的身上,他被篮球队开除了。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东西,一件是紫星,还有件是篮球。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很难过,比唐锦本人还要难过。命运真的很爱捉弄人,给了一个打击,又给一个打击,总是喜欢挑战人类忍耐的极限。 被篮球队开除后,唐锦从此一蹶不振,整天泡在网吧、酒吧和桌球房。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唐锦已经死了,我看到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灵魂地游走在这个繁华喧嚣的城市里。 我和龚柏泉很担心他,每天都去找他,看到他烂醉如泥地趴在吧台上,或着抽着烟打着cs发泄,有一天我和龚柏泉去桌球房找他时,甚至看到他跟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有一下没一下的勾搭着。 龚柏泉对于唐锦变成这个样子很气愤,对着他碎碎念,“唐锦,你都几天没去上课了?居然还在这里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你到底要堕落到什么程度……” 可是唐锦一句也听不下去,他在台球桌的边缘掐灭了手里的烟,皱着眉头,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我知道,唐锦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紫星。 龚柏泉劝了很久,唐锦都不肯跟我们回学校,最后我们俩心灰意冷地离开了桌球房。 回到学校,我心情很糟糕,犹豫了很久,我拨了紫星的电话。等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是紫星本人接的,她的声音里还混着许多噪杂的声音。 “小宇宙,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似乎正忙着。 我想我的电话打得很不是时候,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把事说了,“紫星,你去看看唐锦吧,他最近的状况真的很糟糕。这样下去他连毕业都难了……” “可是我现在在广州,你和柏泉帮我好好劝劝他吧。” “没用,唐锦需要的不是我们,他需要的是你啊紫星。” “我马上要上台了,先不说了小宇宙,帮我好好照顾唐锦,拜托了。”紫星说完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的盲音,楞了很久。 3 “拜托了”,这三个字在脑海里回响了很久。紫星从来没有拜托我任何事,第一次拜托我,居然是让我帮她照顾自己的男朋友。 我替唐锦感到悲哀。 放学后,我背着书包来到酒吧,唐锦正趴在吧台上喝酒,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不时有几个漂亮的女孩子过去搭讪然后又悻然走开。 果然在这里…… 看着自甘堕落的唐锦,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的我有一种能力,一下子就能找到唐锦,仿佛与生俱来似的。 我走到唐锦身边,向bartender要了一瓶啤酒,bartender打量了我一眼,用大人地语气对我说,小孩子不能来酒吧。 我成年了,今天我正好满18岁。 我拿出身份证,放在吧台上,炫耀般望着bartender。 bartender拿起我的身份证,看了我一眼,微笑着对我说了句,生日快乐。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句生日祝福。 我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bartender递给我的啤酒,仰头喝了一口,听到唐锦问我,今天是你生日? 我点了点头,没有看他,因为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像个傻瓜一旁跑过来,然后装大人样子要酒喝,真的特傻。 “有蛋糕吗?”唐锦转过头问bartender。 “有。”bartender干脆地说。 “我要一个。”唐锦抽出两张百元大钞,放在bartender面前。bartender拿起钞票,然后叫旁边一个贴着夸张的假睫毛的漂亮女孩子去拿蛋糕。 很快,那个女孩子就捧来了一个漂亮的奶油蛋糕,还带了一把细长的蜡烛过来。唐锦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一共插了十八支,蛋糕一下子变成了一只可笑刺猬。但是我很感动。 唐锦用他的zippo打火机把所有的蜡烛点燃,温暖的烛火把吧台照得亮堂堂的,许多人看了过来,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很温暖,也像是被烛火照亮了似的。 “你男朋友真帅。”那个贴着假睫毛的女孩子突然凑过来小声对我说。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的脸腾地通红,烫得快要烧起来。 “那你可要加油哦,他这么帅,会被抢走的哦。”那女孩什么都不知道,贼贼地冲我笑了笑,然后走开去收吧台上的空杯子。 因为她的一句话,我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就像被搅乱的一池湖水。不得不承认,就算唐锦现在如此颓废,依旧俊美无比,但凡是女孩子见了都要心动。可是我知道,唐锦是紫星的,永远都是紫星的。就算紫星不在,他依旧是紫星的,恒古不变的定理。 “你在干什么?”唐锦看到我用牙签拨着蜡烛,皱了皱眉。 “我想让蜡烛烧得慢点,让这一刻更长久些。”可是不论我怎么拨,蜡烛还是烧得很快,很快就烧掉了一大截。 “拍张照不就得了。”唐锦啜了口酒,漫不经心地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恍然大悟,赶紧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然后递给唐锦,“帮我拍一张。” 我拉了拉衣服,然后对着手机镜头拘谨地笑着,烛光映着我的脸,我的神智有点恍惚。 “你是在拍证件照吗?”唐锦皱了皱眉,有点受不了的表情。 “不,不好意思。那我该怎么办?”我无措地望着唐锦,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你们女孩子不很喜欢拍照吗?” “我,我很少拍照……对不起。”我惭愧地低下头,真觉得自己真是老土又上不了台面。 这时,有服务员在酒吧里派发喷火烟花,唐锦接过一根,然后凑在蜡烛上点燃。细长的烟花*喷出一丝丝橙黄色的火星,“拿着。”他把那根点燃的烟火塞在我手里。 “干,干什么?”烟火很漂亮,可是我很害怕那些火星会溅在我身上,捏在手里一动都不敢动。 唐锦突然举起手机对我按了快门,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发现已经来不及,我的窘样已经被拍了下来。 “还不错。”唐锦对着手机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把手机还给我。 我看到屏幕里有个傻里傻气的女孩,穿着土气的校服,手里举着一根喷火烟花,表情慌乱而害怕,背后是一只像刺猬般插满了蜡烛的蛋糕。 今天我已经成人了,可是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呵呵。”唐锦突然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可能是在笑我的傻气。可是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笑,笑得猝不及防,非常的生动,如昙花一现,让人惊艳。 我愣愣地望着他,脑袋一片空白。我不理解紫星为什么会舍得离开唐锦,如果是我,肯定不会离开他,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天崩地裂。 “再不许愿蜡烛可要烧完咯!”刚刚那个贴着假睫毛的女孩子突然走过来,笑嘻嘻地提醒我。 我回过头一看,果然蜡烛就只剩短短的一截,随时都会燃烧殆尽的样子。我慌乱地在脑海里随便思索了下,然后闭上眼睛许愿。成年的第一个心愿居然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想想都觉得很可惜。那时候如果有更多的时间,我肯定能许个更加周全的心愿。 许完心愿后,我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小心翼翼地切好蛋糕,我把堆了许多水果的那块递给唐锦,可是他摇了摇头,对我说,“我不吃甜食。” 心里一阵小小的失落,望着纸盘里那块满怀期待切下来的蛋糕,一下子不知所措。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吃蛋糕,唐锦只是坐在一旁喝啤酒,一瓶接着一瓶,除了啤酒什么都不吃。 那天我吃了很多蛋糕,基本上把一整个蛋糕都吃完了,唯独给唐锦切的那块,一直放在吧台上,一动都没动。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敏感起来,居然可以为了那么点事而失落好久。 吃完蛋糕,我看到吧台上已经摆了五六个啤酒瓶,唐锦喝得微醺,眼眶红红的,眸子上蒙上了一层雾气。在酒吧五光十色的灯光下,流动着迷离的波光,让人轻易沦陷。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付了帐,然后带着我离开了酒吧。我跟在他背后,看到他的脚步有点虚飘,很像上前扶他,可是最终都没有走上前。 我不敢,因为我怕被拒绝。我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敢争取,随波逐流地活着,只盼着命运能在某天突然改变。 很多时候我真的很羡慕紫星,因为她比我要勇敢许多。 我们在行人寥寥的街上走着,我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跟在他身后。走到24小时便利店,他突然停了下来,问我要喝什么。 前面蛋糕吃太多了,嘴里很甜有点腻,我要了绿茶。他走进便利店,很快又出来了。把一瓶统一绿茶递给我,自己打开一罐百威啤酒喝了起来。 又是啤酒,我真怕他这样下去会变成酒鬼。 我想起了紫星的叔叔,突然觉得有点可悲,失意可以改变一个人,比毒品还要可怕。 唐锦把我送到了小区大门口,然后便转身离开,我只来得及说一声再见,便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再也无迹可寻。 我打开手机,看着照片里那个举着喷火烟花的傻妞,笑了起来,可是笑意还没到达脸上,一阵悲凉又浮上心头。 那张照片我到现在都保存着,后来我还拿去照相馆打印了出来。因为那是唐锦给我拍的唯一一张照片,每当看到这张照片,我就能想起当时的情景,清晰得恍如昨日。 4 那天之后,我似乎和唐锦走近了些,看到他我也自然多了,不再那么紧张,恨不得拔腿落荒而逃了。其实唐锦是个很亲切,也很有教养的男孩子,只是外表冷漠了点,表面上有点难以接近。其实他谦虚有礼,也很容易相处。 我拿着紫星的鸡毛令箭,有意无意地出没在唐锦身边。唐锦依旧毫无斗志,自暴自弃地用酒精麻痹着自己。而我也只是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他经常会忘记我的存在,连我都经常会忘记自己的存在。因为和紫星比起来,我是那么平凡而黯淡,看过紫星光辉的唐锦又怎么可能看得到我呢。 在紫星离开了两个多月后,她又突然来找我。是在圣诞节的前夕。她带了许多糖果给我,很精致的进口糖果,每颗都像水晶那么漂亮,让人舍不得吃。她说是歌迷送给她的,她不爱吃甜食,就带来给我了。这点上她就跟唐锦很像,但是我爱吃甜食,非常地爱吃。小时候体弱多病,要吃很多药,妈妈每次都是拿糖来哄我,喝完药吃颗糖就不苦了。很甜很甜的糖,在嘴里化开,能掩盖掉药的苦味。从那时候我就迷恋上了糖果和甜食,不开心时吃颗糖,甜甜的,一直甜到心里。 我一边喝着珍珠奶茶,一边往嘴里塞糖果。龚柏泉直皱眉,说我肯定很多蛀牙,三十岁牙齿就掉光光。我没理他,自得其乐地吃着。唐锦和紫星并排坐在我们对面,没有说话。紫星越来越漂亮了,仿佛是经过打磨的玉石一样,明艳动人,精致完美。现在她出门都要戴一副大大的墨镜,很黑很黑那种。跟我们来喝茶都要叫包厢了,进了包厢她才迟迟地把墨镜摘下。我这才意识到,她已经这么红了。只不过短短两个月而已。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不过紫星还是紫星,她还是那么开朗热情,喝茶时她一直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成绩有没有进步,还问我志愿是什么。我报喜不报忧,没有告诉她我被同学欺负,成绩下降了。紫星就以为我过得还不错,挺高兴的样子。唐锦沉默地坐在一旁,手里握着一杯乌龙茶,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我知道他肯定有很多话要对紫星说,所以喝完奶茶,我就借口要上补习班,拉着龚柏泉离开。紫星似乎挺失望的,看到我们急急忙忙的离开,脸上忍不住流露出落寞的神情。我替唐锦觉得冤,于是狠了狠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不是没报补习班吗?”走出茶室后,被硬拖出来的龚柏泉有点不悦地嘟嚷。 “嗯。”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有点惆怅。 “那你为什么……”龚柏泉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不再说下去了。 虽然已经离开了茶室,可是我的心就像遗忘在茶室里,忘记带了出来,一直牵挂着茶室里发生的事。不知道紫星和唐锦聊得怎么样了。我真希望他们能敞开心扉地好好谈一谈,然后重归于好,又像以前一样成双入对,羡煞众人。 可是我又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紫星已经不是以前的紫星了,或许她和唐锦的恋情会影响她的发展。貌似许多明星都会隐瞒恋情,就算被拍到了牵手逛街的照,都打死不承认。我怕紫星也会那样。 心情突然很纠结,一方面我希望紫星能够星途畅通,一方面我又希望唐锦能够好起来,可是世事总是两难全。 我踢着小石子,低着头,心事重重地一步步往前走,手里抱着紫星送的大罐糖果。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应景的。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店面的橱窗里都纷纷装点起来,五彩缤纷的圣诞树、做成圈圈扎着蝴蝶结的榭寄生、贴在玻璃窗上的雪花,琳琅满目的,节日气氛十足。 “在想什么?”龚柏泉看到我突然停下脚步,对着橱窗发呆,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要是圣诞节那天我能站在街上派送糖果就好了。”我浮想联翩地望着铝合金罐子里的糖果。 “为什么?”龚柏泉皱着眉望着我,似乎有些不解。 “这样我就能看到许多人对我微笑,看到一颗小小的糖果就能让许多人感到幸福,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不是吗?”我洋洋得意地望着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人,有着大我的想法。 “可是这是万圣节的习俗。”龚柏泉用着淡定的语气纠正着我的错误。 “是吗?”我惊讶地望着龚柏泉,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把一个常识弄错了十几年,窘迫地涨红了脸。 “是呀,在西方只有万圣节的夜晚,孩子们会穿上五颜六色的化妆服,戴上千奇百怪的面具,提着一盏杰克灯走家窜户,向大人们索要节日的礼物。然后大人们都会把糖果之类分发给他们。”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么。”我吃惊地望着龚柏泉,对他刮目相看。 “因为我父母在外国,我小时候在那里生活过。”龚柏泉平静地叙述。 “真的啊,我怎么不知道?”我非常吃惊。 “你又没问过我。”龚柏泉的语气里有一丝埋怨意味。 我突然有点愧疚,因为龚柏泉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照顾我,而我,却一次都没有关心过他。我真是个不称职的朋友。 “要吃吗?”出于补偿心理,我从罐子里拿起一颗糖,递到龚柏泉面前。 龚柏泉接过糖果,没有吃,只是把它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气,为什么只给他一颗,可是我又不好意思再给他补上一颗,于是我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 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能给龚柏泉的,也就只有一颗糖的分量的感情。 路过广场时,我看到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布置了一颗非常高大的圣诞树,上面除了彩带和彩球这些装饰外,还挂了许多红色的小卡片,像一片片红色的叶子,迎风摇曳着。许多小孩子和年轻人,正围着圣诞树,把自己写的心愿卡挂上去。 “你也去写一张吧。”龚柏泉微笑着对我说道。 “我!也可以吗……”我紧张而又期待,就像得到了不该属于自己的礼物似的犹豫起来。 “当然,谁都可以啊。”龚柏泉走到圣诞树前,拿起陈列在一旁的空卡片和圆珠笔,递给我。 我颤着手接过卡片和圆珠笔,心脏怦怦直跳。 写什么好呢…… “就写你想要的东西。”龚柏泉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对我说。 毛线帽。 我思考了一下,在心愿卡上写上了这样三个字。 “你的心愿就只有这么点吗?这个我都可以买,根本不需要圣诞老人。” 那么…… 兔毛毛线帽。 我又在“毛线帽”前加上了“兔毛”两个字。 龚柏泉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然后恨铁不成钢地接过我的心愿卡,把它挂在最高最醒目的位置。 我看着它迎风飘扬着,像一片红色的叶子,一直暖到我心里。 第八章 1 那天之后,我有两天都没有看到唐锦,所以不知道那天我们从茶室离开后紫星和唐锦聊了些什么。我心里一直牵挂着那天的事,就像一个解不开的谜题,一直困扰着我。 圣诞节前天,龚柏泉来我的教室找我,说是圣诞晚会会在唐锦家举办,也邀请我过去。我问他紫星会不会去,他耸了耸肩,说不知道。不过他说白露、李浩然和潘向东都会去。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最近在做什么,我满怀期待。 得知要参加圣诞派对后,我苦恼了很久,因为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不知道自己要准备些什么。我怕到时丢脸,破坏了圣诞气氛,所以我在百度上搜索了很久,看到别人在圣诞节那天都会准备礼物。于是,吃完晚饭后,我拿着银行卡出了门,里面有我存了两年的压岁钱。 揣着银行卡,我来到了巴黎春天。平时爸爸妈妈都教导我要勤俭节约,所以我很少逛商场,而今天我打算大出血一番。 商场正为了迎圣诞搞促销活动,许多柜台都在打折,并且还推出了许多圣诞礼包,都很精致,很吸引人。可是价格都很昂贵,让人望而却步。我怀揣着自己整个小金库,可是来到这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寒酸。我所有的钱只够买些小配件。在四层的商场逛了两圈,犹犹豫豫了很久,最后我终于下定决心,买了一个运动小水壶、一块印花丝巾、一副毛线手套、一个钥匙圈、一个蝴蝶结发箍还有一个马克杯。这些东西就让我立刻宣告破产,好不容易存了两年的银行卡刷爆了。 提着满满的两袋战利品,我心满意足地回家。 圣诞节那天,罕少下雪的上海,居然下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雪。片片雪花晶莹剔透地从天空飘落下来,像天使珍贵的羽毛,让人心生感恩。 我拎着满满两袋子的礼物,脚步轻盈地往广场走去,龚柏泉说会在那里接我。果然,当我走到广场时,看到他已经等候在那里。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帽子上缀了一圈金棕色的耗子毛,看上去非常的温暖,又不失帅气。 因为是节日,又正逢休息日,所以广场上人很多,大家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节日气氛十足。 龚柏泉插着双手站在圣诞树下,很是引人注目。我怯怯地走上前,他打量着我,皱了皱眉,“穿得有点少呢。” “出来的时候太匆忙了,没想到会下雪……”我惭愧地低下头,觉得自己挺笨的,老是让别人操心。 龚柏泉从脖子上摘下围巾,然后动作自然地套在我脖子上,长长的围巾绕了两圈,还是拖到我的腰间。 我整个人霎时僵住,尴尬得一动都不敢动。 “走吧。”他帮我围好围巾后,就转身往前走。我这时才发现他今天没开摩托车,而是步行的。 我愣了愣,微红着脸跟上去,心里有点耿耿于怀。刚才的举动太亲昵了,总感觉是恋人之间才有的举动,我该拒绝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龚柏泉似乎没有发觉什么不妥当,闲庭信步地穿梭在人来人往地街道。我跟在他背后,有他开道,就算是人潮拥挤,也走得毫不费力。 龚柏泉的围巾很柔软,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一尘不染的围巾上有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我缩了缩脖子,贪恋着这份温暖,心里很平静。 他带着我,来到华山路的别墅区,那里有许多年代久远,甚至已经成为历史文化保护产物的老洋房。我一直能感觉到唐锦家应该挺有钱的,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有钱。因为这边的洋房都价值不菲,现在粗略地估价也要上千万了。 我仿佛做梦般,和龚柏泉走进一栋充满深厚历史印记的西班牙风格的花园洋房,感受着周围洋溢着的迷梦的浪漫气息。 偌大的前院里没有一个人,很安静,龚柏泉仿佛走进自己家般,轻车熟路地带着我穿过前院,然后来到别墅前。 门敞开着,但是门口没有什么人,龚柏泉大摇大摆地走进别墅,就像是这栋别墅的主人般坦然自若。我在门口犹豫了下,怕自己会在偌大的别墅里迷路,所以不敢犹豫太久,壮了胆子跟了上去。 别墅里面很宽敞,但因为是西班牙的风格,又是老建筑,所以显得有点阴暗。穿过玄关,我跟着龚柏泉来到大厅。走进大厅,我才发现里面很热闹。 白露他们都来了,正在忙着布置大厅中央的一棵硕大的圣诞树,那棵圣诞树真的非常高大,在挑高的大厅里都让人叹为观止,足足有两米多高,需要用梯子才能把装饰的星星挂到圣诞树的顶端。而肩负着这项艰巨任务的正是李浩然,他正站在梯子上,小心翼翼地把一个闪闪发光的镀银的星星安置在圣诞树的顶端。而白露他们都站在下面,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地帮他扶着梯子。 “柏泉、小宇宙,你们来啦!” 还是站在梯子上的李浩然第一个发现了我们,笑着向我们挥手。 “圣、圣诞快乐。”我有点拘谨地跟所有人打招呼,因为还是第一次和大家过圣诞节,所以我心里非常紧张,又充满了期待。 当我打完招呼,我才发现大厅里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子,长得非常漂亮,跟紫星不一样的漂亮。她的漂亮是很温婉,很乖巧的那种,水汪汪的大眼,清澈得像水晶,让人轻易卸下防备,立刻就喜欢上她。 “你好,我叫黄小朵,是潘向东的女朋友。”她虽然看上去很柔弱,可是一点都不怕生,首先上前跟我打招呼。 我诚惶诚恐地伸出手,握住了她向我伸来的手,“你,你好,我叫向宇。” “我知道,向东跟我提过你。”她眯起眼睛笑了笑,两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霎时惹人怜爱。我想这应该就是潘向东提起过的女朋友,他甘愿为之奋斗,为她买房共度一生的恋人。 我望着她,心生羡慕。 可是下一刻我又尴尬起来,因为我没有准备礼物给小朵! 而小朵却做了一件更加让我无地自容的事情,因为她把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了我,并且跟我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送、送给我的礼物吗?”我惊诧地接过她递给我的袋子,心里既高兴又慌乱,“怎么办,我不知道你会来,没准备礼物给你……我……”我尴尬得无地自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没关系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今天能够见到你我就很开心了!”她笑眯眯地对我说,半点都不介怀。 真是个好女孩啊!怪不得潘向东这么喜欢她…… 我在心里感叹着。 2 “需、需要我帮忙吗?” 看到大家都在为圣诞节忙碌,我一个人闲着非常不好意思。 “不用,小宇宙是第一次来唐锦家吧?”正在往餐桌上铺格子桌布的白露回头对我说。 “嗯。”我点了点头。 “那让唐锦带你参观参观吧!”白露朝唐锦眨了眨眼睛。 “过来吧。”正在调试ps2游戏机的唐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身就带着我往楼上走。我立刻诚惶诚恐地跟上去,脑袋里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我居然要参观唐锦的家!如果等会儿看到唐锦的卧室该怎么办! “等我,我也去!”正在给圣诞树挂彩球的龚柏泉从地上跳了起来,飞快地追了上来。 唐锦带着我来到了二楼,二楼有好几个房间,他一个个房门推开,让我参观。 “这是书房。” “好多书啊……” 书房里满满的两面墙都是书,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油墨味,我想就算是用一年时间我也看不完。 “这么多书都是装饰用的,唐锦根本不看的。”龚柏泉摇了摇手指,一副暴餮天物的惋惜表情。 “你在说你自己吧。”唐锦皮笑肉不笑地白了他一眼。 “哪有!我有看《三国演义》的!”龚柏泉大声为自己申辩道。 “你也就只看过这个。”唐锦轻易地一句话就让龚柏泉彻底败诉。 “你干嘛老喜欢揭我老底!”龚柏泉恼羞成怒。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才觉得有点对不起龚柏泉。 唐锦不去管他,带着我参观其它房间。 “这是琴房。”他推开最南面的一扇门,对我说。 这个房间的采光最好,圆弧形地墙壁,大半圈都是窗户,能够看到整个院子的景色。而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静静地屹立在房间的正中央,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 “唐、唐锦会弹钢琴吗?!”看着那架看起来很昂贵的钢琴,我非常地吃惊。 “不会,这是我妹妹的。”唐锦很干脆的回答。 “唐锦有妹妹!”还是第一次听说唐锦有妹妹,我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嗯,不过现在出国了,跟我父母在一起,在美国念书。” 唐锦的妹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应该跟唐锦长得挺像的吧……我望着唐锦的脸,在脑海里描绘着他妹妹的样子。应该……很漂亮吧。 “他们都在美国吗?那唐锦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出去?” “我、不喜欢待在外面。”说这话时,唐锦稍稍犹豫了一下。 “是呀是呀,外国有什么好了,我就不见得外国的月亮就比中国圆了。我们是中国人,当然该待在自己的土地上。”龚柏泉赞同地点了点头,像是深有体会似的。 其实是因为紫星吧,唐锦一定是因为紫星,所以不想出国的。 虽然唐锦什么都没说,可是我就是能猜到,而且非常地确定。因为如果是我,也肯定不会离开喜欢的人的身边的。 “接下去……” “接下去来参观我的房间吧!”唐锦的话还没说完,龚柏泉就接口道。 “咦……?!”我没听错吧! “这是我的房间,怎么样?不错吧!”龚柏泉炫耀般,向我展示着他的房间。龚柏泉的房间有点杂,但是杂而不乱,非常阳光,一看就是男孩子的房间。墙壁上贴着篮球明星的海报,床头还有个小篮筐,壁柜上摆放着许多赛车模型,被子和床单铺得很平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男孩子房间里随处可见的臭袜子和脏衣服。 “为什么唐锦家有龚柏泉的房间?!”我困惑不解地望着唐锦。 “只有他才会自作主张地在别人家安置自己的房间。”唐锦冷眼白了龚柏泉一眼。 龚柏泉伸出手,安慰性地拍了拍唐锦的肩膀,咧着嘴笑着说:“有什么关系么,反正你家房间那么多又没人住,空着也是空着。而且我也经常来你家玩,有个自己的房间不是要方便许多么!” 唐锦和龚柏泉的感情真好啊……真是让人羡慕! 唐锦最后也没带我参观他的房间,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期待又害怕,就像面对一盘河豚肉,知道它很美味,但是带着剧毒。想尝试,却又怕上瘾,所以最后选择了逃避。逃避是最好的,就让它成为心中永远的一个谜。 参观完整栋别墅后,我们下了楼,白露他们已经把大厅布置完了,厅里挂满了彩带和气球,很浓的圣诞气息。可是紫星依旧没有出现,我想她是不会来了。其实早就猜到她不会来的,所以也没有太大的失望,只是有点遗憾,在这样气氛美好的节日里不能和她分享快乐。 紫星,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快乐呢? 望着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我想起紫星美丽而脆弱的脸。 白露做了烤鸡、披萨、肉串、椒盐大虾等一大堆的美食,摆满了一桌子,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她的厨艺特别的好,简直比外面的饭店做得还要正宗。