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世逢灵》 正篇 灵起尘缘【黎晰篇一】 所踏皆为亡土,所念皆为往生;于六世之中,又何以负卿心? 天地初生,即分六世,六世众族,共出逢灵。 “逢灵”古渊,同存于曦和望舒。凡入神渊者,即闻灵埙音,其和风而奏,余音悦心。又见一人,身披古袍,集天地灵气于一身,手持灵埙,踏歌而来,又踏歌而去。世称为尊者,名曰“墨素”。 墨素尊者,为神渊守护者,誓死不离逢灵。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有幸见到他的人们曾回忆说:尊者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有时是顽皮小儿,聪明可爱;有时是妙龄女子,婀娜多姿;有时是花甲老人,博学多识……但每次出现都身着古袍,附之灵埙。 而逢灵之渊,一个不知从何时起被广为流传的故事:相传寻到那里的人可逆天改命,重塑新生。凡运气甚佳之人,便有机会见到逢灵尊者,只要付出实现愿望所用的相应代价,便可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无论什么,只要代价足够,方可实现。至于代价是什么,有多大,便要看那位尊者的心情如何了。 万物生死有命,阴阳不可为一。逆天之举,必遭天谴。世事没有绝对的公平,而人们却偏偏执着于“公平”二字。你可以通过付出努力得到自己所求之物;亦可去逢灵之渊,付出相应代价,享万般荣耀。前者辛苦漫长,所得甚远;后者仅遇契机,方可天下独尊。 这么一个诱人而又荒诞的故事,却引着四世众人纷纷欲试,不远万里,奔赴神渊。 如此,便又开始了一段寻渊之旅…… 六世之战后的十几年…… 南方,青丘山。 青丘之山,于四海八荒灵力尤为充沛的地方,这里遍布芍药,香气浓烈,醉人心扉。纵有诗田辞海,也道不出其半点琐碎零星。 这是众生向往之地。 这里归属于妖界最强的统治者,即万妖之首,名唤黎骁的黑狐神君。 他是令六世万分敬畏的十尾空狐。 没错,他是一只狐狸。 一只被封神的狐狸。 传言,南有一狐,名于六世之战。身披战甲,手握赤霄,仅凭一己之力,横扫千军。六世众生,无人可伤他分毫,对其畏惧又震惊。问其姓名,只附一句:青丘之主。 于此,他一战成名,那只狐狸,便是黎骁。 黎骁,被世人称为黑狐神君,他的来历至今依旧是还个谜,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只知道他有着无穷尽的力量。他是天界的特例,妖界的独一,他是唯一一位可以被称为神君的妖族。在天界,对于等级的划分很是严格,大致上可以这样理解:天君为一,帝君为二,圣君为三,而神君则是仅次于三君的存在。黎骁的存在,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也可以说是一个威胁。 毕竟连天君都要忌惮三分。 他是一位天生的领导者,是每只妖心目中光一般的存在。当年,他凭借一己之力在六世之战中出尽了风头,谁人不知晓他的名号,若不是他不屑与人争权,恐怕这六世之主,早就是他黎骁的了。 当然,在人间也有很多关于他的故事,他的神像庙宇更是数不胜数,比某些仙君们加在一起的还要多。人们信任他,敬奉他,祭拜他,没有谁会去在乎他是不是一只狐狸。 坐落在芍药花丛中的神殿,散发出琉璃般的光芒,它的光芒与其主人一样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睛,让人心生敬畏,又让人不敢轻易地去靠近。 那是黑狐神君的宫殿。 此时,黎骁正坐在殿中,面无表情地说着什么。只见旁边的妖侍们脸上都略微显得有些紧张,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地偷冒了出来,他们害怕却又习惯性附和着点点头。 黎骁一身黑服,金丝辅助,显得他的脸更加的白皙好看,高高竖起的长发偶尔会随着偷偷溜进来的微风悄悄摆动,乌黑的长发之中隐隐可以看见几丝银发,却无半点沧桑之感。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凌厉的目光,那是一种让人见了绝对服从的目光,仅是偷偷瞟上一眼,就会让人心生畏惧,眉宇之间也散发出一种你敢靠近就会分分钟灭了你的气息。 仅是额头上金灰色的灵纹微微动了一下,就让旁边的妖侍们感到大事不妙。 “哼!真是放肆!”黎骁微微皱了皱眉,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策玄士,他现在在哪里?”黎骁目视前方,紧了紧眼,问着旁边的妖侍。 “回神君,应当在那个地方……”策玄士微微低头,轻声答道。 闻言,黎骁闭上眼睛,看起来十分疲惫,似乎是在回忆,又或是在思考着什么,那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应该是很痛苦的事情…… 不久,他睁开眼睛,依旧是之前的神情。 “是吗……”他轻言道。 “那,你替本君去看看他吧……” “记得带些花去。”他又附言。 什么!替你?! 怎么又是我! 也是,都这么久了,您从未大大方方的与那位殿下见过面,明明心里是很关心在乎他的…… 可怎么就…… 我尊敬的神君啊,您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策玄士这样想着,然后点点头,出了宫殿。 黎骁神君受万人敬仰,有多少人为他着迷,尽管他看起来不尽人意,面露凶光,但其实是六世之中最温柔的存在,奈何不会表达出来…… 策玄士比谁都知道神君的善良,今天他这样生气,也只是因为这世间唯一对他抱有不满甚至怨恨的存在。 于神殿不远处,依旧是一大片醉人的芍药花,只不过这里的花尤为特别,它们是永远不会枯萎的,因为神君不允许它们枯萎,所以它们会一直灿烂的盛开下去,直到天塌地陷,海枯石烂为止。 再往里走,有一狐狸洞,隐蔽于扶郎花之后。 像与世隔离,清幽非常。 这是一个墓,一个绝不会有谁来打扰的墓,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墓,墓在洞里静静地藏着。 这里被扶郎花所拥簇着。 狐狸洞前挂着用紫藤萝编做的帘子,帘子覆在洞口,清雅却又不禁让人感到淡淡的忧伤。 策玄士轻撩开帘子,悄悄地进到里面,洞的里面也是一样的幽静。 里面布置得十分简单。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排爬满了紫藤萝的破旧柱子,每排柱子有十根左右。上面雕刻着不大精细的小狐狸和一朵扶郎花,每根柱子上雕刻的都一样。唯一有可能不同的是,其中一根柱子上有一些参差不一的划痕,看起来好像是很久之前留下来的。 顺着柱子往里走,在洞的正中心的位置上,摆着一口棺材。 那是一口特殊材质的棺材,是用神木打造而成的,可以保证里面的逝者尸身不坏,永远停留在死时的样子。 策玄士走进棺材,静看着躺在棺材里永远沉睡的女子,心中不禁一紧。 自古红颜多薄命…… 奈何苍天笑知音…… 那女子生的很是好看,肤如凝脂,不染尘埃,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及她的莞莞一笑来得舒心。 女子身着一袭蓝衣,银丝质的蝴蝶伏留在上面,显得很是灵动。细软的秀发乖乖地随肩下滑,垂落至胸。她的身边布满了扶郎花,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过多的装饰,衬得她格外的清幽冷艳,不食人间烟火。她面带微笑,眉眼间也带着些许笑意,让人看了也跟着开心起来。 “吾愿抛去两袖清风,换得姑娘一笑芳心。” 这大概是每个见到这位女子的男子心中的第一所想吧。 …… 此情此景,策玄士的内心很是复杂,终究是逝者已逝。他将花放进棺材之中,随即站到离棺材不远的地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那是只有神君的正妃才配受的大礼。 “是谁允许你进来的!” 正篇 灵起尘缘【黎晰篇二】 突来的声音吓了策玄士一跳,那是很好听的少年音,清脆且坚定,还夹杂着些许悲怨,清冷孤傲。 他闻声回头看去,自己的身后正站着一位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按人族来算),紧紧地盯着自己,那双眼睛熟悉非常,是很漂亮的狐狸眼,犀利却又让人移不开眼睛,真是像极了神君。 策玄士躲过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很快地站起来,面对着少年,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黎晰殿下。” 面前的少年看着他,一脸的不满,少年闭上眼睛,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必,废话少说,他让你来干嘛?”黎晰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神君他……他担心您的伤……” “是吗,担心我?是让你来看看我有没有死?”黎晰嘲讽道。 “不是的!不是的殿下!绝不是那样的!”策玄士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太能胜任这项差事,毕竟这对父子实在是太不像父子了,说是有深仇大恨的仇人还差不多。 真是生活不易,阿策叹气。 “不是?怎么不是?他那样的伪君子还有什么不是的!” “怎么?害死了我母亲还不够,现在还敢派人到这里扰她清净!他怎么想的!”少年眼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也是,毕竟像我这样的半妖,也只会给他丢脸罢了!” 所谓半妖,半人不妖,人与妖结合的产物。不像妖那样强大,也不像人那样弱小。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 是不完整的个体…… 像这种妖与人的混血,他们既不被人类接纳,也不被妖怪认同,没有谁会喜欢这种另类的存在。 黎晰就是这样的存在。即使他的父亲是受万人敬仰的黑狐神君,拥有无穷尽的力量,那他也强不到哪里去,当然,地位也不算高,在妖族里没有几个人会去待见他,谁让他的母亲是人类呢……只不过是当着神君的面儿,不好做些过分的事情罢了。 策玄士急忙解释道:“殿下,黎晰殿下,神君从未那样想过您,他还是关心您的!” 只是不会从正面表达出来而已…… “关心?!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哄吗!他又不是半身不遂,若真是关心,他不会自己来啊!” “不来看我也就罢了,我也不稀罕,但是这么久了,总该来看看我母亲吧!”黎晰提高音量,像是在询问着什么,又像是在向谁诉苦。 受了委屈的孩子,总想在某个地方某个人那里得到些许安慰…… 可是黎晰,没有人可以倾诉,也得不到安慰了。 “殿下,神君怕是不敢来的,他怕您还是在怨恨他,怕您不想见他。” “我自然是怨恨他的,他害死了我母亲,我难道不该怨恨他吗?我不能怨恨他吗!凭什么所有的伤心难过都要我来承受,他却可以坦然的接受一切,舒舒坦坦做什么狗屁的神君!!” “我问你,是我的错吗?是吗!!”黎晰吼叫着,虽然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心中的怒火还是会忍不住喷溢出来,他很难受,非常难受。 策玄士他是知道的,这些年来大家都不好过,神君永远陷在了妻逝子厌的漩涡里,黎晰殿下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这些大家都不想的,可是又事已至此,该来的不该来的,不管你准没准备好,它都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如果可以,谁不希望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呢…… 凄凄惨淡入潇风,离愁渐渐惹人哀。 待策玄士走后,黎晰站在棺材前,嘴角不禁抽了一下。顿时,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下来,沿着他脸的轮廓,滴落在脖颈上,渐渐地打湿了衣衫,他抽泣着,再也抵不住内心的伤痛,像断了弦的琴,再也绷不住了…… 他哭着,紧紧抓着身侧的衣服,跪在了棺材前。 眼角的红色诉说着少年的心情。对于自己的父亲,黎晰更多的是怨恨。他恨他的小人之心,恨他的无所作为,更恨他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当那个狗屁的神君!难道成了神就不是狐狸了吗!就可以被所有人接纳了吗!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他可以那么的狠心!为了一己私欲不惜牺牲深爱自己的人!居然还能活的舒舒坦坦,受万人追捧? 这个世道是怎么了,狐狸都能升天成神了? 哭泣的少年怨他,恨他,试问这天地不公,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 逢灵之渊! 那个人去过的逢灵之渊! 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逢灵之渊! 也许靠着它的力量可以复活母亲也说不定! 