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盛歌》 第一章 苏家盛歌 夜半子时,兰州城县令府邸。 卧房里传出阵阵惨叫,丫鬟们端着热水和吃食屋里屋外来回跑,一位中年男子反反复复在院子里走,焦急的目光不时望向那道半掩着的门,门内每传出一阵惨叫,他便急得来回跺脚。 “老天爷老天爷,求你保佑我家夫人平安度过这个难关。” 此人名叫苏有舟,是兰州城县令,而正在屋内不断传出惨叫声的,便是他正在妊娠的妻子何氏。 管家上前安抚:“大人,您别担心,兰州城最好的接生婆都在里面了,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您和夫人平日常常救济百姓、积善行德,老天定会保佑咱苏府的。” 苏有舟哪有心思将他的话听进去,心里头想的都是夫人能不能平安,虽说生孩子是女子都会经历的事,但夫人身体向来不好,之前生一个孩子就要了她半条命,这次,他真的担心这一折腾会不会出什么事。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屋内忽然传出婴儿的哭声,苏有舟转身便跑向屋子,刚来到门口,便被从里出来的接生婆拦了下来。 “夫人还好吗?”苏有舟急匆匆的问。 接生婆欣喜的点点头:“大人放心吧,夫人好得很,恭喜大人,喜得贵女。” 她说着,另一位接生婆便将用绵绸锦布包裹住的小婴儿抱过来,小孩很乖,望见生人不哭不闹,反而对谁都是笑嘻嘻的。 望着襁褓粉嘟嘟的小娃,苏有舟脸上露出掩藏不住的爱意,他小心翼翼的抱过孩子,并招呼几位丫鬟为他挡住风,生怕冷着怀里的小宝贝。 “哎哟,可真乖。”怀里的小娃望见父亲,就好像有意识似的,笑嘻嘻的朝他嘟嘟嘴,逗得苏有舟心头暖洋洋的,嘴角不停扬起,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老爷,夫人睡下了,她说让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得是招摇又好听些的。”一位丫鬟走了出来。 招摇又好听的名字? 苏有舟思索片刻,心中始终拿不定主意,他抱着孩子来到院子,就在月光洒在女娃脸上的那一刻,天空忽然飘过一道刺眼的白光,闪的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当众人再次睁开眼时,漆黑的天空逐渐变得明亮,太阳升起,与圆月一同悬挂于天,七彩祥云自天际而来,百鸟穿过浮云飞到苏府上空,整个兰州城,仿佛瞬间进入到了仙境之中,梦幻极了,热闹极了。 “百鸟朝凤,天降祥瑞,恭喜大人,喜得圣女!” 院子里的所有人纷纷跪下,声音整齐响亮,与此同时,七彩祥云在天空不断变幻,百鸟齐声献曲,无数彩色蝴蝶自八方而来,绕着苏有舟父女欢快起舞,花香飘满苏府,逐渐蔓延至整个兰州城。 苏有舟同样被眼前此情此景所惊到,但更多的还是喜,他满心欢喜的望着怀中笑盈盈的女儿,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鼻子:“以后,你就叫盛歌。” 十五年后 “狱古,顾名思义,就是地狱之谷,传闻狱古中藏有神兽,身高于天,体宽于海,形态各异,拥有毁天灭地之能,取其心骨,可解百毒,增修为,治疗世间一切疑难杂症,并且拥有将死人复活之功效。” 茶馆里,说书先生兴致勃勃的讲着故事,台下最中间的位置,一位红衣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的坐姿十分豪迈,一只脚踩在旁边的凳子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嗑着瓜子。 “瞎扯。” 一位男子拿着刚买的糖人跑进来,坐到女子边儿上,将糖人递给她一串:“盛歌,今天是中元节,父亲说一会儿早些回去,天黑以后就别再街上逗留了。” 苏盛歌抓过一把瓜子继续磕着,装作没听到他的话,苏亦然见她不愿理自己,便也没继续说什么,学着她的坐姿,悠哉悠哉的听着先生说故事。 “神兽心骨的功效取决于其生存年数,活得越久的神兽,其心骨就越有价值,例如,存活千年的神兽,其心骨便可为修炼者增加千年修为。” “你说那神兽身高于天,体宽于海,可若真如此,那为何从未听说有人见过那神兽。”一位茶客问道。 说书先生不慌不忙的笑了笑,道:“地狱之谷,那里可是人死后才会去的地方,而狱古神兽狱古神兽,那当然是生活在狱古中喽,活人怎么会看得见他呢。” “那传闻说这神兽的心骨可解百毒,增修为,复活死人,既然活人无法见到神兽,那自然无人能杀得了神兽,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说书先生淡定的饮了口茶,道:“活人确实是见不到神兽,但万年神兽可以修炼成人形,只要不被发现,他们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且生老病死对他们而言,并不存在。” “这么神奇啊。”盛歌听得入迷,她向来就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感兴趣。 神兽还能修炼成人,那人是不是也能变成动物,如果真的可以,她一定要把隔壁那帮熊孩子变成蚊子,然后用艾草追着熏,想想就很好玩。 苏亦然看出她的歪心思:“你还真当真啊,什么神兽,搞不好就是他瞎编的,就是要骗你这种无知少女。” 盛歌皱眉,毫不客气的踢了他一脚:“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相信它存在它就一定存在,你再敢泼我冷水试试。” “得得得,我不说了还不行嘛,不过,你能不能有点女孩的样子,看看你这坐姿,像什么样子。”苏亦然说着便一脚把她的脚从凳子上踢下去。 盛歌白了他一眼,重重的把脚抬回凳子上,仰着下巴大声道:“我就喜欢这样,舒坦!” “今天中元节,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鬼市。”忽然,隔壁桌传来声音。 鬼市?那是什么地方,听起来挺刺激的,盛歌立即安静下来,细细听着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 “那种地方可最好别去,邪着呢。” “怕什么,去年我家表叔去一趟,回来的时候拿来很多奇珍异宝,还有比碗口都大的夜明珠,卖了不少钱,现在不愁吃穿,日子过得可好了。” “那里面的东西不要钱吗?” “要啊,不过听他说鬼市里用的都是纸钱,咱在外边买个包子的钱,就能在里头卖多少奇珍异宝呢。” “可是我听说鬼市里卖东西的和买东西的都是鬼魂啊。” “你以为鬼市里就都是鬼啊,也有不少活人进去呢,戴个面具不就成了,谁也不认得谁,怕什么。” “那怎么进入鬼市啊?” “今夜子时,东大街的巷子尽头会有一个老头在那里摆摊,我在那里等你,记得带些银两,得换成纸钱。” 第二章 夜探鬼市 那两位茶客离开后,盛歌陷入了沉默,鬼市,她听都没听过呢,这些年父亲母亲对她保护得太好,就连平日出门都要让哥哥苏亦然贴身保护,生怕有谁会把她拐卖了似的,以至于她总是觉得目前的生活平淡得过于枯燥,总想找点乐子。 苏亦然自然也听到方才隔壁桌的对话,望着盛歌沉默思考的表情,他敲了敲桌子,直接打断了她的念想:“你想都别想,今晚哪儿都不准去,乖乖回房待着。” 苏亦然并不是死板无趣之人,相反的,这些年在他的“英明”领导下,盛歌跟着他做了不少在他认为刺激,但在盛歌眼中却幼稚无比的趣事。 比如,捅马蜂窝被叮得满脸包,爬到领居家的树上偷果子拿去卖钱被苏有舟打,扮成乞丐混进丐帮学打狗棍法,结果被人家帮主掉在树上挂了一整天,帮衙门抓坏人反被当做人质等等。 在苏亦然心里,虽然父母对盛歌的宠爱远过于他,但他却丝毫不会因此计较,反而十分疼惜这个妹妹。 玩是孩子的天性,但苏亦然的天性里有一条铁打不动的原则,就是要保护好盛歌,这是他身为哥哥的责任,也是他对妹妹疼爱的方式。 “哥~”盛歌轻轻握住苏亦然放在桌面上的手,压低声音撒娇,“我求求你了,你最好了。” 苏亦然被她的话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颤抖着肩膀把她的手推开:“这招没用,走,回家。” 说着他便站起来,放了些银两在桌上,然后像拎货物一样将盛歌从凳子上拎起来,带着她离开了茶馆。 随着日落,兰州城很快陷入无声的黑暗中,苏府后院,除了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还亮着灯,其他房间老早便熄灯歇息了。 突然,屋子的门轻轻打开,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 确定四周无人后,盛歌才放心大胆的走出房间,黑色的斗篷将那一身红裙严密的遮挡起来,她戴上帽子,弓着腰,依着墙,彻底与黑暗融为一体,踩着碎步朝后门跑去。 因为是中元节,府上的巡逻守卫不再如往常那般严密,盛歌很轻松的便从后门旁边的狗洞离开了苏府。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盛歌从拐角处探出头,望了一眼苏府门口的两位守卫,自豪的抹了抹鼻子:“哼,想拦我,再等八百年吧!” 亥时已过,空落落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冷风异常刺骨,狂风呼啸而过,发出凄惨空灵的声音,盛歌胆子不小,却也没多大,独自走在这样空无一人的路上,心中难免会害怕,走着走着便不知不觉加快脚步,小跑了起来。 终于来到东大街,盛歌躲在一根柱子后,望着前面不远处的窄巷,不时会有人从巷子里出来,怀中都抱着大小不同的包袱,一路掩掩藏藏的,看上去似乎很宝贝。 那位茶客所说的巷子,应该就是那里了。 想着,盛歌一路小跑穿过街道,因为她是偷偷跑出家的,难免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为了不让人发现县令的闺女大半夜出现在这种地方,她尽量的用斗篷帽将脸遮住,跟做贼似的一路躲躲藏藏。 盛歌刚走过拐角上,突然一个戴着斗笠的蒙面人与她正面走来,她来不及避开,便被那人重重的撞了一下肩膀,疼得她差些喊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再等盛歌回头想要讨个说法时,那位蒙面人早已不见踪影,她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揉了揉肩膀,走向窄巷深处。 这条巷子盛歌以前来过,不过当时是在白天,在她的记忆里,巷子里是有人家住的,但她走了很久,两边除了高大发黄的墙以外,一道门都没有,而且,这条路比她记忆里的长了许多。 这是要通到城外去吗? 盛歌正疑惑着,走在她前面的几位路人忽然让开道来往回走,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害怕了,不打算进鬼市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有什么好怕的。”盛歌在心中暗暗嘲了一句,并由衷的为自己的勇气敢到佩服,心情也逐渐放松了些。 前面再没人挡着,盛歌得以望见前方的景象:不远处便是巷子的尽头,墙边摆着一个摊子,摊桌的正中间摆着一盏烛灯,摊子两边立着两盏比人还高的黑白旗,旗杆上挂着许多形状各异的面具。 盛歌愈发好奇了,加快脚步跑了过去,摊子前面坐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头,因为刚才被旗子遮着,所以并未看到他,仔细打量此人一番后,盛歌忽然心头咯噔了一下。 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戴着一顶破旧的竹斗笠,他低着头,阴影下看不清他的五官,暴露在烛光下的那半边脸,白得跟死人一样,隐隐还能看见脸颊和下巴上类似尸斑的痕迹。 “鬼客符,一两银子一块符。”老头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完全不像是从人口中发出的。 盛歌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她紧张得吞了吞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愣愣的望着老头,好奇的心情瞬间就被恐惧给替代了。 这时,老头慢悠悠的抬起头,昏暗的烛光下,他那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显得愈发恐怖,眼周爬满了类似藤蔓的黑紫色印记,细细一看,竟是从眼睛里长出来的。 望着这张惊悚的脸,盛歌吓得后退了几步,此时此刻,她好想回家,可想想若是白走了这一趟,却又有些不甘心。 “算了,死就死吧。”盛歌走到摊子前,小心翼翼的问道,“老……老爷爷,鬼客符是什么啊?” 老爷爷,这比叫老板亲切多了。 老头慢悠悠的开口:“持鬼客符,才可进入鬼市。” “那我要一张。”说着,盛歌便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放到桌上。 老头抬手在银子上方拂过,一眨眼的功夫,银子就变成了一块银色令牌,他将令牌拿起,递给盛歌:“出来的时候,它就会变回银子。” 盛歌双手接过令牌:“我还以为这鬼客符是要买的呢。” 她本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那老头却笑了一声,道:“我只是守门人,放该进去的进去,不收钱。” 第三章 盛歌中毒 “守门人?”盛歌好奇的问,她从不以貌取人,见这老头似乎不是什么坏人,心中对他的畏惧便逐渐消失了些。 老头没理她的好奇,从桌下拿出一沓纸钱:“鬼市里不能用银两,要换吗?” “换!”盛歌一口气买了一沓纸钱塞衣服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已怀胎数月了呢。 “穿过墙就是鬼市了,进入鬼市后,你会听到五声钟响,第一声钟响就在你踏进鬼市的那一刻开始,你要在第五声钟响结束前离开鬼市,否则你就会死在里面。” “鬼市有鬼市的规矩,凡进入鬼市者,无论活人还是死人,都不可扰乱鬼市安宁,一旦有人找事,里面的阴兵便会将其当众斩杀,所以,为了鬼客们的安全,进入鬼市者必须戴上面具。” 说罢,老头一挥手,一桌子的面具展现在了盛歌眼前,她精挑细选了好久,终于拿起了一个青面狐狸面具,心满意足的与老头道别。 来到尽头,盛歌轻试着摸了摸墙,就在指尖碰到墙面的那一刻,挂在她腰间的鬼客符忽然闪了一下,与此同时,墙面似乎变得透明了一样,任由指尖来回穿梭也没有任何阻力。 “好神奇啊!” 盛歌感叹了一声,轻轻一跃跳进了墙里,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好像整个人掉到水里,在身子与水面交错的那一瞬间的感觉,并且没有任何的窒息感。 空中传来一声钟响,盛歌抬头望去,红色的月亮悬挂于天,枯树整齐排列在大路两旁,许多形似乌鸦的红鸟高傲的立在枝头,如同帝王般傲视着脚下的一切。 每棵树下都有一个摊子,摊贩穿着统一的黑色大褂,戴着高高的帽子,帽子前后分别挂着一条长至胸口的白布,完全遮住了脸。 鬼市里十分热闹,甚至比白日的兰州城大街还要繁华许多,来往的人都戴着面具,所有人都没有影子,有的人甚至走路都是用飘的,在盛歌看来这一切都十分有趣。 盛歌蹦蹦跳跳的转了大半个鬼市的摊子,满心欢喜的挑选了许多喜欢的首饰和玩物,三声钟响后,她来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停下:“老板,我要一个糖人。” “好嘞,姑娘要什么图案的?” 盛歌想了想,本是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却摸到脸上冰冷的面具,她拿出几张纸钱递给老板,道:“就画我脸上这个青面狐吧。” 老板接过钱,应了一声便低头制作,忽然余光瞄到了什么东西,抬眸一望,正好望见了盛歌腰间挂着的鬼客符,他立即将方才收的纸钱退还给她:“姑娘,我这儿的东西可不能卖给鬼客。” 盛歌疑惑:“为何?” 老板道:“活人是不能吃鬼市里的东西的,否则阴气缠身,容易将不好的东西带出去。” 盛歌收回纸钱,遗憾离去,其实她也不是很吃,只是单纯好奇这鬼市里的东西和外边卖的,味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但既然那老板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也不想以身犯险,要是真被邪祟缠上可就不好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类似野兽咆哮般的怒吼,震耳欲聋,盛歌吓得一下子停住脚步,紧接着,大地猛地震了一下,她整个人被颠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什么情况! 盛歌伸着脖子往前望去,一阵风吹过,她隐约听见耳边传来脚步声,很快出现又很快消失,灰尘迷得她的眼睛一阵刺痛,她抬手想要揉眼,却发现怀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包袱。 盛歌好奇的打开包袱,里面竟装着一个女子的人头。 “啊!”盛歌吓得心头一颤,拼命的想要将包袱丢出去,可无论她怎么用力,手中的人头根本甩不掉,停下来一看,双手不知何时竟已被头发紧紧缠住。 “救命啊!”盛歌吓得就差哭出来了,她望向旁边路过的鬼客们,希望他们可以帮助自己,可无论她怎么喊,那些人仿佛看不见她一样,直径绕过她离开。 盛歌一转眼,只见周围的摊贩们正齐刷刷的望着她的方向,她以为有救了,急忙大喊:“救命啊,帮帮我!” 然而,那些摊贩们就好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吓得收摊离去,鬼客们也着了魔似的一起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热闹的鬼市大街,刹那间变得安静无比。 “别啊,这儿还有个人呢!救命啊!”盛歌不停的喊着,直到最后一位鬼客离开后,她才绝望的安静下来。 手里的人头突然颤抖起来,盛歌感觉双手已经不受控制,抱着人头慢慢靠近自己的脸,她吓得大哭,就在距离她的脸不到一拳距离的时候,人头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红色的眼睛,瞳孔散发着黑色的轻烟,就在睁眼的那一刻,第四声钟声响起,盛歌晕了过去,紫色的细藤从那眼睛里生长出来,顺着人头的轮廓一直长到盛歌的手上,不停向上蔓延。 苏府 “盛歌,盛歌,你可千万别吓娘啊,盛歌……”苏亦然背着盛歌冲进院子里,苏有舟和妻子何氏紧随其后。 “我都说了让你别去,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啊!”苏亦然边跑边骂,但语气里却无半分责怪之意,反而尽是满满的担心。 苏有舟一边搀扶何氏一边训斥儿子:“盛歌向来好奇心重,她知道鬼市这地方就一定会去,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和你娘说!” 苏亦然没功夫解释,他加快脚步跑到盛歌卧房,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床上,丫鬟立即端来热水为她擦去身上的冷汗,大夫也赶来查看盛歌的情况。 “我哪知道她胆子那么大,竟真敢一个人去。” 苏亦然也很后悔,他原以为盛歌会去求他一起去的,便一直在等着她,直到丑时都没睡,没等到人,他以为盛歌只是一时兴起,这才安心睡下,谁知今早去叫她起床,才发现屋里早就没了人影。 何氏抹着眼泪哭道:“这事也不怪然儿,盛歌这孩子向来执拗,她想做的事,即便你我挡着不让,她也会想办法另寻他路的。” 苏有舟方才正在气头上,现在缓过些来,也觉得刚才对儿子说话的语气太过严厉了,正当他要说什么,大夫走了过来。 第四章 百鬼夜袭 “苏大人,苏小姐脉搏微弱,呼吸时断时续,寒气太重,再加上她身上那些奇怪的紫藤,这种情况在下从未见过。” 苏有舟急问:“大夫,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救盛歌?” 大夫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道过谢后,苏有舟便让苏亦然送大夫离开,何氏扑到床边,颤抖着握住女儿的手,忍着眼泪不停的轻声唤着“盛歌”。 苏亦然将大夫送到门口,转身刚要进去,便望见路上站着一位白胡子老头,细细一看,竟是昨日在茶楼看见的那位说书先生。 “爹,娘,有人说他可以救盛歌!”苏亦然急匆匆的冲进屋子。 苏有舟与何氏连忙过去,没等他们问,便看见一位白胡子老者从苏亦然身后走了出来。 老者目光清淡,一身白袍,手持拂尘,一眼望去给人一种充满仙气的感觉,他走上前,微笑道:“在下道号长生,我有一法可救令千金。” 一听这话,苏有舟立即邀他进屋,着急问道:“不知道长有何良方?若真能救我家盛歌,我愿意用我这条命来换。” “苏大人平日积善行德,百姓对大人极其爱戴,大人的命,可珍贵着呢。”长生道长抚了抚胡子,接着道:“我这儿有一瓶药,可以救苏小姐的命,但此药药性极烈,若小姐扛不过便是一死,若是扛过了,那她余生便要在修炼中度过。” “修炼?”苏亦然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位说书先生果然不简单。 长生道长道:“苏小姐中的是阴毒,此毒本是为狱古祭品所准备的,可苏小姐误碰祭品,便被那祭品将毒转移到她的身上,要解此毒唯一的办法便是洗髓。” “洗髓?”一听就很疼,何氏心中一揪,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 道长点头道:“若是苏小姐能够扛过这洗髓之痛,便能平安醒来,但因此药药性极烈且难以与人融合,所以,小姐醒来后必须得靠修炼来稳定药性,直到她的身体与药完全融合为止。” 苏有舟追问:“敢问道长,融合需要多久?” “短则十年二十年,多则一生。”道长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黑瓶放到桌上。 苏有舟思索片刻后立即答应了:“好,那便有劳道长了。” 长生道长拿着药来到床边,苏亦然抢他一步将盛歌抱起,小心护着她的头,伸手望着他:“道长,我来喂吧。” 长生道长轻轻一笑,将药递给他,打开药瓶,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苏亦然忍着恶心将药倒进盛歌嘴里,他离得近,看得也清楚,那药瓶虽大,但里面却仅仅只有一滴暗蓝色的药液。 喂完药,苏亦然将盛歌小心放下,为她盖好被子,将药瓶还给道长。 “这瓶子你留着吧。” 苏亦然看了一眼瓶子,他不是很喜欢,但这瓶子上的花纹他从未见过,属实有些新奇,想着盛歌应该会喜欢,毕竟这瓶子里曾装过救她命的东西,于是他道了声谢,便将瓶子收好。 “啊!”盛歌突然发出尖叫,屋内众人连忙围过去,道长将想要到床边去的何氏拦下,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凌厉起来,警惕的望着床上不停颤抖的盛歌。 “道……道长,盛歌这是怎么了?她这个样子,是不是还没好啊,她会不会……”何氏急得已经快要说胡话了,腿软得险些摔倒,苏有舟便让丫鬟将她扶到一旁去休息。 盛歌不停的在床上翻滚尖叫着,她的力气变得异常大,床褥很快就被她撕裂,棉花满屋子乱飞,随即,一股黑气从盛歌身体里钻出来,以极快的速度飞出了屋子,长生道长想将其消灭却为时已晚。 盛歌安静了下来,她倒在棉花堆里,衣服已被汗水浸湿,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身上的紫藤也消失了。 苏有舟父子跑去查看,见盛歌已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才得以落地。 “道长,刚才那股黑气,是什么东西?”苏亦然来到长生道长身旁,小声问道。 道长见他目光清澈,便想起方才他喂盛歌药时的模样,脸上逐渐露出淡淡的笑容,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也为他此刻严肃的表情添了几分柔和。 “阴气。”道长说完,忧心忡忡的望着那股黑气消失的地方,脸上逐渐浮现担忧的神情。 苏有舟让下人收拾出一间上好的客房给长生道长休息,一来是为了表达感谢,二来也是为了让他能够更好的治疗盛歌。 晚饭后大伙便各自回屋,苏亦然听说野味大补,便叫上几位伙伴一起去山上打猎,想等盛歌醒后做给她补身体。 天色很快暗下,大雨毫无征兆的瓢泼而下,乌云遮住了云,大地仿佛瞬间被一块黑布给遮挡住,冷风肆意狂吹,将挂在屋檐上的灯笼打进水洼里,屋顶的瓦片不断被风掀下,碎了一地。 乌云深处传来空灵的哭声,不断逼近苏家的方向,在空中旋转回荡着。 长生道长冲出房间,望着天空隐藏在乌云中的团团黑气,突然脸色大惊,他挥动拂尘,将苏府用结界保护起来。 苏府的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出来查望。 苏有舟与何氏跑到盛歌屋里,见她没事,便又急匆匆的跑去了长生道长的院子。 “道长,这是怎么回事?”苏有舟问道。 长生道长叹了口气:“是今日的那股阴气招来的小鬼,苏府今日,恐有大劫。” 大雨瓢泼,惊雷滚滚,数不清的黑色气团如同乌云般覆盖住了整个苏府上空,无数小鬼不停的撞击着结界,很快,透明的结界就被撞开一条白色裂缝,黑气从裂缝席卷进来,突然苏府剧烈震动了一下,所有人都被震倒,结界瞬间破了。 长生道长挥动手中拂尘抵挡黑气靠近,但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顾及到所有人,只能勉强护住身后的苏有舟夫妇,很快,苏府的下人们便被小鬼吸走精气而死,鲜血混合着雨水将偌大的院子染得鲜红。 “盛歌,我的盛歌。”何氏突然想起还在昏迷中的盛歌,转身便要走。 长生道长拦住她:“你现在过去太危险了。” 正在道长说话间隙,一团黑气朝着三人的方向迅速飞来,苏有舟来不及提醒,一个跨步挡在道长身前,黑气钻进他的身体里,很快吸走了他的精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苏有舟便成了一具干尸。 第五章 盛歌拜师 “相公!”何氏顿时慌了,连忙上前抱住已经断了气的丈夫,一个劲的痛哭。 望着苏有舟死不瞑目的模样,长生道长的手轻轻颤抖了起来,心里酸楚无法形容,他握紧拂尘,奋力一挥,将空中朝着他们飞来的黑气尽数消灭。 正在此时,之前钻进苏有舟身体里的黑气飞了出来,直接进入何氏的身体,道长急忙运气挽救,但却为时已晚。 “盛歌,然儿,我的孩子……”何氏狰狞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咽了气。 空中不断有黑气袭来,无数恶鬼的哭声不断逼近苏府,团团黑气如同乌云般压了下来。 长生道长将苏有舟夫妇搬进屋里藏好,随后便跑去盛歌的屋子,推开门,一位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站在屋里,怀中抱着还在昏迷的盛歌。 “快走。”长生道长简单说了一句,随后领带黑衣人一同离开了苏府。 随着日出,雨停了,盛歌迷迷糊糊听见耳边传来鸟叫声,她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淡淡的青草香顿时让她有了精神,睁开眼,刺眼的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里撒下,照在脸上暖暖的。 盛歌坐起来,望着四周浓密的树林,一时间竟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她轻轻掐了自己一下,很疼,这不是做梦。 “我怎么在这儿啊?”盛歌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位白衣老头正朝她走来。 “睡得可好?”长生道长问道。 待他走近后,盛歌才看清他的模样,这不是那天在茶楼讲故事的说书先生吗? “我这是在哪儿啊?”盛歌想起来自己在鬼市被那颗人头缠上,然后就没了意识,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忽然心一沉,“莫不是我已经死了?” 长生道长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轻轻一笑道:“你没死,这里是清平山。” 盛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和灰尘,问:“清平山,我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记得我不是在鬼市吗?” 道长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盛歌:“你中了阴毒,是我救了你,但你身上的阴气招来了小鬼,苏家已经……” 盛歌顿时感觉一阵惊雷在头顶响起,震得她的脑子一时间一片空白,她努力抑制住发软的双腿,声音有些颤抖:“苏家,苏家怎么了?我哥呢?我爹我娘呢,他们现在在哪儿?你说话啊!” 长生道长没说话,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 盛歌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苦笑道:“老头,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编这样的鬼话来骗我,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家了,我爹我娘我哥还在等着我呢!” 说完,盛歌转身就要往山下走,她明明记得那天晚上他们一家人还坐在一起吃饭呢,哥哥还说要带她去打猎,她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想送给爹娘呢,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不可能,一定是这个老头在忽悠她,不管怎么样,她都一定要回家看看! 长生道长轻轻挥袖,一股白光忽然出现在盛歌前面,死死的挡住了路,没等她绕开,白光逐渐变成一面镜子,镜子里出现了昨天晚上苏家所发生的一切。 血腥味扑鼻而来,镜子里传出凄厉的鬼哭声和惨叫声,看着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逐渐被鲜血染成另一幅场景,目睹父亲被吸光精气变成干尸,以及母亲临死前口中还念着她和哥哥的名字,所有的画面如同无数支无形利箭,一次次的戳进盛歌的心里。 白光慢慢收缩消失,盛歌瘫软跪到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心里无数的懊悔与自责:“都怪我,如果我听哥哥的话乖乖待在家不去鬼市,就不会发生这种事,爸妈就不会死,都怪我,都怪我,啊!” 长生道长不知该说什么,思索良久,忽然道:“你可否愿意拜我为师。” 盛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不明所意的望着他。 长生道长走上前来:“你可否愿意拜我为师,为你爹娘报仇。” 报仇? 盛歌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问:“你都打不过那些东西,我拜你为师,你能把我教的比你更厉害吗?” 长生道长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他哭笑不得的望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小丫头,道:“我会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你,至于能否变得更强,就要看你自己是否有这变强的心。” 盛歌暗暗低下头,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她要报仇,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些毁她苏家、杀她爹娘的小鬼付出代价! 盛歌爬到长生道长面前,端正的跪下,声音清脆而响亮:“弟子苏盛歌,拜见师父!” 长生道长欣慰的点了点头,他隐约看得到眼前这个小丫头,那双富有灵气的眼睛里炯炯燃烧的火光,她的坚定和善良,几乎都能从那无畏的眼神中解读得到,她的骨子里,好像拥有着一种令人钦佩而畏惧的气势。 “出来吧。”长生道长对着空气喊了一声,紧接着,一位少年从道长旁边的参天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少年穿着一身破旧的蓝袍,蓬乱的头发并未遮盖住他稚嫩清秀的脸,阳光似乎为少年的脸蒙上一层薄雾,使得那英气的五官更加精致立体。 这人长得可真好看,比苏亦然还好看! 盛歌心中暗暗赞叹。 少年来到长生道长面前行了个礼:“师父。” 道长应了一声,看向盛歌介绍道:“他叫尧泽,你可以叫他阿尧,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向他请教。” 盛歌礼貌的朝尧泽一笑:“阿尧,好听又好记,我叫盛歌。” 尧泽只是点头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长生道长交代尧泽带盛歌认认山上的路后便离开了,尧泽走到盛歌面前,从身后拿出一副面具递给她,平淡的语气里似乎掺杂着些许害羞:“你的东西。” 盛歌接过面具看了一眼,这不是她进鬼市的时候戴的那副青面狐狸面具吗? “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盛歌望着他问道。 “捡的。”尧泽被她看得有些脸红,连忙别过头去,轻描淡写的丢下两个字后便往山上走,“跟我来,我带你去认路。” 第六章 招摇剑法 盛歌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跟着尧泽走了大半个山,认了两条可以下山的路,一条大路,一条小路,小路藏在草丛里,除了长生道长和尧泽没有别人知道,大路则是平时猎户上山打猎时会走的,他们下山也只能从大路走,尧泽特地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从小路走。 “阿尧,为什么小路不能走?”盛歌好奇的问。 尧泽道:“小路陷阱多,走错一步就有危险,陷阱的位置也只有师父知道。” 跟着尧泽走了很久,盛歌逐渐被树林中的风景所吸引,悲伤的情绪也很快消退了许多,她的步伐开始变得有些欢快,蹦蹦跳跳的在尧泽身旁跑来跑去,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了一个小木屋。 木屋藏在树林中,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三面围着竹栏,院子里有个石桌,院子的一角有个小圈,里面养着几只鸡鸭。 “到了。” 尧泽领着盛歌走进院子,长生道长端着三碗面从屋里走出来,招呼他们过去。 “赶紧吃,吃完练功去。”道长说完便自顾自的开始吃面,盛歌心中千百万个疑惑,这个师父看起来不是很靠谱的样子,虽说她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但这个院子,难不成就是他们的宗门? 一顿饭后,盛歌才想起来问:“师父,我住哪儿啊?” 长生道长指了指最中间的屋子:“那间,你跟尧泽一起住。” “什么!”盛歌差些跳了起来,虽说她性格豪迈不羁是不错,但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子吧,跟男子同一屋子睡,即便尧泽长得再好看,这样做实在是有失礼节啊! “这段时间就先让尧泽教你最基本的运气,等你练得差不多了,我再教你别的。”长生道长似乎早就猜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并未有任何解释,说完便离开了院子,留下盛歌和尧泽二人大眼瞪小眼。 收拾完碗筷后,尧泽便在院子里教盛歌如何运气。 “阿尧,什么是运气啊?”盛歌没忍住问了一句。 尧泽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运气分为两种,内气与外气,内气也称内息,内息稳力则稳,内息乱心则乱,想要修炼事半功倍,平复内息是重中之重的,而外气,就是在内息稳定的前提下发出的实体性攻击。” 说着,尧泽抄拳打向远处的一棵树,只见一道白光从他手中飞出,很快打中了树干,树叶飘落了一地。 “哇,阿尧你好厉害啊!”盛歌跳起来,一个劲的鼓掌赞叹。 阿尧轻咳一声,有些害羞的低下头,盛歌模仿着他的动作朝前挥拳,试了几下后问尧泽:“阿尧,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得跟你一样厉害啊?” 尧泽的表情忽然有些失落,他摇摇头,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并不厉害。” 盛歌看得出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但他不愿说她也不会问。 练了整整一天,盛歌疲惫不堪的躺在院子里,望着漫天的繁星,心里逐渐涌上一股酸楚,她好想父亲母亲,方才在镜子里的画面中,她并未看见哥哥苏亦然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是否安好。 苏亦然从屋内出来,远远的便望见盛歌望着夜空发呆,他轻轻走过去:“屋子收拾好了,累的话就进去休息吧。” 说完他便坐到盛歌身旁,静静打坐。 盛歌坐起来,问他:“阿尧,你也是师父的徒弟吗?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师兄啊?” 尧泽轻轻摇头:“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盛歌问着便朝他坐近了些。 尧泽看了她一眼,道:“我是道长捡来的,但他不愿让我叫他父亲,所以就只能叫师父。” 没人会喜欢被同情的感觉,盛歌深刻的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未追问他的身世。 盛歌想起今日尧泽一拳便隔空打中了那棵大树,心中不由的觉得佩服,虽说这招对修炼之人而言不足为奇,但她毕竟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场面,总会多些好奇,便笑盈盈的凑近问:“那师父是不是教了你很多东西啊?” 尧泽表情闪过淡淡的失望:“没有。” 他说完,没等盛歌再问什么便起身离开,盛歌打了个哈欠,练了一天她也累了,便跟着尧泽一起进屋。 屋子不大,屋里仅有一个圆桌和一张足够三人共枕的石床,床上整齐的铺好了被褥,中间隔着一根圆木做成的楚河汉界。 尧泽指着一半的床说:“你睡那边。” 盛歌注意到,另一半的床没有被子,只有一张冰冷的草席,忙问:“你的被子呢?” 尧泽没有回答她,走到床边倒下便睡,盛歌走到自己的那一半床旁,将折叠整齐的被子展开,翻身睡到了靠近圆木的位置,将一半的被子盖到了‘隔壁’的尧泽身上。 “被子那么大我一个人也盖不了。”盛歌说完便翻身背对着尧泽,很快便睡着了,尧泽没说什么,安静的嘴角扬起一丝憨憨的笑意,轻轻挥手熄灭了屋里的灯。 七天后,在尧泽的陪伴下,盛歌再次回到苏府。 苏有舟作为前兰州城县令,品行端正为人清廉,深受百姓爱戴,苏家发生惨案,新上任的县令也在百姓们的请命下将苏府打扫干净,并苏家大门上贴上封条保护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 盛歌在一间屋里找到苏有舟夫妇的尸体,多亏长生道长将其藏起来,才没被那些恶鬼吃掉,她将尸体带到清平山,找了个风水较好的位置埋下,跪在父母坟前,盛歌更加坚定了报仇的决心。 她开始没日没夜的练功,在尧泽的悉心教导下,不到半年的时间,盛歌便熟练的掌握了运气,从可以隔空打断远处两人粗的大树,到随意带动风向为她所用,再到如今能够轻松打中视线里看得见的所有东西,她的进步令长生道长叹为观止。 清平山风景优美,盛歌没事便会拉着尧泽一起到山顶看风景,清晨,随着日出,自远方飘来的浮云将山顶笼罩起来,犹如进入到了仙境当中;午间,站在山顶上,可以俯瞰脚下不远处的整个南阳城的繁华;夜晚,即使不用抬头都能一览浩瀚天际的绚烂繁星。 望着成群的候鸟飞向北方的皑皑雪山,再从那片白色天地飞向南方的温暖四季,年复一年。 盛歌每天的任务除了练功就是打坐,长生道长给她下了一道死命令,她每天都必须打坐三个时辰,打坐的时光枯燥而无趣,好在有尧泽陪着,从刚开始的好动和不耐烦,盛歌逐渐能够静下心来,内息也在不断提升和稳定。 一年之后,长生道长开始教盛歌如何使剑,她的第一把剑是尧泽用木头做的,虽然外观不是很好看,但盛歌却十分宝贝,就连睡觉都要把剑放在枕边一睁眼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盛歌领会能力很强,再复杂的剑法,长生道长只需教一两遍,她便能记住所有动作,只是,因为对剑并不熟悉,所以每一招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就成了另一套奇奇怪怪的剑法。 因为每一套剑法的动作盛歌都牢记在心,所以,她便自作主张将道长教的三套剑法进行拆解再重组,形成了另一套杀伤力更强的剑法。 盛歌还特地为这套‘自创’剑法取了一个霸气的名字:招摇剑。 剑法招摇,行势霸气,难功难防,疾势如影,用剑时配合外气一起,甚至眨眼间便可将敌人一剑毙命。 第七章 尧泽的身份 长生道长虽对这种做法尤为不满,但也拿盛歌没办法,想着只要她每天乖乖打坐,她要做什么也就任由着去了。 奇怪的是,对于尧泽,长生道长却什么都没有教给他,盛歌多次想问,但二人都避之不谈,久而久之,她便不再对这事感兴趣了。 日复一日的练功和打坐,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清平山风景虽美,但重复的生活让盛歌逐渐感到枯燥,坐在山顶,望着山下热闹繁荣的南阳城,盛歌心里突然兴起一个念头:她想下山去看看。 尧泽抱着几个果子走到她旁边坐下,静静的陪着她。 盛歌凑到尧泽耳边,小声问:“阿尧,你想不想下山?” 三年了,如今的盛歌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没了天真与稚气,清秀的脸上多了些许柔媚勾人的韵味,灵动的大眼睛仿佛装进了漫天的星辰大海,虽不及倾国倾城之颜,却也美得令人心醉。 尧泽耳朵一红,喉结上下动了动,他递给盛歌一个果子,轻轻别过头去。 盛歌早就习惯了,每次她一靠近尧泽,他的脸都会变得通红,但他越是害羞,盛歌就越喜欢逗他,所以常常故意靠到他耳朵边说话,看着他害羞又略带惊慌的表情,她就觉得很可爱。 “我想下山去看看。”盛歌不再逗他,语气变得认真了起来。 尧泽沉默许久,转头望了她一眼:“我陪你去。” 盛歌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回应,表情愣了愣,转而欢喜的看向尧泽:“真的吗,你愿意陪我去?” 他只是嗯了一声,漆黑的眸中隐约流露出令人难解的情绪,他低下头,咬了一口果子,不再去看她。 盛歌心情大好,立即就去跟师父说她想下山,长生道长先是反对,但也扭不过她的软磨硬泡,盛歌答应日落前必定回到清平山,他才勉强同意,并悄悄嘱咐盛歌,一定要保护好尧泽。 南阳城离清平山不远,下山后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进了城,盛歌时刻谨记师父的嘱咐,生怕尧泽走丢,便一直拉着他的手,时刻不敢放松。 中秋节刚过,南阳城还沉浸在节日的喜庆当中,街头巷尾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逛了一会儿,二人来到路边的茶摊歇息,盛歌望见不远处有个卖糖人的摊子,她交代尧泽在原地等,随后蹦蹦跳跳的朝摊子跑了过去。 