我们纷纷赞扬她,她说因为从小的理想是当个全职的家庭主妇,所以对厨艺颇有研究。她做的烤鸡一点的不油,外酥里嫩,上面抹了蜂蜜,甜甜地,很香,我吃了一块又一块,要是天天吃她做的东西,我想我一定会变成大胖子的。谁娶到她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白露开了葡萄酒倒给我们,暗红色的液体看起来很醇厚,我举着水晶杯子着迷地望着杯子里的酒。喝过几次啤酒,可是葡萄酒还是第一次喝,印象里喝葡萄酒是一件很优雅的事。因为装葡萄酒的容器就很优雅,高高的水晶杯,晶莹剔透,像女人的身材般曼妙。我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芬芳地酒香立刻在舌尖蔓溢开,让人沉醉。 白露倒了一杯递给小朵,可是她摇头谢绝了,潘向东羞涩地解释:“小朵怀孕了,不能喝酒。” “啊?!”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朵低下头,白皙的两颊浮现两抹绯红。 “什么时候的事?怀孕多久了?”白露看起来特兴奋,拉着小朵的手跟追要奖品似的着急。 “前天刚检查出来的,到现在三十六天。”小朵含羞胆怯地说,美丽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望着自己平坦的还看不出痕迹的小腹的目光温柔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恭喜你快当妈妈了,好幸福啊!”白露捂着嘴,仿佛不这么做就会控制不住尖叫出来似的,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之情。 小朵微红着脸微笑着。 “那你们接下去怎么打算?”李浩然首先想到了实际问题。 “小朵待在家里把小孩生下来,我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加上父母平时给我寄的生活费,维持生活还是没问题的。然后等我毕业后,我就和小朵结婚,一心一意的工作养家。”潘向东的计划井井有条。 “真是个负责的好男人!”白露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谢谢。”潘向东憨憨地笑了笑,笑容里透着不被凡世污染的纯真。 “接下去可能会很辛苦哦。”唐锦客观地提醒道。 “嗯,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潘向东用力点了点头,一副劈荆斩刺也不会退缩的韧劲。 “好样的!”龚柏泉捏起拳头垂了垂他的肩膀。 气氛从未有的温馨,大家都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充满了期待。生命总是如此美好,让人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3 吃饭间大家交换了礼物,白露送了一支香奈儿的唇彩给我,非常漂亮的蜜桃色,像新鲜的水蜜桃,让人恨不得吃一口。 我也把礼物分给了大家,丝巾送给了白露,运动水壶送给了李浩然,钥匙扣送给了潘向东、马克杯送给了唐锦、手套送给了龚柏泉。看着大家收到礼物时流露出的喜悦表情,我的心里很温暖很高兴,有种甜甜的幸福感。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吧。 那个蝴蝶结发箍是我准备送给紫星的,所以我没有拿出来,希望下次有机会能够拿给她。也犹豫过是不是要送给小朵,可是又觉得拿不出手,所以还是作罢。不过我在心里下了决心,下次一定要给小朵准备一份礼物,一份迎接她的小宝宝出生的礼物。 吃完大餐后我们一起玩了真心话大冒险,还一起打了电玩,直到深夜大家才散了各自回家。 那天大家都玩得很高兴,唯独唐锦,虽然也笑着,可是我能看出来,他是在强颜欢笑。我知道他一定是想紫星了,纵使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他,可是他心里依旧是寂寞的,因为紫星不在。因为我也有这样的体会。 离开唐锦家后,我和龚柏泉走在回家的路上,深夜的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给。”龚柏泉突然从包里拿出一个漂亮的礼物袋,递给了我。 “是,是送给我的吗?”我不太确定地望着他。 “嗯。”龚柏泉微笑着望着我。 我愣愣地接过纸袋,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顶雪白的兔毛毛线帽,帽子上还缀着一个毛茸茸地兔毛球,煞是可爱。 “好漂亮啊……我太喜欢了……”我拿出帽子戴在头上,高兴得心花怒放。 “总觉得毛线帽这种东西太寒碜了点,送女孩子的话该送更加精致点的东西。不过是你想要的,所以还是买了毛线帽。”龚柏泉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不!我很高兴……谢谢。” 龚柏泉的脸微微一红,转过身,对我说,“走吧,我送你回家。”说完便大步往前走,我立刻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 毛线帽很柔软很温暖,一直捂着我的耳朵,雪下得再大我也感觉不到一丝寒意。 今年冬天我真的很高兴,唯一遗憾的是紫星不在身边。 紫星,你现在是否也有幸福的感觉呢? 我想你,非常非常地想你。 接下去的两个星期是期末复习然后是地狱般的期末考,我昏天暗地地在习题册和卷子中挣扎着,就像一条被捞上岸的鱼,直到考试结束才终于喘上一口气。考试结果在期末考的一个星期后发放,结果和我预料中一样,惨不忍睹。我的年级排名只在一百二十九位,而一直居于榜首的唐锦,居然只排在三百五十七位,以我们俩现在的成绩,就算是二本也毫无希望了。 捏着惨不忍睹地成绩单,我失落地回到家里。爸爸和妈妈看到我的成绩单并没有骂我,只是沉默地望着我,表情很复杂,让我胆战心惊,因为我想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这句话。可是沉默了许久,妈妈只是微笑着摸了摸我的脸,安慰我不要太沮丧,还有一个学期,只要努力还不算太晚。爸爸没有责备我,只是自责,自己怎么没有给我报复习班。于是他们在寒假里帮我报了两个复习班。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曾经自信的成绩居然可以下滑如此严重,我也想一心一意地投入学习中,可是每次这么做时,脑海里就会闪现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让我无法集中精神。我知道,我的心里已经无法恢复平静了,心中的那片湖水早就被搅乱了。明知这样下去很危险,可是我却无法自拔,就像中了蛊一样。 我爱上了看言情小说,经常从学校附近的书店借一大堆回来,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日没夜地看着。爸爸和妈妈以为我是因为期末考没有考好,所以在反省刻苦学习,谁知道我的习题册下压的是一本言情小说,而我也深陷其中,如痴如醉。我向往我是小说中的女主角,有一个愿意为我而死的男主角,把我从这个枯燥而乏味的世界里拯救出来。 可是每次看着小说里的男主角时,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唐锦的脸,这让我很痛苦。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我在自寻死路,可是我发现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在我逃避现实世界,沉浸在爱情小说中一个多星期后,我接到了唐锦的电话。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因为很冷,我已经躺在了床上,正躲在被窝里,看着一本剧情老土却感人的言情。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唐锦的名字时,我简直无法相信,我以为是我眼花了,可是铃声响了很久。我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下了接听键。 “……快……快来……救我……”手机里传来这么几个微弱且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可是我一下子就听出是唐锦的声音,千真万确。 “唐锦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我心里有一阵很不好的预感,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 “……零陵路……万体馆附近……” “你等我!我马上到!” 我披上一件羽绒服,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把所有的零花钱都带上,然后冲出了家门。跑到小区楼下,我才发现自己连拖鞋都没换,可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拦了一辆的士,然后报了地点,就让司机赶紧往那边赶。 路上的时间是煎熬的,因为接到电话时太焦急了,我没有问唐锦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会这样三更半夜地打电话向我求救,就一定是发生了恨严重的事情。一种种不好的念头从我脑海里蹦出来,我差点就被自己给吓哭了。 来到万体馆附近,司机带着我在街上转了两圈,终于看到了唐锦。他躺在冰冷地街道上,上半身靠着花坛,一动不动的,就像是死了。我赶紧冲下的士,跑到他跟前。 “唐锦!唐锦!你醒一醒!”我用力摇着他,真怕他真的死了。幸好,他听到了我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小宇宙……”他吃力地望着我,我看到他脸上身上都是伤,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 “不要说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让司机帮我把唐锦扶上了出租车,然后往附近最近的医院赶,因为唐锦的家人都不在国内,所以我打电话给龚柏泉。可是那个龚柏泉好死不死在这个时候居然关机了! 怪不得唐锦会打电话向我求救,一定是因为他联系不上龚柏泉。 现在该怎么办!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所有的积蓄都在圣诞节的时候花光了,身上只有这个月的零花钱,还剩三百多块钱。等会儿去医院要是不够怎么办! 心乱如麻,可是又想不到可以弄到钱的方法,这个时候三更半夜的,肯定不可能回去向爸爸妈妈要,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情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白露。 来不及犹豫,我赶紧打电话给白露,然后向她说明了情况,她也不多问,问了哪家医院就赶来跟我们汇合。 来到医院,医生给唐锦做了详细检查,最后确定他肩胛骨骨折,要立刻动手术。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白露叫了过来。白露毫不犹豫,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了字,然后交了押金。 唐锦被推进了手术室,我和白露焦急地坐在手术室外等着,还好白露赶来了,不然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度过这段漫长而难熬的时间。 4 虽说手术不会危及生命,可是我还是很担心,那种担心的感觉,一点也不比紫星那次的手术薄弱。我坐立难安,像只陀螺似的一直在手术室外转来转去,白露一直安慰我,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可是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唐锦浑身是伤,虚弱得像是快要死掉似的,只要一想起我在街上看到他那副样子的情景,心脏就要停止跳动。 手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在那时候的我看来,那三个多小时简直比一个世纪还要长。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去的,看到唐锦被护士们推了出来,我才终于松了口气。 望着唐锦安详地睡脸,我激动地流下了眼泪。谢天谢地,这次我总算没有晕过去,能够看到唐锦平安地度过危险。 因为唐锦还很虚弱,需要休息,所以护士把我们赶出了病房。我们只能守在病房外,不敢离开半步。我有点过意不去,让白露先回去,可是她不肯,坚持要留下来陪我。我很感动,要不是白露,我肯定会乱了阵脚,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白露一直拨着龚柏泉的电话,直到早上才打通,那家伙晚上出去玩了,手机没电了,直到早上回家才给手机插上电源。开机后他确实看到了唐锦的来电提醒,还有我的,还没来得及想发生了什么事,就接到了白露的电话。我有点小喜悦,唐锦第二个打电话的是我,起码在他心里我还占了一点点的位置,起码他还是会想到我的,虽然可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为了这点,我沾沾自喜了好久。 唐锦昏睡了好久,终于在下午醒来,他的脸色很难看,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睑下有很深的黑眼圈,头发也似乎好久都没有理了。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发生了什么事,距离那次圣诞节,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看到他了。 龚柏泉问他跟谁打架了,可是他没有说话,一直垂着眼帘,似乎不想跟我们讨论这个问题。碍于他身体还很虚弱,龚柏泉不能逼问他,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愤愤地切着橙子撒气。可是我看到唐锦手里攥着一张纸片,那是他昏迷时一直紧紧攥在手心里的,护士企图把他的手掰开把纸片拿出来,可只是让他攥得更紧而已。我看到他偷偷地把攥着纸片的那只手藏进被子里。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晚上紫星跟唐锦提出分手了,唐锦也答应了。那天他一个人跑去酒吧喝了很多的酒,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人一边在撕贴在体育馆门口的海报一边对海报里的紫星指指点点,唐锦正在酒劲上听不得别人说一句紫星的不是,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他吃了亏,被打得很惨,一个人躺在街上爬不起来。 我知道后很想对唐锦说何必呢,这么做又能挽回什么呢,就算再自我折磨紫星也不会回来了。我不想为此指责紫星,可是我真的替唐锦觉得不值。 紫星或许没有那么爱他,作为同样一个女人,我能感觉得到。 可是这话我没有对唐锦说,或许他也知道,只是不想承认而已。因为唐锦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自己这么爱的女人不爱她呢。 又或许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唯独唐锦没有感觉到。 唐锦住院后,我终止了看言情小说,因为除了上补习课,其余时间我都要上医院去照顾唐锦。龚柏泉是个粗枝大叶的大男人,我不相信他能够照顾好唐锦,而唐锦家的保姆据说是因为快过年了,所以回老家了。于是照顾唐锦这项艰巨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被我揽在了自己的肩上。 妈妈每天早上看到我熬了粥或者煲了鸡汤,然后装进保温壶里,带着出门,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但是每每都是犹豫了很久,又欲言又止。因为我只是跟她解释我有一个朋友住院了,所以我要照顾他一阵子,她问我是男的还是女的,我撒谎说是女的。但是我能感觉到,妈妈察觉出我撒谎了,只是没有戳破而已,她可能是怕上次的事情再次重演吧。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妈妈,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丢下唐锦不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妈妈解释我和唐锦的关系。像是朋友,可是我对他的感觉要比朋友多一点。除了这,又什么都不是了。 唐锦的右手抬不起来,每次我都是拿勺子,一勺子一勺子地喂给他吃。刚开始时很不习惯,我的眼睛总是不知道往哪看才好,有时甚至紧张得会把汤洒在被单上,可是慢慢地我也习以为常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唐锦的一句话,害我紧张得手里的勺子差点掉了下去。 我赶紧抽了两张纸巾,擦拭着被鸡汤滴湿的床单。 唐锦突然伸出手,抓着我的手腕,语气有点凶狠地问:“我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因为……我是紫星的朋友……”我低着头,面红耳赤地回答。 “只是这样吗?” “嗯。”我讷讷地点了点头,偷偷地抬起头瞄他。 他自嘲地笑了笑,神情很悲凉:“你在可怜我吗?” “不,我没有!”我用力摇着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知道唐锦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唐锦似乎是生气了,我很害怕,不敢抬头看他。 “那是为什么,紫星让你照顾我的吗?”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这次的事紫星完全不知道,也没有拜托我照顾唐锦,可是之前她有拜托过我。就算是紫星拜托我的吧,唉。 “哼。”他冷冷地笑了笑,嗤之以鼻,“她又何必呢,她不是已经抛弃我了吗,还多此一举干什么呢。” 气氛有点尴尬,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唐锦。 “我想,紫星一定是有她的难处……”这个解释听起来有点勉强,但是我唯一想得通的解释了。 谁知唐锦冷冷的笑了笑,眼底的寒意更加深了几分,“是啊,她为了名利牺牲掉了我,我不过是她的牺牲品而已,一文不值。” 他悲凉地笑了笑,不禁让人心疼。 “你不要这么说,唐锦你很优秀,你一定能够找到比紫星更好的女孩。” “你是在安慰我吗?” “不……我是真的这么认为。”我死命地低着头,脸涨得通红。 “那你喜欢我吗?”他突然这么问,害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啊?”我惊慌失措地望着他。 “你喜欢我吗,向宇。”他突然抓起我的手腕,严肃地问道。 这是唐锦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像中了蛊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看到我时是什么感觉呢?会迷上我吗?会喜欢上我吗?” “我……我……”脑海里不禁浮现了许多画面,第一次和唐锦打照面的画面,唐锦第一次给我削苹果的画面,在酒吧里唐锦给我过生日的画面,许许多多重叠在一起……喜欢?不喜欢?…… “小宇宙,你的补习时间快到了。” 就在这时,龚柏泉冲了进来,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声音带着斩钉截铁地魄力。 我吓了一条,猛然回过神,“哎呀妈呀!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我丢下了饭碗,拿起包包,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 幸好龚柏泉及时出现救了我,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直到走出医院,我的心脏还在狂跳不已,我是怎么了,就因为唐锦的一句话,我就吓得不知所措,甚至落荒而逃。 第九章 1 回到家,我站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端详了自己的脸好久。不大不小的眼睛,扁扁的鼻子,薄薄的唇,圆圆的脸盘,五短的身材,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唐锦是不可能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的,他只不过是心情不好,戏弄我而已。 我打开柜子,把白露送给我的那支香奈儿的唇彩拿了出来。拧开盖子,我蘸了点蜜桃色的唇彩涂在薄薄的嘴唇上,看着镜子里的嘴唇一下子饱满鲜艳起来。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用化妆品,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非常的不习惯。有些唇彩还被我涂了开来,跟偷吃了猪油似的可笑。 看着镜子里有点可笑的自己,我突然想起了紫星。 这阵子她已经很久没有给我打电话了,我发的消息也没回,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心里突然非常的失落,虽然在罗嘉妮面前我对我们的友情非常有自信,可是这些自信一点点的被消磨掉了,我已经不能确信紫星是不是还把我当好朋友。因为现在我们的身份已经不同了,差距越来越大,她甚至已经不是和我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想起了开学第一天紫星朝我打招呼的情景,当我落泪时毫不犹豫的吃掉被我的泪水浸湿的面包的情景,当罗嘉妮让她和我划清界限时挺身维护我的情景……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而那个笑容耀眼,总是带头走在我前面的紫星,已经离开了我们,留下我们这些心灵有缺损的人,在现实中挣扎徘徊着。 紫星,我好想你,你听到了吗?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吓得手一颤,唇彩掉进了洗脸池里。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我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现着龚柏泉的名字。 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龚柏泉在电话里大声对我说:“我在你家楼下,快下来!” 这家伙永远都是命令的语气,我无奈地应了一声,就下了楼。 龚柏泉依着摩托车,手里拎着一个粉红色的环保袋,非常的眼熟,是我每次给唐锦带饭的袋子。 “笨蛋,你把这个忘了。”他把环保袋递给我。 “谢,谢谢。”我愣愣地接过袋子。 “你化妆了?”他突然盯着我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我这才愕然想起嘴唇上抹的唇彩还没有擦掉,脸腾地通红,抬起胳膊正想擦掉它,却被龚柏泉抓住了手腕。 “不要擦掉,挺好看的。”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我像中了蛊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他突然低下头,双唇轻轻地印在我的嘴唇上,轻柔得仿佛蜻蜓点水。我吃惊地睁大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龚柏泉唇上沾的唇蜜一下子就提醒了我,刚才不是我的幻觉,一种羞耻感一下子包围了我,我抬起胳膊用力掴了他一巴掌。 龚柏泉捂着被打的脸颊,似乎也很吃惊,可能他根本没有料到平时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我,居然会动手打人。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些随随便便的女孩子,你不可以戏弄我!”我又羞又愤,丢下话就抱着袋子转身冲上了楼,只留下呆若木鸡的龚柏泉。 一口气冲上楼,我靠在门板上,胸部剧烈起伏着,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就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 我的初吻就这样没有了……被这么随意的剥夺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深深的屈辱感和不甘心包围着我,我用力抹着眼泪,不希望自己如此懦弱无能,可是眼泪依旧不争气地掉着。 我一直觉得龚柏泉只是有点轻浮而已,没想到他这么可恶,就像个恶魔,夺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 接下去几天,我的小心眼一直无法让我忘记那天所受的屈辱,每次看到龚柏泉我就不着痕迹的避开,避免和他有所正面接触。 唐锦的伤势一点点康复了,但接下来要面对漫长无期的复建。复建是个痛苦的过程,要极强的毅力和忍耐力。看着唐锦每次做复建时脸上的筋都冒出来了,我的心如刀绞。 他很要强,再痛再累也不会哼一声,一次复建下来经常是满头大汗,面色如纸。每次看到这情景,我就非常着急,恨不得那些疼痛是加注在我身上的。 终于完成了半个小时的复建,唐锦的背心都已经湿透了,我走上前,把手帕递给他。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虽然他强撑着,但是我明显能看出复建消耗了他所有的体力,他现在很累很虚弱。我伸出手想扶他,他却挺直了脊梁往病房走去。我只能姗姗地收回手。唐锦就是这样的的人,很骄傲,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肯低头。就像紫星离开了那么久,他都从来没有提过紫星一次,纵使心里对紫星的思念如同洪水席卷,他也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 唐锦挺直了背往病房走去,我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心里有点委屈。回廊上人来人往的,有几个人坐在边上的塑料椅子上,看着八卦杂志聊着天。 刚开始唐锦没有注意,可是当他们聊到关于紫星的话题时,他停下了脚步,肩膀轻颤着。 “……又是这个夏紫星,最近她的新闻好多啊……” “……现在的明星不都是靠炒作炒红的么,其实都没什么实力。这次又出什么新闻啦?给我看看!哎哟,这个夏紫星不就是跟经纪人睡觉混进娱乐圈的么,现在怎么又和谭柯搞在一起了,真够*的!现在的女明星为了出名真是不择手段啊。” 正当我听不下去时,唐锦突然一个箭步冲到她们面前,正在聊八卦的那两个中年妇女吓得一愣,紧张地盯着唐锦,似乎是害怕唐锦出手打他们。我也很紧张,因为唐锦为了紫星打架不是第一回了,正踌躇着要怎么办,却看到唐锦突然一把抢过了她们手里捧的杂志。 “你,你要看……就,就拿去吧!”那两个妇女求神拜佛似的紧张表情,恨不得一本杂志就能送唐锦离开。 唐锦似乎也没其它目的,拿着杂志,看也没有看她们一眼,就转身离开了。我对那两个吓得一愣一愣的妇女道了声歉,然后小跑着追了上去。 可是追到病房门口,我却吃了个瘪,病房的门紧闭着,一副不希望任何人打搅的样子。病房内很安静,我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窗口,看到唐锦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上,低着头翻阅着手里的杂志,表情如石像般严肃。 我收回了手,从病房前退开,我想唐锦现在一定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前面那两个妇女提到的谭柯是现在非常红的一个男歌星,他的任何一条新闻都可以让杂志和报纸卖得脱销。谭柯年轻有为,十七岁时凭借自己的一首自创歌曲一下蹿红,让世人熟知,之后又出了几张个人专辑,一张比一张热销,很快就挤进了一线男星的行列。但是可能天赋异禀,他本人比较自负,经常和一些女明星传绯闻,但是这些丝毫都没有使他的人气受损,依旧有很多女粉丝疯狂地追捧着他,甚至还把他的人气推得越来越高。正是印证了一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可是我没想到紫星也会重蹈那些人的覆辙,我一直觉得她是个骄傲而坚强的女人,不屑于用这些手段炒作自己。或许那些新闻只是谣言,又或者只是经济公司用来炒作她的手段。我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让自己恢复冷静。 2 不能回病房,我也不放心丢下唐锦不管,只能在医院里闲晃。我看到了无数形形*的人,有在爱人的搀扶下捧着大大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孕妇,也有拄着拐杖孤孤单单的老人,还有捏着会诊单愁眉不展的中年妇女。人生百态,在医院里尽现。 漫无目的地在医院里晃了两圈,好不容易磨掉了一个半小时。我觉得唐锦一个人也应该冷静够了,于是又忐忑不安地回到病房。 病房的门依旧紧闭着,透过玻璃我看到唐锦正仰面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座雕塑。我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轻磕响了门。唐锦没有搭理我,我又敲了两下,他依旧充耳不闻。我尴尬地放下手,站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唐锦现在心情一定很差吧,可是我却找不到方式安慰他。我不是嘴巴伶俐的人,很多时候我都无法用语言把我心里的想法表述出来,安慰人更不是我所擅长的。