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录》 第一卷 无垠岛 序章 表里不一 某个时间。 熟悉的声音通过扁平的方块在耳畔响起: 高兴吗?人们所看见的一切已然成为他们安然生活的保障。 哀伤吗?过去的寻常已是现在人们口中称颂的奇迹。 一切重头再来,却仍然无法改变人的本性,不管是善也好,恶也罢。 争斗与分歧仍然在历史的进程中发生过,人们的哭喊与怨愤尽管在重置的条件下,也不输当年。 你曾说,不为这一切而后悔。 你曾说,人们仍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让他人展翅高飞。 你曾说,因为不变的是人间百味,所以和过去一样,还有无限的机会。 神很欣慰。 你从未打破当初立下的誓言。 你所挂念的一切,也在曲折中迈步向前。 表与里,彼此相安无事。 于是神感激了,希望你能接引待飞的雏凤。 他们将穿梭表与里,维护清平,传颂奇迹。 但不料或有堕落,危及无力无辜之人。可他们又潜逃了,藏身与表与里的夹缝间,是表世中,众多超常的源泉。 神说,我早已预见,利用你们的报应,如今本该出现。 于是我们所有人都变得忙碌。 我们建立了各种秩序。 我们在荒原中,在天空中,在悬崖边,在地底里,在波涛下,建立了超越前代规模的城市。 我们为对抗扰乱表里平衡的力量建立了组织。 我们也曾发生过内斗。 我们也曾遭到过背叛。 但我们仍旧挺立着, 我们走到了现在。 许多人都明白我们不能因一己私欲而重蹈覆辙,否则重置就失去了意义。 应呼唤而来,你已前往接引新人。 尘世的纷嚷让你烦躁。 炫目的灯光让你觉得刺眼。 你从来往的人群中看不见我所指名的人。 但你选择了等待。 因为等待对你来说早已不是什么耐受不住的事。 多少时间过去了? 你自己也不确定。 你只是坐下,默默地在寒风中保持着冷漠。 你曾想望眼欲穿,可来之前已被告知禁令。 路人已对你投去不解的目光。 也曾有人对你伸出援手,问你:来我家吗?这里太冷。 你对不解和蔑视无动于衷,你对好意以暖阳般的微笑婉拒。 你坚持下来,你仍选择了等待。 多少时间过去了?你自己也不确定。 每次充满希望的远眺俱是没有结果。于是你开始询问我:是不是来到了错误的地方? 我所尊敬的人啊!我不可能误导你!人子会出现的,只是时机未到。 于是你继续怀着希望等待。 你不断对自己说,马上就要熬出头了。 命运不会不眷顾这样一个神圣的接引者。 终于,新的希望在我的探知下出现了。 人子已经出现。 我将具体的方位告知于你。 多少时间过去了!你自己也不确定! 于是你欣喜地前往。 可是结果你的神情,却像我骗了你一样。 可我说的一切从未虚假! 多少时间过去了。 我恳求你不要发怒,人子若是得见,恐惧会成为接引的障碍。 你仍在寻找,请相信,这一切不会白费…… ………… 脑海深处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多半被为人所背弃。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一章 除夕 “絮依姐,咱们走吧?”梳着马尾的少女扯了扯她的手。 “也是呢。不过,我担心这会不会有点不好。” 远处小山上的凉风轻拂着另一位女孩的双鬓,她平日里澈亮的眸子此时在暮色的轻掩下,多了一种不知名的黯淡:有点可惜,有点无奈,也有些许自责。 山脚下的镇子,家家户户逐渐点起了光,门前大院,街道上来往的人也愈发变得快活了。毕竟,这又是一个除夕。 “璇御,我想好了,为了防止不出问题,我们十五再来这里看看吧。” “没问题!但是现在时间不早了,错过笄礼可是要被翰文叔骂的!不说爹娘,光是智鼎爷爷还等你回去下棋呢!嘿嘿~”璇御摇了摇絮依的手,脸上突然挤出来一抹坏笑,可惜天色太黑,絮依没能看清她那惹人喜爱的小脸。 “额,那还是算了吧,他一盘棋要下三年啊!我都快疯了……别别别,我不想回去了!” “好啦好啦,就是慢点而已,没那么夸张,走啦走啦……”就这样,一个梳着马尾的少女用手推着她面带苦笑的姐姐一步一步消失在了烟花升起的夜空下,只留下她们青色衣裙飘动的倩影…… 山脚,小镇。小镇处在一个海岛上,但离大陆并不远,镇上的居民常去大陆经商,或去找份差事养家糊口,亦或是进京赶考,谋求好前程。但也有的人,离岛时慌张不知所为何事,再也没有回来。至于这个镇子,它叫银中镇,得名于岛上离镇最近的银矿。岛叫无垠岛,隔海,是神州大地。 此次除夕是小镇开辟一来第一百个除夕,正逢小镇百年寿诞,所以这一年的庆贺想必会格外隆重,应该会有不少往年都没见过的活动。镇上有很多书坊,每逢盛大活动时的宣传,可少不了它们的一份功劳。辰迹,是其中一家,平日专门刻印和售卖古籍的拓本,也稍有些收入。每逢重大活动,揽点刻印宣传大报的活儿,也能赚得全年吃穿不愁。但不知怎地,今年却没有多揽其他的工作。 “乓!乓!乓!” 一个少年在院里用力锤着大门,身子伏在门板上,双拳紧握,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诶,就让我出去一下,就一下好不好!我保证不掺和任何事情,保证不搞事!” 没有回应,只有门外街道人来人往的嘈杂,伴随着鞭炮爆竹声让辰百艺的哀嚎变得模糊。 “切,不就是揭穿了个五十八岁老太太的卖唱骗局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真要说我还是为镇上做了件好事呢。”辰百艺无奈翻了个白眼,靠着大门坐下来,双手袖起,开始想起出门的办法来。 “你小兔崽子还敢说!人家那是后面早有黑恶势力撑腰,要不是蔡师傅出来拖住他们,外加路过的两位姑娘用计帮你引开了追兵,你早没了!”一声怒喝穿院而来。 “诶我去,不是吧,这么远你也能听到!老爹快教教我,您最近是有学些什么神功吗?”辰百艺说着两眼放光奔向里屋。却没想到他背对的院墙上纵身跃下一个英气的中年男子,不过此时面带愠色。他几步上前揪住辰百艺的衣领,把他扭转过来。辰百艺顿时一脸懵:“我了个爹,你……你,我去你蹲我!” “那是,不蹲你怎么行~按我记录在案的,你在一个月中在禁足令中跑出去的次数有一百零七次,给我耍鬼套路偷钥匙、撬锁的次数共三百八十一次,还有试图先关住我和你娘共五次。我要是今晚不在这蹲你,恐怕你今晚又浪出去了!” “真是的,你娘一出远门,你就尽给我添乱!”辰空说着就拿出一副闪亮的银镯子就往辰百艺手上一溜,运气一脚把他两腿踹麻,扛了起来就往库房大步流星。 “啊——!老爹你下死手啊!我以后不能替你传宗接代那你真的就是为父不仁啊!” “臭小子,你也就会耍嘴皮子了。还多谢了你平时捣鼓的那些小玩意儿,听说这个叫‘手铐’是吧,还不错,不愧是我儿子哦~往后到正月十五之前你得都待在这个库房里,不过你不用担心,年我会来待在这和你一起过,至于你这腿嘛,十天半月就好了了。你那些朋友来了,我就对外说你是百年一遇的‘少年老寒腿’犯了。总之今晚就在这好好待着,年夜饭我等会儿送过来。”说完辰空放下百艺,反手锁上库门(锁了三道),扬长而去。 库房,整体布置还算规整,木制的家具上积灰已久。光线略昏暗,油灯仅点着了三盏,抹亮了部分刻印器具,以及地板上双手被拷,双腿“暂残”,更加生无可恋的辰百艺。他无奈扭头环顾四周,地发现自己往日的“发明”却悉数在此,看着墙角被灯火撩得闪闪发亮的其他几副手铐,咬牙道:“不愧是我爹!知道收走其他解拷的钥匙!”辰百艺只好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 本来他觉得没有希望摆脱这般处境了。 偶然间,他侧歪的脑袋正对着一件黑暗中的器物,形似一柄短剑,其上有奇怪的镂空。那也是辰百艺的“杰作”之一。这件东西本来是他手下的失败品,但如今却要摇身一变成为他的救命法宝了! ……………… “诶嘿,看来老爹又唬我,这腿怎么现在就好了。”辰百艺这么自我认为着。 辰百艺小心地推开库房的门,偷溜经验纯熟的他开门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四下察看确认老爹还在准备年夜饭后,便轻车熟路地翻墙出去了。到了亥时,街道上来往的人已经廖廖无几,各家各户都呆在家里与家人共享着团圆的幸福时光了,还依稀可听见岁火的噼啪声。 一个赤袍人影飞快地从街道上掠过,直奔银中镇的中心。中心有一个纵二十丈,横十六丈,平日点兵用的校(jiao四声)场,每逢盛事也成了巨型的舞台,除夕之后总有各路奇人异士,亦或是本镇的老艺人在此一展身手。但每逢此时必有大量的人员在此筹备演出,可今夜却不见一人在此,连舞台的布景也未曾搭建完成。携着短剑的辰百艺迅速巡视了整个校场,不同于往日的景象,让他心中问字大起。不过此时却也没有多做他念,径直前往校场旁的都尉府。 “嗯,怪是挺怪的,不过,说不定全在都尉那享宴了。听说今日都尉府来了个贵人,怎么说我也应该见见才是。”辰百艺藏刃于腰间衣袍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踏入了都尉府的辖区。不一会儿到了府门前,却也没有人看门。辰百艺试探性地敲了敲门,良久,亦无人应。这虽然使得辰百艺心中更加疑惑,但毕竟少年心性,未经多少世事,还察觉不到这府中的变化。又敲了几次门,仍无人回应,辰百艺便飞身上墙,毕竟曾经跟蔡师傅学过几招,在一般的地方飞檐走壁还是绰绰有余的。 “嗯?怎么回事儿?我都翻上来了还一个人都没有,今天还真是……嗯?”脚下的墙面突然开裂,辰百艺措手不及之间栽了下去。 “糟了,要是让人发现了以为我砸了都尉府的墙就完了!”辰百艺顾不上摔疼的身体,赶忙寻一处假山躲了起来。 “你别说,这都尉府就光一个大院就挺气派,假山什么的看起来奇峻险峭,迷人眼线,还有这么多的花枝林木修饰,简直可以说是小型秘境了,藏个一时半会儿,不成问题。”说着辰百艺松了一口气,就顺势往身后的墙一靠。没成想身后的墙也摇摇欲摧,哐当声瞬间将辰百艺惊得身躯瞬间弹起,转身回顾,所幸此墙没有完全倒塌。“我去,都尉您家这墙是玩碰瓷儿呢!我是扶不起这墙,就服都尉您了!”辰百艺捂嘴道。 不过这交错纵横一指宽的裂缝,也说明此墙再也经不得一触。一路走来的种种不寻常,终于使得辰百艺神经彻底紧绷起来。 “这,墙的筑料中掺了少许岩华,按理说即使是沉重钝器硬砸,也不见得会有如此恐怖的裂缝,三五个人持锤也顶多将此面墙碎成几尺的大块,向如今这样连墙体内部结构都碎得一塌糊涂,恐怕只有蔡师傅能做得到吧……不过,以蔡师傅的为人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觉得,我今日来此,后背好凉啊。”辰百艺已经把手摸上了腰间的短剑,按照当初蔡师傅教的步法从先从假山花林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一路借着庭院里的亭台绿树隐蔽身形,在一般人无法察觉到的情况下一路摸到了府门前,到了之前他栽下来的破墙根,长舒一口气。心里硬说:不是我对屋府内的情况不好奇,只是老爹还等我回去吃年夜饭呐!接着,辰百艺就准备从缺口跃出去。 ……………… 辰家。 “百艺,好了!今晚你爹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整这一桌好菜可没让我少费心思。你今天就知道会做菜的好男人是怎样的了。”辰空直接搬着一桌饭菜来到了库房门口,这样的臂力与平衡能力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不过当他看到库房门口的三把锁瘫在地上的一脸烂相后差点没把桌子给翻了。三把锁看起来是从里向外熔断的,库房门上那边缘烧黑的缺口可以说明这一点。辰空脸一沉,轻轻放下一桌饭菜,面带“温和”的笑容道:“行啊,小子!我都忘了我居然把那三个月前差点把全家都给点着的玩意儿留在了库房里。你今晚可别被我逮着喽。” “但是不知道这臭小子那天惹的那批人是不是还在这镇上蹲着。不过还好,听蔡兄说那批人自神州来,不是我镇上之人,不知道我辰家。不过按时间他们若是还记着这口气,也快打听到了。所以说今天这个除夕夜的安稳那么重要这臭小子居然意识不到。看来我和蔡兄这个年还是过不好。”辰空说着,纵身跃过门墙出了家门。 “这小子爱看热闹,我想,他今晚能去的地方只有校场了。不过,我那脚踢得是不是有点重了……”显然,辰空确实是个好父亲…… 都尉府。 辰百艺正要跳出去,但不知看见了什么,又像触电似的弹了回来,迅速将身形藏在旁边完整的墙面下。他没有出声,但心里直骂:见鬼!这乔老太婆背后的混蛋上这儿来干什么!就算是追我你们运气也太好了吧!有这运气去赌场都比寻我强啊! “老八,你觉得殄才搞定都尉罗夕了吗?这么久都没出来,会不会被倒打一耙了?” “嘿嘿,笑话,你看这墙,这么大个洞,是那都尉能打得出来的吗!那家伙的实力我们早就调查过了,虽然他是从神州贬过来看管这破岛的,但是为什么遭贬你还不清楚吗?就是因为技不如人,不仅武的不行,连脑子也不好使,才会到这儿来的嘛!” “走,进去和殄哥会面。我们把这府上痕迹都收拾干净了,我老八带你们去享我家独门秘制的珍馐!” 老八说完,就要带着身后几个灰衣人踹门而入……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二章 脱险 “砰!……哐咚——”都尉府的大门被粗暴地踹开,撞到了两旁的墙,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行此事者似乎十分张扬。这个静得出奇的夜晚,也要变得不平静起来。 “老八,你太不注意了。虽然今天晚上那些人多数在家,但也不至于不会偶尔有一两个路过的,被看到了怎么行?”老八身后一个灰衣人不满道,他的腰间配有一柄剑,剑鞘暗红。至于随后的几人腰间虽也佩剑,但剑鞘均黑色。老八的剑鞘也是暗红色。 “雍才,你虽是殄哥的兄弟,但是看你这瞻前顾后、胆小怕事的样子,比你哥差远了。殄哥做事你还信不过?他早已在都尉府四周打下静符,外人看不见,也听不见这里发生的任何事。这从神州带来的静符可以瞒过敛境高手三个时辰,比如那个姓蔡的。至于普通人,那效果几乎就是永久。这你还不放心?”老八露出了讥笑的表情。 “你!算了,但愿如此。但我还是要说,多一分谨慎并无半分害处。”雍才没有继续和他争论下去。 “还婆婆妈妈的。你不走我们就先走了啊!”老八带着身后的几个人走进了府院。雍才只得跟上。不过,刚进门,雍才便发现了什么。 “嗯?” “哼,你看,我的担心果然没错。外人已入,你还在这大大咧咧毫不遮掩!”雍才指着门旁那破口墙根下趴着的赤袍身影,对着老八怒目低声道。 “怎么会?我看看……哦!噗……噗嗤……哈哈哈哈哈!我说……哈哈哈哈……雍弟弟,你是不是今天第一次玩儿笔稍大的就被吓着了?这分明就是一个死人!你看那墙的破口,我猜,难道不是殄哥出手将他击飞撞到墙上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八此时狂笑不止,心中对雍才看得更低了。 “把他翻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雍才忍住心中的怒火,低声命令一个佩黑鞘的人道。自不用说,那趴在地上的人就是辰百艺。但此刻被翻过来后,发现他七窍流血,身上多处伤口,看样子皆为锋刃所致。来人探一探辰百艺的鼻息,又握住了他的脖颈和手腕分别探脉,还摆动了他的四肢。 “雍哥,他尚不存鼻息,脉象全无,而且当我摸上去的时候身体已是冰凉,四肢略显僵硬,确实是个死人无疑。而且,你也认得,这小子居然是那天坏我们好事的那个小鬼。指不定是殄哥路上逮着他顺便带到这里做掉的。无须多虑了。”那名上前检查的男子说道。 “听到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想笑死我将我的那份油水占了嘛……哈哈哈……我真是不明白了,为何殄哥他会有一个这样的弟弟……哈哈哈哈我不行了……”老八此时更加放肆地狂笑,这般场景引得余下几名黑鞘(此处之后对这些人都作此称呼)也禁不住抖出了几声“噗嗤”。雍才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起,但却居然没有反驳,反而不撞南墙不死心,自己亲身上前要检验辰百艺身上的伤。身后的人止不住地狂笑,他离辰百艺的距离一步步拉近,他的身子已经蹲在了辰百艺面前,他的手摸上辰百艺的脖颈又滑向其余的刃伤……正当雍才要扯开遮挡伤口的衣物时,从府中的房屋内传来慵懒闲散但不耐烦的声音:“这来了这么久还不进来与我汇合,你们是分成不想要了,还是说,想合谋图我这份大利啊~?!” “是他。”雍才的手止住了。他凝视了一会儿辰百艺的尸体,后起身甩开其他人向府内快步走去,丝毫不理睬老八等人。 “我说你慢点啊,还怕我抢先到殄哥面前把你的‘谨慎行事’拿来取笑不成?哈哈哈……” “闭嘴。”老八等人追了上去。一行人就这么进入了内府…… ………… “咳咳……咳……!” “呼……差一点就身子真的凉了。老实说,本来我觉得对自己够狠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伤口还是划得不够深,要是真仔细检查的话必然逃不过那姓雍的的眼睛。况且我还怕疼所以没能拍断自己几根骨头,真给他仔细检查出只是些皮肉小伤,必会给我补刀。” “诶呦好冷!蔡师傅教我的这个装死的运气方法劲儿还挺大,体温降得这么快还附带僵直效果,赞一个。不过就是回温有点慢,啊嚏!好冷!”不过辰百艺深知不可久留,找到他扔到院里一个被红墨水浸污的莲盆里的那柄短剑后,就匆匆翻过那缺口墙根出了都尉府。 “溜了溜了~” “就先不回家了,估摸着老爹已经出来找我了,我可不想给他逮着。那就去找蔡师傅好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应该会很高兴有人陪他。”辰百艺出了都尉府先往左一拐,沿着都尉府东墙外侧所对的街道飞奔。去蔡师傅的家,这条街是必经之路,但走过了东墙,左岔口所在的街道上坐落着都尉府的后门。 “扑通!”辰百艺在离东墙左岔口一丈左右的地方突然跪倒在地。 “什么?!这,这,我的腿怎么没知觉了?等等,不是吧,老爹你够狠啊,你那一脚还讲究间歇性发作的啊!怪不得叫老寒腿啊……” “这可怎么办,离蔡师傅家还有两里路,我不能就这么爬着去啊。”正当辰百艺无奈地扶墙坐在在地上想法子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这附近都搜一搜,那小子应该跑不远!” “嘶——”辰百艺倒吸一口凉气,“姓雍的发现得这么快?今天只能爬一尺是一尺了,再装死可真是要把自己给装死!”辰百艺迅速将身子挪进了左岔口,再往前不远就是都尉府后院大门。“怎么的,难道我刚爬出来就要再爬进去啊,老天你过分了嗷!”虽然心里百般不情愿,但他的身子还是一点一点地往都尉府后门挪。可当他好不容易挪到门前时,门墙上冷不丁跳下来一个人。 “凉了。”辰百艺连没有抬头仔细看看的想法也没有了。但来者看到辰百艺后迟疑了一瞬,马上将辰百艺扛起往镇外逃走。 “你信得过我的话就跟我走。不过现在你别无选择,他们很快就会追来。” “你都扛我走了我不信也得信,话说咱能去哪儿啊?”辰百艺问道,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刚来这个岛不久,具体去哪里我也没有头绪。”救走辰百艺的人皱了皱眉头,表情突然凝重,“你估计熟悉些,有什么高见吗?” “除了一座不高的山也就只有矿洞可以去,但银矿区非矿局人员不可入内。等等,有了,那座山上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现在先去去那座小山,到时我再告诉你怎么走。”辰百艺双目一亮。 “好。” 夜月低垂,丑时过半,清亮而轻微的月光若隐若现地拂动着两个在山林中奔跑的影子。 “你的腿什么时候会再发作?”他问道。 “我……不清楚。长则挺过今天晚上,短则估计寅卯之时再次发作。”辰百艺答道。 “那……抓紧时间吧,里那个地方还有多远?” “已经很近了,最后一段路虽然只有几十步,但一定要跟紧我。” “哈?我不可能连你这个觉境都没到的人都跟不上吧,还有通感在,我还怕找不……” 话音未落,只见辰百艺借着月光被乌云遮蔽的一瞬间,又如乌云被吹散一般,在黑暗中不知消在了何处,只剩下夜色中充满戏谑的虫鸣。 “这……”呆滞了一刻后,他马上调用了自己的通感,全方位感知周围环境,试图找到辰百艺的踪迹,在这种状态下,它可以树叶在浸润了月光中的微风中轻轻拍打的旋律,也可以听见虫鸣音色变幻中折叠的奇景,更可以嗅到不知何处的水源的甘甜流动……仿佛在周身十丈范围内没有什么可以细微的变化可以逃脱他的觉察。然而…… 这并没有什么令人喜出望外的用处。 “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有可疑的地方。可那家伙连觉境都没到,一点真气外放的痕迹都不会有。现在他让我落单,莫非是……”这位看似年十六七的少年此时眉头的紧缩不亚于一个想要在科举考场上舞弊却又害怕中途会想上茅房然后落榜回到家被长得跟东施一般的妻子骂不仅一事无成还被诬蔑说没有那方面能力而愁眉不展的老童生,他太难了! 突然……五十丈以外传来: “根据那家伙真气外放的蛛丝马迹指向,应该就在附近,他逃不了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这玩意儿他插翅难飞。更何况这里根本没有可以长久藏身的地方。不过我倒是担心殄哥对上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境高手会不会有事。” “怂包说的就是你啊,不愧是雍哥带出来的人,都一个德行。” “……先找人吧,说不定在哪个草丛里。” 蹲在草丛里的他听见来者的话语后紧缩的眉头终于打开,内心冷笑道:“没有可以长久藏身的地方么……呵呵,看来我救了个白眼狼。”随后他迅速他迅速朝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掠去,虽然他很小心地移动,但不知为何还是惊动了追兵。 “有动静!那个方向,追!” “辛亏我刚才一直处在通感状态,不然还意识不到这其中的套……” 几十步之间,追兵与他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三十丈,但此时脚下却突然踩空,跌进了空洞,随即是落水声。 “唔……噗哈!这里洞里怎么是个死水潭?”匆忙浮出水面的他抬头一望,只看见一名黑鞘追兵,一名红鞘追兵轻蔑而得意地对着他伸出了手,意味不明。 “以后你就是这里的水鬼了。” “哈?你在做什么春秋大……” 话音未落,他莫名其妙地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不知过去了多久,明明太阳照不到的这个黑暗的水潭底部却泛出了在阳光下才有的独特光纹。一条鱼儿看到面前落入水中的蚯蚓,一口咬上了隐藏在其中的钓钩。 “又一条!这下姑且够了。”坐在河边垂钓的赤袍少年满意地背起鱼篓,向小河流入地一个小山洞,这个洞虽然只有五丈宽,却只有一丈高,内部也不深,两丈即到头,小河似乎就流到这个洞底为止,可是水下却和之前的水潭相连。洞壁及水下石底,簇拥着许许多多的发光结晶。洞里水边躺着一个身着下人服饰,与辰百艺年纪相仿的少年。辰百艺在洞里放下鱼篓,拿出身上那柄刻画有奇怪纹路的短短剑将鱼去鳞剖腹清洗完毕后,架起了烧烤架,然后将刃尖指向未点燃的篝火堆,只见火光从剑柄处辰百艺手指按住的红色晶体顺着剑身的纹路不断加速…… “轰!”一束一尺粗的火焰从刃尖的缺口迸射而出,点燃了篝火,也点燃了上方的烧烤架…… “哇啊!差点把我也点着了。这次运气还是好背啊!我想要小火的时候偏偏弄得像是要爆炸似的,我想要爆炸效果的时候就偏偏吐出几个火苗来,这催焰石也也太不稳定了点。”辰百艺惊得下意识将那柄往身后一抛,就赶忙去取水扑灭烧烤架上的火。 过了一会儿,当香味开始弥漫整个山洞时,辰百艺身后躺着的少年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辰百艺发觉后,拿起一条烤鱼送到他面前,说道:“先别说话,来,很香的。”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三章 结交 “我手艺蛮好的,试试。”辰百艺说着就想要把烤鱼往对面的少年嘴里送,同时自己也转过头去伸手拿自己的那条烤鱼,可当他回过头来,自己的那把短剑却被人拿着,指着自己的鼻尖,虽然还没接触,但隐约却有一种刺痛感。 身着下人服饰的少年眼里充满了警戒,剑指面前人。 “呃,等一下,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不动,咱们都先别动,冷静一下,还有千万别拿手指按到剑柄上那块红色石头,对你不好的。”辰百艺连忙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一边解释道。可这时那刃尖离辰百艺的鼻尖却越发的近了,同时一根手指也开始搭上剑柄上的红色晶石。 “等等等等等等,有话好好说!不要做傻事,我手无寸铁,腿负隐疾,伤你不得,逃也不远,更何况没有我你早就当水鬼了啊!” 听见最后那句话,短剑在辰百艺的鼻尖停了下来,可是想中止催焰石的激发已经来不及了,耀眼的火光迅速迸发…… “啊!” “噗呲……呲呲噗……咻……”意外地只有几点火星蹦了出来。 “哦,谢天谢地!它护主了!” “哐当!”少年握住的剑柄突然变得滚烫,迫使他下意识脱手。同时看向辰百艺的眼神也越发凌厉。 “欸,你看看,我说了这对你不好的嘛,我这个把它造出来的人都没办法掌控这破玩意儿,你不行是肯定的啦,别紧张,别紧张!” “唔呜唔嗯唔嗯唔?!” “呃……你不要一边叼着鱼一边说话啊喂!!!” 于是少年带着戒备的眼神开始啃起了手中的烤鱼,两人边吃边对视…… “你到底是什么人?”少年把串烤鱼的树枝一丢,抹了抹嘴。 “罗夕都尉,我姓辰,名百艺。家里开了个小书坊而已。重要的是,阁下肯吃我的鱼就已经相信我不会加害于你,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遭到袭击。” “诶?我明明变装易容得那么好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督尉而不是一个逃跑的下人的?”罗夕看向辰百艺的眼神再次不信任起来。 “好吧,第一眼看见你那年纪和我相仿的脸我也不会想到这一点。只是……第一,一个普通的下人一般都会自己逃命,怎么会顾得上我。第二,阁下要是一个普通的下人,不可能专门派人用每根价值三块泽水钢原石的“永寐”针来杀你吧,那可是在神州都难以获得的东西。” “等等!”罗夕突然打断道。 “第三,你曾说:‘我怎么会连你这个觉境都没到的人都跟不上’,足见阁下有觉境以上的实力,在这个偏僻的岛上,修为但凡是觉境以上的都出岛去神州寻找机遇去了,哪会甘心在这当一个下人?第四,阁下说刚来这里不久,据我所知,最近外来人除了阁下,几乎没有其他人了,再加上……”辰百艺似乎沉浸在了逐条分析的快感中,看起来说得头头是道。 “等等!解决‘永寐’针问题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达到由境自泻所有真气保全自身,另一种则是利用它的离灵性将它引入一个修为更低的人身上,你该不会……”罗夕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焦急。 “……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吧” “结合以上四点,你不是罗督尉那谁是呢?”辰百艺对着罗夕狡黠一笑。 “那我也有可能是罗都尉他儿子啊。” “……”辰百艺的笑容渐渐凝固。 “抱歉,一不小心就杠上了。其实在这个年纪,历事不多却又洞察力像你一样敏锐的人着实不多了。我很佩服。”罗夕解释其实自己刚刚在开玩笑。 “唉~,好吧,我摊牌了,其实刚才几条都是我瞎编的,因为没有人变装出逃时会把神州的身份令牌直接挂在腰间的吧。”辰百艺无奈地指向了罗夕腰间一块黄铜鎏金令牌,令牌上的鎏金字体正是一个“尉”字。 “……啊哈哈,这个,你……就当没看见吧,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啊哈哈……”罗夕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以快到难以察觉的速度将腰间令牌摘下藏好。 “不说这个了,你难道真的将那‘永寐’针给……” “闭嘴啊!我好不容易都快到觉境了,就因为这根破针,取不出来的话我一生都要做个普通人了。唉,先是被拘禁,然后是逃命,现在又……老天你打击人也不是这样一下接一下不带停的吧!”辰百艺闻此,神情落寞地走到一个角落,靠着洞壁身子无力地下滑,随后一条腿懒散地伸直,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另一个弯曲的膝盖上,瘫坐在地上,神情宛如自闭一般。 “……别再让我混蛋下去,别再让我一无是处……” 罗夕见状,想去使他振作起来,可走到他跟前时又哽咽住,说不出话来。是的,对于一个想要修行,日后仗剑行行走天涯的人来说,连一个开始都不能有确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这个世界有太多能够牵动人心弦的非常之物,然而没有能力去探索的话,看似幸运的普通人生活,在这里也算是一种不幸。对此,罗夕是心中有愧的。 虽然两人在此前素不相识,但是彼此一起度过了生死危机,这份交情已经不知不觉中在两人的心间搭上了几根细线。在神州经历颇丰,自以为无论遇到什么风浪也丝毫不会引起多大情绪变化的罗夕动摇了,他想要一个方法,一个能够取出毒针,或是能够补偿辰百艺的方法。因此,他又陷入了苦思中。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后,盘腿坐地苦思冥想怎么取出‘永寐’针的罗夕突然被打断了思考,发现身后的辰百艺拍了拍他的肩膀,并用眼神示意他出洞去看看。 “抱歉,你……还好吧?很遗憾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想到能够取出‘永寐’针的方法。” “你还惦记这事呢?方法以后有的是,但是现在我们还有大事没有解决呢。不可能在这里躲上一辈子吧,我还想早早解决过完剩下的年呢!我可是年夜饭都没吃到啊(小声嘀咕)。”辰百艺不知为何又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模样。 “呃,那个,是是是,说的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想必是已经有了一个好计划了吧?”“姑且,算是吧。”辰百艺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么事不宜迟,趁天色还早,先跟我来。” 辰百艺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罗夕叫住他。 “什么事?” “那么,重新介绍一下吧,我是从神州……呃,那个,被贬过来的无垠岛都尉,罗夕。既然我们已经是生死之交了,那么也不必多说客套话了,称呼你随意。”罗夕此时站直身子,神采奕奕,抬头大大方方地对辰百艺开始了久违的自我介绍。 “我的话,就不必再多说一遍了,很高兴与你结识,夕~夕~”辰百艺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同时,一脚已经往后撤了一步。 “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的!”不知为何,可能是被辰百艺念到他真名的微妙语调刺激到了一般,他开始有点羞恼地质问辰百艺。 “啊,那个,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把你那块令牌翻过来看了看,没想到你居然把你的真名和一个‘帅’字用小字体刻在了上面,没想到你还有点自恋。啊~没关系没关系,人皆有爱美之心,不过是方式不同罢了,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啊,哈哈哈哈……”辰百艺一面说,一面已经撒开腿朝洞外冲了出去。 “你!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你千万别给我逮住了!”罗夕,哦不,这里应该称之为罗夕夕,带着半红的脸颊追了上去……” 二人出了山洞很快向南下山去了,南面的山脚下有一家小客栈,门面朝东,正对无垠岛后港。南面下山的路稍微有些陡,在这条路上快步行走着两个人影。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那天我是怎么跟不上你的,明明还有几十步的距离才到那个水潭,你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样。”罗夕夕把困扰他的又一个疑惑说了出来。 “很简单,障目阵。” “辛位的障目阵?不可能啊,如果是这样我掉进水潭里的时候,来追杀我的那两个人根本就找到那个水潭吧?” “十分抱歉,当时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山洞和阵法的来由。总之阵法是我刚认识不久的两个朋友帮我临时布置的残缺版,实际只能发挥壬位阵级的作用。只能容许两个人进阵隐匿,一旦有第三个人接近此阵生效范围,就会承载不住自动崩解。这是当时我临时的避难所,至于原因,也和袭击你都尉府的那群人有关。”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想甩开我看我笑话。” “额,那个,其实,我是真有那么想过。本想等你在那儿待上一小会儿不知所措的时候再突然拉你进来的,可没想到追兵来得这么……”辰百艺的眼神此时心虚地飘向了别处。 “你!唉,你肯实话实说就好。至少说明你把我当兄弟看了。但下次最好别对身边的人玩这一套了。” “对对,夕哥教训的是,教训的是!”辰百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道。 “好了,快赶路吧,我们本可以早就到了。” 辰百艺听到这句话眼神霎时黯淡下来,不过瞬间就恢复过来,没有让人觉察到,并加快了脚步…… 二人到了山脚后,进入了那家小客栈。 “掌柜,来两间房,最好挨在一起。”罗夕夕说着便排出两百枚圜铜币。 “好嘞,刚巧还有两位客官要的空房,麻烦先登记一下,然后二楼丙字号丁字号房请。” ………… 二楼,罗夕夕所在的房间内。 “没办法,目前我一个下人似的打扮拿出都尉令来太令人怀疑了,你的衣服也是有好几个血口子,好在颜色相近没那么不那么明显。那么我们现在抓紧时间先打理一下换身衣服,然后再来进一步商讨下一步的对策。”说着就从衣领里挑出一个早已挂在脖子上的绿色晶石吊坠,然后翻手间就多出来两套衣服。罗夕夕拿走一套白袍,把另一套青袍留给了辰百艺。 “你我二人身材相仿,你就先拿我的去穿吧。” “不愧是神州来的啊,‘小菜籽儿’可太方便了。”辰百艺看着那块指甲盖大的绿色晶石眼里放光。 “虽然没见过多少东西,但眼力和知识倒是懂的挺多的。” “谁叫我家里那么多书呢。”说完辰百艺起身推门去了自己的房间…… 约莫两刻钟后。 “呼!神清气爽,神清气爽!好好洗个澡换完衣服感觉就是不一样啊!”辰百艺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罗夕夕的房间。 然而一进门…… “哇,之前我还在想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像个女孩的名字,现在看来我完全懂得你父母当时的看法欸!”辰百艺似乎对面前人的外貌感到颇为惊讶。 一袭白衣,若一捧清风。鬓发因不够长而半披半束,却莫名有种出尘气质。悬在额前的斜刘海配合他完美的脸型飘逸灵动,恰到好处。略白皙的面相标致如花瓣的排列。双目透澈空灵,炯炯有神,凝聚着光彩。眉宇间迸发出的英气不知为何又多出来了缠绵的意味,增添些许柔美。辰百艺觉得,这般容貌,引来的妒嫉可是不分男女的! “辛亏我从来没有对自己脸过度自信,不然恐怕又要受到天大的打击……” 附录 修行境(低?高):常(普通人)觉锋敛由法礼恒瞬死; 阵级(高?低):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辰:我没有吃上年夜饭。 罗:我照样连筷子都没碰诶! ………… 辰:我怎么知道嘛,当初从水里救他上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手掌刺痛,抬手一看就有根针直接钻进去了……(悄悄)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四章 敕书与不速之客 “夕夕姐你可真好看啊……噗嗤……”辰百艺捂嘴憋笑。 “你!唉,算了。毕竟有些人的性格使然,不仅顽劣还爱嫉妒,像极了一条明明可以将到手的葡萄拿去酿酒却非要拿来制醋结果因为自己本来技法欠缺搞砸了却对制果醋的大师大骂还不如烂大街的老陈醋后被锤得只能嘤嘤痛叫的小狐狸一样啊。”本欲上前教训辰百艺的罗夕夕,突然想通了什么,风轻云淡地一手拿着茶杯啜饮,一边调侃道。 “看来你自恋到把那四个字刻在令牌上不是没有理由的。”辰百艺满不在乎地说。 “好吧,你赢了。但,我的全名只有你可以私下叫,除此之外不准在任何其他人面前,也不得教其他人这样叫我,否则……打·死·你·哦”罗夕夕地眼神突然变得异常阴沉,眼里的光彩突然瞬间销去浮现出可怖而深邃的黑暗与空洞。辰百艺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威慑,使他动弹不得,不自觉有汗毛倒树的倾向。但辰百艺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有变化,不知是装模做样,还是真的无所畏惧。 “行啦行啦,别用敛境气场压我,这招我爹娘对我使过无数次了,你以为呢?” “什么?!你爹娘?!唉,真是看不出来,居然是老油条了。”罗夕夕满头黑线,一脸无奈。 “嘿嘿!好了,闲话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们得回镇里找两个人。有他们的帮助,我的计划才完美。在这之前我们先把各自所知道的说出来吧。” “你终于进入主题了。” “好好好,对不起,我的错。” “那伙人的名字为‘鞘’。除夕的那天晚上戌时左右,我去视察校场的表演排练,觉得大家都不容易,于是我就决定开宴席,邀请他们都去我府上做客。因为我自身还有点公务要办,所以就吩咐府内管家和我的副手出面先行招待他们,不必等我……” ………… 一天前,除夕晚戌时。 “唉,主人请客可主人却不能及时在场这可有失礼节了,可是没办法,偏偏神州廷那边又下一道意味不明的旨意叫我去迎接什么贵客,必须好生接待。还不说明是谁,我都贬到这破地方了还不能让我安宁,想必又是那欠抽的中书魏煜鹏搞的鬼了。” “也不知道圣上那边怎么样了。”罗夕夕驾着马车,一边边往后港的方向赶,一边小声嘀咕。 “不是你好端端的一个‘贵客’为什么打后港来啊,又要绕远路,也不想想后港那冷清的地方对不对的上您这‘贵客’的排场。” 没有过多久,罗夕夕到达了目的地。可面前只有几条小渔船在港口轻微地上下起伏,搬运港口货物的劳工也几乎没有,海上粼粼的月光无言跃动,马车上的罗夕夕无语气愤。 “这……不是说已经到了吗?真的就一个人都没有?欺人太甚!贬是被贬了,但我好歹还是个都尉,四品的鸽子都能放,您多大的架子啊!” “哼,我还有事,拜拜了您嘞!”罗夕夕立刻挥鞭掉头赶回府里去了。 “大家伙还在等我,虽然有些菜被先吃掉了也没关系,但是千万别动我的松鼠鳜鱼就好。” 一来一回共半个时辰,在府前大门下了马车。 与往常不同的是门前值守的戍卒却不见了。 “多半是也叫进去吃年夜饭了。你们也等等我啊!”罗夕夕说完翻墙冲进了院内。可当他打开府内厅堂的门时,一切所见令他颤抖。不过不是由于恐惧,而是…… 房间里布置好的席位和宴桌多数被打翻,本来各式可口的菜肴现在全部都在地上打滚,其中包括他最爱的松鼠鳜鱼。汤汁与血水交汇在一起,不久就会凝固,管家们和副手生前抵抗的神情不久就会僵硬,而一个时辰前还在兴高采烈地排练的艺人们的待遇可就差了,断肢残体斑驳分布……而本该坐着都尉大人的主席位,现在却坐着一个灰袍男子,他一条腿弯曲踩在席位上,左手随意地扶着前额,一脸轻蔑。而在他周身的人,亦皆灰袍。所有人腰间佩剑,鞘色不一,多数为黑,少数为红,为首者剑鞘暗红。 “哼,终于来了吗。看来现在可以说正事了。”为首者抬头。 “谁跟你说事!你有三息时间自报家门,好让你在死前还能留个名!”罗夕夕敛境气场外放,握成拳的双手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火气别那么大嘛。我们是神州廷直属情报机构,鞘。可能你听得最多的是明面上的神州廷直属情报机构,刃。但是实际付出精力的确是我们这些人。看了这个,你应该会信了。”他说着掏出一个卷轴,然后正对着罗夕夕打开:顶部上书金色的“旨”字。看来是皇帝直接批复下发的敕书。内容如下。 门下:既查,圣上所失乃境之钥,几度无踪。今有言,都尉罗夕夕或匿其于府中,当遣鞘数人往无垠岛明实情,觅所失者。若事出非常,准缚其于廷。主者施行。 神州历威廷十六年十二月廿九日 中书令臣魏御鹏宣 中书侍郎臣沈曦鹏奉 中书舍人臣李昊麟行 侍中臣淳麟 黄门侍郎臣赵诤寒 给事中臣吴泽彬等言: 制书如右,请奉 制付外施行,谨言 神州历威廷十六年十二月廿九日 制可(注:“可”字为皇帝亲笔) 神州历威廷十六年十二月廿九日 尚书刑部兵部奉行 尚书左仆射臣陈祈凡 尚书右仆射臣徐铭君 刑部尚书臣覃燕瑸兵部尚书臣杨幻原 告无垠岛都尉罗夕夕;暗鞘下甲殄才 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主事叶军华 令史张三三李四四王五五…… 神州历威廷十六年十二月三十日下 “看完没,我奉旨行事,这是‘鞘’的令牌。”殄才收起敕书,亮出一块血龙木令牌。 “敕书里可没有写道你们可以滥杀无关人员!” “境之钥事关重大,不可能让任何外人知晓。本来他们可以都不用死,但是你在这时候叫这些戏子之流来这里,就是你的不对了。” “少废话了,我不可能得到境之匙那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今天管你是谁,我都要拿你给镇民们一个交代!”罗夕夕冲向殄才,准备先发制人将他擒下。 “哦?抗旨吗?看来你今天不仅是官不想做了,连命也不惦记了啊!”殄才周围的下属正准备上前,可殄才挥手示意止步。 “你们还对付不了一个敛境。” “轰!” 殄才和罗夕夕的手肘呈十字形对撞在一起,两束敛级的真气浪瞬间爆发,整个都尉府都在微微颤动。双方此时相持不下后各自后撤,开始为下一次的出招蓄势。 “十六七岁到达敛境,真气能到达这个强度,连我都有些嫉妒了。可惜,今日天妒英才,英才必陨。”殄才从暗红的剑鞘中拔出了一柄爬满猩红纹路的长剑,不紧不慢地一步步逼向罗夕夕。 “做你的梦!有武器了不起吗?我空手碎的白刃多了去了!” “焚轮,凝!”气流被他强横的真气引导缠绕上了手臂,并且高速旋转,跃动,带来强烈的割裂感。 两人再一次交手,猩红的剑影无数次试图搅碎旋转的青色气流,而同时罗夕夕的拳风从各个刁钻的角度试图击碎猩红的剑刃。可以看出两人皆具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招招死象环生,而他们面对对方的来势时身形的敏捷已经可以短暂留下他们在回避攻击时侧闪、后撤、空翻、旋转的残影。突然,在某一刹那,殄才的剑锋直刺过来时,恰巧顺着罗夕夕手上环绕的气流被向后拉扯,罗夕夕见势将身子一侧,手臂往后强力一甩将殄才连人带剑撂翻在地。还没等他站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旋!”·“刃!”·“刺!”三个字分别快速脱口,但字字分明。罗夕夕双臂环绕的气流速度激增,环形的涡流边界已经比刀刃要锋利,而气流汇聚的双拳之前就如破晓时刺破夜幕的第一缕阳光般尖锐。罗夕夕借着刚才后甩的劲转身回旋,在一念间对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殄才发起了绝命般的攻击。殄才仅仅来得及将剑横在胸前格挡。 “嘣!——咚!”罗夕夕的攻击炸开,产生的冲击波让那些在一旁待命,随时准备上前偷袭助殄才一臂之力的黑鞘下属们被掀翻在地。而正面受击的殄才更是直接被击飞出厅堂,最后撞在府苑对外大门左侧的墙上,激出无数裂缝。从罗夕抓住殄才的破绽到一瞬间反打成功,整个过程不过一息时间而已。 “啊哈!真是好笑啊,不是‘天妒英才,英才必陨’吗?现在让我来看看你的剑断没断啊?~”罗夕夕带着戏谑的笑容阔步向被糊在墙上的人走去。 “先别动啊,这就过去把你绑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殄才的下属黑鞘们从罗夕夕背后的各个角度发动了偷袭。罗夕夕却只是把眼神往脑后冷漠地一侧,轻笑了一声,然后一念间的功夫如旋风般回身飞踢。 “散。”罗夕夕回转扫出的劲风融合了真气一起,让偷袭的所有人呈扇形布,被四散弹飞了出去,有些像他们的头儿一样被糊在墙上,有些则抱上了柱子。 “嗯……也只有偷袭这招比较符合你们这些黑灯下做事的作风呢。” “好啦,今天我就把你们一网全收了。”说着手上突然多了几副粗大的镣铐。 可,没有预兆地,空气中忽然一阵轻微的嗡鸣。 “嗯?!怎么可……”淡到模糊的猩红色剑影裹挟压缩到极致、旋转的青色气流瞬息而至,异样的速度使罗夕夕完全来不及防御。一阵被击碎的镣铐落地的金铁声叮当响彻之后,单膝跪地,只手撑住身子的罗夕夕嘴角已经溢出了些许鲜血。而他面前长长的拖行痕迹格外刺眼。击中目标被弹回少许,还未落地的长剑在空中愉快地转起了圈。 “你说得不错,偷袭暗杀什么的确是我们的强项。”一道灰袍人影破空而来轻盈地接住空中旋转的长剑,未等罗夕夕起身,就架住了他的颈部,把他逼上了后方的墙壁。 “哦?你的手竟然还没有被切断,倒是不错的臂铠呢。不过你也无力去催动它了,毕竟为了勉强接住刚才的那一击,你差不多把自己掏空了吧?”殄才把脸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罗夕夕此时正吃力地抓住剑刃往外推,可剑刃与他喉咙只间的距离却始终保持在米粒长。抓住剑刃的手微微颤抖,可剑刃却纹丝不动。 “这把剑是……祭器!神州那群老家伙还真是舍得给你!” “不愧是都尉大人,还挺识货。只可惜你们扶摇宫的成名绝技,你还没练到家,反倒成了我的帮手。” “抓取敌人的攻击化为己用,镜返那吝啬鬼怎么变得这么大方给你炼制一把他的祭器,我总算是明白了这是上头谁的意思了。”罗夕夕冷笑。 “你说的和你知道的,都太多了,今天,你就见鬼去吧。唉,真是可惜了你生得这样一副好皮囊,下辈子不妨投胎做个女子。”说完,剑刃前推,紧接着朝右一抹…… ………… 一处山脚下的客栈中。 “所以,你死了没?” “废话!我死了,你也死了!”罗夕夕没好气地道。 “诶嘿嘿,不好意思,开个玩笑嘛!” “唉,都什么时候了,就你还有心情在这嬉皮笑脸,你的事不用操心了吗?” “不急不急,反正去一个地方就有办法了。”辰百艺倒是轻松淡然地笑道。 “什么地方?” “先说正事,你先告诉我境之钥是什么东西?”辰百艺似乎对这件东西抱着极大的好奇心与期待,不禁把脸凑近些问道。 “天下初开,世分表里。表为常人之所立,里为不可视之境。或隐于天柱地维,或伏于履下之土。其内异。欲入,须持境扉之管……” 附录: 焚轮:旋风,龙卷风。 来源《诗·小雅·谷风》:“维风及颓。”毛传:“颓,风之焚轮者也。” 孔颖达疏引李巡曰:“焚轮,暴风从上来降谓之颓。颓,下也。” 晋葛洪《抱朴子·明本》:“焚轮虹霓寝其妖,颓云商羊戢其翼。” 管:钥者也。即钥匙。 出自成语:”北门之管“《左传·僖公三十二年》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五章 四方出动 “我读书少,说人话。”但辰百艺听不懂的样子却是假装的,心中对某件事物的揣测逐渐有了底。 “我信你个鬼。唉,算了。它讲的是世界分表里,表世就是我们现在所生活的地方,而里世就叫做境,境中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奇异世界,想进去必须得持有它的钥匙。”罗夕夕尽管知道辰百艺不可能听不懂,但还是无奈地解释了一番。 “那境里面有些什么,人是进去了可以带着世间罕有绝世珍宝出来还是能够修行境暴涨成为盖世高手啊?”辰百艺撑着下巴说道,那满不在乎的神情分明在说两种可能他都听腻了。 “关于这个,虽然有一些类似的烂大街的传闻,但最主要吸引人的,却不是这些东西。我把你刚才故意打断我的部分说完吧。几百年前,曾经有人侥幸得到钥匙进去过,回来之后,无比兴高采烈地说,他什么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留给了家人一封信,就头也不回地返回了境中,再也没有出来。也有的人回来之后,明明修行境没提高多少,但当时的皇帝却不得不恭恭敬敬地接待他,生怕有任何怠慢。还有一个更扯的,说某人回来之后为了躲避战乱,将自己家乡的挥手从神州版图上抹去,那里的人和建筑全部消失,只留下荒山野岭,当时的说法是,那个人把自己的家乡化为了境。”罗夕夕越说脸上的无语和不屑越来越明显。 “但是据我所知,现在神州那群人想要打听境之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些。” “哦?那是什么?”辰百艺终于提起了一些兴趣 “夺取境的所有权,接着寻找‘仙’。”罗夕夕的神情终于变得稍微凝重了些。 “前面那个先不提了,典型的无聊的开疆拓土。可‘仙’是什么?修行境吗?还是仙人?我记得最高级别是……” “没错,是‘死’境。但是与其它修行境不同的是,一旦到达此境,寿命将一反常态跌回普通人的水平。你知道历代皇帝和普通修行者比起来却代代短命的原因吗,先提醒你一下,这和皇室血脉有关。”罗夕夕故作神秘地向辰百艺笑了笑。 “这……难不成是因为每代太子经过登基洗礼后因为血脉地原因修行境被强行提升至死境寿命跌回普通人?那谁还想当皇帝?有意思。” “你猜的八九不离十。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历代皇帝都遵循祖训的指示,去寻找境之钥,去寻找,或是藉由境的机遇成为不老不死的‘仙’。相反,每位储君不仅不畏惧当皇帝,反而多则百年多一点,少则几十年为一次地为了皇位明争暗斗,不知流了多少血。因为’死‘境实力为当下最顶峰,目前,修行者们都不愿去突破‘死’境。所以也只有皇帝为‘死’境。 皇帝们可以享受神州的一切,还有机会追寻美好的‘仙’,皇室子弟哪个不想要帝位呢?。呵!可惜,自传说流传到现在的几百年来,代代皇帝,仍然在保持着平均几十年一次的更新……”罗夕夕说得越来越起劲,脸上的神情变幻,先是向往,然后是不屑,最后化成了冰冷。 “皇帝会去截杀那些试图突破至死境的人吗?”辰百艺冷不丁来了一句。 “当然。” “你是皇室的人?”辰百艺的表情变得玩味。 “……”罗夕夕没有立刻回答,眼中闪过一个倩影,随后神情变得暗淡下来。 “不是哦,请不要套我的话。”罗夕夕突然又变脸似的,对着辰百艺温和地笑道。说完 就冷漠的走出了房门…… 只剩下辰百艺一个人的房间。 “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使这种激将法的。只是现在,我的手中又握住了未来……”辰 百艺说着拿出了某样东西,某样奇形怪状,散发着奇异光芒的东西…… ………… 神州,辉煌而森严的皇宫内。一名身着灰色附铠战袍的英俊男子向着面前身着龙袍,威仪逼人的身影单膝跪地。 “陛下,新出现的境之钥的一枚主钥已经查明所在地和所持人,是否派臣前往收取。” “哦?这么快。谁拿着它呢?” “禀陛下,持钥者为常境。此子目前虽无修为,但小女曾与他接触过,据闻,其人年十六七,但无论是心性,眼力还是知识都甚为不凡。因此,臣建议应该尽快拿下。” “哦?我倒是觉得我可以因此为你找一个好女婿呢。”龙袍人影笑了笑。 “让陛下见笑了。虽然小女昨日才行过笄礼,但家族内部已经同意,如此大事当由她自行定夺,况且小女也与皇室脱离关系已久,这恐怕……” “好了,不必紧张。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没想到,在我面前,你还是这么不解风情。这次你去吓吓那个小子,把他逼进那个地方就行,切记不要伤他。”皇帝微笑着说道。 “谨遵陛下旨意。” “你看看,我才说什么来着,怎么又变得这样死板。” “还请陛下恕罪!” “……”龙袍人影无语目送他离开。 “但愿,这位少年,是把路走下去的人。”待那名灰衣男子走后,皇帝在暂时空荡的寝宫如是说道。 ………… 都尉府内。 原本狼藉的厅堂现已变得干净许多,只是破损的地方,再也无法修整,外加一些没有处理干净的灰烬。 “既然地方也收拾干净了,姓辰的姓蔡的也被我们打跑了,就不应该还在这像傻子一样呆着了。虽然乔老太婆已经无法明面上收集情报了,但她手中暗线的消息已经传来,境之钥,主钥,虽然只有一小会儿,却已经出现了在这座岛上。另外,此次境的具体地点也已经得知,有趣的是,它也在这座岛上。”殄才把玩着手中发光的玉符说道。 “应当尽快前往,事先布下埋伏。”雍才提议。 “不错。” ………… 艳阳下,微波起伏的海面。 “璇御,还能在快点吗?”海风吹拂着少女的长发,却无法平息她的焦虑。 “絮依姐,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加快的话,风眼还没等我们到达目的地就会用光,到时候就只能扬帆靠老天了!”刘璇御嘟了嘟小嘴,往日里习惯放下双鬓刘海,束发单马尾的她难得一见地梳了垂鬟分肖髻,比往日的活力多了一分娇。 “还有,絮依姐,你这么火急火燎地拉着我出来是要做什么都没跟我说清楚呢!”她略微气愤。 “境之钥主钥被人拿出来了。而且境与钥全在我们之前来过的那座岛上。”杨絮依捋了一捋稍微被海风吹乱的头发,随后拿出了一块拼图碎片一样的东西,它悬浮在空中,柔和蓝色的光芒慢慢闪烁着。 “诶?!!絮依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早知道我就把‘长飚’开出来了!有那艘船我们早就到了!”少女似乎有些不甘,嗔怪道。随后,绣手一翻,也拿出了一块“拼图碎片”。不过形状有些不同。 “还好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不然你把它开出来,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又得招来一堆觊觎和麻烦。”杨絮依松了口气,心里一阵后怕,不禁为自己的这个正确决定在心里小小夸了一下自己。 “我们此行必须取得主钥。毕竟,这次是唯一一次,单境分钥有可能齐聚一堂的机会。顺便,再去……”她将分钥收了起来,手一翻,分钥便消失不见。 “再去干什么啊?哦~我懂了!可恶啊,你肯定是在惦记那小子!刚行过笄礼就这么急,絮依姐你也太不矜持了点吧!”刘璇御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瞪大的两块黑水晶配合嘴角上扬的奇妙弧度,显得各外微妙。 “你,你胡说什么!好好开你的船!我是说,顺便在境中帮你找那件你想要的东西!”少女辩解道。但她却没注意到面颊上的绯红停留了一会儿才散去,不知是气出来的,还是另有原因呢? “絮依姐你看看你,从小的时候你就开始跟我嘴硬,但你的表现是会出卖你的!” “闭嘴!掌你的舵!”杨絮依不想理她,径直走进船舱里去了。 “噗哈哈哈哈哈……”刘璇御憋不住了。 ………… 客栈门口。 “对了,你的腿好像没事了?我看你有些时候没发作了。” “托那根针的福,直接把影响我腿部的那一团紊乱的外来真气凝结了,本来它的作用原理就是在觉境以上的修行者体内,利用冰晶‘凝寒’的特性在其进入当的一瞬间将一定量的真气直接凝结,硬化并堵塞与命门链接的真气回路,冻结并脆化没有真气流过的命门,使中针者进入几乎永久的假死状态。并且在外来真气侵入尝试化解时,命门会由于应激反应而在脆化状态下崩解。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利用其离灵性,将其引入修为更低的修行者体内,然后等待体内真气自然化冻。”辰百艺边走边轻松地说道。 “不过对于我这样修行境连觉境都没到的人,体内真气还没有形成‘源’与命门融合,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真气回路,所以顶多也就是把我体内离散的真气冻结,无法驱动罢了。” “不过好像时不时会有点冷?”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有办法帮你化解的。不过,在刚来这个岛的时候,我感觉到还有两个敛境气息,难不成我们现在要去见的就是这两位?”罗夕夕八分确定地问道。 “正是。而且想必通过我之前的话你也猜到了,其中一位是我父亲,辰空。而另一位,则是我父亲的一位故人,但我只知道他姓蔡,平常都叫他蔡师傅,毕竟他教过我一些东西。”辰百艺说着越走越快,似乎在经历这些后,他想要联合力量,给这一切画上句号的心情愈发迫切了。 “希望暂时先不要在路上遇到‘鞘’吧。” “放心,在他们自认为靠‘永寐’针已经解决了我的时候,早就离开镇上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我目前并没有感知到镇里有第三个敛境气息,就算遇上了,可是在我不想开打的情况下也是拦不下我的。”罗夕夕突然将手肘打在辰百艺肩上,对着他充满自信地担保道。 ………… 银中镇,蔡师傅家中,正室厅堂内。 “辰兄,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午时,令郎还是杳无音讯,若不是我让辰兄不要纠缠,辰兄应该早就可以从那帮人口中撬出令郎的消息来了。”蔡师傅似乎有些内疚。 “不必自责,我明白这是最为明智的做法。我何尝不担心呢,这小崽子年夜饭都没吃就跑出去了,在校场寻了一圈没有见人,本想着去向都尉府的人问问看有没有见过他,但是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府上人员全部被杀,都尉也不知所踪。我不愿去想那最坏的结果。但‘鞘’的前来,事情并不会简单,恐怕百艺已经被卷入这场风波了。”来回踱步的辰空愁眉不展。 “我很清楚他的个性。小时候起,他并不爱说话,也并没有几个玩伴,毕竟一出生就被我带到这个偏僻的岛上来。自从在我和他娘教他识字读书之后,家里每一本书他都要翻翻。家里不管是介绍礼法制度的书籍也好;讲述历史,传颂英雄见闻的书籍也好;记撰诡闻奇志的也好;祖上传下来的古籍也好,各类书籍他都看了下去。然后不知道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爱说笑,爱自己动手捣鼓一些不知名的小玩意儿,爱经常去蔡兄你那儿背着我偷偷学一些东西,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甚至都不可能知道他已经快要在修行境中迈出第一步了。从那时候我开始明白,他始终属于我和无艺在来到这座岛之前,所闯荡的地方。无艺她元宵时就会回来,我不能让她为此担心流泪。我必须要找到他,确保他安然无恙,无论付出什么,因为,他的未来现在才刚刚开始。”辰空说到最后,双拳紧握,眼中燃烧的是一定要达成某事的信念,一如他年轻时的模样。 “辰兄,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寻找令郎,我会再次强行动用‘移觉’来助你寻找。” “不必了。” “为什么,辰兄不必担心,我并无大碍,仅仅是再动用一次移觉而已,和令郎的安危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啊,那是因为……”辰空突然莞尔一笑。 附录:《凌云纪要》 修行者炼身筑神,化自然之零源为体内之真气,藉此纵山川绝江河,至于凌云而上…… …… 余之友尝阅此《凌云纪要》,既阅,曰:“语人言。” 于是我就在关键的内容处不光写了注释,还用白话翻译了一遍!呜呜呜(╥╯^╰╥),我好累呀,就因为这个我本来已经写好的书又要重新加注解重新抄一遍,我已经不想再熬夜了,每次通宵之后整个人气色都不好了啦!明明书坊那边的截稿日就快要到了的说。 …… 修行者第一个要踏入的修行境的名字叫做“觉”,含有觉醒的意思。普通人通过自己的天赋,亦或是靠着心法运行特定周天逐渐将外界零源化为体内真气,体内真气浓度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真气源将会行成,并且与命门融合,打通真气回路。这个回路就像人体内的血管一样密密麻麻的,有点讨厌+_+*。进入觉境之后,修行者们将会获得通感,范围按照修行境的高低可以从三丈扩展到三千丈甚至更高,三千丈啊,想想都羡慕呢!有天赋的修行者们还可能会习得移觉,它可以说是通感的高级衍生,能够使超常感知变得更敏锐并使其范围脱离自身而四处移动,这样无论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出觉察。不过自身的精神不够强大的话是无法坚持太久的,强行使用还有可能得精神病。关于真气的使用我也要提一嘴,进入觉境之后就是正式的修行者了,但千万不要因为使用真气的奇妙感觉而不知休止,事实上,我刚刚把真气回路比作血管,那么因为它们具有类似的特性,真气就可以比作血液了!体内真气不能流失太多,否则就会像失血过多一样休克乃至死亡,那是最可怕的!当然这个跟失血过多的比例不共用,一般觉境修行者体内真气的最大流失限度是在十分之六左右,不过不用担心,这个比例会随着修行境的提高而提高的啦…… …… 末页。 我那个朋友又来找我了,我很高兴地把新写好的版本给他看,没想到他却说我可以先把原本拿去印刷,译本可以后写的,他虽然那天没有说清楚事情真诚道歉了,但是我还是很生气,可没想到一不小心把他弄死了。还好他不久又活了过来,不然我会一辈子内疚一辈子的。对了,他还说千万不可以随便对别人这样,因为全天下除了他,死掉就再也不能醒过来了…… 我很好奇,这本奇怪的像一个小姑娘写的书是怎么出现在我家的书房里的。内容还好,讲解的十分清楚。但是这诡异的像表情一样的笔画是什么啊,一言不合就杀人和死了还会复活的人又是什么啊?都什么跟什么啊! ——辰百艺批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六章 杂谈 “啊,那是因为……”话没说完,辰空就纵身向上直跃,撞破了屋顶,“这小子刚才一直在上面偷听啊!!!” 辰空右手抓着一个青袍少年的腿迅速下落。 “啊啊啊啊啊啊!!!”就在刚才,屋顶上的罗夕夕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辰百艺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拉下屋顶。 “唉哟,疼疼疼疼疼!”辰百艺从碎瓦片中艰难地站起身来。随后他抬头看见了两道目光,一道跟罗夕夕一样满脸不可思议,而另一道则是,呃,如父亲般和蔼可亲? “嗯哼?别看我,看你爹。”辰百艺先是把目光投向蔡师傅。 “嗯哼?别看我,看墙壁。”辰百艺把目光投向辰空。 “为什么?墙上又没有字。”辰百艺不解。 “好啊,既然你不肯面壁思过,那我们就先去隔壁厢房谈谈你的人生和理想。”辰空边说别拎着辰百艺往隔壁房间走去。 “蔡师傅救……唔呜唔?!!!”辰空捂上了辰百艺的嘴。 “呃,真是,一对神奇的父子。” “好了,阁下别在那看戏了,笑声都漏出来了。”蔡师傅绕有兴致地看着屋顶上的洞。紧接着,一个飘逸敏捷的白袍身影从屋顶上沉稳地落下,没有激起一点灰尘。虽然蔡师傅的见识亦是颇丰,但当他看清面前人的容貌之后,虽然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可内心却十分惊讶。 “我猜,阁下应该是百艺新结识的朋友吧。年纪与他相仿,可外貌气质与实力俱佳。在下蔡语尘,请问小兄弟是?”蔡师傅抱拳道,他似乎对辰百艺能够结识这样一位优秀的朋友而感到十分好奇,心中早已准备好听两人的奇妙冒险故事了。 罗夕夕在很短的时间内审视了一下面前这位沧桑而出尘的中年男子:衣袍青白相间,搭配错落有致,朴素而观感极佳的穿着中编织出一颗平淡而精致的心。胡须新刮过,却掩饰不住那由沧桑打磨出来的有型面庞。眼神总是一副恬淡的样子,配合那磁性的嗓音,每次开口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像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 看起来是个可靠而温柔的人呢,罗夕夕这么想着。 “在下罗夕,与辰百艺不久前结为生死之交,也是你们口中失踪的都尉。”他也同样抱拳回礼。 “天下竟有这般少年英雄,古言不虚,人不可貌相。都尉大人,适才多有失礼。” “哪里哪里,不过是一个被贬谪来的闲差,平时大可不必行那么多死板的礼节,更何况不论是年龄阅历还是修为,前辈看上去都长于我,我如何能担得起这谬赞呢。”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被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亲口夸奖,罗夕夕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吧。不过小兄弟还是过谦了,作为一名敛境修行者来说,‘了不得’这三个字你当之无愧。”蔡语尘笑道,“不过这里屋顶漏光实为不雅,具体的事,还是去隔壁房间说吧。但请稍微等等,他们父子还需要一点时间。” 隔壁房间。 “不是,爹,有话好好说嘛,不必真来气啊。”辰空面色阴沉,一步步逼向辰百艺,辰百艺只得不安地后退。不知多少步之后,辰百艺的脊背接触到了生硬的墙壁,冰凉的感觉不知是脊背散发的,还是墙壁上的?辰空伸出了双手,辰百艺已经无路可退了! 可出人意料的是…… 辰空双手搭在辰百艺的肩上,神色平和而庆幸,注视良久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呼——你没事就好。我知道从今以后再也关不住你,所以,还是趁早为你的以后做准备才好。这件东西,原本是想在你成人加冠的时候送给你的礼物,但现在看来时候已经到了。”辰空手上镶有芥子的戒指光芒一闪,一柄横刀便紧握在手。刀鞘通体银灰,古朴而典雅。刀柄略长,不知名的黑色木上刻画着晦涩的白色纹路。 “怎么了,干嘛呆着不动?不拿去拔出来看看吗?”辰空将刀递给他,辰百艺因为父亲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而有些不知所措。 “爹……我……” “不必多说,你不擅长说那些煽情话我是知道的,你的意思,我自然清楚。毕竟,我是你爹啊!”辰空笑道。辰百艺珍重地双手接过了刀,干净利落地拔了出来。笔直的刀身气势如锋,刀尖的刃切角转折干脆,不柔不曲,逸散点点寒光。 “泽水钢,夜檀木,覆灵烧刃……爹,咱家有这么阔?”辰百艺用手指轻抚着刀身,每说一个字眼中的光芒就更甚一分。能够拿出堪比己位庚位真器的配置,这是辰百艺没有想到的。 “好了,这个问题你无需再问,必要时我自会告诉你。以后出门在外最好还是把刀收起,毕竟在你没有与之相称的实力之前,只会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辰空边说边将一条芥子石项链挂在了辰百艺的脖子上,“这原本是你娘决定在成人那天给你的,现在由我代她提前给你。” “好了,现在你试试将刀收进芥子里,这可是自你读书知晓它后一直想做的事。” 辰百艺闻言心中暗自一惊,此时他因为“永寐”针的缘故,体内真气尽数冻结,半分都动用不得,但此时在他心中,认为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父亲知道这件事,从年前开始,最近自己给父亲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嗯?怎么,不感兴趣吗?” “不是,那个,我觉得吧,我想暂时把他用布蒙起来然后背在腰上,可能这样比较有范儿一点?”辰百艺有些不自然地应付道,说着立即采取了他话中的行动。所幸辰空此时并没有多想,仅仅是认为辰百艺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罢了。 “好吧,这个是你的自由。现在该说的该做的都完事了,让语尘他一个人干等着那可就太失礼了,我们出去吧。”辰空起身走出厢房,迈往正室厅堂。辰百艺跟随其后。 屋顶破洞漏光的厅堂。 “百艺,你可算出来了,令尊没有过分责备你吧?”正和罗夕夕坐下饮茶的蔡语尘见他们父子二人事已了,马上放下了茶杯,“对了,缘之,我还要向你介绍令郎的生死之交,这位就是罗夕,无垠岛都尉。” “哦?着实令人眼界大开……在下辰空,字缘之,叫我辰叔就好。”辰空把略微惊讶的目光投向与蔡语尘对面而坐的少年。 ………… 一刻时间后 二辰、罗、蔡四人已将从除夕夜到现在的所有遭遇做了交汇,决定寻找尚未离开的“鞘”进行交涉,若交涉不成,只有用武力解决,再计划以后的事。当然,由于默契,罗夕夕没有透露关于永寐针的半个字。出于某种原因,他同样没有提及关于境之钥的任何信息。 “那么按照计划行事,由我,语尘还有罗夕去寻人交涉。”辰空总结道。 “呃,那……我呢?”辰百艺在刚才的商讨中存在感已经十分低下。 “实力不够,家里蹲着。事情解决了我和你蔡师傅自会教你心法修炼。”辰空嘴角上扬出一个玩味的弧度,但是话语中斩铁截钉的意味十分明显。 “……”辰百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辰空的注视下踏进了家门…… 镇外。银矿附近。 “痕迹就在这附近消失了。不得不说,不愧是神州廷的情报机构,一个小队的队长行动时居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到是他的手下有几个功夫不到家的,不然我们也搜索不到这里。” “能去的地方只有银矿了,可矿洞里可没有什么值得看的。”辰空和蔡语尘带着些许疑惑朝矿区前进,但二人身后的罗夕夕却像是触电般地察觉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不过还是迅速把这令人生疑的眼神收了回去。三人来到矿区,这里的情况没有半点异样,该工作的矿工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偶尔会有新人下矿时下破了胆,正在被队长做思想教育。 “一切正常,人不在这里的话,总不可能和他们一起下去挖矿。”辰空无奈道。 “真气外放的痕迹在这附近消失,也许真的是离开了罢,毕竟矿区距离后港很近,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全神贯注地隐蔽身形不留痕迹地离开还是做得到的。”罗夕夕两手一摊,故意作了一个看起来“最合理”的解释。 “这次怎么就不乱杀人了?”罗夕夕当初回到府里的情形历历在目,此刻矿区的平静让他心里完全不能理解鞘的行事风格。 “有一定道理,不过还是再隐蔽身形仔细探查一番好了,如果还是一无所获,那么就暂且认定他们已经离开。”蔡语尘提议。 “好吧,至少矿区负责人接待来宾的房间我们还没有去看过。”随即三人的身影在空气中淡化,模糊,然后消失…… ………… 辰迹书坊。 少年正坐在庭院中的石椅上,饶有兴致地擦拭欣赏着手中的横刀,并时不时挥舞一两下。 “嗯……得取个名字才行呢。嗯?谁?!”辰百艺被突如其来的某种变化打断了思考,持刀摆出警戒姿态,只因为辰空当初当着辰百艺的面,为了防止他再外出,给他布下的“障”被触动了。而监控“障”变化的石符正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正止不住地颤动。但他心里很清楚,若是有敌人前来,被障挡在外面还好说,若是破障而入,他根本没有办法招架,他藏着的底牌只能致一个人于死地,却无法在围攻中保他性命。 “嗡——砰!”石符在剧烈的颤动中炸开:障已破。辰百艺退到墙角,将刀斜横在身前。 有两个身影跳下。 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前来。 来者是两个女孩,双方见面,都愣住了一小会儿。 辰百艺收刀。 “喂!才一天不见就能陌生到把刀架起来的地步了吗?”一个敏捷的身影迅速跑到辰百艺身前质问道。 “呵!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们两个,现在拜访别人家都流行不走正门,而直接用闯的吗?”虽然对于结界被破,外出重新不受限制这一点他心中窃喜。辰百艺重新在石椅上坐下。 “哈?我们可是好意诶,不被理解我们可以不在意,但刀兵相向就过分了吧,絮依姐还以为你……呜唔唔嗯?!!”刘璇御话说到一半就被杨絮依一把捂住了嘴,然后面色微红,略带尴尬地说道:“咳咳。抱歉,在这个时候前来惊扰你的确是我们的不对,还请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啊,在你眼中,我就这么容易遇害吗?”辰百艺单手撑着下巴,眼神一撇,略有不屑。 “诶呦,你瞧瞧你刚才那缩到墙角恐怕腹背受敌的样子~”杨絮依似乎被说中了什么,开始以同样的态度反击。 “呃,那个,你俩可真会聊天。”刘璇御试图劝解。 “闭嘴!没你的事!”辰、杨二人异口同声。 刘璇御只得不满地退到一边,小声嘀咕:“切,絮依姐嘴上不说,行动也太真实了一点。” “……” “好了,你不会只是专程来吵架的吧,那我可没有这个闲工夫。”辰百艺试图切入正题。 “当然不是。你先看看这个。”她发簪上的芥子一闪,“拼图碎片”便浮现在了手心。这使辰百艺眼神一亮,意识到这东西必然和他手中的不知名物体有一定联系,大概也是所谓的境之钥,只不过两者对比起来,貌似主从的关系更多一点。 “哦?这是什么?是某种灯具的内芯吗?”辰百艺半开玩笑般地说。 “境的故事,不会还真有人没在书上读到过吧?这可有点不符合你在坊间‘家里蹲书呆子’的称号啊。”杨絮依没有察觉他是故作掩饰,反而以为又抓住了一个在之前的争吵中挽回颜面的机会,先是小手捂嘴,作震惊状,然后银铃般的笑声就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附录:未披露情节 蔡:那个,缘之你过来一下。 辰:语尘,有事吗? 蔡:等会儿修屋顶的人来了,麻烦把钱结一下呗。 辰:……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七章 危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所以你到底拿它来找我干什么呢?”辰百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他可不喜欢那坊间对他的称呼,也不知道杨絮依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你从小在这座岛上长大,必然十分了解岛上的一切,我想问问你这座岛上有没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杨絮依十分期待他的回答。 “噢,我懂了,你想找传说中的境是吧,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认为它就在这座岛上,但是,一定和这东西有关对吧!”