盛歌刚走没一会儿,忽然一位穿着艳丽的年轻女子走到茶摊,坐到了尧泽身旁,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就像是在审视什么货物。 尧泽淡定的喝着茶,看都没看她一眼。 “公子模样好生俊俏,什么名字啊?”女子语气中带有些许挑逗之意。 尧泽依旧头也不抬的喝着茶,似乎根本看不见她。 女子忽然伸出手,就在快要碰到尧泽脸的时候被他给躲开了,她忽然一笑,见尧泽穿着破旧,便道:“我叫夏舒橙,南阳夏家的千金,公子可愿跟我回府,本小姐可以让你以后的日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夏舒橙才刚说完,忽然一位红衣女子出现在尧泽身后,速度之快令她不由一惊。 盛歌递给尧泽一串糖人,朝他伸出手:“我们走。” 尧泽握着她的手站起来,夏舒橙使了个眼神,身后的随从立即上前将二人围住。 “想走?”夏舒橙一脸不屑的望向盛歌,“他,本小姐今天要了,如果不想死得太难看就滚一边儿去,要是我心情好的话,到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让她滚?笑话! “谁死还不一定呢!”盛歌阴笑一声,只见她抬手一挥,一道红光从掌心飞出,瞬间便将周围的随从打飞在地,夏舒橙反应很快,翻身后退躲过了红光的攻击。 盛歌拉着尧泽跑出茶摊,没走几步就被从四面八方出来的持刀壮士们围住,她将尧泽拉到身后,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有我在,我保护你。” 夏舒橙上前来,声音极其冷傲:“杀了那个女的,可别伤着那位公子,我要当我的夫婿。” 夏舒橙说完便退到一旁,壮士们一拥而上,盛歌一边护着尧泽一边躲避着不断挥来的剑,尽管她能使用外气进行抵挡,但毕竟对方人数众多,她很难一一躲过,很快,身上便被砍出多道刀痕。 “阿尧,看来以后出门得给你戴一副面具了,不然,谁知道你这张脸还会招来多少烂桃花。”面对如此困境,盛歌还不忘调侃,尧泽害羞一笑,突然脸色一惊,他用力将盛歌拉到怀里,顺势转身,冰冷的剑划过他的后背,暗蓝色的血从伤口里喷射而出。 “阿尧!”尧泽晕倒了,盛歌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紧紧将他抱住,一低头便看见满地的蓝血。 尧泽的血,怎么会是蓝色的? 壮士们立即停住了攻击,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望着俩人,站在一旁的夏舒橙脸色立刻就变了,她跑上前来,望着已经晕倒了的尧泽,表情逐渐变得异常激动。 “狱古神兽,万年的狱古神兽!” 忽然一阵怪风席卷而来,所有人都被灰尘迷了眼睛,等他们再次睁开眼时,盛歌与尧泽二人早已没了踪影。 长生道长及时出现将二人带走,回到清平山后,盛歌本想为尧泽处理伤口,但脱下衣衫后竟然发现,尧泽背上的伤口已经自行愈合,只是背上留下了一道很长的黑色刀疤。 长生道长走进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尧泽后便离开了,盛歌跟在他身后,问:“师父,方才我听见那夏舒橙说阿尧是狱古神兽,是真的吗?” 长生道长没说话,惆怅的叹了口气。 盛歌又问:“那日你在茶馆里说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师父,你倒是说话啊,阿尧会不会有事啊?” 走了很久,长生道长忽然停下,望着山下摇曳的火光:“阿尧确实是狱古神兽幽冥青狐,五年前,我在一处洞穴里遇到刚刚变成人形的尧泽,那时候他还很小,什么都不懂,为了躲避一些人的追杀,我带着他来到清平山,将他养大,不到两年,他便长成了少年模样。” 长生道长转身看向盛歌,问:“盛歌,你还记得三年前,我在茶馆里说的故事吗?” 盛歌点头,她当然记得。 “如今,尧泽身份暴露,想必当年那些想要杀了他取得心骨的人,很快便会开始有所行动了。”道长转身,望向山下逐渐靠近的火光,“盛歌,你拿着这块令牌,到北都找长家当家人,他会帮你,从小路走,令牌后边刻着陷阱的位置,切记,一定要保护好尧泽。” 长生道长说着便将一块铜色令牌递给盛歌,随后挥动拂尘,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 山下的火光很快逼近,数不清的黑衣人抬着火把朝山上跑来,看着长生道长渐行渐远,盛歌忍着心酸含泪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阿尧,你要等着我,我会回来接你的!” 第八章 枯骨剑 盛歌跑回木屋,尧泽已经醒来,她来不及解释,带着尧泽从小路逃下了山,走出很远后,当他们回头看向清平山的方向时,山上早已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在路上,盛歌把情况跟尧泽说明,二人很快来到南阳城,本想找家客栈休息,但城中突然出现许多持剑修士。 盛歌无意中听见他们的对话,才得知这些人是要去清平山,果然如长生道长所说,尧泽身份暴露后,那些想要获得神兽心骨的人,都会开始有所行动。 南阳城是不能待了,盛歌在路边买了些干粮后便带着尧泽离开,路过城门时,盛歌无意间瞟了一眼告示栏,竟发现上面贴着追查她与尧泽的画像,赏金高达一万两。 站在前面的男子一转身便看见盛歌,他对照了一眼告示栏上的画像,立即拔出身后的剑,大喊一声:“快来人,他们在这儿!” 散落在周围的修士纷纷拔剑朝着二人跑来,盛歌一脚将那位大喊的男子踢飞,拉着尧泽跑出了城,因为对城外的环境并不熟悉,所以盛歌也不知道方向,就一个劲的乱跑。 跑到一片石林中,盛歌本想找一个茂密些的草丛躲进去,她拉着尧泽往草丛里一跳,突然脚下一空,两个人同时掉进了藏在草丛中的洞穴里。 洞穴很深,这么毫无征兆的摔下来,盛歌疼得差些喊了出来,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同样是从高处摔下,尧泽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很快便重新站起来,将盛歌扶到一旁的石壁边休息。 这么一折腾,盛歌的内息十分混乱,好在那些修士们似乎也不知道他们掉进了这里,洞里也还够安静,她便就地打坐,努力平复内息。 尧泽往洞穴深处走了去,很快便又回来,怀里抱着几个果子,盛歌也平复了内息,见他回来,便起身迎了过去。 “那些人一时间应该也找不到这里。”盛歌接过尧泽递来的果子咬了一口,酸得她的表情立即变得扭曲。 “这什么果子,这么酸。”盛歌砸吧着嘴看着尧泽,发现这家伙居然在憋笑。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样的表情,盛歌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将果子丢给他,看向洞穴深处:“你刚刚去看,里面有什么吗?” 尧泽半天没反应过来,盛歌在他眼前弹了一个响指,这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里面有一个湖,湖边种着些树,树上就长着这个果子。” 尧泽扶着盛歌走进了洞穴,穿过一道狭窄的石道,二人来到一个偌大的湖边,如尧泽所说,湖边种了许多绿树,树上结满了酸得掉牙的果子。 盛歌走到湖边往水里望,湖水很黑,深不见底,再加上周围没有任何光源,湖底有什么她根本看不见。 “这水还挺干净。”盛歌回头对尧泽说了一句,却见尧泽惊讶的大喊了一声小心,没等她反应过来,湖里突然飞出许多黑藤将她拽进水中。 “盛歌!”尧泽狂奔过去,奋不顾身的跳下了湖,水下什么都看不见,他游了很久都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盛歌拼命挣扎着,可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摆脱缠在身上的黑藤,很快,窒息感袭来,盛歌逐渐感觉意识有些模糊,脑袋轻飘飘的,她不再挣扎,任由黑藤拉着她往下坠,突然胸口传来剧痛,一把剑从后背刺入了她的身体,盛歌彻底晕了过去。 尧泽在水下摸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盛歌,正当他体力不支时,忽然水下再次飞出许多黑藤,缠着他的脚将他往水里拉。 与此同时,湖边的树上突然闪现出一道绿光,紧接着,绿光变成了一位少年,只见他朝着尧泽伸出手,绿藤从手腕迅速飞出,缠着尧泽的身体将他拉上岸来。 尧泽很快起身跑到湖边,大声朝着水里喊着盛歌。 那位少年再朝湖面伸出手,操纵着绿藤飞进水中,很快便将盛歌捞了起来,看着被绿藤挂在空中的盛歌,尧泽的心彻底凉了。 一把剑从身后穿过了盛歌的身体,血不停的流,尧泽立即飞过去将她抱到岸边,那位少年也走了过去。 摸着盛歌冰冷的脸,尧泽的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她死了吗? 盛歌,死了吗? “盛歌……”他轻声呼唤着她,颤抖的声音似乎极力压制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情绪。 少年蹲下查看一番,松了口气说道:“哎呀,她没死,你放心好了,她只是晕了过去。” 尧泽半信半疑的望着他,面对质疑的眼神,少年一把将剑从盛歌身上拔出,鲜血早已将剑染得鲜红,突然盛歌的伤口处闪过一道红光,一眨眼的功夫,伤口竟然自己愈合了起来,她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红润。 这是怎么回事? 尧泽心中疑惑,却也没工夫去问,他将盛歌紧紧抱住,希望自己的体温可以让她暖和些,很快盛歌便醒了过来,少年一边啃着果子一边走过去。 “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就要被你们两个给酸死了。” 盛歌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尧泽怀里,而这家伙却早就累得睡着了,她忍着疼痛轻轻站起来,看向少年:“你谁啊?” 少年丢给她一个果子:“请你吃。” 盛歌把果子丢还给他:“我不吃,酸。” 少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尧泽,瘪了瘪嘴:“果子再酸也没你俩酸。” 盛歌没理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少年拿出那把险些要了盛歌性命的剑,啃着果子说道:“不废话了,我叫叶星辞,是守护这把剑的树精,只怪你倒霉掉进这湖里,还好巧不巧的就被这把枯骨剑选中,以后,它归你了,我也归你了。” 枯骨剑,名字倒还挺霸气。 盛歌接过那把剑看了一眼,剑柄形状似骨,剑身锋利无比,她挥舞几下,感觉甚至顺手,便满意的收下了。 “剑我要了,你我可不要。” 盛歌说完,尧泽也醒了,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入口处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闷响,紧接着,盛歌听见了许多嘈杂的说话声。 “夏子笺,我们司徒家的鼻子可绝对不会出错,相信我,人就在里面。”一个充满傲气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盛歌立即将尧泽护到身后。 糟糕,那些人发现这个洞穴了! 第九章 抵达北都 盛歌看向四面的石壁,想着这里还会不会有别的出口,谁知叶星辞忽然来了一句:“别看了,这里就有一个出口。” “我当然看得到,要你说!” 很快,石道里冲出众多持剑黑衣人,看见尧泽,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浮现出充满欲望的表情,两位少年走上前来,趾高气昂望着盛歌。 “你就是今日对我姐出言不逊的小丫头吧,胆子挺大啊。”其中一位少年指着盛歌喊道,他叫夏子笺,南阳夏家的二公子,嚣张已是他的本性,更何况站在他面前的,还是一个他听都没听说过名字的小丫头。 盛歌冷笑:“我胆子不大大还用你说,再敢拿手指着我,小心姑奶奶一会儿把你指头给砍下来。” 夏子笺被她的话激怒,正要冲上去就被旁边的少年拦下,他朝那人大喊:“司徒千睿,你不会是怕了吧。” 司徒千睿瞅了他一眼,看向盛歌:“你叫什么名字?” 盛歌扬声喊道:“好好记着,我叫苏盛歌,有我在,你们谁都别想动他一根头发!” “苏盛歌是吗,本少爷记住了。”他说完便朝身后使了个眼神,所有的黑衣人立即做出准备战斗的动作。 盛歌让叶星辞一会儿趁乱带着尧泽离开,她拔出闪着红光的剑,笑道:“枯骨剑是吧,让我看看你的威力是不是和你的名字一样霸气!” 话音刚落,数不清的黑衣人朝着他们跑来,有剑在手,盛歌毫不犹豫的使出了她自创的招摇剑法,出剑迅捷,挥剑如影,一招一式都快得如同幻影一般无法闪躲,配合着盛歌强大的外气攻击,仅仅一剑便可将多人一击毙命。 他们从未见过攻击力如此强大的剑法,原本打算出手的夏子笺与司徒千睿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能望着手下的人一个个惨死在那套诡异的剑法之下。 “这是什么剑法!”夏子笺慌了,随着手下的人不断惨死,盛歌也在慢慢逼近他们的方向。 司徒千睿沉思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一道绿光从旁边飞来,他迅速躲开,可夏子笺却被绿光打飞到了石壁上,见势不对,司徒千睿立即带着夏子笺离开了洞穴。 叶星辞本想带着尧泽离开,但尧泽却死活不肯走,直接甩开他的手就跑去帮盛歌,叶星辞暗骂了一声,忽然一个黑衣人朝他挥来了剑,他翻身闪躲开,眼下走是走不了了,没办法,叶星辞只能跑到石道口拦截从上面跳下来的人。 盛歌也没想到招摇剑法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夏子笺与司徒千睿走后,洞里便不再有人进来,那些被他们遗弃的手下也死的死伤的伤,早就没了还手之力。 盛歌擦干剑上的血,看着躺在地上的黑衣人,目光逐渐阴冷:“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今天我不杀你们,只是想要你们回去带个话,告诉他们,想要人,除非从我苏盛歌的尸体上踏过去!” 盛歌带着尧泽离开了洞穴,叶星辞也始终跟着她,虽然盛歌一直想把他赶走,但无奈这人脸皮实在是厚,她没办法,只能任由他跟着,想了想,她就当是养了一棵能够随身携带的树,实在饿了还能从他头上摘几颗果子吃。 叶星辞不断问盛歌那套诡异的剑法是谁教她的,盛歌如实回答,可叶星辞却不信,解释了几遍后,盛歌也就没了耐心,之后他再问,她也就当做没听到,直接不回答他。 路上经过了几个小城,盛歌佯装不经意的跟人打听过夏子笺与司徒千睿,夏家和司徒家似乎十分有名,她随便问一个人便能问出很多信息。 如今,江湖上有五个大家族声名远扬,分别是南阳夏家,西漠司徒以及北都三家,长生道长让盛歌带尧泽去找的,便是北都三大家族之首的长家,另外两家分别是万家及南家。 盛歌只是简单打听了一下,她对这些都没兴趣,此刻只想赶快到达北都,希望长家真的能如师父所言可以帮到他们。 叶星辞的精力好得过分,一路上总是很有活力的跑在盛歌和尧泽前面,他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吃东西,顶多就是喝点水,多晒晒太阳就能养足一天的精神,尤其是到雨天,这家伙最喜欢的就是在雨中奔跑,像个孩子一样,渐渐地,盛歌便不再觉得他烦。 尧泽本就是神兽,体力更是好得过人,即便日夜兼程的赶了几天的路,他都没有任何疲惫感,盛歌以为自己能够坚持,但最后还是得靠尧泽背着走,经过半个多月的赶路,他们终于看到了北都城的城门。 “可算是到了,小爷我得找间客栈好好休息休息,这一路可把我累坏了。”叶星辞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盛歌笑道:“你不是说你不用睡觉也能活得好好的吗?怎么,熬不住了。” 叶星辞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道:“我说的那得是在阳光明媚的情况下才行啊,这天都阴多久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温暖的阳光亲密接触了,你看看,我的脸都沧桑了不知道多少。” 盛歌被他逗笑,这一路上,尧泽这家伙说的话加起来总共不超过十句,也多亏了有叶星辞这个开心果,她才不至于闷死。 三人一进城,叶星辞就在最近的客栈开了间房休息,盛歌询问了长家的位置后便带着尧泽前往,正走着,突然一伙穿着蓝色服饰的持刀修士将他们围了起来。 盛歌立即将枯骨剑拿出来,没等到她出手,只见一位年轻女子从那些修士的身后走了出来,女子穿着艳丽,头戴金玉凤冠,精致的模样却被那冰冷的表情衬得有些过于严肃。 跟在女子身后的妇女指着盛歌大喊:“万小姐,就是她,我看得没错吧,刚刚在城外,我大老远就瞧见他们了,诶?我记得他们是三个人的啊。” 万念音给了一些银两打发妇女离开,她打量了盛歌一眼,随后将视线移向她身后的尧泽。 “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盛歌挡在尧泽前面。 万念音不屑的笑了一声:“哼,苏盛歌是吧,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是吧,好啊,既然你那么想保护他,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是不是和你说的话一样自信!” 第十章 北都长家 万念音立即持剑朝盛歌飞来,她的速度很快,盛歌险些没能躲过,因为害怕这些人趁她分心带走尧泽,所以盛歌一手持剑抵挡万念音,一手还紧紧拉着尧泽不肯放松。 与那些黑衣人不同,万念音的攻击不带半分留情,每一招式都十分狠辣,每一剑都是朝着取盛歌的命去的。 当然,盛歌也不会因此害怕,仅仅几招她便看出万念音的实力远在于她之上,硬拼肯定是不行的,她不能死,她还没把尧泽送到长家,还没找到哥哥,还没为苏家报仇,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呢,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盛歌观察到万念音出招时腰部疏于防守,于是她便反其道而行之,在万念音挥剑时,她一手假装持剑抵挡,另一只手趁万念音不注意,用外力打向她的腰间,果然,仅仅一拳,万念音立即没了力,跪在地上不停吐血。 身后的手下连忙过去扶她,盛歌趁机带着尧泽逃走。 北都城里的路很复杂,大路通小路,小路里又有数不清的分叉路,他们一边跑还得一边躲着万家人的追捕,从天亮走到天黑,穿过不知道多少个分叉口,盛歌终于望见了立在不远处的长家大门。 他们跑了过去,站在门口的守卫将二人拦住:“干什么的!” “我要找你们当家的。”盛歌说着,立即拿出长生道长给的铜色令牌。 守卫接过令牌,看了一眼令牌上刻着的“长明生”三个大字,脸色立即就变了,他们不敢怠慢,随即便领着二人进了长家,就在长家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一位目睹了全过程的黑衣人转身跑进了巷子。 作为北都三家之首,长家大院的豪华程度堪比皇宫,一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巡逻的侍卫,穿过迂回的游廊,守卫带着盛歌二人来到一间堪比宫殿般豪华的屋子,敲了敲门。 “当家的,有位姑娘拿着二少爷的令牌前来,说是有事找您。” 二少爷?师父? 盛歌与尧泽疑惑的对视一眼,那守卫刚一说完,面前门立刻打开,装在墙上发出嘭的声响,盛歌立即将尧泽护在身后,紧接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走了出来。 老头看上去也已年过半百,但他走路的步伐却极其沉稳,不苟一笑的脸上更是带着令人畏惧的威严气势。 望着老头的脸,盛歌脑海中竟不自觉的浮现出长生道长的模样,细细观察一番后,她发现二人的五官竟有几分神似。 守卫小心翼翼的将令牌递上,老头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只见他的手轻颤了下,神情顿时闪过一丝悲切,缓缓看向盛歌:“你是谁?这块令牌是谁给你的?” 他的语气有些急迫,盛歌听着倒像是在质问她。 虽然心里十分不满,但为了尧泽,她忍了。 “我叫苏盛歌,这块令牌是我师父给我的。”盛歌淡定的回应道。 面对老头威严强势的气场,盛歌并未感到畏惧,师父既然让她来带尧泽到这里来,那便说明他十分信任此人。 老头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师父?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盛歌道:“大家都叫他长生道长。” “长生,长生……”老头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连忙追问,“他现在在哪里!” 盛歌被他这一吼吓得一跳,她想起长生道长离去时的背影,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心酸,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那些黑衣人会不会对他做什么,他能不能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 良久,盛歌缓缓道:“师父现在生死未卜,他让我拿着令牌来找你,他说你可以帮助我们。” “明生啊明生,六年了,你为什么不愿回来见我呢,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痛恨我这个父亲吗?”老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父亲!这老头是长生道长的父亲! 盛歌与尧泽几乎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这位老头的年纪应该和师父差不多啊,他居然是师父的父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头将他们请进屋里,道明了自己的身份:“老夫名叫长宥祥,你们的师父长生道长,他是我的儿子,长明生。” 盛歌问:“可是师父看上去跟您差不多年纪啊。” 长宥祥叹了声气,解释道:“明生自幼便极具修炼天赋,我曾一度想要将长家交到他的手上,但后来,他爱上了一位青楼女子,也正是为了救那个女子,他修炼过度,提早衰老,那女子死后,他怨我见死不救,一气之下离开了家,从此再无音讯。” 长宥祥说着,痛苦的忍住将要掉下的眼泪,盛歌看得出来,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并未多问什么,待他冷静后,盛歌才将此次前来的目的告诉了他。 得知尧泽的身份竟是狱古神兽,长宥祥脸上立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打量了尧泽一眼,先是感叹的摇了摇头,随即又是叹气:“既然这是明生的嘱托,那我定会倾尽全力护你二人周全。” 盛歌总算松了口气,她拉着尧泽的手,紧张的脸上总算露出欣喜的笑容。 突然,一位守卫在门口喊道:“当家的,万家,司徒家和夏家的人求见。” 盛歌手一抖,刚放松的心情顿时又被紧张给覆盖,她几乎下意识的将尧泽拉到身后,警惕的盯着门口。 尧泽低头看着被她紧紧牵着的手,漆黑的眸中闪过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安静的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不被察觉的憨憨的笑意。 “不见。” “可是当家的,万家当家人万念音小姐说有急事求见,他们还带来了许多手下,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让他们等着!”长宥祥沉声喊道,语气与之前截然不同,如同帝王般具有令人臣服的威严气势,守卫不再敢多说什么,应了声‘是’后便慌忙跑走。 盛歌连忙看向长宥祥:“这些人一定是为了尧泽来的,现在怎么办啊。” 长宥祥让下人带着他们到后院的客房休息,随后便领着侍卫队朝大门走去,盛歌不放心,就让尧泽在屋里躲着,然后偷偷跟在侍卫队后边前去查看情况。 躲在高墙上,盛歌看到长家大院前面的空地上,整齐排站着数百位持剑修士,领头的三个人分别是万念音和两位没见过的中年男子,看上去都与长宥祥差不多年纪。 长宥祥带领侍卫队走出去,望着前面数不清的火把,他面无表情的看向万念音:“大半夜带着这么多人来,什么意思啊?” 第十一章 不速之客 万念音往前走了几步,大声道:“长伯伯,念音听说您的府上来了两位客人,而其中一位,正是近日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万年狱古神兽,想必您不会不知道吧。” 长宥祥冷笑一声,道:“知道又如何?” 站在万念音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上前:“既然知道,还请长兄将此人交出来,给江湖众人们一个交代。” “交代?哼,夏伯川,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说话。”长宥祥说着,眸光即刻变得阴暗下来,“他们是我长家的客人,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从今往后但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便是与我长家为敌,若还有不怕死的,我也不嫌多那几条贱命!” “长宥祥,你说这话,难不成是要与我三家为敌,与整个江湖为敌?”另一位中年男子怒喊:“今日你若将那二人交出来,我们便不再多说什么,但倘若你不交,凭我三家之力,现在就能把你长家夷为平地!” “夷为平地?”长宥祥不屑的笑了一声,他使了个眼神,身后的黑暗中忽然亮起数不清的金光,无数的侍卫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长宥祥目光灰暗的看向那位说话的男子:“司徒徵,就凭你们司徒家的狗鼻子,还想将我长家夷为平地,真是叫花子谈嫁妆,大话不小啊。” 司徒徵被他气得脸色通红,怒吼:“长宥祥,你别以为你们长家势力大就了不起,就凭你一家之力,根本无法与我三家抗衡,我劝你,还是乖乖把那两个人交出来吧!” 他说完,旁边的万念音也开口了:“长伯伯,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您这又是何必呢,只要您将那二人交出来,我们立刻便会撤走,您要知道狱古神兽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即便今日我们放过他,日后也一定还会有别的人来抢,与其让他落入外人之手,不如我们四家共享,您觉得呢?” 她的语气格外轻柔,但言语间却无一不透着隐隐的威胁之意,望向长宥祥的眼神中,并无半分尊敬之意,清美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长宥祥自然能够听出她言语间的威胁,表情露出些许厌恶:“话已说明,今日那二人我长家是保定了,你们若执意与我长家为敌,那不妨试试,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踏进我长家大门!” 长宥祥话音刚落,身后的无数金光便从高墙上的黑暗里落下,犹如坠落的繁星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很快,数不清的持剑侍卫站在了他的身后。 盛歌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震撼的场面,来之前,她也曾怀疑过师父的嘱托究竟靠不靠谱,毕竟江湖上想要追杀尧泽的人数不胜数,长家是否真的能够保护得住尧泽,但如今看来,她的怀疑简直就是多虑了。 望着长宥祥身后闪着金光的侍卫,司徒徵与夏伯川忽然有了退却之意,二人为难的看向万念音,看这阵仗,即便是将他们三家的人全部带来,也不一定能够对抗得了长家啊。 万念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暗暗做了一个手势,突然,一把利箭从她身后的黑暗处飞来,迅速朝着长宥祥的方向射去。 还没等长宥祥出手,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高墙上跳下,那一身红衣在黑夜中显得异常突出而华丽,盛歌挥动枯骨剑将长箭砍成两半,随即翻身一跃,挡在了长宥祥的前面。 盛歌嫌弃的看了万念音一眼:“偷袭,真是不讲武德。” “这人是谁啊?”夏伯川小声问向身旁的司徒徵。 周围静的可怕,盛歌自然听见了他的疑问,大声道:“听好了,我叫苏盛歌,老头,你可得好好记着,千万别忘了,你儿子可还欠着我一根手指呢。” “小丫头口气不小,我看你今天就是找死!”夏伯川怒吼一声,拔剑就要朝盛歌跑去,忽然一阵怪风阻止了他的前进,紧接着,远处的黑暗里,大片的蓝色烟火朝着长家的方向而来。 盛歌注意到长宥祥的脸上浮现出喜悦之色,她虽有疑惑,但此刻也不好得问,便静静望着那片蓝色火光靠近。 很快,大批穿着蓝色战袍的侍卫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领头的是一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公子,他手持折扇,步履轻盈,面色温和儒雅,与身边那些威严气势的侍卫截然不同。 夏家和司徒家的人连忙让出一条道,就连万念音的表情也变了,似乎对此人有所忌惮。 来到长家门口,那位公子走到长宥祥面前,恭敬的对他行了个礼:“长伯伯。” 长宥祥将他扶起来,语气变得温和了些:“问天,你怎么来了。” 南问天看了身后一眼,道:“父亲听说长家遇到麻烦,便令我来看看。” 长宥祥瞅了万念音三人一眼,抬声喊道:“真是有劳南兄挂念了,就这几个小喽喽,我长家还会怕了不成。” 他这话看着是对南问天说,但其实是在说给万念音他们听的,盛歌站在一旁,远远的便看见万念音那气得有些扭曲的脸,想起今日自己险些死在她的剑下,再看看她此刻所面临的窘境,就觉心里无比畅快。 南家与长家世代交好,虽然势力远远不及长家,但因为南家站在了长家这一边,所以即便三家把自家所有人都叫来,也根本无法与他们对抗,万念音也不是甘于吃亏的人,见势不妙便立即将人撤走,悻悻离去。 长宥祥向盛歌介绍了南问天,盛歌简单打过招呼后便去找尧泽,直到她走出很远后,长宥祥发现南问天还在一直望着盛歌的背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拍了拍南问天的肩膀,不明所意的笑了笑。 盛歌回到院子里时,尧泽正坐在台阶上望着夜空发呆,盛歌想要逗逗他,便轻轻绕到身后,凑到他的耳边吹了口气,小声说:“看什么呢?” 尧泽吓得一转头,险些亲到了她的脸,盛歌还没说什么他便连忙躲开了,脸立即就变得通红。 盛歌就喜欢看他这样惊慌又害羞的模样,她坐到他旁边,很自然的靠在他的肩膀上,跟他讲着刚才的场面有多震撼。 “还好那个南问天及时出现,不然今晚可能得有一场大战了。” 当盛歌提到南问天时,尧泽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突然低下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尧泽是狱古神兽,除了神兽的力量之外,他根本无法修炼人类的武功,而且因为化形,神兽的力量已经大大减弱,他不知该如何使用被压制在体内的力量,看着盛歌一次次的陷入危险,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心里就很着急。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好好的,乖乖的陪着我就好了,我现在也只有你了。”盛歌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怎么总是沉着个脸呢?笑一笑嘛,我最喜欢看你笑了。” 他望着她:“真的吗?” 她点头:“那当然,阿尧笑起来比这漫天的星辰大海都要好看呢!” 他憨憨一笑,忽然说:“盛歌喜欢,那我以后便只对你一人笑。” 她愣了愣,重重的点了下头:“好!” 她说着,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看着她,没有说话,那双墨色的眼睛里,除了漫天的星辰,就只有她了。 “二位就是父亲说的贵客吧。”忽然一个声音从暗处传来,二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白衣男子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第十二章 刺客偷袭 男子穿着一身白袍,腰间挂着一把佩剑,举步优雅,不急不慢,清淡的眼神瞬间让盛歌想起一个人。 “师父?” 盛歌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但她很快便意识到此人并不是师父,虽然他的气质和眼神都与师父极为相似,但此人身上还多了一种师父没有的儒雅之气。 男子走到二人面前,客气的行了个礼:“在下长子北,听父亲说,你们是我弟弟的徒弟?” 弟弟?原来如此,难怪看着那么像呢。 盛歌看了一眼尧泽,调侃道:“难怪师父不愿让你叫他父亲,搞了半天,他是嫌你给他叫老了。” 简单客套几番后,长子北突然问盛歌:“苏小姐家住何方啊?” 提起家,盛歌便会想起苏家的那场浩劫,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家早就没了。” 长子北一愣,问道:“苏小姐这是何意啊?” “叫我盛歌吧,我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小姐了。”盛歌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我家三年前就在一场浩劫中消失了。” 尧泽感觉得到她正在压抑着一种十分痛苦的情绪,这些年盛歌从来不愿提起苏家那晚的事,她说过:“爱说多了很难让人信服,久而久之便会淡去,恨也是一样。” 盛歌害怕时间久了,心里的仇恨就会淡化,所以,她从不提。 长子北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又问:“那你可还有其他亲人?” 盛歌摇头:“我爹我娘都死在了那场浩劫中,我还有个哥哥,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她之所以告诉长子北,本是想着或许依靠长家的势力,看能不能帮她找到苏亦然,但说完后盛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她的事,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 长子北没有再问什么,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盛歌坐在院子里睡着,尧泽将她抱回屋里,熄了灯,守着门。 长家的背后有一座山,山中依着瀑布的地方有几间较为清净的屋子。 长子北向来不喜喧闹,平日也都住在这里,他走进院子,忽然一块石头从黑暗里飞来,他迅速一闪,伸手接过了石头。 “不错嘛,反应还挺快。”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从黑暗里传了出来,长子北斜眸瞟了一眼,将石头丢了回去。 黑暗里的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正好被石头打中,疼得大叫:“我说,你下次丢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怎么还不睡?”长子北说着便走到石凳上坐下。 那人打了个哈欠,双手枕在头后,悠哉悠哉的走了出来。 那一身黑色长袍与黑暗融为了一体,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俊秀的五官显得愈发立体,嘴角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坏笑。 三年过去,苏亦然长高了不少,身上的稚气也早已消退,反倒还多了一种专属于男子的英俊气概。 苏亦然来到长子北身旁坐下,一只脚搭在旁边的凳子上,嗑着不知道从哪里拿的瓜子,问道:“刚刚侍卫不是跑来说有人到长家闹事吗,你去看了,情况如何?” “那些人已经走了。”长子北说完,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长家来了两位客人。” 苏亦然只是哦了一声,没太在意。 “其中一个人,她说她叫苏盛歌。” 顿时,苏亦然的手抖了一下,他因为自己听错了,急忙问:“她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长子北平静的望着他:“苏盛歌。” 三年前,有人在兰州城见到了长家二少爷长明生,长宥祥公务繁忙,便派长子北到兰州去找人。 但当长子北到达兰州后,并未找到任何长明生的踪迹,经过苏家时,长子北救下了险些被恶鬼吸去精气的苏亦然,将他带回北都。 苏亦然醒后,长子北一直都在帮着寻找苏盛歌的消息,但三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苏亦然甚至怀疑,盛歌是不是也死在了那些恶鬼的手下。 “她在哪!”苏亦然立即从凳子上跳起来。 长子北道:“她就在长家后院。” “我要去找她!”苏亦然说着便要往山下跑,但走了几步后他又停下了。 三年来,长子北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的屋里还养着一个人,包括父亲长宥祥他都没有透露过半分。 长家的巡逻十分森严,长宥祥下过命令,夜间一旦发现生人出现在长家,立即就地斩杀。 苏亦然就会几招长子北教的拳脚功夫,他担心还没见到盛歌,自己就会被长家的侍卫当成刺客给杀死。 苏亦然立即跑去将长子北拉起来:“阿深阿深,你带我去吧。” 阿深是长子北的小名,没有外人的时候,苏亦然都是这样叫他的。 当初,长子北将苏亦然带回北都也只是出于好心,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那些恶鬼的手下,久而久之也就慢慢习惯了有他的陪伴,心里早已将苏亦然当做朋友。 长子北深知苏亦然对盛歌的担心,很快便答应了。 夜深了,山上的路很不好走,苏亦然跟在长子北身后一路躲躲藏藏的,生怕被来往巡逻的侍卫给抓住,好在长子北对山路还算熟悉,所以没花太多时间,二人便来到了山脚。 就在他们穿过木桥走向长家后门的时候,忽然桥下的河中腾空飞出许多持剑黑衣人。 长子北立即拔剑与黑衣人对抗,苏亦然不会功夫,便只能躲到一旁。 黑暗中不断传出兵器碰撞的声音,很快,长家后门的守卫和巡逻的侍卫便听到了声响,连忙朝着河边跑去。 长子北朝天空发射了一颗信号弹,烟花在空中爆炸,发出剧烈的声响。 一位黑衣人趁机朝他丢出一把白色的粉末,长子北立即晕了过去,苏亦然上前阻挡,突然脖子被人重重打了一下,随后便没了意识。 烟花爆炸的声音在长家上空响起,盛歌和尧泽被吵醒,出门一看,只见大批的侍卫正慌忙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盛歌拉过一人询问,才得知,长家进了刺客。 刺客? 盛歌的第一反应便是拉住尧泽,心想刺客是不是也来抓尧泽的,为了以防万一,她把尧泽藏进柜子里,然后偷偷跟在侍卫队后边前去查看情况。 整个后山已被无数摇曳的火光照得明亮,盛歌和长宥祥在路上遇到便一同赶来,侍卫拿着一把剑和一块玉佩跑了过去。 “当家的,没有找到人,不过我们在林子里找到大少爷的佩剑,还有这块玉佩。” 长宥祥的脸色立即就变了:“这确实是深儿的剑!” “这是我哥的玉佩!” 盛歌语气异常激动,慌忙拿过那块玉佩细细看着,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然”字,她绝对不会记错,这块玉佩,是她亲手做给苏亦然的! 第十三章 邪祟山庄 盛歌将自己还有一个哥哥的事情告诉了长宥祥,与此同时,侍卫们在后山的屋子里搜到了很多苏亦然随身携带的东西。 长宥祥逼问了长子北的贴身侍卫,才知道原来三年前长子北从兰州带回来一个人,还一直把那人养在了屋里。 比起生气,长宥祥此刻更多的还是担心。 大殿里静得可怕,长宥祥沉着头,看着怀中长子北的佩剑,脸色十分难看。 “是谁,到底是谁,竟敢抓走我长宥祥的儿子,金锵卫听令!”长宥祥愤怒的拍着面前的长案,声音威严而震撼。 一道金光闪过,十多名穿着金色铠甲的侍卫出现在了殿内。 “属下在!” 长宥祥站起来,怒声喊道:“不论用什么办法,给我找到深儿,抓到刺客后不必留情,立即斩杀!” “是!” 金光再次闪过,一眨眼的功夫,金锵卫便消失在了殿内。 所有人离开后,长宥祥立即瘫软倒在了椅子上。 盛歌远远地望着,她依稀可以听见这位年迈老人颤抖的呼吸声,他闭着眼,极力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怒火与无助,看着他,盛歌心里忽然兴起一股心酸。 尧泽始终低着头,沉默的神情中藏着淡淡的失落。 之后的几天,外出找人的金锵卫始终没有任何回音,长宥祥白天处理公务,午间训练侍卫,到了夜晚,他便一个人来到后山,坐在院子里静静的望着瀑布发呆。 盛歌几次跟在长宥祥身后偷偷跟去,躲在黑暗里,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在流泪,那张时刻严肃的脸上逐渐露出脆弱的表情,但当他再次回到长家,再次面对手下的侍卫时,他就会变回那个严肃庄重的长家当家人。 在距离北都遥远的西漠边境上,有两座被乌云覆盖住的大山,山上万物凋零,阴风阵阵。 数不清的参天大树横跨在两座山中间的峡谷之上,峡谷里,一个偌大的庄园被树林隐秘的藏了起来,小鬼在空中来回游走,无数的黑色气团如同侍卫般绕着庄园巡逻,鬼哭声环绕在庄园上空,凄厉而飘零。 苏亦然和长子北在一间屋子里醒来,他们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苏亦然拿出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割断绳子,长子北跑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脸色立即大变。 苏亦然注意到他的异样,忙问:“怎么了?” 长子北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惊恐:“这里是邪祟山庄。” “邪祟山庄?”苏亦然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听过。” 长子北无奈的叹了口,解释道:“邪祟山庄是百鬼聚集之地,这里藏着数不清的恶鬼,仅凭你我二人之力,想要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苏亦然笑了一声,调侃道:“怎么,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长家大少爷长子北,还有让你害怕的时候啊?” 长子北瞅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 苏亦然朝他挑了挑眉,道:“放心好了,小爷我机灵着呢。” 兴许是二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一团黑气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长子北反应很快,反手一挥便将那团黑气打散,回头一看,苏亦然不知何时竟躲到了他的身后。 忽然,一阵怪风将门吹开,数不清的黑色气团冲进了屋里。 长子北奋力抵挡,苏亦然手足无措的举着小刀站在他身后:“我去,这什么情况,阿深,现在怎么办!” 