我怕我会把事情越搞越糟糕。 在门口踌躇了很久,我都没有勇气推门走进去。就在这时,龚柏泉突然走了过来,抓起我的手腕就把我从病房前拖走了,甚至都不给我反抗的时间。 “你要做什么!” 走出大楼,我终于忍不住,用力把自己的手腕从他坚硬如铁的手指中挣脱出来。他抓得我很疼,我看到手腕上有淡红色的指痕。 “这句话是我要问你的,你要做什么?” 龚柏泉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怕。 我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了他,明明该生气的人是我,可是他看起来比我还要生气。我心里很委屈,鼻子酸酸的,但是我不想让他瞧不起,所以我强忍着眼泪。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扭开脸,不想和他对视。 “你天天守着唐锦是想做什么?” 龚柏泉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整个人一愣。 “我,我没有想做什么……”我害怕地望着龚柏泉,有点心虚,害怕他看出了什么。 “你以为你这样做唐锦就会喜欢你了吗!”龚柏泉抓着我的肩膀,对着我大吼,“你是傻瓜吗!唐锦喜欢的是紫星,一直都是紫星,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我浑身一颤,一阵寒意传遍了我的全身。原来龚柏泉早就看出来了,原来只是我在自欺欺人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唐锦不可能喜欢我这种女孩子的……我不奢求他能喜欢我……我只要能看到他就够了……” 我低着头,声音期期艾艾的,连自己都有点同情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做着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可是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关心唐锦。我不是紫星,我没有办法给唐锦幸福,我很清楚自己的轻重,所以我不会痴心妄想。” “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我不会再管你了,随便你吧!” 龚柏泉说完这句话,就负气地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开口挽留他,因为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对我很失望,也一定在心里瞧不起我。或许我就是他所说的无药可救的笨蛋,随便怎么样吧,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是想做我想做的事情,我也不想管结果会怎么样。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的坚持和任性,就让我这么放任自己一回。 回到病房,我毅然推开了房门,一点都没有犹豫。当时的我,就像一个赶赴沙场的士兵那样决然。 “如果你不开心,我就陪你喝酒去吧!” 我对病床上的唐锦这么说道。 他愣了愣,转过头呆呆地望着我,仿佛一下子不认识我似的。 “喝酒、吃大餐、血拼、唱歌,都可以!我奉陪到底!” 我豁了出去,似乎那个失恋的人是我似的。 “……游乐场。”唐锦的声音细微不可闻。 “嗯?”我不解地望着唐锦,没有听明白他说了什么。 唐锦撇开脸,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紫星一直让我带她去游乐场,我一直没带她去,我想去游乐场看看。” 我微微一愣,随之粲然一笑:“好吧,那我们就去游乐场!” 我带着唐锦逃出了医院,然后打的来到了最近的游乐场,这肯定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了。 因为这个游乐场比较老旧了,所以游人不多。我们的游玩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我们坐了云霄飞车,又坐了海盗船、激流勇进、章鱼转、旋转木马、碰碰车,还闯了鬼屋。最后我们气喘吁吁地坐上了摩天轮。 天色渐渐暗下来,游乐场的灯光都亮了起来,从摩天轮上看下去,仿佛是一片美丽的星海,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哇,唐锦快看,好漂亮啊!”我指着地面朝唐锦嚷嚷。 他痴痴地望着我,一动不动的,神色有点异样。 我的脸微微一烫,仓皇地低下头,到现在我都无法和唐锦对视。 “你应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好看,就像透明的毫无杂质的阳光。” 唐锦的声音缓缓地从我头顶传来,在寂静的夜空中听起来是那么的低沉,充满磁性。我的两颊更加烫了,连耳根子都烫得快要烧起来。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手心一阵阵冒汗,紧张得不知所措。这是唐锦第一次赞美我,也是第一次有男孩子赞美我。一直以来,我在男生中间都是透明的,从来都没有收到过情书,也从来没有被表白过,男生的爱慕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虽然我知道唐锦的赞美只是一种很随意的有感而发,跟爱慕什么的沾不上半点关系,可是我的内心却因此而无法平静,就像被搅乱的一池春水。 游乐场的灯光一点点迷离起来,我才发现是我眼中泪光点点。 我不知道当时的我在难过什么,可是眼泪就是忍不住。我仰起头,不想让眼泪流下来,谁知唐锦的嘴唇突然印下来,印在我的嘴唇上。 很轻柔的触碰,就像羽毛划过唇间,美好得好似神的加冕。我一动不动的僵硬住,又紧张又不安地望着唐锦。因为我怕这只是他的一个恶作剧,下一刻他就会嘲笑我的笨拙和自作多情。可是他没有,他仿佛也感觉到了唐突,有点尴尬地撇开脸。 我想他是真心的。 我心里有点沾沾自喜,却也有点做贼心虚,因为唐锦是紫星的,我现在的行为无疑和偷窃没有什么区别,我在偷窃紫星的爱情。 我是个无耻的小偷。 虽然知道现在做的事是不对的,可是我很快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快乐得接近疯狂。仿佛这个世界没有明天,我们要把所有的快乐都在今天享尽。 夜幕降临,整个游乐场挂上了霓虹,美得恍如童话中的仙境。 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我感觉我像在做梦,一个无比美好的梦。 我和唐锦手牵着手在游乐场里散步,已经不记得是谁先主动牵对方的手,等我们反应过来时,我们的手已经握在了一起。那么的自然,仿佛本来就是这么交握着的,从来没有分开过。 我的心里是甜蜜的,就像酿了许久的蜜,浓得化不开。 唐锦的眉眼在霓虹的照射下,显得那么的柔和,凝视我的眼神是那么的动人,让我心驰神往。 我和他一起坐在旋转木马边的长椅上,舔着冰激凌,望着孩子们在木马上欢笑。 在这个世界上,游乐场是唯一一个只有欢笑没有泪水的地方。 在那一刻,我宁愿化作旋转木马上的一匹木马,永远载着孩子们奔跑,听着他们的笑声,一直到永远。 3 回到医院已经是半夜,医生和护士早就已经找疯了。龚柏泉看到我们手牵着手回来,脸被烟熏过似的漆黑。 “你们上哪去了?知不知道我们都担心死了!”龚柏泉怒气冲冲的两步上前,把我从唐锦身边拉开。 我望着唐锦,唐锦似是无奈,面无表情的,不说什么。 “你是个病人,就给我好好养病,不要再到处惹事了。不就失个恋,不要搞得世界末日来临似的,把我们大家都搞得鸡犬不宁!”龚柏泉似乎很生气,冲着唐锦大吼大叫。 唐锦垂着眼帘不说话,看上去很可怜。 “不是的,是我拉着唐锦出去的,你不要怪他……”我想要解释,龚柏泉却拉着我走出病房。 “走,我送你回家!”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强硬的龚柏泉,心里有点慌张害怕。 龚柏泉走的非常快,抓着我的手腕的手非常的用力,就像烙铁般箍在我的手腕上,我疼得眼泪差点流出来了。 “不是唐锦的错……你不要生他气……”我害怕地小声嗫喏着,感觉现在的龚柏泉就像是随时都会爆炸的*。 龚柏泉紧蹙着眉头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往前走。他的背部肌肉全部紧绷着,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这样子的龚柏泉看上去很可怕。 “能走慢点吗……我脚疼……”走了一天的路,我的脚非常酸,也感觉非常疲乏,我小声哀求着,可是龚柏泉置若罔闻。 走出医院,他停了下来,放开了我的手,往路口张望着,似乎是在等出租车。 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闷得让我透不过气。龚柏泉从来没有这个样子的,他一直以来都是笑嘻嘻的,这样子的他让我非常的不习惯。 我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似的,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 夜已深,路上行人寥寥无几,等了片刻,出租车还是一辆都没有。龚柏泉似是有点不耐烦,咂了咂嘴,依靠在一棵树上。他从裤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了火,闷声不吭地抽着。他以前是不抽烟的,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学会抽烟了,我都没有注意到。 “你生气了吗?”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他扭开脸不理我,自顾自地抽着烟,似乎看都不想看我一眼。这令我很伤心。 “对不起……”我说不出话来,鼻子一酸,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委屈。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龚柏泉突然跳了起来,扔掉手里的烟,狠狠地瞪着我。 我紧紧地咬着下唇,不知道龚柏泉反反复复的,是因为什么。最近的他是这么的令人捉摸不透,就像梅雨季节的天空,阴晴不定。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自作多情!”龚柏泉紧紧地攥着拳头,额头有青筋在跳动。 “什么?”我茫然地望着龚柏泉,不明白他话的意思。 “呵。”龚柏泉冷冷地一笑,似乎是在耻笑,“你不明白,你怎么可能明白。你所有的心思都在唐锦的身上,你根本就没注意过我!” 我瑟缩了一下,小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你和唐锦都是我的朋友……”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龚柏泉厉声打断了,“朋友?!该死的,让他妈的朋友见鬼去吧!你敢摸着良心说你只把唐锦当做朋友?” “我……”我也知道我是在自欺欺人,所以我无话可说。说再多听起来也只是在掩饰。 “别装了,你的所作所为有谁会看不出来,你根本就是喜欢唐锦!”龚柏泉一拳捶向旁边的树,树干震颤了一下,扑哧哧掉下一片残叶。 “对不起……”我小声嗫喏,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惊慌失措。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龚柏泉愤怒地朝我咆哮,像只发了狂的狮子一样,抑制不了自己的愤怒,“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女人,又矮又丑又没大脑!”他指着我,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委屈地咬着下唇,心里非常难过,我知道自己又矮又丑又笨,可是被人当面这么说,还是很伤心。 “我实在在你身上找不出什么可取之处,比你漂亮,比你聪明的女人多得是,可是我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你呢?” “对不起……”我眼泪汪汪地望着龚柏泉,心里非常的愧疚。一直以来我居然都没有察觉他喜欢我,他是那么的花心,我以为他对每个女人都这么好,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用心。到此时此刻,他亲口说出来,我才发现,他居然喜欢着我。 我一直知道自己很迟钝,可是没想到却迟钝到这个地步。 “我以为我去找其她女人,不和你见面就会忘记你,可是我就是忘不掉你。你的影子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我,无时无刻不打搅着我的生活,我快崩溃了!我想你想得快疯了!”龚柏泉冲过来抓起我的手腕,盯了我一会儿,又颓然松开,表情痛苦而无奈,我看得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正当我张口想说什么时,他突然仰起头对着我凄惨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可笑?”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无话可说。如果我是龚柏泉,面对我这样的人,估计也会很生气。因为我是这么不善于表达,无法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表述出来。我是多么蠢笨至极的人啊。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他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拥住了我。我感受到他的脸埋在我的脖颈间,柔软的发丝摩挲着我的肌肤,我感觉到他在颤抖,像个迷了路的小孩子一样脆弱无助,可是我没有勇气拥住他。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他哽咽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听得我心里很难受,“我看到你这么一味的对唐锦付出,心里真的很难受,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唐锦……” 我也想问,为什么偏偏是唐锦,为什么我和紫星喜欢上了同一个人。明明是不应该的,可是我却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喜欢就是喜欢上了,一点反悔的余地都没有。可能在我看到唐锦的第一眼,就注定是我的劫数。 “离开唐锦好不好?他爱的人是紫星,不是你,他只会让你痛苦。”龚柏泉紧紧地抱着我,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我办不到……”我用力摇着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唐锦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是我!”龚柏泉对着我大声咆哮着。 “对不起,我办不到,感情不是想割舍就能割舍的。”我紧紧地咬着下唇,喉咙里很苦涩。冷风吹着我,我冷得有点瑟缩。 “哼。”龚柏泉嘲讽似的冷冷哼哼,“你和唐锦有什么感情了!只是你单方面地喜欢着他而已,他对你根本没有感情!” 这时,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我赶紧伸手一招,出租车停在了我们身边。龚柏泉不再说话,默默地帮我打开了车门,我低着头坐了进去。 还没等龚柏泉坐上来,我就关了车门,然后让司机开走。龚柏泉也没有勉强,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形色落寞地目送着我。 车租车一路远走,他始终站在那里,似乎要化作一座石像,最后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4 回到家,客厅里很安静,留着一盏昏黄的灯。爸爸妈妈已经熟睡了,我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己房间,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龚柏泉的话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像警钟般敲击着我的神经。 其实龚柏泉说的我都知道,唐锦喜欢的人不是我,一直都是紫星。就算紫星离开了,他也不可能忘记紫星。在他心里,一直都只保留着紫星的位置,容不下任何人。可是我就是无可救药地喜欢唐锦,喜欢得快要疯掉了。我和龚柏泉都是傻瓜,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可是却不可自拔。 或许,如果哪天唐锦当面拒绝了我,赶我走,我才会心灰意冷。而现在,我对唐锦还怀着一份期待。痴痴地盼望着。 以前的我从来没有过什么奢求,但我发现我现在已经不满足了。难道是因为那个吻,让我有了期待。我发现原来我并没有那么无私,只是以前的我不敢奢求任何东西。我讨厌现在的自己,可是又控制不了。人一旦堕落了,就难以自持了。 唐锦的吻似乎还残留在我的唇瓣上,那淡淡地触感只要闭上眼睛,似乎就能感觉到。我伸出手,触摸着自己冰冷的唇瓣,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滚落,轻轻地划过我的面颊。 这一夜,我想起了很多很多事,令我彻夜难眠。 第二天,下起了细细绵绵的小雨,空气潮湿而寒冷。 我顶着两只浮肿的眼睛来到医院看望唐锦,唐锦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眼睑下有淡青色的阴影,似乎也没有睡好。 窗外开的素心腊梅,在雨中香气更加浓郁,似是要耗尽所有生命似的。 我打开保温壶,舀了一碗鸡丝粥。唐锦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吓得我一惊,粥泼了开来,洒在了桌子上。 “不要离开我……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他的声音几乎哀求,低沉的嗓音就像大雁的哀鸣,让人听了为之心碎。 我放下粥,抓着他的手,我感觉到他在颤抖,似乎极力压抑着痛苦。 “我现在只剩下你了,医生跟我说我再也不能打篮球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 唐锦的话让我一下子震慑在原地——唐锦再也不能打篮球了!这对他来说是个多大的打击啊!他才刚刚失去紫星,又失去了他最爱的篮球,上帝对他太残忍了!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痛苦得死掉的。 我低下头,埋在唐锦的双臂间,无法自持地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这一定不是真的……” “是不是连你也要抛弃我……” 唐锦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痛苦,我的心都碎成了一片一片。 “不!我不会抛弃你,永远都不会!”我转过身,望着他的眼睛,大声对他说。我是那么地急切,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可是焦急的我,是那么的嘴笨,强调了半天,连自己心里十分之一的想法都表述不出来。 可是唐锦听了居然很高兴,睁大了眼睛,幸喜地望着我:“真的吗?” “真的。”我用力点了点头,表情是那么的真挚,我望着唐锦,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护在你身边!” “谢谢。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安慰了……” 唐锦拥住了我,这次的拥抱非常的温柔,让我沉溺。 那一刻,我的内心是那么的柔软,似乎能包容一切。我多么想为唐锦撑起一片天地,让他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唐锦消除了一切隔阂,毫无间隔地相处着,似乎我们原本就如此亲密。 唐锦渐渐开朗起来了,他的复建很成功,虽然再也不能打篮球了,可是他似乎已经忘了这回事,经常会露出天真的笑容。我们就像经历了一场大风大浪一样,特别珍惜现在没好的时光。 龚柏泉好几天都没有来医院,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也不敢联系他。因为那晚的事,我觉得我有愧于他,虽然我想不出来我哪里愧对他,但就是有那种感觉,没有脸见他,也没有脸打他电话。一种莫须有的心虚占领着我,让我觉得在他面前会抬不起头来。我觉得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冷静一下。或许不见反而更好。起码现在是这样。 上午我会陪着唐锦做复建,下午我有时陪他在花园里走走,有时捧着一本书,坐在他床边,读给他听,他似乎对此乐此不彼。日子过得很平静,也很幸福,似乎那些痛苦和不愉快的记忆已经离我们远去,再也不会来打搅我们。 “天使为什么会有翅膀呢?” 在我削苹果时,唐锦突然盯着我问道。 “如果没有翅膀就不是天使了!”我专心致志地削着苹果,随口回答。 “那猪为什么那么胖呢?” 唐锦似乎很有兴致,转而又问。 我觉得他今天的问题都很无聊,便没好气地说:“天天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不胖才怪呢!” “那你为什么这么胖?”他笑嘻嘻地望着我,子夜般乌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 “你在嘲笑我,间接说我是猪!”我恍然大悟,气鼓鼓地瞪着他,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呵呵呵呵……”他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你天天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小心变成猪!”我不服气,气呼呼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你是我的天使……”他突然目光温柔,微笑着望着我,说,“没有翅膀的天使。” 我一下子愣住,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因为他的笑容是那么的美丽,他说的话又是那么的感人。我的鼻子酸酸的,可是心里好高兴。就为了这一刻,我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就算让我去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义不容辞了。 除夕夜,白露打电话叫他们出去玩,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唯独缺紫星,因为她要参加新年晚会的表演。我们大家围在一起,一边吃火锅,一边看紫星的表演。她依旧是那么美丽耀眼,在舞台上魅力四射,和那些老明星站在一起,一点都不逊色。 我和龚柏泉又难以避免的见面了。他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依旧嬉皮笑脸地和大家开玩笑,只不过他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 龙华寺的钟声敲响,一年又这么过去了。 我们大家在公园的河边放着烟火,放声大笑着,肆无忌惮地挥霍着我们的青春。 那段时间,我感觉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得到了全世界的幸福,这一生都毫无遗憾了。 可是好景不长,幸福总是那么短暂,我的幸福就在紫星到来的那一刻,轻易的破碎了。就像脆弱的不堪一击的水晶,任我如何拼命保护,它终究碎成一地,再也无法复原。 那天,唐锦说想喝果汁,我就去医院附近的便利店买果汁。当我回来时,听到病房里传来欢声笑语,那笑声是那么的熟悉,我一下子楞在原地。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我看到紫星正坐在唐锦床边,亲昵地拉着唐锦的手,笑容是那么的妩媚,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唐锦并没有拒绝,我看到他握着紫星的手指,笑得那么开心,比更我在一起时还要开心。 那是我始料未及的。 可是我又马上明白过来,唐锦爱的终究还是紫星,不管紫星做了什么错事,只要紫星回到唐锦身边,唐锦还是会原谅她的。因为紫星对唐锦来说是那么的重要,那些事情和紫星比起来,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而我,只是紫星的一个替代品。现在紫星回来了,我已经毫无意义了。 隔着窗户,望着紫星和唐锦是那么的甜蜜,我的心就像被一支涂了毒的利箭给刺穿了,纵使伤口已经血肉模糊,毒液依旧在身体里蔓延,痛苦把我推向无边无尽的地域。 我浑然不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第十章 在我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 梦里有个美丽的世界。 河里有五彩斑斓的鱼儿游弋。 山上有独角兽在奔跑。 彩虹一年四季横跨天穹。 那个世界与世无争。 1 拎着两罐果汁,我晃晃荡荡地离开了医院。 下过雨的路面湿漉漉的,潮湿的空气中有泥土的气味。街上路人形色匆匆,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有点后悔自己买的不是啤酒,如果现在手里拎的是两罐啤酒,我正好可以借酒消愁。而我现在拎的只是果汁,什么都做不了。 胡思乱想地在大街上晃了很久,肚子也饿了起来,但却没有什么食欲。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不想接任何电话,但还是拿出手机看了看。另我诧异的是打来的人居然是紫星,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小宇宙,你在哪里?”紫星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嗯……在街上……”我犹豫了一下,找不出什么好借口,还是实话实说了。 “你什么时候来医院看唐锦?我现在在医院呢。”用的虽然是问句,但我知道她是想我现在就去医院。 “我……可能要过一会儿……我现在要去吃饭……”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找了个很蠢的借口。我发现我还真不会撒谎,要派我去做间谍,必死无疑。 “那我等你,我想见你,我还给你们带了三张歌迷见面会的票。”紫星的话充满了讨好意味,让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那……那我吃完饭就过来。”犹豫了半天,我发现我还是拒绝不了紫星。我在街边的拉面馆吃了一碗拉面,然后又磨叽了很久,才慢悠悠地走向医院。 回到医院时,已经下午两点了。或许紫星已经等不及回去了,看了看手表,我有点侥幸地想。可时当我走到病房前时,眼前的画面又再次让我千疮百孔的心灵承受了一次沉重的打击。 午后,天空渐渐放晴,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丝丝缕缕洒落下来。 紫星靠在唐锦怀里,剥着一个桔子,然后一瓣一瓣地喂给他吃。唐锦的眉眼弯弯的,含着幸福的笑意。 我在门口踌躇了很久,都鼓不起跨进病房。还是紫星第一个发现了我,她看到矗立在门口的我,笑嘻嘻地说:“怎么傻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呢?” 我踌躇了一会儿,低下头,硬着头皮走进了病房。唐锦的表情似乎也有点尴尬,他坐直了身子,从紫星身边挪开了一点距离。多么欲盖弥彰的一个举动啊,他对紫星的感情早被他的眼神给出卖了。 ”你吃中饭怎么吃了这么久啊,我差点都等不及回去了。”紫星看着姗姗来迟地我,嘟着嘴抱怨着。 “我吃完饭……又发觉肚子有点不舒服……”我闪烁其词,不敢看紫星地眼睛。 “拉肚子了吗?”紫星关切地盯着我。 “……嗯。”我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 “你吃了什么东西,是不是吃坏了?要不要去看看。”紫星摸了摸我的脸,半点都没有怀疑我,这让我心里有点内疚。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说:“不用了,现在好了。” 紫星这才放心了许多,叮嘱着我:“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现在外面的东西可不卫生了。” “嗯,我下次会注意的。”我点了点头,眼角偷偷地瞄向唐锦。 唐锦楞了一下,尴尬地转开头。他的这个举动伤了我的心,我又难过又委屈。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一样,可是我怪不了任何人,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 我忍住想哭的冲动,装作没事似的望着紫星,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没有工作吗?” “我抽空出来的,等会儿就要回去了,要不是等你我早回去工作了,下午还有两个通告呢。”她的语气中有点责怪意味。 “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低了声音。 “没事。”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笑,还像以前一样亲切。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递给我,“这是票,明天的演出,有空的话来看吧。” “嗯,我会来的。”