黎晰先前在阅经阁的暗室中确实有看到过一张有关神渊的自绘图,那张图上遍布灰尘,那间暗室也荒废很久了,几年前阅经阁移址,之前的一些废书旧卷便遗留在原地无人问津。 他自己应该还可以将图的大概重绘出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还好自己的记忆力不差。于是一刻钟的时间,他便绘好了图纸。传说逢灵之渊位于南海附近,离青丘之山并不算近,这样算下来,估计要出去好久。 他看着棺材中的女子,不舍道: “母亲,我走了……” “您保重。” 他将母亲的尸身藏好,行了跪拜之礼,在洞前设好了结界,以免那些不相干的人来扰母亲清净,那太晦气了。 清风杨柳,泉水叮咚,自己当真是好久没有出来过了,他扎起长发,系上母亲还在时为他绣的狐狸发带,身着素衣,腰间环佩叮当作响,清脆悦耳,身侧挂着佩剑赤霄,好一个不问世事的翩翩公子。 他脚踏故土,落花随之飞舞,走在风里,带着阵阵花香,入世人间。 既为找寻逢灵之渊,也想趁此机会去看一看那个众妖心心念念的人间,究竟是不是个好地方。是否像母亲回忆的那样繁华似锦,热闹非凡?是否称得上是盛世清欢?是否比得上我青丘之美? 如此。 人间,我来了。 黎晰的身世,倒是帮了他不少忙,即使走了,死了,也不会有谁察觉。旁者无所谓,知者畏君心。正好帮自己省了不少麻烦,出来的很顺利。 青丘之后,便不可再随便使用妖力了,人界不及自己家,虽说现在是太平盛世,但也不可太过嚣张。所以我们的小殿下乖乖选择了步行,一来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不想过于引人注目。 夏风习习,蝶绕青川,少年带着满心欢喜到达龙川。 上一秒悲怨万分,下一秒笑颜轻绽。大概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心情总是千变万化的吧…… 正篇 灵起尘缘【沈溯清篇】 “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丢了自己,那么请从我这里找回你所逝去的一切。” 那是某个人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他印象深刻,脑海中常常浮现出那个画面,尽管那个人每天都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但自己却从未看清过他。 在梦中还有另一个声音,一直对他说: 逢灵之渊…… 去逢灵之渊…… 逢灵之渊? 那是什么? 沈溯清又一次惊醒在床榻上。 这是自他来到这里,做的不知道第多少个恶梦了…… 他不是六世的人,来自于另一个时空。 由此,以下是他的内心独白: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祭祀! 我叫沈溯清,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有颜值,有才华,有理想,有车有房有存款,多么完美的人啊!想我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啊,上天到底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小朋友刮奖都没有这么准的好吧! 清明祭祖,扫墓踏青。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大地的好日子,我本应该呆在家里好好地享受自己的假期生活。但是我却被我妈无情地给拉来上坟了,简直没天理啊!!! 那天我见到了传说中的仙~祖-沈溯清。 啊!这个杀千刀的竟然和我一个名字,我真的是! 之前总听母亲说起仙祖的事情: 仙祖名曰“沈溯清”,是世家之中最年轻的封神之人,此人品行端正,术法了得,年幼时曾修行于五竹山中,师承“馧泽”,是其最为看好的亲传弟子。又因其天赋异禀,行事正派,隧被天君重用,即封为上神。此是仙家之楷模,六世之模范者也。 我们在五竹山上的一间祠堂里祭祖,这里是我家的祠堂,死去先辈的牌位都供奉在这里,但是那个沈溯清的,我没有见到。在所有牌位的最上方,挂着一张残画,焦黄破烂,线条模糊,看那架势,应该就是沈溯清。不过,那张画为什么只有一半,另一半是什么,又到了哪里? 啊啊啊啊啊,关我屁事儿!赶紧结束吧,本大爷我要去享受人生了!这个破地方,连信号都没有!我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次奥! 一开始并没什么问题,就是无聊,但是,操蛋的事儿总是要发生的。 按我妈的要求,我乖乖地祭了祖,烧了香,许了愿。 先祖在上,我沈溯清……呃,怎么怪怪的,算了。我沈溯清没别的愿望,就是想找一个小美人儿结婚,最好是特别一点的,优秀一点的,配得上我的,可以和我共赴人间惊鸿宴。 说完,我就做梦似的看见画中之人朝我说了什么,然后我就眼前一白,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像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且,我还变成了我幼时的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我说先祖大爷,用不用这么小气啊!好歹咱们用的是同一个名字,不要这样啦~这个玩笑我可开不起啊啊啊啊啊!!! 如此,初来六世的沈溯清一脸生无可恋。 来到这里的每一天,沈溯清都在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一个陌生男子红着眼睛痛苦地看着自己,他遍体鳞伤,目光惨淡,眼中充满了绝望。他用憎恶的眼神看向自己,明明是很好的一张脸,却生是让人弄成了这般凄惨的模样。他跪在漆黑的囚牢之中,一身素衣浸满了血红,他的双手双脚被厚重的铁链紧紧囚固着,像是被人施加了什么咒法一样,他挣脱不掉也死不了…… 那是一个看不见希望的深渊,他将永远被囚禁在那里。 梦中的自己看向跪在自己眼前的那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喊出一声“黎晰”。 奇怪的是,梦中自己还能听见另一个声音,是一青年音,沧桑又熟悉。那声音总是在自己醒之前对自己说: 逢灵之渊…… 去逢灵之渊…… 凡事皆有因果,这个世界的“沈溯清”之前到底干过什么恶心人的事儿,这个沈溯清表示并不关心,他只想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于是: 第一年,“我要回去!!!” 第二年,“我要回去!!” 第三年,“我要回去!” 第四年,………… ……………… 不知道多少年后,“我要找到黎晰,然后去那个什么逢灵之渊!” 就是这样,可怜的沈溯清开启了慢慢寻渊之旅。自己的脑海中总是会闪现出一些莫名的片段,一些熟悉的陌生片段。看样子,自己所用的这具身体应该是仙祖“沈溯清”的,这个杀千刀的,把老子弄来这么一个傻x的地方也就算了,还他妈的和自己长得一样,真的是日了狗了!!! 次奥!“沈溯清,我恨你!!!” 人生总是充满了惊喜,就像命数一样,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 自打幼时记事起就一直被父母拿来教导自己的人,正道之子,真的是…… “我呸!” “还正道楷模呢!有本事出来单挑!” “把我弄到这里来算什么本事!” “等老子回去了,一定放把火烧了你的祠堂!” 然后,沈溯清到了一定年纪,得到了下山的许可,便独自一人踏上了寻渊之旅…… 正篇 灵起尘缘【谢栒篇】 龙川城不远的地方,有座棘尾山,传闻那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一片祥和的地方却变得妖气纵横,也不知是真是假。 棘尾山山脚有座河川镇 镇里有一家纸扎店,听说生意兴隆,来来往往活人不断。 纸扎店名叫“往生斋”,其实就是一件破旧的小屋子,里面拥拥挤挤地摆放着各种纸扎。他们家最有名的,还得是烧给死人的纸钱。都说人死了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管你生前如何,死活都会化为一捧黄土,归入尘埃。但是这里的人不同,他们相信人死之后是会到往极乐之地的,而那里又是另一个“人间”,不过不管在哪里,都是有钱人当爹,没钱的只能当狗,讨好地向别人摇尾巴。所以他们努力地干活,拼命地赚钱,为的只是生前可以多买一些贵的好的纸钱,死后好有票子花。 “往生斋”的主人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听闻这“往生斋”是从她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她珍视得很,只不过这姑娘年龄不大,脾气倒是怪得很:每天拿出来售卖的纸钱数量和价格都是不一样的,每天开店的时间也是各不相同。虽是个十八九的少女,却非常的成熟稳重,并且听人传言,那位姑娘还嗜烟成瘾,有好几次人们去那里买纸钱,都被浸在浓浓的烟草味之中。 河川,很普通的一个镇子,那里民风淳朴,人们安居乐业,快乐非常。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河川镇的镇口竖立着一个硕大的标牌,那是用到处可见的石头雕刻而成的。 这里表面上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在通晓术法的人眼里,河川镇的四周却弥漫着淡淡的的妖气。这种妖气,随着某种特定的距离变得越来越浓。 精通术法之人一旦踏入镇口,就被一种奇怪的妖气所吸引。那是一种令人非常奇怪的气息。若再往里走,那种特殊的气息便会越来越重,好像在指引着到访者到达某个地方。越往里面的景象就变得越奇怪,这个镇子好像被某种东西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部分是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样子,另一部分则是阴气浓郁了无生机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半生一半死。 传闻,这个镇子里最出名的,就是一家名叫“往生斋”的纸扎店。这家纸扎店就坐落在那个欣欣向荣的地方。而那个地方恰巧也是妖气最为浓厚的地方。到访者随着妖气,便会很顺利地就找到那家纸扎店。不得不说,这家纸扎店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破旧。碎得掉渣的木板支撑着年久的窗户,随时都可能倒塌的木门吱呀作响,虽然说这是一间木屋,但也是一座非常非常危险的屋子,这个房子能够保存到现在也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 这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清幽的女人的声音,冰冷而又神秘。 只见一隔室之中,有女二人相对而坐。 “所以呢,你这次为什么又愿意见我了?”谢栒轻抿着浓茶,等待眼前之人的回答。 阿九吐出口中的白烟,试图将自己隐藏在烟雾之中,但又抵不过谢栒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人紧紧地盯着自己,她在期待,在渴求着什么。阿九知道她的那些心思,之前的一切尚且不提,光是眼前的事就已经够让自己头疼的了。 对于这种无能为力的事,就是应该向别人服软,那对于谢栒来讲会很有用,她貌似很吃这一套。或许自己应该像对方所期待的那样,老老实实地去向她寻求帮助,乖乖地认错,再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一哄,或许那人耳根子一软,头脑一热便会帮了自己。 若是放在以前的话,阿九一定会这么做,不费己力地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很好吗。但是今非昔比,人走茶凉,现在的她又是以什么身份去同那人撒娇求助的呢? 她想不出来,也不愿意去想那些,如今的自己根本就拉不下脸来去做那些事。 “你知道的,是镇子的事。”阿九说。 话音刚落,便见谢栒的脸“唰”地一下冷了起来,那种陌生的冰冷感是阿九先前从未见过的,谢栒本不想让阿九见到自己的这般模样,但是,两个彼此颇为熟悉的人,太久未见,难免会有些生疏。 谢栒缓了缓,收了收自己的冰冷感,询问道: “许久未见,你就一定要和我谈这些吗?” “你知道我是不想听的。” “我不希望我们好不容易见面,我就只能听你说这些。” 阿九闻言,轻叹了一下,说: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儿的事已经与我无关了,我大可不必回来。” “可我不希望你还在继续插手那件事,你难道忘了叔叔婶婶是怎么死的了吗!” 谢栒的声音清冷附有告诫感,阿九深知那道袍之下的人目光是有多么的凌厉,所说之话是有多么的深入她心,句句刺骨。以前的事,她当然没忘,她也不能忘不敢忘,那是她的心结,她只是不愿意走出来罢了。谢栒,或者说是她自己,还深深地陷在那件事之中,甩不掉也走不出。原以为先离开的谢栒承受力会有所长进,现在看来,不过同她一样,还是个经事甚少的少女罢了…… 可是那件事情怪不了任何人,又或者是,任何人都有罪。