长子北一边抵挡着小鬼一边喊:“我不是教过你拳法吗,你倒是帮忙啊!” 苏亦然的手不停颤抖着,自从三年前险些被恶鬼吸走精气后,他就一直很害怕这些东西,虽然他也想过替苏家报仇,但无奈自己实在是没有习武天分,根本无法修炼内气,所以也就暂且打消了报仇的念头。 “可你教的拳法能不能打得过这些小鬼啊!” 长子北大吼:“打不过也得打,你再磨叽,咱俩都得死在这儿!” 死?他可不想死! 苏亦然反复回忆着长子北教的拳法,平日里他没事就会在后山练习,久而久之便将拳法的每个招式都牢记于心。 就在长子北即将耗尽力气时,苏亦然一个箭步跑到他旁边,凭着记忆使出那套拳法,仅仅几招便将那几团黑烟尽数打散。 有了苏亦然的协助,二人很快便离开了屋子,长子北在前面开路,苏亦然则在后面抵挡追上来的小鬼。 忽然踩到什么东西,苏亦然叫了一声就被绊倒,一个黑色的小瓶子从他的怀里掉出来,碎了一地。 与此同时,周围的小鬼就好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纷纷闷头逃窜。 长子北跑去扶苏亦然,余光正好瞟见散了一地的黑色碎片,他拿起一块,看了一眼上面的花纹:“这是我们长家的药瓶。” 苏亦然疑问:“长家的药瓶?” 长子北点头:“没错,上面的花纹正是我们长家的标志,你怎么会有这个瓶子?” 苏亦然想了想,解释道:“这个瓶子是一位道长给的。” 道长? 长子北立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苏亦然看了遍空荡荡的四周,疑惑道:“那些小鬼呢?怎么都跑了?” 长子北拿起地上的碎片闻了闻,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问:“这瓶子里装过什么?” 苏亦然道:“药啊。” 长子北问:“什么药?” 苏亦然将三年前盛歌中毒的事告诉了他,长子北沉默片刻,忽然一笑:“原来如此。” 见他表情怪怪的,苏亦然好奇的问:“如此什么?什么如此?怎么了?” 长子北道:“这瓶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药,而是狱古神兽的血。” 为了以防那些小鬼再回来,二人将碎片收好后便离开了山庄。 来到山脚,坐在一个清澈的瀑布边,长子北问:“狱古神兽你知道吧?” 苏亦然躺在一个大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当然知道,狱古神兽拥有毁天灭地的上古力量,心骨可以增修为,解百毒,治疗一切疑难杂症,还可以将死人复活,怎么了?” 长子北道:“狱古神兽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他在狱谷中的地位,甚至比阎罗王还要高出许多,刚才那些小鬼应该是闻到瓶子里的味道,以为狱古神兽就在附近,所以才会逃走。” 苏亦然坐起来,急忙道:“我对那个什么神兽不感兴趣,我就想赶快找到我妹妹。” 休整片刻后,长子北便与苏亦然一同前往北都。 西漠和北都相距遥远,而且二人身上也没有盘缠,所以只能白天卖艺赚钱,晚上啃着干粮上路,累了就随意找个山洞休息,连续赶了三天的路,他们才到了兰州城。 苏亦然带长子北翻进苏家,休息两天后才又继续赶路。 清晨,盛歌坐在院子里的假山上发呆,一片树叶从长家大院的围墙外一路飞到了她的头上。 树叶里传出一个十分恼怒的声音:“苏盛歌,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第十四章 南家到访 盛歌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拿过树叶,叶星辞的声音从叶子里传了出来:“苏盛歌!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一路上你可吃了我不少果子,就这么不要我了呀!” “那你想怎么着?想进长家那得看长伯伯同不同意,他这几天精神很不好,我可不想去打扰他。”盛歌说着便开始折着树叶玩。 叶星辞停顿片刻后又说:“我刚刚听人说今天是中元节,晚上鬼市开门,我想去玩儿,你借我点银子呗。” 鬼市! 盛歌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她问:“北都城的鬼门在哪?” “西城门大街,怎么了?” 盛歌没再说话,她将树叶装进怀里,翻身跳下了假山,尧泽从屋里出来,见盛歌表情十分严肃,忙问:“你怎么了?” 盛歌将他拉进屋里,嘱咐道:“阿尧,今夜我要去鬼市,你好好呆在屋里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你要去报仇?”尧泽立即猜到了她的心思。 这么多年盛歌拼了命的修炼,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为苏家报仇,如今时机已到,她是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盛歌点头,目光变得愈发冷峻:“没错,我要进鬼市,杀了那些恶鬼,为我爹娘报仇!” “我陪你。” “不行!”盛歌立即反对,“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处等着要抓你,你不能出去,你就在这里等我,哪儿都不要去。” 尧泽拉住她:“我不怕。” “可是我怕。”盛歌停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尧泽,你不能死,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盛歌性格执拗,任何人都无法干涉她的行动,尧泽很清楚这一点,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抱住了她,盛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等你回来。”他的声音很轻,温柔的语气里带着令人难解的情绪。 盛歌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嗯,等我回来。” 天黑后,盛歌穿上斗篷,拿着那副青面狐狸面具离开了长家,临走前她还特地拜托长宥祥照顾好尧泽。 刚走出长家大门,盛歌便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长家门口,一位穿着端正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盛歌没太在意他,直径朝着大街的方向走去,很快她便来到了叶星辞暂住的客栈。 叶星辞给盛歌倒了杯茶:“苏盛歌,你怎么突然间也要去啊?” “好奇。”盛歌喝了口茶,表情格外严肃。 从认识到现在,除了那日在洞穴里对付那些黑衣人之外,叶星辞就没再见过盛歌的脸上露出这般要吃人的表情。 叶星辞吞了吞口水,问道:“是不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盛歌没反应,沉默许久后忽然开口:“今晚你就别去了。” 叶星辞一愣,忙问:“为什么?” 盛歌低着头,抬眸瞅了他一眼:“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去,今天,我有件事要做。” “什么事?” 盛歌将茶杯拍在桌子上,道:“总之,今晚你不许去鬼市。” 叶星辞立即拍桌站了起来:“为什么,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我不管,我就要去!” 盛歌叹了口气,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管这家伙的死活,只是今晚鬼市里必定十分混乱,她可不希望叶星辞的出现扰乱了她报仇的计划。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睡一觉吧。”盛歌说完便从怀里拿出一把白色粉末撒在他的脸上,叶星辞立即就晕了过去,她把他扛到床上,戴上面具离开了客栈。 穿过一条条小路,盛歌很快来到了西城门,大老远便望见一个熟悉的摊子靠在角落里,不时会有人从摊子旁边的城墙里走出来。 盛歌将斗篷帽戴上,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摊子前面依旧坐着一个老头,戴着破旧的竹斗笠,斗笠下那张苍白的脸,那双没有眼白的眸子,眼睛里长出来的黑色藤条。 与兰州城的那位守门人不同的是,这位老头长着长长的白胡子,看上去年纪要更大一些。 盛歌走到摊子前面,那位老头抬头看了她一眼:“鬼客符,一两银子一块符。” 熟悉的话,虽然不是同一人所说,但有那么一瞬间,盛歌感觉自己回到了兰州城,仿佛又一次站在了东大街的那条小巷子里。 盛歌拿出一两银子放到桌上,老头将银子变成令牌递还给她,盛歌一句话没说,接过令牌便进了鬼市。 老头望着她进去,很快又有人来,他摇了摇头,似是无奈的说了一句:“今夜鬼市,要关门喽。” 红色的月亮挂在天上,漆黑的夜空被乌云所覆盖,数不清的黑色气团在云层间飘荡,钟声自云深处飘来,在飘零的空中不断回荡着。 盛歌从身后拿出枯骨剑,慢慢走向了大街,站在枯树上的红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齐刷刷的转头看了过去,红色的眼睛里透出嗜血般的杀气。 盛歌离开后,尧泽就一直坐在假山上发呆,木讷的双目紧紧盯着门口,突然听见有人说长家来了贵客,想着会不会又是要来抓他的人,犹豫片刻后便偷偷过去看。 大殿里,长宥祥与一位中年男子面对面坐着,中间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尧泽躲在屏风后面,细细听着二人的聊天。 长宥祥为那人倒了杯酒:“南兄今日为何突然前来,也不叫人打个招呼,我好命人准备饭菜。” “长兄客气了。”南于森笑着与他敬酒,“听说深儿遭人绑架了,长兄可有找到什么消息,若是有需要的尽管开口,我南家定会竭尽全力帮忙。” 提到长子北,长宥祥的脸上便露出难掩的悲伤:“多谢南兄了,我已派出金锵卫出去寻找,但还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长兄也别太担心了,深儿自小便聪明,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南于森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前几日万念音带着夏家和司徒家的人前来,说是长家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位还是最近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狱古神兽,不知此事是否属实啊?” 长家与南家关系世代交好,长宥祥与南于森更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更是堪比亲兄弟。 面对南于森的疑问,长宥祥也并未隐瞒,点头承认了。 南于森沉思片刻,道:“长兄,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南兄有话但说无妨,你我二人不必这般客气。” 南于森道:“我觉得深儿被绑架,兴许是与你收留了那位公子有关。” 长宥祥没说话,默默喝了口酒。 其实他也早就猜到了,当晚,他几乎将所有精英都调集到门口与那三家人对峙,带走深儿的人也应该是那时候,趁乱潜入后山布下埋伏的。 那背后的人定是早就猜到他不会放人,所以才留了这条后路。 南于森突然道:“长兄,你不妨就将那位公子交出去,兴许深儿就能回来了呢。” 第十五章 长家沦陷 长宥祥没想到南于森会说出这样的话,表情愣了愣,立即道:“不行,我不能把他们交出去。” “这是为何,难道你不担心深儿的安危吗?”南于森的语气似乎有些着急,但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说完就立即冷静下来,“长兄,你是有什么苦衷吗,不妨与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 长宥祥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南兄有所不知,那两位客人,其实是我家明生的徒弟。” 南于森表情一惊,追问:“明生的徒弟?” 长宥祥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忍着心痛喝了口酒:“明生如今生死未卜,他最后的希望就是他们两个,所以,即便倾尽我长家所有,我也定会护那二人周全,南兄不必劝我。” 南于森忽然叹气,倒了杯酒一口饮下,神色有些恍惚。 长宥祥见他脸色不好,忙问:“南兄今日与平时不大一样,是南家出什么事了吗?” 南于森表情略带苦楚,道:“是问天,问天他又发病了。” “那他现在情况还好吗?” 南于森摇了摇头,没说话。 长宥祥也深感同情,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于森只有南问天一个儿子,南问天出生时便患有恶疾,每次发病,他整个人都会变得谁也不认识,如同被邪祟上身了一样到处攻击人,发病之后便会陷入沉睡,有时睡一天两天,有时一睡便是数月。 南于森求过无数名医和江湖道士,但都没有找到任何救治之法。 长宥祥似乎猜到了南于森此次拜访的目的,他暗暗叹气,不知该说什么。 南于森为他倒了酒,庄重的端起酒杯:“长兄,你我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亲哥哥,这杯酒,我敬你。” 虽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长宥祥还是端起了酒杯,严肃的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南兄太客气了,问天的病长家也会帮着一起想办法,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一杯酒过后,南于森便起身道别,来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尧泽刚转身要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长宥祥痛苦的惨叫,回头一看,只见长宥祥吐了口鲜血,随后便滚下高台,倒在了血泊之中。 “长伯伯!”尧泽立即跑了过去。 南于森朝着天空发射了一颗信号弹,烟花在空中爆炸,烟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就在几日前,万念音突然拜访南家,说是有办法可以治疗南问天的恶疾,而那所为的办法便是狱古神兽的心骨。 南于森一度陷入了纠结当中,直到南问天再次发病,他才决定一试。 于是,万念音给了他一包毒药,起先南于森并不打算这样做,但为了救南问天,他还是收下了。 原想着,若是可以劝得长宥祥主动将狱古神**出去,便不用如此极端之法,可无奈长宥祥的态度十分坚决,他没办法,只能在倒酒时偷偷将药撒进杯里。 与此同时,暗藏在长家四周的黑衣人纷纷出动,很快便杀光守卫,浩浩荡荡的冲进了长家大院。 南于森站在石梯上,望着无数长家侍卫死在了黑衣人的刀下,他闭上眼,藏在衣袖下的手不停的颤抖着。 “干得不错。” 万念音走到了南于森旁边,夏伯川和司徒徵跟在她的身后。 尧泽本想带着长宥祥偷偷离开,但正好被万念音发现,她从身后甩出一根长鞭,捆着尧泽便将他从殿内拉出来,反手一挥,尧泽便被丢到了大殿前面的空地上,黑衣人立马将他围了起来。 万念音飞到尧泽面前,她从身后拿出一把刀,毫不犹豫的刺向他的心脏。 “啊!” 尧泽被黑衣人拉住了手脚,根本无法反抗,随着胸口传来的难以言喻的剧痛,很快他便晕了过去。 暗蓝色的血喷涌而出,黑衣人将尧泽丢到血泊中,万念音转过身,颤抖的手上拿着一颗还在不断闪着蓝光的心骨。 她的表情变得异常狰狞,尖声大笑:“这就是万年狱古神兽的心骨!” 夏伯川与司徒徵脸上也露出充满欲望的表情,他们争先恐后的跑了过去,看着万念音手上的神兽心骨,激动得就连呼吸都变得颤抖。 叶星辞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便好奇的出去看。 城里百姓纷纷朝着长家的方向跑去,边跑还便嚷嚷:“长家出事了!” 叶星辞拉过一人询问:“长家出什么事了?” “听说长宥祥死了,万家带着夏家和司徒家攻进了长家。”那人说完便离开了。 叶星辞忽然想起尧泽,那些人定是为了尧泽去的,他本想跟着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但又想到仅凭他一人之力也救不了尧泽,便直径跑向了西城门。 此时的鬼市里已经陷入混乱当中,盛歌一边对付着红鸟变成的阴兵,一边杀着自云深处飞来的恶鬼,很快便将鬼市闹得一片狼藉。 数不清的鬼客从城墙里逃了出来,叶星辞跑到摊子前面,拿着不知是谁掉落的鬼客符冲进了城墙里。 “盛歌!” 叶星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盛歌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骂: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我不是让你别来吗,你找死啊!” 叶星辞没理会她的骂声,大喊:“你先别打了,尧泽出事了!” 听到尧泽出事,盛歌的脸色立即变得慌乱起来,她奋力将挡在面前的小鬼击走,随后跳下屋檐,跑到叶星辞面前。 “你说,尧泽怎么了?” 叶星辞急得跺脚:“我不知道,但听人说长宥祥死了,万家带着人攻进了长家……” “该死!”没等他说完,盛歌怒吼一声,冲出了鬼市。 夏伯川与司徒徵看着那颗闪着蓝光的心骨,充满欲望的眼神如同见到猎物的野兽,正要伸手去摸,却被万念音给躲开了。 “万念音,你什么意思啊?”司徒徵皱眉道。 万念音不急不慢的说道:“什么意思?这心骨可是我拿到的。” 夏伯川脸色立即大怒:“什么叫做你拿到的,若是没有我们夏家,仅凭你一家之力,攻进长家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如今,莫非你还想独吞了不成?” 司徒徵接着喊道:“还有,要不是我想办法抓走长子北,长宥祥就不会把金锵卫派出去,若是今日金锵卫在场,就凭万家和夏家那点兵力,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攻进长家,这件事情要说最大的功劳,必定得是我司徒家的!” 夏伯川大骂:“司徒徵你还要不要脸,今日来的可有一半都是我夏家的人,死得最多的也是我夏家的兵,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抢功劳!” 万念音忽然冷笑:“你们可别忘了,若不是我说服了南于森,让他在酒里下毒,长宥祥也就不会死,他若不死,我们如何攻进长家,如何取得这神兽的心骨。” “话说得好听,你不就是想独吞嘛,我告诉你,今日这神兽的心骨,必须是我夏家的!” 夏伯川说着便要拔剑,忽然一道红光从远处飞来,瞬间将三人打飞出去,而他们身后的众多手下,一眨眼的功夫便死在了那红光之下。 第十六章 万念俱灰 盛歌跨过脚下的尸体跑到尧泽旁边,她跪在他身旁,颤抖着手将他抱在怀里,红裙浸在蓝色的血泊中,无数暗紫色的花朵慢慢绽放开来。 “阿尧,我回来了,你醒醒啊,尧泽,醒醒啊,你别吓我!”她抱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长家上空。 大雨毫无征兆的倾盆而下,满地的蓝血混合着雨水流向北都城大街,所经之处百草凋零,不见生机。 狂风肆虐,尧泽的身体突然闪出一道蓝光,与此同时,云层间传来了一声震响,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惊恐的望着不断往下压来的乌云。 “天塌了,天要塌了!”一位黑衣人惶恐的大喊,却被一道红光瞬间击倒在地。 盛歌脑子里一片空白,怀里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她早已听不见他的呼吸,回忆如同泉涌一般冲进她的脑子里,他的每一个动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无数只手在不停的挠着她的心。 “阿尧!” 盛歌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那个原本被填充得满满的地方,忽然间变得空落落的。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第一次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更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 尧泽死了,那道唯一能够照进她生命里的光,那道陪伴着她向前,指引着她方向的光,消失了。 而杀死尧泽的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副无关己事的表情,那一双双眼睛里仿佛在说:没错,我们是杀了他,但那又如何。 盛歌将尧泽抱到一块干净的空地上,手持枯骨剑朝着万念音三人的方向走去。 狂风骤雨之下,那一身红衣在黑夜里极为突出,华丽而鲜艳,原本清澈的眸中早已不见最初的那份炽热与纯净,嗜血的眸光如同想要吃人的恶魔,强大而畏惧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盛歌,你想干什么!”万念音立马将心骨收了起来,脸上露出难掩的恐惧。 盛歌没说话,一步步走近了他们。 司徒徵立马朝手下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了她!” 数不清的黑衣人朝盛歌跑来,她转身挥起枯骨剑,剑气横扫,瞬间便将所有人击倒在地,鲜血喷到她的脸上,视线里的一切忽然变得一片血红。 看着盛歌不断靠近,夏伯川拔剑便要朝她跑去,红色的剑气光速般飞来,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他持剑的手砍断。 “啊!苏盛歌,老子杀了你!”夏伯川惨叫着倒在了地上,充血的眼神死死的瞪着盛歌,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盛歌在鬼市里早已杀红了眼,如今看到尧泽变成这般模样,她的心里现在除了仇恨再也没了别的东西,此刻她只想做的,就是杀光站在这里的所有人! 万念音也不是胆小萎缩之人,更何况如今她有了心骨,还有什么可惧怕的,于是她拔剑便朝盛歌跑去。 长剑出鞘,发出刺耳凄厉的声音,盛歌挥起枯骨剑,红色的剑气如同光影般飞出,划破长空,电闪雷鸣。 盛歌不再顾及什么,此刻的她对于生死已经没了任何畏惧。 有人说过,一个人若是不怕死,就什么都不怕了,盛歌便是如此,此时她的脑子里反复出现的,都是尧泽的脸。 恨意如同烈火,将她心里那个突然间变得空落落的地方,肆意的燃烧了起来。 “盛歌……我陪你……盛歌喜欢,那我以后便只对你一人笑……” 尧泽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盛歌的思绪彻底乱了,她疯狂的挥着剑,没有任何招式可言。 在发了疯的盛歌面前,万念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不出几招便被打倒,门外跑进来数不清的黑衣人,将万念音三人护在身后。 盛歌一转头,突然发现尧泽不见了。 “阿尧!” 盛歌顿时慌了,立即跑了过去,黑衣人想要追,却被司徒徵给叫住,他们的目的是心骨,如今心骨已经拿到了,至于无关紧要的人,也不必再浪费多余的时间。 来到尧泽先前躺过的地方,盛歌看见地上有一条拖拽的痕迹,她追着痕迹来到一条小路,远远的就看见南问天拖着尧泽往一间屋里拉。 盛歌一边挥剑一边跑了过去,南问天翻身躲过飞来的剑气,连忙解释:“苏姑娘你别误会,刚才你在与万念音打斗时,司徒徵的人想要将他带走,我是想把他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不是要对他做什么。” 盛歌没有理他,她将尧泽背在背上,转身走向长家大门。 南问天大喊:“苏姑娘,今日之事我替父亲向你道歉,若是你还是生气,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替父亲赎罪!” 苏盛歌走了几步便停下,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怒火:“尧泽的命,你赔不起!” 南问天没再说什么,望着盛歌愈走愈远的身影,清秀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悲伤,双手攥着衣袖不停颤抖,他抬起头,眼泪缓缓流下,很快便被打在脸上的雨水所覆盖,难以分清。 叶星辞很快便甩掉了守在长家门口的黑衣人,当他来到院子里时,正好看见盛歌背着尧泽从雨中走来。 叶星辞他跑过去,看着早已没了气息的尧泽,脸色顿时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歌低着头,空洞的眸中早已不见任何光芒,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在百姓们的围观下,她走出了长家大院,穿过北都城大街,来到了郊外的一个山洞。 之后的几天里,盛歌一直不眠不休的陪在尧泽身边,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叶星辞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不吃不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到了晚上,她便背着尧泽爬到最近的山顶上去看星星,一坐就是一整天。 长家一夜之间被灭门的消息很快传遍江湖四海。 听到消息后的长子北立即快马加鞭赶回了北都,当他回到长家,在大殿里找到父亲的尸体时,他崩溃了,顿时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万念音获得心骨,万家更是直接顶替了长家,成为江湖中势力最大的家族。 为了庆祝,万念音举行庆功宴,邀请四海之内所有有名气的修炼之士前来庆贺。 长子北躺了足足三天才醒过来,而他醒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父亲报仇,向来理智的他也在那一刻变得失控。 长子北在长宥祥的屋里找到自己的随身佩剑,在苏亦然的陪同下,二人起身前往万家。 这日清晨,叶星辞进城买干粮,刚走进城门,便听见路过的人提起‘长家大少爷’这几个字。 他偷偷跟上去,突然听见一人说:“方才我路过万家门口,看见长家大少爷拿着剑,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万家,看样子是要去找万念音报仇的。” 第十七章 兄妹重逢 长子北要去报仇! 叶星辞顿时愣住了,长子北失踪的消息整个北都城都已经传遍了,他自然也有所听闻。 不久前他还听盛歌提起过苏亦然,盛歌猜想苏亦然或许是和长子北一起被刺客抓走,如今长子北回来了,那苏亦然会不会也和他在一起。 叶星辞立即跑回了山洞,边跑边喊:“盛歌,出事了出事了!” 盛歌坐在洞口,望着远处的雪山发呆,布满血丝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她似乎听不见叶星辞的声音,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叶星辞跑到她身旁,气喘吁吁的说:“盛歌,长子北回来了。” 盛歌的眼神闪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叶星辞接着道:“听说长子北要去找万念音报仇,你不是说你哥可能和他在一起吗,你不去看看吗?” “哥。”盛歌脸色苍白,语气里没有一丝力气。 叶星辞见她有了反应,松了口气,连忙道:“万念音如今拿到心骨,想必修为必定有了极大的突破,仅凭他们二人之力,如何对抗得了万家那么多人。” 盛歌没说话,沉默好久后,她慢悠悠的回头,看着躺在黑暗里的尧泽,如今她的眼中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份炽热与坚持,原本清澈的灵眸此刻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没有一点光照得进去。 万家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刺眼的阳光下,两个一黑一白的身影如同黑白无常一样站在圆台中间,数不清的修士和万家守卫将他们围了起来。 万念音淡定的喝着酒,表情没有丝毫畏惧:“长子北,你以为就凭你二人之力,又能拿我如何,既然今日来了,那你也就别想安然无恙的离开,你那么想去见你父亲,我就好心成全你。” 她说完便使了个眼神,围着圆台的众多修士和守卫立即一拥而上,将二人逼到了死角。 苏亦然不会使剑,仅凭赤手空拳很难对付冰冷的刀剑,很快他便被剑砍伤,血流不止。 长子北立即将他护在身后,一边抵挡着一边问他:“你怎么样!” 苏亦然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不以为然的大笑:“放心吧,小爷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说着他便转身挥拳,仅仅几招便将身后扑来的对手给打倒。 二人很快精疲力尽,再次被逼回到圆台上,正在苏亦然感叹自己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个小台子上时,忽然一道红光从围墙外飞了进来,横扫的剑气瞬间将圆台周围的修士击倒在地。 所有人都被那突如其来的红光所吸引,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围墙外飞了进来,红裙在空中飘逸,裙角还留存着被蓝血染出的暗紫色花朵,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阴森。 “苏盛歌!”夏伯川愤怒的站了起来,左手别扭的拔出剑,指着那个红色的身影。 盛歌转身落到了圆台上,冷冷的看着他:“再指,我就把你另一条胳膊也卸了。”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异常平淡。 “你!”夏伯川正要大骂,却被那双死得没有一点灵气的眸光吓住,半天无法动弹。 时隔三年,苏亦然没想到再次见到盛歌,竟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看着站在面前的红衣女子,他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他的妹妹苏盛歌,眼睛里充满了灵气,仿佛装进了漫天的星辰大海,即便她再怎么招摇再怎么霸道,但她的眸光都是清澈的。 可如今,重新站在他面前的苏盛歌,脸上的稚气早已不见,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一点灵气。 她的身上早已不见从前的天真,反而散发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气势,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怕她。 “哥。”盛歌看向苏亦然,轻轻的开口。 她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盛歌。”苏亦然回过神来,心里所有的疑问和顾虑通通消散,他跑上去将她抱住,一向玩世不恭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认真。 万念音想起盛歌那日发疯一般的模样,难免有些犯怵,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即便心里再怎么慌乱,她也不能表现出来,为了掩饰住内心的恐惧,她便立即拔剑站了起来。 “苏盛歌,你来做什么!” 稍稍温和些的眸光再次变得锐利,盛歌转身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手中的枯骨剑不断闪烁出耀眼的红光,所有人立即惊慌的站起来,纷纷拔剑护在身前。 盛歌没说话,阴冷的眸光慢慢扫过在座的所有人,她要记住他们的脸,她要把他们的模样深深的刻在心里,一辈子也忘不掉! 正在所有人都在疑惑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时,盛歌忽然拉着长子北和苏亦然飞到了围墙上,抬头望去,单薄的身影将身后的太阳整个遮住,逆光下,无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万念音,不属于你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拿回来!” 三人跳下围墙,刺眼的阳光闪得所有人慌忙闭上眼睛,万念音怒气冲冲的将面前的桌子掀翻,愤愤离去,宴会不欢而散。 正焦急等在洞口的叶星辞远远的就看见盛歌,立即闪到她面前:“你们没事吧。” 盛歌没说话,直径绕过他走进山洞,坐到尧泽旁边,静静的望着他。 叶星辞带着苏亦然和长子北进了山洞,边走还边热情的跟他们介绍自己,洞很深,阳光根本照不进来,越往里走越黑,四周更是阴冷得有些渗人。 长子北点亮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三人才得以看清洞内的情况。 “盛歌。”苏亦然看见不远处盛歌的背影,正要冲上去,便被长子北拦了下来。 长子北朝他使了个眼神,让他不要说话。 三人轻轻的走了过去,望见石床上冰冷的尧泽时,长子北脸上顿时露出惊愕的表情,前几日初见时,尧泽都还好好的,如今再见,他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叶星辞悄悄把一无所知的苏亦然拉到旁边,将尧泽的事告诉了他,得知真相后,苏亦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走到盛歌身旁,温柔的拍了拍她。 苏亦然忽然发现,盛歌那已经凌乱不堪的三千青丝中,竟多了几缕白发,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清晰。 盛歌抬头望了他一眼,苏亦然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只是看着她,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擦去:“傻丫头,想哭就哭吧,有哥哥在,你不用逞强。” 第十八章 开鬼门 短短的几天,对于盛歌来说,却比遥遥多少个春秋都要漫长,死撑了三年的坚强堡垒瞬间被击破,她扑进苏亦然的怀里,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盛歌始终不愿相信尧泽就这么死了,可无论她怎么叫他,逗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她凑到他的耳边说话,他也不再脸红,身体冰冷得如同一块石头。 长子北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说道:“我记得古书上有过记载,狱古神兽死后,灵魂都会飘回狱谷,经过数年的休养后再次复活。” 复活! 盛歌的哭声慢慢止住,慌忙看着他:“所以,阿尧还有希望的对不对!” 长子北犹豫道:“有没有希望我不知道,但我觉得,狱谷里兴许会有复活他的办法,只是……” 盛歌立即跳了起来,激动的跑过去:“只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长子北道:“只是,活人是很难进到狱谷里的。” “只要能救阿尧,再难我也不怕。”盛歌看向尧泽,漆黑的眸中终于浮现出微弱的光。 长子北说:“想要进狱谷,就必须先进入鬼市,狱谷的入口就藏在鬼市里,可如今中元节已过,鬼门已关,要进鬼市就只能等到明年。” “明年!”盛歌顿时心头一凉,沉默片刻后又问:“既然是门,那就一定有办法可以打开,长子北,你知道如何打开鬼门吗?” 在场众人脸色立即变得惊讶,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叶星辞惊愕道:“你不会是想擅自打开鬼门吧!” 盛歌没说话,但那双透着坚定光芒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长子北语重心长道:“鬼门只有阎罗王才有权力打开,若是你私自打开鬼门,里面的小鬼必定会趁着机会逃出来,到时候,遭殃的是整个北都的百姓。” “我不管!我只要尧泽活过来!”盛歌撕声大喊,她不是圣母,没有心怀天下的慈悲心肠,就算是她自私吧,只要能让尧泽活过来,即便与整个天下为敌她也不在乎。 苏亦然是最了解盛歌的,即便分开了三年,但他清楚,盛歌的本性不会改变,她性格向来固执,只要她想做的事,就连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他不想再看着妹妹只身步入危险,所以这次,他支持她。 苏亦然走到长子北面前,问道:“阿深,你那么聪明,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吧。” 长子北犹豫片刻,缓缓道:“确实有一个办法,但此法极为冒险,就是在鬼门打开的那一刻,需要有人在门外防守,将想要逃出来的小鬼打回去,阻止它们出来。” 苏亦然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就这样啊,听起来挺容易的嘛。” “容易什么啊,你以为那些小鬼很好对付吗?”叶星辞啧了啧嘴,说着便看向盛歌,“苏盛歌,你跟小鬼交过手,你觉得呢?” 盛歌自然明白,那日她闯进鬼市,原想着只需将飘在空中的那些恶鬼消灭便可,但她错了,鬼市里不止有小鬼,还有不少红鸟变成的阴兵,而且个个身手都不在她之下。 若不是枯骨剑护主,多次救了盛歌的命,恐怕现在她早已死在那些阴兵手下了。 苏亦然见盛歌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连忙道:“怕什么啊,我就不信我们三个人加起来还打不过那些小鬼,盛歌,到时候你就放心去做你的事,那些小鬼就交给哥哥了!” 叶星辞一愣:“三个人?哪三个?” 苏亦然朝他挑了挑眉,表情露出坏坏的笑容。 叶星辞脸色立即黑了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行,谁让我倒霉呢,偏偏枯骨剑就选择了你,作为守护枯骨剑的树精,我可不想让它出什么事。” 当天晚上,长子北在尧泽周围布下结界将他隐身起来,盛歌才放心的离开。 四人来到北都城西城门,此刻已是深夜,临近子时,盛歌站在城墙边,奋力挥动枯骨剑朝着城墙发起攻击。 很快,一道黑色的烟气从城墙里飘了出来,紧接着,黑气凝成一个一人高的拱门,静静的挂在墙上。 盛歌回头朝三人使了个眼神,随后立即转身跳进了墙里。 “准备!”盛歌消失后,苏亦然立即喊了一声,长子北和叶星辞随即走到门边,时刻防备着随时会从门里出来的小鬼。 鬼市里异常安静,所有的摊子都收了,没有一点风声,四周都被红月照得一片血色,空中时不时会有几只小鬼在云雾间游荡,发出凄厉悲凉的哭声。 盛歌拔出枯骨剑,慢慢走向大街,冰冷的剑身不断发出红色的光芒,将周围照得一片通明。 突然,旁边的摊子里窜出一只小鬼,经过盛歌面前时,它停了下来,僵硬的转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惊恐。 “啊,那个疯子又来啦!快跑呀!” 小鬼惊叫着逃跑,紧接着,暗藏在四周的无数鬼魂纷纷朝着红月飞去,很快便消失在了空中。 盛歌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又再次陷入到一片死寂当中。 余光瞄到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的影子飞过,盛歌立即跑了过去,将一只落后的小鬼抓住。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们跑什么啊!” 小鬼颤抖道:“你真要做什么,那我们还跑得了吗?” 盛歌没功夫跟它闲扯,忙问:“我问你,狱谷的入口在哪!” 小鬼一愣,惊愕的望了她一眼,连忙摇头:“不……不知道,我不知道。” 盛歌一眼便看出它在撒谎,一把掐住它的脖子,怒吼:“你再不说,我让你灰飞烟灭信不信!” 小鬼慌了,立即道:“女侠饶命,我说我说,狱谷的入口就在鬼市西尽头的那片林子里。” 盛歌担心这只小鬼不说真话,便让它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来到了那片林子的入口。 数不清的参天大树将月光严密的挡在了林子外面,没有一点光照得进去,阴风阵阵,不时还会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从林子里飘来。 盛歌脚下,一条蜿蜒的土路从入口一直延伸到林中,消失在那片未知的黑暗里。 小鬼后退几步,颤抖着声音道:“女侠,入口就在这林子里,但这林子我可进不去,也不敢进去。” 盛歌问:“怎么不敢,你不都已经死了吗?还怕什么?” 小鬼道:“这林子里全是噬魂花,我要进去了,恐怕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吃掉,您就行行好,放了我吧。” 盛歌没时间在这里浪费口舌,便挥了挥手让小鬼离开,她握紧枯骨剑,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走进林子里。 第十九章 闯狱谷 土路的两边种满了小鬼所说的噬魂花,似乎是感受到林中有异常的动静,那些花都诡异的开始扭动了起来。 突然一朵噬魂花张开花瓣,露出藏在花瓣里尖锐的牙齿,朝着盛歌咬去。 盛歌挥剑将那朵花砍成碎片,随后立即加快脚步,一边清扫周围朝她袭来的噬魂花,一边顺着小路一个劲的跑。 黑暗里根本无法辨清方向,盛歌只能依靠枯骨剑散发的红光顺着小路跑,终于,就在她快要耗尽力气时,一道绿光在前方亮起,盛歌连忙跑了过去。 穿过黑暗,盛歌来到一座近五人高的黑色石门前,就在她推开门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一个撕咬声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只见一朵噬魂花正朝她飞来。 闪躲已经来不及了,盛歌立即抬手挡在脸前,噬魂花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臂,尖锐的牙齿在接触到血的那一刻迅速变长,不停的刺入皮肤深处。 盛歌忍着剧痛将花从手上扯下,可噬魂花咬得很紧,她一用力,连带着手臂上的一大块皮都给扯了下来,鲜血不停往外渗。 “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一时间让盛歌感觉脑袋一片空白,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她跪在地上,看着掉了一大块皮的手臂上,那两排深得发黑的小孔,眼眶渐渐红了。 阴冷的风从四面吹来,突然感觉好冷。 曾经,再苦再累的修炼盛歌都没有哭过,整整三年,她只流过三次眼泪,第一次为了苏家,第二次为了师父,第三次,是为了尧泽。 以前,她是苏家的珍宝,受了伤生了病,即便只是小小的风寒,整个苏家都会格外重视。 后来到了清平山,她练功受了伤,摔了磕了碰了,尧泽都会悉心的为她上药…… 可如今,看着不断冒血的伤口,盛歌突然感到很无措,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 “阿尧。” 