我接过票,点了点头。 “还有张是龚柏泉的,我联系不上他,你帮我交给他吧。”紫星又说。 “好。”我攥紧了手里的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我走了,明天见!”紫星说完,就摆了摆手走出了病房。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还是留,正打算离开时,唐锦的声音突然在病房里响了起来。 “对不起。” 他的语气那么淡然,我的眼泪差点忍不住。 “没什么,我早就知道的。”纵使心里多么难受,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在唐锦面前留下眼泪。我不想我连最后的自尊都失去了。 唐锦沉默了下去,低着头不再说话,气氛从未有过的尴尬。明明早晨我们还亲密无间,现在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壁。 “那……我先走了。”我再也没有勇气面对唐锦,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 天空轰隆两声,被一条扭曲的银蛇给划破,接着下起倾盆大雨来。 外面的人都急急忙忙地跑进楼里,感叹着这场雨来的急。我没带伞,可是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低着头,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大雨里。磅礴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下来,打得我的脸生疼生疼的,可是我的心更疼,就像有一把刀在里面搅动。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回到家时我已经浑身湿透了,妈妈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吃了一惊,赶紧拉着我去浴室洗热水澡。泡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时,我还在瑟瑟发抖。在外面淋雨时我都没有哭,可是此时被温暖的热水包围,我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像决了堤的洪水涌出了眼眶,一发不可收拾。 紫星和唐锦亲昵的画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像一根泡了盐水的鞭子在我伤痕累累的心上狠狠抽打着。 就算如此,我也没有权利去恨他们,因为介入他们感情的人是我。一开始就是我要强行介入,任凭龚柏泉怎么提醒我,我都义无反顾地要闯入他们的世界。结果伤得体无完肤,甚至连自尊都不保。我没有资格怪任何人,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洗完澡后妈妈让我喝了一碗热滚滚的姜汤,纵使如此,我还是发烧了。我的脑袋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妈妈坐在我床边,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妈妈的手很温柔,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我睡得并不安稳,迷糊中我做了很多的梦。梦到龚柏泉跑到我面前,嘲笑我活该。又梦到紫星,她用仇视的目光望着我,气愤地打了我一巴掌,说我是勾引唐锦的狐狸精,还说我再也不是她的朋友。最后,我又梦到了唐锦,他冷冷地望着狼狈不已地跪倒在地上的我,不肯伸手扶我。他绝情地跟我说,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是我厚着脸皮缠着他,他觉得我很烦。最后大家都消失了,只剩我一个人跪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仿佛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我一个人伤心的在黑暗里哭,可是没有任何人理我。后来我哭着哭着就醒了,才浑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连枕头都已经被我哭湿了一大片。 2 第二天早晨,我的烧退了些,可是扁导体却发炎了,喉咙又肿又痛,连吞咽东西都困难,说起话来更是难听得像公鸭。 吃了早饭,我想起紫星给我的那两张票,犹豫着要不要给龚柏泉打电话。盯了手机屏幕半天,我还是硬着头皮拨了龚柏泉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我以为他不会接了,正想挂断电话,电话却被突然接起了。我一下子愣住,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还是龚柏泉先开口了。 “有什么事吗?”龚柏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漠,让我一阵心凉。 “那个……紫星给了我她演出的票……让我转交给你……”我吞吞吐吐地把事说完,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过了半晌才问:“什么时候的演出?” 我看了看票上的时间,说:“今晚七点半的。” “你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晚上会去看的。”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对着电话忙音,我愣了很久。我想龚柏泉是真的讨厌我了…… 心灰意冷地挂上电话,我把票上的地址发给了龚柏泉。发完短讯后,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阵子我天天都跑医院,现在不去医院了,一下子闲下来,反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吃了感冒药和枇杷膏后,我就拿着一本复习册开始做习题。可是脑袋昏昏沉沉的,一道题都做不出来。只好拿本词汇手册,躺在床上,背英文单词。发烧让我的脑袋变得迟钝起来,背了半个小时,一个都没有记住。最后竟然抱着词汇手册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到傍晚时我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妈妈烧了我最喜欢的红烧鸡翅,可是我的喉咙又肿又痛,舌头上有层厚厚的舌苔,一点胃口都没有。最后只吃了妈妈给我熬的清粥。 吃完晚饭后,我要出门,可是妈妈不允许,因为我的身体还很虚弱。我对她撒谎说晚上有很重要的补习课,她这才同意,出门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感觉身体不舒服就打电话给她,她来接我。我向她保证,一定会的,她才稍微放心点放我出门。 紫星的歌迷见面会安排在体育馆。当我来到体育馆时,已经是人山人海,我等了很久,马上快要开场了,才看到唐锦和龚柏泉姗姗而来。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我把票给了龚柏泉,然后我们三个人无声却有默契地走进体育馆。 我们走进体育馆时,演出刚好开始。体育馆内座无虚席,紫星穿着闪亮的演出服,在舞台上光彩夺目。她一出场就引来了一阵翻天的尖叫,我才猛然发现,她现在居然已经这么红了。红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她演出了她的几首主打歌,前面两首是欢快的舞曲,一下子就把气氛带动了起来。所有人按捺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呼喊着紫星的名字。现场吵闹而混乱,为了不被遮挡住视线,我们也只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感觉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后背一阵冷一阵热,我想我的体温一定是又升了起来。周围的叫喊声像一把把铁锤,敲打着我的脑袋,我头痛欲裂,却只能强忍着。 当我回归神来时,身边的唐锦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穿过人群离开的。 望着舞台上众星捧月的紫星,我第一次讨厌她,甚至恨她。她是那么自私而任性,可是又那么的优秀。是不是优秀的人注定有权利任性,让周围的人为她牵肠挂肚。 天空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演出并没有因为下雨而停止,歌迷反而更加热情高涨。 接下来一首是抒情歌曲。气氛缓和起来,所有人随着旋律摇摆着自己手中的荧光棒。 我感觉我的脑袋越来越沉,视线也一点点模糊起来,舞台上的灯光变成一块块迷离的光斑。紫星的身影也在我的视线中模糊起来。最后我的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时,发现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温软而柔软的被子。 唐锦! 我突然想起我和唐锦还有龚柏泉去看紫星的演出了,可我看到一半却昏倒了。是谁送我回来的呢……是唐锦吗? 我掀开被子跳下了床,跑出房间去找妈妈。妈妈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我急急忙忙跑进厨房有点惊讶。 “妈妈,昨天是谁送我回家的?”我拉着妈妈的袖子着急的问。 “是个男孩子。”妈妈关小了煤气灶上的火,转过头对我说。 “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我焦急地追问着。 妈妈疑惑地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他把你交给我,没告诉我名字就走了。” “那他长什么样?” “当时太黑,我也没有看清楚。就记得……”妈妈紧锁着眉,想了想说,“他个子高高的。” 是唐锦吗?还是龚柏泉呢…… 他们两个个子都很高,我无从判断,只能落寞地走回房间。 因为发烧,加上淋了雨,我的感冒更加严重了。这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星期。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扁导体化脓了,结果输了一个星期的青霉素。妈妈天天早上陪着我去医院,输液到下午再带我回家。这一个星期,我过得浑浑噩噩的,每天就是无止尽的输液。从早到晚,看着点滴瓶里的点滴一滴滴地顺着滴灌落下,输进我的静脉。我的身体被青霉素洗涤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并没有洗涤掉我对唐锦的思念。这一个星期,我对唐锦的思念越来越强烈,可以说是与日俱增。有好几次,我都有一股拔下输液管,冲到唐锦面前地冲动。可是我还是忍住了。我的尊严和我的感情已经被击碎了一次,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跑到唐锦的面前,等待着他再次击碎我的满怀的期待了。我也不想再受到龚柏泉的嘲笑。我已经犯了一次傻,可是我不能再在同一件事上犯同样的傻。 想起我和唐锦在游乐场游玩的画面,还有在医院那段短暂的时光,我的心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的剜着,跟遭受凌迟般痛苦,没有止尽。我以为我和唐锦可以就此一直快乐下去,却没想到幸福那么短暂。只是一眨眼,我就已经从天堂跌落,跌进了暗无止尽的地狱。 但我不怪唐锦,是我自己痴心妄想,是我自己太贪婪了。原本我只要远远望着唐锦就好,可是我却压抑不住自己的贪婪,一点点的靠近他。后来我觉得我只要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快乐的样子,我就很幸福了。但是我却不知道,我正一点一点的变得贪婪,甚至妄图唐锦也能喜欢我。如果一开始我就不怀有期待,如果一开始我就能压抑住自己的贪婪,现在的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不会这么地痛不欲生。 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3 输了一个星期的青霉素,我的身体终于康复了,可是短暂的寒假也在我的浑浑噩噩中度过了,紧接着我又投入了紧张而激烈的复习中。 生病的那段时间我既没有联系唐锦,也没有联系龚柏泉,我们似乎有默契般互相逃避着。可是开学后,我们又无法避免地碰面。再次见面,我们三个比陌生人还要尴尬,只有短暂地寒暄。我一直都没有问那天把我送回家的是谁,或许这已经不重要了。或许只有我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离高考越来越近,班上的气氛比上学期还要压抑。我尽量不让自己去东想西想,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去。要不是紫星打电话给我,或许我能让堆积如山的考题麻痹自己,忘记一切。 那天,刚放学的我接到了紫星的电话,她似乎有很要紧的事情找我,约我在咖啡店见面。我来到咖啡店,在最里面的包厢里找到了紫星。她戴着墨镜,坐在沙发里,一听到我的脚步声,就急切地仰起头。 电话里紫星的声音带着颤抖,我觉得紫星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一路上都很担心。虽然我还嫉妒,甚至有点恨她,可是她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还是牵挂着她。 我坐到她面前,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 紫星取下了墨镜,我看到她的双眼有点浮肿,眼眶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她微微低着头,用略带哽咽的声音对我说:“我怀孕了……”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怀孕”这个词是那么遥远而可怕,我完全无法把它和紫星联系起来,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敢去医院检查,自己买了早孕测试纸,测试结果是阴性。我……可能怀孕了。”紫星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看到她瘦弱的肩膀瑟瑟颤抖着,弱不禁风的样子看人看着心疼。 “你确定?” “我不知道……我已经两个月没来月经了。我不敢去医院,我怕被人认出来……要是这事被传出去,我可能会被经纪公司开除的……”紫星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坐到她身边,伸出胳膊抱住她,我想她现在一点很害怕很慌张,我试图给她安慰。可是我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一下子也六神无主。“小孩的爸爸是谁?”问出这个问题后我马上又后悔了。因为我害怕答案是唐锦的名字。 唐锦不是不可能的,他是紫星的男朋友,虽然两人已经分手了。可是我没有胜算,去完全相信唐锦。 我浑身冰冷,连指尖都没有温度,仿佛被投入了冰窖中。包厢内的暖气很足,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紫星深呼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说:“谭柯。” 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庆幸不是唐锦的。我不知道我在庆幸什么,可能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依旧放不下唐锦。 谭柯,如雷贯耳的名字。是那个当红的歌星,之前和紫星闹过绯闻。原来并不是谣传。 “他知道吗?”我抬起头,望着紫星问道。 紫星咬了咬下唇,似乎压抑着强烈地痛苦,低着头颤着声说:“我不敢告诉他……我怕他会不要我。” “告诉他,让他负责。” “不,他会嫌弃我的。”紫星掩着面,神情非常凄楚。 我非常的震惊——曾经骄傲的紫星,在谭柯面前居然这么的卑微。 这样子的她看起来好可怜,我看了心里不忍。 “我去找他!”我突然下了个决定,连紫星都非常的惊讶。 “你……确定?”紫星怀疑地望着我,似是不敢相信我居然可以这么勇敢。 曾经的我或许不会,现在的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而且话既然已经说出,我就不会食言,也不会退缩。我望着紫星,坚定地说:“嗯,我要去找他,让他负起他该负的责任!” 紫星咬着下唇沉默了起来,她的眼神非常的深邃,表情很忧郁,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把地址给我,我去找他。”现在不是忧郁的时候,我催促她在桌子上的便签纸上写下地址。 紫星犹豫了一下,把地址写给了我。我拿着地址对她说:“我现在就去找她,你等我消息。” 她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焦虑。 离开咖啡店后,我直奔了紫星给我的那个地址。那是个高档小区,处于繁华的市中心。进小区的手续有点麻烦,要登记身份证,和报上进小区的原因。我谎称是来找同学的,保安登记了我的身份证,没有怀疑,便放我进去了。我的心脏怦怦直跳,心里非常的紧张。 我小跑着冲进了小区,里面有豪华的车从我身边驶过。我按照楼号来到23栋楼楼下,可是大楼的玻璃门紧闭着。我在楼下徘徊着,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有人从里面推门走了出来。我赶紧趁大门还没关上时闪了进去,那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什么也顾不得了,跑到电梯前,按下了上楼的键。 当我站在谭柯家门前时,心里特别紧张,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可是我必须面对他,一直以来都是紫星在帮助我,这次我要帮紫星,我绝对不能退缩!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我站在门外都快等不下去了。我以为谭柯不在家,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时,里面终于传来了踢踢踏踏地拖鞋声,那踢踢踏踏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似乎极其不愿意来开门。但是门还是被推开了,露出一张年轻而帅气的脸。虽然和电视上略微有些不同,没有化一点妆,也没有任何的修饰,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谭柯。 “你是谁?”他的眼神警惕,上下打量着我。 被他这么盯着,我非常的紧张,我握紧拳头,沉住气说:“我是紫星地朋友!”幸好我的声音没有发抖,不至于泄了底气。 “哦?”他似是有些明了,又似乎不太明白,挑气一根眉毛,盯着我问,“紫星的朋友,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他的语气轻浮不正经,我突然有点讨厌他,没好气地对他说:“紫星怀孕了,你知道吗?” 他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惊讶:“那是她的事,关我什么事。” 他的语气似乎跟他毫不相关似的,让我非常火大:“是你的小孩,怎么会不关你的事!” “那你们想怎么样?”他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望着我。 看到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真恨不得一拳打歪他的鼻子。可是我今天是过来解决事情,而不是来闹事的,所以我还是忍住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沉住气说:“你要对紫星负责。” “她自己为什么不来找我,要你来告诉我?”谭柯一只手撑着墙壁,俯下身望着我。他的个子很高,被他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有一股很强的压迫感。 我的心脏扑通猛跳了一下,内心涌起一股恐惧。但我很快又克服了内心的恐惧,迎视着他的目光说:“她怕你生气,不敢告诉你,紫星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要好好对她。” 我第一次看到紫星这样在乎一个人,在一个人面前这么卑微,就算是以前对唐锦,她也不是这个样子。我想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谭柯,这样想着我觉得唐锦很可怜。他是这么的喜欢紫星,而紫星却只在乎谭柯的感受。爱情的世界比我想想中复杂。 4 谭柯好整以暇地望着我,我这才发现我自己居然想得出神了。在这谈判的关键时刻,我居然会分心,我暗骂自己蠢蛋。 “怎么了,看我看得都出神了吗?”谭柯饶有兴味地摸了摸下巴,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 “我、我我才没有看你!”我急得都口吃了,半天才说完整一句话。 谭柯见我急得脸都涨红了,笑意更弄了:“你们女人都爱口是心非,心里想什么从来不明说,都喜欢让男人猜。” 虽然知道他风流成性,却没想到他这么下流无耻。我一下子火了,冲着他口无遮拦地说:“我看你是自我意识旺盛,自恋过头。你虽然很高很帅,又是大明星,但不是每个女人都喜欢你!”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我喜欢你这样子的性格,激起我的驯服欲望!” “你真无耻!”骂完后我想了想,没有必要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紫星还等着我的回复,便单刀直入地问,“我不是来跟你说废话的,你到底要不要对紫星负责?” 却没想到,他一下子冷下了脸,语气不屑地问:“她要多少钱才肯把孩子打掉?说吧。” “什么钱?”我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谭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然后抽了一根点上。烟雾袅袅,迷了我的眼睛,他斜睨着我说“她不就是为了钱么,说吧,她要多少钱?”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以为我是来讹钱的,气得面红耳赤:“我不是来要钱的!” “那要什么?要名?也行,我可以给她写几首歌,但她必须先把孩子打掉。”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的,仿佛早就对这些事习以为常,应对自如。 “谭柯,你把紫星当什么了!”我气极了,指着谭柯直跺脚。他居然当着我的面这么说紫星,他居然觉得紫星是拿小孩来要挟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又无情无义的男人。紫星怎么会喜欢上他,我真是为紫星不值。 “那她到底要什么,说吧,不要和我在这里打哑谜了!”谭柯似是失去了耐心,抱胸冷眼望着我。 “紫星现在怀孕了,她现在很无助,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她吗?”我真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听到紫星怀孕了,他居然一点都不紧张,一点都不关心。 “难道她想把小孩生下来?那是不可能的。”谭柯果断地说道。 我气得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咬着下唇,双眼通红地瞪着他。 他突然邪魅的笑了笑,抓起我的手腕,把我拉到他面前,“我们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题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他暧昧的气息吐在我的脸上,我脸上根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你放开我!”还是第一次和陌生男人靠得这么近,让我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我本能地抗拒着他。 “女孩子这么凶可不太好,要温柔可人点,男人才喜欢。”他说着突然低下头想来亲我。 我急了,慌乱中甩手打了他一巴掌,他的动作一下子停住,脸色被寒风扫过似的,冰冷而僵硬。 “这一巴掌就算是为紫星打的!”我一点都不后悔打了他,搁下了话就转身跑了。 跑出大楼我却忍不住哭了,紫星还满心期待地等着我回去给她结果,可是我却把事情给搞砸了。紫星第一次来找我帮忙,可我居然把事情搞得这么糟糕。谭柯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怎么可能传达给紫星了,紫星听了该多伤心啊。为什么我们换心欢喜地去爱一个人,最后却都要被伤得体无完肤,连自尊都被践踏成粉末。 我一边走出小区,一边毫无顾忌地哭,保安和周围的人都诧异地望着我。可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我满脑子都是紫星的事。我觉得我自己真没用,什么事都办不好,我觉得我愧对紫星。 天阴沉沉的,浅灰色的云层堆积在大楼楼顶,似乎是要压下来。 我想起紫星苍白而憔悴的脸,还有无助彷徨的眼神,印象中的紫星一直都是坚强而骄傲的,从未流露过这样的无助。 她还在等我的消息,我摸出手机打了紫星的电话,她告诉我她在酒店。我打了地,来到了她住的酒店。走进紫星订的房间,我看到里面的窗帘全都拉得密密实实的,里面开着昏黄的灯,紫星的脸在灯光下很憔悴。 “怎么样?谭柯怎么说?他有没有生气?”紫星拉着我的手臂,焦急地问。 我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紫星看到我犹豫似乎更加着急担忧了,我只好隐去一半的事实,安慰着她说:“谭柯……说他最近很忙,他让你先去把小孩打掉,他说等他空了来看你……” 紫星似是早就料到,瘫坐到床上,两眼无神地说:“我早就料到会这样。” “紫星,对不起……”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没事,小宇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傻了。”她凄惨地笑了笑,那苍白的笑容让我的心都碎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担忧地望着她,真怕她想不开。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我微笑着说:“我打算把小孩打掉。” 紫星比我想象中要坚强许多,要是我可能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可是这样坚强的她更加让我心疼了。 我上前抱住她,温柔地对她说:“我会陪着你的。”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比紫星还要紧张不安。可是我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我才能保护紫星。我在网上查了几家私立医院,然后打电话过去一一询问,最后订了一家比较隐蔽的私立妇科医院。我用自己的名字预约了时间,然后带着紫星过去做手术。 医生先给紫星做了b超,检查结果是紫星怀孕了,有49天了,医生建议做无痛人流。紫星当场就签了字,交了钱。 她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是脸色比纸还要苍白,手心也渗着冷汗。我握着她的手鼓励道:“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紫星被带进了手术时,我想跟进去却被护士拦住了,她看到我紧张不安的样子,笑着安慰我:“放心吧,手术很安全的。” “会很痛吗?”我真担心紫星,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做手术。 “不痛的,打了麻药就没感觉了,等睡醒手术就完成了。”护士笑了笑。 听护士这么说我才放心了许多,可是心里依旧隐隐不安着。花样年华的紫星,该是享受美好的青春的时候,可是却要经历这么多的痛苦和磨难。 其实她比我还要小一岁,才十七岁。 第十一章 那些美丽的过往都不复存在了。 只能在梦境中再次回味。 可是你快乐美丽的笑脸总是那么模糊。 让我看不真切。 当我醒来。 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1 手术比我想象中要快,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就看到紫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形也有点摇晃,我赶紧上前扶她。 “怎么样?疼不疼?”我着急地问。 “不疼,打了麻药,我就记得我睡了一会儿,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紫星的身子虽然有点虚,但看起来确实不痛苦的样子。 我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我陪着紫星来到之前住的酒店,我陪她住了一晚,然后她第二天就说要回去工作了。我非常担心她的身体,可是她说她不能旷工太多天,会被经纪公司骂的。 “小宇宙,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天。”紫星伸出手抱住了我。 