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她们都没能逃掉。 有老者曾曰:天下本无事,只因人生事。 其实对于那件事,谢栒尚可不用如此这般介意。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那时又是迫不得已,人人都无能为力,她又何苦揪着不放。 “谢栒,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那已经不是你我之力能掌控的了。”阿九试着说服她,让她能以大局为重,先暂时放下之前的恩恩怨怨。 “那又如何?做了错事本就应该受到惩罚,那是无人可以左右的。” “更何况那是他们犯下的罪,与你何干?又与我何干?”谢栒看着阿九,看着她那焦急的样子。她真的是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地执着于这件事,如此,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阿九身上周围充满了烟草味,她明明已经将自己完全浸入在了烟草之中,可为什么面对这个人的询问,她还是不能够保持冷静,依旧是无法说服她。 “就算你讨厌这个镇子的人,但是这个镇子是你曾经生活的地方。” “你就对它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阿九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她说了,她很清楚,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是关于这个镇子上的事,关于这个镇子上的人,谢栒都不会去多听的。 “这个镇子上我现在唯一留恋的,也就只有你。” “阿九啊阿九,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天真,你觉得凭你的力量能做什么?你现在想救这个镇子的人,你想帮他们,你不想看见他们痛苦。那我问你,如果是在当初,又有谁肯来帮你!” “你能不能收一收你身上的那些怜悯之心,你以为你在干什么?普度众生?别开玩笑了!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不能清楚地发现那些人的真正面目?他们有多虚伪,多恶心,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现在就让我觉得好像去学习道法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在你面前我真的是,自愧不如。” 谢栒在其他人面前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她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将她的心事或者委屈全部倾诉出来的人,可是这个人如今却不想和自己站在一起,反而想,想去自己的对立面……她接受不了,如果人心是肉长的,那么阿九,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个。就好像是别人在她的心上来来回回捅了几刀,她却依旧可以笑着看像他们。这种人难道不是,很可笑吗?去拯救一些曾经伤害过自己,伤害过自己朋友家人的人,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那她一定做不到。 “谢栒……”对于面前之人所言,阿九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明白了,你走吧。” 谢栒一惊,怎么?她要赶我走?凭什么? “我不走。”谢栒冷言。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 “怎么?我没有答应你的请求,你就赶我走啊。” “我谢栒,是那么容易说话的人吗?”谢栒邪笑着,先前的儒雅之气全无,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无赖的孩子一样,有些幼稚,又有些让人没有办法。 “你想怎样?” 只见谢栒眼中有一丝幽光闪过,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坏事,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轻言道; “亲我一下。” “什么!”阿九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坏掉了,才会听到如此不知羞耻的要求。 “我说亲我一下,你以前不是经常亲的吗,现在不好意思了?” “你,你简直是……”阿九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她真的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提这样的要求,而且自己还半分好处都捞不到。真的是…… 失策了。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亲你也只是玩笑而已。”阿九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是烟气的作用,还是她内心的作用,她的脸竟然微微有些发烫。 “你都说是玩笑了,我不介意让你再开一次。” “可是我介意!” “好,你介意,可你之前偷亲了我那么多次,现在让你还一个也不算过分吧?” 很好,打嘴仗显然自己比不过她,几年不见,那人越发厚颜无耻了,也不知道是和谁学来的! “我亲,你闭眼。”阿九不好意思地说着。 谢栒乖乖地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也知道自己这是在趁人之危,不过,那又如何,自己等了那么久,不会就这么算了。 薄荷叶和柠檬草燃烧的味道越来越大,那人也离自己越来越近,随即一阵温暖的触感蜻蜓点水般地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柔软又让人安心。 “赶紧走吧!” 许是刚才之事让阿九姑娘害了羞,谢栒还没有从那个美好的亲吻中回过神来,阿九姑娘便没了踪影,这温柔乡要是再乖一点就好了…… “你放心吧,阿九。” “我会得到强大的力量,然后回来带你走。” “我的小阿九,一定等我啊……” 空中还残留着仅剩的烟草味,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感。 正篇 缘起 世有古城,名曰“龙川”。 龙川之美,皆不可言赞。 初入,十里长街迷了人眼,花酒人间醉了芳心。 首踏人间,小狐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寻着香气,游走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找见了一香气四溢的儒雅茶楼。 “馨缘茶楼。” 黎晰望着店牌,多看了几眼,不大不小的茶楼,飘出淡淡茶香,沁人心脾。 “好茶。” 闻言,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陌生男子,见他束着长发,一身黑衣衬得此人皮肤甚白,那人手持一折扇,活像一个纨绔子弟。倒是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一双桃花眼似水温柔,甚是讨人喜欢,微微泛红的双唇看起来软软的,伴着撩人的嗓音轻轻起伏,倒也会让碧玉女子心动不已。 黎晰不语。冷漠的看了对方一眼,想离之进入茶楼,谁想刚要走,颔下突感一凉。他顺着扇子看去,那男子勾唇一笑,眼角间透露出一丝狡猾,浅棕色的眼眸,泛着迷人的清澈,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深陷进去。 此般境意,黎晰不禁想抽他。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那人上下打量着黎晰,看的人有些别扭。 “在下沈溯清,溯本清源的溯清。”他收了扇子,玩笑似地行着礼。 “敢问小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芳龄几何,有无婚配?” “你是要与我谈婚论嫁吗?”黎晰白了他一眼,心想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刚入人间便碰上了断袖?貌似还看上自己了,出门前应该先算一卦的。 “若你有此意,我也不是不可以以身陪君子。” “滚。” 黎晰大步向前,身后之人紧随其后。 “别跟着我。”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不跟着你。” “如何?”沈溯清调笑道。 “无聊。” “……” 他们一前一后地进了茶楼,迎面走来热情的店小二,悠扬的旋律随之入耳。 茶香四溢。 “呦!两位公子里边儿请!” “真是不巧,今儿个我们店里请了有名的牡丹姑娘来唱曲儿,这不,楼下都坐满了,就只剩下楼上一桌了,要不您二位凑合一下,拼个座儿?” “这……” “既然只剩一桌了,那我们也不好推辞。” “那在下就吃些亏,勉强和小公子一桌吧。”沈溯清不怀好意地笑着。 黎晰有些不太愿意,他不想和轻浮的纨绔子弟坐在一起,奈何这个混蛋已经答应了,又确实没有其他位置可坐。行……那就委屈一下吧。 “那好吧……”黎晰勉强答应。 “好嘞!楼上两位!” 店小二带着他们上了楼,在一个靠着木栏杆的地方坐下。这个位置还算是不错的,放眼向下望去,楼下众座宾客,竟无一处浪费的地方,楼上亦是如此。 两人相对而坐。 茶桌上摆放着一个刚送上来的瓷制茶壶,上面描绘着蝶戏牡丹的闲舒雅致。据店小二介绍,这壶是今天特意换的,壶里泡的是店里的招牌“梨花语”。味道清香淡雅,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梨花香中。 附近的客人纷纷谈论着什么,看起来并不是来听曲儿的,倒像是来看什么人。 沈溯清拿起茶壶,将黎晰面前的茶杯掷满梨花香,瞬时,梨花的香味浸满了黎晰全身,深入心肺。 “好茶当配美人。” “我是男子。”黎晰一脸的不屑。 “哈哈,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美是不分男女的。” 啧!黎晰真的觉得这个纨绔子弟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个奇迹,不是他命太好就是其他人命太不好。 “小公子孤身一人来此地,不知所为何事啊?”沈溯清轻抿一口香茶,问道。 “那你呢?” “又因何来此?” 算了,估计他也不会正经回答我,黎晰想。 沈溯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很是欠打,向下望向戏曲台,轻笑一声。 “去一个地方,顺便听曲儿。” “何处?” “你……可曾听说过逢灵之渊?” !!! 逢灵之渊…… “逢灵之渊?!”黎晰一惊。 他没想到对方竟没有说那些轻浮的话,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和自己一样想要寻找逢灵之渊。 “正是,逢灵之渊。” “你……” 黎晰刚想细问些什么,就被众人的叫喊声强压了下去。 只听楼上楼下一片叫好声,鼓掌声,众人齐看向戏曲台幕后走出之人。出来的是一位美艳非俗的女子,馨月眉下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当真是让人一眼万年。眉间细画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梳着凌虚髻,发间单佩着一只简单的木簪,那木簪之上也刻着牡丹花,那花说不上精细,但能看出雕刻之人甚是用心,牡丹花的各个部位均有,十分虽没有七分像,却也有着五分。 她轻纱遮面,画着淡淡的妆容,一身白衣,犹如清修的仙人,不染尘埃。 她慢步走到台中央,俯身向众人轻掬了一躬,脸侧的白玉耳环随着她那纤细的腰身轻快摆动,一双芊芊素手抱着古琵琶,正坐在台中,音律妙曲随之而出: 月藏西山笑,孤影弄清风。 欲见故人颜,把酒念清欢。 莫问公子期,无休待知己。 …… …… “妙啊!美人看我!!” “白姑娘!我心悦你!!” “白美人!嫁我!!嫁我!!我愿意把心都给你!!!” …… 一群庸人。 荒唐至极。 在场的男子居多,各种各样的男子:穷人,富人;未婚,已婚;好看的,难看的;高矮胖瘦,应有尽有。不同地方的人,不远万里来此茶楼只为一睹那位女子的倾城佳容。 龙川有佳人,“清新白”牡丹。 这,也太疯狂了吧…… 简直是无可救药。 叫喊声充斥着整个茶楼。 众男子向台上投掷着身上的财物,大把大把的灵石,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让人眼花缭乱。 可台上女子并不为之所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唱曲儿当中。 沈溯清朝黎晰晃了晃手示意他看向自己。 “小公子,你觉得如何?” “唱得很美。” “但曲儿的忧伤感太强了,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黎晰轻举茶杯,将茶静送到口边,定了定神道。 “那人呢,又当如何?” “也美,但是她的脸上无半点欣悦之感。” “是啊,笑得太勉强了。” 沈溯清轻叹一声。 “对了,你方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嗯,出去说吧,这里太吵了。”黎晰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轻声道。 他们起身离开座位,随即一位身穿道袍的女子紧跟其后。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推推搡搡半天,好不容易才来到茶楼外。 “啊啊啊!我的衣服~我的鞋子~好在本公子穿的是深色衣服,要是浅色的,那还得了!” “那群人是没见过女人吗!瞎挤什么!” 沈溯清没好气地抱怨着,双手用力拍打着落在身上的印子,无语万分。 “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呢。”黎晰挑了挑眉。 “怎么可能!” 黎晰看着眼前人有趣的样子不禁偷笑着,小殿下笑起来的样子宛若天边一抹淡淡的浮云,轻柔又好看。 让看者瞬时心情舒畅。 “欸~小公子你笑了,真好看!” “你看错了,我没笑。”黎晰收了收笑意,并不太想承认。 “明明就是笑了,不承认干嘛,又不是什么坏事。”沈溯清坏笑道。 是啊,笑了就是笑了,藏着掖着干嘛。其实自己也并非想这样,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还会有笑出来的一天,原来自己还会笑啊,更不想承认自己离开那个地方以后竟可以那么轻易的笑出来…… 自己是有多久没笑过了…… “好了,说正事吧。”黎晰正言道。 “你之前提到的逢灵之渊,你可知在何处?” “自然,我有图纸。”说着,沈溯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处。 “……” “你去那里干嘛?”黎晰将视线从沈溯清的胸口处移开,问道。 “去那里的人还能干嘛?目的不都是一样的。”他边说边轻转着扇子,垂眸低看向自己的手腕,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也对,除了满足私欲好像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总不能是闲来无事吃饱了撑的跑去那里游山玩水吧。 呃,看他的样子好像也干得出来…… 罢了,想来自己也是要去那里的,但自己地图上的信息是否完全正确,他并不能保证,倒不如问他借一下地图,完善一下自己的那张。 黎晰刚要拉下脸开口,不想又被突来之事给打断了。 只见地上有一男子,身穿旧米白色外衣,看起来并不大合身,黑老色衣襟,微微有些褶皱,身系黑色丝线流苏。五官清秀,高挺的鼻梁上支着一副简单的叆叇,书香气息甚浓。深棕色的细发整齐的扎成团子,轻薄的墨色发带垂落于下,脸侧的遗发随风清扬飞舞着,调皮极了。 这样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地上散落的字画,他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被弄乱的字画,怕是方才人太多的缘故,以至书生书箧里的字画纷纷从箧中跳下,跌落于地。 “欸!別踩别踩!小心我的画!” “啊!那边的大哥脚下留画!” “哎!那是我的诗文!别用它来擦手啊大娘!” 只见那书生左一句右一句的来回紧张地说着,叫人小心他的字画,声音随茶香飘溢,慌乱的样子甚是滑稽。 他距黎小殿下他们并不远,一卷字画伴着沙土滑落到黎晰脚下,黎晰弯腰将其拾起,抚手轻拍去字画上的尘沙,不料字画轻开。只见那字画上右上角工工整整的书写着一首小诗,其人笔触并不算有力,也没什么风格,但字迹很温柔,让人看了喜欢。 月藏西山笑,孤影弄清风。 欲见故人颜,把酒念清欢。 莫问公子期,无休待知己。 此诗正是刚才茶楼女子所唱之曲儿,名为醉清忧,由怅暮秋先生所著。 诗旁配画着一位白衣姑娘,轻散着秀发,身边浮画着清新白牡丹为点缀,画中女子手持一把淡黄色油纸伞,孤立于微微细雨之中,那人轻微雾眼,似掩着忧伤。 画者为顾菁奕,正是地上那滑稽书生,临诗作画,倒也算是个有才之人。 画中之人为茶楼弹唱女子,四牡丹之首,人称“清新白”牡丹的白念歌。 “梨花语”淡淡清香,飘带着轻言细语悄缠于痴情人衣角之间。 正篇 情素 【月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古地龙川,初逢夏雨。 月儿胆小的探出头来,羞涩地躲在幽云之后,轻看那静寂的夜下风景。皎皎月光,清风杨柳,送走了一片片落花无情。 轻热的夏夜,知了声阵阵,杂草肆意生长,诉说着今晚撩人的月色。有一小生,身着墨色薄衣,背着书箧,慢步轻扬,手拿着长长的野草,游走于天地之间。他哼唱着轻快的小曲儿,享受这夜晚的宁静。 书生十年寒窗苦读,只为那一次的中取功名。 顾菁奕爹娘去世甚早,所以他很小就出去讨了生活。他并不想一直留在一个地方,那样就太无趣了。他走走停停,路过,看过不少人间烟火,但却不曾贪恋过一处。那时的他年龄尚小,却愿意吃苦,独走于不同的地方,每到一处便听一听那儿的说书先生讲他没看到过的世界,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深深吸引着顾菁奕。 天下何其之大,我又怎能仅停于此? 他想尽了办法四处借书抄书,以沙地为纸,以木枝为笔,每天抄抄写写,见到说书之人,便询问人家单字的念法,诗文的大意,以此来填补自己的无知。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多年以后,少年初成。 顾菁奕曾有一段时间以替人抄书,写信为生,时而还帮人画画,这样既可以维持生活,也可以增长学识。日子朴素,却也是充实开心的。但是后来他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读书识字的,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开心的生活的,所谓富人安之穷人之苦。 穷苦人家的孩子,光是生存就很难,又哪来的闲情去升华灵魂呢……有人一身金银却不满于身。顾菁奕看着街头行乞偷窃的孩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如今太平年间尚是如此,倘若战事不断,猩猩血雨,又当是何等惨状。衣不遮身,饥不择食,苟且偷生的活着,一群本当天真无邪的孩童,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就是如今的世道吗?真是讽刺。 权势当道,人间不公,他想凭一己之力去试着改变这人世间,哪怕只比现在好上一点点也可以。考取功名,辅佐明君,真正实现盛世之景。他不想再看见十恶不赦之人充装良民,行为非作歹之事;不想再看见初嫩的幼草被污浊之气所玷污的不成样子…… 就算只是一颗野草,也有自由生长的权力。 顾菁奕带着自己的信念踏上旅途。 许是世界太过不公,又亦是他的意念太过强大,苍天感动,清雨落染着尘埃,洗净了万物的污浊,一时间,气息如新生。 顾菁奕支起遮板,轻跑于微风细雨之中。毕竟是初来龙川,人生地不熟的,这一跑便迷了方向,夏草悠悠,树叶摇曳。他跑了一会儿,来到一片清湖之前,湖中微微泛起涟漪,湖的不远处有一小亭,绛红色的柱子上盖着片片石瓦,静立于湖中,那亭子并不算大,所以他一踏入便看见一抹白衣。 原来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孤立于亭边,背对着他,他走近些,想上去问一下路,那白衣姑娘手持一把淡黄色油纸伞,貌似是察觉了什么,轻轻回头,看向顾菁奕。 美人淡色清妆,醉眼微芳,深深烙印进了书生心里。 恍惚间,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呆了,傻了,着了迷。 顾菁奕今个儿才算是知道什么才叫做“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了。 原来这闭月羞花之人真的存在啊…… 那晚细雨轻下,一亭一伞一双人。 “公子可也是来避雨的?”白衣姑娘用她那双干净的眼睛看向顾菁奕。 那双眼睛清澈深邃,不染世俗尘埃,当真是好看极了。 “啊,是,是啊……” “不,不知可有惊扰到姑娘?”顾菁奕显然有些被看得慌了神。 “并没有。”白衣姑娘轻笑道。 顾菁奕悄看着她的双眼,发现她的眼角微微有些泛红,不知是雨气晕染的缘故,还是,还是方才她哭过了…… “姑娘,可是有烦心事?”顾菁奕试问。 “烦心事自然是有的。生而为人,又怎会没有烦心之事呢……”白姑娘轻言。 “不知可否说与在下一听。” 白衣姑娘不语,抬眼看了看顾菁奕。 “看公子的打扮,可是要去进城赶考?” “嗯。” “那公子又为什么会想要去考取功名呢?” “为了天下苍生。”顾菁奕严肃道。 “哦?天下苍生?” “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很可笑,但是现在的世道,和我们所想的并不一样。世人都以为六世之战以后会天下太平,可我们都错了。” “公子何出此言?” “人们往往只能看到事物的表象。如果天下真的是太平的,那确实是件好事,可惜,现实却并不是如此。” 顾菁奕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亲眼见到过几岁大的孩子行偷盗之事,却无半分羞愧之感;盛世之下竟依然会有人死于饥饿,行讨于街;大部分的人执着于不切实际的东西,幻想着天掉金钱;又或是有人以仁义之名行不仁不义之事,而那些受苦受难之人却成了无人所知所管的废弃之物。这不是很可笑吗……” “可公子却心系天下,心中有民,不正是现世所需之人吗?” “顾某不过是一介小小书生,若中不了举,那便只是空有一腔热血罢了,是姑娘抬爱了。” “公子不必谦虚,你能心怀天下就已经很难得了。况且这天下之大,又有几人能有公子这般胸怀?” “哈哈,或许吧……” 顾菁奕微微低头,许是第一次愿意有人听他说这些无趣之事感到有些轻松,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沉思着,忽然想到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 “啊,对了!其实我是来问路的,姑娘可知馨缘茶楼怎么走?” “馨缘吗,过了这片湖一直向右走便是了。” “多谢姑娘。”顾菁奕见雨停了,刚要走,又转身笑言: “在下顾菁奕,敢问姑娘芳名?” 白衣姑娘抬眼好似笑了一下,转身看向远方那清一色的湖水,答道: “有缘再见的话,便告诉你。” 我本笑看风尘事,遇汝便作风流人。 待顾菁奕走后不久,便有一身穿白衣,身绣白鹤的翩翩公子少年郎快步跑向亭中,像是亭中有什么绝美景色,晚上一步就看不到了一样。 “念歌姐姐!” 亭中女子闻声回头一看,不远处有一白衣小公子正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己,看他那气喘吁吁的样子,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他的头发,衣裳都湿了一大半,怕不是连伞都没想得起来拿,就出来找自己了…… “你看你,出来也不知道打把伞,看你浇得成什么样子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轻擦着少年脸上的雨水,声带温柔,像是母亲关心孩子那般细致周到。 “没事没事,只要能找到姐姐就行了。”少年笑得天真浪漫,细看着眼前之人。 “好了,我们回去吧,太晚了爹爹要着急的。” “嗯!” 清晨,细嗅那被夜雨净洗过的空气,一切都是新的。顾小书生嘴中轻咬着嫩草,往茶楼方向走去。龙川镇上熙熙攘攘,热闹极了,顾小书生直奔茶楼。对于赶考的书生来讲,他的行程算得上是快的了。 茶楼里的人很多,人们都谈论着什么“白牡丹”“白美人”“牡丹姑娘”,嘈杂的声音传遍整个茶楼。 正篇 同伴 别人的事,看看便好,插手什么的就算了。 黎晰将画送到顾菁奕手中,心里不知想着些什么。 “多谢这位小公子。”顾菁奕双手接过画,答谢道。 “客气。” 你我相逢,皆是过客。缘起缘落,不可强求。 可是…… “哎,想什么呢,逐源术好玩吗?”沈溯清轻抻了抻身旁之人头上的狐狸发带,笑问道。 黎晰一脸惊讶:“你知道?!” “嗯。” “狐族特有的术法,可通过接触物件看到其主人的过去,甚至是和他接触过的人的过去。” “是个很厉害的术法。” “你知道我不是人类。”黎晰表示怀疑。 “啊,一开始就知道。” “那你还和我走这么近,不怕我吃了你吗?” 沈溯清低头想了一下,看着黎晰的脸笑问:你会吗?” “不会。” 呃……吃了你我怕不消化。 “人族也好,妖族也罢,即便是二族,也都是有好坏之分的。怕不怕是一回事儿,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儿,我相信你,不是个坏妖。” “更何况小公子生得还这样好看。”说着,沈溯清又用扇子抵了抵黎晰的脸。 为了图纸我忍!此时黎晰是想揍他一顿的。 “你怕也不是个普通人吧。”黎晰问。 “啊,一个会点术法的普通人。” “啧。”什么叫会点术法的普通人? “所以呢,你方才究竟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我们同行吧,去逢灵之渊。” ?! “真,真的吗?