脑海中忽然跳出尧泽的模样,盛歌立即将眼泪抹去,她不能放弃,阿尧还在等着她,她不能被情绪所干扰,不能再浪费阿尧的时间! “阿尧,等着我!”盛歌将裙子撕破,从裙角扯下一条红布,忍着剧痛将伤口包起来,随后踉跄着起身,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苏亦然三人等了很久,鬼门里都没有任何动静,别说小鬼了,他们连一只蚊子都没见着。 叶星辞悄悄进鬼市里走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盛歌的身影,想着她应该是去找狱谷入口了,商量一番后,三人便将鬼门关闭,安静的守在城墙边。 盛歌走进那道黑色的石门里,突然一阵迷雾从前方扑来,她连忙闭眼,摸索着往前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突然感觉脚下一空,盛歌往后退了一步,睁开眼,竟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悬崖边上。 放眼望去,前方尽是无数被乌云笼罩起来的高山,山谷中藏着许多亮着红色灯火的小城,其中最高的一座山上有一个偌大的石头宫殿,宫殿之大,几乎占满了一整座山。 盛歌走到悬崖边上,伸头往下看了一眼,脸色豁然一惊,立即往后退了回去。 悬崖下是一条血河,南北贯穿,水流湍急,风一吹,血腥味便开始向四周弥漫,水中不时还会冒出几个头颅形状的黑烟,发出刺耳的惨叫声,十分渗人。 与此同时,远处那座最高的山峰上,一位穿着红袍的男子站在宫殿上方,一头白发凌乱的披在身后,他戴着面具,犀利的眸子紧紧盯着那道黑色的石门。 盛歌在山崖四周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任何可以离开的出口,身后是黑色巨门,前面是万丈深渊。 即便如此,她也绝不可能退回去,纵使机会渺茫,为了尧泽,她也要拼命一试。 盛歌走到山崖边往下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不远处那条血河的边上,竟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因为藏在黑暗里,所以她刚才并没有发现。 山崖表面凹凸不平,盛歌踩着崖壁上突出来的石头,小心翼翼的往树林的方向爬去。 脚下湍急的血河里不断发出刺耳的叫声和哭声,凄厉的风声就从头顶传来。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这样的经历盛歌也是第一次,为了打消恐惧,她每爬一步就会默喊一声:“阿尧。” 这时,乌云间飞来几只小鬼挡在盛歌前面,不断拍打着她。 “滚开!”盛歌怒吼。 她现在两只手都紧紧抓着石壁,根本无法使剑,一旦放手,她就会立即掉进脚下的血河里,河里都是吃人的恶鬼,要是真的掉了进去,估计骨头都不会剩。 突然,一只小鬼嗷呜一口咬住了盛歌的手。 “啊。”盛歌疼得大叫,鲜血直流,尽管她始终不肯松手,但很快,那只被咬的手便没了力气,再也无法抓住崖壁。 正当盛歌准备拔剑将小鬼打开时,另一只被红布包着的手突然不断冒血,她还没反应过来,被鲜血染红的手就从崖壁上脱落,整个人掉下了山崖。 她要死了吗? 就这么……死了吗? 阿尧还在等着她呢,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阿尧!”盛歌撕声大喊,凄灵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显得格外悲凉。 一股黑烟从云深处飘来,盛歌不经意的吸了一口气,随后便晕了过去。 在梦里,盛歌看见了尧泽,四周尽是一片虚无,只有他是明亮的。 她跑过去抱住他,怀里的温暖感觉很真实,仿佛阿尧真的活了过来,此刻就站在她面前淡淡的微笑着,温柔的喊着她:“盛歌。” 漆黑的地牢里不断传出恶鬼的咆哮,微弱的蓝色火光隐约照亮了昏暗的牢房。 黑暗里,盛歌卷缩着身子躺在血泊中,周围的争闹声将她吵醒,她坐起来,环顾了一眼四周,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盛歌跑到牢门边,一把抓过路过的阴兵,大喊:“放我出去!” “疯子!你再喊,小心抽魂鞭伺候!”阴兵将她的手扯开,转身就要走。 盛歌大怒,伸手抓住他头上的羽毛,奋力一拳将他打晕,随后从他腰上拿过钥匙,打开牢门逃了出去。 盛歌躲躲藏藏的来到地牢门口,突然听见外面有声音,她连忙停住,翻身钻进旁边的夹缝里躲起来。 门外传来一个格外沉闷的声音:“白夜大人交代了,一会儿将刚才抓来的姑娘带去无常殿,他要亲自审问。” 姑娘? 是她吗?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后,盛歌轻轻走出地牢,绕到门口两个阴兵的身后,一掌将其中一位打晕,随即捂住另一位的嘴巴,将他带到暗处。 盛歌将剑架在那位阴兵脖子上,逼问道:“白夜大人是谁?无常殿又是哪儿?你们抓我来做什么!” “白……白夜大人就是你们人常说的阎罗王,那座山上最中间的宫殿就是无常殿。”那位阴兵被她吓得不轻,颤抖着手指向前面那座最高的山峰,“你莫非就是白无常说的那位姑娘?” “不,我不是姑娘,我是你姑奶奶!”盛歌冷笑一声,说完便一掌将他打晕,朝着无常殿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章 狱谷禁地 每一座山上都有无数的小鬼和阴兵来往巡逻,盛歌一路小心躲避着,耗时许久才来到那座最高的山峰之上。 她躲在一颗参天大树后面,探头望着不远处的石头宫殿。 宫殿内外都有阴兵驻守,盛歌将在刚才在路上捡到的黑斗篷穿上,偷偷溜到宫殿侧方的一个小角,依着黑暗慢慢走向大门。 突然,两个身影从天而降,紧接着,一道黑色的气团朝盛歌扑来。 盛歌立即挥剑将那团黑气打散,蓝色的火光下,两个穿着黑白长袍的无脸男静静的站在她前面。 “来者何人!”黑白无常同时开口,扭曲的声音里带着威严的气势,话音刚落,无数阴兵立即跑来将盛歌围住。 “何人?你姑奶奶!” 盛歌说完,立即翻身跳出包围圈,顺势转身挥剑,红色的剑气将四周的黑暗照得一片通明,黑白无常轻松躲开攻击,连忙追着她跑进了无常殿。 盛歌跑进大殿,便看见一位穿着红袍的男子坐在穷奇椅上,没等她思考,身后的黑白无常便追了过来。 正当盛歌举起剑准备迎战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退下。” “是!”黑白无常二话不说离开了大殿。 盛歌疑惑的看向那位男子:“你谁啊?” “白夜。”男子缓缓开口,面具挡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你也可以叫我,阎罗王。” 盛歌冷笑,抬剑指着他:“什么黑夜白夜的,我问你,为什么抓我!” 白夜半天没说话,面具下那双犀利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快,眼色很快变得阴暗下来,紧紧盯着面前这位不怕死的小丫头。 “你可知道你这是在跟谁说话?”白夜缓缓开口,威严的语气里含着不满的情绪。 盛歌静静的看着他:“知道又怎样?” 白夜突然一笑,道:“云天之下,纵使有人不怕天王老子,也一定会怕阎罗王,再无畏的人都会怕死,小丫头,我佩服你的勇气,只可惜,你用错了地方。” 盛歌寒声道:“少废话!你到底抓我来做什么!” 白夜阴笑一声,道:“活人擅自闯进死人的地界,你说我为何抓你?” 盛歌愣了愣:“那你想怎样,杀了我?” “本王已经几千年没杀过人了。”白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小丫头,你那么不怕死,那我就送你去一个好地方玩玩。” 他说完便轻轻敲了敲桌面,黑白无常立即闪身出现在了殿内,他没说话,朝着盛歌使了个眼神。 黑无常立即从身后飞出一条黑色的藤条将她捆起来,动作太快,盛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扛着离开了大殿。 “喂!干什么呀,放开我,白夜是吧,等姑奶奶回来,一定掀了你这无常殿的屋顶盖!” 盛歌奋力喊着,但她刚被抬着走出无常殿,殿门便被无情的关上。 突然一股力量将她的嘴巴封上,话说不出口,盛歌有气没处撒,只能憋屈的沉默下来。 黑白无常扛着盛歌飞到一片森林的上空,毫不犹豫的将她丢了下去。 在空中转了几圈,盛歌便掉进了那片黑暗的森林里。 好在有枯骨剑护体,盛歌才没被那些参天大树的树枝给扎死,不幸的是地上有很多碎石,掉在石堆里的那一刻,她都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骨头碎掉的声音。 树林里黑雾弥漫,寒风肆虐,恶鬼的哭声在林间回荡着,时不时的还会传来惊悚的笑声。 盛歌听见林子里传出动静,她立即拔剑跳起,警惕的防备着四周,她能感觉到黑暗里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突然一阵风吹来,盛歌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一摸,发现脖子上竟多了一道伤口。 没等盛歌多想,身上多处突然传来剧痛,掀起衣袖一看,胳膊上不知何时竟也多了几道伤口,看样子像是刀划的。 盛歌举剑指着四周,慢慢走向黑暗的树林里,又一阵风吹过,她亲眼看着手背上出现一条刀痕,鲜血不停的往外渗。 这里的风有问题! 盛歌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加快脚步跑进了黑暗里,突然出现几只恶鬼挡住了她的去路。 盛歌不由分说便将哪些恶鬼消灭,一路往前狂奔,她跑了很久,终于在林深处找到了一个石洞。 洞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盛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手臂上那片掉了一大块皮的地方,此刻已经有些溃烂的痕迹。 她忍痛将红布从伤口上拿下,又重新撕了一块新的包起来。 疲倦感袭来,盛歌靠在石壁上睡着,黑暗里,一片黑雾正朝她靠近,枯骨剑不断闪着红光发出警示,但盛歌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太累了。 黑雾很快弥漫至整个石洞,盛歌也被雾气给吞没。 突然,握着枯骨剑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盛歌痛苦的睁开眼睛,她一吸气,雾气便顺着口鼻进到体内,五脏六腑顿时传来火烧般的剧痛。 “啊!” 盛歌痛苦的倒在地上,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看着四周的雾气,她很快便发现这雾里有毒,连忙捂住口鼻,艰难的往石洞的出口爬去。 盛歌身上本就有伤,再加上这一路流了很多血,她的体力已经明显不支,只要一呼吸,火烧般的剧痛便会再次席卷全身。 好不容易爬到洞口,盛歌见洞里的雾气没有出来,才敢无力的倒在地上,回头一看,鲜血已经将她爬过的路染得赤红。 忽然一声惊雷从头顶传来,暴雨倾注而下。 盛歌起身走到洞口,本想接点雨水喝,可她刚伸出手,雨水打在手心,瞬间传来灼烧似的疼痛,她缩回手,一看,手心竟被这雨水腐蚀出一个溃烂的伤口。 “果然是阎罗王,看来是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了。” 盛歌苦笑一声,绝望的倒在地上,寒风肆意的吹着她的脸,留下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盛歌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靠在石壁上,无神的盯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发呆,脑子里反复出现的都是和尧泽生活的点滴。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以为可以保护得了他,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阿尧会死,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太弱了,现在的她,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林深处突然传来鬼哭声,盛歌从回忆里惊醒,连忙拿过枯骨剑防备起来。 哭声越来越近,她慢慢看见,数不清的白衣鬼魂正朝着石洞的方向飞来。 第二十一章 大闹白夜祭 盛歌艰难的爬起来,看着大批的白衣鬼魂慢慢逼近,她踉跄着跑出石洞,雨水落在身上,腐蚀出无数个溃烂的伤口, 那些鬼魂也看到了盛歌,立即转身朝她飞去。 树林里很黑,盛歌多次被地上的树枝绊倒,血流了一路,将草丛里的白花染得鲜红。 突然盛歌脚下一空,摔进了布满铁锥的陷进里,枯骨剑护主,立即散发出红色的光芒将她护了起来。 盛歌也连忙用四肢撑着左右两边的土墙,慢慢向上爬去。 惊雷滚滚,闪电将周围的参天大树劈断,粗壮的树干立即倾倒,盛歌刚爬到出口,便被倒下的树干又给压了进去。 树干将出口死死的堵住,雨水渗进土里,她的手心也被湿土腐蚀得溃烂。 脑子里突然跳出无常殿里那位红袍男子的身影,盛歌阴沉着脸,咬牙怒吼:“白夜,等我出去,看我不撕了你!” 盛歌奋力挥起枯骨剑,暗红色的剑气瞬间将出口外的大树砍成碎片,她趁机腾空飞到地面上,可还没等她站稳,突然暗藏在四周的白衣鬼魂一拥而上将她包围。 “该死!” 盛歌心中暗骂,余光瞟见不远处有一个类似出口的方向,便一边抵挡白衣鬼魂,一边朝着出口狂奔。 终于,就在一只小鬼想要抓住她的脚踝时,盛歌一个翻身跳出了出口,结界将身后的鬼魂挡在林子里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鬼魂出不来,才深深松了口气,无力的倒在地上。 盛歌一转头便看见旁边立着一块石碑,她走过去一看,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奋力一脚将石碑踢倒。 周围蓝色的火光将石碑上那四个大字照得格外清晰:狱谷禁地。 盛歌在原地休息片刻便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后突然听见脚下传来奇怪的声音,低头一看,竟发现一朵红花粘在了她的裙摆上。 盛歌想起那朵险些将她毁容的噬魂花,立即心生厌恶,一脚将花踢开,转身离去。 盛歌来到一个村口,这里的村民长得和人一样,只是他们的脸色都很白,眼眶都很黑。 她询问了村民,得知无常殿所在的方向,好心的鬼给了她一口水喝,盛歌简单包扎了伤口,随后朝着村民所说的方向走去。 山路崎岖,寒风肆虐,盛歌翻过一座座大山,终于来到无常殿的门口,她避着阴兵跑到宫殿侧面,攀着石壁爬上宫殿的屋顶。 狱谷最高的山峰脚下有一座城,城中灯火通明,锣鼓喧天,十分热闹。 众多鬼民整齐的跪在路的两边,齐声喊着:“恭贺白夜大人,喜福临安!” 大路中间,白面阴兵抬着一个黑轿子,轿子里坐着一位穿着红袍的男子,黑白无常举着高高的黑白旗,领着身后的车轿队伍前进。 这时,一位阴兵跑到队伍里,朝着轿子里的人大喊:“白夜大人,无常殿的屋顶盖被人给掀了!” 白夜的眼色立即变得阴暗,他紧紧握住两边的扶手,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怒火。 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紧接着,一道红光朝着轿子飞来。 “保护白夜大人!” 场面顿时变得一片混乱,鬼民们纷纷逃窜,盛歌朝着轿子跑去,白无常突然挡在她面前。 盛歌无所顾忌,疯狂的挥着剑,白无常很快就被她打散,变成一团白烟消失在空中。 “老白!”黑无常大喊一声,愤怒的朝着盛歌飞去。 盛歌阴冷的瞅了他一眼,随即转身挥剑,耀眼的红光将四周照得明亮,她的攻击很快,黑无常根本反应不过来,瞬间就被消灭了。 白夜始终静静的坐在轿子里,若有所思的望着朝他靠近的红衣女子。 盛歌轻松解决了周围的白面阴兵,抬剑指着轿子里的人:“我说过,等我回来,一定会掀了无常殿的屋顶盖。” 白夜轻轻一笑,道:“嗯,你已经掀了。” 盛歌听得出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畏惧之色,冷笑道:“我还说过,等我回来,一定会撕了你!” 白夜耸了耸肩,漫不经心的问:“这句我怎么没听到?” “没听到,那我现在告诉你了!”盛歌说着,立即拔剑朝他飞去。 白夜似是无奈的扶了扶额,就在枯骨剑距离他不到一拳距离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将盛歌搂住。 “小丫头脾气不小啊。” 盛歌没说话,一拳打中了他的鼻子,白夜疼得整个人往后仰:“有话好好说,不妨到无常殿喝杯茶,你要找的东西,我可以帮你。” “你知道我要找什么?”盛歌说着便跳下了轿子。 白夜不急不慢的从轿子上走下来,将脸上的面具扶正,道:“活人到狱谷来,不都是为了找东西的嘛。” 听着白夜的语气似乎并不打算对自己做什么,而且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可以救阿尧的方法,盛歌思索片刻后便答应了。 二人来到无常殿,阴兵已经将盛歌掀翻的屋顶重新修补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几只小鬼搬来一个豪华的龙椅,盛歌毫不犹豫便坐了过去。 白夜淡定的喝了口茶,不明所意的朝她笑了笑:“这个位子,可只有天上那位才有资格坐。” “所以呢?” 管他谁有资格坐,反正她已经坐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又能拿她如何。 盛歌将自己前来的目的告诉了他,白夜沉默许久后突然道:“失去心骨的狱古神兽,是不可能复活的。” “不可能!”盛歌立即跳了起来,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白夜捂了捂耳朵,道:“你不信,那就自己去藏书阁找找看。” 藏书阁? 盛歌拿着白夜给的令牌来到藏书阁,在万卷书丛中,她一本一本的翻找,寻找了所有有关心骨和狱古神兽的书籍,但三天过去了,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白夜见她如此执着,也不想看她饿死在藏书阁里,便命手下隔段时间就去给她送些吃的。 盛歌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在书架间穿梭,突然被一个藏在角落里的羽毛卷轴吸引,她将卷轴打开,一眼便看见卷轴上清晰的‘心骨’二字。 “上古卷载,心骨渡魔,佛骨渡仙,仙魔通神,有骨,皆可代之。” 什么意思啊? 盛歌拿着卷轴冲进无常殿:“白夜!” 白夜的美觉被她吵醒,看着站在面前的盛歌,他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又怎么了?” 盛歌把卷轴放到桌上,指着上面那几行字问:“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你连这个都找得到。”白夜拿过卷轴,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意思就是,佛骨可以代替心骨,救你那位小郎君。” 小郎君? 盛歌尴尬的咳了一声,追问:“那佛骨……” 白夜打断了她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佛骨只存在于传说中,本王活了几千年,从没见过。” 盛歌立即道:“传说都是人说的,没人见过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白夜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挥手将一本古籍丢到桌上:“罢了罢了,这是《往生薄》,线索自己找去。” 第二十二章 东淮江家 盛歌拿着书跑到龙椅上坐下,细心翻了很久,目光突然停在一段金色的文字上:东淮江氏千载,江家江澄,字百岁,苦修无数,仙人语,天福莅临,佛光普照,凡胎肉体,渡得仙骨真身,得道升天。 盛歌又跑去将书抬到白夜面前,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夜嫌弃的瞅了她一眼,不耐烦道:“江百岁,我认得他,不久前我们还一起喝过酒,他原本是个凡人,修炼百年后获得了不死之身,如今已经成仙快一千年了。” 盛歌眸光露出欣喜之色,忙问:“那他会不会有佛骨的线索?” 白夜耸了耸肩,慵懒的开口:“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找他问呗。” 盛歌听得出他的语气完全就是在戏弄她,怒火顿时涌上心头,她一把揪过他的衣领,锐利的眸中露出想要吃人的神情。 “我要知道他在哪儿还用问你啊!” 白夜眼色也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小丫头,你别太过分,本王之所以帮你,只是不想看着你毁了狱谷的清净,你若还是这个态度,本王可要生气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盛歌突然笑了,寒声道:“那我也告诉你,我苏盛歌不管对谁都是这个态度,不可能因为你是阎罗王我就得怕了你,若你还一直逗我玩儿,我就一把火烧了你整个山谷!” 白夜沉默了许久,似是自讽般的笑了一声:“本王还真就拿你没办法了。” 盛歌松开他的衣领,问道:“所以,你说的那位江百岁现在在哪?” 白夜叹息道:“那位神仙可难找喽,除非他找你,否则你是不可能找到他的,不过,你倒是可以去东淮江家问问,兴许江家子孙知道他的下落。” 东淮江家? 盛歌思索片刻后转身就要走,白夜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盛歌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白夜将一朵红花丢给她,盛歌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一看,这不是那日粘在她裙子上,结果被她一脚踢开的红花吗?怎么会在白夜手里? “给我这个干嘛?”盛歌嫌弃的皱了皱眉,她身上那些数不清的伤口,现在都还隐隐作痛,看着这朵花,她就想起那些可恶的噬魂花,说着就要将花丢掉。 白夜连忙道:“它是跟着你从禁地里出来了,带上吧,兴许对你会有用。” 盛歌犹豫着将花丢到裙子上,嫌弃道:“抓好了啊,要是路上掉了可怨不得我。” 那朵花似乎听得懂人话,盛歌说完后,花瓣里便长出两排尖细的牙齿紧紧勾住她的裙摆,花瓣有一下没一下的扑动着,莫名的有些可爱。 盛歌看了白夜一眼,嫣然笑道:“这几日多谢照顾,但你将我丢进禁地,还险些要了我的命,这个过节我可记住了,有缘再见。” 盛歌说完便转身往门外跑,刚来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苏盛歌。” 她停住脚,不耐烦的回过头:“又怎么了?” 白夜走到大殿中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我很好奇,你为何不怕死?” 盛歌的表情愣了愣,随即道:“谁说我不怕。” 白夜又问:“那你为何不怕我?” 盛歌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无畏的望着他:“我苏盛歌可以怕死,但绝对不会害怕任何人,不管是阎罗王还是天王老子,对我来说都一样,走了啊。” 走出无常殿后,盛歌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再说,死哪有阿尧重要啊。 回去的路上没有什么阻碍,盛歌想着应该是白夜下过命令,所以鬼市森林里的那些噬魂花也陷入了沉睡,她很轻松就从狱谷里出来,但当她回到鬼市时,竟发现出口竟被关上了。 盛歌刚想用暴力将门打开,突然身后传来两个交错粗狂的呼吸声,她立即回头一看,却见两个穿着一黑一白的白面小孩儿站在她身后。 诶?这两个小孩儿有点眼熟啊。 盛歌细细端详了二位一眼,突然噗嗤一笑:“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懊恼的看着她。 白无常愤愤道:“你还笑,若不是你,我们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不再想之前那般扭曲,反而像个孩子一样奶凶奶凶的,十分可爱。 盛歌努力憋住笑,拨了拨他们头上的高帽子,问道:“小屁孩儿,跟着我干嘛?” 黑无常的脸色黑了下来:“叫谁小屁孩儿呢!我们可你比年长几千岁了!” “行,不逗你们了。”盛歌不再跟他们玩笑,问道:“说吧,跟着我干嘛。” 白无常道:“白夜大人让我们来给你开门。” 他说完,便同黑无常一起将鬼门打开,盛歌一眼便看见门外,苏亦然三人正坐在不远处的茶摊上休息,叶星辞更是没心没肺的跟隔壁桌的小娘子谈笑风生,十分惬意。 “真是没良心。”盛歌心中暗骂了一句,转身摸了摸两位小孩的头,“我走了,帮我谢谢白夜。” 她说完,没等黑白无常发怒便跳出了出口。 鬼门挂在城墙上,盛歌一跳出去,整个人就毫无征兆的摔到地上,北都城此刻正值午时,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百姓,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城墙里掉了出来,吓得众人纷纷逃窜。 “盛歌!” 苏亦然三人立即跑过将盛歌扶起,城中有不少万家的人,为了不引起过多的注意,四人立即赶回了山洞。 从鬼市里出来之后,盛歌便感觉浑身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剧痛无比,她强忍着回到山洞,看到尧泽还好好躺在石床上时,她才意识一黑,晕在了苏亦然的怀里。 叶星辞身为树精,自身便有很强的治愈能力,在经过苏亦然的同意后,他便将盛歌带到暗处为她疗伤。 褪去衣裳,叶星辞看见盛歌身上数不清的伤口,他倒吸了口凉气,咂舌道:“我滴个乖乖,你这是经历了些什么啊。” 叶星辞处理好伤口,但他并未将盛歌身上的伤告诉苏亦然,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都是些皮外伤。” 盛歌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喝过药后,她来到尧泽床边坐下,温柔的将他耳边的发丝整理到耳后。 长子北走来,问:“苏盛歌,你可有进到狱谷?” 盛歌点头说道:“我找到一本《上古记》,上面提到一种可以救阿尧的东西,叫作佛骨。” 苏亦然立即笑道:“那太好了,尧泽有救了。” 盛歌接着道:“我在另一本古籍上发现,东淮江家或许会有关于佛骨的线索,明日我便出发前往东淮。” “东淮江家?”长子北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苏亦然一眼便看出他有心事,忙问:“阿深,你在想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阿尧苏醒 长子北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叹息道:“东淮江家实力强大,江家当家人江檀景为人清傲自立,恐怕即便咱们到了东淮,他们也未必愿意帮忙。” 叶星辞好奇的问:“那为何江湖上没有江家的名号呢?” 长子北道:“之前是有的,但在江檀景成为江家当家人之后,他便昭告天下,江家不再过问江湖琐事,久而久之,也就没多少人记得了。” 苏亦然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既然没人记得,那就说明江家现在没落了也有可能啊。” “没落?”长子北摇头一笑,“江家有位先祖得到升天,东淮更是有佛光照护,说白了,就是天在护着江家,谁与江家为敌便是与天不公,是要遭天谴的。” 苏亦然倒吸了口凉气,他倒不是怕,只是觉得心头一震,在他心里,长家已经足够威严了,可听着长子北所说的江家,心头不禁涌起一番好奇。 盛歌寒声道:“天谴又如何?阎罗王我都不怕,又怎会怕他们江家,再说了,我又不是去挑事的。” 她说完便转身坐到尧泽床边,别说天谴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亲自下来,她也不可能退缩,只要能救阿尧,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盛歌多次想过,三年前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任性,非要去鬼市,苏家也就不会灭亡,三年后若是她不下山,阿尧也不会受伤,他的身份就不会暴露,若是那日老老实实呆在长家,不去鬼市报仇,兴许就能护住阿尧。 这一切都是她闯出来的祸,她必须得自己去收拾,即便真的死了,就当给自己一个交代,不负任何人,不留任何的遗憾。 突然长子北眸光一紧,指着盛歌裙摆上的红花问:“这东西怎么在你裙子上?” 他这一问,众人才发现,盛歌的裙摆上粘着一朵红花,因为和她的裙子颜色很像,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发现。 “这花很怪,非要跟着我,我就让它挂在我裙子上了。”盛歌将花递给长子北,“你认识?” 长子北小心翼翼的接过花,细细端详了许久,脸上逐渐露出欣喜之色,激动道:“这是,生死花!” 苏亦然从未见他露出如此喜悦的表情,不由觉得好奇,走过去问:“阿深,什么是生死花啊?” 长子北道:“我曾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狱谷有花,其名生死,以血养之,可活死人。” 他的一整句话,盛歌就把‘活死人’三个字听了进去,急忙问:“那这花可以救阿尧吗?” 长子北将花还给她,突然看到花瓣上沾了一片暗红色的血,忙指着血渍问:“这血是谁的?” 盛歌想到,这朵花是跟着她从禁地里出来的,那花上的血除了她应该也不会是别人的了,便指了指自己:“我的。” 长子北思索片刻,缓缓道:“生死花认主,你的血将它苏醒,它的功效也就只对你一人有用。” 盛歌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叹息道:“所以,这花没法救阿尧吗?” 长子北没说话,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想到什么,犹豫道:“我觉得这花或许可以救尧泽。” 苏亦然见盛歌已经没了气力,便替她问道:“怎么救?” 长子北不紧不慢道:“苏盛歌的体内,有尧泽的血。” “什么?”盛歌立即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苏亦然连忙把三年前长生道长救盛歌的经过,以及他和长子北在邪祟山庄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盛歌半天没缓过劲来,三年前救了她命的东西,竟是阿尧的血? 叶星辞在一旁看得着急,忙道:“说得那么多,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盛歌拿着花走到尧泽身旁,运力将花融进他的身体里,生死花在与阿尧身体接触的那一瞬间,立即绽放出红色的光芒,将整个石洞照得明亮。 红光很快消失,盛歌立即跑去查看尧泽的情况。 她握着他的手,脸色突然大喜,她可以感受到阿尧的身体有了些许温度,激动的大喊:“真的有效,这花真的可以救阿尧!” 长子北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道:“这花虽然可以救人,但它需要用血滋养才能维持生命,简单来说就是花在人在,花亡人亡。” 盛歌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连忙跑去拿过一床棉被给阿尧盖上,她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阿尧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焦急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叶星辞见盛歌如此激动,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后,一掌将她打晕。 苏亦然大喊着冲过去:“你干什么!” “你们兄妹俩性子怎么都那么爆呀!”叶星辞嫌弃的瞅了他一眼,“苏盛歌身上还有伤,任她这么激动下去,一会儿气血攻心,死了怎么办。” “你才死了呢,怎么说话呢!” 苏亦然知道他是好意,但也对他这么直接的做法表示不满,佯装怒意的将叶星辞推开,顺势把盛歌抱到石床上。 盛歌一直躺到天黑才醒,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尧泽,但当她走到尧泽床边时,却发现人居然不见了。 她慌忙的跑出石洞,刚来到洞口,就看见叶星辞和尧泽一起坐在前面的草地上啃着果子。 看着他的背影,盛歌的脚步顿了顿,犹豫着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脑子里就会跳出往日与他经历的种种,回想着这几日所遭受的一切,恶鬼,毒雾,噬魂花,和他相比,身上那些伤有算得了什么,她最想要看到的,就是他能好好的陪在她身边啊。 “阿尧。”她的声音在颤抖,带着哭腔的语气令人心疼。 她好怕他会像梦里那样突然间消失,便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激动,不敢跑去抱他。 尧泽啃果子的动作停了停,立即跳了起来,转身看着她。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但他依旧看得到她在哭。 淡漠的脸上逐渐露出不舍的表情,他将果子丢掉,忍着头疼朝她奔去。 第二十四章 重返清平山 “盛歌!” 醒来之后,尧泽在盛歌的身上看到很多伤,尤其是手臂上那块掉了一大块皮的地方,他看在眼里,感觉脑子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 叶星辞将盛歌这几日的经历告诉了他,当听到盛歌为了救自己独闯狱谷的那一刻,尧泽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即便没了心,但她的名字早已深深的刻在他的骨子里,看见她哭,他的头就会很痛。 盛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个宽大的怀抱紧紧包裹着,这不是做梦,她听得到他的呼吸,也感受得到他的体温,他抱着她,这次他没有消失,他就在她面前,阿尧真的活过来了。 “阿尧。”盛歌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撕声大哭起来。 之前,她不确定心里对阿尧的那种,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究竟是什么,现在她知道了,她爱他,很爱很爱。 听着她的哭声,尧泽的头就很痛,但他始终一声不吭,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下坚强,他感受得到怀里的人此刻有多脆弱,就好像一根经历了风吹雨打的干花,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护着,不让这朵花再次受伤。 “过分!” 看着二人如胶似漆的抱在一起,叶星辞黑着脸把手里的酸果子丢掉,原地变成了一棵树,眼不见心不烦,这两人也不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唉! 苏亦然和长子北回到长家,将长宥祥的尸体找了个风水宝地安葬了,很晚才回到山洞。 长子北脸色不太好,便直接上床休息了,苏亦然悉心的给他煮了一碗粥,二人说了一晚上的话。 盛歌和尧泽坐在山顶上看了一夜的星星,下雨了,可怜的叶星辞就被盛歌强迫着,变成一棵树给他们挡雨,这一夜异常的宁静。 盛歌记得长子北的提醒,为了维持生死花的生命,她每天都会用自己的血来养花。 尽管尧泽一直不愿意看盛歌这样折腾自己,但每次只要他一拒绝,盛歌就会直接将他打晕。 苏亦然看着心疼,就常常买些补血的食物来给她吃,休养了足足半个多月,五人才起身前往东淮。 东淮位于距离北都遥远的大草原上,一路上风景虽美,但也免不得挨冻受饿。 走了不到五天,长子北身上仅剩的二十两银子就被花光了,为了赚钱,苏亦然提出了卖艺赚钱的主意。 每到一个小城,他们就会在城中最热闹的位置表演才艺。 苏亦然和长子北配合着表演拳法和剑法,叶星辞就从头上变出一些果子,让盛歌表演隔空打物,尧泽负责收钱,虽然累,但大家都很开心。 说来好笑,每次遇到欺负人的恶霸,苏亦然都会去帮忙,但他身手不好,常常都是长子北帮忙才将恶霸摆平。 叶星辞最喜欢的就是在太阳底下睡觉,有时睡着睡着就会变成一棵树,盛歌趁机拉着尧泽跑到树下去乘凉。 尽管叶星辞心里千百万个不乐意,可他每次发的牢骚,盛歌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就拿她没辙。 很快,五人便来到了清平山脚下,看着眼前荒芜的山脉,盛歌的心里顿时涌上一阵悲凉。 曾经的清平山,绿树繁茂,鸟语花香,处处充满了生机,可如今,大火过后的清平山上,一眼望去尽是一片荒芜。 盛歌带着苏亦然来到父母坟前,坟墓的周围被长生道长用结界保护着,才没被大火烧毁,只是经过了三年的风吹雨打,墓碑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大伙帮着将坟上的杂草清理干净,然后又重新填了土,长子北用剑刻了一个崭新的墓碑。 一切整理完成后,苏亦然和盛歌兄妹二人跪在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苏亦然不再同往日那般不羁的模样,他牵过盛歌的手,发誓道:“爹,娘,你们放心,日后盛歌有我,然儿定会好好保护妹妹。” 盛歌看了他一眼,细声道:“哥,有你真好!” 苏亦然欣慰的笑了笑,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哥有你,才是最好的。” 离开前,长子北暗自在坟墓周围重新设下新的结界。 苏亦然发现了,但他没说,他知道长子北很不喜欢听到感谢的话,这会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便特地跑到山下买了壶酒给他。 长子北疑惑的问:“为何突然给我买酒?” 苏亦然很不擅长撒谎,想了半天就想出三个字:“我想喝。” 长子北皱了皱眉:“你想喝买一壶就够了,咱们本来钱就不多。” 苏亦然一时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他低了低头,撒娇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一个人喝酒的。” 长子北无奈的摇了摇头:“以后买一壶就够了,一起喝。” 虽然脸上十分不乐意,但长子北还是打开了壶盖,主动碰了碰苏亦然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便往前走去,苏亦然开心得跳起,立即跟了过去。 盛歌拉着尧泽跑回木屋,正当她兴奋的想象着与师父再见时的场景时,一阵风将木屋的门吹开,看着被吊在屋里的长生道长时,二人顿时楞住了。 “师父!” 盛歌和尧泽立即狂奔过去,将早已浑身冰凉的长生道长从绳索上抬下来,身后赶来的三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连忙上去帮忙。 盛歌极力忍着眼泪,她知道师父很爱干净,见不到身上有一点污渍,便颤抖着手将他的白袍拉整齐,尧泽也端来了干净的水,将师父脸上的血渍和灰尘清洗干净。 苏亦然发现长子北不在屋里,连忙出去找,刚来到院子里,他就看见长子北坐在石凳上,静静的望着佩剑上的平安符发呆。 苏亦然犹豫着走到他身旁坐下,沉默了很久,长子北忽然开口:“这个平安符是明生给我的,后来我给做成了吊坠,一直挂在剑上,跟着我八年了。” 苏亦然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平安符,他知道长子北一直很在意这个平安符,常常有事没事就会拿出来看看,有没有哪里坏掉,比这把剑还要宝贝呢,虽然之前有过疑问,但长子北不说,他也就没多问。 苏亦然明白此刻长子北的心情,就像三年前的他一样,离开家时他还是兰州城县令的儿子,不愁吃穿,无忧无虑,仅仅一夜之间,他便什么都没了。 如今,长家没了,父亲和弟弟都死了,长子北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苏亦然本就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想了半天,他拍了拍长子北的肩膀,温声道:“没事,你还有我。” 第二十五章 夏家生辰宴 苏亦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别说甜言蜜语了,有时候说的话还总在不经意间伤人于无形。 因为自己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性子,不喜欢被人同情,更不喜欢被人安慰,所以,他也不懂安慰的话该怎么说。 长子北明白他的好意,谁都不喜欢被同情,更不希望自己的软弱被人说破,这么多年,苏亦然是第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 沉默了很久,长子北笑着看了他一眼,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许温和:“谢谢。” “谢什么,我们是兄弟嘛,来,喝酒!”苏亦然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壶酒。 这一夜,他们就坐在院子里,喝了一晚上的酒,谈了一夜的心,从幼时的糗事谈到如今的无畏,用最坚强的话,谈到各自心底最柔软的点滴,最后一人靠着一人,酣然睡下。 第二天一早,众人将长生道长安葬在盛歌父母坟旁。 山上一片荒芜,为了不让坟墓看起来太过荒凉,叶星辞便施法让墓地周围都长出许多果树。 为了尽快赶到东淮,大伙将木屋收拾干净后便下了山,走了不远便到达了南阳城。 盛歌担心夏家人发现尧泽苏醒后,又会动什么歪心思,便将她随身携带的青面狐狸面具给他戴上。 叶星辞在距离城门最近的客栈里开了几间房,众人整顿片刻后便到一楼大堂用饭。 盛歌趁机打听了清平山上发生的事,在询问了很多人后,她阴沉着脸走回位置上坐下。 叶星辞见她这般想要吃人的模样,心头咯噔了一下,小声问:“你问出些什么了?” 盛歌倒了杯酒一口饮下,重重的将酒杯放回桌上,咬牙道:“是夏家人杀了师父。” 长子北握着杯子的手也不由用力,他皱了皱眉,道:“方才我听人说,今夜夏伯川为夏舒橙举行生辰宴,邀请了江湖名士前来做客。” 盛歌挑眉看着他:“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长子北没说话,强装淡定的饮了口茶。 如今万念音获得心骨,万家一家独大,整个江湖无人敢招惹万家,为长家报仇的事他不能莽撞,但跟万家相比,对付夏家他还是有信心的。 盛歌不明所意的朝他笑了笑:“既然如此,今晚多吃点,不然没力气。” 尧泽连忙握住她的手,漆黑的眸里露出淡淡的担心:“我陪你。” 苏亦然一口酒瞬间喷了出来,一脸怒意的瞅着尧泽,这小子,竟敢当着他的面握他妹妹的手,胆大包天啊,还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不行,今晚你跟叶星辞带在客栈,哪儿都不许去,等我回来。”盛歌立即摇头,说着便温柔的捏了捏他的脸,“听话啊。” 