那一瞬,我的内心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辛酸。 “我们是朋友,这是应该的。”我伸出手,回抱着她。 她放开我,盯着我的眼睛问:“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对吗?” 我望着她,用力点了点头。 “那你会帮我保密,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唐锦好吗?”她的眼神里透着哀求,我犹豫了一下,最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这是紫星的隐私,如果她不想说,那我也会守口如瓶。 “谢谢你,小宇宙。”她倾身拥抱了我一下,然后拿着她的香奈儿手提袋离开了宾馆。 而我,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突然从梦境中醒来,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恍恍惚惚地离开了酒店,然后坐公交车来到学校。 天空阴阴沉沉的,一直没有放晴,空气中漂浮着薄薄的雾气。公交车在密集的车流中匍匐前进,像一只笨拙的大海龟。我突然间找不到归属感,仿佛这辆公车即将开往一个未知的世界。 不过生活中毕竟不会发生那些离奇的事,公车最后还是在公交站停靠。我随着人群下了车,然后走向学校。 正是上学的时间,校园里来来往往许多学生,在这么多的人中,我居然就碰到了龚柏泉。他校服的外套敞开着,肩膀上挎着书包,看到我微微楞了一下。 “……早。”我怯生生地问了声早。 龚柏泉的眉头皱了皱,我以为他还在生气,谁知他开口问:“脸色怎么这么差?” “有、有吗?”我摸着自己的脸,不确定现在自己的脸色到底有多差。 “是不是没吃早饭?”龚柏泉的语气不太好,似乎有点不悦。 “你、你怎么知道……”我心虚地瞄着他。 “看你一脸的菜色就知道了。”龚柏泉说完丢了一样东西给我。 我赶紧慌张地接过他丢给我的东西,稳稳地捧住,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剥了叶子的粽子。还热乎乎的。 等我回过神,想感谢龚柏泉时,却发现他已经走远了。高挑的背影透着一股桀骜,甩在肩膀上的书包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我捧着热乎乎、软绵绵的粽子,心里也热乎乎的。 原来他没有讨厌我…… 后来我打了几次电话给紫星,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她似乎都在忙,匆匆说了几句没事让我不要担心之类的话,就把电话给挂了。而紫星和唐锦和好的消息,还是我从报纸上看到的。报纸上登着大幅的她和唐锦牵手逛街的照片,非常的清晰,两人并不怎么刻意掩人耳目,紫星甚至连墨镜都没有戴。记者并不知道她和唐锦以前是恋人,其实他们是恋人这件事连学校里的人都不怎么知道,因为他们俩谈恋爱时一直很低调,从来没有在学校公开过。也就我和龚柏泉几个和他们关系很好的朋友才知道。 报纸上写着,紫星和谭柯分手,又找到了一名有钱小开。他们连唐锦的身世都扒开了,扒出唐锦的父母在国外做生意,拥有上亿的资产。看着报纸上的报道我很气愤,第一次讨厌那些八卦记者。全然不顾别人的隐私,就知道挖掘新闻,吸引关注度,也不管当事人的感受。 当我指着报纸,骂骂咧咧那些八卦记者时,龚柏泉的表情却很焦虑。 “这件事唐锦知不知道?”我指着报纸上的新闻,问龚柏泉。 “应该知道了吧。”他叹了口气说。 “那他什么反应?他是不是很生气?” “我不知道,我已经不知道现在的唐锦在想什么了。”龚柏泉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让我诧异的话,“他迟早会被紫星毁了。” 我心里一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紫星和唐锦的绯闻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唐锦上学时,甚至还被记者堵在校门口过。学校为了维持持续,几次警告唐锦。我非常担心,以为这样下去唐锦会被学校开除,谁知新闻没过几天就突然平息了,快得让人匪夷所思。不过对于唐锦和紫星恋情之间的猜想在学校从来没有间断过,唐锦从此成了学校内更加热门的话题人物。 紫星和唐锦和好后,我一直没有和他们正面接触过。再次的正面接触,还是在唐锦生日的那天。我接到了紫星的电话,说是给唐锦准备了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让我务必要参加。 派对在市中心最著名的酒吧举办,紫星还邀请了许多圈内的好友,尽力营造出热闹欢快而奢华的气氛。我看到了许多明星和模特,简直跟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令我紧张得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紫星打扮得抢眼而亮丽,唐锦今天也特别帅气,穿着黑丝绒的礼服打着领带,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对金童玉女,羡煞了旁人。 我突然觉得空气很闷,想出去透透气,没想到却碰到了谭柯。他看到我楞了一下,我更是大为震惊,因为我完全没想到紫星居然把谭柯也请来了。谭柯之前的所作所为,我以为紫星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我越来越看不清他们之前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这不是暴力小姐吗?”谭柯伸出胳膊,堵住了我的去路。 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称呼称呼,我一点也不高兴,更何况我根本不想看到他。于是扭开脸,不说话。 “今天还打扮得挺可爱的么。”他打量着我身上穿的小棉裙,笑嘻嘻地说。 被他这样的人称赞我可一点都不高兴。不想再看他这张倒胃口的脸,我打算绕开他走出酒吧,谁知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我陪你跳舞吧?”他邪魅地笑着,危险的气息逼近我。 “放开我!我才不要和你跳舞!”我气急了,对着他大叫。可是他力气很大,我根本挣不开他的手。 “放开她!”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厉吼。 我抬起头,看到龚柏泉推开拥挤的人群,冲我跑了过来。 “龚柏泉!” 我幸喜若狂地呼喊着他的名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看到他。 “除了我,谁也不许碰她!”龚柏泉把我从谭柯身边拉开,然后严肃地警告他,“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谭柯瞥了我一眼,无趣地撇了撇嘴:“原来你有男朋友啦?” 我缩在龚柏泉身边不说话,谭柯了然无趣地耸了耸肩:“好吧,别人的女人我是不会碰的。”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2 “谢谢你。”我感激地向龚柏泉道歉,要不是他及时出现,还不知道谭柯会对我怎么样。上次我打了谭柯一巴掌,他肯定还怀恨在心,前面肯定是想趁机报复我。 “没事,自己注意点。”龚柏泉语气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件不值一提的事。 我这时才发现,我还缩在龚柏泉的身边,顿时觉得非常窘迫,赶紧从他身边退开。龚柏泉似乎也略显尴尬,扭开脸,摸着鬓角的一绺头发不说话。 这时紫星走了过来,看到我们俩笑吟吟地说:“你们俩怎么在这里呢?我在找你们呢。” “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龚柏泉似乎不想看到紫星,找了个借口往外走去。 紫星的表情微微一僵,似乎有点尴尬。 我也觉得跟这里格格不入,噪杂的气氛让我喘不过气,便对紫星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小宇宙,你们是不是在生我的气?”紫星拉住了我的手,可怜兮兮地问。 有些话我不想说,可是紫星既然问了,我觉得我不得不说。 “紫星,你不觉得你这样对唐锦太自私了吗?你想要唐锦时,就叫他回来,不要唐锦时又随意地把他丢开。唐锦是真的爱你,才这么包容你的。” 紫星听了我的话,羞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小宇宙,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珍惜。离开了唐锦后,发生了很多事,我才发现一直以来只有唐锦对我最好。离开了他的我是多么的愚蠢啊,我放弃了多好的一个男人。所以我想通了,我要回到唐锦身边,以后全心全意地对他,再也不会离开他了。”她仰起头,望着我问,“你会原谅我吗小宇宙?”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唐锦,你要哀求那个原谅你的人是唐锦。”两个都是我深爱的人,我希望他们俩都好,而不是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知道。”紫星怔怔地点了点头,眼神黯淡下去。 我不知道经过这些事她是不是能够洗心革面,只希望真能像她说的,以后好好珍惜唐锦,这样我也就能心安理得地退出了。 “希望你以后好好对唐锦,不要再伤害他了。”说完,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酒吧。 紫星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我,表情非常怅然。 而我的心早已经麻木,像经历了千山万水一样疲惫,只想远离一切尘嚣。 离高考越来越近,我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学习中,用无数的考题麻痹自己的神经。对外面的事,我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去理会。龚柏泉偶尔会陪我去麦当劳和咖啡厅一起复习,他再也没有说过喜欢我,只是像普通朋友那样跟我相处,只是不再那么轻浮,嬉皮笑脸的开玩笑了。才短短的大半年时间,我就感觉我们老了,眉宇间都沧桑了。感情会让一个人成熟起来,也会让一个人的心迅速老下去。 那次生日派对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紫星和唐锦。由于高考的临近,对于他们之间的议论也渐渐淡了下去。考生们被高考折腾得死去活来,哪有时间理会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跟很多事情比起来,那些事不关己的流言蜚语不过也轻的如同一根鸿毛。 高考那天,晴空万里。考场外人山人海,陪考的家长站在大太阳低下焦虑难安,远比考生们还要紧张。 我也很紧张,被周围的气氛逼得紧张,出门前妈妈紧张兮兮地检查我是不是把所有东西都带齐了,千叮咛万嘱咐,害得我跟着紧张。 坐在考场里时,我手心冒汗,滑腻腻的连铅笔都差点握不住。学习奋斗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刻。做完考卷后,我仔细又检查了好几遍,不然自己出一丁点差错。 一切都是那么寻常,连我走出考场时,所有的事都还很寻常。 高考紧张而激烈的气氛,把外面所有的事都摒除在外,我们就像被隔绝在一个狭小的世界里,相互厮杀着。 走出学校时,我心里依旧忐忑不安,惦记着刚刚交上去的试卷。以至于紫星跑到我面前,甩了我一巴掌,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阳火辣辣的,我的脸像被灼伤了似的,火辣辣的烫。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紫星,她眼里的怨恨是那么深,似乎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似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紫星这样的表情,震惊地楞在原地。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你忘记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居然这样出卖我!”紫星指着我,像指控杀父仇人一样严厉地控诉。 我出卖紫星? 我完全不明白紫星说的话,站在原地,呆愣愣地望着她。 紫星见我不说话,更为恼火了:“我知道你喜欢唐锦!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喜欢着唐锦!所以你恨我,所以你嫉妒我是不是!” “我没有……”曾经一度我可能有点恨紫星,也有点嫉妒紫星,可是我更加喜欢紫星,那些恨和嫉妒,我早就遗忘了。又为什么会变成了指控我的证据? 紫星双眼通红地瞪着我,咬牙切齿:“你还说你没有!我怀孕堕胎的事情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除了你还有谁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紫星的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劈得我目瞪口呆,面无血色。 紫星堕胎的事情被传出去了? 她居然觉得是我说出去的? “我没说!我谁也没说!”我慌张地辨认,却只觉有口说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紫星堕胎的事情怎么会被传了出去?是谁?根本就没人人知道,我什么人都没有告诉。 我们这里的吵闹引来了许多人围观,大家都冲着我们指指点点,有人认出了紫星惊讶地尖叫了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紫星却已经全然不顾,似乎要和我玉石俱焚,完全不顾自己艺人的形象,也不顾周围的议论。 “你到现在还否认!我看错你了!”紫星瞪着我,像在瞪一个叛徒,通红的双眼里跳动着仇恨的火焰,似乎要将我燃为灰烬。 我看到唐锦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表情是那么的震惊。 “唐锦……你也觉得是我说出去的吗?”我求救般望向唐锦,表情近乎哀求。 相信我吧,帮我说一句话吧。说你相信我,只要一句话,就能把我解救出来。 可是唐锦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漠地望着我,就像望着一个陌生人。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冷得让我不寒而栗。他的表情是陌生的,仿佛从来不曾认识我。我的心落了下去,完全的绝望了。 “唐锦,我错了!”紫星扑到唐锦怀里,哭哭啼啼地说,“过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你能原谅我的对不对?” 唐锦冷漠地望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小丑,眼神鄙夷而冷酷。 “我们分手吧。”他的声音平静而冰冷,把紫星打入了地狱。 紫星的身形摇晃了一下,用陌生的表情望着唐锦,似乎一下子不认识他了:“唐锦……你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唐锦冷漠地重复着,声音不可思议地平静。 紫星咬着下唇,整个人像被寒流包围一样,微微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那一瞬间,我觉得她好可怜。 唐锦冷冷地把紫星的手从自己身上扯开,然后转身离开。 3 “唐锦!等一下!”我大叫着冲了上去,伸出手想拉住他。 谁知他突然转身,语气冰冷地说:“不要碰我。” 我一下子楞在原地,像当面被打了一巴掌似的,脸色刷白,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龚柏泉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一把把我拉进怀里,冲着唐锦怒不可抑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对不起你的是紫星,不是小宇宙,你冲小宇宙发什么脾气!” “龚柏泉……”我扯了扯龚柏泉的衣角,示意他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想唐锦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所以才冲我发脾气。而这时如果龚柏泉又在这里火上浇油,无疑会让事态演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唐锦冷冷地瞥了我们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那一瞬,我觉得唐锦整个人都变了,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一丝生命的气息,只剩下死一般的森冷,就像荒芜的北极冰川。 我转过身去看紫星,紫星仰起头凄厉地笑了一阵,笑声像濒死的黑鸦,凄厉得让人心里发毛。 她抬起手,指控一般指着我,凄厉地笑着:“向宇,今天开始我跟你恩断义绝,今天你加注在我身上的,以后我已经会十倍还给你!”她头发凌乱,双眼赤红,像一个复仇的女鬼。 我震惊地望着她,心里一阵惶恐。 我最好的朋友紫星,曾经无话不谈,视如亲姐妹的紫星,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紫星搁下了话,就一摇一晃地转头离开,她的身形虚飘,就像一个游魂,让人看了心痛。 而我只能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再想看到我,更不会接受我一丁点的帮助。我们之间的友谊,彻底地破碎了。 几片乌云飘了过来,天一下子阴了下来。 我心里一阵悲凉,难以自制地痛哭了起来。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喜欢的人,现在一个把我当仇人,一个对我像陌生人一样冷漠。 我感觉我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样,孤独而无助。 “小宇宙,我相信你。”龚柏泉伸出手,把哭得昏天暗地地我搂进怀里,怔怔地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相信你。就算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会站在你身边维护你。” 在这个时候,居然只有龚柏泉一个人站在我身边,曾经被我拒之门外的他,却对我说这样的话,让我非常的愧疚。 接下来几天,我整天心神不宁,本来牵挂着高考成绩的,可是我满脑子都是紫星的事。她怀孕堕胎的事情被传了出去,接连她的身世,还有过去的不良经历都被挖了出来,人气一落千丈。她所有的通告和表演都停止了,外面全是她的议论和传言,被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这对紫星的打击一定很大,我真怕她会想不开,几次打电话给她,可是她都不接我的电话。我想她还在恨我。我无法解释那些误会,我无法解释是谁把她的事抖了出去。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报纸上并没有紫星自杀之类的消息,我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高考放榜那天,龚柏泉陪着我去学校,我心里非常紧张,后背直冒冷汗。 天气很热,太阳照在头顶,仰起头望向榜单时,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针刺般的阳光直直扎着我的眼睛。我眯着眼睛,在榜单上看着自己的成绩。在一堆人名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552”,三个醒目的数字。我高兴得睁大眼睛。我没想到我居然可以考了552分,高得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或许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不走运的事了,上帝终于眷顾了我。 拿到北大的录取通知书时,我依然还觉得自己在做梦,生怕一下刻梦醒,一切都化为泡影。不过事实告诉我,这一次不是在做梦。 龚柏泉和唐锦考上了我同一座城市的大学,比北大稍差一点的一本。我们三个居然又被安排在同一座城市,不知道只是巧合,还是命运的作弄。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家里一片欢天喜地的,爸爸买了很多菜给我庆祝,还给我买了我一直想要的数码相机。可是我还是察觉到了妈妈眉宇间无意流露出来的一丝忧愁,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却让我一直耿耿于怀。 爸爸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叮嘱我进了大学后,不要只顾着玩,功课也不能松懈。他一边说一边咳嗽,我发现他最近老是咳嗽,而且咳嗽得越来越频繁。 “爸爸,你是不是感冒了?”我放下了筷子,担忧地望着爸爸。才发现这阵子他憔悴了许多,脸上都没有了光泽。 “没事。”爸爸微微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小感冒而已。” “怎么一直都没好,你咳嗽都好久了。”照理说现在是夏天,不会感冒的,就算热伤风也不会拖这么久都不好。我的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庆祝的喜悦也被冲淡了。 爸爸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笑着说:“可能是老了,身体不像之前那么强壮了。” “你要注意点身体啊。”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仰着脸凝视着他。 妈妈低着头扒着碗的饭不说话,眉宇间隐隐流露着哀愁。 我隐隐觉得他们俩似乎有事瞒着我。 爸爸和妈妈有事瞒着我不说,这个念头一直在我脑海里让我寝食难安。虽然我也从来不过问家里的事,可是他们有事一般也不会瞒我,现在这种奇怪的念头让我心里非常不安。我变得注意起爸爸和妈妈的一举一动,可是一切都是那么寻常,让我发现不寻常还是半夜起来上厕所时,在他们的门外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又咳嗽不止了,这病拖下去可不好啊。”妈妈唉声叹气的,似乎心事重重。 “没事,我没有大碍。”爸爸只是这么安慰着妈妈。 “说什么傻话呢,这又不是感冒发烧,不管它自己也能好的。你还是快动手术吧。” 妈妈的话让我整个人呆在原地——手术!爸爸得了什么病要动手术?!他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小宇读大学要一大笔钱呢,我怎么可以拿为她准备的学费去开刀呢。”爸爸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的心猛然一揪,呼吸不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你的病拖不得啊,医生说你要马上住院动手术,否则再拖下去他们都无能为力了。”妈妈苦口婆心地劝着,爸爸一下子光火了。 “不要说了!我不会去的,我这把年纪了,听天由命好了。可是小宇的人生还长,我不想耽误了她。你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宇,给她增添负担。”爸爸的语气很坚决。很多时候他都很随和,但有些事情很固执,而且固执起来谁说了都不听。 爸爸居然为了让我上大学不肯去开刀,我再也听不下去,推门闯了进去,爸爸和妈妈都震惊地愣住。 “爸爸!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望着爸爸大声问道。 可是爸爸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我心里急死了,冲过去,抓着妈妈地手问:“妈妈!你快告诉我爸爸到底得了什么病呀!” 妈妈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眼眶湿了,她低下了头,颤着声说:“……肺癌。” “肺癌?!” 我无法置信地瞪大眼睛——爸爸得的居然是肺癌! 他居然瞒着我一直不说,就为了攒钱给我上大学。我越想越难过,眼泪难以自制地流了下来。 4 “不用担心小宇,爸爸没事的。”爸爸笑着安慰我,像只是得了个小感冒似的。 怎么可能没事。 我知道肺癌的严重,全世界每年死于肺癌的就有一百多万人,晚期肺癌的治愈率几乎为零。 “爸爸你去动手术吧。”我拉着爸爸的手,央求道,“我可以申请奖学金,我也可以半工半读,大学的课程没那么紧,我可以去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 “你什么苦都没吃过,你怎么可能去打工,爸爸不想造成你的负担。”爸爸泪盈盈地望着我,眼中满是歉疚之情。 我的爸爸,多么伟大的爸爸。他居然觉得去开刀治病会给我造成负担,这多么让我愧疚啊。 “爸爸,如果你不去动手术,我也不会去读大学的!”我的态度很坚决,“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力更生了。” 妈妈肯定地点了点头,望着爸爸说:“既然小宇这么说了,你就去吧,我也可以去工作的。我们三个人一起努力,一定可以渡过难关的。” 我们三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第一次感觉到一家人的重要性。 从今往后,我要坚强起来,成熟起来,为了爸爸和妈妈。 劝服了爸爸后,我们就安排他住院,医生说是肺癌中期,还有治愈的可能。看到爸爸每天要面对许多繁琐而复杂的检查,我心里就很难过。他总是说不痛,没事,可是看到他每次做好检查后苍白了脸色,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我的心就像被刀绞一样,痛得喘不过气。 我的爸爸,是个善良正直的人,一直都很爱家庭。为什么这么好的人,要遭受这样的痛苦呢。我一直觉得上帝对待生命是不公平的,可是很多时候我们都无能为力,只能任凭命运的摆布。在痛苦的熔岩中沉浮挣扎。 接到白露电话的时候,我们刚把做好检查的爸爸送回病房。白露他们知道了我考上了北大,说要给我庆祝,我本要拒绝的,可是妈妈说他们这么热情,就让我去吧。于是我答应了下来。 来到酒店,包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龚柏泉、李浩然、潘向东和小朵也都来了。白露招呼我赶紧坐下,然后给我倒了饮料。 “我给唐锦打电话了,可是他都不接,不知道他怎么了,本想给他也一起庆祝的。”白露惋惜地说。 我想唐锦的心情一定很不好,一定又一个人躲起来了。 白露看我咬着杯子不说话,叹息着说:“紫星的事我看新闻了,娱乐圈真是个复杂的地方啊。” “今天不是给小宇宙和柏泉庆祝的么,你怎么竟说这些。”李浩然看气氛有点压抑,赶紧阻止白露再说下去。 “是啊,今天是值得高兴的日子。”白露笑了笑,有点歉然。 “恭喜你呀小宇宙,居然考上了北大,好羡慕你啊!”小朵举起面前的杯子,恭贺着我。 “谢谢。”我也赶紧举起杯子,和她碰了碰,然后喝了一口。 小朵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圆鼓鼓的,想必是快生了。 “快生了吧?” “嗯,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小朵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甜蜜和羞涩。 “好期待啊。”我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感觉好神奇。一个生命马上就要诞生了,好不可思议。 “嗯,我也期待着他/她的降临,好像看看他/她啊。”小朵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眼中流露着期盼着幸福。 母爱好伟大,我羡慕地望着她,心里非常的敬佩她。 “你们马上要去北京了,以后聚的机会就少了呢。”白露喝着啤酒叹息着。 “我们暑假寒假还是会回来的,到时候可以见面的。”我微笑着安慰白露。其实离开家,离开大家我也会觉得很寂寞。不知不觉,我已经离不开他们了。 庆祝完,大家散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夏季的夜晚依旧很闷热,空气潮湿而粘稠,似有一场阵雨将近。 龚柏泉送我回家,路上他见我沉默不语,便开口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今天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 我觉得我掩饰得很好,但没想到细心的他还是看了出来。不过我不想把家里的事告诉大家,造成大家的负担,便笑了笑说:“没事,可能天气热吧,我怕热。” “中暑了吗?”龚柏泉担忧地望着我。 “没有。”我微笑着摇了摇头。远处有霓虹在闪烁,漆黑的夜色中光怪陆离,似是妖娆的妖火。 “什么时候去北京?”龚柏泉突然问。 我想了想说:“下个月1号。” “那到时候一起过去吧。”他望着我,向我发出邀请。 “好。”我望着他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自从那次被我拒绝后,他一次都没有提过喜欢我。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照顾着我,我觉得我是自私的,也是残忍的。可是我又离不开他,我很懦弱,我不知道如果我一个人,是不是能够熬到现在。 有时候觉得人生就像一场梦,随时都有不真实的感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经过了漫长而繁琐的检查后,爸爸动手术的日子终于定下了。