你要和我一起?” “当真?”沈溯清有点惊讶,忍不住的满脸欢喜。 “嗯。”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太好了! 有了黎晰的帮助,自己就有希望了。 回去的希望。 “不知小公子姓甚名谁,我们这也算是认识了哈,告诉我名字应该不过分吧。” 虽说沈溯清是讨厌这个世界的,但是见了美人那就不一样了,毕竟这人和自己有关,还长得十分让人满意,况且,白嫖的事儿哪里有不干的道理? “黎晰,日木斤,别叫错了。” “黎晰,真是好名字。” “不知可有喻意?” “并无。” ? “你爹娘给你取名字的时候,没有想些什么美喻吗?比如希望你将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妖之类的?” 黎晰有些烦躁:“你话好多啊,我的名字就是随便取的,什么含义都没有!” “啊,这样啊,那我帮你想一个可好?” “随便。”黎晰敷衍道。 沈溯清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日月沈晖,三光寝晰。” “希望你踏入人世间,能活得清楚明白,可以永远光亮照人,不受世俗浸染。”沈溯清笑到。 还有我不知道你和仙沈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不希望你难过,更不希望看到你哭,因为美人就是应该开开心心的才好,所以我希望你能永远开心,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至少现在做一只快乐的小狐狸。 黎晰的脸有些微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名字,他从来没有细想过,妖不像人那样繁琐复杂,叫什么都一样,那只是一个称呼罢了,随便什么都好,哪里管什么意不意思的,有就行了呗。可如今眼前这个人竟然自说自话的帮自己想喻意,还挺认真的,这还真让人有点,呃……有点小感动。 黎晰轻咳了一下,稍偏过头,一本正经说了一句:“谢谢。” 暖风轻拂,骄阳照射大地,光线穿过一片片浮云,渐渐融化了世人的心。 “二位。” 闻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平静又清冷。 “谁!”黎沈同言。 在他们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穿黄黑色道袍的少女,看那少女的样子,大概和黎晰差不多年纪。正是十七八岁风华正茂的时候。 黎沈二人朝她看去。 沈溯清上下打量着她: 那姑娘虽然长得清秀,但是很是高冷的样子。她一身道袍不染尘埃,两目清明,两袖清风,有着道家人特有的清冷感。身前是太极阴阳图,腰间挂着各式各样的黄纸符咒,身后背着白布缠绕的双剑,散发出一身的正气。 人行大道,号为道士。身心顺理,唯道是从,从道为事,故称道士。 这是世人对于道士的看法。 “看姑娘的打扮倒像是个道士。” “我是除妖师。”那姑娘回答。 黎晰听到“除妖师”三字,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他微勾了勾唇角,笑言: “除妖师吗……” 沈溯清用余光看了下黎晰,他好像有些紧张,却又强装着镇定,样子倒也有趣。 “原来我们的小公子害怕除妖师啊?”沈溯清坏笑着在黎晰耳边轻言道。 “不怕,有我在是不会让人动你的!” 说着,沈溯清将手放到了黎晰头上轻揉了揉,以示安慰。 “啧!手拿开!谁害怕了!” 那除妖师见状,微挑了一下眉,无奈道: “我不是来捉妖的,我是来找同伴的。” “同伴?!” “正是。” “去逢灵之渊的同伴。” 逢灵之渊! 她也? “你没有地图吗?”沈溯清问。 那除妖师忍笑,看了一眼黎沈二人,言: “你们不会以为仅靠一张地图就能去往逢灵之渊吧?” “不是吗……”这是黎晰。 “当然不是。” “去逢灵之渊可没有那么简单。” “那里可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找,想要进入那里,必须得有灵轨。” 沈溯清有点懵逼,想来黎晰也是一样的,怎么进入神渊是这么麻烦的吗?还得有什么灵轨?自己倒是头一次听说。 “什么是灵轨?” “应该就像你手中的扇子一样,是件宝物,作用相当于通行证,是逢灵尊者发放到六世之中的。它的样子呈水滴状,自身可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这灵轨所在何处?”黎晰问。 “四处。” “什么?” “灵轨散落人间四处,不知数量,不知去处。” “所以我才需要同伴,这东西凭我一己之力是很难找到的。” 黎沈二人互看对方一眼 “那好吧,毕竟人多好办事,我们可以答应结盟。” “但我们需要知己知彼。”沈溯清言。 那除妖师闻言,轻笑到:“苍浮山,除妖师谢栒,师承“袭明”散人。” 竟是“袭明”散人之徒! 随即沈溯清正言:“在下沈溯清,稍通一些术法,喜欢游走于人世间。” “青丘,黎晰。” …… 这介绍,好嘛!简短! 用不用这么惜字如金啊喂! “那好,我们日后就是朋友了,以后要好好关照彼此啊。”沈溯清摇了摇扇子,笑道。 如此,三人结伴,共寻“逢灵”。 正篇 灵轨 三人立于茶楼前。 “方才忘记问了,这什么灵轨,该怎么去找啊?” “沈公子不必担心这个,我有千象罗盘。” “靠着罗盘我们就可以很轻松地找到灵轨。”谢栒回答说。 “接下来先去哪里?” “啧啧啧!小公子你还挺心急的哈。” 黎晰不语,撇了沈溯清一眼。 “恐怕咱们要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了。” “为何?”黎晰问。 谢栒看了看茶楼,正言道: “这唱曲儿的白姑娘,可不是普通人啊……” 黎沈二人一惊。 “你的意思是,她身上有灵轨?!”沈溯清问。 “不错,在她体内。” “她是花妖。” “那我们为何一点妖气都感觉不到?”黎晰问。 “据我这些天的观察来看,她应该算是半路成妖。” “白姑娘之前应该只是一朵普通的牡丹花,但是由于偶然得到了灵轨,灵轨在她体内产生了某种能量,让她借此成了人。” “她成人的时候应该并不大,也就是半花的样子,还没有完全开放,所以她的力量目前来说,还不太稳定。” “所以我们很容易可以取到灵轨。” “取出灵轨后,她会如何……”黎晰问。 “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也可能会死……” 这,因为自己的欲望,就要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吗…… “没有别的办法吗?或者咱们再找别的灵轨。”沈溯清附言。 谢栒听这话显然是有些不赞同的,但看他们俩都一副圣人之心的样子,她也只好理解自己的同伴,白牡丹的灵轨只好暂时放弃了。 “好吧,去找别的吧。” 下一个灵轨是在河川镇,那里可不是个好地方。 传闻近年来,一向以木制品为生的河川,竟丢弃旧业,人人喜好纸钱。 说来也真是可笑。 三人行走于途,踏青风,携馨韵。 “你们先去吧,我去见个朋友。”谢栒突道。 “拿着这个。” 只见谢栒从腰间抽拿出两张字符分别交到他们二人手里。 “这是什么?”黎晰问。 “传音符,之后我会用它来联系你们。” “镇里再见。” 话音刚落,就见谢栒化成火蝶,消失在明光里。 看着那消失的火蝶,沈溯清总觉得甚是似曾相识。 “小美人儿,我总觉得她用的符咒有些眼熟。” “哪里眼熟?” “火蝶,但是又不太确定。” “那火蝶有点像阴阳宗的招式。” “阴阳宗?”黎晰不解。 “阴阳宗是六世中逐渐落寞的宗派,六世之战后,各族损伤惨重,而人族最悲催的就数阴阳宗了。” “但是阴阳宗一向只紧攻一门术法,内外弟子均不可多学,可是她……” “她为什么会阴阳宗的招式,却又不是阴阳宗的人?” “行了,别瞎想了。” 眼看离镇子越来越近,黎沈二人加快了进程。 一踏入河川,就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向他们袭来。 沈溯清:“小公子,你察觉到这个镇子的诡异了吗?” “嗯。”黎晰点点头。 那种特殊的气息越发的浓烈。 “这个地方怎么回事?”黎晰观察着四周奇怪的现象,不明道。 这里好像别什么东西一分为二,一半生一半死,甚是诡异。 “奇奇怪怪的,怎么,这里的人难不成还有特殊癖好?” 黎晰摇了摇头。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镇子里最火的生意,竟然是卖纸钱。 此时他们二人这面对于一间危房,名为“往生斋”,听说这纸扎店生意好得不得了。 “呃,这房子真的不会倒吗……” “要不你进去试试?” “小美人儿,你认真的吗?” 话音未落,沈溯清就觉得屁股突然疼了一下,一个不小心没站住,他就用手抵着门强进了屋子。 只见他单脚撑地,身体似有一种往前倾的趋势,他脸上大写着“卧槽”二字,配合他那尴尬又滑稽的站姿,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又不能还手的公鸡,见他这样,黎晰心里又不禁偷笑了起来。 “看来这房子挺结实的。” “哈,您那一角踹的倒也是挺狠啊。” “活该。” 这里真不愧是一家纸扎店,这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纸扎,在一个老旧的木桌上,叠放着一摞一摞的纸钱。在这个世界里买东西是不用花钱的,但是要用灵石来交换。当然人死以后就不一样,该烧纸还得烧纸。沈溯清走到桌前,仔细看了看桌上的墨绿色纸钱,那是一张张大概手掌大小的纸钱,上面画着一颗奇怪的树,那棵树和这个村子一样,一半生一半死,倒是十分符合这个镇子的特点。上面还写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这样的纸钱是十分罕见的,正常的纸钱,就是一张信纸那样大小,是不画东西的,只是颜色可能有一些不太阳间,但是也没有这么夸张。在沈溯清看来,这个东西不像是纸钱,倒像是某种通行令之类的东西,只可惜他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不然的话应该可以猜个大概。 “这个镇子里的人倒真是奇怪,我听说这里人每天都拼命的干活拼命的挣钱,但是自己挣来的钱不会花在自己身上,也不会花在自己的家人孩子身上。每个人所挣的钱到最后都会交到这个“往生斋”中,活着的人在他自己活着的时候,不为活事考虑,反而是费尽心思拼了命地去考虑自己死后的事情,这个思想是不是太过于愚蠢了一些。” 黎晰看了看沈溯清,有点半信半疑,又觉得十分可笑。 “人活着的时候不为自己考虑,反而为自己死后去考虑。这儿的人是不是有病啊?” 谁知道呢? “话说回来,我们这样突然闯进别人的店里,好像不太好。” “是不太好。” “那……” “二位是来买纸钱的吗?” 闻言,说话的是一位姑娘。 他们顺着声音回头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一位年龄不大的姑娘,她长得倒是非常的普通,一点也不奇怪,和这个镇子截然相反。 “你们来的倒是时候,纸钱才刚刚做好。” “啊,这位姑娘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来买纸钱的。” “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听闻这家纸扎店非常的有名,所以莫名前来看一看。” “怎么,你们也和我们这里的人一样,对死后的生活感兴趣吗?”姑娘笑了一下,拿出烟斗抽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那烟草的味道让人微微晕眩,又让人不由己身地想要靠近,这就是烟草的魅力。 “姑娘,不知道你能否告知我们有关你们这里的事情?”沈溯清问道。 “你们不买东西的话可以出去了。”那位姑娘清吐了一口烟气,白白的烟圈一点一点分散开来。 “不要打扰到我做生意。” “我这里做的是死人的生意,既然你们来此不为纸钱,就请出去吧。”姑娘冷着脸,看向他们。 “打扰了,告辞。”黎晰拉着沈溯清,二人出了店里。 “我们就这样出来了,不再问些什么吗?” “有什么好问的,正事要紧。” “这里真的会有灵轨?就这破地方?!” “谁知道呢。” “只有等谢栒来了。”黎晰说。 一股烟草味不知何时从窗里渐渐飘了出来。 “我怎么觉得我出来以后感觉不太对呢,有点晕晕的。”沈溯清扶了扶头,想要定一下神。 “可能是吸了烟草的原因。” 正篇 花糖 沈溯清向来是讨厌烟草的味道的。 在他的那个世界,他身边是没有人会当着他的面抽烟的。他非常非常讨厌烟草的味道,他觉得那种味道会让人恶心、头晕,会产生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他自己非常的厌恶那种被迫产生的感觉。也是由于他的这个原因,他周围的人都会选择迁就他,所以和沈溯清在一起的人,要么是不会抽烟,要么是和他在一起就不抽烟。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过烟草的味道了。 这一次突来的烟草味让他觉得很沉重,好像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压迫着自己,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一些不太想记起的事情。