尧泽犹豫着点了点头,如今他只能靠生死花来维持生命,神兽的力量也没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 叶星辞不满的敲了敲桌子:“喂喂喂,为什么我不能去!” 盛歌瞅了他一眼:“没有为什么,你就呆在客栈保护好阿尧。” 她说完便离开了餐桌,盛歌刚走,苏亦然立即坐到尧泽身旁,一把搂过他的肩。 “小子,我警告你哦,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碰我妹妹。” 尧泽没理他,自顾自的吃着菜。 苏亦然吃了瘪,生气的坐回自觉的位置上,看向长子北:“阿深,你们晚上要去干嘛?” 长子北淡定的喝了口茶:“夏家。” 苏亦然顿时明白了他的目的,连忙道:“我也要去!” 长子北果断摇头,寒声道:“不行,你去没用。” 没用? 说他没用! 苏亦然不乐意了,虽说他功夫确实不是很好,但关键时候,他也能帮一把力呀,再说了,多个人多份气势嘛! “阿深,我求你了,你就带我去呗,阿深阿深!”苏亦然坐到他旁边,学着小娘子的模样撒娇。 叶星辞觉得一阵恶心,嫌弃的走开了。 长子北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指了指尧泽:“你要是能让他笑,我就同意。” 尧泽愣了愣,木讷的抬头看了二人一眼。 苏亦然立即坐到尧泽身边,做鬼脸,说笑话,挠痒痒,可尧泽都没有任何反应,隔壁桌的客人以为这人有病,慌忙的换了个位置。 被人当做疯子,苏亦然突然觉得委屈:“尧泽,我都这么卖力的逗你了,你就不能对我笑一下吗?” 尧泽摇头道:“不能。” 苏亦然问:“为什么呀!” 尧泽放下筷子,认真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盛歌。” 苏亦然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当然不是盛歌了,但我是盛歌她哥,你对我笑一下会怎样。” 尧泽没理他,起身离开了。 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苏亦然一脸茫然的看向长子北:“他什么意思啊?” 长子北没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那晚,他听父亲说长家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位的名字还叫苏盛歌,便连忙赶去后院探望。 他刚到院子门口,正好就听见尧泽与盛歌的对话:“盛歌喜欢,那我以后便只对你一人笑。” 原想着尧泽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那么认真,还真只对盛歌一人笑。 在苏亦然的软磨硬泡下,长子北最终还是同意了让他跟着一起去,日落之后,三人便一同前往夏家。 夏家作为五大家族之一,同时也是南阳首富。 夏伯川对夏舒橙十分疼爱,每年夏舒橙的生辰他都会举行隆重的生辰宴,邀请四海之内众多名士前来庆生。 尽管夏家实力远远不及万家,但也算是江湖望族,所有收到邀请的人也都不敢怠慢。 院子里摆满了酒席,宾客们也大老远从外地赶来,很快便将位子坐满。 夏舒橙和夏子笺依次敬酒,夏伯川一手端起酒杯,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多谢各位前来参加我家橙儿的生辰宴。” 众人端起酒杯回敬,纷纷说着各种赞叹之言,夏舒橙听得欢喜,心情越发好了,害羞的跑到父亲身旁,亲密的依在他的怀里。 夏伯川看向身后的琴师:“奏乐!”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一段哀乐从门外传了进来。 琴师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唢呐声惊住,半天不知该从何弹起,众人齐齐的转头看向门口。 红色的灯光下笼罩着一层轻薄的烟尘,昏暗中,三个身影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第二十六章 一夜成名 在座的众多名士曾在万家的庆功宴上见过三人,很快便认出了他们,吓得慌忙撤离了餐桌。 夏伯川脸色的笑容僵住了,一脸不快的指着盛歌:“苏盛歌?你们来做什么?” 盛歌摊了摊手,气定神闲的笑了笑:“看不出来吗?我们来送礼啊。” 她说完,苏亦然又继续吹起了唢呐,长子北将手上的包裹朝着天空丢去,盛歌一剑将包裹劈开,白花和纸钱从天而降,随着风吹撒满了整个院子。 夏伯川气得颤抖,怒喝道:“我们夏家不需要你们的礼,给我滚出去!” 盛歌没理他,慢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瞥了一眼院子一角的池塘,缓缓道:“这么好的园子,砸了可惜,哥,一会儿轻着点,可别伤着这池子里的鱼儿。” 夏舒橙脸色气得通红,大骂:“苏盛歌,你以为万念音姐姐不杀你,我们就怕了你了吗?我警告你,最好赶紧滚出我家!” “别跟我提那个贱人的名字!”盛歌怒吼,脸色立即变得格外阴森。 听到万念音的名字,盛歌就会想起那晚长家发生的事,尧泽躺在血泊里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消失已久的恨意顿时涌上心头。 总有一天她会杀了万念音,亲手取回阿尧的心骨,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任何人都不许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夏舒橙被她的表情吓到,立即躲到父亲身后,夏子笺不怕死的上前,指着盛歌大喊:“苏盛歌,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妹妹这么说话。” 苏亦然也立即走到盛歌身旁,厉声喝道:“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家盛歌这么说话,再拿你的脏手指着她,一会儿爷爷就把你的手指头给剁了!” 他的话音刚落,盛歌脸上立即闪过一丝阴笑,她迅速拔剑,红色的剑气横空一扫,瞬间将夏子笺的手指头给砍了下来,鲜血喷出,夏子笺惨叫着跪在了地上。 苏亦然惊讶的挑了挑眉,盛歌拍了拍他的肩,看向跪在血泊里的人:“夏子笺,在山洞里我就警告过你,再拿你的手指着我,我就把你的手给砍了,你偏不听,可怪不得我。” 夏舒橙父女俩连忙跑去将夏子笺扶起来,夏伯川如今失去一条胳膊,单靠左手使剑很不方便,别说练功了,就连吃饭都得要人喂,见盛歌三人来着不善,心里不免有些恐慌。 “苏盛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夏伯川怒吼,语气里略带惊慌。 长子北上面一步,寒声问:“清平山上那位道士,是你们杀的吧。” 夏伯川刚想说不是,夏子笺突然开口:“是我杀的,但那又如何,谁叫那老头那么不怕死,没把他分尸就算好的了,你们应该感谢我给他留了一个全尸。” 盛歌眸光一紧,迅速一闪飞到了三人面前,掐着夏子笺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毫不犹豫的便砍了他的头,随之丢到一旁。 “哥哥!” “儿子!” 目睹夏子笺被砍了头,院子里顿时混乱了起来,在座的宾客和琴师立即闷头逃窜,夏家的手下很快赶来,将整个院子堵得水泄不通。 夏伯川颤抖着手指向盛歌,愤怒的大吼:“给我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数不清的侍卫便朝着盛歌三人跑去,长子北与苏亦然配合默契,很快便将所有侍卫打伤在地。 盛歌走向早已哭成雷人的夏伯川父女,夏舒橙吓得一个劲的磕头求饶,但盛歌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人任何变化,毫不犹豫的便取了他们的人头。 她不是大善人,不可能因为同情,就忘记他们对师父和阿尧做过的事,善恶是非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伤害了她爱的人,就是该死,该死的人,既然天不收,那她就亲自来收! 临走时,苏亦然想着身上的盘缠也不多了,便想从夏家的礼品中拿一些,还没装进袋子里,就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盛歌把他手上的东西丢到地上,冷冷的说了一句:“别拿,脏手。” 离开夏家时,夜已经很深了,三人在路上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便买了几串糖葫芦边走边吃,圆月仿佛被一层红雾遮挡着,不再同往日那般明亮,绵绵细雨自云深处而来,洗净了三人身上沾染的血渍。 第二天一早,夏家惨遭灭门的消息便传遍了南阳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苏盛歌的名字便传遍了江湖四海,大到百岁老人,小到记事小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万念音在得知夏家惨死的消息后,顿时赶到心慌后怕,她想起那日盛歌离开庆功宴时说的话,为了以绝后患,万念音联合司徒家一起,暗自派出众多手下前去追杀盛歌。 自从长家被灭,南于森便昭告天下,宣布南家退出五大家族,不再参与任何江湖之事。 万念音希望南家也能出力前去捉拿盛歌,却被南于森拒绝了,那日之后,南家大门便一直紧闭,不再会客。 百姓们对夏家早已心怀怨愤,尤其是夏家那对兄妹,常常仗着家族的势力为非作歹,夏子笺还毁了不少未出阁的女子的清誉,多少无辜百姓死在了夏家人的手里。 夏家被灭,盛歌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心里自然也觉得骄傲,但为了不让尧泽引起过多的注意,她终是将招摇的本性收敛了不少。 五人很快便离开了南阳城,但不知是谁将盛歌的画像散播了出来,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卖艺,就会引来不少围观群众,有时连吃个饭都得被人盯着看。 因为万家和司徒家的追杀,五人原本平静的赶路变成了逃亡,就连睡觉都不得安逸,总会有人从犄角旮旯里跳出来,拿着刀想要杀盛歌,好在叶星辞不用睡觉,守夜的时候多次救了她的命。 盛歌倒是不怕那些杀手,只是她担心尧泽,若是万念音发现尧泽苏醒,再动什么歪心思可就麻烦了。 好在那些杀手的功夫并不是很好,几乎都成了苏亦然的练手对象,有了他们的‘帮助’,很快,苏亦然的拳法便提升了多个层次,变得厉害了不少。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五人便赶到了东淮,因为东淮有江家坐镇,万家和司徒家的人不敢乱来,进入东淮之后,那些杀手就在城外不敢进来了。 叶星辞找了一间客栈给大伙休息,随后便独自到街上闲逛。 盛歌每日都得放血养花,叶星辞虽然表面上无所谓,但其实还是心疼她的,正好最近卖艺赚得的盘缠很多,他便大方的用自己的那份钱买了一些补药,准备给盛歌好好补补身子。 “干嘛呀,放开我!”突然前方传来喧闹声,叶星辞顿了顿脚,一抬头便看见前方,一位穿着华丽的公子缠着一位姑娘不放。 “小娘子生得如此多娇可人,不妨跟我回去享福,实不相瞒,我可是西漠司徒家的大公子司徒晏,只要你跟我走,小爷定会好好疼你的。”司徒晏说着便一把将那位女子搂住,双手不停的在她的身上摸索着。 叶星辞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司徒家的人? 第二十七章 蝼蚁论苍天 这一路上,叶星辞也没少被司徒家派出的杀手欺负,他好端端的变成一棵树晒着太阳,司徒家的人多次在他的树根底下小便,搞得他一身骚味,还被苏亦然嘲笑了不止一次。 叶星辞闪身飞了过去,一把将那位姑娘拉到身后,怒气冲冲的看着司徒晏:“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你们司徒家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啊。” 司徒晏一脸不满的扫了他一眼,狠狠道:“你谁啊,少多管闲事,不想死就滚一边儿去!” 身后的女子轻轻扯了扯叶星辞的衣袖,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公子,司徒家可不好对付,你还是别管我了。” 叶星辞一脸无畏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别怕,小爷我保护你!” 女子没再说话,乖巧的躲在他身后,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保护?哼!小子,口气不小啊!敢在本少爷面前英雄救美,我看你今天就是找死!”司徒晏说着便使了个眼神,身后的跟班立即上前将二人围住。 叶星辞淡定的抹了抹眉毛,迅速从身后拿出一个果子丢到司徒宴的脸上,他的速度很快,司徒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果子当场砸晕,那些跟班立即跑去将他扶起来,不知所措的离开。 叶星辞没想到司徒晏居然那么弱,他还想着若是打不过就准备跑路呢,居然一颗果子就给砸晕了。 “姑娘,你没事吧。”叶星辞转身看着身后的女子。 刚才太过匆忙没发现,此刻细细一看,这姑娘生得十分清秀,稚嫩的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干净的眸光犹如不被淤泥沾染的白莲,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思绪恍惚了一下。 姑娘摇了摇头,甜美的笑着,语气十分豪爽:“我没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叶星辞最大的兴趣就是跟楼里的姑娘喝酒,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到当地有名的青楼走一趟,见过的姑娘数不胜数,但像面前这位气质如此干净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叶星辞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突然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一条青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口咬着他的手。 “啊!”叶星辞疼得大叫,那位姑娘连忙安抚着小蛇,它才慢慢松了口。 伤口处传来剧痛,叶星辞忍着火气看向那位姑娘:“这条蛇是?” 姑娘笑盈盈的把蛇抬起来,介绍道:“它叫西和,我养的,可爱吗?” 可爱? 叶星辞瞬间对眼前这位姑娘有了新的认识,看她的穿着打扮像是富家小姐,没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有如此大胆,竟敢养蛇! 手腕传来一阵酸麻,叶星辞用苦笑掩盖着扭曲的表情,问:“这蛇有毒吗?” 姑娘认真的点了点头:“有啊。” “你不早说!”叶星辞顿时愣住了,说完便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姑娘怀里。 那位姑娘不知所措的看着怀里的人,脸唰得一下就红了。 为了不引起过多的注意,姑娘便将叶星辞扶到一个巷子里,确保他没事之后,姑娘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她拿出躲在怀里的小青蛇,低声斥责道:“西和,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啊,我都说了出来之后不可以咬人的,以后不带你出来玩儿了。” 小青蛇仿佛听得懂她的话,一时间像个委屈的孩子,垂了垂头,撒娇的缩进她的怀里。 突然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跑到女子身旁,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陌生男子,问道:“他是谁啊?” 女子叹息道:“一个好人,方才还帮了我,都怪西和不听话,把人家给咬晕了。” 蒙面人紧张道:“把解药留给他,咱们快走吧,一会儿大哥该生气了。” 女子不满的瞅了他一眼,调侃道:“你不是老逗他开心嘛,怎么反而还总是怕他生气呢。” 蒙面人无奈的耸了耸肩:“我逗他就像逗一只老虎,开心了倒还好,若是不开心了,随时都会把我吃掉,赶紧走吧,反正他也不会骂你,最后倒霉的不都还是我嘛。” 女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解药放到叶星辞手上,离开前还贴心的留下了一张纸条:醒来后记得将解药服下哦。 叶星辞躺了半个时辰才醒,那位姑娘早已没了踪影,他也没多想,正好看见手里的纸条,便立即把解药服下,带着刚买的补品回到了客栈。 盛歌四人正在大堂里用饭,叶星辞走了过去,一坐下就跟他们吹嘘:“刚才我在路上救了一位姑娘。” 苏亦然嗑着瓜子,配合的问道:“哦?说来听听。” 叶星辞将当时的情况告诉了大家,以及他是如何威风的把司徒晏打得满地找牙,当然,没人会信。 盛歌调侃道:“你这么厉害,那为何路上遇到杀手的时候,你从不帮忙,就知道变成一棵树躲在旁边。” “我那是保留实力好吗!”叶星辞愤愤的瞅了她一眼,心虚的喝了口茶。 盛歌摇头笑了笑,随即不解的问:“司徒家远在沙漠,司徒徵为何会不远万里的让他儿子亲自到东淮来,莫非也是来杀我的?” 长子北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东淮是江家的地盘,司徒家应该不敢在这里闹事,我想司徒晏此次前来,极有可能是想拉拢江家,联合着一起来杀盛歌。” 叶星辞愣了愣,忙问:“那我们还去江家吗?” 盛歌立即拍桌道:“去啊,为何不去,我苏盛歌连阎罗王都不怕,又岂会怕他们!” 苏亦然搂过她的肩,附和道:“没错,我们盛歌可是敢和阎罗王叫板的人,别说江家了,就连天王老子亲自来了,咱也不怕!” “呵呵。” 他的话音刚落,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听着倒像是在嘲讽,盛歌眉头一紧,不满的回头看了一眼。 隔壁桌上坐着一位穿着黑金长袍的男子,眉宇间带着一种莫名的霸气,犀利的眸光缓缓移到盛歌的身上,像是在警示着什么。 “外地来的,口气可真不小。”男子缓缓的开口,从容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 苏亦然瞅了他一眼,道:“小爷口气就这么大,你有什么不满吗?” 男子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一群蝼蚁,有何资格谈论苍天。” 盛歌一怒之下将茶杯捏碎,起身走到男子身旁,一脚踩在他旁边的凳子上:“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我苏盛歌若是蝼蚁,那这世上的所有人,就都是尘埃了。” “你倒是很有自信。”男子突然不明所意的笑了一声,随之问道:“你们去江家有何事?” 盛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这人对他们并无善意,所以她也不会对他客气什么,寒声道:“与你无关。” 那位男子没再说什么,在桌上放了一两银子后便起身离开。 路过盛歌他们桌前时,他停了停,若有所思的看了众人一眼。 “江家当家的性格不好,而且还记仇,希望你们如愿,可以安然无恙的走进江家的大门。” 第二十八章 江家大当家 男子离开客栈后,叶星辞一脸困惑的看向盛歌:“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盛歌耸了耸肩:“估计是吧。” 用过饭后,众人在客栈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便起身前往江家。 江家位于东淮西城郊,整个城郊都是他们的地盘,江家大院甚至比长家都要威严,整座府邸看上去如同一座宫殿,城墙上站着的士兵,也都是江家的手下。 站在江家门口,看着威严耸立的江家大门,众人心里不禁涌上一丝佩服。 两位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走了上来:“你们几个,站在这里看什么呢!” 长子北将拜帖递上:“在下长子北,北都长家之子,前来拜见江大当家,还请二位通融。” “北都长家?”那两位士兵对视了一眼,不屑的冷笑一声,“长家不是早就灭门了吗?走开走开,我们当家的说了,任何人都不见。” 苏亦然立即上前道:“你们都不去通报,怎么就知道江檀景不见我们呢。” “大胆!”那两位士兵大喊一声,怒气冲冲的抬剑指着他,“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直呼我们当家的大名。” 苏亦然也不是怕强怕恶之人,但为了佛骨,为了盛歌,他忍了! 盛歌将他拉到身后,顺势飞速拔剑,轻松将那二位士兵手里的武器打飞,为了尧泽,什么事她都可以忍,但她决不允许任何人用剑指着她哥。 没等那两位士兵发怒,身后江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众多穿着白色战袍的士兵涌了出来,整齐的站在大路两旁。 一位穿着黑金长袍的男子缓缓走来,他的双手背在身后,步伐沉稳,不紧不慢,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沉稳得犹如帝王一般,拥有着令人臣服的霸气魅力。 那二位士兵立即跑了过去:“大当家!” 大当家! 叶星辞倒吸了口凉气,惊讶得语气有些颤抖:“这……这不是昨日在客栈里,对我们出言不逊的那个小子吗?他居然是江家大当家!” 苏亦然愣住了,木讷的转头看向盛歌,昨天他们兄妹俩还跟人家顶过嘴,本来进江家就希望渺茫,现在看来,似乎彻底没什么希望了。 盛歌也惊讶了一番,但仅仅只是惊讶,她没什么好怕的。 江檀景停住脚,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各位,又见面了。” 盛歌抬高声音问:“你就是江檀景?” “没错,苏盛歌,你还记得昨日我离开客栈时说的话吗?”江檀景的声音格外冷峻,那双黑眸如同装满了寒冰,令人不敢直视。 盛歌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道:“记得,你说江家当家的性格不好,还很记仇,真巧,我也记仇。” 江檀景半天没说话,半个月来,苏盛歌这个名字已经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他多少也有所听闻。 昨日在客栈见到盛歌时,他也略感惊讶,没想到将五大家族搞得一团混乱的人,竟是这样一个小丫头。 沉默了一会儿,江檀景突然开口:“我不管你们为何来到东淮,但我们江家有祖训,所有对东淮有威胁的外来人,一律杀无赦,念在那小子的份上,只要你们立刻离开,我可以暂且放过你们。” 他说着便抬手指着叶星辞的方向。 众人困惑的看向叶星辞,他也是一脸的迷茫:“怎么会念在我的份上?” 长子北见局势有些僵持,连忙道:“江大当家,我们此次前来并未有任何恶意,只是有一事相求。” 江檀景冷笑一声,道:“有事相求?好啊,你们不愿走我也不会赶你们,不过,想进我江家的大门,除非苏盛歌能够穿过江家的天兵阵,我便可以考虑收留你们。”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大路两边的白衣侍卫立即大吼一声,铿锵有力的举起手中的长枪。 与此同时,无数白光如同通天柱般从云深处而来,将整个江家紧紧围住,天空顿时风起云涌,乌云密布在江家上空,惊雷滚滚,闪电横空劈下,瞬间将周围的大树烧毁。 长子北的脸色立即一变,连忙拉着众人往后退去。 他曾在古籍上看到过,江家先祖江百岁得道升天后,他的随身侍卫也获得了神力,受封天兵,保卫着江家及东淮的安宁,天兵阵也成了江百岁对江家最强有力的保护。 “佛光护祖,外侵者亡!佛光护祖,外侵者亡!”震耳欲聋的号声响彻天际,在雷声的烘托下显得愈发的气势磅礴。 众人哪里见过这般浩瀚的场景,一时间全部呆住。 苏亦然凑到长子北耳边,小声问:“阿深,这些天兵看起来跟你们家的金锵卫很像,是不是一路的?” 长子北摇摇头,叹息道:“金锵卫是人,而这些天兵是神,他们拥有着凡人无法抵御的天神之力。” 看着对面有了退却之意,江檀景突然大笑,扬声喊道:“苏盛歌,忘记你昨日在客栈里说的话了吗?怎么,莫不是怕了?” “谁说我怕了!”盛歌大吼一声,说着便要往前。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拉住,尧泽急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去。” 她停住脚,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可以看见他眸中的担心和不舍,但每当想起阿尧躺在血泊中的画面时,她就会很慌很怕。 她不想再看着他变成那个样子,所以,即便是死,她也要一试。 “相信我,别担心。”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的笑了笑,说完便走到天兵阵的入口。 似乎是没想到她竟会真的敢闯天兵阵,江檀景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苏盛歌,我佩服你的勇气,只可惜你用错了地方。”江檀景突然开口,他的语气不再同之前那般冷峻,仿佛是想劝说什么。 盛歌突然想起了白夜,那日她闯入无常殿时,白夜也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一样的话。 “小丫头,我佩服你的勇气,只可惜,你用错了地方。” 她无畏的笑了笑:“阎罗王也说过跟你一样的话。” 江檀景挑眉一愣,道:“若你可以安然无恙的穿过天兵阵,我便答应让你们进入江家,如果你没死的话,我倒是很想听听你的故事。” 他说完便闪身飞到了城墙上,盛歌也立即拔出枯骨剑,似乎是意识到了危险,枯骨剑不断闪烁着耀眼的红光。 盛歌低头看了它一眼,寒声道:“没出息,这就怕了,跟了我那么久,阎罗王你都不怕,这会儿倒是有反应了。” 枯骨剑不断颤抖着,似乎在抗议着什么。 盛歌立即运力将它稳定下来,回头看了众人一眼:“阿尧,等我回来!” “盛歌!”尧泽撕声大喊,这是他第一次发出这般撕心裂肺的声音,叶星辞紧紧的拉着他,防止他稍不注意就跑上去。 盛歌孤注一掷,深吸一口气后便跑进了天兵阵中,白雾瞬间将她吞没,无数道闪电从云层间飞来,白雾中顿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第二十九章 天兵阵 爆炸声结束后,空中的乌云便散去了,莫约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天兵阵中除了雷声,便不再有别的声响传出。 众人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尧泽好几次想要冲过去,却被叶星辞紧紧的拉着。 进入天兵阵之后,盛歌的视线便被一片白雾笼罩着,什么都看不清楚,稍不注意就会被从天而降的惊雷打中。 白雾里藏着许多天兵,盛歌一边抵御白雾里突如其来的攻击,一边还得朝着江家的大门跑去。 她不能恋战,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佛骨的下落,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进入江家,至于这些天兵,她没时间跟他们耗。 有了之前在狱谷里的经验,盛歌的闪躲速度变得极快,天兵的攻击在她看来完全就是慢动作,所以也没花太大的功夫便看到了出口。 但当她准备往出口的方向跑去时,一根铁链从她身后的白雾里飞来,缠着她的腰将她又拉了回去。 “你大爷的!” 摔在地上,盛歌没觉得疼,只是气得胸口一阵闷。 江檀景坐在城墙上,气定神闲的饮着茶。 烈日炎炎,炽火般的阳光撒在身上,仿佛都要将人烤熟,侍卫站在一旁为他扇风,但也难挡这烈日的炙烤。 他不耐烦的朝着地下大喊:“苏盛歌,我累了,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 盛歌立即跳了起来,没等她继续往前跑,忽然一道白光从她的侧面飞来,她连忙翻身躲过,脚还没站稳,周围又不断飞来数不清的闪电。 盛歌本想直接跑去出口,但试了几遍过后,她都会被那道藏在白雾里的铁链给拉回去,不知不觉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她却还依旧在原地跟那些闪电纠缠。 “看来不抓住那道铁链是出不去了。” 盛歌心中暗想,但四周都是白雾,她很难准确的找到铁链的位置,思索片刻后,她立即朝着出口跑去。 既然找不到铁链,那就让铁链自己来找她。 果然,就在盛歌即将到达出口时,那条铁链便从白雾里飞来。 这次她没被铁链缠住,反而迅速一闪,紧紧的抓住了铁链的一个环,在空中飞了几圈后,她突然撞到了一个石壁上。 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盛歌忍着头疼,紧紧的抓住石壁上的一个角,晃晃悠悠的挂在空中。 突然铁链从她身后的白雾里飞来,盛歌踩着石壁往上爬,突然石壁动了一下,她一脚没踩住便掉到了地上。 盛歌本想翻身躲过朝她飞来的闪电,可一着急就扭了手,翻身的同时,胳膊便被咔的一声扭断了,枯骨剑从手中脱离,很快便掉进白雾里找不着了。 盛歌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慌乱的在雾气里找着枯骨剑。 突然,一个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从身后的白雾里传来,她愣住了,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莫非是枯骨剑断了? 没等盛歌多想,突然那条铁链便从白雾里飞来,她飞身跳起,准确的抓住了铁链的一环。 在那道巨石若隐若现的出现时,盛歌找准时机跳到石壁上,双腿勾住两条较为细长的石头,奋力将飞到前面去的铁链往回拉。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铁链便将眼前的巨石整个捆绑了起来。 盛歌将铁链的两头都挂在那根细长的石头上,随后跳下石壁,狂奔着跑出了出口。 红色的身影从白雾里跑出来的那一刻,香炉里的香正好烧完。 江檀景想着一炷香的功夫,苏盛歌是不可能从天兵阵里出来的,直到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整个僵住了,不可思议的站了起来, 尽管前方大雾弥漫,但尧泽很快便看到对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立即大喊:“盛歌!” “阿尧!我没事,我出来了!”盛歌转身朝他挥手,说完便看向城墙上的江檀景,“我苏盛歌不喜欢抬头跟人说话,你下来。” 江檀景回过神来,冷峻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从城墙上跳下,稳稳的落在了盛歌面前,略有钦佩的打量了她一眼:“是我小看你了。” 盛歌得意的笑了笑,随即指着身后的迷雾,道:“你也看到了,我闯过天兵阵,现在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这儿,你是不是也该兑现刚才说的话,放他们过来。” 江檀景点头的笑了笑,他挥了挥衣袖,大雾很快散去,那几个穿着白色铠甲的士兵,正被一根铁链绑着倒在了地上始终动弹不得,其中一位士兵的头上还挂着一个红色的“配饰”。 “我的剑!”盛歌立即跑过去,将枯骨剑从那人的头上拔下来,确认无误后连忙收了起来。 她刚转身,突然便被一个宽大的怀抱紧紧抱住,盛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我没事了,别担心。” 尧泽似乎听不进去她的话,此刻他只想好好抱抱她,刚才她消失在白雾里那一刻,他有种预感,感觉再也见不到她了,头疼得就跟快要爆炸了一样。 苏亦然站在身后,脸色一阵铁青,长子北听见他愤怒的呼吸声,立即抬手挡在他眼前:“眼不见心不烦。” 江檀景让婢女带众人到后院休息,江家的大夫将盛歌骨折的胳膊处理好,稍作休息后,江檀景便将她和尧泽叫到了书房。 “说吧,你们来江家,究竟有何事?”江檀景的语气再次变得十分严肃,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盛歌道:“听说江家有位先祖得道升天,我要找一样东西,或许那位先祖知道它的下落。” 江檀景饮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什么东西?” “佛骨。” 江檀景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端茶的手也顿住了,似是困惑的看着她:“你是从如何知道佛骨的存在的?” 盛歌淡定道:“我在狱谷里找到一本书,书上就有记载。” 江檀景放茶杯放下,紧紧盯着她:“你真的进过狱谷?” “那当然!”盛歌立即点头。 狱谷可是死人才能去的地方,她一个大活人擅自闯入死人的地界,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最后还是黑白无常亲自给她开的鬼门。 每次想起来,盛歌都觉得很骄傲。 江檀景看了尧泽一眼,问:“你要找佛骨,也是为了他?” 他曾在一次外出游历时,偶然见过一眼悬赏捉拿尧泽的画像,所以尧泽的身份,他还是清楚的。 盛歌点头道:“你可知道那位先祖,如今在哪儿?” 江檀景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我倒是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佛骨。” 第三十章 江家兄妹 一听江檀景知道佛骨的下落,盛歌立即大喜,开心得就差跳起来了,她看向尧泽,漆黑的双眸在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瞬间变得温和了许多。 突然,一位侍卫从门外跑来:“启禀大当家,门外来了大批人马,说是要来找一个叫苏盛歌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盛歌满脸疑惑的看着他:“我?” 找她讨公道? 为了阿尧,她最近已经很保守了,见义勇为的事都是苏亦然去做的,在客栈里,她连房门都不出,天天陪在阿尧身边,就怕有谁又来打他的注意。 真是人在屋里坐,锅从天上来啊。 江檀景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寒声问:“来者是谁?” 侍卫道:“说是北都万家和西漠司徒家的当家人,具体叫什么名字小的也没问清楚,但是他们带来了大批人马,看样子来者不善。” 盛歌无奈的抚了抚额:“消息可真灵通。” “竟敢带着人马到东淮闹事,这不是打我们江家的脸吗?看我不出去揍死他们!” 一个带着稚嫩语气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大摇大摆从书房门前走过。 “站住。”江檀景阴冷的声音传了出去,两人的脚步立即停住了。 女子哭丧着脸看向身旁的男子,低声怒吼:“他怎么在这儿!” “完蛋了!”男子暗暗叹了声气,拉着女子走进了书房。 见到江檀景的那一刻,二人的脸上几乎同时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齐声道:“大哥,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儿?” 江檀景扫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到了那位女子的身上:“江妩婵,你想揍死谁?” 江妩婵此刻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但想想还是算了,她怕疼,便立即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小声道:“大哥,我这不是以为你在忙,所以就想着帮你分忧分忧嘛。” “想帮我分忧,就好好呆在家里别乱跑。”江檀景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些,说完便冷着脸拿看向另一位男子,“江竹七,你不拉着她,还想跟着她一起去?”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江竹七的脸颤抖了一下。 他牵强的笑了一声,慌忙道:“大哥,你误会了,我是想在路上就把她打晕带回去的,真的,没有你的允许,我哪敢带着她出去嘛!” “别以为前几日你们偷偷出去这事我不知道,后院那么大的狗洞谁挖的。”江檀景话还没说完,江妩婵和江竹七立即抬手指着对方。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去藏书阁关禁闭一天。” 江竹七小心翼翼的问:“谁去?” 江檀景抬高声音道:“两个一起!” “是!” 江妩婵嘟囔着嘴,一转头便看见旁边坐着两位陌生人,突然眼睛一亮,连忙问:“大哥,这位漂亮姐姐是谁啊?” “客人。” 江竹七也看了过去,仔细打量了盛歌一眼,脸上突然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自从爹走以后,咱们家可好久没来客人了,哥,你是不是……” “滚出去。” 江檀景阴冷的扫了他一眼,江竹七及时止住嘴,带着江妩婵滚出书房,但他们并未走远,而是好奇的躲在院子里的草丛里偷看。 盛歌明白江竹七误会了什么,离开时她主动牵过尧泽的手,特地从二人躲着的草丛前面经过。 江妩婵和江竹七对视了一眼,立即没了八卦的兴趣,失望离去。 江家大门紧闭,无数穿着黑色战袍的士兵站在城墙上,居高俯视着地上的大批人马。 万念音和司徒徵站在队伍前面,看着面前的高墙和城门,心中不由的觉得钦佩和畏惧。 即便是曾经的长家,也未必能有江家这般的气派及威严。 江檀景走上城墙,淡定的扫了脚下的人马一眼,不屑的笑了一声。 万念音看到了城墙上的人影,正想说什么,江檀景突然挥手,几十名白衣天兵出现了江家门口,刺眼的白光顿时闪的所有人睁不开眼睛。 “佛光护祖,外侵者亡!” 震撼的号声响彻天地,所有人都被江家天兵的威慑力吓得后退。 江檀景抬起手,天兵立即安静了下来。 万念音连忙喊道:“我是万家当家人万念音,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跟江家大当家要一个人。” “谁?” 万念音道:“苏盛歌!” 江檀景冷笑一声,泰然道:“你们为何找她我不感兴趣,不过,如今她进了江家的大门,就是我们江家的人,想要她,除非闯过天兵阵,用实力证明你有资格进入江家,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自己去抓她。” 听到‘天兵阵’三个字时,万家和司徒家的守卫都慌乱了起来,万念音也不由心头一颤。 如今她虽然得到了心骨,但万年神兽的心骨极难与人融合,虽然她的修为有所突破,却也只是用了心骨全部力量的冰山一角而已。 再加上她的内力本就不是很强,需要很长时间的修炼,才能将心骨的力量完全吸收。 司徒徵对江家也是心存畏惧,这次本想借着拜访的名义,与江家达成结盟,所以才特地派了司徒晏前来递送拜帖,谁知江家却闭门不见。 无奈之下,司徒徵只能去找万念音,毕竟她有了心骨,如今万家在江湖上也是一家独大,想着江家应该会卖她这个面子,可没想到,江檀景竟是这般软硬不吃之人。 半天过去了,江檀景见他们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便有些不耐烦了:“我没那么多耐心,要闯就闯,不闯就滚,再磨叽,按照江家祖训,带兵闯入东淮者,杀无赦,想走还是想死,自己看着办。” 万念音极力忍着心里的怒火,江家不是长家,他们的实力足以踏平整个江湖,她的力量还很不稳定,现在绝对不能莽撞。 “我们走!” 万念音怒吼一声,说完便带着万家人撤退,在转身背对着江家大门的那一刻,她的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等她将心骨的力量全部吸收,总有一天会踏平这里! 司徒徵虽然留有疑惑,但也没办法,只能跟着万家撤离了东淮。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江檀景忽然想起今日盛歌不怕死模样,他冷笑着摇了摇头:“果然还是怕死的人多。” 听说江家来了几位客人,江妩婵立即拉着江竹七来到了后院,二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墙后,看着客房前面的院子,半天没有一个人影。 江妩婵问:“二哥,你确定他们就住在这里?” 江竹七点头:“没错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谁说没人。” 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妩婵吓得大叫,藏在她怀里的小青蛇被她惊醒,以为主人遇到了什么危险,迅速飞了出来,一口咬住那人的手。 第三十一章 蓬莱仙岛 叶星辞啃果子的手停住了,看着站在面前的小丫头,脸上逐渐露出大大的疑惑 这不是昨日他在路上救的那位姑娘吗? 她怎么会在江家?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叶星辞的视线缓缓向下移动,看向咬着他手腕的小青蛇。 不是吧,又来! “你怎么在这儿?”江妩婵一眼便认住了叶星辞。 话音刚落,叶星辞正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瘫倒在了她怀里。 这次江妩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压倒,摔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唇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覆盖住了。 他亲她! 他竟敢亲她! “啊!”江妩婵崩溃的大叫,奋力将叶星辞推开,捂着脸跑离了现场。 江竹七反应过来后也立即追着她跑了过去,晕倒后的叶星辞很快就变成了一棵树。 江家的下人路过,正想清理掉这棵拦路的树,好在苏亦然和长子北赶来,才将叶星辞搬回到屋里。 半个时辰后,叶星辞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屋里后,他还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是一场梦,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伤口还在,伤口的边缘已经有些发紫了,他连忙在四周找了找,看有没有解药。 “上次都还给我留了解药的,这次怎么没有,难道是因为被我吓得生气了?那我怎么办,这蛇毒会不会死人啊,不对不对,这毒会不会死树啊!” 叶星辞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突然苏亦然啃着果子走了进来。 “哟,这么快就醒啦?”苏亦然走到床边,将一个药瓶丢给他,“江家二少爷给的,说是什么解药,让我拿给你。” 叶星辞没多想,立即将解药服下,随后就地打坐,很快便将药性吸收。 见他没事后,苏亦然正打算离开,叶星辞连忙跳下床拦住他:“你刚刚说,解药是谁给的?” 苏亦然啃了一口果子:“江家二少爷啊。” “不是个女的吗?” 苏亦然无语的看着他,“你想姑娘想疯了吧。” 叶星辞没理他,忙问:“那你知道江家二少爷在哪儿吗?” “不知道。”