辰百艺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分钥,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你干什么!快把它还给我!”杨絮依似乎颇为在意和着急,试图伸手抢回分钥,但都被辰百艺闪过去了,未能成功抢回,眼看就要发作。 “你着什么急啊,又不是不还给你。算了,说正事。你们来时是从前港登陆还是从后港登陆的?”辰百艺松开了握住分钥的手,在空中把它推向了面前的少女,少女迅速抓过然后将它收了起来,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 “前港。” “那你注意到港口的石碑了吗?”辰百艺开始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石碑?哦,那块刻有‘无垠岛’三个字的石碑吗?有什么问题吗?” “好吧,看来还是得让你实地……嗯?!”语到中途忽止,他和坐在对面的少女就被某个似乎很久没有被理睬过的、怨气缠身的身影的气场“震慑”到不能动弹。 “喂,我说,你们两个把我晾一边了是吧!”刘璇御一手拍在两人面前的石桌上,非常“和颜悦色”地发出了质问,只差一点就要拔出腰间的佩剑了…… …… 无垠岛,前港。三人端详着石碑。 辰百艺用手抚摸检查了石碑,确认了某种事物之后,抽刀在石碑无字的空处削出一个口子。随后问二人道:“你们仔细看一下石碑上的字,哪一个最值得注意?” “那还用说,肯定是这个‘垠’字,它的部首看起来好像经过修改一样,仿佛原来它不是这个字。”刘璇御抢答。 “不错,原来的确不是这个字。但修改的痕迹也很不自然,与我刚才用刀削出来的缺口不同,这个字修改的地方像是由于某种腐蚀一样才衍生出的纹路,坑坑洼洼,但是摸上去感觉又光滑得过分,实在不像是普通人用刻刀凿出来的。” “等等,你是说暗示了境所在的‘启示侵蚀’就发生在这块石碑上?”辰百艺话中的“腐蚀”二字触动了杨絮依敏感的神经。 “没错,给你们讲讲关于这个岛的历史吧。最开始,这里不叫无垠岛,而是无‘银’岛。是那些企图上岛求机缘的落魄普通人的失望取名,因为这个岛上本没有什么银矿。然后,不知从某一天起,在岛上定居的人们在岛的东南方发现了一座极其富饶的银矿,它像是凭空产生的一般,瞬间带动了岛上的发展,并在一百年以前,岛上到了可以开始建立小镇的地步。并且得名‘银中镇’。”辰百艺顺势就靠在了石碑上娓娓道来。 “好了,你们的疑惑到此解决。然后,作为回报,是不是该……”辰百艺对面前的两位使起了眼色。 “干什么啊,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刘璇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还能干什么,带我进去看看呗。我可是节省了你们大把的时间好吧。”辰百艺翻了翻白眼。 “那你就不要想了!”刘璇御双手袖于微微起伏的胸前,扭过头去,有些得意地偷笑起来。 “算了,那这个人情你们就先欠在这里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辰百艺表现得稍微有些失望,从石碑上起身,双手枕于脑后,准备走人。 “抱歉,我们没有能力带你进去,我和璇御仅持有一枚分钥,一枚分钥只能允许当前持有者进入。并且为你的人身安全着想,境中可能的危机对于一个常境来说是无法应对的。”杨絮依解释道,辰百艺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好意。”辰百艺听到“常境”二字心中又咯噔了一下,但无所谓,他要演的戏已经演完了,现在就可以开始他真正的打算了。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随后消失不见。杨絮依摇摇头,叹了口气。 “絮依姐,为什么不告诉他主钥的事?那玩意可以带很多人的啊?” “在我们即将要登上岛之前,主钥的反应就消失了。我听闻皇室派的人早已先我们一步出发,现在看来应该已经被他们得手了。多此一举反而有害无利。”杨絮依望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无奈地说道。 ………… 辰迹书坊。某个房间内。 “嗯,准备得差不多了,只不过除了刀还要挂上这个匣子着实有些麻烦。”辰百艺看着面前桌上的一个一尺来长半尺来高的黑色金属匣。它的表面除了一些意味不明的白色纹路之外什么也没有,厚重神秘的质感给人一种完全无法窥探匣内所容物的感觉,可是就在这“封隐匣”之内,境之钥主钥自顾自地发着光,频率似乎有某种语言性,但这个时候,没有人理它。虽然真气被冻结,但是修行对身体素质的反馈却是根深蒂固的,辰百艺已经位于常境的“临界”,身体素质极为接近觉境修行者,所以负重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将封隐匣用布包起来后,把它挂在腰间皮带上的挂钩上就翻墙出了家门,直奔矿区。 “嘿,小家伙,今天总算用到你了!”辰百艺从腰间所挂若干个长宽高各不相同的小方块中扯下一个木制的,甩在了地上。木块上的白色纹路开始发光,并在不断的膨胀中快速变形,最终衍生出一头猛虎,不过由于机械化的骨骼设计,也有了不同于生物特征的特殊美感。辰百艺一跃而上,骑着它转眼就消失在了风中…… ……一个少年骑着猛虎从高坡上飞掠而下。机关种·讯虎的速度让辰百艺在两刻钟内横跨整个小岛,到达了银矿矿区(虽然岛也不够大)。 “辛苦你啦。”少年纵身从虎背上跃下,并扭了一下猛虎的耳朵。讯虎随即朝半空轻跃,缩小变形,回到机关种的状态,被辰百艺敏捷地接住,重新挂在了腰间。从这里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矿洞口仍有七八人在活动。未时已过半,本应是午后和煦的阳光洒落大地之时,此刻在这座小岛上空确是乌云密布,天愠欲雨。沉闷的雷声从云中搬来了响鼓,辰百艺也向矿洞迈出了脚步。由于未经允许无关人员不可进入包含一部分地表在内的矿洞工作区域,真气被冻的他也无法使用任何隐匿术,所以他必须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利用步法一个个将矿工敲晕。所幸这几个矿工没有聚在一起,不然将会有点棘手。几息时间过后,辰百艺已经悄然来到其中一个矿工身后,正欲挥掌将其击晕。然而就在辰百艺的手掌即将接触到矿工的后颈之时,面前人却在一瞬间转身一记鞭腿将辰百艺扫飞到了一处岩壁上。 “咳咳……怎么回事……你是,鞘!”辰百艺吃力站起身,却看见面前的矿工腰间多了一把剑鞘鲜红的长剑。痛劲未消,他耳边就传来一阵破风声。辰百艺在千钧一发之际清醒过来,空中侧翻,数支真气箭矢与他擦身而过。待他落地定睛一看,另外七名由黑鞘假扮的矿工已经将他包围。正在慢慢向他逼近。八人中,红鞘为锋境,其余黑鞘为觉境。辰百艺神情变得冷峻,他明白,此刻唯有背水一战才是唯一的出路。 “看来你们在这埋伏已久。”辰百艺从背上抽出横刀,随时准备应战。 “本来是想捕猎持主钥的持有者,却没想到等来你小子。既然你来到了这里,肯定不是来闲逛的。说吧,你持有的是分钥还是主钥,交出来,我个人可以放你离去。”持有红鞘的矿工用手在脸上一抹,便显出了真容。 “老八,你抢过来不就知道了嘛。”辰百艺将另一只手摸到了腰间的数个金属小方块上。 “好吧,等我抢到,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命硬不硬了。都给我上!”老八一声令下,围住辰百艺的七名黑鞘已经拔剑,朝辰百艺突进了过去。辰百艺则是跃向天空,使得这一击合围暂时落空。同时,他迅速摘下腰间的七个金属小方块甩向地面,可惜在它们落地之前,就好像被黑鞘们挥剑弹飞了一样,迅速消失不见。 “跳起来不会飞的话,不就没有地方躲了吗!”在短短的滞空时间中,辰百艺刚甩下金属块,老八就已经跳跃至他上方抽出剑来,欲将他击回地面的包围圈。虽然进行了格挡,不至于受到剑伤,但受击下落的迅猛趋势配合地面上已经对他摆出杀阵的七把剑刃,让危机感沉重地捶打着辰百艺的心头。原本四五丈的高度,瞬间缩减到了一丈左右,七把对他刺出的剑刃到来在即,辰百艺咬牙,再次摘下两颗机关种。其中如一颗水晶般透明的机关种,被掷向迎面而来,缠绕着真气的剑刃。千钧一发,在机关种展开的过程中,猛烈的真气碰撞使其暴露在外的零核无法承受,继而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在七个惊恐的眼神中爆炸。 “快退!”可惜白色的光芒已经吞噬了七人。 “什么?!你竟然……”准备在下落过程中用“堕天一击”补刀的老八,来不及反应便被冲击波击飞老远…… 有那么一刻,什么声音都没有;有那么一瞬,是天堂的闪光;有那么一刹,是五感的罢黜。风波席卷大地,将矿洞震地哐当作响。扬起的尘埃似乎混淆了浮世与虚幻,翻滚的石块仓皇退避着伤害,可还是免不了说一声:我已裂开。然后,一切都寂静下来。 爆炸平息。原本七名黑鞘组成的包围圈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因为近距离接触爆炸而散落在地的残肢。 “咚!叮——咚咚!”一阵沉闷的落地声。一个人影先落地,翻滚数圈,一柄长刀落地插在了地上,一个破布包裹的匣子和一把状如雨伞的青铜色器物相继坠地。青铜色的雨伞在落地后顷刻之间裂纹遍布,随即崩解,似乎它承受了超出界限的破坏力。青袍人影艰难地爬起来,爆炸的冲击波还在侵蚀着他的神智,他下意识用左手支撑了一下,可随之而来的剧痛强行将他的意识从从迷糊中扯出清晰的轮廓。这使他不得不再次躺倒在地上,右手死死地抓住了左手手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这到底是什么……”辰百艺把视线移向疼痛的来源:从左手手腕往前,整个手掌已经消失无踪,关节连接处尖锐错乱,扭曲的血肉与经脉上,沾满了泥土与碎石,惨白的关节清晰可见,鲜血还在不断流淌,将一部分尘土从伤口抛下…… “哈啊……哈啊……噗……”辰百艺大口喘着粗气,随即呕出一口鲜血。 这是强行在握紧的手掌中展开投掷式机关种的后果。辰百艺抹去了嘴边的血,吃力地起了身,一步一踉跄地走向他散落在地的物品。他先拔出了横刀,用它支撑着沉重的身体,走向不远处的封隐匣。 “呼,还好你没事。”辰百艺注视着仅是外层裹布被气流撕破的封隐匣,不由得放松地往前一跪,伸手将它拿起,用左手手臂抱在了胸口,右手仍要去抓住竖在旁边的刀。然而这时,一柄剑刃抵住了他的脑门。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从庚位机关种的爆炸中活下来的,但是现在,你可以去了。”老八一把抢过辰百艺怀中的匣子,直接挥剑斩首。可刚挥出一半,剑刃便停了下来。 “你笑什么!” “你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周围吧!”辰百艺对着老八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下一刹那,老八就被某个快到模糊的黑色物体击飞了出去,封隐匣被抛到半空,重新落回辰百艺怀中。 “什么?!”待老八稳定身形,周身已被七个金属人形围住,天空中一块黑色物件飞回,重新组合在其中一个人形的手部,成为拳头。它们全身漆黑,被铭刻上去的白色纹路像是呼吸一般有节奏地闪动着。这七个自律机关正是先前辰百艺抛出,但是被黑鞘弹飞的七个机关种,因为爆炸的缘故,老八未能注意到它们已经展开完成。这些自律机关是由辰百艺十二岁时设计,并在父母的帮助下共同完成,躯体采用了一种比较常见的乌鸠钢,但是每一个自律机关都有着可以和一般敛境修行者抗衡的实力。 “作为回敬,现在,也是八对一!”辰百艺将封隐匣重新挂好在腰间,抽刀起身。此时三架自律机关的手臂已经在纵向伸长,变形为长枪。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六柄武器大致呈三角形,迅速架在了老八的肩头,已经将他的行动完全封锁。其余四架自律机关的手掌已经弹出利刃,准备进攻,而辰百艺也向老八发起了冲锋。 自律机关的进攻已经开始,利刃距离老八仅有八尺,五尺,二尺…… “啪!” 不知从何传来一声清脆的响指。 自律机关的动作尽数停止。 辰百艺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附录: 代号·水晶 辰百艺在十四岁时设计出的庚位机关种,具体的制作完全交给了父母。具体作用未明。因其在展开过程中零核几乎完全外露,且零核稳态不佳,故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与缺陷。 代号·青铜伞 辰百艺同某个神州商人交换来的辛位机关种,具有强防御能力。 “完蛋!被宰了!这东西居然是个投掷式机关种,丢出去了我还怎么防御敌袭啊!对面脑子不灵光让我上去捡?”辰百艺发现其中的端倪后大骂道。 “堕天一击” 老八某一时刻脑抽所诞生的取名,这仅仅是一次普通的高跃落击。 未采用情节 “今尔死。”八引剑,欲斩辰首。辰故作狞笑,然剑未止。 辰百艺,卒。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八章 被选中之人? 所有的自律机关在响指声过后,全身的白色纹路不再呼吸,完全黯淡。紧接着,组成它们的所有部件开始由各个关节处发生散架,原本对老八呈困杀之势的七架自律机关此时以成为了一堆地上的零件,似乎各个部位的联系全部都被切断。 “这是……”老八有些惊讶,可随即却不知为何昏倒在地。 “不可能吧,我的设计还没缺陷到这种地步啊!”辰百艺有些心疼地望着那堆死气沉沉的零件,机关种的零核还在发光,可所有零件就是听不到零核的呼唤仍呈散架状,信号无法传达,仿佛因缘都消失了一样,使得零件与零核彼此互相成为了无关的整体。 二人身后的矿洞中,未知而威慑力十足的脚步声正在缓缓传来…… 他越来越近。 踏出深邃矿洞的脚步扬起少许尘土,深灰的斗篷无风自动。 雨滴开始从他鬼面的棱角上滴下。腰间的白鞘散发着刺人心目的锋芒。 “你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与你无关。”他如闲庭信步般从矿洞中走出,慢慢地接近辰百艺,虽然不快,但每一步都具有十足的压迫力,随步伐而来的沉重气场按压着他面前人的身心。 “嚯~地洞里的蛇头子出来了么。”或许辰百艺想恐惧,但他做不到。手腕处钻心的剧痛和全身的阵痛在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精神,他没有办法不保持清醒,一旦松懈等待他的只有昏迷。 “出于礼节,请让我做个自我介绍。在下隶属神州廷暗线情报机构——等级,白鞘上乙。出于对某件事你所不知道的事情的歉意,我告诉你我的修为是,法境,次临界。”他的声音平和而具有穿透性,即使是倾盆大雨之中,仍可在耳膜上响彻得一清二楚。 辰百艺没有说话,但是心中已经在不甘地呐喊着什么(自行脑补“老天你玩儿我呢”之类的话语),并将手摸上了封隐匣。 “上面的吩咐,将主钥交出来,并跟我回神州,还有其它机缘可寻。”白鞘伸出了手。 “你怎么知道是主钥!”这可把辰百艺稍微惊吓到了。 “以你一次性的半成品封隐匣还阻挡不了法境的探识。” “那么,只要我把它交给你,并跟你回神州,我体内的永寐针也真的有机会取出来吗?”辰百艺似乎让步了。 “应该有,快点拿出来吧,这是以你的归顺做的一个交易。”鬼面下出现了略带惊讶的表情,显然他没有料到辰百艺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吧,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但是……我拒……”辰百艺表情反转,露出极其坚定而不屑的神色,可“绝”字还未出口,灰袍鬼面就已经似闪现般地出现在他面前(打断吟唱!),挥出了真气高度聚集的一拳,连雨滴无法也无法落在拳头上,生怕在取他性命时,留下哪怕是一瞬间的痛苦似的。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一念的时间内。 在拳头还未触及辰百艺之时。 身旁纤细的温和的气流化成一个熟悉的白袍人影,推开了辰百艺,替他挡下了这一击,而后被击飞,撞在了不远处的石壁上,并翻滚在地,宛如被爆破出的矿石一般。 “什么?!夕夕!”辰百艺起身,奔向罗夕夕。 “哦,扶摇宫的定影随风吗?这么早就把最后一次标记定在了他人身上,着实让我触动啊。”白鞘站在原地,并未做出下一步行动。 “混蛋!我……不是说过……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叫我的吗?不要停下来啊!快走!能去哪里……去哪……里……”罗夕夕渐渐失去了意识,着装了臂铠的手指从缝隙中渗出鲜血,指向了他腰间的封隐匣。 身后的脚步咚咚作响,每一步都如死神敲钟一般震撼着辰百艺的心灵。 辰百艺回头,似乎一具紫黑色的鬼面在雨中向他飘来,鬼额上,一颗晶石散发森森绿光,深邃而幽怖。辰百艺强忍身心的痛楚从罗夕夕身边离开,取下封隐匣撕开其上的破布,丢在了地上。右手从左手手腕的断裂处抹了一把鲜血,然后按在了匣子上的白色纹路上。血液渗入纹路使其变红,封隐匣从他手印的地方打开,散发蔚蓝色光芒的主钥在空中缓缓升起。 “没用的,除了皇室的手段,没有被境之钥主钥选中的人,无法打开境扉。”鬼面白鞘摇了摇头,迈步慢慢向辰百艺逼近。然而就在下一刻,升至一丈高的主钥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空气中开始排布奇异的麒麟纹,它开始从附近空气中分离、凝结出两把分钥,使它们各自镶嵌在了主钥对应的空缺处,少顷,从矿洞中同样飞来两把分钥,与主钥完成拼合。主钥下方的少年,逐渐被光束浸染,随后渐渐消失。 “什么?!不可能!”鬼面白鞘故作震惊状,冲上前去抓辰百艺,却扑了个空。 “我是否被选中,可不是你说了算!”辰百艺得意地笑了,心中特别舒畅,那是一种打别人脸,从心底发生的快感。他看见对方想去狠命阻止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对自己说,他赢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一切的一切,都仅仅是一个谜局,而他,从现在开始,走上的路已经无法回头。会有什么等着他呢?生与死……实与梦……亦或是…… “陛下,您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只是,罗夕夕他,还是没有放下当年的事。”白鞘对着手中一块玉符说道。 不过,虽然没人可以看见,但鬼面下的面孔还是满意地笑了,白鞘继续走向昏倒在一旁的罗夕夕,从面具上的芥子中也召出一枚分钥,塞到了他手中。很快,罗夕夕的身影也被蔚蓝的光束吞没,消失无踪,而他手中的分钥也同样飞向主钥中的最后一个空缺位,组合完整。 此时,矿洞中又走出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辰空和蔡语尘。而他们身后的黑暗下,已经是无尽的泥土碎石掩埋着无辜者的灵魂。 “我欠阁下的人情,现已还清。可你如何能够保证,我儿能够平安归来?”辰空在嘈杂的雨声中开口。 “一切尽在不言中。令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说完,鬼面白鞘的身影携老八消失在了滂沱的大雨中。 ………… 另一处奇异的空间,某个小山洞中。 “该死,怎么外面下雨,境里边也下雨。”辰百艺右手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咬咬牙,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左手的伤口。 “怎么,这么冷……” “火……火……”辰百艺颤抖着将散落在洞穴中的枯枝落叶收集起来,用那把镶嵌有催焰石的短剑点起了暂时的篝火。 “可恶,只有这么点,火太小了。”辰百艺蜷缩着身子,尽量靠近火边,可这仍然带来不了多少温暖,“到底是……冷……困……”辰百艺的眼皮终于支撑不住,他在雨中沉沉睡去。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曲曲折折绕了一圈又一圈,那个地方同样散发着寒气,似乎比他沉睡前还要冷。走路的时候他朦朦胧胧撞上了一根大冰柱子,似乎就是寒气的来源,几乎把他尽数冻结。不过等他脱离冰柱之后,他再也没有遇到它,反而是像爬上断崖一般,那里的路破破烂烂崎岖不堪。突然,他感受到跌入万丈深渊的失重感,意识在寒冷与压迫中不断下坠…… …… “啊……百艺……快走……哦,诶?这里,是哪?我应该,还在矿洞旁才对。”罗夕夕被雨滴打醒,从一片草地上起身…… 某处古朴的建筑中。 “好了,总算有惊无险地得手了,我们回去吧。”杨絮依开心地抛了抛手中的星盘。 “没意思,我还以为境里边是什么样的呢。”刘璇御不耐烦地甩了甩手。 “知足吧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全身而退都难呢。”杨絮依伸出小手,点了点刘璇御的额头…… 地底某处。殄才拔出插在一只全身冒火,状如牛犊的小兽头上的长剑,一边往它身上啐了一口唾沫。 “嘁!真是没完没了。”殄才踢开周身堆积的小兽的尸体。 “哥,我都说了不要走这条路,你偏不听。”身旁的雍才无语地推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哈?我才没有迷路!”殄才弹了一下雍才的脑壳。 “是是是,我的宇宙无敌第一大路痴哥哥哟。”“好疼!”殄才又给了弟弟一个脑瓜崩…… ………… 大雨不知何时停息,阳光早已温暖沉睡者的呼吸。 “啊……啊,啊!”辰百艺在梦中的深渊不断下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摔在了崖底,粉身碎骨的感觉传来,左手手腕处的痛苦尤其强烈。就在那一瞬间,辰百艺被惊醒。 “呼——呼——原来,是梦?”醒来后的辰百艺感受到,全身伤处带来的疼痛似乎给予了他一个十分差劲的睡眠体验,不过好歹体力也算是恢复了少许。虽然困意未消,但辰百艺还是强打精神,开始察看他周身的环境。 “这个洞在悬崖峭壁上?!老天你又为难我!”声音在悬崖间回荡,浓稠的云雾悠闲地流动,丝毫没有听见辰百艺在说什么。 “洞里有出路吗?”辰百艺往洞内探索,可没走几步他就撞上了洞壁。 “不是吧,我不可能在这等死啊。”辰百艺探出脑袋,呆呆地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正出神时,一级石阶突然浮了上来。 “这又是……好吧,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辰百艺左脚试探性地踩了上去,石阶微微下沉,却意外地稳妥。于是辰百艺完全站上了这一级石阶,下一级石阶也随之浮现,只不过,位置,好像有点不对? “不就走个楼梯嘛,你非要把人弄出恐高症?”辰百艺望着下一级石阶。没错,真的是“下”一级:第二级石阶在辰百艺的下前方,五丈处……辰百艺犹豫了,他的伤势可能并不容许他向前跳跃四丈的距离,并且下一级石阶与他当前所处的位置高度相差三丈,就算跳下去也绝对不好受,因为每次呼吸,某根碎掉的肋骨卡在肺腑,让他的胸膛隐隐作痛。 “不能跳!一失足成千古恨。万一你跳得不够远,摔在崖底被摊成饼,你费劲心思来这里就全无意义了!稍微等等可能会有其它石阶浮现,那时再行动也不迟……”某个焦急的声音出现在他左耳边,试图苦口婆心地劝导他。 “呵呵,等?等到猴年马月!万一没有呢?你的伤势可不会等你!如不赶快在境中寻到方法逼出永寐针,解冻真气稳住伤势,你整条手臂就别想要了!”右耳又传来不屑一顾的声音。 “诶,我没说话啊?这两个我是哪里来的?”辰百艺眯起了眼,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远处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的山峰之外空无一物。辰百艺提起些许警戒。 “不要紧张,我就是你,你内心的一部分,含有你最理智的人格。现在只需相信我,站在石阶上等待即可。”左边的声音轻声安抚道,那和辰百艺本人分毫不差的音色已经为他的话语增添了十足的可信度。 “听他鬼扯!我才是你内心深处的全部。行事果断狠辣,敢于挑战未知就是因此才成就了这样的你,否则自身实力如此差劲的你早就在那八人的围攻中被锤死了!”右边的声音不但强势,且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但这一切都像是辰百艺亲口说出来的一般,令本尊感到十分别扭。 “你应该不会相信对自己说话这么不客气的人吧?不会吧?” “只有自己才会对自己不客气,我担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诚实,我值得表扬!” “无稽之谈,担心自己才不会给自己出风险如此之高以至于几乎一定出事的馊主意。” “没有点胆子的怂包还敢自称是‘我’内心的一部分?风险大的同时收益越大,越快离开这里就对稳住‘我’的伤势更有利。” “那还真是‘快速’离开这里呢,直接离开这里去阴曹地府,这想法真的妙啊。”左声道反唇相讥。 “你!!也就是只会耍耍嘴皮子罢了。”右声道开始词穷。 “嗯,我觉得你们可以继续吵下去,完全不用管我的。”辰百艺面无表情,用着一副什么也不在意的腔调说道。 “你究竟怎么选!”左右声道环绕。 “哦,这个啊,那当然是……”辰百艺嘴角上扬,抬起了腿,然后…… 退回了洞里。 “……”左右声道突然消失了。 然而在境中某一处,一条清灵透彻的小溪倚靠着一座檐角凤纹雕花小亭,亭中四柱,其一上悬一盏青丝玄刻古铜灯,灯中火苗有节奏地跳跃着。 “啊……冷静,冷静。晨梓弨,你已经是什么场面都见过了,不能因为他不按常理出牌就手足无措……也许是我太心急了。”灯中火苗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佟冥那丫头把我忘在这鬼地方……嗯……我算算,大概有一百年了吧,关键是连钥匙都忘了给我,我,真的好想‘口吐芬芳’啊……” ………… “真当我学龄前儿童?”辰百艺右手从腰间仅剩的三个机关种中取下一个,掷出,落地。小木块在旋转中大小扩张,少顷旋转终止,立方裂为上中下三层,皆分解为数个大小不一的部件,悬游空中,环绕零核,最终所有部件寸寸拼合,将零核隐蔽,便踏出一只猛虎。 “讯儿,我们走。”辰百艺跨上虎背,策虎行至洞边。 “等等,你不能这样!第二级台阶的大小根本无法站上一只虎!”左右声道同时响起,极力劝阻,似乎事情颇为出乎意料。 “我不管你俩是谁,先给我当哑巴去吧!走你!”辰百艺驱使讯虎奋力一跃,冲出悬崖上的洞穴,“我不会傻等也不会傻跳,既然台阶似乎是一路往下,用飞的多舒服啊!” 话音刚落,虎躯两侧伸出一对滑翔翼,四肢收束,虎掌上翻,成为辰百艺的踏板。就这样,辰百艺向下钻入云海中,翻起了浪花…… 附录: 机关种·讯虎 为辰百艺最早设计的机关种之一(十二岁),部分外形参考了分布于神州昆仑雪域的虎种,拥有七寸长的剑齿。可是就如名字一样,讯虎的实际作用是侦查,并不适合对敌。在咬合时能够微调方向的剑齿以及镂空的下颚能够帮助它更好地清楚道路上的障碍,可收起的滑翔翼以及特化的流磁钢攀爬爪使得它能在一些复杂且地形高度悬殊的情况下进行有效的探索。 “怨灵” 实为“怨”。修行者如若未成为“仙”,则死后灵魂消散,不可游荡于世间。然而凡事总有小小的例外,过强的执念可能与来不及湮灭的灵魂残片糅合成为异样的精神集合体,且“怨”大多习性诡异。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九章 辰空?缀缘刀? 从辰百艺醒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然而,两个时辰前,境外。 两位少女来到矿区。其中一人小手横在额前,四下张望。 “嗯,一个人也没有呢。不过矿洞下我没有探测太深,都是漆黑一片,地上都没有人接应,地底下应该也不会有人吧?”刘璇御收回移觉。 “没有人当然最好,可能,他们在休年假?不过我仍然感觉到矿洞里的气息有些不寻常,所以我们一点也拖延不得。璇御,趁现在,动作快,把分钥拿出来。”杨絮依催促道,同时自己也从芥子中召出分。两人的分钥一出,光芒迅速闪动了几下,便开始变得如星辰般耀眼,启示她们,境,就在此处。刘璇御正要放开手中的分钥,但是被杨絮依一把制住。 “怎么了,絮依姐?” “先不要那么急,我们的两件分钥是连续的,可以将它们拼合在一起,这样我们进去的时候,就不会分散。”杨絮依将手中的分钥伸出,与璇御手中的分钥拼合。 “说得也是,我差点忘了嘿嘿!”刘璇御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后两人放开手,分钥螺旋升至半空,境扉开启的光束带走了地面上的两只倩影…… 然而与此同时的矿洞中…… 在早就布置好的高位移觉封锁障中,鞘一众和辰、蔡、罗三人已经是刀兵相向,呈剑拔弩张之势。约摸一丈来宽高狭窄的矿道,正因为双方的气场碰撞而似乎在微微发颤,洞顶的尘灰徐徐下落。在辰空一方三人的身后,躺着十几名不省人事的矿工。后面幽深黑暗的矿道架设的萤石灯不知为何全数熄灭,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费这么多功夫,隐蔽气息伪装成矿工掩人耳目,而后又假装井下失事就是为了让我们来看这个的吗?令人佩服的事情没做多少,倒是暗算普通人挺有一套。”罗夕夕轻蔑地看着对面以殄才为首的十几人,着装的臂铠上青光流转,气流游走缠绕于其间,“上次是我轻敌,才让你借了镜返那老不死的东西倒打一耙,但这次我会速战速决,不会让你有还手的余地。”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们这次不是来做无谓的争斗的。为什么连人话都听不懂呢?还有,你们身后那群矿工的遭遇与我们无关。” “如果说刚才我的手下不懂规矩,在引导你们来此处时,惊吓了你们,我在此表示歉意。但如果,你硬要打,不要牵连到其他人,我个人可以奉陪。”殄才此时没有了之前在都尉府那样的阴冷气息,冷漠毅然的面孔在旁边萤石灯略昏暗的光线斜映下显得神秘而有威势,额上斜蹿下来的一撮头发分掩了半只右眼,然而这样一张十七八岁的帅脸配上他们一队用来伪装的矿工服饰,着实有点出戏(还把脸上涂满了灰也是十分的敬业呢)。 “不要牵连到其他人?那天在我府里你牵连的无关人士还少吗?现在镇上的居民们恐怕开始对江湖艺人们的失踪生疑了吧!”罗夕夕再一次握紧拳头,对殄才这般说辞及作为不满的他早已按捺不住了,当然,也掺杂有少许想为那天的战败一雪前耻念头在里面,凸显出一个少年最真实的想法。 “……那群人杀就杀了,有什么好说的。”殄才闻言沉默片刻,冷淡地说道,随即拔剑,“如果你硬要打,那我奉陪。” “好啊,求之不得。”罗夕夕正欲上前应战,但是辰、蔡二人拦住了他。 “不要冲动,现在并非是最好时机,况且,就目前来说,我们并不能对那些普通人置之不顾,他们还活着。”辰空回头指向了身后十几名昏迷的矿工。 “缘之说得不错,并且这里是矿道,一旦打起来,必然塌方,到时候麻烦的是我们自己。”蔡语尘接着劝阻道,“不要忘记,我们是来谈条件的。” “果然还是二位懂得审时度势,不像某个不清醒的傻子一样嚷嚷。”殄才见到罗夕夕被阻拦,心中有什么东西放下了,但嘴上还是不忘追讽他一句。 “你!!!”罗夕夕气愤不已,但是碍于阻拦和理智,不得已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分明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回荡在矿道中。 “看来我来得不算太晚。”随着声音的传达,一个身影渐渐从殄才他们身后浮现:一身灰色斗篷罩住了所有,其上深浅不一的纹路在萤石灯昏暗的光下很难看得真切。紫黑色鬼面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宛如直接悬浮在空中一般,有些渗人。而腰间露出的白色剑鞘揭示了神秘来者的身份。 “看来是更上级的人物来了。”蔡语尘注意到那腰间的银纹白鞘。 “参见白鞘次甲。”殄才一众皆让道俯首。 “前辈,您终于来了,幸不辱命,我将他引到了这里。”殄才上前报告,眼色暗指辰空。 “我听说,你一到此地就在都尉府里大开杀戒?”虽然无法看到鬼面下的表情,但是声音中严肃的质问语气再明显不过。 “为了不让风声走漏,这些漂泊无依的人杀了就杀了吧。”殄才的声音变得冰冷。 “在出发之前我是怎么告诫你的?瞬息万变,闲人免就,动谨行慎。不到迫不得已不紧急举措,这才是一个情报机构人员该做的。我们不是明为情报机构而背地里却干暗杀等脏活的‘刃’。他们的烂摊子有时都需要我们去善后,不然,我们何以被称为‘鞘’?”白鞘说着抽走了殄才腰间的暗红鞘长剑,随后手中真气爆裂,直接捏碎了剑刃,但同时被轻微割裂的手掌滴下了几珠鲜血。 “啊……居然直接捏,捏碎了!这起码是法境……”罗夕夕大惊,而身旁的辰空、蔡语尘却是一言不发,面色微沉。他们明白,来者不善。 “前辈这是为何?!”殄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目前最具威慑力的手段就这样被只手粉碎。 “看来镜返那家伙确实没有白给,幸亏我发现得早,你还没有被剑上的食理嗜杀之气完全浸染,回去之后,我自会向他讨要说法。你先用它吧。”白鞘五指划过鬼面上的芥子,掌心便多了一把暗红鞘长剑,随即把它丢给殄才,然后走向辰空等人。 “吩咐老八带几个人上去埋伏即将要到来的主钥持有者,剩下的黑鞘继续深入矿洞探查情况。”白鞘对殄才传音。随后,老八与剩下的黑鞘的身影都消失不见。 “你的人呢?”辰空察觉到这不寻常的人员离去。 “让你见笑了,我手下的新人没有把控好自己的手,然而动手杀人,已经沾染上不可断因缘了,不是吗?”白鞘的话语和脚步似乎直指辰空,不过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抱歉,让你久等,我之所以叫他们把你引来这里,目的也与你大体一致,来谈谈条件吧。” “阁下似乎对我早有知晓,不知所言为何事?”辰空仍然保持着警戒,示意蔡、罗二人后退。 “我先开门见山地解释一下部分事情吧。境的启示侵蚀已经对处于其附近的普通人产生了影响,再过不久其范围将蔓延到整个无垠岛,”白鞘指向了他们身后昏迷的矿工们,不知从何时开始,矿工们的身躯开始透明化,若隐若现,“但是,只要有足够的人在主钥出现的情况下集齐分钥入境,境图就能得到完全拼合,启示侵蚀就会收束,所有人都会相安无事。” “就在刚才我走在矿道里的时候,我们已经有两个人入境了,但是还差三个。”白鞘突然挥手示意,殄才、雍才二人即召出分钥。 “你怎么就确定我们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呢?”罗夕夕见势不妙,争前先语,他的眼神仿佛对面前两个蔚蓝色发光物极其痛恨,往事似乎重映眼前。 “罗都尉,不要放不开过去的事了。我刚才的话,可不是对你说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件事!我那时并没有见过你才对。”罗夕夕像是又被戳中了什么。 “聒噪,时间不多了。”白鞘甩手,一道无形波纹便朝罗夕夕挥了过去,但罗夕夕本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疾速前来的杀机……然而这时,辰空瞳孔微缩,芥子的光芒一闪,他反手抽刀前引。只一念,那道波纹却像一个被强行改变组装路径的机关零件一样,诡异地调转方向朝对面嗡鸣而去。白鞘只一歪头,波纹便与他擦肩而过,可一道细微的刀痕却书写在了他的鬼面上。 “阁下不是来交涉的吗?何故出手伤人?”看着无形波纹打在地上生出的又一个“矿井”辰空刀锋前指,展开了气场。只不过,这气场虽不属于任何一个修行境,却有着远超敛境的压迫力,使得身旁罗夕夕与蔡语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愧是你。缀缘刀的实力果真名不虚传。没想到在神州销声匿迹后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实属荣幸。” “什么?!”罗、蔡二人似乎对此名号早有耳闻,对身旁这位平日看起来文墨沾身的书坊主投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废话少说,不管你是从哪知道我的名号的,现在可以说明你的来意了吧。” “如你所见,他们二人也是即将进入境中的人选。而我这里还有最后一枚分钥。这次的境中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所以……”白鞘召出分钥,将它推向了辰空。 “我凭什么为你做事,你自己去不是更稳妥吗?我们本来的目的就是与你们撇清之前仇怨,此后互不相干,而且现在,我也有实力开这个条件。”辰空推回分钥。 “哈哈,如果不是因为一个突发事件,当初令郎所做的事根本不会引起我们哪怕是一名黑鞘的光顾,像乔老那样明面上的普通伪装我们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当初令郎的所作所为恰恰不是时候,只差一点,此境的消息就全神州皆知了。” “你应该知道那样之后是个什么后果吧?所幸我们封锁及时,而且陛下也令我们不必深究。”白鞘将分钥推回给辰空,鬼面下不知是严肃还是戏谑。 “……”辰空听完后,看着面前的分钥沉默了。 “当然,我并不是在拿这个要挟你,因为陛下下令不准追究,我们完全没有理由和许可继续纠缠下去。但是你不得不欠我人情的理由在……”白鞘开始把手伸向面具上的芥子。 “等等,‘人情’?莫不成你拿着‘它’!”辰空惊觉,他没有想到,明明过了如此之久,却还是有人持有那件东西。 “莫非是……”殄、雍兄弟二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件传闻由缀缘刀本人授予,代表着所欠人情的信物,当年,任何人拿着它,都可以要求辰空为其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事成之后自动销毁,在能力范围内,万事必达。 “嗯,还是如此敏锐呢,这么看来你不便要会背弃你的原则。喏,赴缘印,这下你不得不帮我了吧。”白鞘挥手便是一枚金底朱篆灵符印,淡淡的光辉洋溢着。 “……好吧,尽管我不知道这张纸印哪里来的,但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可以帮你一次。”辰空没有办法,便伸手去接面前的分钥。在辰空的记忆中,他明明已经在离开神州之前了却了所有的“缘”,但此时所看见的那张赴缘印又是如此真实而熟悉,他不会认错自己亲手制作之物。那一幕幕恍如昨日…… “十分感谢您的帮助,请,请收下这个,日后我必将报答您的恩惠……”青涩少年对面前的白发老者鞠躬。 “你是我所认可的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辰空最好的朋友,这个拿着,以后不论是刀山火海,我都会来。”少年信心澎湃地对身边人说道。 “约定?我还没想好……要不这样,你拿着这个,等我成为神州一代人杰,你就烧了它,我一定风雨无阻,前来牵你的手……”少年对身旁的少女深情告白。 “看不起我是吗!来日方长,以后你后悔都来不及!”少年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金色纸印,气愤地离去,而身后的讥笑声不止。 “这个,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我也会成为像皇帝般让人仰望的人物,到时候你功成名就归来时我就不会那么没面子……”六七岁的孩童向帮他驱逐了霸凌者的少年庄重许诺,而少年只是莞尔一笑。 “好啊,我等你!” …… …… …… 辰空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却发现白鞘正收回分钥。 “我改变主意了,阁下不必亲自入境了。再稍微等待一会儿,我要你帮忙做的事马上就来。”白鞘摸着下巴,不知又在盘算些什么。忽然,毫无预兆地,矿道开始震动,还亮着的萤石灯也因此异常地闪动。然而两息后,震动停止,一切恢复正常。所幸矿道没有因此坍塌,不过洞顶的落下的沙砾倒是不少。 “发生什么了?又是你搞的鬼?”罗夕夕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没有半点好的想法。 “似乎外面的人斗得很激烈啊。”和目前所有人一样,辰空虽在封觉障中,但是他却能够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略微感知矿洞外地表发生的事情。 “看来你把我们拖在这里,是方便守株待兔。”蔡语尘敏锐地觉察了某些东西(尽管对于辰空能够大概知晓地面情况而诧异)。 “你们两个说得不错嘛。” “主钥上钩了,你们速速入境。”白鞘对罗夕夕理都不理,迅速转身对殄、兄弟二人命令道。兄弟二人随机释放经过授权的分钥,消失在境扉开启的光束中。 “好了,该你了。我虽然没有为阁下开启封觉障的特别通道,但是凭阁下的实力,就算使用不了通感和移觉,也应该能感受到我在外面做下的真气标记,现在就请站在这里,帮我‘切断’外面七个我所标记的东西吧?” 附录 …… …… …… 缀缘刀 二十年前开始名扬神州的神秘修行者,曾越级击杀超越他自身三个修行境的敌人,由于刀法踪迹难寻,攻击方式完全不合常理,被疑与因果一脉有关。然而,仅仅四年,他就从神州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辰迹时报·每日闲谈》 “跨三境击杀?净给我瞎扯。老爹你写东西上点心吧……”辰百艺在印刷某日的稿件时如是说。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十章 总是不令人期待的下一刻 “站在这里切断矿洞外的事物……你分明是在强人所难!还有,你要求切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在罗夕夕目前的认知中,不与物体接触,甚至没有关于物体的视野,别说还有地上地下的相隔距离,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也不可能对物体进行超距作用,更别说切断。修行者虽然能够做到许多事,但毕竟不是全能的神。 “现在不急着出手,作为信号,到时我会销毁这枚纸印。”白鞘直接无视罗夕夕,转身往矿道出口的方向离去,声音在洞壁间回荡,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中。 “虽然很荒唐,但这确实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之一。”辰空双瞳白光亮起,腾身空翻,将手中刀刃投掷于地,溅起不明波动。潇洒落地后诡异手印飞速变换,周身符文环绕凝结,最后组成七个点线式人形投影。 “不对,他根本不可能做什么标记!明明还有两个生命气息,但为什么只有七组毫无生气的零源节点?”辰空还来不及思考,悬浮于空中的赴缘印就自行开始了燃烧。辰空开始怀疑被算计的可能性,他为什么要离开矿洞?直接在这里看着他完事不好吗?就那么确信自己会信守不知隔了多久的承诺?然而,白鞘赌赢了,辰空的确是个原则十分坚定的人,他仍然会完成所交代的事情,不然他现在就可以直接带着罗夕夕和蔡语尘上到地面一探究竟。辰空已经确定,对方不想让他知道那两个生命气息究竟是谁,所以着急离开,前往掩盖真知。 所幸现在要“切断”的,不是人,但愿一切安好。 辰空这么想着,随后刀如幻梦,各向见影,收势一落,面前七组节点尽数断开,缓缓溺于无形的虚空中……然而,这一切辰空并未让他身旁的两人见到。 “完成了。现在我们上去吧。总待在封觉障里挺闷的。”辰空用手接住那冒着残余火星的赴缘印灰烬,随后又一口气轻轻吹走。 “这就好了?辰叔你到底切断了个什么东西,我只看见你莫名其妙结印之后往空处挥刀,反正那家伙也走了,你该不会是敷衍他的吧?”罗夕夕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尤其是被白鞘以恶劣态度对待后,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见此情此景,他的心里不禁有点幸灾乐祸。 “呃……现在很难和你解释。总之,现在先回到地面上才是要紧事。”辰空有些尴尬,毕竟这些东西,真的,只有他能看见(除非特意展现给他人)。那与在大街上突然手舞足蹈没有半点差别。他暗下决定:自己以后还是少用这种方法出手比较好。 “只是,我们已经没有办法救回这些被卷进来的普通人了。”蔡语尘蹲在昏迷的矿工身旁,试图伸手去扶起一位,可是,他的手指直接穿过了矿工那因为启示侵蚀而变得半透明的身躯,似乎面前的人已经化为了空气中的投影一般。然后,没有预兆地,其中一名矿工,就这样变得完全透明,化为分散的黑色粒子,彻底淡出了这个世界。 “啊……这些,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被蔡语尘的话语吸引,罗夕夕的视线转向身后,然而当他看见这等普通人的惨状时,他的瞳孔变化瞬间凝滞,他捂住了脑袋,尽力不去回想…… 尽力不去回想。 尽力不去回想! 尽力不去回想? 一幅幅画面在罗夕夕的脑海中闪过,每一张里都有扭曲的人影……不甘、痛恨而扭曲的人脸……宛如抹除存在一般的透明化……还有,一个曾经最熟悉的,仅剩一个微笑的——头颅。 “你怎么了,想起了不好的东西?“蔡语尘抬头看到了罗夕夕的异状,已经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阻断了视线。 “没,没什么,先上去吧。”罗夕夕从混乱中平复过来,略带慌张地跟上辰空的步伐,赶往矿洞的出口。 “还是忘掉吧?”罗夕夕告诫自己,然而他目前却只能暂时欺骗欺骗自己罢了。三人在蜿蜒曲折的矿道里飞奔,时不时还要攀越垂直结构的井式通道,当然,这对于三个敛境以上的修行者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他们早就掌握了属于自己的位移术,身法何其轻盈迅速。 可变故总是会发生的,正如某个人所计划好的那样。 “哗——轰隆隆——”走在最前列的辰空脚下的石块突然崩溃,随后带着附近的岩壁像泥石流一般冲击、塌陷。矿洞顶也开始剧烈地震荡,整个矿道崩塌在所难免。 “不好,他做了手脚,加快速度冲出去,不然就麻烦了!”辰空望着前方像是直接被某人斩出来的巨大裂隙,紧急呼吁身后的二人,同时再次抽刀劈碎落下的拦路巨石。 “不要为了清除眼前的障碍发动太强力的攻击!坍塌会加快的!”辰空再次提醒,同时又劈开了数根落下的梁木。 “了解。”罗夕夕和蔡语尘尽量收敛着力度,并和辰空在行进中结成壁垒之势突破着障碍。由于辰空在前清扫了大部分障碍,身后的罗夕夕和蔡语尘得以快速跟上,并且与他保持了近在身旁的距离,但他们二人还是需要防备从侧面突袭而来的大块崩塌物。三人本可以就这样保持着,直至突出崩塌的围困。 有一阵飓风般的危急提醒刺激了某个少年的神经:某个人的生命即将被夺取。 “不好,百艺!!!”罗夕夕不受控制地化为清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穿过落下的重重阻碍,消失在了矿洞中。尽管把剩下的两人就这么撇下的确不是时候,崩塌的矿洞仍是一个一个不小的麻烦。但是从那次事件以来,辰百艺是他交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不因为自己的地位而抱有恐惧,会很自然地和他开玩笑,仿佛已经是多年老友,更何况还毫不犹豫地救了自己的命。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做出了最需要他的选择。 “百艺?怎么会!我明白了……”辰空闻言,尽管对罗夕夕的消失感到诧异,但脑海里将之前所有的疑惑都串了起来,对事件的全部已经了然。这时,加速成为了他唯一要做的事。 “语尘,你刚才也听到了吧!”辰空回头。 “啊,没想到一直在上面的是他。我们得赶快,就算全部崩坍也无所谓了,挖地道也要挖出去!这个交给我了!”蔡语尘奔至辰空身前,螺旋型的真气波纹狂风骤雨一般快速凝聚于手中,其中电光闪烁,隐隐雷鸣沉沉作响。没有人看清楚他挥拳的动作,但是缠绕着高密度雷电的拳风化为耀眼的光束向前冲击而去,面前所有挡路的土木石块全部在跳跃的蓝紫色光弧中湮灭。因此,崩塌已经全面爆发,身后的路被一段段塌陷完全堵死。雷光平息后,本以为会出现短暂的通道的二人却在震惊中大失所望,与之而来的还有气愤与焦急:通道在开辟至前方五丈处就被一神秘的光印阻遏,似乎刚才的攻击就在它身前止步。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辰空和蔡语尘二人正上方的矿道部分轰隆一声落下,黑暗朝他们张开了嘴…… ………… 时间转回现在。 境中。辰百艺正乘虎飞跃于悬崖间。朦胧的云雾中蹿起的石峰甚是壮丽,铁青的岩壁上点缀着绿植,顺从着流云的吸吮。然而这般美景却使辰百艺伤透了脑筋。 “哇,这简直就是极限驾驶……对心脏不好……忍住,不能吐……”云雾中可见度不足十丈,辰百艺完全不知道下一座石峰会从哪里给他“惊喜”,基本上每一座石峰他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调转方向,与之擦身而过。为此,讯虎的滑翔翼边缘多出了不能忽视的磨损。已经在这个充满“暗礁”的地方飞了不知多久,石峰不仅没有变少反而愈加密集,辰百艺已经快逐渐招架不住了。频繁闪躲带来的剧烈体力消耗使得他好几次不得不使讯虎减速,并收起滑翔翼,让其暂时攀附在迎面而来的石峰上,自己则挂在展开的虎背上休息。一身伤病的他无法支持这样惊险的飞行过长时间。 “果然单手操作还是太勉强了。”辰百艺看了看自己通红、起泡的右手,无奈叹气道。 “还好我没出手汗,操纵杆脱手就当场去世了。”全身的疼痛缓和了一点后,辰百艺再次驾着讯虎,纵身旋转后空翻从绝壁上脱离,展开滑翔翼,绕开石峰,继续往前飞行。然而,辰百艺的伤势也因为疲劳而严重恶化,还能动用的体力也已经所剩不多,现在的他,更多的是在精神不放弃的条件下硬撑。 “你看看你看看,我都说了要么等,要么当初跳,你就是不听。现在后悔了吗?”原先在石阶处响起的左右声道时隔许久后,再一次响彻耳畔。只不过,这次不是辰百艺本人的音色,而是另外一种空灵悦耳、富有磁性的男声。 “又是你啊,终于决定用自己的声音说话了吗?说真的,你用我的声音做作说话的样子,在我听起来,嗯,有点恶心。”辰百艺不客气地回敬他,同时操控讯虎闪过一座石峰。 “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算了,我这次是来提醒你的,前方危险地带。”说到这里,谜之声戛然而止,似乎又被辰百艺气到了。 “啧啧,还有点小脾气。”辰百艺略得意地笑了,可是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笑得出来了:前方无边的山峰两壁夹峙,拨开云雾,无情地为辰百艺关上了前进的大门,留给他的,只有那窄窄的门缝。 “你这个时候跟我玩一线天?!老天这就是你心胸的宽度吗?!……啊啊啊啊啊!!!”辰百艺单手用尽最大的力气压下操纵杆,翻转飞行角度,勉强以侧身的姿态挤入了这一丈余宽的狭长石巷中。然而至此危机更甚,不光是阴阳两壁之间的狭窄使得辰百艺飞行时格外拘束,侧身飞行的平衡难以掌控,比进入峡谷之前还要猛烈数倍的穿堂风使得飞行速度陡然加快,方向如烈马一般,更加难以控制,一旦出现差错,就是一只怒涛中行驶的小舟,终究面临被拍碎的下场。阳壁上的植被还在干扰辰百艺的视线,可这幽长而险峻的峡道似乎还远没有到头。现在,这是真正的“命悬一线”。 “……全身骨架都在响,快不行了……”辰百艺已经接近脱力,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每一节骨头都在不甘地颤抖。重心与平衡在呼啸中摇摇欲坠,操纵杆的动向已经于事无补,每一次的错向倾斜都是辰百艺用痛苦去修正,左右摇晃的频率加快预示了飞行的愈加不稳,每一次滑翔翼与绝壁的轻微摩擦带给他的神经比触电更强的雷击。风的阻力刮疼他快要筋疲力尽的身躯,但这至少提醒他:自己还在安然无恙地向前。让辰百艺没有绝望的是,眼前那道发光的峡谷裂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扩张。…… “啊~我还可以浪————!”一只展翼的老虎驮着一个少年从一线天中飞射而出,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草原,从后方山峰发源的河流蜿蜿蜒蜒地在草原上游走,这豁然开朗的景色让任何人见了都感觉轻松畅快,当然,也包含了还不应这么早放松的辰百艺。 “糟糕,放手放早了!”从透支的紧绷中放松下来的人几乎不可能再次使上力气,辰百艺心有余而力不足,握在操纵杆上的右手已经麻木,回应他的只有颤抖。失去控制,尚还处在侧身状态的讯虎立即因为失去平衡控制,而开始在翻转中下坠。辰百艺从虎背上被甩出,只能看着自己无力地下落。 “我错了,我不浪了。”意想中与地面的撞击感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水流冰凉而刺激的拥抱。然而这对于他来说似乎是一个更坏的情况,稍微扑腾了两下后,辰百艺就似乎放任自己往水底下沉。 “我好像提不起力气在水里浪了。” “这样,结束了吗……”从自己口鼻中冒出的气泡不知为何挡住了视线,但是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走马灯。辰百艺闭上了眼睛。他在水中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某种东西的落水。水开始呛入他的肺部,意识渐渐模糊。 “有人下水来救我了吗?是错觉吧。”身体越来越冷,黑暗赶来与他亲热。 “嗯?这是……”衣领的拉扯感迫使他勉强睁开了眼睛,随后只一阵天旋地转,清新的空气以及草地绵软的触感让他明白自己重新回到了地面上。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又被某种硬硬的东西温柔地蹭了蹭。 “咳咳……讯儿,我平日里没有白疼你……”辰百艺吐出几口呛下的水,抬头看见了低头温顺地跪在自己身旁,已经自行收起滑翔翼的讯虎。植入在它内部的自律机关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这并没有提高一个非生命多少灵智,仅仅是设定好的程序而已。 附录: 自律机关 与机关种零核相连,藉由机关术手段,引零源编写的行为指令模块,也可以是具有以上功能的机关种。曾有人制作出了可以萌生感情,自主思考的自律机关。但辰百艺不仅没有觉得这是瞎扯,反而对其十分憧憬。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十一章 奇迹的萌生 辰百艺试着从地上爬起,但是很显然他不能。除了痛楚还是痛楚,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肉和骨骼回应他神经发来的请求。他累了,他困了,他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这时候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只树懒。他想就此闭眼,可求生的直觉和本能告诉他,如果真这样做了,那便是永远地睡去了。但是他并不想就这样趴在这里,于是努力睁开眼睛,用无神而涣散的瞳孔对着跪在他身前的讯虎请求道: “……带我……走。”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识别他的话,技术所限,他对它植入的自律机关从来算不上高级。 “无论……哪里也好……”尽管如此,讯却只是朝辰百艺好奇地歪了歪头,再次温柔地蹭了蹭辰百艺。它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空荡的口腔内连舌头都没有,也发不出声音。辰百艺仍是不肯放弃的,他渴望讯作出反应,哪怕是表示无能为力也好,至少给他一个放弃挣扎的理由。因为,就算只有一丁点希望,人本性中的固执和不甘也会迫使他坚持到绝望的最后一刻,特别是在求生的时候,这一点将会无限放大。 讯确实做出了回应。 “……?”辰百艺被讯的回应所迷惑,却没有力气再说一句话。它既没有将辰百艺叼起甩到背上,也没有收束回机关种的状态,只是直接离开,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没错,讯似乎是将辰百艺像敝履一样舍弃掉,然后去寻找属于它的自由了一般。 …… 草原上的某处。罗夕夕抬头仰望着天空中巨大化犹如太阳一般照耀着整个境中世界的主钥,明白过来,自己被白鞘一脚踢进了这里。他面无表情,漫无目的走在着无穷无尽的大草原上,和煦的微风并没有使他的心情好上半分,空中苍鹰的长鸣也没有让他觉得寥廓深远。只觉得烦闷、恶心。罗夕夕并不想来这里,曾经在神州的探境经历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他不是因为贬谪而来到无垠岛,离开神州,离开扶摇宫是他自己的要求。如果有人现在问,他最想做什么,只会得到一个回答:等。 等待其他人接触到境心,释放境权,那么他就可以自由离开。这里没有什么必须破解的谜,试炼不一定存在,陷阱不一定常驻。这里只不过像是一个被遗忘许久的地方,有着一些它独有的自然环境、生灵分布和前人的痕迹。只要到达境心,利用完全拼合的境之钥主钥释放境权,来者就可自由选择留下,或者是离开,释放境权者也就拥有了当前境的所有权。其中蕴藏的可能性从来都不是传说,能够改变普通人命运的奇物散落在各个角落。 所以在三百多年以前,统一神州的开国皇帝宣布独揽一切探境的权力。传闻在此之后,他是最接近“仙”的人,遗憾的是他也只有近百年的光鲜人生。 想到这里,罗夕夕的思绪回到自己还在神州的那段时光。他在扶摇宫里是最被师兄弟们看重的天才之一,皇帝也被他的惊才艳艳慑服,封他万户,并留他在皇都为都尉。虽说这样,实际上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外游历,或者是接取扶摇宫内下派来的委托,五湖四海之间到处奔波,只有接到皇室需要他的旨意时才会回到皇都。在这个过程中,他的阅历不断丰富,也在挫折与荣光中成长。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境只是一个稍微能够引起他好奇的地方。但是假如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在皇帝面前对这份好奇吐露哪怕一个字。 自那以后,他的修行境跌落至敛境,并且放弃了爵位,自行请求到无垠岛来,企图借那里的安逸将噩梦遗忘。“我根本就没有想到,就算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我也得不到我所想要的安宁。”罗夕夕发泄一般,一拳把地面砸出了一个三丈深的坑。入境一段时间后,他已经运转真气、配合心法,将自己身上的伤势尽数治愈。 “不过现在,我还有要做的事。我到这里来唯一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百艺,你到底在哪里?”正当罗夕夕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抬头望见了不远处,一个趴在地上的青袍人影。没错,青袍还是他送给辰百艺的那件。罗夕夕兴奋地向前飞奔过去,可他对于自己即将看到的事物高兴得太早了。 “唔……这怎么可能……百艺你怎么了……这个时候就不要那么有个性了好不好啊!”辰百艺浸透了鲜血的无掌左手衣袖和凝滞放大、失神涣散的瞳孔似蝎蜇一般无情而狠毒地刺激着罗夕夕,他赶忙低身,想去扶他起来,但是手指和对方接触时却毫无阻力地穿了过去,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触之不得,竹篮打水,无力而空。 “该死……和那时一模一样,是心境投影,他本人根本不在我面前!” “为什么要重复第二次……那个人……也是这样……头颅滚落在我面前,我却丝毫不知道他在哪里……”罗夕夕的说话声开始颤抖和哽咽,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这次是不一样的。他不相信一切已成定局,他要找到辰百艺,不然他纵使欺骗自己也要继续这样活下去。 奇迹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有的。 辰百艺的瞳孔似乎稍微向罗夕夕看过来了一点,尽管可能不是真的在看他,同样地空洞无神,但是这给了罗夕夕莫大的精神支持。 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能看到心境投影,就说明你和我处在同一个区域,等着我……”罗夕夕一拳锤在草地上,站起身来,最大限度解放通感,开始奔波搜寻辰百艺的身影。 …… 仅是过了一小会儿。 讯回来了。他拖着一片巨大的叶子,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的身位。 “……!” 「我……没有被抛弃吗……谢谢……」 讯将辰百艺一只胳膊一条腿地拖到巨型叶片上,便开始拽着叶片连同其上的人一起,前往了草原深处。躺在叶片上的辰百艺眼中是模糊的天空,只有耳畔作响的沙沙摩擦声让他感觉他在被讯拖动。偶有几只鸟儿飞过,却成为他眼中看不清的黑点,他像小孩子一样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尽管不知道讯要带他去哪,他会坚持到讯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的。 「喂?小家伙,感受得到吗?」某个特殊的零源流出现在了讯的自律机关内,试探性地问道,他本来并不抱多大希望。 「你……是什么……主人……危……带他……走……」讯的回应出乎谜之声的意料,尽管讯息有些断断续续。 「……听好了,你想要救主人的话现在按我输送给你的程序来行进。不然连你也只有死路一条。」随即另一道零源路径流输送到了讯的自律机关中,但讯没有立刻执行该路径。 「所给目标……终点……无人……不能去……必须……要……找到……人」 「请相信我,既然你能跟我沟通,你的主人就已经脱离了死亡的危险。你不能没有指向地在这片范围集极其辽阔的大地搜寻一个人,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利,以你的计算能力不会得不出正确的结果。相信我,你到达后,自会有人。」谜之声没有任何地焦急与慌乱,因为他此时正在跟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通讯。 「计算结果……符合……策略……路径变更」从外部以某种不知名手段输送的零源路径流被讯选择并执行,这条路线大多曲折回绕,然而讯不知道的是,他按照这样的路线将避开数十个暗地沼泽与猛兽聚集地。 「主……人……坚持……我……带你……走……」一只木头虎拖着一张叶片,艰难的往目的地开拓着…… “咔哒……咔哒。”旅途的终末在静谧中来临。一座檐角凤纹雕花小亭处,一双虎爪搭上亭前的台阶,不过其前肢上的外覆甲已经已经破烂不堪,因此外露的金属结构骨架上,像是被利刃削出的斑驳缺口触目惊心。 讯首先将辰百艺小心地拖入亭中,自己再依偎到他身旁。 「小家伙,你做得很好。现在帮我把你面前柱子上的那盏灯打碎,你的主人就有救了。」自律机关中再次接到讯息。这次,讯没有任何犹豫,时不待人,动作必须快。于是它跳起来,一爪子向那盏火焰正在跳动的油灯拍了过去。 油灯落地碎裂的声音响起。 灯焰流出,在翻滚中渐渐跃升,收敛之后,化为一个青年男子的模样。他赤金的瞳孔中神采饱满,像是升起了一轮日光。丹朱色修饰着灰白搭配的衣袍,看不出意味的平和微笑彰显他的成熟与标致。 虽然固定的面孔展示不出表情,讯却还是昂首后撤,摇头晃脑,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似乎在表示自己的惊讶。 「……你……救他……百艺……不……想死……」 “嗯。你也似乎付出了不少啊。我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的。”神秘青年注意到讯的机体损伤后,内心不由得一颤,但随即便回复。他手掌一挥,奇异复杂的光轮便从空中出现,降落在辰百艺身上,然后如星辰般散开。这时,辰百艺一直以来强睁的眼睛闭上了。 “呼,好险。不过总算是保住了意识,现在,好好休息吧。”他做完这一切,又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看来在找什么东西。 “诶?我芥子呢?……啊!我想起来了,佟冥她不仅把我丢在这里,连我的身外之物都顺走了!他现在的身体太脆弱,经不起我用‘律’治疗他,甚至一点真气和零源都不能接触。” “唉,要是有药之类的东西也好。嗯?那个是……”青年男子无意间瞄到了辰百艺胸前闪动的绿光,那是辰空挂在他脖子上的芥子项坠。他走到辰百艺身边蹲下,从他胸前的衣物中把芥子摸出来,随后试图强行读取芥子的内容。 “嗯?这枚芥子还没有进行过授权?也好,省得我用蛮力了。先来看看里边有什么吧。”他将意识沉入了芥子内的空间。 “和我的比起来有点小,不对,找药找药。啊,有了!这个丹药是……‘缝躯’。其他的好像还有‘复燃’‘合骨’‘易朱’……不是……怎么都是药性那么大的啊,你小子觉境都不到准备那么多高位猛药是要自杀吗?算了,就先选‘缝躯’了,你忍着点,疼痛只是一瞬间的。”芥子空间内,青年的意识化形抓起一个药瓶就往天空中高抛,而外在的他手中便多出了一个药瓶。他正准备离开,却被某些亮闪闪的事物把视线揪地死死的。 “好了,这就……嗯???这是……诶嘿嘿,我现在身上可是什么都没有,况且我还救了你一命,拿些矩银币和折金币就当是你感谢我的好了。诶,你说什么?不了不了,那些圜铜币你自己留着好了,我可不是那么贪心的人啊!”于是他搜刮了其中一堆半尺高的折金币和一堆一尺高的矩银币,只留下原本就只有寥寥数十枚的圜铜币,两眼放光地将意识传回。 “来,吃药。过会你的朋友就来了,在这之前一定要忍住治疗的疼痛,免得你的朋友伤心。”他将辰百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然后把缝躯丹就着亭旁溪边打来的清水给辰百艺喂了下去。 “你的断肢我现在并没有好方法处理,唉,你哪怕是一个觉境的修行者我也不会这么难办了。那么,我救了你,你也做了回报,我还有事,所以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吧!”神秘青年说完,全身再次燃烧起火焰,火焰熄灭的时候,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小家伙,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有点狼狈,但你在弩鹫的攻击面前保护他的样子,真的很帅气。」这是他离开前发送给讯的最后一道信息,然而,此时讯的自律机关已经因为损伤而停止运作,再也没有办法接收那道零源路径流。 附录: 律未知名词 似乎不属于当前修行境的任何一个收录体系。但是的的确确诞生于这个世界。 第一卷 无垠岛 外典一 清 无垠岛,辰迹书坊。一年严冬。 一位女子走进辰空所在房间,面目美妙而温柔。素白衣裙更显她的清逸,瀑落的长发一部分披到肩上,一部分飘在身后。精心挑选的发饰精心装扮,此等气质无须多言。面上一抹腮红,似是由于天寒地冻?曼妙雅致的身材是她风韵的体现,百看不厌又成熟的面孔把身为人妻与未曾嫁出的美貌之间所含的违和通通消除。她甚是完美。 灵无艺,辰百艺的母亲,银中镇远近闻名的漂亮人儿,这时神色仓皇地走了进来。 “缘之,百艺他又……”灵无艺话未说完就哽咽住,她太慌张了,以至于根本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差一点就要掉出泪来。 “别怕,别怕,没事的……没事的,来,振作起来,快带我去看看。”辰空上前抱住妻子,极力安抚,并一起去到了辰百艺所在的书房。辰百艺时年七岁,性格内向安静,不常与人说话。自从父母教他识字读文后,平常闷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天,除了一日三餐,他几乎未曾踏出过书房半步,除非,是为了看看书中提到的东西。就是困了,也是经常是灵无艺发现并将埋在书堆里的辰百艺小心地抱进床,盖好被子,走前,灵无艺还轻轻抚摸辰百艺那安静而稚嫩的可爱小脸,祝他一个好梦。 然而自从辰百艺出生以来,他被确认为蚀源体,极易受蚀源侵染的修行缺陷体质。虽然做过了严格的防范措施,但是这样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他不能永远生活在一个笼子里。所以某一天,在解除封禁阵法,例行检查时,厄运还是降临在了年仅两岁辰百艺身上,哪怕辰空灵无艺夫妻因此迁居到了南方的海岛,几个冬天以来,辰百艺都差点夭折。每一次,灵无艺在辰百艺身结冰霜,陷入昏迷时,都濒临心碎。上天眷顾他,使他一直挺到了现在。不过,这一次,可能却是他的极限。 这一年,因为受瀛洲朔泽域袭来的寒潮影响,无垠岛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冷的冬季,罕见地下起了大雪,天然存在的蚀源含量激增,使得辰百艺本就不佳的境况急剧恶化。 辰百艺所在的书房内,灵无艺死命抱紧全身冰冷的儿子,试图用温和的真气来温暖他,可是徒劳无功。如果不能直接真气入体清除蚀源,那么辰百艺频率渐缓的呼吸就如同生命消逝的倒计时。然而外来真气入体,必须有达到觉境的硬性要求,否则,对方的躯体就会遭到破坏。更何况,这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对外来真气的耐受性几近于无。当然,也不能接受任何丹药。或许有天然无副作用的灵药,但是那些存在完全是凤毛麟角,辰空在这几年间付出了全力去求取,但,结果是凄惨的。 可以残酷地说,普通人,几乎没有使用任何灵丹灵药的权利。 “缘之,怎么办……他那么喜欢书,可是……他甚至都不曾到镇上去买过……”灵无艺终于没有忍住,哭腔的声音不甘地控诉,而依然流动的时间却比任何人都要无情。 “原本想待他到成人,依靠血脉自行到觉境,再接受灵丹妙药洗去蚀源体……没有办法……断缘吧。即使……二三十年以后……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好……。”辰空闭上眼睛,牙关咬紧,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句话。随后,他抽出了缀缘刀,一把通体漆黑,刀柄白纹,刀刃看不真切的横刀。 “无艺,准备封缘阵。”辰空已经下定决心了,尽管此时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波动,这却是他内心极为抗拒的表现。 灵无艺颤抖着放下辰百艺,擦去眼泪,也召出一把横刀。她双瞳亮起,手指勉强一掐,零源开始向刀柄凝聚,刀柄材料上的天然纹路便自行开始了玄妙的变化,组成了晦涩的阵纹。辰空则持握缀缘刀,略微犹豫之后,便挥出虚无的刀刃,斩向辰百艺…… 传说,人有三缘。 命缘。 身缘。 情缘。 命缘断之即死。 身缘断之则离,短寿。 情缘断之便孤。 非命缘者,断之,则其游离顷刻间,复归原位。惟封缘阵者,可锁身、情二缘。 因果一脉掌缘已久,怎奈何遭天妒,宗族衰亡,如今仅余二人。 仙可超脱三缘之外,亦可戏其于鼓掌之中,拿捏自如。 然自封神时代起,无人为仙。 …… 一间卧室内。 灵无艺正安顿熟睡的辰百艺,她笑了出来,即使只能看着他长大,仅仅只能看着他长大而已。这笑容依旧灿烂,可泪花却不懂人情一般非要跑出来添彩。她掩面,默不作声。辰空见状走来,一手将坐在床上的灵无艺抱在怀里,另一只手里攥着刻上了封缘阵的横刀。 “你说……我们的宗族……真的就要断绝在这里吗?”灵无艺无力地啜泣道。 “谁知道呢?爷爷他们走得太早,什么也没说,只留下我们几个。后来,就只剩你我。死境锁寿,仙途漫漫,也许……是宿命呢?”辰空的话语中似乎已经不抱希望,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刀。 “来,别哭了,给它取个名字吧。你得高兴起来,说不定哪天百艺还得带它闯天下呢。”辰空将手中的刀挪至灵无艺眼前。后者并未说话,只是纤纤素指点一点刀柄,苍蓝色便在刀柄上化一个古老的“清”字,一如祖辈教她的那样。 “我希望,你以后能够清身绝缘,独立飞仙。”模糊的记忆中,爷爷似乎对她这么说过。 …… 某个早晨。辰百艺醒了。他还记得读过的每一本书,可是他却忘了一些东西。不过不重要了。他很开心,他不再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似乎不用再忍受不能走出房间的痛苦。父母并不在房间内,于是他下了床,循着父母做饭时飘来的香味跑到厨房,在他们的惊喜中说道: “爹,娘,百艺一直盼望好久了,百艺也想要分点书坊的活!” 附录 异零源 寻常零源的变种态,一般为人所熟知的有蚀源、灼源、霄源、闪源、封源,分别为世间提供寒、炎、风、雷、土五气,使世界多姿多彩。在某些特定环境下分布会有不同,并影响当地人的修行体系。如瀛洲的朔泽域,终年寒冷,蚀源分布为主。但是却意外地欢迎灼源及其有关事物,当地人大多都潇洒豪放,性格火辣。 血脉 祖上有修行境高强者,其后数代人,即使丝毫不修行,亦可因血脉在成年时自行进入某个修行境。血脉的效力随代数而减退。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十三章 即使偶尔出现不符合本书风格的… 第十三章即使偶尔出现不符合本书风格的标题也请释怀吧! 只三息间,蚀源的猛增现象就被平息。半透明的苍蓝色漩涡裹挟着周围的寒气在辰百艺的横刀刀身上凝聚为一点,当一切归于平静时,一圈苍蓝色的的波动从刀身中向外震爆、辐射,就似吃饱了撑的打了个饱嗝一般。原先刀柄上的白色纹路已经被蓝光充溢,并在中间显现出隐藏的古体字:清。冰霜封结的盘坐人像炸裂开来,在残余的寒气中起身。他手指轻轻划过笔直的刀身,随后注意到了刀柄上发光的古体字。 “‘清’吗?也好,倒是省了不少麻烦。‘清辰’不错,以后就如此称呼吧。”辰百艺伸手握住悬浮于空中的清辰刀,稍微耍了几手,甩回刀鞘,英姿飒爽。辰百艺将刀潇洒地掷回背后,清辰刀不偏不倚正入刀鞘,在刀柄与鞘口碰撞的那一刻,激散出片片玲珑细小的晶莹雪花和丝丝冷气……此刻辰百艺在修行境终于迈出了梦寐以求的第一步。 “啊~浑身舒畅。想不到这把刀居然还有这种效果,差点就成风和日丽天气里的冰雕了。”他边说边走,拍拍身上的衣服,每走一步都抖下来一大堆冰碴子。现在正式踏入了觉境,充盈的真气在滋润着他的身躯,断臂处的伤截面也在因此慢慢愈合着。 “你小子可以啊,我差点以为我真的要帮你扬骨灰了~不管怎么说,恭喜你正式来到觉境,以后我们彼此就更能互相照应了!”罗夕夕上前恭贺,但是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眼珠子滴溜溜地透着精光,然后他开口了,“目前,在这方面我可是你的前辈,要不要拜我为师啊~” “你?就你那点德行怕不是不管兄弟情和师生情都要变质吧?现在还想占我一个残疾人便宜,不合适吧?”辰百艺转过头,抓住罗夕夕的肩膀,贴近他,故意披着坏笑质疑道。 “啊,算了算了,日后你会一步步被我的气质所折服,倒时候我还不一定收你呢。”罗夕夕推开辰百艺的手,像是自我陶醉地往前边走边说道。 “对了,你那把刀什么情况,可以给我看看嘛?”而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问道。很奇怪,自主吸收异零源的非真器极为少见,能发生这种现象的不是成型真器就是器胚,但清辰刀很显然不属于二者任意一种,在分类上仅仅属于材料和工艺上乘的非真器而已。 “这个啊,给你。你能帮我看出什么端倪吗?”辰百艺不假思索地连刀带鞘递给罗夕夕。 “不错的用料啊,精锻泽水钢,庚位覆灵烧刃打基础,星纹夜檀木柄,一旦授灵成为真器,最低也是辛位保底。不过请人授灵价格也是不菲的。”虽然在成为真器前比不上他的臂铠,但也差不了太多。抽出刀,似乎是由于蚀源的影响,刀身还在不断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冷气(白雾),刀柄上除了充溢的蓝色光纹之外古体字“清”已经消失。但是仍然可以唤起。刀柄的苍蓝色光纹由是建立在原先白色纹路的基础之上,白色纹路是上等夜檀木才拥有的特征,即星纹,但是它们一般自然伸展,而此处的星纹却排列有致。 “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十分精妙复杂的‘阵’,不过,为什么可以引导天然形成的星纹来刻画此阵,这是我见所未见的。具有这种能力的人,简直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改变材料的品质。” “不过,我对阵了解的也不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刚才发生在这把刀上的事,就与刀柄上的阵有关。”罗夕夕把刀交还给辰百艺。 “阵……吗,我爹他从来不是一个阵师。那这把刀应该是他从别的地方薅来的吧。”辰百艺若有所思,随后将它插回背后的刀鞘。不管怎么说,它总归是帮助辰百艺成功突破。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变得轻松愉快,他的肚子也叫得轻松愉快。 “嗯……我看一下那条小溪里有没有鱼”辰百艺奔向溪边,兴奋地调用才获得的通感全力搜索着小溪中的生灵,只~为了找几条鱼。溪水下的砂石泥土与水草,枯枝落叶与气泡,他都感受得一清二楚,只可惜…… “啊……小,都太小了,几乎都是鱼苗的大小啊,这不行。夕夕,你带吃的了吗?”百艺期待地看向罗夕夕,后者回以看笨蛋一样的眼神。 “没有……不过,你这么快用通感就为了找几条鱼吗?!!是不是奢侈了点啊!”罗夕夕扶住额头,尽力保持情绪与神情稳定,以免笑出声。 “啊哈哈……也是呢,毕竟敛境以上就基本可以摆脱一日三餐了啊。”辰百艺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因为肚子空空,越来越无精打采。好在他想起了自己胸前的芥子,于是立刻进行了授权,并仔细察看着芥子内的物品。然而这并没有让辰百艺找到希望。 “怎么会!疗伤丹药……备用衣物……蚀源块……等等,这抠到极致的几十枚圜铜币是要闹哪样啊!”没有找到食物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现在,在辰百艺心中,辰空的“抠门”程度让他的心拨凉拨凉的。然而,这却是某个救命恩人收完“医药费和治疗费”的后果。辰、罗二人所在的亭子附近是一片森林与草原的交界区域,在交界线附近,植被呈现出一种过渡态,由低矮的草地转变为稍高的野灌丛和稀疏的树木混合而组成的一种植被类型,而在其后,则是大片参天大树组成的茂密森林,幽深而静谧,时有鸣叫声探出。此时阳光正盛,从树木的缝隙中穿刺下来的辉光提供了尚可的能见度。 “百艺,要不要去那边的森林看看?也许,有些果子什么的。”罗夕夕提议道。 “走吧,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了。”于是二人向巨大而充满未知的森林进发。 一踏入森林,一种莫名的空间压迫感莫名其妙地传来,也许是因为草原地区过于开阔的缘故,突如其来的地形变换,让两人产生了暂时的不适应。地面上粗大且贴满青苔与寄生类攀附型植物的树根在四处延伸,每棵树平均两人合抱粗的树干暗示了这片森林的古老。若有若无的薄雾通过远处深绿的朦胧诉说着自己的存在,夹缝间微微颤栗的小草不能对阳光有过度的依赖。 “总感觉……有些渗人。”辰百艺环视四周,目前在他看来,这里过分寂静了,真的很有小时候他读到的恐怖故事的感觉。 “是吗?现在光线正好,我倒是觉得挺诗情画意的。”罗夕夕不以为然,轻松地跃上一棵树,着眼眺望。很快,他便锁定了某个方向,然后拉着垂下来的藤蔓,荡了过去。 “百艺,跟上来,那边有你想要的东西!呜呼——”他撂下这么一句话,身影便早已飞荡而去。辰百艺自当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罗夕夕也嘴馋了,想要先发制人。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他用通感看得一清二楚,罗夕夕只是想借此玩会而已,他在飞荡的过程中,脸上的兴奋和新鲜感完全绽放,似乎童心未泯。 可是这一幕这并不符合罗夕夕的性格。 可辰百艺当时并没有顾上那么多,只知道饥饿的催促越来越狠了。于是他赶忙追了过去,因为受限于觉境通感的狭小范围,所以跟丢是万万不可的,尤其是在这种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地方。 当辰百艺到达时,罗夕夕正在一颗螺旋扭曲的树下等待他,并且不知为何,有火烧木柴的噼啪声在隐隐作响。而罗夕夕正昂首盯着树枝上的某个天然编织物。 “来,百艺,你看上面是什么?”罗夕夕为他指向了左方四丈高的一处粗大树枝。 “那是……啊!是呆毛雉,还带一窝共六枚鸡蛋!今天倒是省得去酒馆买了。”双眼放光的辰百艺将真气集中运至腿部,利落几步奔上树干,却动静不显,俨然是在进入觉境后对发力的掌握愈发纯熟。待他凌空摄于那呆毛鸟面前时,后者才发觉要飞逃,只可惜为时已晚,扑腾出的翅膀反而拍在了对方手中,就被一把拽住。呆毛雉眼前天旋地转,那是少年末了踏一踏树枝,便借力后翻,自信落地。 “咯,咯咯……咯咯!” “唉,说你是只鸡,但是你又会飞。说你不是吧,你又和鸡一样傻。怪不得只能是稍微难养一点的家禽了。”辰百艺将晃晕的鸟顺手丢给罗夕夕,右掌拍出一道劲风,震落六枚鸡蛋。仅仅一只右手如何抓六蛋?你只定睛细看,五指定四,掌心存一,最后一枚衔于口中。一切完成,辰百艺口齿不清地对罗夕夕说些什么。后者默契着实不错,马上将他嘴里的蛋取了出来。辰百艺小心地将五枚蛋放到地面上。 “好了,把鸡给我吧,宰杀一流,烧烤绝赞,保您满意!”辰百艺已经快等不及了,然而对方的回答却让他几乎歪头直瞪眼,哭笑不得。 “其实吧,你看这家伙头上跳起来一撮毛,挺可爱的不是吗?所以就放过它怎么样?你看那边的祝余(状如韭菜,开青花)也长得不错啊,吃了起码三天都不会饿呢!”罗夕夕宠溺而温柔地梳理着呆毛雉那受惊的羽毛,居然奇迹般地使怀中的鸟儿安定了下来。这一幕快瓦解辰百艺心中罗夕夕的形象了! “……夕夕,你……这里是不是出了点问题,我来帮你看看呗。”可辰百艺这时毫无发觉地双瞳亮起炽热的红色,以不同于往日的强硬语气说出了这句话。同时食指敲了敲脑袋。 “哈?你在说什么!赶紧拿去烤了,你还真别说,过这么久我难得也馋一回。”罗夕夕话头突然又一转,挥手拍晕鸟头,抛给了辰百艺。 “马上就好。”辰百艺眼中异色早已消退。 很显然,两人并没有异常对话的自觉。而这异常的根源就在某处…… 「哼╭(╯^╰)╮,出去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害我还费那么大劲跑来找你。」 「一百年才记得来找我,我可真是太感谢了,你个出场自带不明符号的家伙。」 「说了多少遍了,那叫颜·文·字!」 「……」 …… 辰百艺挥刀,以娴熟的技艺迅速将鸡宰杀清理完成,整个过程的完美让罗夕夕心中感叹: 「这小子莫不是搁屠宰场干过一段时间?」 “既然一切准备完成,那么现在你就来试试用催焰诀烧烤它,熟悉一下成为修行者后必须掌握的基础。”罗夕夕用真气将鸡托在空中,伸给辰百艺。 “集中心神,真气压缩摩擦汇于指间,再瞬间倾泄出去!” “轻轻松松~”辰百艺照做,每个步骤完成得都十分不错,想来应该可以完美地施法,只是,辰百艺,着实,给罗夕夕泼了一盆冷冰。没错,真实的冷冰。从辰百艺指间放出的不是火,而是冰,冻结了鸡,由于过量,还糊了罗夕夕一脸白色。催焰诀像是摇身一变成了凝冻术,可冻不住罗夕夕脸上的惊异。他甩掉脸上的冰碴子,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呆毛鸡,发现它已经成了冰雕,再用通感确认后,他迫不及待地打碎冰块挖出里边的鸡。 “熟了,熟了!你竟然把它烤熟了!该怎么说呢,怪不得我的脸一开始感觉到烫,但是紧随而来的冰爽简直让我想要升天,从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你的催焰诀中火的效果并没有消失。这就是融合降临吗,妙,实在是太妙了!”激动不已的罗夕夕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融合术他也见过,可是一想到这位会用融合术的已经是自己的死党了,就止不住地为他高兴。 为他高兴。 从那天以来,罗夕夕第一次遇到了肯义无反顾为自己付出性命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走出境,人们说,他抛弃了所有伙伴,甚至最亲的人,才得以苟且逃生。 他尝试辩解,但却无人相信;他试图申冤,但却无法查询谣言的源头。 现在,重视自己的人也在自己的重视中成长,他无比高兴。 三年来,第一次。 “你不要傻笑了,熟了是熟了,可这都凉了我怎么吃,帮我用催焰诀热一下呗。”辰百艺不满地掂量着手中冻熟的鸡。 “吃,你就知道吃!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啊算了,先堵上你的嘴再说。”罗夕夕轻锤了一下辰百艺,拿过鸡,顺手就往身旁的火里塞去,动作很自然。然而,为什么身旁会有火呢? 罗夕夕一个激灵转过头,发现身旁扭曲的树干伸展开来,宽大的裂隙中填满了火焰。随即一道晴空霹雳猛然落下,直击此树,当场惊掉他手中的鸡。辰百艺也吓得后撤几步,毕竟那道雷电,连罗夕夕也感觉到了危险。 “这,这是……雷击木?!!”还未等二人平息心中的起伏,他们就注意到,附近所有的树都开始展现燃烧的内部,甚是骇人,天空的阴霾也在渐渐开始笼罩,炸裂的雷声敲打着生灵的心窗,林中原本潜藏的所有生物这时都蜂拥出来,开始混乱奔逃。 “不好,百艺,我们得赶紧跑!越快越好!” 附录 呆毛雉 一种会飞的鸡,傻傻的,是神州大地乃至五湖四海都有分布的家禽。野外独自生活的也有。 催焰诀 基础法决,效果顾名思义。与凝冻术、拂尘法、石封令并称四大基础法决,是每个修行者修行其它高位法决的基础。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十二章 温彻夕特伊万诺夫卡骨灰扬罗夫 讯力竭了,它趴在地上,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辰百艺服下的药开始发挥效力,缝补着身体内破损的肌肉和骨骼,只不过在早已坏死的整个左手肘范围内,药效无能为力。辰百艺尚未醒来,但是肌肉骨骼的接合给神经带来的疼痛冲击着他的精神,搅扰着他的梦境。他只觉得全身火烧火燎,在地上翻来覆去。少顷,疼痛如潮水般退去,黑暗和静谧又赶来拥抱他。 疼痛消失后的一段时间内,辰百艺睡得很沉,很香,若不是有人叫醒他,他说不定真以为自己死了。 “百艺,醒醒!百艺,你还好吗!醒醒!”辰百艺在混沌中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有人叫我吗?可是我……还是好困啊。」 喊声没有停止。 「还没有停下来吗?烦死了。」于是辰百艺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他看到一张比他自己要漂亮许多倍的脸正在焦急地喊自己的名字。 “啊!谢……啊~虽然不知道谢谁,幸好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辰百艺的醒来抚顺了罗夕夕眉宇间皱起的纹路,缓和了他略急促的呼吸,平息了他焦虑的神情。 “啊……疼疼疼,全身还是好疼。”辰百艺一点一点地坐起来,随后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面前的少年,“你……是谁?我……是……” 辰百艺的眼神变得迷茫无助,他仿佛不记得任何东西。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让刚刚安心下来的罗夕夕变得慌张,甚至是害怕。罗夕夕不愿相信。 「不可能的吧……一个人的记忆……是那么脆弱的东西吗!」 “你,你先别急,听我说,我是你的朋友,叫……” “夕夕姐,我开玩笑的。”辰百艺表情变换,不自觉地看向一边偷笑。然而他却没注意到面前的“火焰”已经有三丈高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久-别-重-逢,请让我来给你一个拥——抱——怎么样啊?”罗夕夕化作恶鬼状张开双臂,手上的经络条条绽起,笑容极其恐怖地对辰百艺要求道。 “你,你别乱来,我错了就是!”辰百艺慌忙向后挪动。 “你莫得选~”罗夕夕的“翼展”离辰百艺越来越近,宛如天空降下的死神。 “不要吧……会痛的……”辰百艺绝望了。然后,各位只见到一只猛“猛禽”凶神恶煞地扑到了辰百艺身上…… 臆想中似被蟒蛇绞杀一样的痛楚并没有出现。 反而只有温和的触感。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拥抱。 “啊这……” “是你,是你没错了!”罗夕夕这么说着。这样子大概持续了一两个个呼吸的时间,辰百艺先是有些感动,但下一刻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微妙地直接踢开了面前的人。 “啊!够了够了,好恶心,滚开!男男授受不亲。”辰百艺单手捂住半边脸,作难受状。心情平复后,跪卧一旁,因为自律机关的损伤已经与零核失去同步的讯吸引了辰百艺的注意。这位功臣就这样静静地睡在那里,不因为辰百艺醒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它而怨愤,也不因为主人的醒来而过度兴奋。 “你怎么了?让我看看。”辰百艺对它进行了检查,骨木制的外覆甲基本破了个七七八八,内部的骨架结构险些断裂,零核尚还完好,不过因为自律机关的损伤,两者之间的链接已经断。现在的讯或许可以感知外界的状况,但是却无法再有任何反馈行为,简直是一种封闭态。 “嗯……回去之后,我帮你多加些东西吧。比如飞行动力,金属外覆甲什么的,顺便再给你升级一下自律机关模块……”辰百艺轻抚讯的身躯,叹了口气。他很想知道在讯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他能想到怎么增加回溯模块的话。 「还是那句话……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样……」 「你会是个奇迹的。」 辰百艺扭动讯的一只耳朵,使其重新变形收束为机关种的状态,并将它变回的小木块挂回腰间。就在这时他发现他除了讯虎之外仅剩的两颗机关种已经没了踪影。 「大概是在空中那段时间的时候丢的吧。」 安定好讯之后,辰百艺转向罗夕夕,他还有好多事要问。 然而对方注意到辰百艺向他投来的视线后…… “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脸红个盐焗松花蛋啊!你不要真的有那方面的癖好啊喂!”辰百艺对着不敢看他的罗夕夕激烈吐槽,他心想,姓罗的要是在开玩笑的话怎么这时候比他还会开,实在是,动摇他的主权地位啊! “咳咳……你想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身体怎么样了?”罗夕夕关切地问道。 “这个……除了左手肘以下没有了知觉以外,其他地方虽然有点疼,但是感觉都没有什么大问题,骨折好像也好了……等等?我好像可以动用真气了?这一切是你做的吗?”感受道自己身体上的惊人变化,辰百艺无法想象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他来到境里的最初目的已经达成了,未来此刻真正地被握在他手中。 “不是我。我只是在四处闲逛的时候偶尔发现了你罢了。你左手的伤口让我看看。”罗夕夕刻意隐瞒了某个神秘人给他的讯息。 “不要。”辰百艺后退一步。 “听话,让我看看。”罗夕夕震声。然后在对方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已经擒住了他的左臂。 “好吧好吧,是你要看的,到时候别后悔啊。”辰百艺放弃了抵抗。罗夕夕小心翼翼地揭开包扎的衣物,迎面散发的气味和眼中所见到的景象让他眉头一皱。辰百艺也因为好奇偷偷瞄了一眼,但随即他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左手肘以下皮肤色泽极其灰暗,组织明显肿胀,死气沉沉,溢出而凝固的血流指引着接近腐烂的方向,手腕处的烂肉还在不住地滴着黄绿色的脓水,难闻的味道差一点就能与尸臭比肩。 “啊……呕——我叫你不要看的嘛,现在怎么样,后悔了吧!”辰百艺扭过偷去,捂住鼻梁以下的脸痛苦地说。 “你就是自己害怕看到而已,这种东西我见得多了。你左手肘以下的部分已经接近全部坏死,再不采取措施你整条左臂就别想要了哦。”罗夕夕严肃谨慎地察看着辰百艺地伤势,尽管面前之物在一般看来极为渗人,他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内心却依然古井无波,不为所动,冷静地思考处理的办法。 “随便啦,该怎么办怎么办。麻烦快点。”辰百艺快受不了了。 “好啊,那就剁掉!”罗夕夕一本正经地说,但是脸上却带着春日暖阳般的笑容。 “你认真的?” “剁掉。” “好,好吧,有没有麻醉药之类的东西啊……” “没有,木棍给你,痛就憋着。”罗夕夕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 “拿着,动作利落点。”辰百艺从右手背后抽出横刀递给罗夕夕。 “好的,没问题!疼痛只在一瞬间~”接过刀的罗夕夕指尖跳动一束火焰,他将刀刃充分加热后,卷起对方的左衣袖,就对着辰百艺的左手肘关节处挥刀劈下…… 然而意外又出现了,刀突然卡在在了关节处,没能成功一刀两断。罗夕夕赶紧反应过来再次用力,一截断臂轱辘一声落在了地上。这虽然没什么,可是苦了辰百艺。 “唔……呃啊啊啊啊……啊……哈啊……哈啊……”嘴中咬住的木棍松脱。 “老子不是叫你动作痛快干净点的吗!你搁这跟我剁排骨呐!”辰百艺踉跄几步扶到柱子,止不住地大喘气,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差点就滚了出来。 “啊,对不起。我本来是算好力度了的,怎奈何砍上去时感受到的坚韧程度却和我预测的不一样……”罗夕夕慌忙道歉。 “啊……别废话了,止血啊!” “哦哦!” 辰百艺突然感觉切断处传来钻心的炙热,扭头一看,罗夕夕正用催焰诀仔细地炙烤着伤处,每一分火候都近在他的掌握之中,宛如一个资深的烹饪家(划掉),不敢有任何松懈和怠慢。 “噫啊……啊……香味出来了啊混蛋!!!!” 伤口处理完成后,罗夕夕从芥子中取出一段洁净的纱布用心包扎了伤口。做完后,罗夕夕高兴地拍了拍手掌。 “没办法,创口太大,我身上带的止血药效果对于它太弱了,断肢再生的神药目前我也没有那……只好将就一下了。”说完,他用真气托起地上那截断臂,并再一个催焰诀将其焚烧到只剩骨灰。罗夕夕控制气流,将散落在空中还未落下的骨灰吸引聚集到手中,然后走到亭子旁的小溪边,潇洒地挥手一扬…… “安心去吧,每年我都会记得你。”不知何时,身后的辰百艺取回了刀幽灵般飘到的他身后。 “……你别真以为我不敢当场手刃有过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啊~”散发着炙烤过后余温的刀刃架在了罗夕夕脖子上,一旁是辰百艺阴沉的笑。 “啊,消消气消消气……只是帮你处理掉污秽之物而已,虽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那玩意儿可能你父母看了都觉得恶心,留下来的话,除了恶心人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是不是……”罗夕夕此时的求生欲望极强,慢慢推开脖子前的刀刃。 “哼,算了。我还有正事要做。你等我一下。”辰百艺收回刀,走回亭子里盘腿坐下来。他口中开始默念着某种心法,单手掐诀,引动空气中的零源进入身体进行周天循环,以此开拓真气回路,凝合命门与真气源。 “哦!终于开始了吗,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的第一个境界比我当年是强还是弱呢。”罗夕夕的眼神捕捉着向辰百艺不断缠绕而去的零源流,计算着他即将形成的真气阀的调节程度和真气源的深度。 “从这个趋势看,深度五个档位,阀门开合范围在十分之七左右是极限了。不过已经算不错的了……嗯?这寒冷是!”一阵突然爆发的寒气打断了罗夕夕的计算,本来需要调动通感才能观察到的零源流已经变成了肉眼就能分辨的苍蓝色,同时,以辰百艺为中心,寒气按照一定的规律持续爆发数次。等到罗夕夕注意到时,周围的地面和小亭的四根柱子上都已经涂上了白霜。深处苍蓝色零源流中心的辰百艺,宛如微型暴风雪的风眼一般,随着光芒闪动的频率呼吸着。 “怎么突然变成高浓度蚀源了!先天化蚀的人不是都只生在瀛洲的朔泽域吗?等一下,明明永寐针还没有被取出来,他却突然能动用真气了,这么不合常理,看来是救了百艺并告诉我方位的那个家伙搞的鬼。”随着时间的推移,辰百艺吸收的蚀源越来越多,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罗夕夕见到这一幕也颇为惊异,他不是没有见过朔泽域的修行者突破觉境,由于蚀源与零源的的特殊性,这个过程一般都不会持续很久,否则将会危及修行者自身。所以,罗夕夕很快就注意到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辰百艺已经无法自行停下来了。 原本辰百艺脸上的平静渐渐随着越来越多蚀源的涌入而逐渐变得无法耐受。本来,正常环境天然存在的异零源与普通零源相比,组分是低下的,而且含量也相对稳定。但是此刻在辰、罗二人所处的这一境中,异零源的含量却异常丰富,并且还在由于辰百艺的吸引而不断上升……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个过程一般会感到炽热的吗?怎么我越来越冷了啊!」 「而且……怎么还没有结束,停不下来,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啊!」 辰百艺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身上开始结霜,神色开始变得痛苦起来。 “不好,有危险!”罗夕夕上前,可他又手足无措,强行被外力打断突破的过程可能导致更严重的后果。怎么办?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出手时,一束蓝光突然从辰百艺的背后射出,以恐怖的速度夺取着多余的蚀源…… 附录 回溯模块 置于自律机关或者另有用处的记录工具,可以保存一段时间内所记录的任何动静。通常用到溯影石,感零磁等材料。不过辰百艺还未知晓如何将它内置于自律机关的零源回路内。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十四章 雷击木森林 ……身形硕大似巨虎的驺吾匆忙掠过二人,三条尾巴差点没把他们撂飞。上空风神翼龙特意压低飞行高度,以免成为活生生的引雷针,但是它振起的风压让处在下方的所有生物都寸步难行。蠹虫鼠群形成的潮水没头没脑地四处蔓延,稍有不注意的走兽们不小心沾染上它们背上的毒刺便倒地抽搐。大步流星疾跑的鼎鹿放肆地顶破挡路的障碍物,不管是人是物是兽,都在其怒吼声中翻倒。森林吐乱象,千般恐惧,万般狂躁,生灵仓皇奔走,云中雷霆咆哮。 为了抵挡住突入其来的暴乱,罗夕夕早已撑起真气障壁,将他和辰百艺二人护在其内。可天空中的轰隆声似乎是不愿意再等了。前一刻还绿意盎然宛如仙境的地方,现在的危险气息已经快要决堤了。众多树木从上到下张开一道恐怖的裂口,内部由上次雷击点燃的火焰依旧在熊熊燃烧,热量在沸腾着。老天突然打了个激灵,一道尺粗的雷霆便先声穿刺云层,重击了一棵丈粗的参天巨木。后者虽然没有即时炸裂,但本来蓄养多年的绿色顷刻之间就变成涂炭。全树浴火而巍然不动,路过逃命的飞禽走兽唯恐避之不急。 “再这样下去不行!我们撑不了多久,得赶紧离开这里!”罗夕夕在众多生灵的嚎叫声中大吼,才使辰百艺勉强听到他的声音。此时的路径着实难行,稍有不慎就会撞上慌忙跑路的走兽,两人心急如焚,却又只能撑着真气障壁举步维艰,缓慢挪动。正当辰、罗二人几乎是束手无策时,一头鼎鹿突入了他们的视野,正在朝他们冲过来。鼎鹿,一种大妖,壮硕雄伟,两丈身高,可顶破寻常人家的屋顶。皮毛上的流云纹明显区别于一般森林鹿,但最为醒目的还是它的角。鼎鹿以角得名。成年鼎鹿双角过度生长,角与角之间密密麻麻编制扩张,相互侵入融合,最终铸成一尊开口的大鼎模样。鼎内部空间甚为宽敞,能容人。 “百艺,我想我们不得不赌一把刺激的!”罗夕夕激动地喊道,他仿佛看见了转机,心中作下的决定已经无法再更改。 “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来吧!”辰百艺似乎和身旁的少年心有灵犀,立刻露出了默契的笑容。 “我数三二一,它一过来我们就弹射起步!”罗夕夕作出了最后的行动宣言,心中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早些年在神州遇到的险境奇境数不胜数,愈是猎奇的境况就愈是能够牵动他的心弦,就愈是能够刺激他生出应对之法。 鼎鹿已经靠近,铁蹄迸踏的节奏正在放大,连同二人的心跳声一起。 “三!二!一!走你!!!”两人应声起跳,在把控好的距离下,水到渠成般稳稳当当地落入鼎鹿头上的“鹿鼎”中,随后,颠簸中的二人接下来的前进方向,将全权由他们身下的这头生灵所决定。在这充满变数的雷击木森林中,辰百艺和罗夕夕二人目前的力量还太过渺小,一如被风吹入溪流中的蚂蚁,需要及时攀附落叶,藉以为舟。 鼎鹿奔跑在兽群中,在其威猛的体型和具有威慑力的鹿鼎加持下,它几乎是可以横冲直撞,粗重的铁蹄已经让好些躲闪不及的无辜家伙成了悲惨的肉饼。只可惜林中弯路不少,除了顶开障碍,它时常得跳跃转向,可随之而来的跌宕起伏却苦了鼎中的辰百艺。“ 不是吧,这趟顺风车也太‘浪荡’了点,如果不是有修为在,我差点都要吐了。”由于颠簸,辰百艺在鼎内像是油锅里的肉丸子一样一边翻滚,一边抱怨着。他完全没有尝试去稳定自己的身形,而是放松一躺,任由自己的躯体遭受着外力的“蹂躏”。 “得了吧,能到这里来还算好的了。不过,我看你像条死鱼一样在那放任自己翻来覆去,好像还挺享受的。”靠在鼎壁上的罗夕夕牢牢抓住鼎中缝隙里外显的鹿角,保持着平衡。然而辰百艺现在的滑稽状态差点让他笑出声来,还险些因憋笑而放开抓住鹿角的手(差点和辰百艺一起滚来滚去)。不过他的内心丝毫不敢,危机近在咫尺,接下来,雷击木森林才要展露出真正的狰狞。 “轰隆——”令人忐忑不安的雷声止不住地咆哮,这次声音响起的频率极其密集,老天爷蓄势已久的疯狂开始倾泻! “砰——砰砰砰砰!!!咚……”炸裂耳膜的音浪突如其来,给辰、罗二人的精神世界掀起了不小的浪花,二人的通感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一刻松懈过,因此即使没有把头伸出车窗,哦不,是鼎外,他们仍然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感到一清二楚,甚至还有点胆寒:百十道霹雳轰鸣而下,白色的雷光点亮世界,充满父爱一般,对附近的某片区域施以毁灭性的覆盖打击,虽然大多都锁定了高耸的树木,但天空溢满而出的“爱”毕竟不可能让大树们全部接受,那些散落开来的闪电便各自随机选择一名地上的幸运儿送出了温柔的怀抱。当刺眼的光芒撤走,终于不再耀武扬威之时,结果便是那成片的绿树开满了炽焰的花朵,地上路过的倒霉蛋分崩离析,蹿成一堆堆焦黑的碎肉。至于被炸得四处飞溅的肢体啊,脏器啊,倒是涂满了附近的火树,让它们烧得更加欢乐,隐隐约约还在如妖娆的精灵一般扭动着身躯…… 没错,更加欢乐。 这片雷击木森林,它是活的。那些老不死的木头渴望所渴望的东西,就是这周期性的疯狂。周期不定,所以,在某个漫长的安定期里,这片林子逐渐吸引了大量本来无家可归的生命。这其中,有些,是再平凡不过的小动物;有些,则是颇具灵智、神秘莫测而不可小觑的——妖。 “为什么这个鼎没有盖子啊!我对这个质量表示绝对抗议!”见识到刚才的触目惊心之后,辰百艺心中一阵后怕,连忙坐起来愤愤不平。出于好奇,他又小心地爬起来将脑袋探到鼎口张望,不料,一撮小电弧当即就朝他脸上辗过来,可没把他惊得一屁股麻溜地坐回鼎里! “怎么了?!外面有出什么事吗!”罗夕夕见状连忙问道。 “没,没什么,老样子,甚至还更加难看了些。”辰百艺这个糗出得可太不符合时宜了。 「小朋友,要坐就坐好,不要坐着坐着就作死。」奇异而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在辰、罗二人的脑海深处直接惊现,两人相互对视,双眼一瞪,随后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鼎鹿,乃大妖,先天灵智开化,亦可以四蹄踏修行之路,圆满之时,当以兽身化人形。 “敢问鹿前辈如何称呼?”罗夕夕率先回应了对他们二人有恩的大妖,并且在这种危急情况下,若是能进行有效的交流,彼此成功走出这片雷击木森林的可能性将会大大提高,还可能结识妖族的伙伴,为以后行方便。这便是他此时对未来的一部分规划。 「无妨,叫什么都行。别太离谱。」鼎鹿回应道,目前它正为了搜索一条能够最快走出森林的路径,全神贯注,无暇讨论名字的问题。适才一波雷暴离它最近仅仅只有丈余距离,若不是妖族与生俱来的第六感,现在它奔腾的铁蹄早已在惊异和不甘中下跪。 “诶,我说鹿哥,你的鼎咋没盖子啊,质量不行,万一落雷下来怎么办啊。”辰百艺抬头,乌云堆叠的天空依旧响应着雷光朦胧的波动,似乎下一波雷暴随时可以从任何一棵雷击木上升起,而漆黑压下天空与地面的距离,就是在说明这一点。 鼎鹿似乎对某个称呼尤为敏感,沉默少顷,随后毫不客气道: 「你应该感谢我还没有把你甩出去再一蹄子踹得你断子绝孙。像这种规格的雷电,就算我头上是什么童话里的玄金宝鼎,也顶不住它一发的。」 随后辰百艺便感到身下的鹿角开始编织成平台,将他往鼎口慢慢抬去。 “……鹿哥鹿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辰百艺慌忙求饶。而旁边的罗夕夕正捂嘴偷笑。 「呵呵,你知道就好~」 “鹿哥,这片森林有多大,虽然我们逃逸速度已经十分迅速,可是在我通感范围内还是看不到边,但你却丝毫不慌张。还是说你已经寻到了捷径?”罗夕夕见鼎鹿选择的方向不断变化,奔跑速度逐渐加快,以为情况就要出现好的转机,于是捧着希望连忙询问。 鼎鹿听见话头的俩字又沉默了,不过现在并不是过多计较这个的时候。 「你看附近兽群的密度丝毫没有减少多少,就应该知道这片该死的林子有多大了。捷径我没有,不过加速和转向倒是为了赶上前面的机遇。到时候还得看你们愿不愿意冒险,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三个都得被雷劈死。」 说到这里,鼎鹿开始兴奋了,发出一声高昂的长鸣应和着它的心情。罗夕夕正想继续问些什么,一股有些熟悉的风压迫使他闭上了嘴。一条鳞甲墨绿、背鳍上生有天蓝色结晶的翼龙冷不丁在他们前方的上空拍打着双翼,由于对雷暴的畏惧,它只能憋屈在拥挤的低空,时不时闪烁着身躯躲避落泪。而鼎鹿这边的情况也不见得有多么好,迅捷的黑影在地面上飞速行驶——它刚刚飞跃一处宽大的壕沟,漂移一般急拐了好几个弯,闪过途中落雷击成的路障,并且勉强在不失速的条件下顶飞了好几株倒下挡路的树干(鼎内两人表示难受)——它的体力在剧烈流失。 「瞧见天上那条四脚蛇没有,它可以短暂化为风来规避危险!这全靠它头顶上的飚风石,而且光靠它自己连石头五分之一的能效都发挥不出来!」鼎鹿的声音有些疲惫了,略显嘶哑。 “你是说——要我们去它脑瓜子上开矿吗!”辰百艺立刻心领神会,他也注意到了鼎鹿的体力不支,这种滋味他尝过——在那峰林云海。 「没错!下一波雷暴就要降临了,之前观察过,他会提前预测时间,并在落雷袭来之前,伸直双翼僵直三息,那时就是最好的机会!只要拿到飚风石,我可以完全发挥出它十成的力量!」 「机会……只有这一次!我已经……无法提前感知到雷暴袭击的大体范围了!」 鼎鹿在二人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更为虚弱。 雷暴愈发临近,风神翼龙再次压低了飞行高度,辰百艺罗夕夕二人心弦随着风神翼龙的尾巴一同摇摆不定。鼎鹿的四蹄仍在踢踏,颠簸起伏的不仅仅是鹿身鹿鼎,更是二人心中的决定。 罗夕夕慢慢站起身来,他望着头顶的风神翼龙,一手已经搭在了鼎口,膝盖微曲,开始蓄势,随时准备起跳。辰百艺抓住他的肩膀,握紧,又放开,握紧,又放开。 “风很大。” “你忘了吗?我就是风。” 罗夕夕回眸一笑,辰百艺的手却还搭在原处,自己没有使力,发觉过来,人已不在。 那只是对方起跳留下的上升气流,托住了手。 最后的景象是挣扎的风神翼龙。 毫无预兆的朦胧白色便遮蔽了辰百艺眼前的一切。 「前方迷雾区域很奇怪!我的通感就要失去作用了!视野受限,必须减速!」鼎鹿惊呼。 “不,保持下来,一点也不许给我慢了!”辰百艺从鼎中应声跃出,骑在了鹿脖子上。 「你,你突然干什么!」鼎鹿有些惊慌失措。 辰百艺右手抓紧鹿角,迎面的风捋乱他的头发。 “听好了!从现在开始,由我来驾驶。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让你朝哪拐你就朝哪拐,闭上眼睛,全速奔跑!”以上,是口气绝不容违背的命令。 「你不能这样!」鼎鹿虽感荒谬,但已无暇作过多争辩。 忽然间,它只觉一张温热的脸庞贴近自己的脖颈,无比温柔而又无比坚定地轻声细语: “相信我。” 于是它遵从了。 …… 一个少年在雷云缠绕的空中搏斗恶龙。 一个少年在迷雾重重的森林中骑鹿而行,一如他在最开始时驾着讯虎云海间飞行。 附录 驺吾 《山海经·海内北经》:“林氏国,有珍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吾,乘之日行千里。” 妖 区别于普通动物,开灵智,可修行。寻常妖族由境可化形为人。敛境以上,称之大妖。某些强盛的族群后代化形后可继承祖上血脉中的妖礼,以此迅速回升修行境。化形妖族具有华妖纹,可以作为区分人与化形妖之间的最根本的标志。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十五章 陆空齐秀 空中,森林上方。 罗夕夕趴在龙背上,朝下一瞥,只能看见从迷雾中伸出来的树冠,其中辰百艺与鼎鹿的身影完全不可视。少年双手刺穿皮膜,狠狠地攥住风神翼龙的背鳍,一点一点往它头部逼近。这给风神翼龙带来的的疼痛也使它放声怒吼,染上疯狂的它开始用各种反常的飞行姿势来甩脱罗夕夕,可这样除了让墨绿的血液在空中挥洒之外完全是白费力气。风神翼龙应该在后悔为什么自己的背鳍长得那么结实了。 「我劝你放手!我们之间本是毫无恩怨瓜葛。」 风神翼龙的的怒喝在罗夕夕脑海中炸开,仿佛也有点想要进行精神轰炸的意味,不过它还是差得太远太远了。罗夕夕到现在一个手指头都没放松过,反而还离龙头越来越近。 “你给我一样东西我就放手啊~”罗夕夕调笑道,眼神瞄准了龙头上的天蓝色宝石。 「什么东西?我颊囊里藏着好些品相不赖的货,你拿出芥子来收,我全部给你都可以。」 「只要你肯放手。」 风神翼龙的态度软了下来,原因不仅在于不能拖延所剩不多的时间,更在于刚刚和它擦身而过的一小束闪电已经吓破了它的胆子,再也不想做无谓的抗争了。纵使它有敛境临界的实力,但是在这种几乎是被人掐着喉咙的场合下,它束手无策。更别说罗夕夕同样身处敛境,前神州天才的他实力可能完全不输于这条怂包龙。 “实不相瞒啊老兄,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就要你头上那块石头。我很注重不去夺人所爱的啦。”罗夕夕就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明明是要人家关乎性命的东西,却是一点都不害臊,反而听上去嬉皮笑脸的,这一幕在风神翼龙眼里别提有多贱了。 