那种不太友好的悲伤的东西,好像一下子就钻入了自己的大脑中,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不太想思考,产生了一种想逃离现实的冲动。 他之前虽然也没少闻到过烟草的味道,但是这次他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比之前闻到过的烟草的味道,更重更浓,更让人想要逃离,好像这种东西这种味道会让人一瞬间想要离开现实,离开人世,离开一切的痛苦。 他非常的确信那个姑娘所抽的烟草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溯清又看了看身旁有些无措的黎晰,他好像没什么感觉,看他的样子,好像和平常并没什么区别。 是自己的抵抗能力太弱了吗? “小公子,你不觉得头晕吗?” “还好,没什么感觉。” “为什么,我现在感觉非常非常的不舒服,为什么你没事?”沈溯清疑惑道。 “你很希望我有事吗?”黎晰不满。 “不,不,怎么会呢,我可舍不得美人有事。” 果然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沈溯清总是喜欢调侃人家。 “呃,看在你不舒服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黎晰晃了晃自己的手,他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个镶有红色宝石的戒指。那枚戒指被做成了狐狸的样子,细致的小狐狸紧紧地缠绕着黎晰的手指,狐狸眼睛是好看的血红色,闪着漂亮的红光,衬得黎晰的纤纤玉手更加的好看。 “美人儿,你的手真好看!”沈溯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前的美手,不舍得移开眼睛。 自己本来就是个手控,对好看的手根本就没有抵抗力,更别说眼前这百里挑一的玉手了,真想一把抓住,好好欣赏一下。 “啧,你是头不疼了,还是又欠踹了。” 这一句话,甚是无情,但又甚是有用。 “没,我头疼,头疼。” “这枚戒指是……”沈溯清将目光投向了他手上的戒指。 那戒指灵气四溢,倒是一件稀罕物儿,就算是自己的师尊,怕是也拿不出比这还要好的东西来了。 “这戒指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黎晰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轻蹭了蹭上面的纹路。 “那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吧。” “是啊,她很爱我,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黎晰紧了紧拳头,哑声道。 沈溯清一惊:“对不起啊,让你想起伤心的事了,非常抱歉。” 他看着眼前少年郎紧握的拳头和他头上乖乖垂下的狐狸发带,还有他手上非常稀有的戒指,他的母亲一定非常非常的爱他,也一定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沈溯清并不能理解黎晰现在的感受。 因为没有什么是可以感同身受的,除非你和他有同样的经历,你们才会产生大概两三成的相似感。 可是,沈溯清他并没有尝过亲人去世的滋味,但是他的母亲也同样非常的爱他,如果有一天他的母亲或者他重视的人突然不在了,他可能真的会崩溃,会撑不下去,更可能会非常没有出息的哭出来。 但是他眼前的这个少年却很努力地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之前也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去鼓励安慰黎晰。 “美人儿,看这儿!” 沈溯清将手轻握成拳头,伸到黎晰跟前。 “干嘛?” “看!这是什么!” 沈溯清将手慢慢伸开,他的手指也非常的纤长,又白又长的手渐渐地伸开,那里面藏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糖果。隔着包装纸就能闻到淡淡的糖果的味道,那是一种掺杂着一丝丝花香的味道。 “这是什么?”黎晰看着他手中的糖,不解地问道。 “糖啊。”沈溯清笑嘻嘻地回答着。 黎晰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自己也是喜欢吃的。小的时候,他经常缠着母亲给他买糖吃,但是他的母亲怕他的幼牙长不好,怕他牙疼,就控制着小黎晰,每天只给他一颗糖吃。 “我知道是糖,你,给我这个干嘛。”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非常非常喜欢吃糖,我觉得糖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了,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吃上一颗,瞬间我的心情就会好很多。渐渐地,吃糖就变成了我的习惯,也变成了我必不可少的东西,我每次出门都会带上几颗,也许这就像他们抽烟一样,习惯了就戒不掉了。” “我是想说,自己珍视的人离开自己,确实是一件非常难过的事情。但是我这个人不太会安慰别人,之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你真的是第一个,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说,就是想,就是希望你不要过分的沉迷于难过的事情当中,因为爱你的人一定是希望你每天都能过得开心的。” “是我当时太弱小,没有保护好她,我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活得开心呢?”黎晰自嘲道。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爱自己的,比任何一个人都爱自己,她是那样美好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但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那么早地离开?为什么那么狠心地抛下自己?为什么美好的事物就不能多停留一会儿呢? “唔!” 突来的一丝甜意冲淡了黎晰心中那深厚的积尘已久的悔意。 “你干嘛!”黎晰看着眼前这笑的有些猥琐的人,这次居然没有想要揍他的冲动。 “喂你吃糖啊。” “我看你好像又在瞎想一些事情。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想那么多,我们身边的人总有一天是会离开我们的,这是我们没有办法左右的事情。但是活着的人还是要活着,因为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他们一定会像我们爱他们那样爱着我们,如果我们不开心,他们也会难过的。” 说着,沈溯清摸了摸黎晰的头,轻揉了几下,那一瞬间,黎晰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清淡的花香夹杂着淡淡的甜味,溢开在口中,好像真的能让人轻松不少。 正篇 阿九 沈溯清这个人有的时候好像也挺不错的。 “你头好些了吗?”黎晰吃着糖问道。 “嗯,好多了。”沈溯清按了按太阳穴回答着。 “美人儿,你这是在关心我?” 黎晰看着眼前那不怀好意笑着的人,突然觉得之前所想的实在是可怕。 “好了,别那么多废话,先想想正事。” “咱们怎么找灵轨啊?”黎晰问。 “虽说是要先等谢栒来,但是咱们可以先打探一下消息。” 一个奇怪的地方,一家奇怪的纸店,一位奇怪的姑娘,还有那奇怪的气息。唉,想来想去,这些东西好像都不怀好意,如果想要从这里找出灵轨,就得了解这里的情况构造,还有这里发生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以及那奇怪气息的来源之处,这还真是不容易啊。 “我们是被一种奇怪的气息所牵引进来的,这个气息在那家纸扎店附近尤为浓郁。”沈溯清认真地分析者前因后果,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找到那气息背后的东西,我们就能找到灵轨了?” “不一定,目前我们还不知道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有多大的力量,它是靠什么支撑的,它和这个镇子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到这个镇子里,以及它有什么目的?”沈溯清抽出别在腰间的扇子,在胸前不经意地轻扇了几下,微风吹动着耳旁的秀发,它们轻扫过沈溯清无暇的肌肤,又不舍的回到原处,就这样反复着。 这些问题显然是很重要,但又是不太好解决的,于是两位少年遇到了旅途中的第一个难题。 这灵轨怕是不太好找啊…… 他们游走在河川镇中,这个镇子真的没有它的名字那么简单,他们所遇到的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工作,拼命地忙着手中的活,即使他们两个去向当地人询问一些事情,他们也是当作没有看见一样,完全不理人。 那些人就像傀儡一样,没有生气,但是却有自己的意识,他们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不屑与人交谈,即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好像彼此之间也变得无话可说。每个人每一天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怎样才能使自己挣到更多的灵石,怎样才能买到更多更好的纸钱。 他们就像一群勤劳的蜜蜂一样,每天忙着自己的事情,然后将自己辛辛苦苦赚到的灵石全部换成纸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死去。 几天下来,黎沈二人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景象,除了第一次遇到的纸店姑娘,就没有其他人再理过他们。这样别说找灵轨了,死在这里都是有可能的。 于是,他们决定从那个姑娘入手,开始套话。 “往生斋”,依旧是热闹非凡,作为这个地方人流量最大的小店,它可真是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买纸钱的人进进出出,各个倾浸在烟草味之中,店里的姑娘忙着收钱和记录出售的纸钱数量,从黎沈他们进来开始就一直没停过。 “小美人儿,我这可是舍命陪君子了,就这种破地方,我绝对不要来第三次!”沈溯清手持折扇,用力的挡着自己的出气孔,生怕那要命的味道钻进自己的体内。 “谁要你陪啊,我自己来就行。” “行什么行啊,那姑娘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万一她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我看不正经的人是你吧。”黎晰瞥了他一眼,无奈道。 “不是,我怎么就……” 话未说完,他们就被纸店姑娘发现了,本想着可以借着拥杂的人群遮挡一下他们自己,没想到被发现的这么快。 “怎么又是你们,如果你们不是来买纸钱的,就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意。”那姑娘一边吸着烟草,一边不停地记录着纸钱的出入。 “你们也看到了,我的生意有多好,我有多么的忙,我没有任何零星的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说这话时,那姑娘并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在认真地记录着。 黎沈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真的很想从这儿出去。 “阿九姑娘,我今天带的灵石不太够,你看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先把纸钱卖给我,等我明天拿够了灵石,再来补上。”说话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爷爷,他像是刚从地里回来,匆匆忙忙地赶到这里,他弯着腰,躬着背,穿着破旧的衣服,提着打着补丁的鞋子。那鞋子不知道被补了多少次了,上面的补丁可能都比做鞋的布料要厚。即使这样他的脚趾还是从那破旧的鞋子里露了出来。放眼望去,从上到下,他的身上没有一处不沾有泥尘,他的指甲里,头发上,甚至是他的眼角都沾有脏兮兮的泥土。 “当然可以,只要以后付清就行,冯爷爷,您可是这儿的常客了,这个面子还是有的。”那姑娘笑着说。 “太好了!谢谢,谢谢阿九姑娘!” “给,这是今天新做出来的纸钱,再多给你一张。” 说着她将纸钱递到了老人手里。 “谢谢,谢谢阿九姑娘!,谢谢!”那老人双手颤抖的接过纸钱,非常的小心翼翼,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 “阿九,姑娘?” “怎么?