苏亦然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道,“晚上江檀景要设宴款待我们,他应该会来。” 苏亦然离开后,叶星辞一直站在原地发呆,脑子里反复跳出那位姑娘的模样,她的笑,她的声音,一举一动都勾得他的心头一阵酥麻。 他一定要找到她! 与此同时,江家后院的一间屋子里,正不断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婢女们焦急的站在门外,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妩婵委屈的缩在角落,虽然很想哭,但眼泪就是掉不下来,脑子里不断跳出叶星辞亲吻她时的画面。 但当她想要生气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想起昨日他救她时的模样。 “别怕,小爷我保护你!”他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他说这句话时霸气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 江妩婵逐渐止住了哭声,心头不禁泛起一阵花痴,但仔细想想,她还是吃亏了呀,随即又继续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缩在她怀里的小青蛇突然跃起,从窗口爬了出去。 “西和!”江妩婵反应过来后,小青蛇已经没了踪影,她立即慌忙的追了出去。 西和平日里都很听话,但今日不知为何,突然间变得这般活跃,江妩婵奋力追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客房。 叶星辞正躺在院子里的假山上晒太阳,思绪有些混乱,他的头上不知何时竟长出了树枝,还结了几个果子,小青蛇爬上假山,缩在了叶星辞的树枝上,舒服的歇息着。 “西和,给我下来!”从江妩婵的角度看过去,只见到几根树枝从假山的背面露了出来。 这熟悉的声音,是她! 叶星辞唰的一下睁开眼睛,激动的跳了起来,一转身便看见站在地上双手叉腰的女子。 他愣了愣,表情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欢喜的朝她挥手:“你真的在这儿!” 江妩婵看着他头上长出的枝头,表情愣了愣,瞬间想起刚才尴尬的场面,转身就要跑。 叶星辞立即跳起,翻身一跃拦在了她前面:“你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江妩婵突然想起了,刚才他亲她的时候已经晕倒了,想着只要自己不说,他就不会知道那件事,所以便立即收起慌乱的表情,指了指他头上的树枝。 叶星辞连忙解释:“我是树精,不是坏人,而且我还救过你,你不会是忘了吧?” 江妩婵木讷的摇摇头:“没……没忘。” 她试着抬头看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脸立即变得通红。 为了掩饰异样的表情,她慌乱的从他头上将西和拿了下来,随后便急匆匆的跑出了院子。 叶星辞回过神来后,人已经跑远了,他连忙追了出去,朝着她的背影挥手,大喊:“晚上见。” 江檀景将万念音他们打发走之后,便回到了书房,盛歌立即赶来询问具体情况。 “已经走了。”江檀景气定神闲的说了一声,“坐。” 盛歌坐下后连忙问他:“你方才说,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佛骨。” “天上。”江檀景说着便指了指屋外的碧海蓝天。 十年前父亲病故,作为江家长子,江檀景自然而然便成了江家家主,但因年龄尚浅,江家的手下无法认可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家主。 为解江檀景之困,江百岁突然来访,以神之名公然维护江家,自此之后,江檀景的家主之位才得到了稳固,无人再敢冒犯。 江百岁留在江家那几日,江檀景无意中看到了他从天上带回来的一本书。 “什么书?”盛歌忙问。 江檀景不紧不慢道:“天书。”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天书上记载了佛骨的来源:上古时期,佛骨本是一位龙神的龙骨,后来那位龙神修道成佛后,他的身体便化为虚空,龙骨也因吸收了佛力,成为上古神物。” 盛歌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忙问:“那你刚才说佛骨在天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檀景犹豫片刻,悠悠道:“想拿到佛骨,除非你能上天。” 盛歌不假思索的问:“那我怎样才能上天!” 江檀景眼神一顿,突然笑了一声,问道:“即使万劫不复,你也要去吗?” 盛歌立即点头:“没错。” 和死相比,她更害怕一个人,这个世上除了阿尧,任何人都给不了她想要的陪伴。 江檀景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出了东淮后,一直往东走到尽头有一片海,海上有一个蓬莱仙岛,岛上就有通往天庭的天梯,你若是当真不怕死,可以去试试。” 第三十二章 情窦初开 离开书房后,盛歌便来到江家大门的城楼上发呆,此时已是黄昏,霞光映彩,余晖晚照,金红色的光撒在她的脸上,映着淡淡的忧伤。 江檀景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你若执意想要前往蓬莱,那我劝你,做好赴死的准备,这一去,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当初,在看到阿尧躺在血泊里那一刻,她绝望了,那时便觉得死亡没什么可怕的。 但如今,阿尧醒了,他又陪在了她的身边,她突然间怕了,她不想死,她真的好想跟他一直在一起。 “苏盛歌!尧泽晕倒了!”叶星辞的声音从城楼下传来,盛歌的思绪彻底乱了,立即跟着他跑回了后院。 刚进屋子,盛歌便挤开所有人跑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尧泽,她只觉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了一下,顿时感觉浑身无力,整个人瘫坐在了床边。 长子北立即道:“你别担心,他没死,只是晕了。” “刚才还好好地,怎么突然间就晕了呢?”盛歌不解的问,眼眶不知不觉便红了。 长子北犹豫道:“生死花的药效是有限的,最长不超过三个月,也就是说,最多再过一个月,生死花就会枯萎,现在他只是晕倒,你的血可以让他醒来。” 盛歌极力忍住濒临崩溃的情绪,僵硬的从腰间拔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在手心划过一个伤口,将血滴进旁边的药碗里,亲自喂尧泽喝下。 她不能再等了,她一定要去蓬莱! 晚上,江檀景设宴款待众人,得知此事后,江妩婵立即精挑细选了一身清秀又不失礼数的绿裙子。 在宴会上见到她的那一刻,江檀景和江竹七几乎同时露出了一样诧异的神情。 江竹七凑到江妩婵的耳边,调侃道:“你被蛇咬了?怎么中毒那么深?” 江妩婵白了他一眼,压着怒意喝了口茶。 盛歌留在房里照顾还在沉睡的尧泽,便由长子北带着苏亦然和叶星辞前来赴宴。 入座后,江妩婵的目光便一直在叶星辞身上打转,为了能多看他两眼,她就一个劲的喝酒,趁着端杯的时候光明正大的看他。 宴席结束后,江妩婵也喝醉了,江竹七想要送她回去,却被她强力拒绝了。 江妩婵屁颠屁颠的跑到叶星辞身边,指名道姓的说要他送,江檀景没办法,只能麻烦叶星辞将她送回去。 出了大殿后,叶星辞也不认识江家的路,便被江妩婵拉着走进一条漆黑的小路。 小路的两边都是高大的假山,月光被挡住,路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诶诶诶,你慢着点儿。” 江妩婵摇摇晃晃的往前跑,叶星辞摸黑跟在她后面,多次因为看不清路而撞到拐角的石头上,疼得他不停传出惨叫。 突然,江妩婵停住了脚步,叶星辞没来得及站稳,整个人往前扑了去。身后是假山的石壁,他一个踉跄就将她按倒在了石壁上。 叶星辞还没反应过来,江妩婵突然一个翻身,反手将他按在了石壁上,她靠在他的胸口,抬眸望着他。 “你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呀?” 她的声音很软,语气里掺着些许撒娇的音腔,听得叶星辞心头一阵酥麻。 回过神来,叶星辞也不客气,自豪的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江妩婵将头埋进他的胸口,甜甜的笑了一声:“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树精!” 叶星辞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虽然他喜欢跟楼里的姑娘喝酒,但也只是喝酒,不做别的,几百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跟姑娘如此亲密的接触。 为了打破如此尴尬的气氛,叶星辞小声问:“那你说说,你一共见过几个树精啊?” 江妩婵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最后伸出一个指头点了点他的唇,软软道:“一个。” 她醉了,绝美的脸上附着淡淡的红晕,迷离的眼神仿佛含着些许勾人的魅力。 叶星辞有一瞬间呆住了,喉结上下动了动,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即摇头甩去那些杂念。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会儿被人发现那还了得。 叶星辞试着将她从身上推开:“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江妩婵立即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叶星辞,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啊。” “你说什么?”叶星辞诧异的看着她,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江妩婵突然抬头,嘟囔道:“我说,你亲了我,别以为你晕倒了就不算数了,我可记着呢,你得对我负责!” 叶星辞愣了两秒,疑惑的皱了皱眉:“我亲你?”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记得? “对呀!”江妩婵似是责怪的说了一声,突然垫着脚尖站起,轻轻吻住他的唇。 叶星辞整个人僵住了,搂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你就是这样的!”江妩婵说着便再次将头埋进他的胸口,楠楠道,“叶星辞,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呀?” 叶星辞半天都没从刚才的柔软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如同木偶人一样呆呆的站着。 江妩婵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哼哼道:“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对。”他没犹豫,说着便点了点头。 他不懂什么喜欢和不喜欢,他只知道,他想她,无时无刻都想看见她,希望每天都能跟她在一起,一起玩一起闹,陪她笑陪她疯。 江妩婵愣了愣,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小声道:“可是,我根本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贤淑,不懂得琴棋书画,还总是给大家添乱,我很笨,很淘气,还很冲动,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叶星辞认真的点了点头:“喜欢啊,你说的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要你愿意陪我晒太阳就好了。” “晒太阳,好啊,我最喜欢晒太阳了!”江妩婵笑嘻嘻的说完,之后便扑进他的怀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此时,旁边假山的山顶上,一红一蓝两个身影正爬在石壁上,探头看着地上缠绵的两人。 盛歌原以为叶星辞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跟她哥一样,对什么事都不会有太多在乎,没想到,居然还会遇到让他动心的人。 看着叶星辞和江妩婵缠绵的样子,盛歌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了,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悲凉,转头看向已经睡着了的尧泽,她也好像就这样和他在一起啊,提心吊胆的日子,她真的有些怕了。 第二天一早,盛歌趁着众人没醒,偷偷去找江檀景询问前往蓬莱的方法。 蓬莱仙岛位于海中央,周围有四只上古神兽守护,任何人不得靠近,因此,想要前往蓬莱唯一的办法便是御剑过海。 盛歌不懂御剑,没日没夜的练了几天后,依旧没有任何进步,见她如此坚持,江檀景便带着她来到江家的练武场,将江家独有的御剑之术教给她。 盛歌内力浑厚,外力极强,所以御剑之术对她来说也并不难学,仅仅几天,她便可以独自一人御剑上天,一眨眼的功夫就能飞过整个东淮。 一切准备就绪后,盛歌留下七碗用来滋养生死花的血,放于江家的冰窖里保存,并拜托江檀景每日端一碗去给尧泽。 离开冰窖前,江檀景突然叫住了她:“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 第三十三章 不辞而别 “不然呢。” 盛歌苦笑着点了点头,这是一条赴死的路,她一个人走就够了。 江檀景没再说话,目送着她离开。 父亲死后,年仅十五岁的他便肩负起守护江家的责任。 十年来,他经历了太多的世故冷暖,除了江妩婵和江竹七,他谁也不在乎,整整二十五年,他从未爱过一个人,也不允许任何人走进他的心里。 他不懂爱一个人究竟可以爱到什么程度,直到遇见苏盛歌和尧泽,他似乎懂了。 回到屋里,盛歌拿出枯骨剑,认真擦拭着上面的灰尘,枯骨剑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着红光。 突然有人敲门,盛歌吓了一跳,慌忙的将剑收了起来,起身过去开门。 叶星辞站在门口,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要去哪里?” 盛歌愣了一下,心虚的摇了摇头:“我不去哪儿啊。” 叶星辞白了她一眼,轻声道:“别装了,你瞒得过他们可瞒不过我,我都知道了。” 他的话刚说完,盛歌立即捂住他的嘴,一把将他拉进屋里,迅速锁了门。 “那天你跟江檀景在书房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叶星辞说着便走到桌旁坐下,“他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去了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你怎么还要去!” 盛歌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有些急了,便走到他对面坐下,默默倒了杯茶递给他:“我一定要救阿尧。” “可你别忘了,东淮之外,万念音还等着要杀你呢,你一个人怎么去啊!”叶星辞没心思喝茶,焦急的语气感觉下一秒就会吼出来。 “你小点声!”盛歌叹了口气后又接着道,“前往蓬莱的路十分凶险,我不能让我哥也跟着去冒险,长子北,他是长家唯一的后代,我欠长伯伯一个人情,不能让他步入死地。” 叶星辞立即道:“那我呢,我可以跟着你去啊!” 盛歌犹豫着摇头:“若是换在以前,我一定会带上你,但如今,我不能。” “为何不能?” 盛歌无比认真的看着他:“因为,有个人在等你。” 阿尧死后,她经历过令人绝望的等待,那种崩溃的情绪简直比死还要痛苦,所以,她不能让江妩婵也经历一遍这样的煎熬,叶星辞这一路上已经帮了她太多太多,接下去的路,她只能一个人走。 叶星辞明白她的意思,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盛歌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悠悠道:“叶星辞,麻烦你件事呗。” 似乎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叶星辞无奈的闭上眼睛,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叹息道:“你说。” “别告诉他们我去了蓬莱,尤其是我哥。” 盛歌了解苏亦然的性子,若是他知道她去了蓬莱,定会不顾一切的追着过去,在这个世上,除了阿尧,她就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如今阿尧命在旦夕,他绝对不能再出什么事。 叶星辞担忧的看了她好久,“嗯”了一声后便起身离开。 他刚走到门口,盛歌连忙叫住了他:“还有一件事,如果我死了……” “别说了!”叶星辞大吼,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不懂此时心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是什么,但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几百年了,他从来没哭过,可现在,鼻子却酸了。 盛歌也没忍住红了眼眶,她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哽咽道:“如果我死了,帮我照顾好阿尧,还有,祝你幸福,如今,你也是个有家的树精了。” 叶星辞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屋梁,但还是没能忍住眼泪。 他是个树精,百年来都生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里,直到遇见苏盛歌,他终于走出了山洞,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的阳光,他喜欢那种暖进心坎里的感觉,晒太阳也成了他唯一的爱好。 这一路上,追杀,逃亡,通缉,生生死死他们都经历过了,虽然他不是人,但他也有心,他的心也会痛。 尽管平日和盛歌的相处不是很和谐,但在危机之时,她都会将他护在身后,不是因为她想彰显自己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知道,树精只有治愈能力,面对冰冷的刀剑,他根本无法保护自己。 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在心里,早就将苏盛歌当做朋友了。 叶星辞一句话没说,颤抖着手将眼泪擦去,随后便开门跑了出去。 扑面而来的风将蜡烛吹灭,屋子瞬间暗了下来,月光将假山上那朵干花的影子投进屋里,落到了她的脚边,轻轻摇曳着。 江家城门上的守卫敲响了子时的钟声,静谧的夜空下,低沉的钟声在黑暗里回荡着,犹如末日的号角,随着寒风飘向天际的黑暗之中。 一个纤瘦的身影慢慢走出江家的大门,黑色的斗篷将那一身耀眼的红裙严密的包裹了起来。 穿过城墙的阴影之后,她停住脚,静静的站在月光下,回头看着那两扇威严耸立的大门,漆黑的眸光被面具的阴影挡住,看不见任何的情绪。 与此同时,城楼上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穿着黑金长袍的男子默默的望着她,脑子里反复出现着她走出江家大门前对他说的话。 “我要走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大恩不言谢,等我死了以后,我会在阎罗王那里帮你说几句好话,尽量帮你多争取几年的阳寿。” 她的语气很轻松,脸上的笑容却十分牵强,颤抖的声音仿佛正极力控制着,不让眼角的泪落下。 盛歌朝着城楼上的人挥手道别,随后立即拔出枯骨剑,御剑飞出了东淮。 第二天一早,苏亦然和尧泽便发现盛歌不见了,找遍了整个江家都不见人影。 江檀景整日躲在书房里谁也不见,苏亦然以为是他将盛歌交了出去,一急之下便砸了书房,还想要拉着长子北冲去城外和那些杀手拼命。 江檀景答应过盛歌不能让他们离开江家,没办法,他只能借苏亦然砸了书房为由,将出叶星辞以外的三个人都关进了江家大牢。 叶星辞心情低落,日日都坐在江妩婵的院子里发呆,一句话不说,江妩婵想着他是担心,盛歌失踪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也没去打搅他,就在一旁静静的陪他晒太阳,累了就直接靠在假山睡着。 夜晚,被关在牢房里的苏亦然三个人正在熟睡,突然,一位蒙面黑衣人打晕了守卫,拿着刀冲进了牢房。 第三十四章 相依为命 黑衣人用飞针将苏亦然三人迷晕,随后举剑走向角落里的尧泽,突然一道白光从窗外飞了进来,一击便将黑衣人打倒,紧接着,江檀景带着大批侍卫跑了进来。 侍卫将黑衣人制服,江檀景命人将苏亦然三人抬回房间,随后带着众人穿过大牢,来到了一个类似刑场的地方。 数不清的侍卫举着火把,整齐的站在一个没水的池子边,摇曳的火光将偌大的池子照得通亮,池子的中央长着一棵参天大树,四周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蛇。 黑衣人头上的麻袋被人扯下,他一睁开眼便望见前方令人毛骨悚然的蛇池,立即慌乱的跪了下来。 “江大当家,我错了,你饶了我吧,都是那个万念音逼我的,她说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就要杀了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江檀景阴沉着脸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所以呢,你怕她杀你,却不怕我?” 黑衣人一个劲的摇头,语气不停颤抖:“不是不是,江大当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 江檀景寒声道:“江家有江家的规矩,擅自闯入江家者,一律杀无赦。” 他说完便使了个眼神,身旁的手下立即将黑衣人丢下了蛇池,数不清的蛇一涌而上,很快将黑衣人吞没。 江檀景将衣袖上的灰尘拍净,犀利的目光扫了眼正在蛇堆里挣扎的黑衣人。 “告诉万念音,江家不是她能撒野的地方,她要是想死,就自己来找我,否则,我就去找她,到时候死的,可就不仅仅是她一个人了。” 江檀景说完便离开了刑场,他从不轻易杀人,但他也不会放过任何违反江家规矩的人,这些蛇并不会吃人,上百种蛇毒加起来也够那人受的了。 江家的大夫给苏亦然三人服下解药,没一会儿他们便醒了过来,江檀景也正好来到院子里,将方才牢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 苏亦然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突然问他:“江檀景,你老实告诉我,我妹妹到底去哪里了?” 这几日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来,盛歌失踪前曾天天去练武场找江檀景,两个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从练武场回来后,盛歌便总是心不在焉,整天都盯着枯骨剑发呆, 那日,他来到盛歌的院子里,悄悄爬到假山上,坐在她身旁。 “哥,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阿尧。” 苏亦然愣了愣,忙问:“怎么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 盛歌一直低着头,平淡的脸上看不清任何情绪:“别人家的妹妹不仅乖巧可爱,还很听哥哥的话,像个小棉袄一样,而我呢,以前在家里,我总是和你唱反调,惹你生气,害你被爹爹打,被母亲骂,现在,还连累了你整日过着逃亡的日子,对不起。” 苏亦然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了,他没想到向来骄傲的妹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不起。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 “可是,哥哥就喜欢这样的盛歌啊。”他温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无论你是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妹妹,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盛歌被他逗笑了,道:“这话要是让我未来的嫂子知道了,她该多伤心啊。” 见她笑了,苏亦然也松了口气,他挑了挑眉,无所谓道:“那就不要嫂子了!” “那怎么行,苏家可还得靠你传宗接代呢!”盛歌认真的看着他,“你得赶快给我找个嫂子。” 苏亦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温声笑道:“是是是,等咱们回家以后,哥哥一定给你找个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的嫂子。” 江檀景想起盛歌临走前的嘱托,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她去了蓬莱。 “我答应过她,不能说。”江檀景严肃的说了一句后便转身要走。 尧泽突然拉住了他,急忙问:“盛歌是不是去找佛骨了?” 江檀景的表情顿了顿,他没说话,扯开尧泽的手就要往外走。 尧泽慌乱的跑到他面前,激动的问:“她去找佛骨了,是不是!” 盛歌绝对不会丢下他不管的,她不辞而别,定是想一个人去找佛骨,她不想告诉他们,定是寻找佛骨的路十分危险。 江檀景没说话,但他沉默的表情却足以说明,尧泽的猜想是正确的。 “我不要她去找什么佛骨了,你快告诉我,她去了哪!”尧泽颤抖着手揪过江檀景的衣领,那副总是挂着平淡表情的脸上,在这一刻变得惶恐不安。 江檀景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掌将他打晕,苏亦然立即冲了过去,江檀景顺势将尧泽推给他。 长子北连忙问:“所以,苏盛歌真的一个人去找佛骨了?” “是。” 苏亦然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转身冲到江檀景面前:“那她去哪里找佛骨了,你快说啊!” 江檀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我答应过苏盛歌,不能告诉你们。”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屋子,苏亦然想要追出去,但却被侍卫拦住。 “江檀景!”长子北飞速拔剑将侍卫打倒,苏亦然趁机狂奔到江檀景面前。 没等江檀景开口,苏亦然突然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江檀景被他的这个举动惊住了,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 长子北连忙跑去想将苏亦然扶起,却被他拒绝了。 苏亦然抬起头,低声道:“盛歌是我妹妹,是我的唯一的亲人,更是我的命,江檀景,我求你了,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只有她了!” 只有她了…… 江檀景神情顿时恍惚了一下,双手不自觉的抖了抖。 十年前,父亲去世的那日,他将自己关在了空旷无人的大殿里,熄了灯,缩在角落,一边忍着哭声一边流泪。 江妩婵和江竹七点着蜡烛走进了大殿,一眼便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江檀景。 他们没说话,轻轻走到他身旁,将蜡烛熄灭,紧紧环抱着他。 黑暗里,江妩婵温柔的帮他擦去眼泪,边擦边说:“大哥不哭。” 江竹七拉过他的手,在手心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我们爱你。 江檀景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眼泪顿时憋不住了,他们立即抱住了他,夜深了,兄妹三人就在那个角落里呆了一个晚上。 迷迷糊糊间,江檀景听见江竹七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大哥,我们只有你了。” 第三十五章 再进狱谷 江檀景回过神来,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顿时涌了上来,随即便突然晕了过去。 在场众人都吓坏了,苏亦然和长子北慌忙将他扶进屋里,叶星辞和江妩婵江竹七兄妹俩也连忙赶来。 “他只是太累了,再加上内息有点乱,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几天就能调理过来。”叶星辞平静的说了一句后便离开了屋子。 江妩婵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但看看躺在床上的江檀景,她又不放心,等她来到门口时,却早已不见叶星辞的身影。 经过几天的赶路,盛歌来到了一个靠海的小镇,为了躲避万家的杀手,她几乎时时刻刻都戴着那副青面狐狸面具。 在镇上稍作休息后,次日一早,她便来到了码头。 码头上,渔民正在忙碌的准备出海,突然看见一位戴着面具的红衣女子站在桥头,不由心生疑惑。 一个老头朝她喊了一声:“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盛歌正在犹豫,海面这么大,她该如何确定蓬莱的方向,犹豫再三后,她翻身跳下桥,走到那位老头面前。 “老爷爷,你知道海中央在哪里吗?” 老头的表情顿了顿,似乎猜到了她想做什么,小声问:“姑娘,你是要去蓬莱吗?” “你怎么知道?”盛歌警惕的扫了他一眼。 江檀景是从天书上才得知蓬莱的存在的,这老头怎么会知道,世上还有蓬莱这种地方? 渔夫抚了抚长到胸口的白胡子,认真道:“姑娘,那种地方凡人可去不了啊。” “为何?”盛歌愈发觉得不对劲,她总感觉这老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他的眼神和气质,根本不想是一个普通的渔夫。 老头似乎也察觉到她在想什么,突然笑道:“蓬莱仙岛藏在海中央的大雾里,周围有四只上古神兽守护,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老头说完后又抚了抚胡子,问道:“姑娘,你要去蓬莱做什么啊?” 盛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救人。” “救人?蓬莱岛上只有一些老顽固,可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我劝你啊,还是别去了。”老头似是劝说的语气,但眼神却似乎包含着不明的笑意。 盛歌压根没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连忙道:“既然我都来到这儿了,就不可能回去,我一定要去蓬莱,你就说你知不知道蓬莱岛在哪儿?” 老头突然笑了一声,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知道,一直往那边走可以看到一片白雾,蓬莱岛就藏在雾里。” “谢啦!” 盛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完还丢了一个果子给他,随后便御剑飞向老头所指的方向, 看着她的背影,老头似是无奈的摇头的笑了笑,他拿起果子咬了一口,顿时露出狰狞的表情:“这什么果子,怎么那么酸!” 盛歌飞了一天一夜,总算来到了那片被白雾围绕住的海面,就当她想要靠近的时候,突然白雾里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声,狂风扑面而来,枯骨剑被吓得一抖,盛歌险些从空中摔了下去。 “没出息,有什么好怕的!” 盛歌低头骂了一声脚下的枯骨剑,它正在不停的发出红色的光芒,似乎是在抗议,听见盛歌的声音后,红光便逐渐弱了下来,好像一个委屈的小孩,莫名可爱。 盛歌御剑飞进雾里,她看不清方向,只能凭感觉往前飞,突然,脚下传来了一声老虎咆哮的声音,响彻天地。 紧接着,一道金色的火焰朝盛歌扑来,她迅速一闪轻松躲过,一转头,只见一只巨大的朱雀鸟拦在了她面前,那一双翅膀顿时挡住了光,那个靠海的小镇瞬间被黑暗笼罩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守护蓬莱的四神兽之一吧。 盛歌心中暗想,她也想象过传说中的四神兽会是什么样子,此刻亲眼看见,不由的觉得佩服,没想到世间竟会有如此庞大的神兽,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时,一声虎啸从右边传来,盛歌转头一看,一只庞大的白虎朝她奔来,她还没反应过来,枯骨剑就十分自觉地带着她往旁边飞去。 突然,一道青色的光从地上飞向天际,盛歌没来得及控制枯骨剑停下,瞬间被那股力量打中,枯骨剑也被一耀眼的青光包裹住,盛歌只觉眼前一阵眩晕,顿时便从剑上掉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她能感受到只觉正在不停往下坠落,瞬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她动不得,也叫不出声,金色的火光从白雾里飞来将她包裹住。 很快,那一身早已残破的红衣化为了灰烬,脸上的面具一大半也都被烧毁了。 她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她看得到枯骨剑挣脱了那条发着青光的巨龙,奋力朝她飞来,但她却再也没有力气接住它。 眼皮突然间好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袭来,她闭上眼,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再次睁开眼时,盛歌是被耳边嘈乱的鬼哭声吵醒的,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地上爬起,看着周围的铁笼和无数狰狞面目的恶鬼,熟悉的记忆如同泉涌一般冲进大脑。 一位阴兵打开牢门,略有不耐的看着她:“跟我走,白夜大人要见你。” 盛歌没多想,立即跟着阴兵来到了无常殿。 殿内摆了一桌满满的酒席,穿着红袍的男子靠在穷奇椅上,一头白发凌乱的披在身后,妖媚得就像从画上走出来的男狐狸精一样。 白夜突然端起酒杯,朝着一脸迷茫的盛歌笑道:“看来你跟本王还挺有缘分。” 盛歌想到她之前离开狱谷前,曾说过这样一句话:“这几日多谢照顾,但你将我丢进禁地险些要了我的命,这个过节我可记住了,有缘再见。” “跟你有缘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盛歌嘲了一句后便走到熟悉的龙椅上坐下,“我怎么会来这儿了?” 白夜轻轻摆了摆手指,一个装满酒的青铜杯就飞到了她面前,盛歌闻了闻酒香,顿时露出了笑脸,毫不客气的一口饮下。 “你死了。” “噗!” 一口酒还未下肚就被喷了出来,盛歌一脸惊愕的看向白夜:“你说什么!” 白夜操控着酒壶为她倒了杯酒,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的魂魄被一股上古力量打散,此时坐在这里的你,已经死了。” 第三十六章 以命换命 死了? 她死了! 白夜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像是开玩笑,但盛歌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她木讷的望着他,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怎么证明我已经死了。” 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呢! 她死了,阿尧怎么办,阿尧还在等着她回去呢! 白夜似是无奈的扶了扶额,道:“你若不信,可以试试你的内力可否还在,再或者,你也可以试试,看枯骨剑还能不能被你召唤出来。” 盛歌立即将酒杯放下,起身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试着召唤枯骨剑,几遍过后,她放弃了,别说枯骨剑了,她连内气都无法聚集。 所以,她是真的死了吗。 她顿住了,一时间仿佛有无数只虫子飞进脑子里,嗡嗡嗡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回荡着,她只觉双腿有些发软,浑身的力气似乎被瞬间抽干,她极力撑着不跪下去,一跌一跌的来到龙椅上坐下。 来到狱谷的人,无一不会对自己的死亡表示绝望,对于盛歌的反应,白夜也早就习惯了。 他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酒,悠哉悠哉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了就死了呗,看在你跟本王这么有缘的份上,狱谷十八刑法就免了,你到无常殿来给本王做将军,百年后再次投胎,兴许还能再见到你那位小郎君。” 盛歌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了什么,此刻她满脑子都是阿尧的模样,她不想死,阿尧还在等着她呢,她死了,阿尧怎么办,阿尧也会死吗? 白夜突然想到什么,接着道:“对哦,本王忘记了,你那位小郎君是狱古神兽来着,失去心骨的狱古神兽死了以后,是不能像人一样转世投胎的,想必不久后他的身体就会化为灰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看来你和那位小郎君是没缘喽。” 他说这话本是好心想要提醒,但无奈那无所谓的语气实在令人误解,在盛歌听来就像是在说风凉话一样,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了下来。 白夜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太对劲,立即改口:“你先别生气,若是你真的很想那位小郎君的话,本王可以帮你给他托梦啊,让你跟他最后再说上几句话。” 他不是怕她,而是担心这丫头发起疯来,当真如她之前说的那样,一把火烧了整个山谷,到时候狱谷不得被她搅得鸡飞狗跳嘛,他花了几千年才把狱谷治理得太平,可不能让人给毁了。 盛歌极力将眼泪憋了回去,抬头望着他:“我真的没救了吗?” 白夜愣了愣,道:“额……其实也还是有救的,就是希望不太大,你现在就是被打散了魂魄,但还是有一口气在的,要救你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灵脉。” “灵脉?” 白夜道:“每个人都有灵脉,灵脉相通方可融为一体,也就是说,只有和你灵脉相通的人才能救你,并且,救你的人,得是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灵脉给你,灵脉会自行召回被打散了的魂魄,如此一来,便可救你苏醒。” 盛歌理解他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得有一个人用自己的命来救她呗。 可是,这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除了阿尧和哥哥,谁会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她呢。 “那怎么样的灵脉才能相通?” 白夜道:“一般来说只有血亲之间,灵脉才会相通。” 血亲。 所以,只有哥哥才能救她吗? 若真如此,那她宁愿就这样死去。 沉默了一会儿,白夜气定神闲的望着她,问:“考虑的如何?是要本王帮你托梦呢,还是留在无常殿做将军?” “我……” 盛歌刚开口想说什么,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吸着鼻子仔细闻了闻,脸上逐渐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是叶星辞身上那种酸果子的味道啊,怎么这里也有那个味道? 突然,无数散发着绿光的树叶凭空出现,如同雪花一样往下掉落,整个大殿瞬间被绿光照得通明。 紧接着,一道绿光突然从盛歌的身体里飞了出来,绿光里藏着数不清的叶子,如同漩涡一般将她围在了起来。 站在漩涡中间,盛歌什么也看不见,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飘来。 “苏盛歌。” 这是叶星辞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叶星辞!” 盛歌抬头朝着屋顶大喊,她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带有哭腔,他哭过吗?他怎么了,这些绿光又是怎么回事! 盛歌无法动弹,只觉胸口逐渐恢复了跳动,内力也在慢慢恢复。 “好好活着,不然,你可对不起我。” 叶星辞的声音越飘越远,一种离别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盛歌顿住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星辞!” 她大吼着,但却怎么也得不到他的回应,不知为何,眼泪突然间不受控制的流下。 白夜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转了转手里的酒杯:“看来,有个人用他的命救了你啊。” 他的话音刚落,大殿里的绿光瞬间消失不见。 盛歌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突然便感到一阵强烈眩晕,绿光钻进她的身体里,紧接着,她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梦里,盛歌看见一颗参天大树立在眼前,树上结满了果子,周围没有风,安静的没有一丁点声音,一道白光从上方投下,树影在地上变成了一个人形。 尽管只是一个黑色的影子,但她依旧认得出他,她木讷的走上前,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句:“叶星辞。” 他笑了一声,朝她挥了挥手:“带我回家。” 突然,一道白光从前方扑来,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当中。 再次睁开眼,刺眼的阳光闪得头猛然抽疼了一下,盛歌闭了闭眼艰难的坐了起来。 她轻轻一动,全身上下便传来散架似的疼痛,盛歌低下头,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一丝不挂,身上还盖着一件宽大的绿袍。 这是叶星辞的衣服。 他人呢? 