我们全家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祈祷手术能够成功,祈祷上帝能够眷顾爸爸。 可是我们似乎想得有点天真,癌症不是那么容易治疗的。动完手术后,医生通知我们,爸爸还要接受化疗。妈妈整天愁眉不展的,我知道除了担心爸爸的身体外,她还在担心钱。 手术费几乎已经花掉了家里大半的积蓄,而接下来的化疗又需要一大笔钱。 于是,在趁着爸爸睡觉时,我拉着妈妈到花园里散步。 我对她说:“妈妈,我不读大学了,我去找工作吧。” 妈妈听了很惊讶,立刻否决了我的想法:“这怎么行,你好不容易考上这么好的学校,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可是爸爸的病……我知道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虽然妈妈什么都不说,可是从妈妈这阵子的表情里,我大概能够猜到。 妈妈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说:“钱你不用担心,妈妈可以去借,等你爸爸的病好了,再慢慢还。” “妈妈……”我泪眼汪汪地望着妈妈,很心酸。这阵子妈妈苍老了许多,才短短的几个月,白头发就多了许多,眉心的皱纹也深了,看着我心里好难受。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帮妈妈负担一些。 妈妈看到我着急的样子,拍着我的手安慰:“你不要担心了,安心去读大学吧,妈妈会有办法的。” 就这样,我被妈妈送上了飞机,学费是妈妈从舅舅家借的。她向舅舅家借了两万块钱,舅舅家条件也一般,也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表妹也快读大学了,这个钱我们不能借太久,要想办法今早还掉。我第一次感觉到活着有那么多的压力,人生随时都有很多变故,打碎你幸福的梦境。 第十二章 1 到北京后,我去学校办了入学手续,然后在学校安排的宿舍住下。在宿舍住下后,我便开始到处找兼职工作。龚柏泉很奇怪,为什么我急着到处找兼职,似乎非常缺钱的样子。我笑着对他说,我已经是大学生了,我想学会独立,不想再花爸妈的钱。他似乎挺赞许的,也一起帮我找兼职工作。 最后我找了两份兼职,一份是在麦当劳当收银员,还有一份是在街上发传单。幸亏大学的课程不紧,我有充分的业余时间。龚柏泉不知道内情,总是劝我不要那么拼,而我,只能无奈地笑笑。 所幸大学里半工半读的学生还挺多的,我们有时候会互相交流工作,也会互相推荐比较好的兼职。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兼职工作,是做啤酒促销,每天工作三个小时,就能得到两百块的收入。对急需钱的我来说,真是份非常可贵的工作。我跟龚柏泉提过一次,可是他不让,说是那种工作不适合我,怕我被占便宜。所以我瞒着他,偷偷接下了这份工作。 工作没像他说的那么可怕,虽然偶尔会有几个醉酒的男子搭讪,可是我们有好几个女孩子,互相维护着,吃不了什么亏。就是每天要穿高跟鞋,要穿紧身的迷你裙,还要化妆,刚开始很不适应。 那天,我照例在街边做着啤酒促销。晚上九点多,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琼楼玉宇间,华灯闪烁,这个不夜城越是晚上,越昭示着它的繁华和奢靡。 我正在向坐在江边的几个喝酒的客人推销啤酒,就看到一辆白色的宝马在街对面停下,然后一年轻男子先下车,接着牵了一位打扮时髦艳丽的美女下车。两人相拥着走到街对面来,我才看清那男的居然是唐锦! 他整个人都变了,无论穿着打扮,还是神情姿态,变得那么轻浮。眼神中睥睨着一切,似是在嘲笑这个世界的滑稽。 他们两人在街上不顾旁人的调调笑笑,然后走进了隔壁一家酒吧。 我如大梦初醒,难以置信地望着酒吧大门。 刚才那个人居然是唐锦?! 自那天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唐锦了,再次见到他居然是这幅情景,他居然变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是什么让他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变成了现在这幅颓废游手好闲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和紫星的感情挫折。 那一晚我在街上浑浑噩噩地站了三个小时,啤酒也没心思推销。下了班后,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 室友看到我无精打采地回来,以为我身体不舒服,于是便问:“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我恹恹地说,一点精神都没有。 “那就早点休息吧,你也够拼了,一个人做三份兼职。你都快成拼命三郎了。” “嗯,那我去睡了。” 我实在觉得很累很累,身心具备,澡也没有洗,就躺在床上睡了。这一夜我辗转难眠,唐锦眼角轻浮的笑意,和睥睨一切的眼神,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浮现。我又想起高考结束那天,他冷酷地望着我的眼神。我喜欢爱慕的那个唐锦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唐锦已经离我越来越远。变得那么的陌生而可怕。 那晚我睡得很不安稳,反反复复做了许多许多梦。我梦到我和唐锦在游乐场,我们玩得很开心,他低下头来亲吻我。我梦到紫星跑过来扇了我一巴掌,骂我卑鄙无耻。我梦到唐锦冷酷地望着我,然后转身离我而去。醒来我一身冷汗,才发现我只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天已经彻亮,我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走进浴室冲了一个澡。 上午有半天的课,不过下午没课,上完了上午的课后,我就去打工了。正在忙时,我接到了龚柏泉的电话,他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告诉他晚上我正在麦当劳打工,我工作到晚上,他就说那他来我打工的地方等我。没过多久,他过来来了,点了一杯可乐,然后在一旁坐着。他没有来找我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用他的笔记本上网,晚饭也是吃的麦当劳的汉堡。他一直坐在那里,直到我工作到7点下班。 他把一杯可乐递给我,然后我们一起走出了麦当劳。 我喝着可乐,觉得很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所以今天都没什么精神,一整天下来,腰酸背疼的。 看到我疲惫的样子,他忍不住说:“你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赚钱啊。”我笑了笑。 他看我半开玩笑半是真的样子,皱了皱眉说:“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你是个守财奴。” “守财奴有什么不好,守着点钱才安心啊,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以前我从来没有觉得钱有多重要,直到爸爸生病以后,看到妈妈整天为钱奔波的样子,我才发现钱可以左右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 龚柏泉挺下脚步,正色着我问:“小宇宙,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我愣了一下,掩饰着心虚,笑了笑说:“没有啊。” “真的吗?”他怀疑地望着我,似乎不太相信我。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有啦,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能有什么难处啊!你小说和电视剧看多了是不是?” “我只是……”龚柏泉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望着我说,“如果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他的话让我微微一怔,笑容从我脸上敛去,鼻子突然感觉酸酸的。 只有龚柏泉一直注视着我,观察着我的喜怒哀乐,察觉着我细微的变化。我想我这辈子欠他的永远都还不完。 如果我爱上的是他,或许我会很幸福。可是爱情从来都没有对与错,也从来都是不理智的。我们永远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我满怀歉疚地望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龚柏泉带我去吃了夜宵,地道的北京小吃,糊塌子、黄糕、姜丝排叉、酱肘子、芥末墩儿、京东肉饼、卤煮小肠,我们两个吃掉了一桌子的小吃。到北京以来一直都很忙碌,还是第一次吃正宗的北京小吃,非常的好吃,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给吃撑了。 “你这阵子有和唐锦碰面吗?”吃饱后,我抬起头,望着龚柏泉问。本来不想问的,可是还是没能忍住。 “有见过两次,怎么了?”龚柏泉抬起头,淡淡地问。 我不自然地低下头去,搅着碟里吃剩地半块黄糕,声音低低地说:“没什么,有天晚上偶然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进了酒吧……” 龚柏泉暗暗地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一天到晚都在换女朋友,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听他这么说,我诧异地抬起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唐锦的近况居然比我想想中还要糟糕,他还在自我折磨吗。 我终归是忍不住,对龚柏泉说:“你劝劝他吧。” 龚柏泉自嘲地笑了笑:“没用,劝过很多次了,他现在已经不跟我说心里话了。他变了,我已经不认识他了。”他摇着头,表情很复杂。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了下去,只是心里再也难以平静,像被台风搅乱的海面,阵阵海浪不停翻滚。 吃完宵夜后,龚柏泉把我送回学校,这才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有点深沉,我才猛然发觉,在不知不觉中他也变了很多。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以前的我唯唯诺诺缩手缩脚,什么事情都不敢做,连句出格的话都不敢说。是什么逼迫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可能就是生活。 2 月末发工资,我把小部分的钱留下来当生活费,大部分的钱寄给了妈妈。 在电话里,妈妈一直叮嘱我不要太累了,钱她也会想办法,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连连说知道了,又询问爸爸的病情。妈妈说爸爸最近一直在做化疗,情况很好,叫我不要担心。我这才放心了不少,觉得付出的一切总算不是白费。 忙碌中,日子过得很快,我也已经习惯在北京生活。北京要比上海干燥,风沙很多。站在街上发传单,我经常被灌得满嘴都是沙子。 不过日子总算过得安稳而太平。白露经常打电话来慰问我,知道我在打工时常鼓励我,也叮嘱我要照顾好身体。我感觉心里很温暖。 被雪藏了几个月后,紫星又复出了,知道她复出的消息,还是同寝室的女生在看电视,正好在播她的表演。这段日子我一直很担心她,却又联系不上她,看到她再次光鲜亮丽的站在舞台上,我心里很安慰。 虽然她可能恨我,不再把我当朋友了,可是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依旧默默地关注着她的新闻,看着她的演出。她似乎和谭柯和好了,因为谭柯又给她写了好几首歌。自从那些事被爆出来后,她开始走性感路线,加上谭柯亲自跨刀给她写歌,人气一下子又上来了。紧接着她又拍了几部戏,比之前更红了。娱乐圈真是个让人永远都摸不透的地方。 在麦当劳打工了两个多月后,有同学介绍我去咖啡厅里打工,在那边当服务生工资要比麦当劳高一半。于是我辞掉了麦当劳和发传单的工作,专心地在咖啡厅当服务生和做啤酒促销员,这样我就轻松了许多,收入也和之前差不多。 咖啡厅的工作没有麦当劳那么忙碌,下午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悠闲的。咖啡厅地处的地方比较安静,店门外也有几张椅子,每当下午,就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坐在外面,悠闲地喝喝咖啡,上上网,看看书。而我一般都站在旁边,有客人叫唤才上前。 那天,如往常一样寻常,我给客人端上了一杯现磨的咖啡。当我端着托盘要走进店里时,有两位客人走了过来,我赶紧上前招呼。当我走到他们两人跟前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其中一个人居然是紫星! 虽然她戴着墨镜,发型也变了,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张脸就算被墨镜遮去了大半,我还是能够认出来。 “这么巧啊。”还是紫星首先开口说话,她打量着呆若木鸡地我,微笑着问,“你在这里打工?” 紫星旁边的男子,转过头望着她,好奇地问:“紫星,是你朋友啊?” “以前的高中同学。”紫星语气淡漠地说。 她没有说我是她的好朋友,只是说我是她的高中同学,她果然还在为那件事生气。我的心里隐隐有点难受。不过看到她不像以前那么仇视我了,我心里也稍微安慰了些。我想我们之间的误会是永远也不会消除了,我们也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哦,那就是熟识咯!”那男的笑嘻嘻地说。 “请坐,要喝什么?”我招呼他们在旁边的遮阳伞下坐下,然后递上了饮料单。 “拿铁和炭烧咖啡。”那男子熟稔地点好咖啡,然后把饮料单还给我,看起来和紫星很熟的样子。 我接过饮料单,看了紫星一眼,然后转身走进店去。 等我端着刚煮好的咖啡回来时,他们俩正聊得投机。紫星现在剪了个时尚的波波头,韩式风格的打扮,看起来又潮流又亮眼。她这样的美人,真是做什么打扮都别有一番味道。 那男的似乎在追求紫星,一直想方设法地讨好她,一会儿给她讲笑话,一会儿问她想去哪玩,一会儿又跟她说迪奥新出了几款限量包包,要带她去日本选购。但紫星不以为然,始终是一副不冷不热地态度,让那男的心痒痒的。 之后紫星经常过来喝咖啡,有时候身边带着不同的人,有时候独自一人。某天,她一个人过来,闲来无事就找我聊天。 “现在在哪里上学?”紫星啜了口咖啡,随口问道。 拿着托盘站在旁边的我受宠若惊,连忙笑嘻嘻地回答:“北大,离这不远。” “不错呀,真羡慕你。”她放下咖啡杯,抬眼望着我。她戴着墨镜,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是她的嘴角是上扬着的。 或许紫星已经不再恨我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说:“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才令人羡慕呢,大明星,人人都望尘莫及呀。” “有什么好羡慕的,这不是无奈么。”紫星自嘲地笑了笑,望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叔叔……”我犹豫了下该不该问,但话说了一半,还是问了,“他怎么样了?” 紫星沉默了一下,转过头,望着我说:“他现在挺好的,我给了他一大笔钱,给他买了房子。” 紫星果然如她当初所说般做到了。 “那你叔叔结婚了吗?” “还没。”她低着头,把玩着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红宝石戒指,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找了个女朋友,在谈恋爱呢,希望明年能够结婚吧。” 听到这样的喜讯,我很高兴,又问:“那他戒酒了吗?” “戒了,那女的说如果他不戒酒就不嫁给他,所以他就努力戒了。”紫星抬起头笑了笑,似乎心里也挺高兴的。 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她叔叔当初是多么嗜酒如命啊,居然也能戒了。 短短聊了几句后,紫星接到电话,似是有事,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月末,我又寄钱回家,打电话询问爸爸的病情时,妈妈有点吞吞吐吐的。虽然她一直说爸爸的情况挺好,让我不要担心,可是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安。挂了电话又打电话到舅舅家,是舅妈接的。我问舅妈爸爸的情况,舅妈唉声叹气,说爸爸情况不乐观,癌细胞转移,可能还要动手术。我震惊得整个人都呆掉了,脑中一片空白,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原来妈妈一直在骗我,怕我担心,才一直隐瞒爸爸的病情。舅妈还说爸爸的医药费还欠着好几万,医院一直发催款通知单,他们已经垫付了两万了,实在没钱了。妈妈这几天到处在筹钱,可是还差三万多块。 挂上电话,我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大脑一片混乱,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原来妈妈一直在隐瞒着实情,而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爸爸的癌细胞转移,又欠着医院一大笔医药费,家里一定乱成一团糟,妈妈独自承担着这些,居然不告诉我。 握着手机,我难受地哭了起来,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我努力地打工,却根本帮不上家里什么忙,还要妈妈一直费尽心思的隐瞒我,害怕我担心。 我突然好想爸爸妈妈,好想回去看看他们。可是来回的机票太贵了,在这个用钱的紧要关口,我怎么可以乱花钱。 我第一次因为钱,觉得人生好迷茫。 3 欠医院的医药费,还有爸爸要动手术的钱,一下子需要这么一大笔钱,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在网上到处找兼职,询问那些在打工的同学,可是哪里有工作可以在短短的几天内赚到这么多的钱呢。 我整天魂不守舍,做什么事都没有心思,打工时频频出错。龚柏泉几次打电话过来约我吃饭,我都找借口没去。心思如他,肯定会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我已经欠他够多了,不想再欠他人情了。 连续几天的失眠,加上心烦意乱,有次打工时我竟然把咖啡洒在了客人的身上。当时那个客人迎面走来,我没注意到,就这么撞在了那位客人身上,托盘里的咖啡全部倒在了他身上。 那位客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那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西装全被咖啡给毁了,我一下子呆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你怎么走路的!”那男子大发雷霆,涨红了脸大吼。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从围裙里拿出纸巾,正要给他擦,他蛮狠地一把夺过纸巾,把纸巾用力按在西装上,吸着西装上的咖啡。 “你说该怎么办!我下午还有重要的会议,这个样子你让我下午怎么去开会!” “对不起!实在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连连鞠躬道歉。 那男的气得浑身颤抖,对着我大吼:“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不就是件西装么,赔给你不就好了。一千块够了吧?”紫星适时出现,从皮夹中抽了一叠钞票递给他。 那男的没有接紫星的钞票,打量了她一眼,恼怒地说:“把我弄成这个样子,赔点钱就能了事吗!” “那就打110,让警察来解决好了。不过到时候估计你连一百块都赔不到,这钱要不要随便你了。”紫星掏出电话,作势要报警。 “哼!”那男的冷冷地哼了一声,接过紫星手里的钞票,转身离开。 看到事情总算平息,我松了口气,转过身对紫星说:“谢谢你紫星,你帮我赔的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算了,不过是点小钱。”紫星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然后挑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坐下。我赶紧把地上收拾赶紧,然后给她上了一杯她每次必点的拿铁。 她喝了一口拿铁,抬起头,望着我问:“怎么了,最近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事?” “……”我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原来连紫星都看出我魂不守舍了,我最近的表现该有多糟糕啊。 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紫星笑了笑:“有什么事还不能对我说的吗?” 我想了想,觉得跟紫星说说也无妨,便开口告诉她了:“我爸得了肺癌,我们家欠了医院一大笔医药费了,接下去我爸还要开刀,可是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欠了多少?”紫星抬眼问。 “还欠医院三万多,接下去动手术还要两万多块,我现在急需六万块钱。可靠我打工,什么时候才能凑足六万块啊。”我抱着托盘,愁眉不展。 涂了珊瑚红指甲油的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她眼珠一转,盯着我说:“我这边倒有一份工作,马上就能赚到五万块钱。” “真的吗?”我无法置信地睁大眼睛。居然有马上能赚到五万块的工作,居然有这么好的事? “嗯,不过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做了。”紫星点了点头,审视着我。 “是什么工作,我不怕苦不怕累的,什么工作都可以做!”真有这么好的事我干吗不做,爸爸还躺在医院,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紫星看到我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样子,笑了笑,啜了口咖啡说:“倒也不是什么难的工作,就是拍一套写真。” “拍写真?我可以吗?”我低着头审视着自己,平凡的长相,干瘦的身材,实在没有半点可圈可点之处。 “如果我向公司推荐你的话,应该没问题的。”紫星的话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非常认真。 “真的吗?谢谢你,紫星。”我拉着她的手,高兴极了。 “那你等我电话吧。” “好!”我心里雀跃不已,总算是拨云见日了。 紫星喝完咖啡,付了钱,就离开了。 没过几天,她果然打电话给我。她说她跟公司的人说了,公司说相信她的眼光,没问题的。她还给了我工作的地址,让我星期六下午自己过去。 捏着记在便条上的地址,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爸爸的医药费总算有着落了! 星期六,我寻着便条上的地址,来到了紫星介绍的工作地点。是在一栋高档的住宅楼里。可是当我按照门牌号,找到门外时,却觉得有点奇怪。因为门外出了个门牌号,什么都没有标注。 这真的是家公司么…… 虽然心里有点疑惑,但我还是按了门铃。 没过多久,就有一名高大的男子来开门了。 “你找谁?”那男子粗声粗气地问。 我吓了一条,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是朋友介绍我来工作的。” “哦,就是你啊!”那男子打量了我一眼,对我说,“进来吧。” 我战战兢兢地跟着走了进去,走进去后倒也发现一切都挺寻常的。墙角的衣架上挂着各式的衣服,厅里挂着布景,旁边立着三脚架和照明灯。 除了刚才那位男子,屋里还有另外两名男子,一名高瘦戴着眼睛,还有名有点矮胖,留着络腮胡。 面对三名陌生的男性,我突然有点紧张害怕起来。可是我已经接下了工作,而且有五万块可赚,所以我只能壮着胆子,不让自己流露害怕。 “准备下,人来了!”刚才那位高大的男子指挥了另外两个人,那两个人便站了起来,开始换布景,调灯光。一切倒还看上去井然有序。 “去换衣服。”那个高大的男子从衣架上摘下一件衣服,然后递给我。 当我接过衣服时,整个人都傻了。那怎么能算衣服,就几块布料,穿在身上根本什么都盖不住! “要、要穿这个拍吗?”过分震惊之下,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问。 “嗯。”那男子不以为然地嗯了一声。 “可是事先没有说啊……”穿成这样,简直就是拍艳照!紫星没有跟我说过要拍这种照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你不要问我,这是经纪公司的事。”那男子皱了皱眉,似乎有点嫌麻烦。 经纪公司的事?难道经纪公司也没告诉紫星?紫星也被瞒在鼓里? “我想一定是弄错了,我不拍了,不好意思。”我把衣服还给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他从后面一把拉住。 “你说不拍就不拍啊!我们人都来了,器材也都准备好了,你知道我们一天的费用有多高吗!”那男的怒了,指着我大吼,似要把我一口吞下去似的凶悍。 “那怎么办?”我完全慌了分寸,“我也不知道会这样……那边什么都没告诉我。你们一天费用要多少,顶多我赔给你们好了。” 那男的怒发冲冠,梗着脖子冲我大吼:“你赔?!你赔得起吗!”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为难我了!”我急得快要哭了,好想离开这里。 “只要你不为难我们,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今天你拍也是拍,不拍也要拍!”那男的语气里毫无商量余地。 看样子,他们是要耍流氓,我急了,挣扎着想逃,那男的却把我按倒在地上。另外那两个男的见状也冲了过来。三个男的把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我哭着求饶,可是他们没有停手。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我身上,每一下都又狠又重,我逃不掉也躲不过,硬生生地一下下挨下来。那一刻,我仿佛坠进了地狱。 4 我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那一张张狰狞的笑脸,似乎要把我一口吞噬掉。我浑身上下都很疼,疼得全身都要散架了。我也不知道我被打了多久,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感觉到他们动手撕我的衣服,可是我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看到他们拿着相机对着我咔嚓咔嚓拍照,镁光灯闪得我眼睛都睁不开。那一刻,我感觉我像死了一样,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那个地狱般的地方的。 我只觉得世界在那一刻崩溃,塌陷了。 回到宿舍,大家都被我的样子给吓坏了,我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 这天降的灾难,快把我压垮了。我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好久,舍友不知道我是怎么了,问我要不要报警,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不想出门,我不想见任何人。我甚至不敢见阳光,我像只吸血鬼,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因为阳光会让我无所遁形,灰飞烟灭。 我不相信紫星会这么设计害我,就算她恨我,也不能这么报复我。我认识的紫星不是这个样子。可是种种迹象又让我不得不怀疑她,但我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觉得紫星也被蒙在鼓里,是经纪公司骗了她。所以,我打电话向她求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因为我很害怕,很担心。 “有什么事?”紫星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让我心慌。 或许她正在忙,或许她又忙得好几天没觉可睡,所以心情不好。 我在心里极力安慰着自己。 “紫星……你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是经纪公司骗了你对不对?” 我拼命为她找着借口,可是她一句话还是把我打进了地狱。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你这个笨蛋。” 就像是五雷轰顶,我整个人怔住不动,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我早已泪眼模糊,对着电话模糊不清地问。 “当初你把我害得那么惨,今天的一切都是你的报应!”她恶毒地对我说,声音几乎咬牙切齿。 原来她根本没有原谅我,原来她还是那么恨我。恨得切之入骨。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我说出去的!”