「……你欺人……不,欺龙太甚!你想来拿?可以,但这也要看你拿不拿得到了!」风神翼龙的态度转变为决绝,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唯有狠命一搏:风神翼龙射出一声荡空的咆哮,振翼高飞入云,直面雷霆潜影,杀机四伏。它在赌,赌对方的恐惧,赌自己的幸运。能够让它肯下定决心的并非只有自己那点尊严,更是因为对飚风石能力的仰仗。凭借短暂的化风时间,它相信自己应该有足够的把握让对方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谓狗急跳墙,龙急上天,差不多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风神翼龙已经完全将罗夕夕带入了云团中,闪烁的电光与火花四处可见,说得好听点,这是一番难得的美景;说得难听点,这是死亡在眨眼。微弱的电弧早已缠上一人一龙,身躯爬上阵阵酥麻的感觉。风神翼龙是怕的,然而它自行做出的决定,怕也无济于事。并且因为它的头皮本来就是硬的,所以就不用硬着头皮上了。 “哎哟~我说你这榆木脑袋真的想好了?等会被雷劈个爽我不可管你了噢!”罗夕夕见势不妙,试图用激将法来搅乱风神翼龙的情绪,使其自现破绽,可对方不为所动,专心闪避着雷电的偷袭。 「诶?这四脚蛇怎么理智得不像话!」 「不理智非要来自寻死路的是你!我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是谁先被雷劈死!」风神翼龙怒骂,随后一头扎进了前方电光雷云最为密集的风暴中。 「尝尝这个!」正当罗夕夕快要触及龙头的飙风石,一道道尖锐的风压无预兆地从龙躯上爆发,道道堪比刀锋,试图切割罗夕夕的身体。龙首处天蓝色光芒一闪,又一阵风波强硬地将罗夕夕震飞,而硕大的龙躯却早已化为无形无影的旋风消失了。突如其来的变故与风刃撕裂的疼痛让罗夕夕瞬间重审了当前的状况,正在空中自由落体的他面对周身闪烁不止的电光,想起了地面上还在生死时速中等待他凯旋的人。于是他便怒了。 「嘁,还是没有那么简单吗。」 「焚轮?逐。」玄奥的法诀心中默念。 只一念,下坠的身躯清风环绕,罗夕夕的身形弹射而起…… 疾风加护的少年穿梭游刃有余地穿梭雷云间,令人上瘾的速度快速拉扯着他与风神翼龙间的距离,在灵活敏捷的腾挪闪移之下,纵有落雷突袭,却只能点缀他飞行的轨迹,连一根头发也不能触及。他曾说,自己就是风——任何引起风之波动的细微改变,在此刻的罗夕夕目前都无所遁形!因此,他总是能够快人一步…… 飞行,是由境的修行者才能勉强靠自身真气掌握的技能。修行者以真气外放化为双翼,同时驱动周围的零源来助推飞行。由境以下者亦可依靠有关飞行的法诀驰骋长空,却免不了要耗费更多的真气。由境及以上者则能得以将飞行法诀与自身心法相结合,在耗费更少真气的同时达到更快的飞行速度。 在罗夕夕修行境下跌前,这条敛境风神翼龙仅仅是猎隼盯上的麻雀而已。即便如今他同样身处敛境,可作为前扶摇宫天才弟子,连现在的状况都搞不定的话,他也就白活这十七年了。虽然巨量的真气消耗无法支持这样惊人的飞行状态太长时间,但解决这条头上长“瘤子”的四脚蛇,十个呼吸内,足矣。 一息时间过去了,短暂化风的风神翼龙刚解除状态,就发觉罗夕夕已经冲刺到它跟前。前者在不可置信中向后者不间断地迸发出多道丈许的致命风刃,可对于罗夕夕来说,这无异于家畜在屠宰前的临死反扑,起不到分毫作用。无奈之下,风神翼龙只得再次发动飙风石,企图脱身。而又过去两个呼吸后,它惊恐,曾妄图欺骗自己,却是徒劳:白袍少年仍旧翱翔在自己眼前。它尝试上下翻飞,可顽劣的霹雳让它心惊胆颤;它企图左右旋绕,可少年安安稳稳从不发晕。罗夕夕没有立刻出手,他等待的最佳时机马上就要到来,即使这如同和雷暴的降临博弈。 风神翼龙要赌输了,但是它还在倔强地加注。 无数流光自龙首而起,蛛网一般扩散放射全身,随后它实体的存在便被暴风抹去,光束闪过,再次咆哮于天空的是虚幻不定、风卷残云的巨型龙首。它以难以不可思议的神速逼近罗夕夕,张开了漆黑可怖的凶残大口,而附近的空气仿佛在此刻被尽数剥离。 他也曾在神州面对过更为强大的风神翼龙,此种变化是它们引以为傲的终结技之一——潜龙噬风。寻常的攻击已经触碰不到如此衍变的巨型龙首,吞噬着风与零源的突袭几乎是令任何猎物都无法幸免于难。闪转腾挪划出几道危急的弧线——勉强错开几次撕咬后,罗夕夕终于不敌,坠身龙口,连挣扎也没有。 这就是风神翼龙的大胜利了吗? 痴心妄想! 「自讨苦吃。」 「也好,省得我等你出现那僵直的三息时间。」某人心声如此落下。 忽然间,天空中专横跋扈的虚幻龙首开始剧烈颤抖、扭曲形变,刺耳失谐的声音震响,龙首刹那间在极度不甘中收缩为一点,紧接着青光浮现,风压暴散,某种事物炸开,再次出现的是风神翼龙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的段段躯体。墨绿色的汁液在空中开了花,不一会儿又被雷霆蒸发。从中跃出的白衣少年持龙首,衣袂飘飘逸似天仙,身形于雷暴中急转直下…… 起飞,到擒得龙首,总计七个呼吸时间。 潜龙噬风看似绝杀,可对于扶摇宫弟子来说,破之甚易。龙口内的高强度切割风暴的确有着恐怖的杀伤,外加对真气与零源的吞噬几乎难以让人演化真气防御。当然,风神翼龙在此状态下吸收的狂风真气以及零源不可能完全与它同化,于是在潜龙噬风结束时,若对方气息尚存,那么由狂风包裹、凝聚着恐怖当量不稳定真气及零源的球核当即就会喷发而出,给予敌人最后一击——这便是风神翼龙的“风神宣告”。殊不知,罗夕夕掌握的扶摇宫秘传“亲风流体”已达高位境界,只需轻轻捏爆龙头里咽喉处那颗小小气球…… 雷暴开始降临…… ………… 与罗夕夕跃上龙背的同时,充斥迷雾的雷击木森林中,一人一鹿正在疾速抛下片片残影。诡异的迷雾将通感的有效探查范围压迫至周身丈许的范围,超过此距离看到的,与肉眼直视无异。这番情景像极了辰百艺在峰林云海的经历——同样的能见度,同样的危机四伏,同样的,呃……单手操作?从那以后,辰百艺似乎多出了某种玄妙的东西,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接下来,我们就可以稍微窥见一斑了。 “鹿哥,如果我什么也没说,你就只管放开往前跑。”辰百艺闭上眼睛,伏在鼎鹿脖子上,轻声提醒。 「……」它没做声,似乎默认了。 该来的总会来,前方迷雾内,巨石陡然封路。 “迅速左拐。”这是第一道口令,同时,他向左掰了掰鹿角。 鼎鹿急忙拉扯着身子,漂移了少许距离后,溅起的砂尘后接鹿蹄的踢踏声表明了成功的转向。然而左边的路似乎也有点不是很太平的样子,这使得辰百艺又牵动鹿角叫它一再拐了好几个险弯,才终于走上平直的路。 大约直行了一息时间后,辰百艺发出第二道口令。 “跳,全力。” 鼎鹿照做,没有任何拖延,突如其来的河流画了一条粗大的横杠,高扬的波涛本是致命的汹涌,在此刻却被提前抬腿飞跃。星星点点的水花溅到了鼎鹿的腹部,一阵后怕过去,现在它真的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照做,那该是怎样的可怕后果。 “怎么样,我的驾驶技术还不赖吧。”辰百艺一边轻抚鼎鹿脖颈上松软的皮毛,一边自卖自夸。 「闭上你的嘴!专心指路。手,手不要乱摸!」似乎辰百艺的作法尤为影响鼎鹿的专注。 这声慌乱的嗔怪在辰百艺听来居然有种莫名的可爱? 然而还不到放松的时候。某种奇怪的感觉再一次刺激了辰百艺的神经,促使他下达了第三道口令: “快低头!能低多少低多少!剩下的我来处理!”由于头上那尊由鹿角编织成的大鼎过于雄伟,即便低头也减少不了多少高度。虽然前方的场景看不见,但是轰鸣雷击声与一长串模糊的火光告诉他,无非是被劈倒的巨型雷击木罢! “整根木头我还劈不开……只要提前削掉一块就行,就一块……那么,清辰,拜托了。”辰百艺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背上的清辰刀,双瞳蓝色亮起,真气凝聚,刀柄苍蓝的不明玄妙纹路再次充能……这是早在清辰刀为他平息蚀源的暴动后,突然钻进脑子里教授他如何使用的,一式刀法,名唤:缘清。 辰百艺从鹿身上跃起,此刻面色冷峻而严肃的他仿佛像是另外一个人,然而在鼎鹿的知觉中,除了过分寒冷,他身上的气息从未改变过。 为何辰百艺被神秘青年救起后体内永寐针自行消失? 为何在突破时能先天化蚀? 为何清辰刀会自主站出平息蚀源暴乱? 为何能够使出融合术? 毫无疑问,他的身体被某人动了手脚。毫无疑问,这与清辰刀也脱不了干系。 “清!”一声低喝。 简单的斜劈,随后收刀。没有多余的动作,整套招式浑然天成,几乎看不出人为的做作。苍蓝的刀光在前方燃烧中的粗大树干上剔出一条发亮的直线,直线以下的部分霜痕立见,瞬间封冻。一击斩出,辰百艺重新落回鼎鹿脖颈上,没有感情的蓝瞳注视着鼎鹿为通过当前路段而撞碎的冰冻木块,慢慢安心地褪去,清辰刀柄上充溢的蓝光也渐渐归于平静。 「喂,你,你还好吗!」鼎鹿感觉到辰百艺抓住它鹿角的手有些松弛,身体也似乎无力地靠在了它略长的脖子上。这样下去,他有被甩下鹿身的危险。 “啊?真气用得用点多。放心~我现在就是死也不会撒手的。”辰百艺轻松的说话声再度升起,对于鼎鹿的骑乘也重新使上了力。 「看来我对你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确认辰百艺还是老样子,它稍微放下了心。 “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太没人情味了吧,明明我出了这么多力……”骑鹿的少年对此发着牢骚,不过却也丝毫不敢放松视察前路的状况。 「我本来就不是人,要什么人情味~」鼎鹿轻鸣。 “啊这……” 鹿哥此番犀利的回复终于让辰百艺逞不到口舌之利,败下阵来。 从第一道口令开始到现在总共过去八息时间,林中弥漫的诡异雾气开始像从深海游上浅滩一样变得稀薄,被压迫的通感范围逐渐回归正常,裸眼的能见度也大大提高。一人一鹿正要为此欢呼,可面色死黑的老天爷就是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雷暴唰唰地降临了,成块的落雷组成一堵堵闪光的墙壁屡屡封禁着大地。 「你的朋友还没好吗!我快躲闪不及……」愈发密集的雷霆轰击终于让鼎鹿失足摔倒,它艰难地站起,以为无法逃过此劫。 可与此同时,辰百艺瞥见头顶上五六丈处,一抹发亮的天蓝色弧线溜着熟悉的人影,高速飞射而下时,喜出望外地大喊: “鹿哥张嘴!接人接石头!” 附录 ———————————————————————————————————————————————————————————————————————————————— 扶摇宫 位于神州某域,闻名遐迩的高位仙门,传说由神代之后最后一位仙——南华仙吩咐建立,与另外四仙门燧风殿、玄冥阁、雷泽轩、后土苑五足鼎立。但貌似大多只有五仙门弟子才或是皇室成员才彼此知道这些隐秘,神州的普通修行者极少对此五仙门极少有了解,大多误认为它们只存在于传说中。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十六章 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微妙? …… “鹿哥张嘴,接人接石头!” 上空的流星带着惊喜一同落下,鼎鹿闻言,敏锐地衔住飚风石,温柔而迅速地用鹿鼎承接带来惊喜的罗夕夕,随后银牙紧咬,刺眼的天蓝色光芒喷涌而出,转眼间包裹二人一鹿,使其袭流化为疾风,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穿梭森林,无视雷暴的围追堵截,于自然与生灵之间的乱象中无拘束地迁越……最后只剩下流光一线,辰、罗二人与鼎鹿就彻底脱离广袤无边的雷击木森林,前往未知的森林彼端…… 随着飚风石的光芒渐渐平息,二人一鹿的高速移动的身形逐渐在一个池塘边停止并显露,紧接着,鹿身上的两位少年就迫不及待地跳回地面,然后四肢一摊,无比惬意地躺倒在了绵软的草地上。 “砰!” 鼎鹿嘴里衔着的飚风石应声粉碎,闪闪发亮的碎末随风而去。这一幕在鼎鹿眼中不足为奇,但是却引起了辰百艺的注意。 “诶?感情这玩意儿还是一次性的吗?”他坐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空中飘散的飚风石碎末,还随手捕获了少许,而后很快又将它们吹走。 「飚风石本是与风神翼龙共存的生命产物,没有了生机的加持,它只能算是一种异零源的存在形式,并不如天然存在的物质一样有真正的实体,可以存储能量。当我将它十成的功效全部发挥,组成它的霄源用于给我们提供风之加护和惊人速度,消耗完毕后,自然也就消散了。」鼎鹿有些得意,作为妖族的它了解许多鲜有人知的秘密,这也是它在某些凶险之地行走的资本之一。 “这么说,那条四脚蛇头上的矿还是可再生资源?有趣!”罗夕夕闻言也坐起来,然后从一个完全由芥子石制成的手镯中丢出了那颗还在滴血的龙头。 「呃,虽然如此,但是以这家伙来说,想要自然再生一颗同样大小的飚风石还是得花好几十年的时间,靠它发家致富,成本还是有点高。当然,法境以上的风神翼龙凝聚一颗飚风石的速度会大大提升,平均周期是一两个月。可那时的他们大多早已是化形后,继承了血脉中的妖礼,修习各种玄学,实力强大,远超一般的同境界修行者,不是那么好打主意的,」鼎鹿扭头瞥了瞥地上惊恐神情未散的死龙头,然后伸出蹄子踩了踩,似乎十分解气,「不过今天算这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贱骨头活该!早在林子里还是很安分的时候这家伙就仗势欺人,敛境以下的小妖们个个苦不堪言,身上但凡有点价值的东西都给他搜刮得一毫不剩,也不管它们是不是能够活过明天……」 说完又踹了龙头几蹄子。这一踹不要紧,但是许多颜色各异,有的还闪闪发亮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就从龙嘴里流了出来,汇成琳琅满目的小溪流(差点流进池塘),可没把在场的吓得不轻。 “原来那家伙跟我说它颊囊里好货多是真的……”罗夕夕看着满地的零源块、药草、金属原胚、矿物、动物鳞甲与角质等等颇有价值的材料,虽然品阶都不高,但是对于由境一下的修行者来说已经算是一笔丰富的资源了。目前这些都算是他的战利品,当然可以自己全部收走,毕竟在这次脱离雷击木森林的行动中,出力最多的自然要属夺取飚风石这一档事。但此刻,罗夕夕看着身旁的人,却有了别的想法。 「嘶——这家伙搜刮的东西远超我的想象,我寻思他就算是要化形也用不了这么多啊!」鼎鹿扒拉着风神翼龙的嘴,发现里面的东西还在不断地流出来,最后这些物品被他们垒起来,堆成了一座一人高的小山,而辰百艺眼里正对这座山冒着亮闪闪的光。还没等辰百艺看够,罗夕夕又扔出一块单独的芥子石,转眼间将所有东西收了起来。随后他将这块芥子石爽快地抛给了辰百艺,使得后者由于过度惊讶而慌忙接手,差点没把它掉在地上。 “这枚芥子没有授权,拿着吧。”对于这一笔不小的财富,罗夕夕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这位几乎帮他走出神州经历阴霾的救命恩人兼兄弟兼挚友。况且,这些东西,他还看不上。 “给……给我的?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不留着?说吧,想让我做什么,超出能力范围和奇怪的事情不接啊。”辰百艺惊喜间疑云顿生,下意识后撤两步,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他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 “你想什么呢,给你就给你了,从认识到现在,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要找你帮忙做事我就直接开口了,哪来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套路。”罗夕夕扶住额头,一脸无奈。他想问辰百艺怎么还是这老样子,不过他也庆幸辰百艺还是老样子,不然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我就收好了哦。”看着面前的少年接受了芥子,罗夕夕意味深长地笑了,而他断定的是,辰百艺并非只是单纯地收礼这么简单…… 鼎鹿眼巴巴地看着那枚芥子被辰百艺接收,虽然风神翼龙现在的下场它是很解气的,这不代表它不馋这意外收获。它马上就要进入化形阶段了,要知道,化形以后修行境会回到原点(觉境),而有备用的资源就可以快速回升,在最短的时间内保证自己的安全。 “啊~累死了累死了,我要休息一会儿。”辰百艺收下罗夕夕赠予的礼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四仰八叉地躺倒,迅速滑进了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再温柔绵软不过的睡梦之中——在迷雾森林中使用的无名预感让他格外疲惫。辰百艺身旁的罗夕夕也打了打哈欠,鏖战风神翼龙虽然只是消耗了他不少真气,但是现在,不知为何,他也想好好睡一觉。于是两人并排一躺,稳稳当当入了梦乡。 也许,这就是人们从危机中死里逃生后最想做的第一件事。 而一旁的鼎鹿对着“躺尸过去的两人翻了个白眼,虽说各有各的功劳,但自己明明载着两人跑了这么远,而现在他们连一声感谢的话也不说,就自顾自地休息去了,这怎么能不让它糟心呢?当然,糟心归糟心,自己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比起在雷击木森林里的那段时间,如今没有了风神翼龙的骚扰,它可以顺利地跨入由境并开始化形。 是的,既然它在此这么做了,必然也是在这次惊险的经历中对辰百艺、罗夕夕两个人有了一定的信任。 柔和的光不断如气泡般冒出来,覆盖它的身躯…… …… 斜阳一瞥,余晖三弄。 一个青袍少年还在睡梦中,他觉得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于是,带着前所未有的仪式感,他,翻了个身。这一翻身不要紧,却让本就已经睡够了的辰百艺反而不想醒过来了。曾经他希望过自己是一只树懒,现在,他是了。目前,就差口水没有流出来了。与此同时,也有不知名的阴影在他遮住夕阳的光线在他沉重的眼皮上晃,继而阴影离去,一阵好兄弟般的无情推搡搅得他心烦意乱。 “喂,百虫,醒醒,起来了!”那是陌生的嗓音,吐字虽然还不怎么清晰,却格外清灵悦耳,宛如每个人心中的另一半在呼唤对方睁眼一般。不过这陌生的嗓音对辰百艺的称呼却让他扫兴了,于是他更加不情愿去抬眼皮,又朝着推搡传来的反方向,隆重地,翻了个身。 “……” “嗯……也许你可以不用那么礼貌。若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想想他有做什么让你生气、过意不去的事情,这样就释怀了,嘿嘿……”某个少年熟悉的笑声跳进辰百艺耳朵里,使他又皱了皱眉。 「什么嘛,你自己醒了就不要对我恶作剧啊,让我再多睡会儿不行吗!」辰百艺还处在朦胧中。 辰百艺这么想着,又翻了个身,可是翻到一半,一个略显软乎的巴掌杀来,让他反向翻滚了一周半,左侧脸颊火辣辣的煎熬终于奏了效。 这会儿辰百艺不得不带着些许愠色睁眼爬起来,质问打搅他的人了。 “哇……这是要干嘛啊,你说你叫人起来就起来,怎么还上手了你说……” “……呃,我……这位妹妹,你是……”刚要跳起来对罗夕夕发起挑战的辰百艺差点就与面前陌生少女的额头接触,他一个激灵坐回地上的同时,对方也慌慌张张地退后,仓促之间脚步稍稍踉跄,透着点点娇与柔。 预想之外的情况过后,二人很快站定。 “你突然之间干什么啊!”少女感觉有被冒犯到。 此时亭亭立于少年面前的人儿,莹莹粉白的额头两侧跳起两只小巧玲珑的鹿角发饰,一鬓下垂系食指宽镂空小鼎水晶坠,一眉边溢有丝丝细雨华妖纹。傍晚的微风轻滤她恰巧抵肩、末梢银白的青黑短发,连同鬓角下的小鼎一起调皮地拨弄。灵性而透彻的蔚蓝色眼眸婉转倾诉着她此时的不满与委屈,浅撅的小嘴气鼓鼓,桃色的腮红夕阳抹,囫囵一张可人的脸蛋此时都在为自己的遭遇打抱不平。因稍怒,略显急促的呼吸波动出她诱人遐想发展前景的身形曲线,曲线外在的勾勒便是那流云挂缀的碧绢素缎游岚裙,纤纤柳腰下朦胧起浮的双腿正朝她所要教训的人迈开了小步。 “鹿哥她化形了哦。”一旁的罗夕夕微笑提醒道。 “都说了不要这么叫,之前我就听得不舒服!”她朝罗夕夕瞪了过去。 “哦,是吗?我大概了解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们左袖空空,独臂逍遥的俊小伙辰百艺憋住坏笑,一本正经地话锋一转,“她这么快学会说话是你教的?” “嗯,通过此事,你是否看到了拜我为师的可能性呢?” “嗯……以后可以考虑。” “她的衣服你给的?”辰百艺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啊,是的。怎么样,我的品味还不错吧。”这时罗夕夕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错,是挺不错的,简直太漂亮了!但是你怎么随身带女孩子的衣物啊?”辰百艺看了看面前的少女,端详少许后满脸认真地发出赞叹。鹿,闻言小脸一红。 罗夕夕因为放松警惕又在不知不觉中被辰百艺套话。 而罗夕夕才察觉自己暴露了些什么秘密,和善“微笑”却带着额上青筋绽起,一拳臂铠召出五指紧握,直接发出友好“威胁”: “请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地把关注点放在奇怪的地方,日后有机会我自会跟你解释这些东西,明白?” “好好好,我不想这事了。”辰百艺憋了许久的坏笑出了声,笑完,他把目光放回到鼎鹿化形的少女身前。然后便想起了一件让他感觉不愉快的事情。 “呃……刚才那一巴掌,是你扇的?”辰百艺对罗夕夕和她之间手掌质感的区分还是很清晰的。 “是又怎么样!你自找的!”她说出这句话后心中无比安定与自得,就连下巴也喂喂上抬了那么点。可没成想辰百艺不怀好意地披着笑容,径直向她逼过来。目前她刚刚化形,修行境才恰好是觉境,不多不少,不高不低,而辰百艺虽然和她在同一级,但由于此前异常的突破,他的气息要比她强大得多,而且她曾亲眼见识过辰百艺在抽出背后横刀时对于她来说的压迫力,所以不得不节节后退,最后在一颗大树下退无可退。 “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啊!”辰百艺一个照面单手锁住她两只手腕,朝上按在树干上,随后脸凑近了,再凑近了,到了她不得不因为害怕而闭上眼睛的程度。 “嗯……你指的是我之前在迷雾林子里边骑在你身上,还把脸贴在你脖子上的事情嘛?”辰百艺故作若有所思态,在她耳边轻声试探道。 (此情此景,罗夕夕震惊,捂嘴瞪眼) “亏,亏你还有脸说!那是赤裸裸的非礼!猥亵!”她的柔弱的声音开始略带哭腔。她想挣脱,可头顶手腕处的强锁纹丝不动。 “嗯……不不不,我来纠正一下吧。”辰百艺把脸贴得更近了。 “首先,当时你还未化形成人,对于一个人与一匹鹿来说,完全不存在什么非礼行为,毕竟外面还有那么多人骑马呢,所以这在客观上不成立;其次,我真的不知道在你的感受中我的行为引起了你的不满,你可以说出来,但你没有,我也不认为自己在那种为了安全的情况下抱紧一点是在非礼一匹鹿,所以这在主观上也不成立。既然客观主观都不成立,那怎么能构成你口中的罪名呢?” (罗:但凡在神州有这小子帮忙辩护我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这是……还挺好闻的嘛~」 “你,你胡说……我……”辰百艺的诡辩让鼎鹿完全无从反驳,自出生到现在的十几年来来她还从未遇到过言行如此犀利的人,但是又没法反抗,于是满腔的委屈、气愤、羞怯与不甘开始化为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了。见状,辰百艺稍稍拉开了距离,放开了手,轻轻摸摸她的小脑袋,蹲下身,认认真真带以诚挚注视着靠坐树下的少女,安抚道: “好啦好啦,话虽然是这样说,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考虑你感受的开脱并非是完全正确的。所以我现在绝无敷衍地对你说声……对不起。同时,看到这个,你也应该会解气许多。”辰百艺说着就给自己重重糊了一巴掌,分明的大红手印直道这力度绝无半点虚假。然而一掌未平,二章又起,少年两边脸颊如此狼狈的景象好不滑稽! “诶?”少女的眼泪最终还是没有滑出来。 “哈哈,要不是我目前少了只手,可以左右连携到你解气为止。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在危急之中对我们的慷慨大度,不然光凭我们俩,还不一定就能像这样轻松地脱险呢。” “所以,这个,应该是你的。你馋它很久了吧?”辰百艺拿出那枚芥子,他本想托起她的小手,再用另一只手把东西塞到她手中,然后他呆住了——才发觉自己只有右手可用。于是他尴尬笑一笑,将装满战利品的芥子放在她搭在膝头的手背上,然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此刻的画卷简洁明快,清而白,美而实。 少女握住芥子,些许兴奋而激动,对方口头与行动上没有半点虚假的真诚赔罪让她面上浮现浅浅的绯红,更让她的心绪剧烈起伏。虽然没有开口,可摆明了是一副已经被攻略,要原谅他的样子。 (罗夕夕:「啊这……高,实在是高!」同时,辰百艺对那枚芥子的处理方式正中他下怀,为此他在背后默默赞起大拇指。)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我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呢。」) 附录 ———————————————————————————————————————————————————————————— 风神翼龙的颊囊 特殊的存在,比寻常大型鼠类妖族的颊囊容量还要开阔许多,还隐隐拥有部分空间的奇异性质,所以可以存放的东西之多理所当然地欺骗了视觉。 ———————————————————————————————————————————————————————————————————————————————— 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罗夕夕的心路历程大致是这样的: “什么!?辰百艺他a了上去!wocΣ(°Д°;,这这是欲擒故纵!这又是……woc!woc?woc?!!”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十七章 于灵晔出,亲者为初 “真,真的给我了吗?”少女小声嘀咕,试图再次确认,期待地望着辰百艺,可眼睛里早已是闪光了。 “这还能有假?不过,你要是还觉得受之有愧的话,而且你看起来年龄比我小,不妨……”忽然间,辰百艺伸手抵住她身后的树干,缓缓靠近,嘴角奇妙上扬,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别过来!你……还想干嘛,不管你是反悔还是说对我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我……我都不会答应的!”话是这么说了,可她目前也没有办法反抗,只有害怕地闭上眼睛别过头去,身子拼命往后靠,却仍旧被束缚在原地,握住芥子的手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叫声哥哥来听?”辰百艺的后半句话在她的不安中终于落地,跟她预想的中一堆……(咳咳)要求出入基本是天差地别。其实辰百艺本人也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其似乎来源某段早已损伤的记忆,而他七岁之前的过去,半分也回溯不起来。 “欸?”少女赶紧收起那些让她脸红的想法,平复心绪。但是到了真正要脱口喊出来的时候,依然是羞怯于与他对视,低下头扭扭捏捏地叫了出来: “哥……哥哥……”弱弱的俩字吐出,尽管小声,但却滑稽可爱。 “嗯,咳咳……真乖!”明明之前攻势异常凌厉的辰百艺此时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收手站起,准备开溜。 (罗夕夕看呆了) 辰百艺眼看就要像偷偷啃完农夫家白菜的狡兔一样溜走,猝不及防间,身后的少女却地伸手扯住了他空掉的左衣袖,一副要对方负起责任似的表情狠狠地盯着辰百艺。 “嗯,怎么了?”辰百艺可没有像某些心术不正的人一样心虚,十分在意对方拉住他的目的。 “给我个名字,我想不到。”少女又扯了扯他的衣袖,眼中的渴望表明她似乎对这件事格外上心。但是这让辰百艺有些不解:大妖绝大多数有自己的族群和领地,它们出生时就已经来到了敛境,并将会由父母或族内长辈赐名。若是对名字不满意,待得成长化形后习文识字,可以提出更改为自己中意的姓名。 “奇怪,你的父母没有给你取过名字吗?” “从我记事起我就在一个人待在那片林子里了,父母什么的,半张脸都没见过。而且那里除了现在的你们之外,在我记忆中没有一点人活动的痕迹,我也找不到什么记载有文字的东西来认识更多的字……”她的眼神稍微黯淡下去。十几年的独自生活加上不得不与其它妖族发生过的矛盾让她觉得孤单、难过和枯燥,每当看到林中某个大族群的妖聚在一起其乐融融时,她恨不得自己也能有一个亲人或朋友。 “在你之前,我们还看到过另外一头鼎鹿,难道它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吗?”辰百艺表示出关切,随即某个无意中注意到的画面给他提了个醒。 “别提了!一想到他我就来气!风神翼龙正在对小妖们施暴的时候,他就是其中一条走狗,还没少来骚扰我。要不是我勤于修行,再加上那条四脚蛇对自己的人也是吝啬而刻薄,因此我每次都有能力把他按在地上踩,不然我早就被他折磨地不像样了!” “他现在应该被雷劈死了才对!不,是一定被劈死了!” 少女激动了,咬咬牙,越回想心中便越过意不去,似乎还不肯释怀,携着小情绪跺了跺脚。 “好了好了,消消火,那样的人……哦不,鹿忘掉就是了。” “现在,只要你还不嫌弃我起名的功夫。”辰百艺一边安慰她,一边在脑内的“字典”搜索起了最适合她的名字。只不过,这样的机会,总感觉有些奇妙。 “你放心吧,这小子读过的书太多了,他起不出好名字那才是游隼折翼——不如呆毛鸟。往后他还能教你识字写字,让你具备在外行走不可缺少的基础。”罗夕夕不知什么时候滑到辰百艺身边,单手搂住他的脖子,作勾肩搭背状,神情自豪且崇拜地吹捧着还在思考中的少年,而后者回以一个白眼: 「少拍马屁,我不吃你那一套啊。」 “真的吗?那以后这些事情就拜托你啦!”少女亲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弯起的月眉给神采悦动的双眼修衬动人的弧线,清澈靓丽的笑容亦是她小嘴跃起的弧度。她很开心,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像是有了肯为她着想的朋友,亦或是……亲人般的存在。 此情此景虽说是很治愈人的心灵,但是…… 「夕崽子,你又强行给我揽活!」 「那不行啊,辰弟弟,人啊,要有始有终,都到这个地步了,你必须负责到底是不是?」 「我……」 辰、罗二人的眼神交流你来我往,拼杀激烈,可最终还是开始承担了某些东西的辰百艺落入了下风。 组织语言中的辰百艺突然灵光一闪,但下一念又稍稍皱起了眉。 “怎么了,取个名还能难倒你?”罗夕夕察觉到变化,推了推辰百艺,打趣道。 “名字是想好了,但是她总得有个姓氏,不然以后会有点麻烦。你说,她跟谁姓?”辰百艺郑重其事地捏着下巴,犹不得解。 “废话……你说呢,鹿妹妹?”罗夕夕哼一声,毫不留情地给了辰百艺一个肘击,然后微笑面向她,滴溜转的眼珠子疯狂往辰百艺的方向暗示,于是少女心领神会,嘴角上轻轻扬,点了点头。 “你确定你俩不是联合来一起框我的?”辰百艺见状脊背发寒。 “哥你少废话,快说名字!”她扯着辰百艺的左衣袖催促道。 如果之前那声“哥哥”是因为辰百艺犯下的事,那么现在早在辰百艺睡醒之前,罗夕夕在她化形之初教他喊的这声“哥”已经让她活学活用,成为她认可辰百艺后用来快速“套近乎”的杀招了。(姓罗的得意地笑。) 辰百艺一阵无语,抬手,又放下。他本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好吧好吧,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也姓辰,叫晔初。”少年胸前虚抹,再一摊手,荧光一闪,右手掌心便召出一张白纸与一枝蘸墨的笔。撇开前面的东西不谈,这个时候他终于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神圣、伟大而美妙的事了。于是他笑了笑: “来,你把这张纸捧好,我会在上面写下你的名字。”晔初小心取过白纸,辰百艺便握好笔,遒劲有力地将“晔初”二字从容写下,书毕,潇洒侧甩手,墨笔飞回胸前的芥子。 “收好了,在我可以出去教你系统地识字习文之前,可以随时拿出来加深记忆。”本来辰百艺满满的成就感,想要象征性上下拍几次手以示轻松,虚无的感觉这才使他又尴尬地想起来左手早就被剁了。 晔初捧起纸张仔细记忆起来,不料这时…… “咕——”某人肚子响起来了,晔初脸上出现窘迫的红色。 “唉……”独臂的少年低头捂脸叹气。 “那边的池塘里有鱼啊。”面无表情,右手一指。 “你难道想让我下去抓鱼弄得一身湿吗?!” ………… 日轮落下,夜幕已织。 池塘边升起一堆篝火,香味弥漫的火焰上撑起了烧烤架。三人围坐篝火边,嚼着烤鱼。罗夕夕象征性地吃完一条小鱼,便起身凝望远方,毕竟他也不饿,就是偶尔犯犯馋瘾。在辰百艺他们吃得正欢的同时,应着要求时不时运用真气从水中挑起一条鱼,以风刃清理干净后,丢到烧烤架上。辰百艺则负责上调料,调整炙烤时间。 倒是小晔初吃得最多,有一条来一条。(妖区别与普通动物,最为接近人,不管本身原来是什么,反正人一般吃它们都吃!不要问为什么鹿不吃草……) “你怎么还随身带调料的?”罗夕夕来了兴趣。 “这枚芥子是我娘给我准备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嘛。不过这也提醒了我,我正有意向这么做,以备不时之需,嘿嘿。”辰百艺耸了耸肩,不过他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往后闲来无事可以随便捣鼓些东西,包括烹饪技术。 “百艺,有件事要提醒你。”罗夕夕冷不丁来了一句。 “说吧。”手里加调料的动作并未停下来。 “以你的知识,应该不会不会知道晔初她的本体是流云鼎鹿这种古老的存在吧。而我要告诉你的是,外界流云鼎鹿一族几乎绝迹,衍变成为昆仑雪域的霓雪灵鹿,角鼎退化,早已和原来的族群天差地别。所以想要寻找她的双亲或与她有关系的族人基本不可能。”罗夕夕变得严肃,现在既已结识关照,就不得不为晔初的未来着想。 “啊,你是不是还要说:‘因此,外界的流云鼎鹿一旦出现,就将被视为极其稀有的存在,会遭到不少人的觊觎。不管是活物或鹿身上的相关材料,都不能逃过一些心怀不轨的疯子的眼睛。况且,在雷击木森林里并未见到晔初她身边的族群一同逃亡,即使有,以那片森林恐怖的覆盖范围,雷暴早已将其族群毁灭。’”辰百艺有模有样地娓娓道来,似乎他都已经考虑完毕了,完全不给罗夕夕说教的机会。 “嘿!你小子想的还挺全,也罢,认识你到现在,我总算明白,担心你考虑不到的事情的多余的。记得隐藏她的身份,好好待她。少说也是半个救了咱俩命的恩人,多说的话,那也就是……诶嘿嘿~”罗夕夕扶住辰百艺的头顶,绕有兴致地靠着他作完结束词,同时眼色飞舞。 “少来了,别贴着我。这些东西还要你说嘛,我若不是那么一个有本事的人怎么搭的上罗都尉您这种天之骄子啊。”辰百艺放下控制烧烤架的手,推开罗夕夕,好不自得其乐。 “哎呀,辰少侠过奖过奖!鄙人不过是侥幸混了个一官半职,还被所在仙门逐出,那比得上眼光独到、心灵神慧且前途无量的您啊~”罗夕夕以模样滑稽的斜眼笑回敬。两人开始了奇怪的吹捧行为…… 直到晔初不耐烦地用树枝敲着烧烤架,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们俩时,玩闹才匆忙停止,并于顷刻间再递上一条鱼来。所幸这条鱼过后,辰晔初终于表示吃饱了,不然百艺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要吃出事来了。 整整十条,整整十条啊! “嗯?我听见你们再说些什么外界的东西,原来真的和那些小妖们说的一样,这里是一处独立的空间吗?”晔初先到池塘边洗了洗手,用水抹干净嘴角,眨巴着眼睛走回到篝火旁,诉说自己的好奇。 “嗯,这里是一片叫做“境”的特殊区域,实际上还存在着众多种族生存着的、多姿多彩的大世界。不知道你的父母或其它亲人在不在那呢。”辰百艺说着抽出清辰刀,借着火光,把“境”字在地上写给她看。 “父母……亲人……他们都没想管我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妖族的大家都是这样的,那些一个人的家伙们……”小晔初委屈地拉下了脸,她的确不想相信这种残酷无情话语,可在十四五年里独自的摸爬滚打中,横贯大小妖族的这条潜规则已经让她亲眼见识过了。 “不过,还好,在逃命的时候遇见你和哥哥这两个死不要脸赖上我的家伙……嘻嘻!”本要上前安抚她情绪的辰百艺和罗夕夕听闻此句,呆若木鸡互相对视了一刻,然后哭笑不得: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啊哈哈……的,的确不是人话,是鹿话。”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俩真有意思!”晔初忍不住了,半掩小嘴笑了起来。 