盛歌看了四周一眼,映入眼帘的尽是一望无际的桃树,微风轻抚,数不清的花瓣随风起舞,犹如仙境一般令人沉醉。 盛歌动了动手,这才发现手里握着几颗绿色的小石头,她拿起一颗凑到眼前细细端详着,忽然问道石头上飘来一股熟悉的味道。 “叶星辞?”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可不是石头,而是你那位朋友的残魂。” 第三十七章 点天灯 盛歌一抬头,便看见一位老者站在她面前,老者满头白发,苍老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一身白袍干净整洁,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令人感觉很舒服的气质。 “你是谁?” 盛歌警惕的望着他,这人走路没声音的吗?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的,她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老头抚了抚长到胸口的白胡子,朝她笑了笑:“姑娘,你不记得老夫了吗?” 盛歌细细打量了他一眼,突然眼前一亮,这人……这人不是那日她在码头遇到的老头吗,他怎会在这里? 老头见她的表情应是已经回忆起来了,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盛歌忙问:“你刚刚说这东西不是石头,而是我朋友的种子,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道:“一把剑将你从四兽阵里带了出来,可你却被上古力量打散了魂魄,好在一只小树精把自己的灵脉渡给了你,这才将你从无常殿拉了出来。” 盛歌顿时感觉脑子猛然一震,所以,真的是叶星辞救了她。 “那他人呢?他不会……” 他不会死了吧。 盛歌瞬间感觉浑身瘫软,整个人顿时没了力气,握着种子的双手也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老头深表同情的叹了口气,道:“他虽然没了身体,但他消失前将仅剩的灵识变成了种子,这是他最后的执念,他希望你可以带他回家,将他交给一个人。” 那个人,是江妩婵吗? 从未接触过感情的他爱上了一个人,他本该与相爱之人幸福美满的在一起,可如今,他死了,为了救她而死了,该死的人,明明是她啊! 老头见她神色恍惚,犹豫着走上前去,缓缓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这种子是他残剩的灵识,你只需将种子带回他生长的地方种下,精心呵护,等树长大之后,他还是会活过来的。” 所以,叶星辞还是有救的。 盛歌忍着悲伤的情绪,颤抖着手将种子小心收好,泪眼汪汪的看着那位老头:“敢问,这里是哪儿?你又是谁?” 老头见她这副委屈却又强装没事的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又心疼,他摇了摇头,温声笑道:“老夫名叫江百岁,你可以叫我百岁爷爷,这里,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江百岁! 江家那位得道升仙的祖先! 盛歌脸色露出诧异的神情,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这四周一望无际的桃花林。 蓬莱,这里就是蓬莱! 江百岁带着盛歌穿过桃花林,来到了一个偌大的木屋。 木屋藏在桃林中,院子里有一个被百花绿藤搭成的亭子,亭子里,几位白发老头正坐在一起喝茶, 江百岁不用回头,便感觉到盛歌看向那几位好奇的眼神,笑道:“他们是岛上的客人。” “他们也是神仙吗?” 江百岁点头道:“是啊,平日在天上待得累了,没事的时候就会到岛上来清闲几日,不必管他们。” 蓬莱岛上风景优美,山清水秀,确实是清闲的好地方。 “你那日说你来蓬莱是为了救人,如今,你可愿跟老夫详细说说,兴许我能帮你。” 进了屋后,江百岁为盛歌倒了杯酒,这是蓬莱岛上特有的桃花酒,闻之清香,入口微辛,回味甘甜,一口下去,感觉所有的烦躁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盛歌道:“我的……爱人,他死了,我听说天上有一种名叫佛骨的东西可以救他……” “所以,你来蓬莱,是为了找天梯?”江百岁立即明白了她的来意,打断了她的后话。 盛歌点头:“没错,你知道天梯在哪里吗?” 江百岁沉默了一会儿,略有所思的望着她:“老夫可否问一句,你是如何得知佛骨的存在的?” 盛歌道:“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了。” “什么古籍?” 江百岁的语气似乎有些急迫,平淡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上古记。” 江百岁的脸色顿时愣住了,不可思议的扫了她一眼:“你……你去过狱谷?” 盛歌平静的点了点头。 江百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笑了一声:“这《上古记》,可是我赠与白夜的礼物,没想到那家伙竟会将它拿给你看。” 盛歌本想说这上古记是她自己在书房里找到的,不过听他的语气,上古记似乎是很重要的卷轴,怎会那般轻易的就被她找到,仔细想想,或许她能轻易的找到佛骨的线索,真的是白夜的帮忙吧。 “那你可知天梯在哪里?”盛歌急忙问道。 江百岁点了点头,没说话,脸色闪过一丝犹豫。 盛歌连忙站了起来:“那你可以带我去吗?” 江百岁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带着她走出了屋子:“跟我来吧。” 穿过一片茂密的桃花林,盛歌跟着江百岁来到了一个若大的瀑布边,他指着清流而下的瀑布,缓缓道:“那里就是天梯的入口。” 盛歌走进湖边看了一眼,这瀑布是从一座一眼便可望见顶的山上流下的,被说通天了,她光靠轻功都能飞到山顶去,要说这就是天梯的入口,实在难以相信。 江百岁察觉到她的困惑,走多她身旁,悠悠道:“这瀑布只是入口,真正通往天庭的入口,又岂是肉眼能够看见的。” “那我怎样才能看见真正的天梯?” 盛歌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这老头说话总是半句半句的说,实在是令人心急,但想了想这老头毕竟也帮了自己,而且又是江家的先祖,她还是不要无礼的好。 “点天灯。”江百岁不紧不慢的说着,盛歌还在等着他的下半句,可半天过去了,他却没了半点声音。 盛歌深深呼吸,极力控制着濒临爆发的急躁情绪,问:“敢问,什么是点天灯?” 江百岁自然察觉得到她的不耐烦,嘴角轻轻扬起一丝的得逞的笑容。 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以生命之火点灯,灯灭人亡,天梯共有九九八十一阶,你所走的每一步都面临着无尽的危险,天灯一旦熄灭,你就会消失。” “消失?” 江百岁叹了口气,道:“消失后,这世上所有你存在过的痕迹都会消失,没有人会记得你,而你的魂魄和身体都会彻底化为灰烬,带着这一生所有痛苦的回忆,随风飘荡在一个虚无的世界,永世不得超生。” 盛歌陷入了沉默,也就是说,她消失后,所有人都会忘记苏盛歌的存在,包括阿尧,他也会忘记和她所经历的一切,而且在不久之后,他也会死。 不,阿尧不能死,消失就消失吧,尽管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救阿尧,她爱他,和阿尧相比,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不怕,我一定要找到佛骨。” 这时,一个急匆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老头江老头,又有两个不怕死的小娃娃闯进岛上来啦!” 第三十八章 登天梯 蓬莱岛藏在海中央的白雾里,周围还有四只神兽守护,凡人要想闯进岛上来完全就是不可能,就连盛歌都差点把命给搭上了,一听又有人来到岛上,盛歌不由觉得好奇,便跟随江百岁一同前去查看。 木屋里,几位老头围在桌子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盛歌跟着江百岁走进屋,无意间扫了一眼躺在桌子上的两个人,顿时眼前一惊,慌忙跑了过去。 “哥!” 哥? 江百岁和众多老神仙一脸匪夷所思的望着她,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组合闯蓬莱,胆子真大。 盛歌晃了晃苏亦然和长子北,二人都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像个死人。 “他们怎么了?”盛歌木讷的看向周围的老头,她明明听得见他们的呼吸,怎么就是叫不醒呢。 一位赤脚大仙尴尬的抚了抚胡子,嬉笑道:“那个,老夫以为他们意图不轨,就不小心把他们给迷晕了,没事没事,一炷香之后就会醒了。” 盛歌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江百岁走到她身旁,困惑的看了二人一眼,道:“他们两个是你哥哥?” 盛歌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是,他们两个,都是我哥。” 这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她在心里早已将长子北当做是一家人了,作为长家最后的子孙,他竟不顾自己的性命,跟着苏亦然一起来找她。 盛歌将二人搬到床上躺下,随后便离开了。 江百岁问她:“你为何不等他们醒了,好好道个别。” 她道:“我讨厌分离的感觉,等他们醒了,估计我就走不了了。” 江百岁道:“执念太深,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轻声叹气,道:“若执念是他的话,对我来说,好坏又有什么区别。” 她没什么好怕的,若真会死的话,她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阿尧了。 江百岁看了一眼木屋的方向,问:“那你哥呢?” 她突然笑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我哥有长子北啊,可阿尧,他只有我了。” 二人很快来到瀑布边,江百岁拿出一盏油灯,随后取了几滴盛歌的血,油灯很快便亮了起来。 蓝绿色的火光瞬间将四周照亮,眼前倾流而下的瀑布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条直通山顶的长梯。 盛歌接过油灯,立即便看见一条自山顶直通云天的白色石梯。 江百岁嘱咐道:“从此刻起,你必须小心护好手里的油灯,它是用你的命燃烧起来的,若在登天途中灯灭了,你也会立刻消失。” 盛歌再次看了一眼那条雄伟壮观的天梯,挤出笑道:“不就是爬楼梯嘛,这有什么难的。” 她的语气有些心虚,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天梯,她自然知道不会只是爬楼那么简单,说的这话也只不过是想安慰自己一下而已。 江百岁听得出她语气里的逞强,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盛歌朝他笑了笑:“百岁爷爷,谢谢你愿意帮我,我有的东西不多,不知该如何回报,等我回来,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愿望?”江百岁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盛歌认真的点了点头:“是啊,什么愿望都可以。” 江百岁调侃道:“那若是我要你给我们江家当孙媳妇儿呢?” 盛歌顿了顿,立即摇头:“这不行,我爱的人只有阿尧,要嫁的人,也只有他一个!” 江百岁不再逗她,慈祥的笑了笑:“孩子,几千年来,你是老夫见过的,唯一一个敢与天作对的人。” 盛歌听着也觉得自豪,是啊,从小到大,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事她也敢做。 她本就招摇,不怕死不怕伤,她的执念很深,深到足以让她豁出性命去搏,她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如今,她要上天,她要成为第一个登上天梯的人! 盛歌小心的端着油灯,踏上那前半段由瀑布形成的楼梯。 踩在上面的那一刻,水流的阻力便要将她的脚推下去,盛歌险些没站稳,立即运力稳定住。 瀑布水梯没什么阻碍,盛歌很快便来到了山顶。 刚才在下面看不清,如今站在白色石梯的入口,她清楚的看得到眼前那道流淌着电的结界。 结界里,数不清的惊雷和闪电自云层深处而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呼啸的风声令人心生畏惧,每一道石梯上都藏着无数时隐时现的刀尖,除非穿着铁鞋,否则,一脚下去就得被那些刀尖刺穿不可。 盛歌试着用手触了触眼前的结界,指尖碰到结界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电流迅速钻进她的身体里,浑身上下顿时传来钻心似的疼痛。 盛歌极力忍着剧痛定住脚,以免被水流推下去,电流依旧在身体里钻窜,她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突然一阵风吹过,眼看着油灯就要被吹灭,她吓坏了,立即将灯藏进怀里,小心避着风。 江百岁正想朝她喊什么,突然两个身影跑到了他身旁。 “盛歌!你在干什么!” 苏亦然急迫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盛歌顿时愣住了,僵硬着身子迟迟不敢回头看他。 苏亦然想要冲过去,却被眼前一道看不见的结界给挡在了外面,他奋力拍打着结界,朝着天梯上的红色身影大喊:“盛歌,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可以救尧泽的,你先下来好不好!” 他和长子北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小木屋里,来到窗口,他们看见几位白衣老头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下棋,苏亦然刚想要出去就被长子北拦住了,他们将窗子戳了个洞,然后把耳朵凑到洞口,细细听着那些老头在说什么。 “江老头去哪儿了?” “他呀,带着那个小姑娘去找天梯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得怜惜自己的命,好好活着不好吗?” “就是啊,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人敢登天梯的,没想到第一个破了这个规矩的人,竟是一个小丫头。” “那姑娘长得挺清秀,功夫也不错,老夫原本想着,将她介绍给我孙儿当一国之母呢,可惜了可惜了。” “估计她呀,是回不来喽。” 一听这话,苏亦然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带着长子北跑了出去,拉着那几个老头问了半天,才得知天梯的方向,随后便立即赶了过来。 第三十九章 取佛骨 盛歌强忍着头痛,转头看向苏亦然,大喊:“不行,我等不了了,我一定要拿到佛骨,哥,帮我把叶星辞的种子带回去,交给江妩婵……照顾好阿尧!” 她说着便将怀里叶星辞的种子丢了下去。 长子北翻身跃起,稳稳的接住那几颗险些散落的种子,朝她喊道:“苏盛歌,你再走下去真的会死的!” 盛歌深深叹了口气,喊道:“长子北,长伯伯是因为我和阿尧才死的,我欠你们长家一个人情,等我回来,跟你一起踏平万家!” 她说完便踏进了眼前的结界,身子穿过结界的那一刻,她只觉无数股电流钻进身体里,一瞬间感觉头疼得快要炸裂了一样。 江百岁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胡子道:“孩子,你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在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谴的,即使如此,你还要继续吗?” “天谴又如何,在我心里,阿尧最重要!” 话音刚落,突然一道惊雷正好落到盛歌面前,她躲不开,便小心护着怀里的油灯不被狂风吹灭,雷打在她的身上,闪出一道足以照亮天地的白光。 “盛歌!” “苏盛歌!” 苏亦然和长子北几乎同时被吓得愣住,回过神来,二人慌忙的想要跑过去,江百岁见他们不断击打着拿到无形的结界,没办法,只能将他们打晕。 与此同时,大雪铺天盖地的卷来,四海之内的所有地方,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陷入了一片白色之中,乌云盖住大地,世间瞬间被黑暗笼罩,乌云滚滚,大雨瓢泼。 好不容易从全身难掩的剧痛中缓了过来,盛歌仰头望着那遥远的石梯尽头,天梯一共八十一阶,她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出十一阶了。 “不能放弃,苏盛歌绝不放弃,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盛歌一边承受着来自天雷的重击,一边将枯骨剑当拐杖,一跌一跌的往上爬着。 她每走一步,双脚便会被石梯上那些时隐时现的刀尖刺穿,无法言喻的剧痛自脚掌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有几次,她都险些没忍住跪了下去。 很快,盛歌便发现了一个规律,那些刀尖在隐身时是无法伤到她的,所以,她便找准时机迅速从隐身的刀尖上跑过。 不知跑了多久,她隐约看见一道巨大的金玉龙门出现在前方。 她加快脚步,但越发靠近尽头,那些天雷的攻击便会愈发强烈,她试着闪躲,每次只要她意图躲开,怀里的油灯便会被狂风吹得摇曳,很容易就会熄灭掉。 突然,就在她似乎有些恍惚时,脚下的刀尖突然出现,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刀尖便刺穿了她的双脚。 “啊!” 盛歌疼得大叫,连忙撑着枯骨剑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她低下头,看着开始不断往外冒血的脚背,她一时间只觉思绪有些恍惚。 此时,一个空灵的钟声自头顶传来,她回过来神,脚下的刀尖已经消失了,但血还一直在流,她不敢继续停留,继续往前走去。 那一身红裙已被闪电劈得破碎不堪,那本该干净白嫩的背上,此时已留下数不清的黑色伤口,伤口不断往外流血。 鲜血穿过云层,在与月光交汇的那一刻,转眼便成了一颗银蓝色的珍珠。 就在盛歌即将踏上最后一阶天梯的时候,头顶一片带着雷电的乌云便朝她压了下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令她喘不过气来。 眼看着一道闪电从云层里飞来,就要打中了她,盛歌忍痛踩着那最后一阶上的刀尖,再一翻身滚到了那道天门面前。 就在穿过出口的那道无形的屏障时,她便听见周围飘来一段优美静心的琴声,头顶再次传来一声钟香,隐隐约约间,她看到了一个发着金光的小珠子出现在眼前。 盛歌努力回过神来,她坐起身,颤抖着手接过那颗金色的小珠子,她能感受到这颗珠子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盛歌站起来,抬头望着高不见顶的天门,手中的小珠子似乎在指引着她什么,所发出的金光不时会开始闪烁着。 盯着眼前那道巨门传来的压迫感,她慢慢走进,一眼便看见门上有一个圆形的凹槽,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前抬去。 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门的那一刻,手心的珠子突然飞进了那个凹槽里,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吱呀一声,眼前的门开出一道缝隙。 门里依旧是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见,盛歌犹豫着推开门,她前脚刚踏进门里,突然一股力量便将她吸了进去,紧接着,身后的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琴声越来越近,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亮起一道金光,她来不及犹豫,双脚便不受控制的继续往前走着。 慢慢走进后,盛歌那慢慢疑惑的脸上逐渐露出欣喜的表情,她看到前面距离她不到两步的空中,飘悬着一个发出金光的心。 这就是佛骨吗? 这就是能救阿尧的佛骨吗! 盛歌激动的跑了过去,毫不犹豫的取下了佛骨。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佛骨的那一刻,地上的大雪很快消化,金色的太阳爬过山头,将黑暗的大地照得明亮,蔚蓝的晴空之上,七彩祥云自蓬莱的方向飘向四方,数不清的仙鹤展翅在祥云间徘徊,百花齐放,百鸟争鸣,佛光笼罩着大地。 “七彩祥瑞,天下大吉!” 所有百姓当场下跪,朝着天空大声欢呼着。 江家大殿门口,江檀景兄妹三人并肩站在广场上,佛光洒在身上,就连影子都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江妩婵疑惑的皱了皱眉:“好漂亮啊,不过,这是什么情况呀?” 江竹七兴奋的看向身旁的大哥,问:“大哥大哥,是不是百岁爷爷又要回来了?” 江檀景摇摇头,平静的嘴角突然扬起一丝温和的笑容,看来,她成功了。 江竹七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不用逗,还能看见这张冰山脸露出如此温和的笑容,激动的抱住了他。 江檀景没明白这家伙为何突然抱他,不过他也没拒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的笑了笑。 睁开眼,盛歌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身上的伤痛仿佛都消失了,她坐起来,警惕的环看了四周一眼,却什么看不见。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她吓了一激灵,转身一看,只见无数副展开的画卷悬挂在空中,在距离她最近的画卷上,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第四十章 一夜荒唐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盛歌依旧能够清楚的看到,那副暗黄色的画卷上,画着一位穿着黑衣、带着斗笠的男子。 狂风将斗笠前面的黑纱掀起,红色的月光下,她看清了他的脸,那一刻,她的呼吸骤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那张早已无比熟悉的脸上,此时看着还带有些许稚嫩,那双清淡的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三年了,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阿尧。” 盛歌犹豫着走近画卷,清亮的眸中逐渐露出惊讶的情绪,她记得这个蒙面人,也记得他身后的背景所在之地。 突然一股阴风从前面扑来,盛歌闻到熟悉血腥味,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恐怖的人头,苍白的脸,红色的眸子,紫色的藤蔓,那颗,三年前导致她中毒的人头。 这时,画卷里,尧泽身后的摊子被狂风吹得乱飞,一块巨石朝他飞来。 “阿尧小心!” 眼看着石头就要打中他了,盛歌一时间忘记了这是一幅画,着急的伸手想要去拉他。 她的手指还未碰到画卷,尧泽突然眨了一下眼,随后便轻松翻身,躲过了那块巨石的偷袭,巨石占据了整个画面,盛歌以为那块石头会飞出来,惊得连连后退。 狂风将巨石吹开,再次看到尧泽时,他的怀里正抱着一个红衣女子,盛歌心头咯噔了一下,连忙凑近细细看了一眼,那人,那人不是三年前的她吗! 回忆顿时冲进大脑,她很快便想起三年前她进入鬼市时的场景。 画卷里漆黑的空中传出无数凄令的鬼哭声,与此同时,那些立在枯树枝头上的红鸟,瞬间变成了一个个威武的红衣阴兵,朝着尧泽冲去。 他抱着她,一路闪躲避开了阴兵们的攻击,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鬼市出口的方向跑去。 她卷缩在他的怀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副青面狐狸的面具。 就在快要到达的出口的时候,突然一团黑烟从旁边的草丛里飞来,尧泽来不及躲,便一个转身将她护在怀里,黑烟打中了他的背。 他跪在地上,身体里不断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眼看着那些阴兵很快靠近,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强忍着剧痛站了起来,一跌一跌的走出了出口。 回到巷子里的那一刻,他突然双脚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再没了直觉。 盛歌刚想喊什么,突然,担忧的表情逐渐变得不可思议,她屏住呼吸,通红着脸抬手捂住嘴巴。 画卷里,晕倒后的尧泽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盛歌,他倒在地上,她倒在他身上,头无力的靠在他的脸上,昏暗的烛光映着二人亲吻的影子,投到了旁边泛黄的白墙上。 那位熟悉的守门人将二人拉开,这时,长生道长急匆匆的跑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尧泽和盛歌,他叹了口气,背起尧泽离开了巷子。 盛歌看到,她的面具不知何时挂在了阿尧的腰上被带走了。 难怪她拜师那天,面具会在阿尧身上,没想到,那日在鬼市救她出来的人,竟会是他。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鸟叫声,盛歌转身,只见一副画卷正悬挂在她的身后不远处,画卷上,她远远地便看到了熟悉的清平山。 画上记载了她和阿尧生活的点滴,一幕幕熟悉的画面,无一不勾起她深藏在心底的回忆。 在木屋里过得第一个夜,她将被子分了他一半,当时并未觉得怎样,如今,她却在画卷里,看到隔壁床上那位偷笑的模样。 一天夜里饿了,她便偷偷跑去厨房喝了他做的米酒,他见她喜欢,便说:“你想吃就告诉我,我给你做。” 她练功累得起不来,他便谎称是师父交代的,亲自给她按摩放松。 有段日子她身体不好,他就趁着夜里她睡着,偷偷到山上打了几只野鸡。 他从未打过猎,昏暗的森林里,他就拿着一把鱼叉追着野鸡四处乱跑,结果不小心掉进猎户设下的陷进里,第二日被盛歌发现和几只野鸡困在一起时,他还谎称是出来上茅房的时候不小心中的陷阱。 她开始学习剑术后,他见她没有趁手的武器,便亲自做了一把木剑给她,为此还伤了手,留下不少疤痕,她发现他手上的伤口时,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切菜的时候划的。” 突然画面一转,来到了一个山洞里,那日是中秋节,师父特地下山去给他们买了几个月饼。 那晚她很开心,喝了不少酒,几杯酒下肚,她很快便醉了,他带她返回木屋,路上突然下棋瓢泼大雨,他就带着她躲进了不远处的一个石洞里。 盛歌疑惑的皱了皱眉,这段记忆,她为何想不起来? 这时,画卷里出现的画面如同晴天霹雳,一时间,她楞得无法动弹。 “阿尧。” 她迷糊的喊着他的名字,勾着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颈部,他愣住了,喉结上下动了动,双手一时间不知该放在哪里。 盛歌捂住眼,不敢再去看接下来发生的画面。 难怪她第二天下午醒来时,浑身疼得跟被打了一样,连着三天都浑身无力,别说练功了,她连床都下不了。 阿尧还贴心的给她煮了各种补身体的食物,她那时就觉得奇怪,这家伙看她的眼神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当时也那没多想,没想到,那晚竟发生了如此荒唐之事! 盛歌红着脸,从指缝间的小孔偷偷看向画卷. 天亮了,她无力的缩在他的怀里,他微笑着看着她,温柔的抚着她的凌乱不堪的头发,他弯下腰,轻轻吻住她的唇,她什么都不知道,软软的双手下意识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啊!” 盛歌尖叫着转过身,她都做了什么! 她还记得那日醒来后,她问他为何浑身疼得跟被打了一样。 他干咳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你喝醉了,摔了一跤。” 还摔了一跤! 阿尧,没想到你是这样啊! 这时,盛歌面前再次出现一幅画卷,她努力恢复着理智,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晚的荒唐事。 画卷里飘出一股青烟,呛得她直咳。 “夫人,到南浮寺还要一段距离,您若是累了便睡会儿吧。” 盛歌脸色豁然一变,这声音……这是她母亲贴身侍女小翠的声音啊! 第四十一章 仙人送喜 面前画卷里的青烟开始消散,画面里,在一条被青山围绕起来的小路里,一辆车轿正在赶路,轿子里坐着一位穿着朴素、怀有身孕的妇女。 “娘。” 看着那张早已在记忆里留下深刻影子的脸,盛歌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她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摸一摸画卷里的妇女,可指尖所触到的,只有粗糙的画纸。 何氏从轿子里探出头来,望了眼不见尽头的长路,悠悠道:“前方可有驿站,大伙都歇歇,赶了一夜的路,你们定然是比我累的。” 车夫和随行的护卫相视而笑:“夫人真好,还知道替我们下人考虑,以前的主子,都巴不得我们可以不吃不睡,时时都得忙活着。” 小翠立即自豪道:“那可不,我们家夫人对谁都很好!” 何氏温和的笑道:“什么下人不下人的,大家都是人,都是互助互利的,何必在意那些。” 她说完便缩回到轿子里,闭眼歇息着。 车轿走了没一会儿,突然一个急刹车,何氏险些摔倒,没等她问话,外边儿便传来小翠的声音:“夫人,一个乞丐拦在路中间。” 乞丐? 何氏走出轿子,掀开门帘时,她便看到前面不远处爬着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她环看而来四周一眼,脸上逐渐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荒郊野岭的,无人居住,怎会有乞丐出现在这里呢? 何氏走上前去,细细看了那位乞丐一眼,脸上不由露出了同情。 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头,一身粗衣早已破碎不堪,苍白的银发更是不知多久未曾打理,凌乱的跟鸟窝一样。 他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捧着破碗的手不停的颤抖着,迷迷糊糊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夫人,要不要小的将他赶走?”一旁的护卫问道。 何氏连忙摇头:“不用,将他抬到轿子上去。” 她说完便问小翠拿来几块干粮和一壶水,递给那位乞丐:“大爷,你先吃一口吧。” 乞丐立即接过干粮,狼吞虎咽的啃着,看着他的样子,何氏不由觉得心酸,她叹了口气,眼神示意旁边的护卫和车夫将老头抬上车去。 “我们走吧。”何氏站在轿子旁,说着还温柔的抚了抚肚子。 车夫不解的望着她:“夫人,您不上车吗?” 何氏摇了摇头:“不了,坐了一路,我也累了,走一走就当活动下身体,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估计也想他娘亲带着他走走。” 话虽如此,但众人都知道,轿子虽大,但毕竟何氏是孕妇,一个人站了两个人的位置,再加上那位老头又是躺在轿子里的,何氏根本坐不进去。 老头探出头来,气色已经恢复了些,他一脸不好意思,看向跟着轿子走的孕妇,道:“多谢夫人相救。” “不过小事,不必挂齿。”何氏朝他笑笑,问道,“大爷,这荒山野岭的,您怎会乞讨到这里来?” 老头目光有所回避,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村子里找了大火,家人和钱财都没烧光了,没办法,老夫只能去兰州城讨口饭吃,不曾想半路遇到劫匪,抢去了仅剩的银两,险些饿死在路边上。” 何氏惊了惊,她的父亲是一位教书先生,母亲是书香世家之女,她也算是大家闺秀出身,这么多年跟在苏有舟身边,自然学过一些察言观色的机巧。 她看得出来,这位老头的气质不同于普通乞丐,即便一身衣衫褴褛,但也遮不住那一身高贵的气质。 “大火?那其他村民可否还活着?如今可有地方去?” 老头顿了顿,连忙摇头道:“没了,他们都死在大火里了,老夫是因为夜里睡不着,出去钓鱼才躲过一劫。” “怎还会有人大晚上的出去钓鱼?”一旁的小翠嘀嘀咕咕的说着。 何氏听见了,连忙朝她使了个眼神,让她不要多话。 老头似是看出了什么,笑着抚了抚胡子,问道:“夫人,您挺着孕肚,行走着实不便,不妨就让老夫下去吧,你看我这身上脏的,一会儿再脏了您的轿子就不好了。” 何氏连忙道:“没事,大爷您就安心坐着吧,我也想走一走,你是不知道,我肚子里这小家伙啊,可爱乱动了,我坐的这一路他不知道踢了我多少回,如今下来走走,他倒还安静了呢。” 老头盯着她的孕肚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夫人人美心善,佛祖定会保佑苏家的。” 何氏刚要说感谢,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忙问:“大爷,您怎会知道我们是苏家的人?” 老头笑了一声,指了指小翠腰间的玉佩。 何氏没再问什么,老头也缩回轿子里睡下。 小翠拿起玉佩看了一眼,这确实是苏家的玉佩没错,不过,玉佩上并未刻着任何字,这个老头是怎么知道的呢? 车轿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一个驿站,休息片刻后,何氏将身上的盘缠分给那位老头一半,还租了一辆马车送老头去兰州,之后便继续赶路,很快就来到了一座隐于山间的古寺。 盛歌记得父亲讲过,母亲在怀着她的时候,身体时常会感到虚弱,她每月都会去南浮寺祭拜,这才佑得盛歌平安出生。 突然画面一转,画卷上再次出现那位乞丐驾车的场景,微风清拂,马车穿过竹林的那一刻,竹叶纷飞,一道金光闪现,一眨眼的功夫,老头便变成一位穿着白袍的仙人,带着马车飞向蓝天。 阳光洒在老头的脸上,那张带着慈祥笑容的脸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盛歌眼前一亮,惊讶张大了嘴巴:“百……百岁爷爷?” 江百岁竟和母亲有过交集,那他为何要扮成乞丐,难道是像书里说的那样,想要考验人心吗? 画卷上一道白光闪烁,画面再次闪过,盛歌看见了昔日的苏府。 屋子里传出婴儿的哭声,正在院子里徘徊的苏有舟急匆匆的跑过去,很快又抱着一个小婴儿来到了院子里。 与此同时,江百岁突然出现在了云间,他挥动着手中拂尘,拨散云雾,月光洒在孩子的脸上。 他轻轻挥手,带来日出,唤来祥云,招来百鸟仙鹤。 这是他回赠给苏家的礼物,也是他送给那位刚出生的小孩儿,一件来自神的喜礼。 突然,一道金光从身后投来,盛歌回过身,只见一个盘腿打坐的巨人出现在她身后,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驱使着她不由自主的跪下。 望着眼前这座比几座大山加起来都要巨大的佛,盛歌心头不禁产生一种敬佩之感,金光闪烁,她有一刻看清了他的脸。 第四十二章 三进狱谷 耀眼的金光不停闪烁着他的脸,盛歌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看清他的模样。 “百岁爷爷?” 盛歌眸光闪过一丝讶异,望着面前这座巨佛那张和江百岁一模一样的脸,她有一刻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心头的惊讶和不解难以言喻。 “孩子。”巨佛开口,平淡却格外威严的声音在空中飘荡,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就连呼吸都变得愈发困难。 “百岁爷爷,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盛歌认得出这声音,立马跳了起来,说着便指了指身后的那些画卷,“百岁爷爷,那些画卷上的画面是什么意思?” 江百岁温和的笑了一声,道:“画卷上记载的,都是与你有关之人的前半生,而你所看到的那三幅,分别是你,尧泽,何氏的前半生。” 盛歌疑惑问:“那为何我会在母亲的前半生里看见你呢?或者说,是一位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老头。” 江百岁道:“多年前,老夫下凡渡劫,穷困潦倒之时,亏得你娘救下,才没饿死在路边,说来,她也是老夫的恩人。” 盛歌没再说话,脑子里突然蹦出那晚与阿尧做过的荒唐事,耳根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她心虚的抬眸瞟了一眼面前的巨佛,也不知道百岁爷爷刚才在不在,有没有看到那副画上出现的画面,要是被看到了,那她不得尴尬死嘛! 江百岁突然笑了一声:“傻孩子,既然拿到了佛骨,还不快回去救你的阿尧,天上一天,地上可就是一年哦。” 盛歌立即同他道了声谢后便跑向了那道参天巨门,推开门,一道白光突然闪过,刺眼的光芒闪的眼睛一阵剧痛。 她慌忙的闭上眼,眼皮挡住视线的那一刻,耳边的所有声音仿佛瞬间消失了,思绪有一刻恍惚了一下,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了那间小木屋里了。 盛歌撑着床边坐起,几位老头立即围了上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一位老头问:“小丫头,几千年来,你是老夫唯一感到佩服的凡人。” 一位老头附和道:“是啊,老夫活了几千年,你可是第一个敢登天梯,还能活着从天上回来的人。” 盛歌被他们说的有些害羞,她忍着心底的自豪和激动,伸着脖子看了屋内一眼,问:“百岁爷爷呢?” 赤脚大仙道:“江老头如今得道成佛,此刻,已经在去往西天的路上了。” “那我日后还能见到他吗?”盛歌忙问,百岁爷爷帮了她很多,这个大恩,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赤脚大仙道:“江老头临走时说,每过十年,他便会回东淮去看望江家子孙,你若还想见他,那便十年后去东淮江家找他,他还说了,姑娘不必执着于报恩,他所做之事,不过是在偿还那日你母亲的救命之恩,如今大恩已报,他也能无牵无挂的离开了。” 盛歌没再说什么,默默躺下了,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她便离开了蓬莱。 因为登天梯,盛歌身上还有很多伤口没来得及处理,功力也大大减弱,她无法御剑返程,就在那座临海的小城里找了个客栈暂时歇下。 小二送来茶水和饭菜,她锁上门,确定饭菜无毒后才放心吃下。 突然,一阵怪风将窗户吹开,一个蓝色的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盛歌正打算拔剑,突然浑身的力气尽数消散,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苏盛歌,好久不见。” 万念音娇柔妩媚的声音一时间有些刺耳,盛歌努力撑着眼皮不落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拿着匕首朝她走近的女人。 万念音走到她面前蹲下,手中冰冷的匕首慢慢划过她的脸颊,阴笑道:“我听说,尧泽醒了?” 盛歌脸色大变:“你想做什么?” 万念音冷笑一声,狰狞的脸上露出阴森的表情:“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杀了你,以绝后患,至于尧泽,即便我不杀他,不久后,他也该死了。” 盛歌想说什么却突然间没了力气,原本还能支撑和她坐起的双臂也瞬间瘫软,她倒在地上,再次睁开眼时,万念音手里的匕首便刺入了她的心脏。 她无力挣扎,忍着剧痛一声不吭,眼皮很快没了力气,视线被遮住的前一秒,她看清万念音那张脸上狰狞得逞的笑容。 万念音将盛歌的尸体搬到一个山谷,绑在了早已架好的木堆上,随后,她点燃手里的火把丢进木堆里,大火肆意燃烧起来,耀眼的火光将整座山谷照得明亮。 万念音转身要走,突然看见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黑衣人,她愣了愣,警惕的拔出剑。 “我不是来杀你的。”黑衣人缓缓开口,说着便飞进火堆,将险些被大火烧毁的盛歌抱了出来。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万念音慢慢收回了剑,脸色十分难看:“她已经死了。” 黑衣人沉默许久,他低下头,望着怀里早已脸色苍白的女子,眸光有些昏暗:“是啊,她已经死了。” 他说完便轻身飞起,越过山崖消失了…… “她怎么又来了。” “这是第三次了吧,真当咱们这儿是能来就来能走就走的地方吗?”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白夜大人为何总惯着她。” 耳边依稀传来几个对话声,盛歌无力地睁开眼,视线里,三个穿着红袍的阴兵站在她面前,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嘘,别说了,她醒了。” 盛歌撑着地面坐起,三位阴兵站在她面前,她看了周围一眼,隔壁牢房的几只恶鬼像是见到老熟人一样,朝她挥了挥手。 “又见面了。” “你咋又来了呢?” “我们是想走走不了,你怎么那么喜欢来呀?” 盛歌白了他们一眼:“谁说我喜欢来!” 她说完便看向面前的三位阴兵,刚要说话,突然被他们打岔:“你要见白夜大人吗?自己去吧,他就在无常殿。” 盛歌带着疑惑冲向无常殿,白夜正躺在穷奇椅上休息,远远的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四处找着可以躲藏的地儿,就在他想要躲进一个柜子里的时候,无常殿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白夜!”盛歌急匆匆的冲到他面前,“我怎么又来了?” 白夜见逃不过,就不再躲,他走到穷奇椅上坐下,假装翻了翻面前的往生薄:“你死了。” 第四十三章 亡灵托梦 他的那句‘死’字,犹如回声似的在脑海里边儿回荡,她低下头,看着心口处血淋淋的伤口,万念音杀她那时候满脸狰狞的笑容依旧历历在目,她这次,或许真的死了…… 白夜见她半天没什么反应,不由觉得疑惑,问道:“你怎么不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了。”盛歌回过神,苦笑着走到龙椅上坐下,“我想过我会死,天雷都没劈死我,没想到,到头来竟会死在万念音那种小人的手里,” 白夜见她已然无望的表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想便道:“你若需要,本王可以帮你托梦,让你跟上边儿的人再说最后几句话。” “托梦?”