我泣不成声,感觉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除了你,还会有谁?我对你说过,我回十倍奉还给你!我要让你体会当初我所受的痛苦,甚至还要让你痛苦十倍!”她的声音就像一道诅咒,让我生不如死。 挂上电话,我浑浑噩噩的,脑中一片混乱。 紫星恨我,她恨我恨得,恨不得我去死。她居然如此恨我,她居然不相信我。她还要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 紫星,我最好的朋友,我如此爱你,视你如知己,而你却如此对我…… 难道真是我的报应? 是我觊觎唐锦的报应? 如果当初我没有认识唐锦,如果当初我没有接近唐锦,那今天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是上帝对我的报应。 是我贪婪无耻的报应。 我和紫星的友情真的完了,或许在我爱上唐锦的那一刻就完了。 是我自作自受,我怪不了任何人。 接下去的日子,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 我在宿舍里躲了好几天,不敢出门,也不敢见任何人。脸上和身上的伤渐渐愈合了,可是我心里的伤依旧血淋淋。 龚柏泉打了我好几次电话,我都不敢接,他后来急了,来宿舍找我,但我也没有见他。他上不来,后来只好离开了。 我不想让他见到我这个样子,他会气疯的,我不想让他为我承担更多了。 我以为这样,一切就结束了,谁知道恐惧和折磨才刚刚开始。我的那些照片被传到了网上,然后很快就传来了。猜测和议论满天飞,就算是躲在宿舍里,我也能听到门外学生的议论。那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嘲笑和讽刺着我。我从一开始的难以忍受,到最后渐渐麻木。 舍友们战战兢兢的,一看到我上网神经就特别紧张,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事情都传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瞒得住。 半夜,我上网翻阅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每一张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捅在我的心口,捅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我真是世界上最蠢最蠢的人,傻乎乎地中了别人的圈套,最重要的是我连那五万块钱都没有拿到。那些人打了我,拍了我不堪入目的照片,就甩手走了,一分钱都没有留下。 照片在学校里流传着,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连学校都知道了。我被叫进了教务科,教务主任告诉我,学校不能允许我这样的学生留在学校,玷污学校百年名誉,所以要求我自动退学。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就点头答应了。 事到如今,我真的是一无所有,走投无路了。 我离开了学校,没有地方可去,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可是却没有我的容生之所。 我感觉我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不仁地走在人山人海中。我的灵魂早就坠向了地狱,在地狱之火的熔炼下,化成了灰烬。 我买了几罐啤酒,然后爬到了楼顶。 我打开了啤酒,一罐一罐地灌进自己的胃里,可是我还是感觉好痛苦,痛苦得生不如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这个城市风雨不足,有条不紊地转动着。 而我,只是一只蝼蚁,一只渺小的,微不足道的蝼蚁。就算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望着楼下像玩具般来来往往地车辆,我却犹豫了。我不敢跳楼,我怕妈妈看到我血肉模糊的尸体,会被吓坏。所以我拨出了美工刀片,然后缓缓地贴向自己的手腕。 死亡,很简单,割开自己的皮肉,隔断脆弱的筋脉,望着鲜红的血液汩汩从身体里流出。等它全部都流尽了,我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完全的解脱了。 意识一点点模糊,我似乎听到手机在响,屏幕上闪烁着龚柏泉的名字。 我想他一定找我快找疯了。可是我已经没有脸见他,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这样落魄狼狈的样子。 再见了,或许下辈子我们还能再见面。 到时候再让我报答你对我的付出。 第十三章 1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白色中,头顶刺眼的炽光灯让我睁不开眼睛。 恍恍惚惚了好久,我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为什么我会在医院?我不是死了吗。 “小宇,你终于醒了。你怎么这么傻?”有人握着我的手,在我耳边哭泣着。我转过头,看到龚柏泉痛苦的脸。龚柏泉憔悴不堪,整个人都消瘦了,两颊深深的凹陷,两个眼圈又黑又深陷。 “我为什么没有死……”我恍恍惚惚地望着他,整个人麻木而空洞。死了多好,死了就解脱了,一了百了。 “对不起,我都知道了,我全部都知道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傻……”龚柏泉趴在我身上,哭得痛彻心扉。 为什么这么伤心?是为了我吗…… 我伸出手,想抚摸龚柏泉的发梢,可是手指还没碰触到他的发梢,就停住了。 龚柏泉抬起头来,握着我的手,满脸泪痕地望着我说:“不要再做傻事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就让我做你的依靠,做你的避风港好不好?”他的语气那么的低微,几乎是在央求我,我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事到如今,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明明是我一直推开你,如果你现在嘲笑我活该,自作自受,我还会好受一点。 “小宇,我真的爱你,爱你爱得无法自拔,爱你爱得身不由己。”龚柏泉的声音是那么的痛苦,就像一个垂死挣扎之人。 是我,是我让他如此痛苦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根本没有资格得到龚柏泉的爱,我是个自私又无耻的人。我不配他如此对我。 于是我扬起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他的表情僵在脸上,无法置信地望着我,眼里流露着无法理解。 “这一巴掌是为了打醒你。”我望着他,近乎冷酷地说,“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上是过度震惊的表情。 “就算你为我做再多也没用的,我不都不会喜欢上你的。”我一字一句,冷酷而恶毒地对他说,“不要表现出深情楚楚可怜的样子,你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恶心吗?”龚柏泉的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憔悴的面容,和受伤的眼神,几乎让人心碎。 可是我还是强忍着让我窒息的心痛,一字一句,冷酷地说:“是的,让我作呕。” 字字诛心,诛的岂止是他的心。 “你是为了赶我走,才这么说的吧。”龚柏泉笑了笑,笑容却是那么没有自信。 我为了绝断他最后的希望,从床上跳了起来,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好不好!我是真的讨厌你,我根本不想看到你!你这么一直纠缠着我有什么意思,你要不要脸啊!” 他愣了半晌,似乎把我的话消化了半天,才怔怔地说:“……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是的,一秒都不想看到!一看到就让我心烦!”我恶毒而残忍地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似是明了,望着我颓丧地说:“那好吧,那我走,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做傻事了。” “废话怎么这么多,要滚就赶紧滚!”我指着病房的门,冲他大吼。 “那我走了,你保重。”他看了我一眼,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扭头离开了病房。 我一下子瘫倒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我终于,还是把他赶走了。 这一次,或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也好,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同情,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享受他的爱。他终于可以安安心心过他的生活了。找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幸福地过一辈子。 只要他幸福就好了。就让他恨我吧,恨我就会离我远远的,不再和我有瓜葛。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里面搅动,痛得无边无际,无法呼吸。 龚柏泉走后,我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我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我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就像天上的一片云,任凭风把我吹来吹去,只等着化为雨,烟消云散的那一刻。 在我住院的第三天,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出现在了我面前。自从那晚在街上偶然一瞥之后,我没想到我还会再见到他。 唐锦…… 让我快乐又让我痛苦的人。 再次看到他,我已经无法形容我的心情。百转千回,酸甜苦辣,五味陈杂。 他拿着一束香水百合,走进了我的病房。“身体好点了吗?”他走到我床前,把花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 好久不见,他瘦了不少,可是更加英俊帅气了。身上似乎还多了一份邪气,比以前浑浊了气息,可是更加诱惑人了。我想,肯定有许多女孩子被他迷得无法自拔。 “你怎么来了。”我定定地望着他,看他细长的手指摆弄着一朵朵洁白无瑕的百合,病房里因此散开一阵阵清新的芳香。 “紫星被抓了。”他冷静地望着我,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原来是有目的的,又是为了紫星。 我望着他沉默不语,他继续说:“警方说她涉嫌散布淫秽照片,正在调查审讯她。跟她一起被抓的还有另外三个男人。” “我不想知道,已经不管我的事了。”我冷冷的撇开脸,对这些已经疲倦。 “这些都是龚柏泉做的!”唐锦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冲到我面前大声说,“他发疯了,他发誓一定要让他们所有人坐牢,偿还对你犯下的罪!” “我不想管这些事。”我真的觉得很累,很疲倦,什么事都不想听,什么事都不想管,让它们自生自灭。 “你难道真的想看紫星坐牢吗?” 我闭着眼睛,却还是能听到唐锦的声音。他的声音里透着焦急,我知道,他还是紧张紫星的。不管紫星怎么对他,他还是深爱着紫星,可以为她做一切事。 而我,无论做任何事,都是到不了他心底的。我输了,早就输得一败涂地。 “她坐不坐牢,要看法官怎么判了,关我什么事?”我睁开眼,望着他,冷嘲热讽。 “只要你一句话,龚柏泉就可以罢手。” 让我为了一个加害我的人,去求龚柏泉罢手。唐锦真是脑子坏掉了,爱紫星爱得都疯了。 “呵呵,唐锦,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冷冷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可悲。我躺在医院生死不明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关心过我,而现在,他却为了紫星来求我。 我现在终于知道我有多傻。爱上了一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还因为他弄得自己伤痕累累,一败涂地。 唐锦似乎被我的话激怒了,抓着我的肩膀质问:“你难道就这么恨她,恨不得她坐牢吗?”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不是我恨她,是她恨我!她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又有谁来偿还!” 唐锦听了我的话,颓然地垂下了头,加注在我肩膀上的双手也松开了。 “那是她冲动,不理智,我向她替你道歉。”他低着头,对我说。 我终于还是笑了,笑得很凄楚,笑得很悲凉:“一句道歉有用吗?我现在落得这个样子,一句道歉就能抵消一切吗?!” “那你当初也不该散布那些谣言。”唐锦仰起头,用责备的目光望着我。 原来他也不相信我,直到今天还在怪我。 我承受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承受了那么久,一句怨言都没有说。如今我再也无法压抑了,我对着他大吼:“我没有!我为什么要散布那些谣言,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是因为你……”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又停住了。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帮他接了下去:“因为我喜欢你吗?” 我盯着他,他没有说话,我笑了,“唐锦,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我会为了你而特地去散布那些谣言?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会为了得到一个人而不择手段吗?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锦的表情很尴尬。 “哼,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讥讽地盯着他,他沉默着低下了头。 如今再来争论这些有什么用呢,我觉得自己很无聊,扭开脸盯着半遮半掩的窗帘说:“我累了,我要休息,你离开吧。” 病房里很安静,只剩下我和唐锦的喘气声。半晌,我才听到唐锦说:“好的,那你好好休息。希望你念在以前的情分上,想想以前紫星对你的好,对她高抬贵手。” 说完,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而我就像打了一场吃力的败仗,身心具备。 2 紫星的事,我终究没有去管。我已经累了,只想远离一切尘嚣,远离一切是非。 出院后,我坐飞机回到了上海。妈妈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她看到我难过地流下了眼泪。她没有怪我,让我在家休息。我在家待了好几天,整天跟做梦一样浑浑噩噩的。 判决还是我从报纸上看到的,紫星无罪释放,理由是证据不足。而那三个男人被判入狱3年到5年不等。 白露来看我,提到紫星,只是唉声叹气。她劝我要想开点,凡事都要往前看。但她不知道我家还欠医院三万多块医药费,爸爸还等着钱动手术。 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绝望,我感觉自己真的已经走投无路。 就在我山穷水尽,无路可走时,某天妈妈却突然告诉我一个喜讯。我家有个很有钱的远方亲戚,知道了我们家的不幸遭遇,拿了一大笔钱出来资助我们。还说要供我去国外读书,并且说连学校都帮我找好了。 这简直是一个天降的喜讯,我听完后感觉像是在做梦。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亲戚,可是他居然愿意拿出这么多钱来资助我们家。 原来真的天无绝人之路。 得到资助后,我们把欠医院的钱还了,爸爸也很快接受了第二次手术。在经过漫长的手术和化疗后,爸爸的病终于好转了。 而我,也终于可以放心地出国留学去了。 离开那天,白露、李浩然、潘向东和小朵都来送我。小朵还抱着她出生几个月的小宝宝来送我,是个可爱的小公主。眉眼长得像小朵,鼻子长得像潘向东。看着他们一家幸福甜蜜的样子,我心里好羡慕。 大家都来了,可是龚柏泉没有来,我想他应该不会再想见到我了。或许我们以后都无缘再见面了。这样也好,他终于可以追求他的幸福去了。 大家挥泪送我上了飞机。 望着熟悉的城市一点点离我远去,我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我深爱的城市,我深爱的人,我不得已离开你们。 希望你们从此都幸福快乐,让我不再牵挂。 五年后。 “乘客们,我们已经抵达上海,飞机即将降落,降落过程会有所颠簸,请乘客们系好安全带……” 空中小姐微笑着从乘客间走过,一一检查着乘客的安全带,经过我身边时帮我收走了空杯子,我冲她报以一笑。 望向舷窗外,看到久别的故土一点点临近,我的内心就像是被台风席卷的海面,掀起一阵阵波澜。 我五年不曾踏足的故土,就像是我不敢开启的潘多拉之盒,那样的危险,又那样的吸引着我。 那些尘封的记忆,我所不敢触碰的过去,在内心深处喧嚣着,挣扎着,企图挣破枷锁,呼啸而出。 我本来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可是我还是回来了。 在收到国内电视台的录用通知时,我并没有拒绝,我想我的内心还是很渴望回来的。 一下飞机,我就看到爸爸和妈妈在候机大厅焦急地张望着。我挥着手向他们走过去,爸爸妈妈看到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我走上去伸出手拥住了他们,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五年了,我不知道梦到他们多少回,每次通电话鼻子都发酸。今日一见,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了。 “五年了,你怎么也不回来看爸妈。”妈妈哭着责怪我,她老了许多,两鬓添了许多白发,额头的皱纹也多了许多条。 “先不要说这些了,先回家吧,小宇也累了。”爸爸拍了拍妈妈,笑着说。爸爸也老了许多,瘦了许多。头顶的头发白了,也少了。我看了有点心酸。 我跟着他们回到了家。家里还是跟我离开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我房间里的东西还原原本本地摆在那里,一样都没有少。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我的眼眶又热了。爸爸和妈妈一定是天天都等着我回家。 晚上,妈妈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庆祝我回家。五年来,第一次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大家心里都很激动。妈妈几次说话都哽咽,我突然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他们了。 当年出国时,我举目无亲,我一个人在美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中去,让繁忙的工作和学业占据我所有的时间,甚至连一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这样我才可以麻痹自己,不让自己想去过去的事。 我考上了电视传媒专业,之后我更加废寝忘食地学习,我拿到了奖学金,并以傲人的成绩毕业。毕业后,我收到了国内电视台的聘用通知书。我曾犹豫过,是不是要继续待在美国工作。可是我心里终究牵挂着爸爸妈妈,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回国。 安顿好后,第二天我就去电视台报道了。妈妈劝我在家多休息几天,但我觉得没有必要。闲在家里也没事做,还不如去上班。 人事主管看到我,诧异地说:“你昨天才回国的吧?其实不用这么快来上班的,你可以再休息几天。” “我想早点熟悉工作环境。”我笑了笑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闲不下来了,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很多东西。所以我尽量让自己忙碌。 “你真是个刻苦的青年。”人事主管望着我,赞许地点了点头。 “在国外一个人刻苦惯了。”只是简单了一句话,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包含了多少的辛酸。虽然当初有亲戚资助我出国留学,可是我不想欠他们太多,所以尽量自己打工,申请奖学金,不花他们的钱。送报纸送牛奶的工作我都做过,餐馆服务生和洗碗工的工作我也做过,长假我还去工厂打过工,什么累的苦的工作我都做过。为的是出人头地,早日孝顺爸爸妈妈。 “你在美国时有当过新闻主播是吧?”人事主管翻阅着我的简历说。 我点了点头:“嗯,实习的时候当过。” 人事主管合上简历,抬起头对我说:“好吧,那你就先从实习主播开始做起吧。” “嗯,我会努力的!”我高兴地点了点头。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我奋斗的战场,我要全力以赴! 安排好我的职位后,主管便带着我去我的部门。在等电梯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而那张儒雅中透着锐气的脸,让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李浩然!”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真怕自己认错了人。 “小宇宙!”他看到我也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回来啦?怎么都没有通知我们?” 我歉意地笑了笑:“我昨天才回国的,想着星期天约你们出来吃饭呢,没想到就在这里碰到你了。” “五年不见,你变化好大啊。”李浩然打量着我,忍不住赞叹。 其实变化大的人岂止是我,他的变化也很大。成熟稳重了许多,从一个大学生完全蜕变成了一个职场人士。不管是穿着还是气质都像一个精英。 “你也是啊,我差点都快认不出你了。”我笑着望着他,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职工卡,“你在这上班?” “是啊,我在这里做监制。”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啊?”看我们说了半天,人事主管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啊,好几年的朋友了。”李浩然点了点头,笑着说。 “向宇是我们新请来的实习主播。”人事主管微笑着对他说。 “你就是新来的实习主播啊!真没想到!”李浩然很意外地望着我。 其实我也很意外,没想到会和他成为同事。 “那你们以后就是同事了。”主管笑盈盈地望着我们。 “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我微笑着向李浩然伸出手。 “没问题!”李浩然大方地握住我的手。 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那时候连笑容都是透明的。 3 白露听说我回来的消息,硬要给我办个接风宴,我推却不了,只好欣然答应了。 本来白露是要打电话给饭店订包厢,后来她打电话来告诉我,因为潘向东和小朵刚搬了新家,还没请客吃饭。所以让我们去他们的新家吃饭。 想起他们的小家庭,还有他们可爱的小公主,我的心情就很好。 我去商场,给小公主买了个芭比娃娃,又买套茶具,到潘向东家时,已经快傍晚六点了。问了门牌号后,我上了楼,是潘向东开的门。厨房里正一派热火朝天,阵阵诱人的香味拌着油烟飘出来。 “欢迎欢迎!白露和小朵正在厨房做菜呢,快进来吧。”潘向东穿着很居家的休闲服,笑眯眯地在门口迎接我。旁边站着一个五六岁样子的小女孩,一只手抓着他的裤腿,怯生生地叫了声:“阿姨!” 五年没见,小朵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我蹲下身子,笑眯眯地问:“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潘美美。”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露出一颗缺牙,可爱得不得了。 “那阿姨就叫你美美,好不好?”我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简直越看越喜欢。 “嗯。”她害羞地点了点头。 “进来吧。”潘向东看到我们站在门口说话,便对我说。然后又对旁边的美美说,“美美,给阿姨拿双拖鞋。” “好!”美美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声,然后打开鞋柜,拿了一双拖鞋放在我跟前。 “谢谢,美美真乖!”我摸了摸美美地发顶,然后换上了拖鞋,走进了客厅。 房子的面积不是很大,九十平方左右,不过装修得很温馨。墙上挂着潘向东他们的全家福,大红色的沙发旁边还立着一块小黑板,上面有美美画的稚气的画。 突然想起,手里还提着东西,我便递给潘向东:“这是祝贺你们乔迁的礼物。” “来就来了,带礼物干什么呢!”这时小朵正好从厨房里出来,嗔怪道。 “是给美美的,美美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做阿姨的啥都没给她买过呢。” “小孩子,不用给她买什么的。”小朵笑盈盈地说,“菜马上就要做好了,你先坐一会儿,喝点汽水。” “小宇宙,你先坐会儿,等会儿吃我的拿手好菜!”白露在厨房里大声对我说。 “好,我满怀期待!”我大声的应了一句,大家都笑得直不起腰。 潘向东从冰箱里拿出一罐芬达给我,我接过芬达,没有喝,拿在手里,问小朵:“要不要帮忙?” “不用不用,我们两个就够了,厨房小,三个人站在里面转身都要撞了。”小朵挥了挥手说,“你先坐会儿吧!”说完她又钻进厨房去忙了。 我坐在沙发上无聊,便和美美一起拆她的礼物。美美看到芭比娃娃,高兴地眼睛放光:“好漂亮啊!” “喜不喜欢啊?” “喜欢,谢谢阿姨。”她仰起脸,笑得天真又可爱。 盒子里还有三件小衣服,两双鞋子,我笑眯眯地对美美说:“我们给芭比娃娃换衣服好不好?” “好!”美美兴致勃勃的,显然很高兴。 “你喜欢哪件?”我望着她,笑眯眯地问。 “我喜欢这件白的。”她伸出小小肉肉的手,从盒子里拿出那件芭比的小婚纱,举到我面前。 洁白无瑕的婚纱,曾经是每个女人青春年少时的梦想。每个女人都希望穿着美丽的婚纱嫁给自己最爱的人,可是又有多少女人实现了最初的梦想呢。 对现在的我来说,婚纱是遥不可及的东西,或许我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穿上了。 当我和美美正在给芭比娃娃换装时,门铃响了起来。正在擦桌子的潘向东,放下抹布,走过去开门。 当门被打开的那一瞬,我整个人惊诧地楞在了原地。 来的人是唐锦,穿着笔挺的西服,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他看上去成熟了许多,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为爱痴狂的少年了。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有些事早该遗忘了,有些感情也早该放下了。这个曾经把我伤得深入骨髓的男人,现在看到他我也应该能够坦然面对了。 唐锦换了拖鞋走进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也楞了一下。但明显,他要比我镇定许多,立刻又向我点了点头说:“回来啦,什么时候回国的?” “就前天。”我也淡淡地笑了笑,尽量装镇定。可是心脏却怦怦跳着,手指也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还是国内好。”他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能笑笑。 他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随口问:“回来了有什么打算?” “我在美国读的是电视传媒,现在在国内的电视台做实习主持。”我握着芬达,指甲不自觉地在罐子上抠着。 “挺好的。”他点了点头,不知道是恭维还是发自内心的。 “你呢?”我也装作不经意地问。 “老头子撒手不管了,我接了他的摊子,管理他留下来的公司。”他的表情似是无奈。他的眉宇间多了许多沉稳和淡定,原本就冷漠的他,现在似乎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发现我在他面前总是话最少。以前是怕说错,惹他生气,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正在我们聊的当口,李浩然也来了,抱着一只硕大的招财猫,看起来有点搞笑。 “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来晚了。”李浩然把怀里的招财猫递给潘向东。 潘向东抱着发财猫哭笑不得:“我们是搬家,又不是新店开张,你送发财猫干什么?” “上次小朵不是说想要么,放她的花店里招揽生意也好啊。”李浩然的话刚说完,小朵正好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那只招财猫,两眼放光地走了过去。 “哇!好漂亮啊,就放我花店里好了。”她抱着那只招财猫,爱不释手,母女俩有些地方还真想象。