想买纸钱了?”阿九看着沈溯清,认真地打量着他: 沈溯清穿的那一身衣服绝对不便宜,少说,也得有一百灵石那么多,还有那张不比女人差的俊脸也可以告诉阿九,那个人从小一定被养得很好,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光从对方的穿着样貌来看,那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但是他身上的灵力告诉阿九,对面的人,连同他身边的少年人都不是普通人。 特别是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她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上那不同寻常的气息,虽然那种气息被掩盖住了,但阿九还是可以感受到那种让人发慌的压迫感。 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啊,对,看着还挺漂亮的。只不过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们买这么多纸钱,等他们死后又是谁烧给他们呢?” “自然是他们的亲人、朋友。”阿九拿起一张纸钱,正反看了一下,又轻放回了去。 “那如果他们没有亲人朋友呢?” 正篇 纸钱 说话的人是黎晰。 “没有的话,就由我来代劳。”阿九停下手中的笔,认真回答着。 “两位异乡人,怎么对我们这里的事情这么上心,小心好奇心害死猫。” 她笑着,依旧不忘轻吸一口烟草,朦胧中竟给人一种痞帅的感觉。那灰白的烟气包裹着她,缠绕着她,像是变成了她的特有之物一样。 “不知这纸钱姑娘卖多少灵石一张?”沈溯清问道。 “不贵,一张二十五灵石。” 黎晰刚想拿起一张看个究竟,就被这突来的一句“二十五灵石”给吓退了手。这也叫不贵!你怎么不去抢啊!二十五灵石都够自己花一个月的了!! 黎晰看了看自己停在半空的手,说道:“一张纸钱而已,有必要卖这么贵吗?” “这做买卖可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又没有强迫他们,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地抢着来买。白捡的生意岂有不做的道理?”阿九姑娘调笑着。 “况且,这可不是普通的纸钱,它可是能带你前往永生极乐世界的门票。” “那一个人也不用买那么多吧……”这是沈溯清。 “当然是需求决定数量。” “这纸钱可不只是门票,还可以在里面当钱花。” “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人死之后又会到往另一个“人间”,鬼族将其称之为“永生极乐”世界。” 这如果是在现世,沈溯清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什么鬼怪,更不会相信会有什么死后的世界,因为那不科学。但是,这里是四世,是一个犹如梦境一般的存在,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鬼族?你的意思是说这纸钱是进入那里的通行证?” “正是此意。” 阿九姑娘打了个哈欠,一脸慵懒的样子,又顺便舒服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又继续投身于记录之中。 “那好,我要十张。” 闻言,黎晰和阿九一脸吃惊,什么情况这是?! 黎晰有点不能理解,低声在沈溯清耳边轻语:“你个败家玩意儿!你买它做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看着黎晰有点不满又有点激动的有趣样子,沈溯清不禁有些想笑,到底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表情怎么能这么可爱。 “二百五十个灵石,支持全额付款。” 沈溯清将手伸入自己的胸口处,胡摸了几下,掏出一袋沉甸甸的灵石,随即将其扔向了阿九姑娘。 阿九姑娘掂了掂还有些余温的灵石袋,笑颜: “谢谢惠顾。” 如此,就等夜晚的到来了。 清幽、寂静,那是暗夜的形容词。河川镇不愧是河川镇,就连晚上也是与众不同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镇子的不同地方看到的月亮是不一样的:在那有生机的地方,看到的月色就是美好的,明亮的,而在那充满死气的地方看到的月亮则是发绿的,瘆人的。若从远处看向镇子,就会给人一种莫名的不安感,那种诡异的气息会瞬时增强数倍,让人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河川镇,不如改名叫阴阳镇算了,什么鬼地方!”这不,沈溯清已经开始抱怨了,身旁的黎晰用鄙视的目光盯着他,很是不情愿。 “喂!我们干嘛大晚上的不睡觉,蹲在人家店旁边?” 稀稀月光很是霸道地穿过云层,将自己的皎洁强行投入夜色之中,纸扎店的墙旁边,有两位闲人蹲在墙角下,不知在计划着什么。 “为了可以尽早找到灵轨。” “别着急啊,小公子,再等等嘛。”沈溯清哄道。 “所以,我们到底是在等什么?” 黎晰微微嘟起嘴,有些不太乐意,也许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那种不经意间的可爱,真的很让人心痒。 “等鬼族的人来。”沈溯清轻揉了一下黎晰的头,真不知道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招人喜欢,但是,他还是要克制住的,不能在小美人儿面前显得太过不正经。 黎晰扒拉开自己头上那不安分的手,尽量忍住不揍他,回问: “鬼族?” “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那个叫阿九的姑娘和鬼族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的纸钱可以成为鬼界的通行证?” “这一点嘛,目前还不太清楚,所以我才买了她的纸钱,好在今晚靠它一探究竟。” “你想进入鬼界?!那不是只有亡灵才能进入的吗?”黎晰有些吃惊。 “哎,咱们不是有它嘛。”说着,沈溯清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示里面的那些“通行证”。 他又趁机偷揉了一把迷惑少年的呆头:“真是,怎么突然就转不过弯来了?” 要不要这么可爱。 “切!手拿开!” “哎呦,生气啦~” “别气别气嘛,我们家小狐狸最可爱了!” “呸!谁是你家的!”显然,这只小狐狸是有些炸了毛,他那白净的脸不知何时泛起了微微粉红,像是初开的梨花,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 夜色一点一点变得沉重,纸扎店也渐渐没了光,阿九姑娘身带一团烟草气,手提一盏明灯,轻踏入了浓浓的幽静之中,黎沈二人就那样悄跟在她后面,只见她没走多远,便将身影定格在一颗硕大的槐树下,那槐树说巧不巧的,正好长在了“阴阳镇”之中,以它为交界处,巧妙地将河川分成了生死两部分,那槐树当然也逃不过变成阴阳的命运,从树中分向两端,分别是“阴”和“阳”“生”与“死”。一边枝叶繁茂,叶如镰刀,一边秃杆了了,要死不活。 只见阿九姑娘站于树下,巴拉巴拉地不知说了什么,一瞬间她的身边就多了一名鬼事。所谓鬼事,顾名思义就是鬼族的管事,负责管理一些鬼族的大小琐事。那鬼事用黑布遮着眼睛,看不出男女,同样是用一些黎沈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和阿九姑娘进行交谈。阿九姑娘从怀里掏出一沓泛黄的纸,看起来像是之前用来记录纸钱出入的那种,她将其递给鬼事。 那鬼事细细翻看着,呜啦啦地说了句鬼话,让人不明所以。 正篇 幽冥 天地初生,即分六世。 六世众生,皆有阴阳轮回。 这世间有人鬼之分,因而有了天界和阴间之说,但鬼族则与阴间不同,人有人族,鬼呢,自然也有鬼族。人族有上神馧泽,鬼族有幽冥王司空溢,于是便成了“上泽下溢”的由来。 冥鬼一族向来是不问世事,隐居于幽冥谷中的,谷外设有强大的精神结界,为幽冥王亲手所设。除了他自己旁人是绝无办法将其破开的,所以幽冥谷与世隔绝将近百年之久,外人进不去,内人出不来,当真是一个万分隐蔽之地。 再有,幽冥谷与所谓的“阴曹地府”大不相同,“阴曹地府”是亡者所处之地,在里面必须严格遵守审视的流程。而幽冥谷则是从中分解出来的微小一支,遵奉司空溢为王,其实说白了,幽冥谷还是要受到地府的管辖,但在那里,可以人鬼共生,不分阴阳,也就是更加自由一些。 黎沈二人见那鬼事站在槐树之前,正面于它。随即他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树身之上,枯老的树干得到鲜血的滋养变得是异常地兴奋,丝丝血液竟脱身而出,停留于空,暗红色的血珠飘飘摇摇,轻进入树躯。突然槐树两旁的地面轻微起伏,好似刚吸入营养的枯树在暗暗自喜一般,欢喜之势带动了周身的坏境,那起伏随着地下的震动声越来越大,渐渐变得激烈,直到地面出现不太大的崩裂,那刺耳之声才慢慢停止。 槐树的两旁缓缓突竖起了两座石雕柱灯。 那是两座尖头柱身的石灯,布满细微雕刻的长圆柱灯身,各自孤顶一空心灯头,灯头是尖顶的小房子的样子,只不过房身中心四面被掏成了圆拱形的样子,房顶上四角挂着闪着微红光芒的小方灯笼,精巧生动。 阿九姑娘拿出两张“通行证”,将其投入灯头空心的部分,纸与空心接触的那一刻,灯头忽然闪现出蓝绿色的异光,那光芒闪耀,甚是诡异。瞬时间,投入的纸钱一燃而尽,又见那槐树也跟着开始发生变化,原本满枝槐树花盛开的一边,突然变成了秃杆孤枝的不堪样子。相反的,先前半死不活的那边,却甜香芬芳,花开满枝。顺着这走势,老槐树开始发出阵阵的微光,顷刻之间,整棵树被淡光所笼罩。 站在树前的二人,临面似现一淡黄色屏障,轻光微射在他们脸上,让人看了不禁有一丝温暖的感觉。他们倾身进入了光芒之中,随即之前的一切消散不见,唯留一棵与先前一样的半生老槐树独立在风中,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 偷窥……啊不是,跟踪他们的黎沈二人见此状况不禁有些惊奇。 他俩藏匿于夜色之中,完美的融合于幽静的氛围里, “不是!这就完了?没有了??”突响的不满声惊扰了团团落雁,显然它们被搅了好梦,很是气愤,懊恼地飞向了远方天迹。 说话的人是沈溯清,他抽出扇子,不满地朝自己胡乱扇风。 “你想怎样?” “就这?怎么也得再阴森恐怕吓人一些吧,什么鬼火,红烟黑团鬼童邪魅之类的,这咋这么简单!”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朝自己扇风,像个怨妇。 黎晰用看二傻子的目光看向了他,并用眼神好好地关爱了他一下,黎晰表示这人简直病得不轻,属实是该吃药了。 “还跟吗?”黎晰问那“二傻子”。 沈溯清收起了怨妇的衰样儿,从草丛里站起来正了正衣衫,回答: “目前跟不了,咱们缺少进去的媒介。” 黎晰见状,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襟上残留的嫩草,见它们有些不舍地从自己衣衫上落下,有些调皮又有些乖巧,惹人怜爱。 突然! “你干嘛!”黎晰一把抓住了沈溯清停在自己头上的手,询问道。 “啊……帮你把头上的草拿下来啊。”说着他将手中的杂草放生到地上,那草悠然自在,投身到自己的同伴之中。 “小公子,不要对人有这么大的敌意嘛,虽然我不介意你抓我的手,但该说不说,你手劲儿还真挺大的哈。” “无聊。” 黎晰立马放开了紧紧抓住地有些微微湿润的汗手,有些不好意思,恍惚间又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对别人充满敌意,无奈于自己出身不好,“半妖”的称呼对自己造成的影响,怕是这辈子都抹不掉了。母亲离世后,便剩了黎晰自己一人独守着冰冷的尸体,他那时候并不算大,但他还是清楚的知道,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给自己糖吃了,再也没有人会轻抚着自己的头,温暖地拥抱他。他得面对残酷的现实,面对惨淡的狐生。 之后的一切,都得靠自己。 浮生若梦,山河故里,唯愿母亲,不减欢喜。 一只小小的狐狸,一个冰冷的尸体,他就那样陪在自己母亲身边,很久很久。黎晰每天都向母亲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可惜没有谁会理他。 “母亲,您知道吗,今天的阳光很暖,我很喜欢,我将自己全身投在其中,那种感觉就像您还在一样。” “母亲母亲,今天祁夙叔叔送了我好多蘑菇,他还说过几天父亲就能来看您了。” “呜呜呜~为什么其他狐狸都不喜欢我,为什么他们要说我是半妖,母亲,半妖是什么?” “母亲,父亲为什么还不来看我们……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父亲是不是也和那些狐狸一样,也是讨厌我的……” “母亲,我好想你啊……” …… …… “我今天和别的狐狸打架了,我没赢过,他们好多只狐狸一起围攻我,把我咬的好疼……” …… “母亲,我要走了,您保重。” 黎晰其实很想卸下肩上的担子,可是他已经习惯了那样东防西防的生活方式,再者,他也不能那么做。 “沈溯清。” “啊?