盛歌疑惑的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后抬手捂住胸口,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白夜不知她在想什么,不过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答案,便问:“说吧,你想给谁托梦?” “我哥!” 深夜子时,大雪漫天,风啸雷鸣,漫天乌云犹如云烟瘴气似的压在上空,白色的闪电在云间劈出一道道列横,仿佛下一秒整片天都会塌下来。 江家后院的一间屋子里,苏亦然坐在角落里不停的喝着酒,眼泪浸湿了脸庞,离他不远处的床上,早已没了呼吸的盛歌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 当他与长子北从蓬莱回到江家的时候,他们在门口看到一具被黑布盖着的尸体,掀开黑布后,看着盛歌的尸体,他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瞬间晕了过去。 江檀景找人验过盛歌的尸体,发现她嘴边还有软骨散的残留,而如今江湖上,也只有万家才有软骨散,就在苏亦然想要去找万念音报仇时,长子北将他打晕乐,醒来后,他就来到了盛歌的屋里。 “盛歌,是哥哥没能保护好你,我跟爹娘发誓的,我要保护好你的,可是,我没做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是一个好哥哥,盛歌……” 他只有她一个妹妹,她是他的命,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斗志,如今,盛歌死了,他什么都没了! 突然,一阵怪风将门吹来,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雾涌进屋里,苏亦然无力的抬起头,隐隐约约间,他看到了盛歌就站在面前,他想过去抱住她,但他起不来,身体也动不了。 盛歌朝他温柔的笑了笑:“哥,别哭呀,在盛歌心里,你就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 苏亦然眼泪止不住的流,他深知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就连苏家灭亡的时候他都强忍着没掉一滴眼泪,可如今,他唯一坚持的堡垒也被打破了,什么尊严什么志气,他都顾不上了。 “盛歌,是哥哥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他撕心裂肺的大哭着,不知眼前看到的人是真是幻。 盛歌刚想安慰他,突然空中飘来一个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赶快哦,你的时间快到了。” 她跑到苏亦然身旁,努力晃了晃他让他保持清醒,“哥,看着我,看着我,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苏亦然思绪恍惚,他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逐渐变得透明的红衣女子,眼皮无力的快要合上。 “帮我带阿尧来狱谷,狱谷的入口就在鬼市西尽头的树林里,我在那道门后等着你们,我没时间了,哥!” 盛歌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消失了,她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大雾散去,同时,苏亦然也晕了过去。 次日一早,几位江家侍女来到盛歌屋里,想要帮她换一身干净衣服的时候,正好看见倒在角落里的苏亦然,便立即将他扛回房间。 长子北得知后立即跑去照顾他,迷迷糊糊间,苏亦然仿佛听见耳边再次传来盛歌的声音:“我没时间了,哥!” “盛歌!”苏亦然突然大叫着坐了起来,长子北吓了一跳,险些将滚烫的茶水泼到自己的手上。 长子北跑过去,苏亦然抬头看着他,慌忙道:“阿深,我见到盛歌了,她昨天晚上来找我了。” “你看见她了?”长子北以为他是太过伤心而产生的幻觉,看破不说破,本想扶他躺下,谁知手还没碰到他,肩膀便突然被他握住。 苏亦然想起昨晚盛歌对他说的话,急忙道:“她让我带着尧泽去狱谷,她说她在什么大门后边儿等着我,阿深,我要进鬼市,我要去狱谷!” 长子北逐渐明白他的话不像是幻觉,苏盛歌死在万念音手下而不是天谴,那说明她已经从天上回来了,再加上前几日的奇怪的天象,她可能已经拿到了佛骨。 长子北带着苏亦然来到江檀景的书房,三人讨论后决定一试,深夜,他们带着早已陷入沉睡的尧泽,来到东淮西城门的鬼市入口。 “一会儿鬼门打开后,里面的小鬼定会冲出来,江大当家,还得麻烦你帮忙,挡住小鬼,等我们进去后,你一定要快速将鬼门关上。” 长子北说完,江檀景点头应了一声后立即拔出剑,做好准备战斗的姿势。 就在长子北准备打开鬼门的时候,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到了三人身后,苏亦然下意识的以为此人意图不轨,拔剑就要朝他跑去,却被长子北拦住了。 长子北走到黑衣人面前,盯着他的眸子看了很久,平淡的脸上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 黑衣人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长子北止住话,回头看了尧泽一眼,略显惆怅的眸中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肩,沙哑道:“平安回来。” 长子北点头朝他笑了笑,随后便打开鬼门,带着苏亦然和尧泽冲进了鬼市。 鬼门打开的那一刻,空中传出无数鬼哭声和尖笑声,紧接着,数不清的黑色气团便从门里飞了出来,黑衣人和江檀景一起击杀所有从门里跑出来的恶鬼,防止它们进入城中伤害百姓。 江檀景朝黑衣人大喊:“我去关门,你掩护我!” 无数恶鬼一波接着一波的从鬼门里出来,黑衣人无法阻拦所有的恶鬼,就在江檀景被恶鬼包围住的时候,他突然拿起手中的剑,在掌心划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鲜血流出,血腥味随着风四处飘散,恶鬼闻到食物的味道,立即一拥而上将黑衣人包围。 江檀景关上鬼门后,那些恶鬼瞬间烟消云散。 黑衣人身上被恶鬼啃食出无数个伤口,他忍痛站了起来,朝江檀景行了个礼后便飞身离开了。 江檀景追了几步后停住了,他蹲下腰,捡起地上黑衣人掉落的一个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南”字。 第四十四章 狱谷幼事 苏亦然和长子北第一次进鬼市,摸索了很久才找到盛歌说的那片树林,白夜下过命令,树林里的噬魂花也都陷入了沉睡,他们很轻松便穿过树林,来到狱谷大门的入口。 “盛歌说她在那道门后等着我们,应该就是这里了。”苏亦然背着尧泽,说着便朝长子北使了个眼神。 长子北将门推开,门内是一片黑暗,二人互相搀扶着走进门里。 穿过迷雾,一道红光在眼前闪烁,再次睁开眼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悬崖的半腰上。 与此同时,就在悬崖上,盛歌正悠闲的躺着,几只小鬼又是按摩,又是送吃送喝的,一个劲的跟她献殷勤。 “女侠,你跟白夜大人关系那么好,能不能帮小的求求情,让他解了小人的封印,让小的投胎去吧,我都被困在这里几百年了。” 盛歌瞟了一眼说话的小鬼,漫不经心的问:“你犯了什么罪啊?” “都是小的不好,做人的时候年少无知,偷东西的时候被活活打死,小的已经知错了,您就跟白夜大人说说,让他许我去投胎吧。” 旁边另一只鬼插话道:“怎么年少无知,你都多少回了,女侠,我的罪孽小,你帮我跟白夜大人说说,小的不求能够转世投胎,只要别让我继续在这空中当孤魂野鬼就行。” 盛歌看了一眼头顶不断飘过的无数小鬼,道:“若是罪孽小,白夜也不会不让你投胎啊,你犯的什么罪?” 那只小鬼顿了顿,支支吾吾道:“小的不过就是爱了不该爱的人而已啊。” 盛歌问:“什么意思。” 又一只小鬼端茶递给她,道:“这家伙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爱了几个姑娘,玩弄了一位大户人家小姐的感情,就被人家父亲丢进河里淹死了。” 盛歌嫌弃的瞅了那位花心鬼一眼,无语的摇了摇头,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花心之人,感情不是可以随意玩弄的东西,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颗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看着这只小鬼嬉笑的嘴脸,她不由心生厌恶。 “还是我的阿尧好。” 盛歌说着便起身走到悬崖边,一低头便看见正在悬崖半腰上,不停找着出路的苏亦然和长子北。 “哥!”盛歌喊着便跳下了悬崖,稳稳的落在苏亦然面前。 看着盛歌此刻站在眼前活泼的样子,苏亦然不禁想起她躺在床边冰冷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心酸,他说不出话,激动的跑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盛歌温柔的抚着他的背:“哥,我没事啦,我在这里很好,你别担心。” 两位陌生面孔的出现,很快就引来不少围观路鬼,周围满是嘈杂的嘀嘀咕咕的声音,为了不引起过多的注意,盛歌立即带着他们来到了无常殿。 推开无常殿的大门,盛歌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张偌大的长桌从门口一直通向最里面,桌上摆满了佳肴美酒,白夜正在偷吃,花生米还没进到嘴里就被发现了。 这什么情况! 她刚刚走的时候都还没有呢,白夜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出这么多东西的。 “欢迎二位贵宾远道而来。”白夜摊开双手,热情的朝苏亦然和长子北笑了笑,随后便将视线转移到尧泽的身上,“同时,也欢迎阿尧回家!” 盛歌将尧泽扶到龙椅上休息,随后便带着依旧心怀疑惑的苏亦然和长子北入座。 长子北盯着白夜看了很久,犹豫着问:“敢问阁下是?” 白夜朝他笑了笑,挥动手指操控着酒壶给他倒了杯酒:“长公子不必拘谨,你们可以叫我白夜大人。” “白夜大人?你是这里的老大吗?”苏亦然无所拘束的喝着酒。 白夜看了看他,又看了眼大口吃肉的盛歌,没忍住笑了一声,这兄妹俩还真像。 “他就是阎罗王。”盛歌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苏亦然先是愣了愣,一脸不可思议的打量了白夜一眼,然后又继续喝酒吃肉:“我还以为阎罗王是个老头呢,书上说的一点都不准。” 白夜听得出他是在夸自己,得意的扶了扶面具,眸中露出藏不住的笑意。 这时,旁边的龙椅上传来声音,盛歌立即跑过去,尧泽逐渐恢复清醒,他迷迷糊糊的看见了盛歌的脸,什么都不想便抱住了她。 盛歌感觉得到他的呼吸都在颤抖,他似乎很害怕,很紧张,心里一时间很不是滋味,她摸了摸他的头发。 “想我吗?”她说着便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他看着她,漆黑的眸中流淌着辗转不散的爱意,他没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白夜喝了口酒,突然笑道:“小狐狸,还记得我吗?” 尧泽愣了愣,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视线交集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双犀利而又不失温和的眸子。 “大人。”尧泽木讷的走了过去,他现在算起来也只是一具傀儡,生死花的药效已经过了,此时的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几次险些跌倒,好在有盛歌在一旁扶着。 白夜低头笑了笑,突然放下酒杯,慢慢将脸上的面具摘下。 黄色的烛光下,那双锐利的眸子如同无底洞一样,漆黑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精雕的轮廓完美得看不出任何瑕疵,富有英气的眉眼间,带着不同往日的温柔的笑容, 尧泽半天愣住了,回过神来后,那张平淡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欢喜的笑容,大步跑了过去与他相拥。 万年前,一位上神与人类祭女相恋,诞下一个拥有着万古力量的孩子,取名为白夜,天神为之颤抖。 为了保护孩子不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反噬,天帝便将孩子送到狱谷,成为新一任的阎罗王。 经过一千年的修炼,孩子逐渐长大,也能够很好的控制住体内的力量。 阎罗王身份尊贵,所有人对他都是畏惧而又敬佩的,没有一个鬼愿意和他玩,他没有朋友,无聊的时候也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 直到有一天,他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有了他千年来的第一个朋友。 他将小狐狸带回无常殿,帮它包扎伤口,每天细心的照顾他,小狐狸很感恩,日夜陪在他身边,听他说话,陪他玩。 但好景不长,阎罗王怎能为了玩而耽误处理公务,万鬼请命,希望他能将小狐狸赶走,但他不肯,也曾多次因为违反命令而受到天帝的惩罚。 小狐狸不忍心看着他因为自己受罚,于是它不辞而别,从此隐居于狱谷禁地,直到九千多年后,它修炼成人,离开了狱谷。 它离开九千年,他便找了它九千年。 那日,当听到盛歌提起阿尧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她的阿尧,就是他的小狐狸。 即便过了九千年,即便如今小狐狸已经变成人形,但他依旧能够认得出它的眼睛,他的小狐狸没死,它还好好的活着,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第四十五章 爱之卑微 餐桌上,白夜与尧泽聊起这九千年来狱谷里发生的事,尧泽也同白夜说起,自己在禁地里的生活片段,也曾多次偷偷的来看过他。 这是盛歌第一次见尧泽说这么多话,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开心。 用餐结束后,苏亦然喝醉了,长子北将他扛回白夜安排好的寝室,不胜酒力的尧泽没喝几口也醉倒了,白夜想送他回去,却被盛歌阻拦。 “他是我男人,你送他回去,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呀!” 白夜没办法,只能答应:“行吧,他的房间就在……” “不用了。”盛歌立即挥手,“他跟我住一间就行,免得你晚上再去骚扰他,哼!” 盛歌说完便扛着尧泽离开了大殿,她住的屋子距离无常殿不远,很快便到了,虽说她力气大,但尧泽却很重,好几次险些被他压倒。 盛歌将尧泽放到床上,拿来毛巾为他擦去身上的冷汗,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拉到床上,倒在了他的怀里。 尧泽闭着眼,双手却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美人,一翻身,将她紧紧搂抱在身下。 盛歌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后,她突然想起那日在画卷里看到的画面,那晚与尧泽在石洞里的荒唐事历历在目,苍白的脸逐渐变得通红。 她看得到他的喉结在动,他的手不停的在她身上游走,她动弹不得,整个人如同木头人一样僵硬的躺着。 “阿……阿尧,你想干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只是觉得现在的阿尧就像是变了个人,和平日那个乖巧听话的阿尧截然不同,他看她的眼神,让她不自觉的想到一个词:饿狼扑食。 他勾起嘴角,平淡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他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温声道:“我想……我要,吃了你。” 他的呼吸就在耳边,她的脸唰得一下便红了起来,她不反抗,配合着他肆意的亲吻。 她早已是个死人,明日她便会将佛骨给他,明日之后,他们或许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漆黑的夜空中不见一颗星星,乌云挡住大半个圆月,遮住尽数的光芒,小雨淅沥,微风四起,大雪纷飞,大地仿佛被一层白色彻底笼罩了起来。 北都,南家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纤瘦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的身上挂着数不清的伤口,一身整洁的长袍也被鲜血染得面目全非,他跌跌撞撞的走向前面的宫殿,手上还拖着一件破烂不堪的黑斗篷。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路过的士兵想要去扶他,却被他抬手拦住。 南问天牵强的挤出一个笑:“我没事,你们忙去吧。” 他话才刚说完,突然一股黑烟从身体里飞了出来,原本还能支撑着他往前走的力气,瞬间被什么东西抽空,整个人瘫软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间,南问天看见远处的宫殿里跑出一个人。 他强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下,等那人走近后,他看见了父亲慌乱的面孔。 南于森颤抖着手将儿子抱在怀里,看着他身上满是窟窿的伤口,心疼得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问天,你这又是何苦呢?” 南问天苦笑道:“父亲,孩儿这一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但偏偏,愧于您,愧于她,这是我能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孩儿不孝,若有来生,我还想做您的儿子。” 他这一生,除去生来便有的恶疾,生活已不愁吃穿、无忧无虑,尽管没有母亲,但父亲对他的爱却丝毫不少与任何人。 他知道自己会死,如今只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死之前为那个人做最后一件事罢了。 遇到她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爱上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 那日,父亲得知万念音带人前去长家找茬,便命他率兵前去长家帮忙,他远远地见到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城墙上跳下,她的英姿和潇洒,在那一刻便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忘不掉她,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她,他想见她,便多次暗自到长家拜访,只为能够看她一眼。 他明白,她的心里早已被一个人沾满了位置,她很爱那个人,所以,他只能将自己这份卑微的爱意埋进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 在得知万念音准备偷袭盛歌的计划时,他慌了,为了救她,他不惜防火烧了南家的厨房,趁乱从屋里逃走,去往那座靠海小城。 但等他到达时为时已晚,盛歌还是中了万念音的陷阱,被杀死了。 他将她的尸体从火中救出,并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封住她仅剩的残魂,放到了江家大门前面。 今晚,当他准备离开东淮时,在城门口遇见准备开鬼门的长子北三人,他从三人的对话中得知,他们想要进狱谷去救盛歌,于是,他放弃了生还的机会,选择留下来帮忙。 没人知道,那时候的他,早已没了一点功力,他强撑着,顶着早已虚弱不堪的身体,仅凭一把剑,与江檀景一起护送他们进入鬼市。 他的命数在那一刻便注定了,不久之后的他将面临死亡。 南于森痛哭道:“不,问天,你是我的儿子,是我一生的骄傲。” 南问天无力的抬手,轻轻擦去父亲脸上的泪水,虚弱的笑了笑。 “父亲,问天,爱你。” 话音落地,他再也没了力气,悬在空中的手无力的掉在地上。 就在眼皮遮住视线的前一刻,他看到那片漆黑的夜空中,那轮从乌云里逐渐探出头的圆月,他仿佛在圆月里见到了她的脸,她在对他笑,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而又充满爱意的笑容。 一夜的缠绵,盛歌早已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尧泽的怀里,安静的熟睡着。 在梦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站在她的正前方,耀眼的白光从他的前面照来,将他修长的影子一直投到她的脚边。 不知为何,她竟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悲伤。 他在朝着白光走去,她想问他是谁,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就在他消失在白光里的那一刻,她的眼角不知不觉竟流下了一滴泪。 次日醒来后,盛歌发现自己的脸上竟被眼泪浸湿。 尧泽为她怎么了,她愣了愣,回忆着昨晚那个奇怪的梦,轻轻说了一句:“我梦到一个人离开,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难过。” 阿尧今天,也要离开了。 盛歌将心底的悲伤藏起,带着尧泽来到无常殿,白夜和苏亦然、长子北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们走近后,白夜便问:“佛骨呢?” 盛歌捂住心口道:“我把它藏在心里了。” 白夜啧了啧嘴,感叹道:“那就麻烦了,若是想要取出佛骨,还得是你亲手将佛骨从心里取出来,挖心之痛,本王都难以承受。” 第四十六章 神兽真身 割心之痛吗? 盛歌看向一旁的尧泽,万念音也曾活生生的去走阿尧的心,既然如此,那她更要感受一下,割心之痛究竟有多难以承受,让心里对万念音的恨,再强烈一些。 盛歌没说话,拿出一把刀毫不犹豫的便刺进心脏。 她本就是个死人,皮肉之痛早已没了感觉,只是在刀子刺穿心脏的那一刻,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她强忍着不让自己跪下,颤抖着手取出那颗闪着金光的佛骨。 佛骨取出后,白夜立即为盛歌疗伤,很快伤口便愈合了,疼痛感也随之消失。 盛歌将佛骨递给尧泽,笑道:“阿尧,好好活着。” 尧泽明白她的意思,若是他接过佛骨,那他便会离开狱谷,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在犹豫,她看得出他的表情有多纠结,她也不舍,若是可以,她就想与他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可如今的她,已经死了。 尧泽没打算接过佛骨,正当他想要说话时,盛歌突然一把将他拉过,顺势将佛骨运力推进他的心里。 就在佛骨进入尧泽身体里的那一刻,风起云散,空中厚重的乌云瞬间消失不见,红色的月光洒在众人身上,一道青光从尧泽的身体里飞了出来,耀眼的光芒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 尧泽被那股力量带着飞在空中,他感受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恢复,身体忽然间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就要爆炸了一样。 “啊!” 难以言喻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尧泽撕心裂肺的吼声在空中回荡着。 紧接着,一团巨大的青光从尧泽的身体里飞了出来,不停旋转着直至将他整个人全部包围。 白夜将所有人拉到身后,盛歌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没说话,只是轻轻一笑。 就在这时,青光嘭的一声在空中爆炸,震得整座山脉都在颤抖,青光消失,月光突然被一个巨大的影子挡住,众人抬头,只见一只通天巨兽正站在空中,呆呆的望着他们。 “幽……幽冥青狐!” 苏亦然吓得险些摔倒,连忙一把抱住长子北,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鼠一样,眼睛瞪得异常圆溜。 “阿尧。” 盛歌不自觉的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巨兽,一身青色形似狐狸,清澈的眼睛里映着他们的影子,它的眼神和阿尧一样,难怪白夜看见阿尧的第一眼便知道,他就是那只小狐狸。 幽冥青狐慢慢蹲下,白夜挥力将众人推到它的背上,笑着说:“本王已经下过命令了,你们快走吧。” 盛歌一脸茫然的望着他,忙问:“走去哪儿?地上吗?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白夜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道:“你没死,或者说,你没死透,有个人用自己的灵脉封住你的最后一口气,现在走,回去好好休息,不久之后你就能醒。” 盛歌惊喜的跳了起来,但激动之余,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也就是说,有人用自己的命来救她? 叶星辞已经死了,哥哥、长子北。阿尧都在身边,她认识的人里,愿意用命来救她的人也就身边的这几位了,还会是谁呢? 白夜见她在思索些什么,忙道:“别想了,赶紧走吧,一会儿天亮,你可就回不去了。。” 盛歌回过神,连忙朝他挥手,喊道:“过几日会有几死人到狱谷来,其中有个叫万念音的,我要你帮我好好折磨折磨她。” 白夜笑了笑,道:“若是你能保证百年之内不再到狱谷来,本王便记下了。” 盛歌明白他的意思,回道:“你放心吧,百年之内,我不会再来了,百年后,我一定要做无常殿的将军!” “行——这个将军,本王就先帮你留着,百年后见。” 幽冥青狐朝着天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跟这个生活了一万年的地方道别,它朝着白夜深深的鞠了个躬,随后便飞向被乌云遮挡住的黑色的夜空。 此时的东淮,大雪已经被初升的暖阳融化,枝头的残雪也被风吹散,江家大门缓缓打开,三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江妩婵怀里抱着一个琉璃瓶,瓶子里装着几颗绿色的种子,江檀景和江竹七跟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 江妩婵突然停住脚,回头看着身后满脸不舍的哥哥,笑着说:“二哥,你别总惹大哥生气,以后想我了,就去南阳城找我,等他醒来之后,我便会带着他一起回来。” 江竹七上前一步,将一张信纸递给她:“这个你忘记拿了。” 江妩婵接过信纸,小心展开,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等我回来娶你。 她忍着眼泪,将信纸收进怀里,挤出一个笑望着怀里琉璃瓶中的种子。 就在她转身要走时,江檀景突然开口:“那若是他永远都醒不过来呢?” 江妩婵的脚步顿了顿,她叹了口气,转身望着他:“大哥,你还记不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说过,我江妩婵这辈子,一定要嫁给可以保护我的大英雄,他不需要多强大,也不需要有多威武,只要他的心里有我,只要他可以保护我,像我爱他那样爱着我,就够了。” 他是她的大英雄,就算她永远醒不过来,她也会陪在他身边直至死去。 她要带他回家,回到他生活了几百年的那个山洞,她会陪着他重新长大,她愿用余生来换他哪怕一丝丝可以复活的机会。 江妩婵离开了,江竹七搂着江檀景的肩膀,目送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江檀景脸上不再挂在令人心寒的冷漠,他看向身旁独自惆怅的江竹七,笑了笑,温柔道:“想不想喝酒?” “想呀,只是三妹不在了,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江竹七无奈的说着,抬起头,却发现身旁的冰山来拿笑了! 江檀景指了指远处的一家酒楼,道:“等他们回来,一起去。” 他说完,抬头望着逐渐陷入黄昏的晴空,面里惆怅,也不知道苏亦然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这时,大地忽然间剧烈晃动了一下,江竹七立马抱住江檀景,没等二人思索什么,一名侍卫急匆匆的从门里跑了出来。 “大当家,苏公子他们回来了!” 第四十七章 佛佑东淮 在江家休养了半个多月后,盛歌的身体才完全恢复过来,好在有尧泽每日帮她运气疗伤,她的力量也在恢复过程中有了很大的提升。 这日,盛歌与尧泽在东淮城中闲逛时,突然发现大批人马朝着城门的方向跑来,她飞上城楼,眺望发现,领头之人,竟是万念音。 “关城门,快去禀告江檀景,有人袭城!”盛歌朝着身旁的侍卫大喊。 城楼下的士兵立即关上城门,城楼上的侍卫御剑飞向江家大院。 盛歌刚拔出枯骨剑准备迎战,突然,尧泽略带焦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心骨的力量,被她吸收了。” 盛歌顿时愣住,东淮有佛光照护,天神更是护着江家,万念音敢如此大胆的带兵袭城,那便足以说明她已经强到不需要害怕任何人了。 与此同时,万念音的兵队也来到了城楼下,她坐在马上,一身黑裙随风轻舞,浓艳的妆容与以前那位还有些清秀的万念音完全不同,此时的她,一举一动都恍如变了个人。 盛歌站在一个角落里,万念音并未发现她。 江檀景和江竹七很快便来到城门,听说有人攻城,苏亦然和长子北便立即赶来帮忙。 望着城下站着的成千上万的士兵,再看看领头的万念音,不必靠近,江檀景便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强大得可怕的力量。 万念音阴笑着看向江檀景:“江大当家,别来无恙啊。” 她的声音十分空灵,犹如幽冥一样在空中回荡,清冷的语气令人不禁发起阵阵寒颤。 江檀景面无表情的瞅了她一眼:“之前跟个缩头乌龟一样逃走,如今,你倒是胆子大了。” 听到“缩头乌龟”这四个字时,万念音的表情顿时变得阴沉了几分。 她之前狼狈逃走,那是迫不得已屈服于江家的天兵之下,如今,她已经吸收了心骨近大半的力量,提升了近千年的修为。 今日,她定要踏平江家,为之前所受到的屈辱,让江檀景付出代价! “江檀景,本小姐再多劝你一句,你若愿意跪下来,跟我磕三个响头,向天下宣布江家从此屈服于我们万家脚下,那我便可放你一马,否则,今日,我便踏平你整个东淮!” 江檀景脸上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他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挺有信心,只不过,区区蝼蚁,如何与天作对。”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从云间传来,紧接着,五十名天兵出现在空中,将城楼紧紧护在身后。 东淮城内,上万名江家士兵早已整装待发。 百姓似乎也并未觉得害怕,他们对江大当家很有信心,面对此景,他们能做的便是静静等待,还有几位妇人在城中摆起祭台,对天祈福、烧香保佑。 看着空中的威严的天兵,万念音不屑的笑了一声,她突然挥手,一股蓝光从掌中飞出,猝不及防的便将挡在江檀景面前的三命天兵打得灰飞烟灭,她并未停手,继续朝着江檀景发起攻击、 江檀景前面的视野被天兵挡住,天兵消失后,一时间来不及躲开朝他飞来的蓝光。 就在蓝光即将打中他的时候,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旁边飞来,紧接着一声巨响,盛歌抬起枯骨剑,一击挡住了那股强大的力量。 看着那个挡在江檀景面前的红色身影时,万念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苏盛歌不是被她杀死了吗! 盛歌清楚的看见万念音脸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她冷笑着看向她:“怎么?看到我你很惊讶吗?” 万念音一脸怒意的瞪着她:“我明明亲手杀了你啊,凭什么你能活过来!” 盛歌伸了个懒腰,寒声道:“就凭我是苏盛歌,大名鼎鼎的苏盛歌!天王老子不收我,阎罗王也不要我,你的苦心白费咯。” 万念音就是看不惯苏盛歌那副招摇的模样,她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逞威风,最强的人是她,该受万人敬仰的人也是她,苏盛歌有什么资格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名誉! 万念音脸色一黑,突然起身飞到空中,卷起一阵黑旋风朝盛歌打去,撕声怒吼:“苏盛歌,你今天必须得死!” 狱古神兽心骨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江檀景与江竹七也在一旁帮忙,可三人之力加起来,依旧无法抵挡不断靠近的黑旋风。 这时,一道剧烈的青光从空中投来,一股未知的强大的力量瞬间将黑旋风击散,众人抬头望去,尧泽正悬在空中,青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体里飞出,紧接着,青光爆炸,耀眼的光芒使得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待众人再次睁开眼时,大半个天空已被一只足以遮天的巨兽挡住,大地瞬间被黑暗笼罩了起来。 “幽冥青狐!” “是传说中的万年狱古神兽幽冥青狐!” “这是神兽真身,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见到狱古神兽的真身!” …… 狱古神兽真身现世,除了盛歌和苏亦然、长子北外,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只足以遮天的神兽震慑住。 万念音很快便从惊讶的情绪中走出,她拔剑朝着神兽发出攻击,但她掌心的蓝光还未靠近它,便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打得粉碎。 万念音急了,也怒了,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上万士兵,大吼:“攻城!” 话音落地,无数士兵立即朝着城门奔去,众人正打算跳下城墙拦截,突然,一声琴音从云深处飘来,空灵而又带着莫名的威慑力。 士兵们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抬头望向另一半未被神兽挡住的天空。 金光从云雾里投来,琴音伴随金光慢慢靠近,徘徊在东淮上空。 这琴声十分耳熟,盛歌思索片刻,突然眉眼露出欣喜之色,略有所思的看了江檀景兄弟俩一眼。 “佛光护祖,入侵者亡!”无数的天兵在云间出现,震耳欲聋的声音瞬间传遍江湖四海。 这时,一个通天巨佛穿过云雾,出现在东淮上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顿时逼得所有人跪地膜拜。 盛歌激动的朝着巨佛挥手:“百岁爷爷!” 这是她在天上见到的那个巨佛,虽然被云雾当着,看不太清他的脸,不过她依旧可以辨认得出他的身形,就是百岁爷爷没错! 第四十八章 大结局 伴随巨佛的出现,悠扬的琴声几乎传遍大江南北,东淮上空的巨佛和神兽即使相隔千里也能被人看到。 无数江湖众士闻声赶来,很快,万家军队后边的大草原上,就被前来凑热闹的各类侠客堵得水泄不通。 万念音今日一心想要除掉江家,如今,她早已拥有进千年的修为,自然是不会畏惧面前的巨佛与神兽。 “继续攻城!”万念音朝着身后的众将士大喊,可半天过去了,依旧无一人敢上前一步,俯瞰这天下,谁敢与天斗。 万念音忍住心里的怒意,她早该想到那些个士兵都是些怂包子,眼下看来,仅凭她一人之力是无法攻城的,她的目标是要杀了苏盛歌和江檀景,只要二人一死,她想拿下江家简直易如反掌。 突然,万念音手掌一挥,盛歌猝不及防便被她飞出的那股力拽下了城楼,好在她身手敏捷,就在快要摔倒之时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紧接着,她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朝她飞来,风吹过,冰冷的剑气从她耳边飞过,她迅速闪身,立即躲过了那把飞来的冷剑。 万念音的攻击十分紧迫,一招接着一招,都是朝着取她的命来的。 盛歌根本找不到还手的空隙,躲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发现万念音攻击的漏洞,趁着她出手时,盛歌一脚踩在她的脚掌上。 果不其然,万念音顿时松了力,盛歌趁机一脚将她踢开,随后拔出枯骨剑,如同幻影一般使出那套她自创的招摇剑法。 这段时间的修炼,她的剑法早已提升多个层次,如今,她可运气拨动风向,再随着风向将剑法的一招一式都藏匿于风中,步履生风,幻影随行,如同有几十个分身徘徊在敌人周围,难以分清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万念音被周围的分身晃得头晕,突然一股积蓄已久的力量从前方飞来,她躲不开,一击便被那股力量打飞出去。 再次睁开眼时,她看见空中一个红色的身影朝她落下,她想躲,可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周围的人隐隐约约的看见,一小层金光如同蚕丝一样缠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牢牢地固定在了地上。 盛歌双目怒红,她抬起枯骨剑,就在落地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将剑刺入万念音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脸。 巨佛突然开口:“万念音,你可知错?” 万念音看了盛歌一眼,随后视线移向了空中的那尊巨佛,突然苦笑了一声:“我要变强,我要让万家成为江湖中最强大的家族,我没错!” 金光消失,空中的巨佛也扬长而去,大地顿时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为了变强就一定要牺牲别人的性命吗!”盛歌怒吼。 她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伸张正义的事她不感兴趣,她只知道她要保护好自己爱的人,或许万念音的方法在部分想要变强的人眼里是没错的,但她错就错在害了长伯伯、还杀了阿尧! 万念音怒目看着盛歌,撕声道:“苏盛歌,你凭什么,凭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向着你,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打乱我所有的计划,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了能够让自己变强,为了可以让万家更好,我付出了多少,你不过就是一个无名无分的野丫头,凭什么抢了本该属于我万念音的东西!” 盛歌冷笑着看着她:“我没有抢你的东西,是你错了,你不该为了一己私利杀了长伯伯,更不该为了变强不惜伤害别人的性命。” 万念音不屑的看着她:“你要当圣母,心怀天下,这世上还有无数想要变强之人,难不成,你能阻止他们不去伤害别人吗?这个世界不是你说的算,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盛歌扫了她身后的众士兵们一眼,道:“天下的事与我无关,别人杀了谁做了什么我也管不着,而你呢,灭了长家,杀了阿尧,如今,还一味的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不是什么圣母,也不需要心怀天下,我只知道,别人欠了我什么,我就一定要讨回来。” 她说罢,不等万念音回应什么,便运力将她体内的心骨挖出,万念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得她头疼,脑海里不停回应出长家遇难的场景,已经阿尧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万念音,你欠阿尧的东西,我说过我会亲手拿回来!”盛歌怒吼的声音在空中飘零,蓝色的心骨在她手中闪闪发光。 周围众人看见心骨,脸上立即露出贪婪之色,正想过去抢,突然神兽跺了跺脚,大地猛然震了一下,所有人都被震倒在地,紧接着,一道蓝色的屏障将盛歌与那些士兵相隔开来,天兵天将挡在屏障外围,无人再敢上前一步。 万家的士兵将万念音的尸体带走,东淮终于恢复了平静。 在江家休养了几日后,盛歌与阿尧便带着心骨来到南阳城,他们找到了那个枯骨剑的洞穴,在里面,他们看到了正在给小树苗浇水的江妩婵。 阿尧将心骨给了还未成形的叶星辞,希望他能早日苏醒过来,盛歌与江妩婵讲着这几日外面发生的事,江妩婵也和以前一样,亲昵的挽着她,跟她将每日在地上歇息的那些人说的趣事。 盛歌能够在江妩婵的身上看到曾经自己的影子,执着,勇敢,充满好奇心。 苏亦然与长子北一起游历江湖,行侠仗义,离开江家前,江檀景送了二人一匹青色千里马。 苏亦然性格高调,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做出一件大事来引起关注,久而久之,在长子北的配合下,二人打遍天下无敌手,人送外号:黑白双煞。 民间也不知何时开始流传出这样一句童谣:一黑一白一青马,南拳北剑走天下! 盛歌与阿尧在兰州城百姓们的热情欢迎下回到了苏家,重新打开了苏家的大门。 在兰州城现任县令的帮助下,她创办武馆,将自己的一身功夫传授给一些没钱念书的孩子,文不行武来补,至少日后有个好身手,出门不怕受欺负。 江檀景不再同往日那般总是板着一张脸,至少在面对江竹七时,他的冰山脸上也会露出温和的笑容。 江竹七时不时会给盛歌写信,最新的一封信件里他提到过,江檀景最近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麻烦精给缠上了,那姑娘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身上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鬼主意还很多,江竹七从此又多了一个可以陪他说话的好朋友友。 自从那位麻烦精出现后,江家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和生机,江檀景挑剔的在那位姑娘精湛的手艺下得到了满足,他不再日日待在书房,那位姑娘每天都会变着法子,带他玩各种闻所未闻的游戏,盛歌看信看得,恨不得亲自去东淮看看,那位神女究竟是何许人也。 一年后,阿尧抱着盛歌坐在院子里,突然空中飞来一封来自江妩婵的信,盛歌将信打开,只见信上写道:盛歌姐姐,叶星辞醒了,过几日等他恢复好,我们就去兰州城看望你和阿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