摸了一阵,她对潘向东嗔怪,“浩然可比你要细心多了!” “你生日时我不是也送了你一直想要的钻石手链么。”潘向东一脸委屈。 看着他们一家人这么幸福,我打从心底羡慕。 白露端着一盘堆得高高的古老肉从厨房走了出来,对大家喊道:“菜全部都做好了,吃饭吧!” 于是我们都放下各自手里的东西,往餐桌走去。 “这都是我和小朵做的,不好吃也不许抱怨,给我多吃点啊!”白露招呼着大家吃饭,俨然更像个女主人,大家忍不住笑。 “你这么说大家还敢吃吗!”李浩然故意奚落她,被白露瞪了回来。 4 “恭喜向东小朵搬新家!” 潘向东给大家倒了酒,大家举着杯子一起给潘向东全家道贺。再次聚在一起,时光仿佛倒回了还在读高中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多么无忧无虑,当时的那些小烦恼,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我疑惑地问:“龚柏泉怎么没来啊?” “我打电话给他,他现在居然在撒哈拉沙漠里。”潘向东吃了口菜,口齿不清地回答。 “啊?他怎么会在沙哈拉沙漠?!”我不解地睁大眼睛。 “你不知道吧小宇宙,柏泉现在可是有名的摄影师呢!”小朵笑着说。 “是吗!他居然当摄影师去了,我真完全没想到呢。”不过想了想,我又觉得摄影师这个职业还挺适合龚柏泉不羁的性格的。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子呢,我突然有点怅然。 “你当主持人了,我们更完全没想到呢。”小朵笑着说,“曾经的你多么内向啊,我们可完全想象不出来5年后的你,可以面对那么多观众,应对自如地播报新闻。” “呵呵。”我怅然地低下头。世事难料啊,如果五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那我也不会出国,现在的生活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啊。”白露也怅然地感叹道。 “你感叹什么啊,你就是个家庭主妇。”潘向东嘲讽她。 白露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家庭主妇怎么了?你可不要歧视家庭主妇!” 我在美国读书时,白露嫁给了她的大学老师,完成了她学生时期的梦想。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完晚饭,然后又喝了会儿茶,直到九点多大家才离开潘向东家。 “还住原来那里吗?”下了楼后,唐锦问我。 “嗯。”我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吧。”唐锦手里拿着车钥匙,对我说道。 我正想开口拒绝,却被李浩然抢先一步:“还是我送吧,我比较顺路。” 和唐锦坐一个车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李浩然的话,让我立刻获救。我赶紧说:“那我还是坐李浩然的车吧。” 唐锦望着我,沉默了下,点了点头说:“那好吧。”然后就打开车门,开着车离开了。 我坐着李浩然的车,也离开了小区。 坐在车里,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的心里有点压抑。我不得不承认,这五年来我都没有忘记唐锦。虽然我一度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他,可是再次见到他,我才知道我无法自欺欺人。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心里都清楚,我和唐锦是不可能的了。就算上帝给我们再多机会,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勉强只会带来痛苦和伤害。这个道理五年前我就深刻体会过了。 李浩然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悲伤的情感。我猛然发现,那是紫星的歌。清新带着一点点沙哑的嗓子唱着—— 当时我们都还懵懂 以为用力相爱就会有好结局 谁知回头才发现 感情就像手中沙 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 到家后,我对他说了声再见,便下车了。刚步下车,就听到李浩然叫我。 “向宇。” “嗯?”我疑惑地转过头,以为自己是落了什么东西。 谁知他微笑着凝视着我,对我说:“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他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很低沉,凝视着我的目光和平时不太一样。我楞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做反应,只能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他微笑着望着我走进楼里,当电梯下来时,我才听到他再次发动车子离开。 看到大家都过得那么好,我心里聊以*。能和大家再次高兴地聚在一起,我才确定我回来的决定是对的。 因为在国外有主播经验,所以在实习了一个多月后,我就转为了正式主播,开始独立地主持一档新闻节目。 台长就把新闻播报的工作交给了我,原本的女主播明明气得咬牙切齿,却还要佯装笑脸,嘴上说着无所谓。 这个社会本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虚与委蛇,谁都不能要求谁真心以待。这是我这几年在社会上学到的经验。 我的播报很成功,贯彻着我一贯明朗爽快的风格。台长很高兴,请电视台所有的人一起,说要给我庆功宴。 酒过三巡,我已经有三分醉,却又被同事们拖去了酒吧。我是主角,推脱不得,怕扫了大家的兴,就只要去了。 大家兴致很高,划拳、喝酒、聊天,热闹得不得了。我有点头痛,便端着一杯酒走到吧台边依着。 舞台上,有名穿着性感的女子,正依依呀呀唱着悲伤的情歌。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女子的脸,当我望着她的眼睛时,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中似的,酒杯从手里滑落。 我不会认错的,那是夏紫星! 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那禁锢着过去记忆的堡垒,一下子如不堪一击的沙堡般,轰然倒塌。往事如洪水般涌向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把我整得只能狼狈逃出国,而你自己会落得到酒吧来驻唱的结果!我以为她活得很潇洒,事业很顺利,完全没想到再次碰到她,她居然是这个样子。我想想中,她应该是耀武扬威地出现在我面前,奚落我当年灰溜溜地逃出国。我以为会这样…… 望着舞台上,为了生活,不惜卖弄风情的紫星,我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来的滋味。 服务生拿着抹布擦着被我倒出来的酒,才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不好意思。”我歉意地冲服务生点了点头。 “没关系。”年轻的服务生冲我微微一笑。 这时李浩然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看到我的脸色不太好,便开口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看到……”我转过头望向舞台,话说到一半却顿住了。舞台上的紫星已经离开了,换上了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在跳舞。 “看到什么了?”李浩然瞥了眼舞台,没有发现什么,疑惑地皱了皱眉。 “我刚才好像看到紫星了。”我开始不确定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导致眼花了。 “是嘛?!”李浩然听到紫星的名字,好奇地在舞台上张望的,但并没有看到她,神情似乎有点失望。 “可能是我眼花了吧……”我终究忘不了五年前紫星对我的伤害。叹了口气,我又问,“你现在还和紫星有联系吗?” “没有了,两三年没联系了。”李浩然喝了口酒,放下酒杯,抬起头望着我说,“不过她后来好像混得不好。” “发生什么事了?”那时候遭受了那样子的挫折,她都可以再次站起来,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年前紫星得罪了一个很有势力的人,被封杀了。之后就没法在演艺圈混下去了,后来也没了她的消息。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李浩然低着头,握着酒杯,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酒杯里的液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紫星可以说是替他实现了梦想的人,我想李浩然的心情一定很复杂。 “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有点感叹。世事无常,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就算今天再得意,我们也没必要笑得太畅怀。 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我便对李浩然说:“时间不早了,我有点累,想回家休息了。” “我送你吧。”李浩然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不用了,你和他们继续玩吧。”虽然和李浩然认识好几年了,但我们私底下并没有什么接触,所以我不想麻烦他。 “我也想回去休息了。”李浩然笑了笑,眼神中有种坚持。 我推脱不过,最后还是让李浩然送我回家。 第十四章 1 虽然已经是午夜,可是路上依旧川流不息。黑夜中,车灯变换闪烁着,就像一条流淌的星河,让人如坠云里梦里。 一路上,李浩然都跟我有说有笑的,我那些惆怅的思绪很快就在他的带动下,像是暴露在阳光下的水珠,迅速蒸发消失了。 以前我和李浩然总是隔着一段距离,虽然认识了很多年,但是一直都不是很熟悉。现在,我和他成为同事,朝夕相处,他在我面前展现了很多面。他对待工作的严谨认真,对待同事友好热情,为人幽默风趣。台里没人不喜欢他的。 而他也很照顾我,经常对我嘘寒问暖,工作上也经常鼓励我,让我倍感温暖。 车子很快就驶入了小区,李浩然停下车子后就熄了火,然后转过脸望着我。我愣愣地望着他,感觉他有话要对我说。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很深邃,让人捉摸不透。盯了我半晌,他开口说:“向宇,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很好啊。”我想也没想就回答。对我来说,他是个很好的前辈,也是个很好的朋友。 “那你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他接下去的话让我愣了半晌。 交往?! 他是说要和我交往!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李浩然,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对我怀着这样的情感。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把我当成朋友,或者妹妹。 “我不是个随意就开口说爱的人,但是只要我开口了,我就不会变。我会一心一意地只爱你一个人。”李浩然认真地对我说道,眼神和表情都非常的冷静,并不像是一时冲动说出的话。 “能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好吗。”李浩然的表白太突然了,我一下子还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怀有什么感情。 “嗯,我会给你时间,也不会勉强你的。”李浩然凝视着我,目光如水般宁静温柔。 “那,我上楼了。”我打开了车门走下车,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我的心脏压抑不住地怦怦直跳,这种感觉熟悉而恐怖。 我把李浩然跟我表白的事告诉了白露,征询了她的意见。她觉得李浩然成熟稳重又体贴,非常适合我,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我想了很久,最后答应跟李浩然交往。我想,我是累了,需要一个港湾,让我停下来休息。 李浩然也像他说的那样,非常照顾我,对我体贴入微。一开始是天天早上派花店的人给我送上一束花,惹得办公室女性一阵阵羡慕。后来是每天早上在我办公桌上放牛奶、三明治、蛋糕。办公室的女性都说我是行大运,捡到宝了。 渐渐的,我也习惯了李浩然对我的温柔和照顾。甚至在他的照顾下,我有点懒了。不过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很安逸,很舒服。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我想我会一直沉浸在这种安逸而幸福的气氛中。 台里有档访谈节目的主持人生病住院了,让我代她一阵子。而我接下的第一份工作,居然就是采访龚柏泉。 看着同事整理给我的资料,我感觉我完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资料。因为上面写的,和我认识的龚柏泉太不一样了。 资料上的龚柏泉穿越大江南北,横跨了大半个地球,深入不为人知的境地,为世人拍摄下旷世奇景。 资料上的他,性格孤僻乖张,不合群,不太好相处。看到最后,我都忍不住笑了。 “在笑什么?”编导小米看到我一个人看着资料傻笑,好奇地凑过来问。 “没什么,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我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哦,你打电话给龚柏泉,跟他约下采访时间吧。”小米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了。 拿起手机,望着资料上龚柏泉的照片,我却犹豫了。五年前,我亲手把他从我身边推开,不知道他现在还恨不恨我…… 犹豫了很久,最后我还是拨了他的电话。该来的是怎么都挡不住的。 电话响了很久,在我以为不会有人接时,却突然被接起。我楞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小宇宙吗?”电话那头传来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虽然有些变了,但我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是龚柏泉的声音。没想到他还存着我的电话。 “是我,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我尽量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声音,装作冷静地寒暄着。 “挺好的,你呢?”龚柏泉的语气波澜不惊,也让我的内心平静了许多。 “我也挺好。”我握着手机,因为紧张手心有点潮湿。这么多年了,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恍如隔日。 “现在在哪里?”他淡淡地问道。 听到他的语气这么淡然,我也坦然多了。恍然发现,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向宇,他也不是那个单纯执着的少年了。 “我回国了,在上海。你呢?” “我现在在埃及,下个月回来。” “回来的话能见个面吗?我现在代替人主持一个访谈节目,想采访你。” “行,等我回来联系你。” 简短地聊了几句后,我们便结束了通话。放下手机,我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次见面。 这次通话后,我和龚柏泉又聊过几次电话,每次时间都不长,互相慰问下,谁都没有提过去的事。似乎是刻意避开那段敏感而悲伤的往事。虽然那段记忆在时间的长河的冲刷下,已经慢慢淡去,但却在我们心底留下了无法揭示的伤口。我们刻意地逃避着,在阳光下如常人般微笑,而一到黑暗降临,却无可避免地被记忆的梦魇给吞噬。 在十月初的时候,我终于接到了龚柏泉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回来了。于是我和他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挂上电话,我的心情却非常的惆怅,我以为那些前尘往事早已像烟般消散,但其实他们还像摸不着看不见的黑色雾气,潜伏在我内心的深处,一到黑夜就会弥漫开来,包围我的肉体,禁锢住我的灵魂。 五年前,如果不是龚柏泉,我已经死了。 而现在的我,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其实五年前那个我在我自杀那天已经死了。 从电视台出来的时候,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正逢下班高峰,又是这样的阴雨天,马路上非常拥堵,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我开着车,龟速跟在一长排的车后,和龚柏泉约的时间早就过了,可是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 果不其然,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看屏幕,正是龚柏泉打来的。 “我已经到了。”电话那边的声音不紧不慢,波澜不惊。 “不好意思,堵车,我堵在半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呢。”我连连道歉,心里有点着急,可是前面的车纹丝不动。 “没事,我等你,你不要着急。”龚柏泉依旧是那么体贴,善解人意,反倒让我更加过意不去了。 挂了电话,前面的车流终于缓缓移动起来,可是速度依旧缓慢得让人心急。短短的二十公里路,一共花了我一个多小时。 赶到酒店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把车钥匙交给了保安,然后走进了酒店大堂。服务员带着我往大堂里走,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里,我看到龚柏泉安静地在那边坐着。看到我时,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冷不冷,喝两口热茶吧。”龚柏泉亲手给我倒了杯茶,一如以前般细心周到。 我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感觉浑身舒服多了。 “上菜吧。”龚柏泉对身边的服务员说道,服务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许久不见,龚柏泉看上去成熟稳重了许多,像一条沉淀下来的河,不再那么让人看得透了。 2 他见我望着他不动,笑了笑说:“你现在出门都要戴墨镜了。” 我摘下墨镜,无奈地笑了笑:“做个公众人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时候,我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我,怕生胆小,害怕被关注。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为什么我要做新闻这行。或许我讨厌那个懦弱而自卑的我,一直在寻求突破吧。 “我现在想见你一次也不容易了,都要拿工作当借口了。”他的语气略显责怪,但脸上依旧带着包容而温和的笑容。 他一直是这么的包容着我,一如五年前。如果年轻时候的我不是一心都关注着唐锦,或许我会发现龚柏泉的好。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已经不能回头。 “大摄影师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呀,要不是我联系你,你根本不会联系我。”我反唇相讥,不让自己落了下风。 龚柏泉摸了摸自己剪得碎碎地头发,笑着说:“我这几年走南闯北,去的都是很偏远的地方,有些地方连手机讯号都收不到。”他的头发不像五年前那么长了,理得短短的,碎碎的,皮肤也晒成了古铜色,很有男人味。 “那也不可能两年都在没讯号的地方吧?好了好了,你也不要敷衍我了。”我才不相信他的话。 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细细一看,都是我喜欢吃的菜。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心里一下子有点堵堵的,涩涩的,筷子拿在手里却抬不动了。 “怎么不吃?”龚柏泉似乎没有看出我的思绪,笑着给我夹了块鱼。 我咬了一口,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没出息。居然这么多愁善感,就像回到了从前的自己似的。 “你怎么这么瘦啊?以前的你都是胖胖的,肉嘟嘟的,肉都去哪了呀?是不是学人家减肥啊?”龚柏泉一边絮絮叨叨的,一边不停给我夹菜。 我才发现,其实他还是以前那个他,只是样子变了而已。 鼻子有点酸酸的,眼眶也有点热热的,我拼命往嘴里塞东西,可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吃出来。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把工作的事完全忘在脑后了! 最后采访稿还是用电子形式在网上发给龚柏泉的。 做龚柏泉那期采访的时候,场外围了很多人,都是龚柏泉的粉丝。有些甚至是从大洋彼岸,千里迢迢飞过来,特地为了一睹龚柏泉的风采的。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摄影师居然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甚至超越了一般的明星。 但是看了他的摄影作品后,我又很快的明白了过来,他拍的不是风景,也不是人物,是灵魂。直慑人心的灵魂。 采访很成功,最后统计出来的收视率很高,是这档访谈节目有史以来收视率最高的一期。当我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龚柏泉时,他人已经在耶路撒冷。 下班时,我接到了李浩然的电话,说是订好了餐厅,约我一起吃晚饭。 平时他约我吃晚饭,都是在电视台里等我下班,一起去餐厅。这次特地订了餐厅,打电话约我,让我感觉有点诧异。 按照李浩然给我的地址,来到西餐厅时,我却发现西餐厅一个客人都没有。服务员引我走进空无一人的西餐厅,里面没有电灯,就点了几支蜡烛。烛光映亮了店堂,头顶的水晶灯折射着水滴般剔透的光芒。 李浩然坐在店堂里,看到我站了起来,帮我拉开椅子。我坐下后,他才重新做回我对面的位置。 这时,有穿礼服的乐手一边拉着小提琴一边走过来,演奏的是《爱的礼赞》。悠扬而舒缓,让人如坠梦中。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隆重?”我微笑着望着李浩然,不明白他的用意。 “很特殊的日子,也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李浩然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随后,就有两个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过来,餐盘上盖着银色的盖子,旁边簇拥着许多粉红色的玫瑰花,如电影场景般唯美浪漫。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刻意精心的讨好我,我感动得都快哭了。 服务员把盖着银盖子的餐盘放在我们中间,李浩然打开了盖子,里面不是美味的料理,也不是精致的点心,而是一个小小的蓝丝绒的盒子。 他拿起那个盒子,打开,是一枚小小的钻石戒指,中间一颗心形的钻石,旁边如繁星般簇拥着一圈碎钻,璀璨动人。 “嫁给我吧,小宇。”他凝视着我,温柔地说道。 没想到他会向我求婚,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那个时候我没有机会。后来你又出现在我面前,成为了我的同事,朝夕相处。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淡忘过。我爱你,小宇。我想照顾你,守护你一生。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不让你感觉一点孤独。” 李浩然的表白是那么的动人,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嫁给我吧,小宇,我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后悔的。”他又再次哀求道。 我含着泪,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拿出戒指,跪在我面前,在我左手的无名指上套上了钻戒。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想李浩然是一个温暖的港湾,可以让我安心地休息。 订婚那天,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订婚宴布置得很隆重很浪漫,婚庆公司和酒店都是白露帮忙找的,她对这些不厌其烦。宴会厅里宾客云集,电视台里的好多同事都前来道贺。白露、潘向东和小朵,还有唐锦都来了,只有龚柏泉没来。前晚他已经打电话向我道贺,并告诉我他现在正在珠穆朗玛峰上,赶不回来了,他在电话里祝我幸福。那一瞬,我的鼻子酸酸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我不知道,向我道贺的他是什么心情。或许他早就已经走出来了,淡忘了对我的感情。 李浩然穿着白色的礼服,而我穿着月白色的真丝长裙,好多人拉着我们一起拍照。几个要好的女同事都说我走了狗屎运了,居然找到李浩然这么帅气又好的男人。那一刻,我觉得我自己好幸福。 同事们闹着要我和李浩然喝交杯酒,还倒好了香槟递给我们,我们推脱不掉,只好接过酒杯。 “那我们就喝一个吧。”李浩然端着酒杯,表情有点腼腆。 “嗯。”我微微的点了点头,感觉两颊微微发烫。 我们俩端着酒杯,胳膊交缠,身体几乎贴合在一起。李浩然凝视着我的眼睛,目光是那么的温柔,像一阵阵微风拂过我的心田。 蓦地,谁的手机响了起来,我受了一惊,手一送,酒杯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现场噤若寒蝉。 一股不祥的念头在我心底蔓延开来,我莫名地觉得脊背发冷,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3 唐锦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接起了电话,没说两句,整个脸色都变了。 我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挂上电话,唐锦望着我说:“柏泉十足从悬崖上摔下来,摔死了。” 我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住,还要李浩然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我。 “这不是真的!”我抓着唐锦的衣襟,逼视着他。不可能的,龚柏泉怎么可能死呢,前天还跟我打电话开玩笑呢,今天怎么会死了呢。不可能,一定是他们在跟我开玩笑! “是真的。”唐锦垂下了眼帘,表情无限哀伤。 我一阵晕眩,再也支撑不住,扑通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龚柏泉死前交给我的东西,他让我转交给你。”唐锦把一个小盒子交给了我,我默默地接过盒子,打开盒盖,看到里面是很多胶卷,还有一封信。 唐锦望着我,对我说:“其实当年给你们家一大笔钱,资助你出国留学的是柏泉,他一直隐瞒着你,因为他怕你不接受他的帮助。” 怪不得,怪不得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帮助过我们家的亲戚。我怎么那么笨,一直都没有想到呢。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抱着龚柏泉留给我的盒子,悲伤得痛不欲生。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这个真相,为什么连一个报答的机会都不给我。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我从盒子里拿出那封信,拆开信封,一行行遒劲有力的字,映入我的眼帘—— 小宇宙: 这些年来我一直走南闯北,但是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你的身影。虽然我总是独自一人,但是记忆力那个笨笨的呆呆的你,却一直都陪伴着我,不让我孤单寂寞。我时常想起你,想起以前的事。如果当初我能再勇敢一点,或许我就不会失去你。但我已经失去你了,永远的失去了你。 我祝福你,希望你一生都幸福。只是守护你的那个人不再是我了,这让我无限的惋惜。 我没有什么能够送给你的,只有这些年来拍摄下来的无数风景。我用我的方式,把整个世界都送给你。望你永远幸福、快乐。 永远爱你的龚柏泉 致我最可爱的小宇宙 看完整封信,我早已泪流满面。 有个人,你永远不会注意到他,但是他总是默默地陪伴在你身边。而当你转过身寻找他时,他却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生的遗憾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