什么?” “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拿掉头上的杂草,谢谢你送我的花味糖,谢谢你愿意与我同行。 当然,这些话黎晰是不可能说出来的,那样就真的太难为情了,感谢什么的放在心里就好,没必要非让对方知道,来日方长,他总会有能说出口的那一天。 正篇 熟人 还没有找到灵轨,还没有去到逢灵之渊,还没有回家,自己绝不可以死在这个鬼地方! 这是沈溯清和黎晰相遇之后第一次要一起度过的难关,不知道为什么,从在茶楼里第一次看见他开始,沈溯清就有一个念头,不管多危险,一定要保护好眼前这个人。 许是先前常梦到黎晰的缘故,沈溯清有点好奇他和仙祖的关系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这位小公子在梦里哭成那样,又为什么之后又要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 沈溯清很想搞清楚这些,但又来这里太久太久了,就到能让人相信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这所有一切是个梦就好了,醒来自己还在烧香祭祖,大不了这次认真一点,不再乎弄了…… 但他又有些重色,舍不得小美人儿。 幽冥鬼界,幽冥王府。 “幽冥殿下,她来了。”说话的是先前的鬼事,她将右手紧握成拳贴至左胸上方,略微低头,因为她眼上遮有黑布,所以不太好看清她的样子,但其所行之礼充满了对其侍奉之人的崇敬与热情。 她身旁站着的是阿九姑娘,在她们面前有一红黑色卷帘,那帘后之人正轻微小憩着,貌似有些疲惫,他身旁静放着一束墨菊,那花绽放着,黑里透红的花瓣像是在一点一点记录着身边之人的睡颜。 开于老秋的花,竟被摆放在中夏之季。 只见那人一身淡色外衣,衣衫轻裹着自己嫩白的皮肤,犹如美玉一般洁白无瑕。不知是不是由于墨菊的衬托,那人幽光之下,显得煞白,白的有些吓人。当然这些是她们在外边所看不到的。 帘后之人微微睁眼,转了一下眼瞳,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你安排吧。” 那人慵懒地说着,语气有些敷衍,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又好像是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的。 鬼事闻言,回了“是”,便带着阿九姑娘无声地离开了哪里。 帘后之人眨了眨眼睛,镶嵌在眼眶中的异瞳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随力一隐一现,甚是好看。那异瞳之下,还各自生着一颗十分暗雅的红痣,这红痣生在这般白皙的肌肤之上,倒是显得十分炸眼。 他脸上泛着忧愁,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他用手轻触了几下墨菊花的花瓣,似是觉得无趣,于是便又睡了过去。 幽冥府中向来是一片寂静的,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主人天生喜静,所以所住之处,也是这般的静美无杂。鬼事带着阿九到了一个貌似储藏室的地方,二人走了进去。 其实说是储藏室,倒也和那家纸扎店布局差不多,这里并不算大,但是里面没有纸扎店拥挤,摆放的都是一些纸钱簿子之类的东西,像是一个数据库。 “这是明天的份。”那鬼事指着桌上的一摞纸钱说。 “就这些吗?” “怎么?嫌少啊?” 阿九姑娘显然是对这个数量不太满意的。 “这,确实是少了些,毕竟我们镇上有那么多人,您这纸钱价格又不算便宜,普通人是很难消费的,您看,是不是可以……”阿九姑娘试着解释着,想要多争取一些纸钱, “这就不少了,这个数量这个价格,对于你们镇子的来说,已经很便宜了。” “毕竟我们这里所能容纳的人数有限,你们镇里的人又是那种情况,你应该知道的,幽冥殿下已经很照顾你了。” “是,这我知道,我也很感激幽冥殿下,可是,到了这里以后,要花费的可就不止一张纸钱那么简单了……毕竟在这里生活也不便宜,我只是希望他们死后能放下生前的种种,安心的开始在这儿的生活。” “这个姑娘大可不必操心,我们这里可以算得上是四世之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受到幽冥王的保护,除了有通行证之外,没有谁能进的来。” “至于价钱,姑娘你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上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阿九姑娘不言,鬼事说得对,自己的要求确实太多了,这里能够收纳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那些过分的要求确实不好再说。 “好,我会尽快帮他们凑好钱的,请你也帮他们多准备一些通行证。”阿九姑娘抱起那一摞不算太重的纸钱,若有所思。 “若无其他事,便随我出去吧。” “那就麻烦大人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们就从那里出来了,回到了那颗老槐树下。 “抓紧时间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我会的。” 鬼事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了黑烟之中。 阿九姑娘抱着那一摞纸钱,甚是心累,就算把自己的身家财产全部算进去,也不够全镇人在那里生活的。 到此,又该如何? 她向来不是那种喜欢请求别人帮忙的人,但是这一次凭她之力恐怕只是杯水车薪。 或许那个人可以帮自己,又或许是那个有钱的纨绔子弟和他的少年朋友,但是自己要怎么向他们开口呢,他们又凭什么要帮自己? 于无奈之中,于救人心切,阿九最后还是决定,去见那个人。 夜深,白天的一切都归于寂静之中。在那家令人熟悉的纸扎店里,有女二人相对而坐。 “阿九,真是好久不见。”那人看着阿九,目光舍不得离开她,像是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舍不得让别人去觊觎。 那人身穿一身道袍,儒雅气质充斥着全身,此人正是除妖师谢栒。 只见她眼中尽是温柔,怕是能把万物融化。那是一种很特别的眼神,是珍视,是开心,更是心悦。 阿九姑娘并未与她交谈,只是习惯性的吸着杆中的烟草,白灰气之中或许会让人冷静下来。 “你换配料了?” “之前我闻到的味道好像与这个不同。” “这次的是什么,薄荷叶和柠檬草吗?” 那烟味弥漫于空中。 “嗯。”半晌,阿九才回了她一句。 说起来旁人可能不信,这两人之前是很好的朋友。 正篇 相见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又回来做甚!”说话的是阿九。 她看着眼前之人,那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得意表情,不满道。 “来见你啊~” “怎么?不可?” “你既然不想帮我,做什么又回来让我心烦!” “瞧你这话说的……真让人伤心……” “我是来给你送礼的。” 说着她从布袋里取出一发光的石头,那石头精小细致,散发出微弱的七彩的光芒。 那水滴状的石头便是灵轨。 谢栒将其轻放在桌上,用手指轻触着灵轨的边缘,细看着阿九的表情。 “这是什么?”阿九问。 “你猜啊。”谢栒痞笑着,显得十分地狡猾。 “好了,不逗你了,这是可以帮你的东西。” “帮我?” “你……” “我如何?” “你居然肯帮我?!”阿九平复着心情,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惊讶。 “怎么?不信啊?” “为了这东西,我可是费了不少力啊。” 谢栒有节奏地弹敲着木桌,一下两下,似笑非笑般地看向阿九。 “所以呢,你是来和我谈条件的?” “阿九,你不要将话说得这么明白嘛。” “这叫互惠互利。”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阿九知道,一直以来她都很清楚对方对自己的心意。 可是,现在…… “这东西当真能帮我?”她看着连名字都叫不出的东西,半信半疑。 “自然。” “此物帮你解决眼前的事情算是……” “绰绰有余了。” 如此,到了现在这一步,她没得选了。 “何时开始?” “明晚。” “有人会帮我们。” 有人? 谁? 是那两个……外来之人吗?哈!谢栒啊谢栒,为了让我跟你走,你可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啊。 “让我再考虑一下。” “可以,但是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最后一定会和我走的,镇子的事一旦解决,你就再无理由拒绝我了。 这确实很狡猾,但是也很有用。 谢栒是个卑鄙的人,一直都是。 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她可以让别人记恨她怨恨她,当坏人这种事她早已经习惯。什么好不好、坏不坏的,那都不重要,得到手的才最踏实。 阿九心中其实早有打算,面前这个人她到最后是一定要求的!自己早就知道结果的事,又何必再三推辞,更何况以谢栒的性格和能力是必有办法让自己松口的。 而自己最后也必会如此, 如此地没出息…… “好,我答应。” 听言,谢栒很是满意地笑了笑,像是一只野狼终追到了窥探已久的猎物那样,欣喜之感毫不保留地四溢出来。 “很好。” “这纸符你拿着,行动的时候它便会通知你。” 阿九接过纸符,轻看一眼面前之人,那人依旧是她熟悉的样子: 神态悠闲,不惧世间万物,明明是一女子,却总是不经意间让人误认为是面相柔美的男子,只是她的那双眼睛,少了从前的那份清雅自在。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明晚见,小阿九。” 阿九看着她渐虚的身影,心中矛盾着: 之前我总是劝她回来,以为那件事情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她心中的那份怨恨也该放下了,可如今她竟主动说要帮我,我竟也坦然地接受了,这心中不忍之意又是为何?她早已选择舍弃,我又何必把她重拉进来…… 她看着桌上不知从何而来的灵轨,将其握紧,心念吾愿。 此时黎沈二人还在某处草丛中默默地藏匿着,哀怨之声,冲天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位大姐怎么还不来啊!” “本大爷在这里一刻都呆不下去了!!”这是沈溯清。此时他正在认真地抱怨着。 “闭嘴,安静些。”黎晰定是受不了他如此这般喧闹,威言道。 “呜呜呜,小美人你欺负我~” “你是不是欠踹了。” “没,我闭嘴,闭嘴。” 果然,威胁还是最好用的。 忽然! 明于空中,光芒四溢,形于火蝶,主于言传。 那是谢栒先前留下的纸符所幻化成的明火蝶。 二人见此况皆速出于草丛。 只见那些明火蝶交叉飞舞,所行之处,均闪余光,片刻便化成微光消逝在空中。 空中实现一行文字:明晚夜幕降临之时,于往生斋中会合,友谢栒。 “所以?咱等了几天,终于可以干正事了?!” 啊,这,就很棒呀…… “不对,往生斋?” “为什么偏偏是那里?!”沈溯清不解道。 “去了便知。” 次日,夜幕降临。 黑暗吞没了最后一丝光明。 河川镇,往生斋中,四人尴尬而坐。 “谢栒,这是什么情况?” “你们认识?”沈溯清看了看这奇妙的氛围,询问着。 对于他的疑问,谢栒表示并不想隐瞒什么,她和阿九的事,她决定告诉黎沈二人。 “没错,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 “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 !!!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这样,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这一切,就都清楚了。”谢栒沉着声音,回想着过去。 棘尾山,河川镇。 几年之前: 河川镇人靠山吃山,一个本极为落魄的小镇子因木制品而繁荣昌盛。 “猜猜我是谁?”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轻覆在一张软软的脸上,那是两个女孩子。 “好啦,小阿九,别闹了~” “哼!真没劲,你总是能猜对!”小阿九鼓起她可爱的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对方。 “因为只有你敢这样捂我眼睛啊。”对方笑着,揉了揉阿九圆圆的小脑袋。 “啊!不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哈哈!” “不要长太高,比我矮就行。” “凭什么,凭什么要比你矮!”阿九说着随即跳了起来,她超过对方,一次又一次。 “因为,因为那样的话就刚刚好啊……”对方宠溺着看向阿九。 “哼!你坏!我要告诉爹爹去!” 说着,她便大踏步地朝家走去,走时还不忘做一个俏皮的鬼脸。 对方看着,笑着, 真可爱啊…… 那是谢栒最珍贵的记忆。 那是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