随后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暂时可以不用为此过于担心了。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 辰百艺临时教晔初认了几个字后,就看着她在篝火旁安静可爱地睡下。就在此时,罗夕夕感觉到,机会来了。 于是他拖着辰百艺到一边,与他勾肩搭背,在他耳旁悄悄说道: “说吧,这些招数和谁学的,我觉得有点意思啊。” “你在说啥?什么招数不招数的,我不知道。”辰百艺别过头去,作矜持状。 “好小子别装蒜了,说说吧?”罗夕夕掐着辰百艺的下巴把头扭了回来,给了一个肘击。 “这……倒也没什么,就是家里开书坊的,每天杂七杂八送来的书太多,就无意中……” “噗嗤……别脸红啊,借一部说话?”罗夕夕涌出邪魅一笑。 “那个……好说好说,出去之后,包您满意啊,”辰百艺放轻松道,“不过,不对啊,你怎么有心思跟我说这些东西,莫不是因为晔初她太可爱了,所以让你想起早年自己萌动的初心了吗?” 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走了,亦或是,开始不对劲起来…… 附录 —————————————————————————————————————————————————————————化形 妖族化形后需要需要学习通用的人类语言,并普及一些必要的知识。 ——————————————————— 灵晔,即闪电。晔,闪光。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十八章 惊悚的小插曲 皎月与繁星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周围晦暗掺杂的深蓝里仅有一丛临近熄灭的篝火提供着暖色。池塘对面,远处,是模模糊糊的低矮石林。低啸的风声穿过石林传来,增添一分令人不安的恶寒。 辰百艺觉得有些奇怪,罗夕夕虽然不拘泥于死矩陈规,时常愿意配合他的玩笑,不过像今天这样偷偷摸摸来询问自己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真的好比明明自家有茅房却非要私闯别宅在人家院子里偷偷方便却还要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一样,过于令人迷惑。虽然,自己的回答也是敷衍他的。 万物皆有表里,也许这就是人所未展现出来的另一面?辰百艺现在并没有多想。 「唉,就当是他今天脑子抽抽了吧。」辰百艺无奈地挠挠头,正欲回身去篝火旁冥想并巩固自己的心法。由于不论是辰空还是蔡语尘,都没有传授过他一门适合的心法,所以辰百艺只好上集市淘了一本几乎是随处可见的《羽化录》悄悄修习,反正一来可修基础,日后改修心法也不麻烦。至于凝炼出来的真气是否强横,这就没有多么好看了。 罗夕夕将准备转身的辰百艺扯了回来,让他嗅到一缕不寻常的味道。防不胜防的的是,这些异样已经不打算藏藏匿匿了! “诶~等到出去就太晚了,不如现在就让我一睹为快吧!”话语变得阴森发冷,罗夕夕一个熊抱搂过辰百艺,手爪猝然雾化为利刃状,企图从后背捅穿胸膛,并夺走他胸前的芥子,实现一举两得。鬼爪般的偷袭犀利儿迅速,辰百艺以无名预感发觉,却为时已晚。 好一个千钧一发的时机! 苍蓝的寒光乍现,清辰刀灵性充溢一般自行出鞘,反身旋转切下罗夕夕的手臂,并瞬息间在辰百艺手中复位。 “嘁,反应倒还挺快。”一击落空,被斩落的手臂化为青烟,重新与他的身体耦合。辰百艺敏捷后撤至安全距离。“罗夕夕”的身形面容扭曲变化,脓包般胀裂,涌出浑浊粘稠的黑烟。烟雾逸散,五官畸形、身躯半透可见类似骨架结构的人形不明掺杂物站定在辰百艺面前,手持一个不明来历的古朴星盘。幽暗的蓝色荧光从他身上窜动而出,残破的衣裳表明久未有人来光顾他的“生意”。 「见鬼,居然还真的见鬼了!」辰百艺内心暗叫不好。对方身上的零源能级暗示他生前至少是个由境修行者。尽管死后执念不散,部分精神捆扎成为“怨”,真气化为离散的零源,能级远不如前,可以对于辰百艺来说,还是强太多了。 少年握紧手中刀,清辰充溢的光纹携着结霜的冷气蓄势待发,现在唯有先解决面前的死鬼才能找到突然被掉包的、失去通感中共鸣的罗夕夕了。 “哎,别急着动手啊,多大点事儿,把你的芥子留下,我马上就走。”陌生的怨灵飘到辰百艺身前,点了辰百艺的胸口。歪歪扭扭的面部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嘴角一开,配合崎岖不平的牙床,渗人的感觉定当是不缺乏的。 “你在想屁吃,你刚才冒充过的人,在哪里!”辰百艺顺手就把清辰刀架在了“怨”的喉咙上边,刺骨的蚀源与刀锋迸溅,试图使他知难而退。 “啊,你有空担心一个突然下落不明的人,不如还是先注意保护好当前可以抱在身边的人吧!”同时,金属摩擦磕碰的细小声音悄然叮咚——“怨”偷偷拨动了手中的星盘,在辰百艺面前瞬间消失,毫无预兆。 “糟了,晔初!”辰百艺敏感觉察对方的暗示,如鸟雀受惊一般迅速转身,要确保小晔初的安全,可待他定睛一看,原本篝火旁侧躺的人影却早已不知所踪。 幻影重叠,辰百艺无法接受地揉了揉眼睛,幸运的是,他觉得自己刚才有可能仅仅因为太过紧张而眼花,因为晔初不是还好好地躺在那熟睡吗?然而情况有变,辰百艺不得不需要赶紧将她叫起来,毕竟撞鬼归撞鬼,没有人想要一起变成死鬼的嘛~ 暂置横刀于她身旁,独臂少年摇摇少女的肩头,少女慵懒翻身揉眼。辰百艺松了一口气,正要一把将晔初拉起,后者也带着小脾气不情不愿地顶开了惺忪的睡目。 篝火快要燃尽了,到那个时候就看不清晔初的脸。 “呼——还好。快起来快起来,再不起就要变死……”话尾“鬼”字还未出口。 “唰……” “……唔……啊……这是!” 篝火熄灭的最后一刻,一张五官突然模糊的小脸让辰百艺瞳孔微缩。 这幅情景便是少女持刀将少年腹背捅穿。 一插一拔,电光火石,毫不留情。 火光熄灭,人倒地、人消散、刀不见。 “噗……哈啊——咳……咳咳……”鲜血殷红,已从辰百艺嘴角涌出。他翻身仰卧在地,右手轻掩腹部刀口,大口喘气。他持续的呼吸越来越弱,硬睁的瞳孔开始放大……不过对于这些东西,辰百艺可是老戏骨了。 通感调用下,他能感觉到,“怨”还在身旁徘徊,没有走远。 「行,不愧是鬼,干啥都玩阴的。」 「不过你这捅刀子的技术不行啊!完美避开命门和脊柱,妙啊,你就是个专职放血的?」 (右手掩盖下的小动作:伤口暂时被冻结,血已被止住。) 「不过,人不阴我,我不阴人。嘿嘿……」 胸前的芥子还未被取走,故辰百艺料定了对方会显露身形过来探囊取物。蔡语尘教他的装死本事应该会再度派上用场。 果不其然,待辰百艺表现出呼吸停止、双瞳彻底涣散的症状后,静候多时的“怨”重新显化在辰百艺正上方。只不过,他刺向辰百艺的刀尖……看起来不像是来收死人东西的。 反而像是…… 「我去,这是过来补刀的!」结束装死,猛然睁眼,辰百艺双掌一拍,借助真气腾身而起,一式倒挂金钩连人带刀踢飞对方,在这个优秀的后空翻中潇洒落地。 “真是难缠。明明可以凭自身实力硬来,却还要玩这些鬼把戏,着实令人恶心。”“怨”又埋伏在某处了,局势对辰百艺来说极其不利。并且对方还顺走了他的武器,仅凭一只手恐怕难以应付。更何况在担心罗夕夕和辰晔初的境地下,他原本冷静从容的思维也被搅扰得有些不稳。 “那么,我如你所愿,正面发起进攻。”话音刚落,“怨”手执清辰刀直接朝着辰百艺脸上怼,此番进攻迅若疾影,势如阴雷,单凭一个普通觉境修行者来说,定然是避之不及,接之即死。其实在堂堂正正出手后,“怨”也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画蛇添足了。毕竟能够硬砍砍死的事情,干嘛非要耍那么多心机,像个放屁前非要脱裤子的傻子一样。 “呼!呼!呼!呼!呼……”刀光划过的破风声频繁响起,这一听就知道不仅第一刀没中,后面几刀更是在玩人体描边。在“怨”的视角下,对方仿佛能够提前知晓他的行动,各式各样的闪躲姿态都快被他笑着玩出花来了:什么左右反复横跳啊,空翻变调旋转十八连啊,还有什么……下蹲滑铲加瞬间起跳空中劈叉躲横扫啊,这些花里胡哨的搔首弄姿啊,简直要让他怀疑自己的人生中倒底有没有好好学过怎么使刀剑了! 一味地进攻无果后,“怨”停了手,凶恶而不甘地看着辰百艺,另一只攥着星盘的手准备开始有小动作。 “诶?鬼先生,你苦心经营多年的鬼影三十六式还真的就只有影子啊!”辰百艺已经注意到了对方手中想要搞鬼的东西,开始激将。 “你!牙尖嘴利的小鬼,就知道东躲西蹿!”“怨”手中对星盘的动作停下了,暴力冲前,紧接着因为愤怒和憋屈又是生猛的一刀,刀势不同以往,磅礴浩大避无可避,形意兼备,死角全无。 「哦?有效!」 「好了,别玩了,前面的我帮你躲过去了,接下来这一刀你按照我的思路来接住,不过,应该会有点疼。」无名的指示在辰百艺脑海中点起了波纹。 「啊?别吧!刚才肚子里那一下已经够了!」 其实,辰百艺在无数次机会面前放弃了夺回清辰刀的原因,看到这里,我想大家都应该了然于心了才对。 “这次我看你还往哪躲!”怨灵动了真格。斩击裹挟着零源风暴呼啸袭来,所有退路皆被锁死:若试图闪躲,则将被零源风暴直接卷入中心的锋刃;若不躲,那就老老实实吃刀子吧! “唉,我也不是傻的。” “凝拒!”蚀源融合真气被辰百艺以回雁般的手势拍出,转眼间前方一丈的扇形区域尽数封冻,坚冰结戍。但双方力量的能级差距过大,辰百艺的以攻为守在坚持一息时间后便寸寸碎裂瓦解。 他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刀刺进了胸膛…… 才怪咧! 清辰刀的攻势在贴近距离时瞬间偏离方向并能级大萎,最终仅是刺穿了辰百艺的肩部,而他此时却已经一把掐住“怨”的脖子,直接冻结了对方的行动,引得怨灵大惊失色。 顺带一提,附近所有的零源都被辰百艺刚才的操作搓成了蚀源,空气中温度骤降。 “啊啦~看来你的攻击并没有奏效多少呢。”辰百艺嘴角戏谑地上扬,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嘁,不过是些碎碎冰而已,动动身子就没了!”发完狠话,“怨”尝试引动零源震爆冻结自己的坚冰,然后他大喝一声: “给我破!啊——” ······ 夜空中一只乌鸦飞过,叫得欢快,嗯,无事发生。 “我不信,再来!” ······ 虽然很想有第二只乌鸦飞过,但是这与事实映照起来不是更显得什么都没有变化一样吗? “好了好了,别白费力气了。乖乖说一下你挪走的两个人到哪去了呗,兴许还能留你一个鬼头。”辰百艺没有急着后退让刀拔出,而是先敲了敲对面的鬼头(全身封冻仅一小部分秃顶露出)。原因嘛,很简单,怕疼呗! 「意外地……真是奇妙的触感,“怨”的身体都是这样硬不硬软不软的嘛?有股陷进粘稠绵密而有韧性的蜘蛛网里一样的感觉呢。」 “哼,我不知道。一切都是手里这个奇怪的星盘的作用,你把我放开,我可以把它给你捣鼓,说不定你就能找到他们了。”被封在冰雕里的“怨”如此开口了(其实也算不上开口吧,毕竟他都没有嘴唇,而且下颚也动弹不得呢),倒是眼珠子因为眼睑的不存在转得那叫一个明显,鬼都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不是……我说啊,既然你都能变化成其他人的样子,为什么拟态回自己原本的样子呢?你现在这样说话怪渗人的。”辰百艺试图提出人道化建议。 然而对方久久沉默了,空洞的眼球往下呆住。 “怎么啦?装死吗?鬼还会装死吗?” “怨”终于有所回应。 “我不记得了。” “什么?”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了,过了好久……”他变得沮丧、失落,声音中带着懊恼和忧愁。 闻言,辰百艺同样沉默了少许。 “我现在的小目标,其实只是给自己一身体面的衣服。” “哦……所以,这就是你来对我进行杀人越货的理由吗?”辰百艺摸出匿与胸前衣物里的芥子项坠,抬给对方看。 “不完全是!你要知道,我为了收集这些东西付出了多少吗!我的兄弟姐妹亲朋好友,他们都在等我……等我回去,我答应过他们的!”怨灵的情绪开始怒吼,浑圆的眼珠向下旋转,指向他挂在腰间的十几枚“小石子”。 那是完全损坏的芥子,因为不可逆的过度损伤而失去了光辉,眼色黯淡如路边石子,裂纹遍布,仿佛一捏即碎。 对于辰百艺来说,很显然,失去了正常五感的“怨”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或许,在他眼中,那些芥子还在莹莹地闪着绿光…… “可你要知道,你已经死了啊!” “死了?死……死了。啊,这……是的……我确实……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吗……”怨灵才发现这个盲点,准备接受死亡现实的他开始慢慢淡化消散。 然而…… “不!死了……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还是能够好好地思考和行动!不是吗!” “怨”的身躯因不甘而重新凝实。 “至少,给我个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他们手中的机会啊!”于是怨灵试图再次凝聚零源冲破束缚。他自然是没有成功的,不过却使冰层咯咯振响。 “东西给我,告诉我他们的所在,你安心去,我可以帮你送达。”这是某人的恻隐之心。 “不·需·要。”怨灵斩铁截钉地回绝。 “对不起,多有冒犯。” 辰百艺再度无言。 「这就是,所谓的“执念”吗?」 「真是可怕而又强大的东西。」 清辰刀接话了:「是啊,每个人都有,尽管它会让人的面目变得千疮百孔,可几乎每个人到死都不曾放下。」 「那放下的人呢?」 「被忘却了。」 「那放不下的呢?」 「不想被忘记。」 “……”凝视着面前鬼魂般存在的他,人,一般会生出一丝同情。 “你坚持不了多久!现在将东西交给我,我可以将星盘给你并马上离去!否则,等我出来了,我会要你的命!”他还在奋力挣扎。 “你该休息了,这样过于痛苦。”辰百艺不忍再看下去。 “休息?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一缕残魄?凭现在的你?!”怨灵的语气变得疯狂。 辰百艺没有立即回答。 他从芥子项坠中召出一件东西,状如缺棱少角的破板砖,但其上流动的电光照亮了木质的纹理——雷击木。 “哼……我,的确不行,但是它可以。”辰百艺微扬嘴角。 “什……啊啊啊啊啊啊!!!!”没等他放话,辰百艺已经将木砖往那冰雕上露出的天灵盖上狠命一拍…… “轰隆——” 一道反常的雷霆应声落下,短暂点亮夜空,销烬残魂怨魄…… 附录 ———————————————————————————————————————— 雷击木 雷性湮魂,辟邪驱灵,对要死不死的鬼东西有特攻。 ———————————————————————————————————————— 鬼影三十六式 辰百艺开玩笑的说法,其实并没有这种烂活。 第一卷 无垠岛 第十九章 如梦初醒的集结 雷霆击碎坚冰,带走怨灵,完成了一次净化。 解决了麻烦,这不由得使辰百艺感到一阵畅快。好像天空中的繁星也明亮了许多。他低头注视着手中还在跳动电弧的雷击木,不禁得意地笑出了声。可没过一会又满脸遗憾。 “唉,早知道那时该多拿一点的。砍了那么多却怂到只敢顺一块,我真的亏大了啊!”无奈地收回雷击木,辰百艺还真有再跑回去多捡几块的冲动。毕竟少年早已判断出那片森林里所有的雷击木年份都极为可观,不光效用佳,价值也肯定能给人惊喜的答复。 就是不知道年份到底有多么古老呢。 「没错,五千年左右、饱含雷电精华陈年绝品雷击木你可能这辈子只能见这么一次了。」清辰刀直接道出了奥妙所在,辰百艺闻言直接吐血,这是身体伤势与精神打击双重影响下造成的不可逆后果。 “不是吧,五千……啊!我的梦碎了,碎了啊!我,我错过了几个亿数的资产呢……”这便是辰百艺的绝望时刻了。不过,按当时的情景,也要有足够命去拿才行啊!玩笑归玩笑,这是辰百艺一贯的作风,将以上的东西都吐槽出来后,心里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况且,他至少还拥有着那一块不小的雷击木砖,随时都能拿来悄悄拍鬼后脑勺,那滋味,别提有多酸爽。 理清思路的辰百艺正在为自己当前所掌握的一切而高兴时,突然袭来无法阻挡的疲惫与眩晕感,让他的脚步颤颤悠悠,即刻就要跌倒昏迷在地。 「怎么……回事?」辰百艺下意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周围,鲜血溢流浸透衣物的湿黏触感带来的恶心更加重了眩晕。简单冷冻处理的部位早已因为真气的大量流动而变得温热,故此,辰百艺,已经失血过多了。再加接受与清辰刀的思维连接,进行高强度行动预知,现在才发现这些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嗡鸣响起,清辰刀慢慢脱离辰百艺的肩膀,飞回刀鞘……虽然它估计辰百艺不会多么乐意…… 「你别乱动……啊!疼疼……疼……」 然而,即便是剧烈的疼痛也无法制止临近昏厥的意识。 于是少年扑通倒地。 ………… 一点一点,没有刻度的时间在流走。 莫名其妙……他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 随后,像终于能够浮出水面一样,他醒了。依然在那池塘边。 第一眼就看到罗夕夕那贱贱的脸,不过对方见此是格外喜笑颜开的。 “哟~你醒了!”这是第一句问候,但是听上去似乎还在等待些别的东西。 “嘁,你还活蹦乱跳的啊,真叫人失望。”口头依旧是不饶人,心里却已有大石落地,辰百艺正准备故作嫌弃状,闭眼回去继续他的好梦——肩头与腹背的伤口尚未停止刺激他敏感的神经,这叫他一点也不想动啊。 “诶——别急着死回去啊,你倒是有点好奇和疑问吧!比如,你看你身旁这位似谁呀?”罗夕夕早有预谋般按住辰百艺脑袋,并扭向一边,如此一举可不要紧,猝不及防地将一个让辰百艺头大的人攥进了他的视野:少女长发柔顺披挂,因为不经意间放纵的疲劳而微眠,本来直身跪坐的姿态早已被困倦压弯了,显出她身躯上往日没有的娇弱。螓首低摆,沉睡的五官诠释着精致的面容,垂下的发梢将近触及少年的脸颊,已经送来独特而微甜的清香了。 实在是…… 这个死丫头一脸憔悴要死不死地守在身边,瞬间一阵恶寒,看起来十分像是一个等着补刀的,完全就是催命鬼呢。运气得多背才能碰上这一遭呢?这个问题可棘手了呢。 当然,看在有点小激动和小感动的情况下,这两行话全当狗屁不通处理。 以上,就是辰百艺再次见到杨絮依的初步脑活动。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脑袋仍然被罗夕夕死死摁住的辰百艺不得已发问,然而下个瞬间,他就慌了,“等等,你个混蛋要干什么!停手啊狗贼!趁人之危可耻啊!!!” “这个嘛,你自己问她啊。喏,亲——口问。”罗夕夕阴谋微笑,轻轻点了点杨絮依的背后,对方摇摇晃晃的身子着实危险。随着力度的不断加大,少女摇晃的程度也愈发剧烈,于此同时,头颅被紧紧按住、身体被敛境气场压制、正对杨絮依小脸的辰百艺喷涌着无能的杀气。 “哦哆~”最后一下! 晃悠的娇躯在不知觉中应声向少年倾倒。 “罗夕夕,我发誓我会向你讨回……唔!!!” 罗夕夕在故意在极限关头松开了辰百艺的头,于是辰百艺只能在极限挑战中挑战极限。 一大片温香软玉扑在他仅缠了疗伤用绷带的胸膛上的感觉是免不了的。不过,所幸他挑战成功,脑袋一歪,完美避免了吻上杨絮依双唇的尴尬局面,改为——斜着吻上了她微露的锁骨附近的脖颈…… 「好险……个鬼啊!情况更糟糕了啊喂!!!!!」少年的内心在咆哮。 此情此景美妙旖旎,罗夕夕“识趣”地收起了气场压制,毕竟由他自己来掌控一动不动、不动如山的精髓才是至高体验啊。 「啊,老天保佑,还好没醒,还好没醒!」 罗夕夕便在一旁憋笑了,绕有兴致地看着辰百艺绷紧了身在一动不动中轻轻颤抖(暴露出了某种奇怪的行为倾向)。他注意到辰百艺双目圆睁,面颊红潮涨到鼻梁上头,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被压迫的辰百艺大气都不敢喘,嘴唇紧挨着她的脖子——说话开口对于此时来说更是禁忌。哪怕一丁点的触动都有可能惊醒杨絮依,这简直就是温柔的痛苦折磨!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兄弟要如此整他一个刚从伤病中醒来的的可怜人?再拖久一点,他就快要因此窒息了。 “噗嗤……咳咳。好了,看来你精神还不错,那么,我这就去告诉晔初和璇御你醒了,想来她们应该会很高兴的才对。”罗夕夕笑着扔下死亡的宣告,向池塘对面的两人慢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去。 「哇,你不能这样啊!」 “哇你……唔……”这本来是心中的唱词,却因为情绪过激,不禁开口吐出了第一个字,于是那柔嫩的肌肤就滑进了少年的嘴里,他承受了他这个年纪承担不起的压力。 「好香……」 这就是感知到脖子处湿黏触感后惊醒的杨絮依在一把掐死辰百艺之前,放任他内心思考所得出的最后遗言。 我们亲爱的辰百艺就此于梦里正式撒手人寰。 “唔嗯!!!!!”再次拜访现实的睁眼终于使辰百艺脱离梦魇,与面前熟悉的四个身影重逢。噩梦的余孽感还未完全撤离,致使他在苏醒的很短一段时间内冷汗不止,胸膛急促起伏。 “哟,你醒了!不过看起来倒是在梦里过得不怎么好呢。”最先打招呼的依旧是活跃的罗夕夕,随即其她三个小脑袋也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太好了。” 但是大家的目光马上变得尴尬而奇怪了,其中一位少年还面色微红。 率先打破沉默的人,仍旧是最为窘迫的罗夕夕。 “咳咳,呃,那个,麻烦松下口,我刚刚只是准备探下鼻息而已……哪知道你做的梦居然那么……”罗夕夕重新调整好面部表情,指着自己半边滞留在辰百艺口中的右手请求道。 “是啊,哥,你这样很不好啊。”晔初也指指点点。至于边上的杨、刘二人,目光中已经开始出现了些许鄙夷(笑)。 “嗯?!噗哈……对不起,我,我先去一个人静一静。”辰百艺这才慌忙吐出来嘴里的东西,像受惊的蚂蚱一般起身蹦走,溜到池塘对面平复心情。 “哥(晔初)/他(杨、刘)怎么了啊?”四人懵懵的。 少年连带噩梦一起,整理了一下目前为止的所有记忆…… 「这一路下来的所有遭遇……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啊!!!」(自闭、跪) …… 事态复归正轨,五人闲坐围谈。 “昨天晚上那声响雷是你搞的鬼吧?”抱有最多疑问的杨絮依迫不及待了。 她刚刚和璇御从池塘对面矮石林深处的一座古神庙里寻宝出来,立刻就猝不及防地被一张影子剽走了手里的移星盘,追击时还莫名其妙迷了路。 直到异常的霆霓划过夜空,匆忙赶到雷击现场的杨絮依和璇御就拾到了不省人事的辰百艺,这些一连串浆糊般的事件可没少让她们思维混乱。 “是我是我。”辰百艺面无表情。 “那我的星盘?”(举起手中物) “鬼掉的东西啊,随便啦,没想到居然是你的。” “你和那只‘怨’交过手了?”(不可置信) “啊,嗯。”(冷冷淡淡) “……”(不耐烦) “为什么不能认真细致一点回答啊!”(火起) “啊,我,最近真的真的很不幸了啊,让我缓一会儿不行?”(语气提高八度) “亏了大家因为雷电发现并救你起来,连句谢谢都不对我说的吗!” “啊,忘了,那个……夕哥,晔初,还有璇御(难得注意到她),冒失的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个,我嘴笨……谢谢你们!”辰百艺怯怯地挠挠头,微笑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脸颊上小小的红润与稍微不敢直视三人的眼神已经足够说明他此时的憨厚和诚挚了。毕竟对于帮助他脱离噩梦的恩人,他是发自心底感激的啊! (三人没能看出其中端倪,开心地接受了谢意) “嗯嗯,这还差不多。你总算像点样子……个鬼啊!”机敏的杨絮依怎么可能天然呆到漏过辰百艺嚣张大胆的针对呢? “我是空气吗!”(扯起辰百艺刚换好的上衣) “没有什么意思,对于特别的人,我只是羞于启齿罢了”辰百艺双手一摊,嘴角稍抬(笑)。 “你!你今天不好好当面感激到我满意为止,我绝不让你舒服!”耍脾气了,杨絮依凭借强一境的修为掐住辰百艺,粗暴地将他按在地上进行逼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你说不说!”(掐紧) “我干嘛要谢你这乱爬院墙的吸血藤!”(挣扎) “我今天就要撬开你这既不知感恩又偷腥的野猫嘴!(掐紧)”(晔初打了个喷嚏,尚觉奇怪,但是不知从何说起。) “比喻过火,放开!”(挣扎) “你说了我就放开!”(掐紧) “你不……放开,我(咳咳)……怎么说!”(挣扎) “不会让你逃的!”(掐紧) “这不是(咳咳)逃避不逃避……的问题,是我们之间……信赖(咳咳)的问题!”(剧烈挣扎) “谁跟你互相信赖!(脸红)”(再掐紧) “……!……!……” (旁边人笑看风云,谈起了戏子的自我修养,虽然晔初并不太了解罗夕夕和刘璇御到底在聊些什么专业术语~) 第一次见面的契机,是杨絮依偶经辰迹,看上了一本古籍,此后往来便稍为密切。只是是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一见面就要斗嘴或掐架。现在回顾第一次他们因偶然促成的邂逅,那时双方的温柔矜持,不管是放现在还是以后来看,都变成了可念而不可再求之物呢。 …… (事件转变得太快) “嗯,那……说好了哦!到时不准反悔!” 发生了什么? 杨絮依渴望期盼的目光、和蔼真切的笑颜,以及无风自动的衣裙都在表明这是少年对少女郑重而温情的承诺,更何况,辰百艺的手也被她视作珍宝一般双手合十捧起。 “嗯,我可不会爽约哦。”辰百艺的表情满足又自信,看,嘴角不是因为“高兴”都抽搐了嘛!(脖子上的红色掐痕格外眨眼) 「辰百艺,要是被威胁你就眨眨眼啊!」罗夕夕察觉了到某些哀怨和不甘的要素。 “好了好了,玩闹时间结束了!话说回来你们俩是来做什么的!”刘璇御终止纠葛,不容易啊,将话题拉回正轨。 “被丢进来的。”罗夕夕嘟囔。 “因为不想那么早喝孟婆汤所以溜进来了。”辰百艺辛酸再回首,说完仰天长叹,后捋了捋自己空荡的左衣袖。 “诶?不是被派遣过来当苦力的吗?”一般来说这是由皇室派遣的任务。 “我还以为只有我和絮依姐是来玩的呢。”(惊) “哪里好玩了啊喂!”忘不掉之前遭遇的辰、罗两位异口同声。 附录 ———————————————————————————————————————————————————————————————————————————— 与清辰刀的思维连接 「很奇怪,和自己心灵相通的感觉。」 辰百艺从蚀源暴动平息后就在演了。 脑海里听起来完全是他自己的声音,宛如人格分裂。 (咳咳,严肃一点,晨梓弨对此是要负责任的) ———————————————————————————————————————————————————————————————————————————— 星盘 本名“移星盘”。 似乎罗夕夕与辰晔初的突然消失,杨絮依和刘璇御二人的迷路都是拜它所赐。 杨、刘事先并不知道它的功用,仅是因为古朴、神秘、漂亮就拿过来了。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二十章 不甚明朗的方向 …… 啊……由于辰百艺于杨絮依的小摩擦还没有完全平息,所以四人交换经历的确……费了不少口舌(三分之二都在劝和)。 “见鬼了啊。”杨絮依故意轻描淡写道。 “用不着你来说!”对方的话辰百艺又挑动着辰百艺的神经,使他不得不作半咬牙状。 “看来你的态度不怎么好嘛。”杨絮依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 “啊,那个,你误会了,我就是生那只鬼的气而已,啊哈哈……”辰百艺见状,转瞬陪笑,直到对方手势放下,却也没敢舒一口气。 「可恶……此一时彼一时,我会……向你讨回来的!」 罗夕夕率先察觉异常,眼色挑了挑,拍了拍辰百艺肩头,示意去旁边借一步说话。 “所以她到底怎么威胁你了?不应该吧,像你这种人我还真想不到怎么让你服服帖帖的啊。”(关切、诧异) “合着你是来损我的?”(不敢相信、沮丧) “抱歉。说正事吧,你到底被什么威胁了啊?”罗夕夕的双耳灵性地一颤,搓着双手,似乎迫不及待了。然而,就在辰百艺即将松口时,远处善意的目光从罗夕夕身后晃悠了过来。 “虽然理解你想进一步看我窘境的心情,但是我们……其实就是开了个玩笑,啥事没有,啥事没有,啊哈哈哈……”辰百艺突然下跪捶地,咬牙切齿。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啊喂!”辰百艺的表现让罗夕夕脊背发凉,然而他想要帮助挚友的心是比金石还要坚定的,于是,他没有停下来。 “百艺,你说句话。”(摇摇) “真的没有,我不可能骗你啊!”(微笑、带泪) “你快说吧,我……不想看到唯一的好兄弟就这样没了啊!”(愈发惊觉可怖) “你不用担心,看!”辰百艺走过去,与杨絮依互带笑意、友好握手,随后返回,虚脱坐地,冷汗一片。罗夕夕终于不由得被面前人的极端反常刺激到,连忙后撤一步。 无名的压抑在笼罩在二人上空。 「这小子,该不会,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故事吧……」 “啊……百艺……你……好吧,我明白了,我不该问,我,我相信你会没事的。” “保重。”罗夕夕意味深长,临别一般给了他“最后”的拥抱。 “嗯,我会努力(走得体面一点)的。”辰百艺掩面。 于此同时,杨絮依这边……开始对晔初步步“紧逼”。来者“不善”。身旁刘璇御无奈地摇了摇头,悄悄闪开,去转告罗、辰二人情况不妙。(看起来大家都不是很陌生的样子) (晔初:我不熟啊。) 说来也巧,在此处五人开始愈加熟络,未来大体的关系圈子也可推知一二了。 先前的交谈中,辰百艺倒是低估了罗夕夕这位曾身为皇室特召享过福的人才(怀疑人生中开始自卑),而罗夕夕,也同样被对方那能够“勾搭”(罗对辰专用[赞赏]词)上原?神州廷三公主的运气颠覆了三观(差点)。杨絮依……姑且先不说,刘璇御能再次看见精神起来的罗夕夕还是挺开心的。 顺带一提,以下均为一年前的同时期:辰百艺早些时候,有幸结识了脱离皇室出游无垠岛的杨絮依,而罗夕夕暂居皇城时,则与同样身为特召的刘璇御走得更近些。紧接着秋冬之际,便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殒境”大案。其唯一在逃主犯——四多夕,因其灭绝人性的行径被神州千夫所指。不过,这段时间里,辰迹由于日常小报上关于此事的详细报道而稍稍赚的比往季要多上一倍(看来无垠岛平日里也有不少外来客流量嘛)。 现在注意力回到辰晔初和杨絮依一侧…… “说说吧,辰百艺那小子用什么方法蛊惑了你啊,我来帮你摆脱这厄运让你清醒清醒~”双目频闪意味不明的不善光芒,杨絮依一步一步贴近辰晔初,于后者慌乱间一把擒拿其皓腕,质问的即视感再明显不过。 “啊……絮依姐,‘蛊惑’是什么意思啊?我刚刚化形,还没有学过太多的词汇,所以……”晔初挣了挣手腕,企图后退,而她没有料到,这次的力度比辰百艺锁她手腕的时候过分多了(至少在那时她没有感受到疼痛)。 “所以?”(歪头、眯眼、笑) “所以我现在让哥哥来教我一下这些新词汇我就懂了……”晔初陪笑,尽管她着实很不解杨絮依的异常情绪。不过,就这句话而言……该怎么说呢,才从雷击木森林逃出来的晔初反倒是在不知不觉中踩上了奇妙的雷区。 对方闻言,不知为何突然狠命攥紧了晔初的手腕,又差点把晔初整出泪来。 “啊!疼疼疼死了,絮依姐,放手……放手!啊……”(试图用力挣脱,但好像起了反效果) “呃……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些……”晔初因痛娇呼,给予处于莫名气愤中的杨絮依清醒的契机,她没有来得及松开的手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掰开,这让她彻底回复过来。 晔初揉着手腕气鼓鼓的盯着杨絮依。 “是脑子有些不好使吧。她比你我都小,而且才从老天爷发疯的地方逃出来,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些自身难以启齿的原因欺负她啊!”辰百艺护在晔初身前,捂嘴窃笑间发动了反击。 “什,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啊!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人品而已,不过现在我……我确认了,你没有对她动过什么手脚。哼!”(标准式勉强嘴硬中)杨絮依斜着拧起头,双手不服气地抱胸。 “喂喂,我看上去像个会对她图谋不轨的阴险混蛋吗!”辰百艺手扶额头,无比汗颜。 “有点像。”晔初听到这里,想起了之前某些东西。 “对不起,当时是我不好。能把话收回去吗?”来自被援助方的背刺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也就看在你态度还好,没有下回了哦!”(认真、晃起指头做“不可”状) “是是。也请你不要再给友方背后捅刀子了。”(崩溃) “诶,什么意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放弃希望、无奈叹气) 辰百艺擦擦额上的汗珠,回身正欲继续和杨絮依理论,可对方嫌恶与与害怕的表情着实让他始料不及。 他上前一步。 杨絮依立即后退一步。 辰百艺再次试探性踏出一步。 杨絮依亦是犹恐来不及一般再退一步。 多次上前后辰百艺故意退了一步。 对方反而像是抓住大好机会般前进了一步。(成功被绕蒙~) 随后场面陷入一段莫名又长久的尴尬…… “我寻思我也不是什么瘟神吧……我话还没说完,你为什么……”(不解) “住嘴!我……我原先以为你姑且算半个正人君子,但是现在……我警告你,不要靠近我啊!”在晔初“道出实情”后,杨絮依恶寒连连,带着嫌弃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跑开了。 少年面无表情,生硬地转身,抓住少女的肩头使劲摇啊摇。 “在这发呆干什么啊!去帮我解释一下啊!” “啊?解释什么?那个……其实我并不怎么明白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哈哈……”晔初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尴尬一笑。 “……”辰百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可恶,看来得尽早给她普及一些待人处事的相关知识了!」 「你可别把人家教坏了啊,自作孽的混蛋~」清辰刀悠悠然,冷不丁插上一句。 「去死。」(无能回敬) ………… 五人正在决定接下来的去向。 十分自然的是,除了晔初,众人都对辰百艺是主钥所选中的人,表示了极度的不可思议。 「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什么人了啊……嗯,还是晔初好。」 「你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不好的。」[清辰]迅速补刀。 入[境]后,相对于一般分钥持有者,主钥所择人在[境心]时能够比一般人优先释放[境权],但仅限于所有的分钥持有者尚未未全部在[境心]集结之前;境权释放后,主钥的归属权便可任意由原主转让。若非持有主钥者成功释放境权,主钥将认释权者为主。 然而,如此有争夺性质的[释权]方式在神州廷皇帝专派的队伍探境时,是完全起不到半分作用的。这不仅在于他们所接受的绝对生死令,更在于“舍得”[放权]后的惊人封赏。 尽管这次,当今神州廷的「异止帝」看上去对此次探境有特别的安排一样,难得没有特遣探境卫前往速收并垄断境权。 “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刘璇御有点好奇。 “赶紧去到境心释放境权出去,我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了。”辰百艺作疲倦状,看来此番经历给予了他不小的的打击(各种意义上),不过他原本前往境中寻求机缘恢复修行路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对他而言,确实没有什么再停留的必要。 “我,我跟哥哥一样,也想出去看看。”晔初过来扯了扯辰百艺空荡的袖子(引来杨絮依嫌弃与鄙夷的眼神)。 “你呢,夕夕?”璇御走向他。 “随百艺一起,我对这种地方没好感。”(刘璇御还是不情愿地猜到了原因) “我和璇御还有点事要做。也罢,百艺,我们境心汇合。出去前,你释放的境权必须交给我托人带回皇室。这样麻烦事也与你少些瓜葛。”杨絮依上前提出要求,并将一块石符塞到他手心里。 “拿好,保持联系。” “能帮我免去应付神州廷来人,我当然乐意之至。”辰百艺原本正为此发愁。 刘璇御对罗夕夕照做,可对方冷淡地弹开了她欲送出石符的手。 “不需要,百艺收到了就足够了。出去前,我一直都会在他身边,不必担心失散。”罗夕夕笑道。 信符,探境卫彼此用来确定人员方位,实现千里传音级别的通讯。信符内部的特殊结构由阵师刻画,将使其能够有效保证所发送的真气讯息不被[境]内紊乱狂暴的零源结构侵蚀同化,最大程度上避免讯息的失真。 刘璇御收回僵住少顷的手,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拉着杨絮依走开了。 辰百艺等三人也朝着境心的方向进发,境心方向感是主钥持有者的特别福利。 “你刚才,为什么拒绝了只能在境中使用的好东西?”辰百艺早已察觉到罗夕夕假笑背后的蹊跷。 “我都说了,你有就足够了。况且信符都是特制的稀有物,使用寿命也不长,就连探境卫的人对此也是节约有加,不能太麻烦她们两位费这么多力。”虽然辰百艺并不知道关于信符的相关信息,但是他能明显意识到罗夕夕后半段话中的牵强。 “探境卫是什么?”辰百艺没有拆台。 “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受皇帝之命专门负责回收各地境权的机密组织。”(放下顾虑) “看起来你那时不太喜欢用信符。”辰百艺尽量作出比较保守的试探。 “走吧。我的事情……有机会再跟你说。”罗夕夕楼住辰百艺的肩膀,拉着他前进,撇撇苦笑。两人身后的晔初略歪着头,于好奇中默默跟上…… …… 地底某处,炽红的灼源纹路侵蚀着周围的岩石,火星四散。 不明残肢在焦灼空气中湮灭,燃烧的绯色金属片上,来自久远时代的文字打着招呼。 殄才勾起满意的嘴角,抓住金属片的五指铿锵有力。不过,随之而来的炙热迅速开始对皮肤发起无理的煎熬。 “嗯?果非凡物。即便过了这么久,残留的真炎气息依旧令人心惊。”他放开手,挥去皮肤上已经被点燃的真气加护层,仅留下丝缕白烟。 “哥,这就是陛下吩咐我们来找的东西吗?”雍才仔细端详通红的铁片,后将其收入芥子中——右眼里映射的荧光溅透出诡异的空间感。 “是的。但是,具体是什么物件……我也没有从内部得到任何消息。对于[鞘]也要保密的话,过多了解搞不好只会招来麻烦。”殄才捏了捏弟弟的脸颊,然后走到一旁回收了地上一根暗赤尖角。 “锋境临界的古炎蛮,竟真如传闻那般难缠。”殄才握起滚烫的尖角,不慌不忙地将它送进了自己耳坠上的芥子中。 “如若它到达了敛境,陛下交付给我们的任务很可能就完不成了。”雍才长舒一口气。 “两位可不能再对已经无法发生的情况说三道四了。我的托付,你们完成地很好,不是吗?”突兀总是如此温柔地袭来——声音神秘而仁和。 兄弟二人一惊。 “闻言如面圣,参见陛下。”殄才、雍才连忙单膝跪地,俯首行礼。 “行了,不要老给我来这一套!就因为你们这样,我已经拟定了废除部分繁杂鄙陋礼节的法文变更案,明天一早就施行。”(小恼) 于是二人礼毕平身。 “呃,遵命。陛下此次有何要事相令?”异止帝用烙印传音来与他们建立联系还是第一次见。这无疑一瞬间就让他们变得谨慎与严肃。 “别太紧张。本来……既然你们已经收集到了[焚羽壁]的残片,就可以归程。不过现在,因为特殊情况,你们需要赶往境心,并阻止任何人释放境权七天。七天之后,再和到达境心的所有人离境归来。”(不容置疑的语气中透着悠闲) “遵命。”(无延迟立答) “嗯?你们不问问为什么吗?”(绕有兴致) “陛下已经这么说了,我们自然有只管施行命令的道理。”殄才莞尔。 “嗯,没错。况且自我们受命行事一来,陛下从未借此暗中加害过任何人。我完全相信陛下。”雍才从容不迫道。 “哈哈哈,好一个相信。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们,不要太过信任我,人心……可不是那么幼稚的东西。” “对了,顺带一提,当你们见到赶来境心的另外几人时,切记,放下个人恩怨,同心协力。” “谨遵陛下指示。” 异止帝最后的指示下达完毕。 ———————————————————————————————————————————————————————————————————————————— 附录 探境卫 目前为直属历代神州廷帝王的机构,负责探明[境]况,并为皇帝回收境权。人员组分均为法境以上的修行者。所有成员必须接受生死令——违背旨意,当面问斩;人身安全,不予保障;因故殒命,不理后事;背弃同伴,流放死荒。 ———————————————————————————————————————————————————————————————————————————— 信符 修行者们在外日常所用为讯符,通常藉由发讯零核、迷穀磁与拘束玉三大主要部件组成,一般癸位阵师就可以完成内部的核心架构。两个或多个讯符之间可建立联系,修行者能够根据对方讯符阵列自发传送来的零源扰动来判断持有者所在方向和距离。高更级的讯符使用上位稀有材料,并由位别高的阵师构架核心阵列,品质更为上乘。可以实现存储区域地图并实时追踪联络人/点位置的功能。 而信符则是[境]内专用,可以抵抗高度混乱零源结构对真气讯息的干扰与同化。仅高位阵师(丁位以上)可参照皇室的独门技法构架核心阵列。外部包裹的凋零岩衰毁周期已固定。 (辰百艺尝试过制作发讯零核,并且有希望将其内置于自律机关中) ———————————————————————————————————————————————————————————————————————————— 烙印传音(简称“烙音”) 提前在传音方的真气回路中种下的特定洄流,需双方的完全信任才可保证不造成伤害。烙印完成后可引发在对方体内所种下的真气发生共鸣,从而传音。此法优点为,在大多数情况下不受时间空间限制,比一般讯符更为优越,但对于确定对方的具体位置爱莫能助。 ———————————————————————————————————————————————————————————————————————————— 古炎蛮 《凌云纪要》有云:“复燃于烬,啖灼以生。常因爪牙之利,巨角之坚,吐息之炙以威敌,状如兕(si四声)。悍之至矣,以一当十。”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二十一章 开笼 神州廷,皇宫。 暗金色王座上的男子斜靠在扶手上,握拳侧撑着脸,双眼闭合,沉思于层层变数中。 少顷,他徐徐启目,眸内的傲然与从容,连带着深邃与神秘,一如既往。 随即豁然轻笑。 “陛下,您……确定要这么做?这恐怕已经违背了当年开国老皇的传下来的祖训了。”衣袍玄色鎏金的男子面前的台阶下,中书老臣沈曦鹏躬身以请,希望皇帝三思。 “祖训说了,若情况有变,此训当立弃之。而现在,不正是如此吗?”(正坐,眼神凌厉) “陛下!祖训可是……”沈曦鹏想要揭示至关重要的一点,毕竟他上任以来侍奉了三代皇帝,在某些事物上有着独特的远见,可以预防大错。 “沈老,你要看看祖训吗?这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哦!”异止帝手腕一转,食指中指便已夹着一卷金帖,并朝中书侍郎摇了摇,眼看就要展开。 “此祖训仅皇族后人可视,臣不敢犯此大罪。”(慌忙遮眼) “来来来,看看啊,没事,不就看一眼吗,又不会缺胳膊少腿,也不会有皮肉之苦,当然更不会有性命之忧。”异止帝起身走下台阶,准备扯开沈曦鹏遮眼的手。 “真……真的?”怀着看了祖训后能成功劝说皇帝的希望,他缓缓放出一只眼睛,丝毫不敢轻慢。 “真的真的。”异止帝顺势打下了沈曦鹏的手,将祖训展开,卷轴一直舒展到地面。灵光闪闪的字体威严无限,然而当沈老阅至最后一句时,他呆住了,脑子里像打了霹雳: ……此训严禁擅自违背与修改,事出未然时,仅可视具体情况另作权宜之计。(划去痕) 时过境迁,此训当弃。(崭新墨痕) “啊!这……该如何是好啊这……”沈老一时间宕机,紧张与惊慌溢于言表。 「这是人干的事?!!老夫我辅佐几代皇帝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如此荒唐的一幕!」 “哼,果然啊(小声)……来人!中书侍郎沈曦鹏出言不逊,亵渎皇室祖训,理当问斩!(震声)”异止帝袖袍一挥,仓促间收起祖训,一步步匆忙踏上通往王座的台阶,并摆好姿势入座。 “什么?!陛下,您英明神武,还请……”话没说完,他已被殿下的禁卫冲上来擒住,准备羁押赶赴刑场。 “不过……(背对众人、又站起,负手而立、笑) “看在沈老这么多年劳苦功高,且最因病神智略有不清,那么功过相抵,就只赏他几天牢狱之灾便可。” “是。”两名禁卫开始将沈曦鹏押出皇宫。 “陛下,老夫没病!老夫……”(挣扎,皇宫内的降频力场限制了可以动用的真气能级) “沈老,算了算了,陛下的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在给你台阶下呢!放心吧,这处罚就是走个过场,有我们呢!”(两名禁卫暗中传音) “可是!”(不甘心) “好了好了,走走走走走。”(装模作样押着沈老往殿外出) “慢着!” 禁卫甲、乙与沈老猛地一颤,站住。 “既然沈老你说你没病,那么一个时辰后,我亲自来帮您老人家把把脉。记住了,一个时辰后,我要在小黑屋里看见你。”(帝王的仁慈) 三人脸一黑(背对)。 “唉……没办法,沈老,瞧您自己作的,这……我们也不好处理,只好先委屈您在牢里待几天了(悄声)”随后禁卫甲乙二人拖着五官僵硬、面色青白的中书侍郎出了皇宫,无奈中奔了地牢而去…… 数日后,早朝间。 神州廷文武百员齐聚一堂,合谏异止帝。 “臣恳请陛下收回旨意,趁外界还没有得到风声而乱象四起之前!” 偌大的碧金殿堂上,由中书侍郎沈曦鹏带头请命。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群臣俯首屈膝,双手抱礼横于额前。 此时,额前衣袖掩盖的众多眼神间,大多是有希望、有担心、有恳切,而少部分……隐隐有不甘、有狡黠、有阴险、有不屑、有戏谑、更有难以遏止的欣喜…… “都给朕站起来!”(神威怒喝) “第一,这部分繁杂多礼的法度已经被我废除……”(转而平淡) “第二,以下所述,违令者……吾当立斩之。”([死境]湮灭般的气场展开) “第三,速速昭告天下……”(嘴角拧起耐人寻味的弧度) “就说……山海之间,无?境?不?可?访。” ……下旨。 ……传达。 ……全域蔓延。 一时间,外界已哗然。 而被当做“先斩后奏”的素材、为外界变动提供直接导火索的人们……此刻还蒙于幕中,在某个编织好的观赏笼中上窜下跳…… …… 境中。 少年一步一颤微地行于荒山野岭间,不一会儿,倒下了。 “啊!晦气啊,这都走多久了还没到!还是说……这玩意儿提供给我的路线根本就是错的!”辰百艺将那随他心念而现的拟态主钥举到眼前,而后又愤愤捶地。 “你应该庆幸它没有给你提供一条凶险的路线。不过我倒是也有些走烦了。”罗夕夕慵懒地依靠树干,双手枕于脑后,“唉,要是璇御她们在就好了,她们可是有带驱零具,照那速度现在早该到了。” “啊,你还真敢说?璇御不是被你的迷惑行为气跑的吗?看来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念起人家的好,不过现在后悔来不及了啊。”辰百艺趁机挖苦。 罗夕夕尴尬地皱了皱眉,随即稍带愠色反击: “哈?说实话,配合你那蜗行般的速度,很累的。所以别耍小脾气了行吗,小弟弟?” “来了来了,经典的‘避重就轻’,该怎么说呢……嗯,不愧是你吗?”辰百艺坐起来,不住地鼓掌。 尤其是在这寂寥无人的山林间,掌声格外响亮,致使飞鸟惊散,残叶凋落。着实荒凉,也着实安宁无危。 “行了行了,老斗嘴上功夫没有意义,要不来试试真人快打?还是拳头更好说理呢~”(沉下脸、眼放光、咧嘴狞笑关节捏响) “嘁,一个个都仗着修为欺负我吗……来吧来吧,反正我也累得走不动了,为了加快赶路真气也没剩多少了。”(躺倒) “好啊,那我不客气啦!”(冲刺) “等等等等等……你还真来啊!啊!不要!啊!轻点!啊……好疼!” “哦,还有力气逃跑?过来吧你!”(抓住) “喂,绝对不能对那边下手啊啊!!!”(挨揍中) “晔初救我!”(徒劳) 因场面太过残忍粗暴,晔初退后,捂眼(留缝)。 与此同时,另一边觉得有些不放心的杨絮依悄悄打开了信符的监听…… (喘息声、呻吟声、痛呼声) 特别提出,信符的传音质量是相当上乘的。 “……”杨絮依和刘璇御的表情激烈变幻。 “你们两个……在干嘛啊!”两女惊呼,眼皮疯跳。 辰百艺和罗夕夕听到传讯时自然是措手不及,只得慌忙作答: “临……临时作战训练……?”二人心中暗叫不妙,只得尴尬应答。 “咻——”对方掐断了传讯。 “唉,没什么好说的。你……你对今天的误会负全责。”辰百艺单手捂脸。 一切平息后,晔初这才走过来。虽然她知道罗夕夕不可能动真格,一定是有什么目的,但她还是凑近了来仔细看看辰百艺是不是真的受伤了,毕竟此时他脸上的淤青怪显眼的。 “你干嘛?”对方自主的靠近使辰百艺没能适应过来。 “唔,哥哥,我看看你究竟伤到了没有。毕竟脸皮那么厚,居然还能出现淤青着实是少见呢!”晔初抿着下巴认真端详着。 “嘁……不和你一般见识,”辰百艺愤愤转头,“夕夕,你干的好事!现在你弄得我全身酸痛,这下我是彻底走不动了!” “呆子。你好好察觉自己身体里的变化吧,亏我费那么大劲给你上了全套服务……”罗夕夕白了他一眼。 “诶?我的身体……等等,真气……真气的流动比以往活跃了数倍,现在……已经回复得七七八八了!”(自视、惊喜) 「果然呢,当时就在一旁看着是正确的选择啊!」晔初掩面偷笑。 “你做了什么?” “帮你舒筋活络,仅此而已。”罗夕夕淡然。 “不说也罢。我们继续赶路吧。不过,”辰百艺灵机一动,将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晔初身上,“两条腿走起来有点慢,不如晔初你……” 后者一个激灵。 “你想都别想,我这辈子绝不会再让你骑第二次的!”(警戒) “呃,那个,瞧你这话说的,我指的是,你再把我们俩装你头上的鹿鼎里……” “啊?我……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慌乱摆手、羞红至耳、躲进树丛) 所以,能够加快赶路的机会还是没能取得。 “她能一步想到那里怎么看都是你的错!”罗夕夕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辰百艺的脑袋锤了下去…… 因此,罗夕夕再一次只得配合辰百艺和晔初的速度赶路了。 又是一天一夜。 他们距离境心已十分接近。 “快了,顶峰就是境心所在!”辰百艺等三人顶着料峭的寒风,努力向着雪峰开拓。此处的寒气异常凛冽,若不动用真气来防护,恐有冰蚀之伤。三人中罗夕夕真气最强,自然由他承担了包裹三人的真气护场的绝大部分输出。 “还是有点冷呢……阿嚏!”晔初缩了缩身子。 “没办法,再坚持一小会儿,马上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罗夕夕一边轻松地支持着护场,一边给她鼓励。 “奇怪了,我真的是完?全?不?冷啊!夕夕,你呢?”(活动身体) “不冷,稍微有点凉,有可能是因为这里的蚀源浓度高得离谱,看来单纯的真气护场没能将它们全部阻隔。” “你身上就没有什么抗寒的真器?不会吧,堂堂都尉总不可能这么贫乏吧?”(疑) “哼,那还真是抱歉了,罗某最近刚丢过东西,想要的话去我府上找吧。”(无表情) “那……没办法,不过,我还是可以坚持的!”(振作) 真气护场隔绝了大部分蚀源的侵袭,目前的寒冷还在晔初的承受范围之内。 倒是辰百艺对此毫无感觉这一点,越来越让罗夕夕对他的体质好奇。 约莫一刻钟过去,风雪的攻势开始减小,三人周遭的环境也开始清澈明朗起来:除了剔透的白雪,仅剩稀稀落落披霜的枯树,以及被封冻成雕塑的少许杂草,偶有雪未能完全遮盖的巨岩下,有不知名的蹄印在在少风雪地上得以安歇,蹄印的主人却早已神隐而去——这是一个背风坡。 “要停会儿吗?如果不停的话,以这个趋势在真气加持下连续奔三个时辰我们就到了。”罗夕夕挑了挑眉。 “现在的我一个时辰都勉强。”辰百艺撑着腰。 “我也是。”晔初附和。 “你们啊……算我欠考虑。不过怎么说也快到了,联系璇御她们过来吧。杨絮依还要代你接收境权呢。” 辰百艺取出信符,试图建立传讯路径。 建立完成。 “我离你们所在还有一百里。等等……有两个人朝着你们过去了!都在锋境以上,务必……”声音骤萎。 “嗤……”话语尚未结束,双方手中的信符却瞬间化沙,为风拂去。 “看来是凋零岩的衰毁周期到了。”罗夕夕没等辰百艺开口。 “什么嘛,神州廷那帮人也真够吝啬的,用什么不好偏用凋零岩。用就用了,用料还这么少。”辰百艺拍拍手上残渣。 “喂,关注点不应该是盯上我们的那两个人吗!”晔初有些慌张,不停地对着某个方向指指点点。 “唉,因为你俩慢的缘故,我们早就被锁定了。来者神速,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百艺,你看好晔初。我大概,已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罗夕夕唤出臂铠,虽然之前的裂缝还没有完全修补完成,但此刻它所捕获的风压已经准备好给予不速之客一个礼貌的问候了。 ———————————————————————————————————————————————————————————— 附录 “全套服务” 现为罗夕夕所掌握的某种不明医术,能够以特殊方式刺激修行者的[真穴],从而提升与之相连的真气回路的活跃性,并加快周天循环,于一呼一吸间就能加速真气的回复。值得一提的是,该术手法玄妙,其实并不需要大力来实现奇迹,所以……辰百艺的脸上本不用多那么些淤青(尽管很快就消失了)。 ———————————————————————————————————————————————————————————— “监听” 信符分子母,母符可监听子符。通常由探境卫的主副二卫佩母符,其余常卫佩子符。 ———————————————————————————————————————————————————————————— “修补” 体内蕴养的真器可自行修补,速度因真器位别和修行境高低而各有不同。 ———————————————————————————————————————————————————————————— “驱零具” 以零源驱动的各种玄妙的器具,包含载具、武器等在内。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二十二章 风驰炎护 一如那个除夕夜。 人影未至,一柄长刃裹挟着烈焰,掣开蚀骨寒风,伴随尖啸袭来。 「故技重施罢了。说到底,没有了镜返老鬼给你的便利,这等攻击实在是太孱弱了!」罗夕夕心底自语间,单手以防御之势承接下袭来的“火蛇”,瞬时,剑刃与臂铠对撞,惊起火花无数,熔穿飘零的雪花,泛起涟涟白雾。 待到剑刃的攻势已尽,火焰消散,罗夕夕手腕再一甩,便将长剑击回。剑刃立地有声之时,寒风早已撕开温热的白雾,若直视少年前方,有二人,不过四五丈处。 正是殄才与雍才。 “受陛下之命,前方七日之内不可通行。七日之后,我们将护送你们一同离开。”殄才挥手召回长剑,收于腰际之鞘内,并未再举措。然而此时的他,发型有些凌乱,神情也稍为憔悴,与前两次见面时相比,锋芒之气荡然无存,但话语中的的坚决却是相当明显。同样,他身旁的雍才看起来面容苍白,气色更为不佳。 还没等罗夕夕开口,辰百艺便上前,首先抢过话茬:“等等,你这是出于什么理由,才能人迟剑先至,生怕不能让我们早早赶去投胎似的?是你存心想报复呢,还是你们[鞘]的礼数一贯如此啊?” 殄才闻言,沉默数息,低头望向腰际,摩挲剑柄良久,叹道:“抱歉,我无意……但这与[鞘]的作风无关。” 「距离……没把控好……本想只投掷到他们身前……」殄才暗自回顾。 “嗯?这可不像之前的你啊。得了!废话少说,陛下之命……阻挡我们的理由呢?”罗夕夕收回臂铠,袖手怒视,质问对方。 “这……”殄才无言,毕竟异止帝当时也并没有给他们什么理由,反倒是他们自己选择了绝对的服从,没想到在这里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你们没有知道的权利。”看到哥哥对此问难以作出回复,雍才上前。 “那就你们的话就不可信,让开!”罗夕夕轻蔑地瞟了二人一眼,抬起下巴,呵斥道。 “恕难从命。”兄弟二人齐答。 “还是免不了要来硬的吗……”见状,罗夕夕再次唤出青色臂铠。 “我们无意争斗,但如果无法避免,那也只好作此下策。”殄才、雍才二人扶上腰间的剑柄。 周围的零源聚集度骤然升高,并开始不断化为真气,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从头到尾不明所以的晔初终于站不住了,她跑到双方中间叫停: “等一下等一下!到底怎么了嘛!有些妖族一言不合开打就算了,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也这样!” 罗夕夕很快反应过来,的确,带着一身修为都几乎被化形花费干净的晔初,在对拼之余自己根本无暇顾忌她,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同样只有觉境的辰百艺了。 “看来一个小姑娘都比你要理智得多啊,”殄才松开握住剑柄的手,讥讽道,但随即他就从晔初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什么,“请问……” “她是谁与你们无关。”辰百艺迅速上前把晔初拉了回来,并告诫她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 “我知道我知道啦……可他们是谁,为什么突然要拦我们去路?”晔初不解。 “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法跟你说清楚,不过你现在可以把他们当成敌人。”辰百艺勉强作了不成解释的解释。 “百艺,那现在只好等七天了,你觉得呢?”既然不方便打,也过不去,那么就只好暂时妥协。他知道,当然,若是选择等待,那么此处恶劣的环境是不适合久留的,要安度七天,只有回到平坦的山脚下。看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每当罗夕夕想起他带着辰百艺和晔初两个人也是爬了七天才登上此处,他的脸皮就不由得一阵抽动。更何况……上山容易下山难。 当然,那七天里,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试图让辰百艺和晔初先修行至锋境,再依靠比觉境雄浑数倍的真气来轻松地加快行程。毕竟此境中的零源浓度上佳,借助其优势理当能使修行事半功倍。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从辰百艺到达觉境后,每当辰百艺试图运转心法吸收零源修行,总是会引来蚀源风暴,而且这些宝贵的蚀源总是被他身后的清辰刀给抢了去,使得辰百艺的修为寸进不得。因此,罗夕夕大骂“邪门啊”。 然而晔初的情况并没有好到哪去。 是罗夕夕低估了这里零源组分的混乱及狂暴程度。本来,只要有异零源存在的整片区域中,普通零源基本不会存在或是含量极低,且呈易受环境影响容易改变性状成为异零源的畸变态。可是此处的零源组分混杂了几乎所有种类的异零源,并且每一种的浓度都高得离谱。就算晔初尝试着运转由罗夕夕提供给她的最低级的心法,吸收一小缕零源,也还是让这股不安分的东西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罗夕夕暗自庆幸,要不是自己专攻医术,小晔初的真气回路当场就得被撕裂。 而他自身,也是靠扶摇宫心法的特殊性,才得以滤掉境中零源不安分的东西完成正常修行。 「我太难了!」那七天里,罗夕夕曾不止一像次这样寻求着“自我救赎”。 “喂!喂!你没事吧?愣着好一会儿了哦!”辰百艺在罗夕夕眼前频频挥手,终于把他的的注意力拉回当下。 “啊……没事,既然要等七天,那得先找个稍微像样点的地方待着不是?啊哈哈哈……我刚才就在想这个呢。”罗夕夕为了避免尴尬,慌忙应答。 “那么……我们七日之后,此处……再会。”雍才神秘的右眼不断地沁出微弱的光,不住地盯着晔初,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冷不丁落下一句话,拉扯一下哥哥的衣袖,挥手示意他准备走人。 “慢着!你们两个可以先走,但那个女孩……得留下!”殄才伸手拦住正欲离开的弟弟,并对辰百艺等人发出阻拦,神情似乎有些激动。 “哥,算了吧!我不要紧的!才七天而已,完全够我撑到陛下赶来……唔……呃啊哈……”语未毕,雍才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迫使他无力地跪下,揪紧心口剧烈喘息,同时意识也开始恍惚。 “看来时机已经刻不容缓了。”殄才咬咬牙,努力不让自己再回头,拔出剑,一步步晔初等人走去。雍才欲阻止哥哥,可他仅仅只能在痛苦中伸手。 “别这样……这不是你……”说完,他便失去意识。 「从一开始,你的右眼就发现了她正是我们所要找的。虽然你一直默不作声,但是你顾虑太多的小动作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毕竟,我是你目前最亲近的人,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要能救你一命,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包括我自己在内任何人的死活!」殄才没有理会弟弟的诉求,因为此时的他,的确早已不是往日那个温和的人了。兄弟二人成为[鞘]的一员后,自然是懂得更多人情世故。然而,在他看来,弟弟却只想看到过往种种里的亮面,因此变得过于善良,过于计较,过于优柔寡断。殄才会因为世上的真善美而感到暖心,同样也会为经历的肮脏与黑暗寒心。大世多变数,妄想费劲心思在完全不损害他人利益的情况下走完人生的路只能是无稽之谈,而现在,他正想让弟弟明白这个道理。 “止步。我不知道你们遭遇了什么隐情,可你我两方本就早已结怨,现在还想得寸进尺简直是痴心妄想。”罗夕夕手部臂铠乍现,作警戒态。 “那将你解决了便是。”殄才挥剑疾驰而来,剑身纠缠九条偌大炎蛇,它们顺着剑脊剑从放肆吞吐着可怖的热浪,周围的冰雪因之已尽数消解。 “不妙,此番是认真的!百艺,敛境的全力以赴波及太大,你先带着晔初走!”罗夕夕掣肘赶忙拉扯飓风为二人挡下数击,尽管如此,碰撞产生的冲击波还是免不了将辰百艺和晔初掀飞。虽说落地时已尽力协调肢体,没有四仰八叉,但灰头土脸的狼狈是少不了的。二人起身,慌张之余,二人别无选择只有先行赶往峰顶。若是矫情不走,则会导致更为糟糕的后果。 趁罗夕夕还未完全化解自己的招式,殄才抽身转为追击晔初。 “你休想!”罗夕夕怒喝,“给·爷·下·来!” 本来已经高高跃起的殄才下一刻又被数只烈风大手甩到了地面上,他便不甘心,尝试数次,使出浑身解数欲脱身赴追,结果只是使地面徒增几片人翻滚过的印痕。 “徒劳。品品周围旋起的微风吧,我已消耗寿元布下生死界,同修行境下,双方将被天地中冥冥存在的规则束缚,若非我自行解除或出现死亡,否则你我这辈子也别想离开此处!”罗夕夕打散身上的火焰,看着对方冷笑道。 “生死界?那可是一半的寿元,你还真舍得啊!”见状,殄才不敢再留有余力。既然只能先将面前人斩杀才有机会救回弟弟,只能以最厉的杀招速战速决。 于是他心急如焚,陷入疯狂。 只见真气凝集巨化剑刃,冲天火舌刺出十三丈余,有炎龙受心法衍化而生,九九相携,顺着殄才频频击发的剑式剑风以无法缓和的节奏向罗夕夕撕裂而去。寻常的方法已无法招架此等规模的剑招,罗夕夕冯虚御风,能避则避,避无可避时惟有硬挡。即便如此,他仍是数次受击,招来的护身风障碎裂的声音哐当作响。与此同时,亦有战斗中逸散的余波不长眼,飞向尚未走远的辰百艺和晔初二人。 即便是以修行者之身强力壮,怎奈何山峰之上路途陡峭难行,且蚀风凛冽,运气艰涩,这三口气的功夫,二人也不过拉开距离约莫三十八丈,若是平常,则二者早已在一里之外。飞舞的热浪先行一步怼上辰百艺怀中,抓伤了他的面庞。少年忙伸手拔刀,谁知刀也先人一步大泛蓝光出鞘,一个旋斩,肃清周遭烈焰,后敏捷回于主人之手,散发着阵阵蚀源波动。 “哇啊啊啊……怎么回事!哥你这冰火两重天的我可受不了!”晔初显然对前后剧烈的温度变化难以适应,可辰百艺并未给予人时间平复心情,收刀回鞘后拉着她就往峰顶冲,一边还闪躲飞来的火焰剑气余波。 “等等,夕夕怎么办?他看起来快不行了!”晔初不住地回头。 “无妨,他目前还在状态,走。”辰百艺像变了一个人,冷冷地回瞟一眼,便继续若无其事般带着晔初往上走。只不过,此时双目锃蓝的辰百艺将晔初只手扛了起来,并加快了脚步。 “诶诶诶!真的不要紧吗?等等,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二人走远的同时,殄才祭出了最后一击:十三丈的火刃幻化分身,各衔九龙之首归于四面八方,呈炼狱之势企图将罗夕夕无死角地绞杀其中。 此刻,寒风不能近,冻原成焦土。 “啧……这阵势,《九首炎法》么?棘手是棘手,但也不至于应付不了,”罗夕夕拭去嘴角鲜血,紧接着裹挟疾风迅速捏出数个光印,“舞息录·逆压。” 此言既出,少年周身空气压缩凝滞,神似水化坚冰,由此,所有逼近他的火刃、龙首等不可思议般地瞬间放慢,其速堪比蜗行。 “什么?!哼,不过是垂死挣扎。”殄才虽惊,不过,有往日惨死在此招之下的无数敛境冤魂在心中壮他的胆,他便迅速找回了自信。并开始倾注更多真气来强化他最引以为傲的杀招。 “九首刃狱!” “给我绞杀他!” 于是火焰穿透了风压之阻,即将把罗夕夕湮没。 “覆压。”炎息中,少年静如止水,光印持续结出。 原本凝固在罗夕夕周身的风场倾泻而出,平铺大地,继而以的势头向上翻转、回旋,最终包裹全部攻势,将其牢牢封锁。 “不可能!”殄才面前,罗夕夕只手上握,所握之物,自然是为风所拥的[九首刃狱]。 「还没完呢。」罗夕夕心底暗笑。 “凝压。”剧变突起,风场所封印的九首刃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缩,弹指间便化为头颅大小的赤红光球,隐约还能看到被强行拘束起来的龙首在其中翻滚、咆哮,使得光球表面掀起阵阵紊乱的波纹。 烈焰收敛,风雪就前。罗夕夕周身清风缭绕,不沾片雪;淡淡微笑,逍遥洒脱,几近泠然善逸之仙。 “你,你来自群青岚宫……不,扶摇宫。”殄才的惊恐在极端情况下反而化作了绝望的平静。 “承蒙阁下的慧眼,不过,我只是弃子而已,无需多言。”(苦笑) “事已至此,如果你放弃不成熟的想法,我们日后或许还不会成为敌人。你弟弟的命,或许我可以救得回来。”罗夕夕并不想将事情做绝。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参与这场无畏的争斗,给他人带去伤害。 他很清楚,在扶摇宫时,他是医者之徒;即便流落在外,他也仍想尽量保持仁心。 只不过,无可奈何、该下狠手的时候,他也不会心软。 “呵……恶意与因果交织在一起的毒,你能解么?”殄才回头慢慢扶起弟弟,对罗夕夕冷笑,可内心尚存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什么?!因果?!”罗夕夕为施毒者的恶意感到反胃:不结因果毒不散,结因果时多遭怨。然当下众人皆言因果一脉已无传人,因果牵扯之毒再无他解。 “既然这样,我别无选择。”殄才小心放下弟弟,挥剑冲来。 罗夕夕见状,轻叹一声,聚风推出光球,其速度之快,在两人相距的几丈范围内几乎避无可避。 殄才本就没有打算逃避。他只是简简单单斩向了不可阻挡的宿命。而罗夕夕摇头,解除了生死界,抽身而去。 光球被劈开,天空因此披上红霞。 十几息后,一切都结束了。 恢复正常的天底下,一名男子衣袍残破,手握熔铁断刃,遍体灼伤,倒于风雪。在他身前,是大片的焦土;在他身后,则是毫发无伤的雍才。 ———————————————————— 附录 “臂铠” 罗夕夕所掌真器,名为“青鸣”,能予以修行者对风有关的事物卓越的亲和力与掌控力。 ———————————————————— 《九首炎法》 殄才所修心法。是高位心法中的佼佼者,可其貌似为某神秘顶尖心法的残部,修习者将终生止步敛境。 ———————————————————— 群青岚宫 相较于五大传说仙门,目前为世人所熟知的顶尖仙门为:群青岚宫、烈火心殿、隐雷奇轩、雾寒雪阁、连山迷苑。此五处,是无数修行者梦寐以至之地。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二十三章 介入 同一时间。 外界,昆仑雪域,某处森严的冰雪大殿内。 在场者大多白发,瞳色藏青,额生玲珑小角。不过,因为一位不速之客的来访,这霓雪灵鹿一族的祖殿内,人皆于警惕中夹杂着些许不屑,干冷的空气中有如弥漫硝烟。 殿内中央的台阶顶端,一面容表现颇为年轻俊美的男子负手而立,满头银瀑披肩而去。他抖抖袖袍,首先以冰冷无情的腔调开口了: “异止,我们之间的交易中,似乎没有准许你擅闯我族重地这一条吧?”他是族内当下的掌权人,德高望重。其面目虽似青年,但,以其颜色之冷峻、情绪之难察、左右之敬慕,足当见其真龄甚远于青涩,其为人必有大能。 闻言,匆忙来访的客人在一众霓雪灵鹿族人及其追随者组成的包围圈中泰然自若,悠闲地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仿佛对这些礼境以上的高手视若无物。随后他笑笑,满不在意地耸耸肩,反问道: “同样,那我们之间的交易中,也没有允许你族支脉在境中给我的臣子下毒,并以解药为要挟强制命令他们去做不该做的事吧?” “可有此事?”那青年男子眉头一皱,这是及其少有的。他对着身边具体负责此事的长老团投以威慑性的目光。长老团总共七位长老,个个年事已高,修为止于恒境临界。除七长老终日辗转于大小妖族之间打磨关系、平息各处争端之外,其余六位长老皆守候于族内。 然霓雪族长近日始从闭关禁地中走出,已数百年不曾过问族内光景,更不曾探试高层虚实。 不过,此时在场的长老仅有一手之数。 面对族长的质问,他们一个个都侧首回避,眼色变幻,面露难色。殿内因此陷入冰冷的沉默。一息后,居然反倒是异止帝那略显俏皮的口哨声率先打破凝固的场面。虽不见其一言,可这越是如此,越使得霓雪族长觉得脸面愈发地挂不住。 他未曾想到过——他对此很不满。 他的容忍很有限——于是藏青色的瞳孔微凝,瞬境临界下气场势如崩山,毫无预兆地掀翻在场除了异止帝之外的所有人。 “没有第二遍。”寥寥数字彻骨寒。 “回......回禀族长,确......确有此事。”那几位长老强顶着气场颤颤巍巍地起身,尽管霓雪族长并未全力施压,但他们全身骨头的抖动声还是甚显狼狈。 “简要陈述。”霓雪族长这才将气场撤去,致使殿内上下喘息一片——更有甚者对几位长老悄然投以怨愤的目光。 “交易既成......异止帝君借助主钥为吾等撕裂[境彼]后,吾等便遣六长老前去与其中支脉族人交接......可谁知六弟竟发现鼎鹿一族有余孽苟存,本想亲自前往灭杀......怎奈何为支脉族人纯化血脉脱不开身,便随意安排几人,抓住了那两个擅夺我支脉族人宝物的小鬼,让他们前往捉拿——事成,则算他们将功补过,予以解药。可未曾料想,这二人竟是帝君所派!多有无礼,有失远迎。事已至此,支脉珍藏则权当薄礼赠与二位使者。吾等将立刻通知六弟放出解药,还望帝君高抬贵手,不作深究。”其中一名长老上前,俯身以禀。而另外几名长老也假意恭敬惶畏,然眼神中轻蔑得意之色虽微难掩。 『嘶......“竟是帝君所派”么?老不死的东西,一石二鸟玩得还挺溜。』 异止帝听到这里,剑眉忽地一挑,思绪如电光火石:擅夺他人之物?殄才与雍才皆为[鞘]内成员,恪守严法,非令下必取,绝无强夺他物以生事端。自尝亲自考验二人性情,内心赞许。此外,本次派兄弟二人入境前,他也曾特意叮嘱过相关事宜。更何况,他藉由事先做过的准备,十分明晰二人经历,很清楚事情的真相。因此,该事必有蹊跷。不过目前,对方既然能如此“有胆魄”,敢把自己的老脸不要命地拉下来,并企图用它来打自己的脸,想必若无对证,对方绝不会承认捏造事实。尽管以死境实力可以强压,但如此一来,在抹黑自己这边仗势欺人的时候,对方就大有文章可做。而身为神州一帝,他决不容许自己日后因此事为人所不齿。 『那必然是要寻找别的突破口了。』 既然抢夺事件属信口雌黄,对方定然是为了什么而特意盯上了殄才雍才。 『究竟为何......嗯?在此之前,我貌似令他们取出过某物......』 『——原来如此,着实是上房揭瓦了啊!』异止帝得出了结论,心中冷笑——无论如何,这个六长老,死期不远了! 不过当下,扳回局势要紧。既然直赴不得,便以退为进。 “唉,罢了。夺人所珍本就不义,以此献礼,惟恐受之有愧。今日是朕管教臣子无方,未请先至,多有烦扰。颜面既失,当去也,还望莫相挽留。”异止帝佯作无可奈何面露惭色状,曳首叹气,即欲离去。见得此情此景,不仅长老团几位,连在场的其余族人都暗暗惊呼“大快人心”,似此等“功绩”,若是宣扬数十年,都尚嫌不过瘾!今番他们只差不能笑出声来了! 但霓雪族长不以为然,仍保持着高度警惕——帝君级别的人物,行事必不曾使自身轻易见窘。事实未定,异止帝单凭己方数言就承理亏而致歉,极为异常。反过来想,只怕从始至终,局面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帝君乃神州之主,多有要事缠身,吾等岂敢强留?帝君之时,无价之宝。若是因此延误,吾等皆罪人。只念我霓雪祖殿之外,大阵皆呈诱敌困杀之势,易入难出。纵使无法伤及帝君神威丝毫,也难免徘徊其中,必误时机。故吾等自请护送帝君离去,免铸大错。”长老团众人陪笑道,似乎意犹未尽。 “不必了,朕之去,实所为臣子解毒。六长老纯化支族血脉已甚是辛劳,不可让其再多受惊吓,费心调制解药。况时与毒皆不待人,此行更为保险。”异止帝一转愧色,嘴角斜扬,从此刻开始,长老团一众的笑意不知为何揉成了惊愕。 “帝君请慢!六长老吃苦耐劳,心性坚韧,解毒小事于其无足挂齿。且帝君之事尚甚于境中贱脉,六弟定当优先听从帝君差遣!”(五长老上前,虽作肃敬状,实则阵脚已乱) “五弟此言在理。现如今,此境之钥全数交汇,境彼已固,非境权得释不能强入,还望帝君稍安毋躁,置信于六弟!吾等现已传讯六弟,让他即刻行动。”(四长老上,其余三人忙唤出讯符) 『啧......无可救药。』霓雪族长细细剖析长老团言行后,心中大致有了答案——因为长老团的迂腐与愚蠢,真正理亏的,怕莫不是自己一方。 “按你们的说法,人命关天既是小事,则朕亲自前往也无甚妨碍。”异止帝豁然大笑,竖指挥袖虚空一画,裂隙乍现,开始在凭空出现的神秘符文下强制连接另一处空间。长老团众人得见此幕后,终是于错愕、不甘及惶恐中接连低喝“不可能”——至此,已满盘皆输。 『异止,见异可止、行止随异......今得闻教。』当下,即使是面上冰霜万年不化的霓雪族长,也不由得为其人其言行微微瞠目。 同时,以往惟有[仙]能洞开[凝时境彼]的历史,今日将要改写了。 “吾......吾等朽木之辈孤陋寡闻,竟......竟不知帝君既如此神通广大……”五位长老诚惶诚恐,屈身拱手,作谢罪状。然而几人却暗中心念交互,既然东西得不到了,便要一致达成收手束脚、明哲保身的决议。 “够了!你们几个,也该坦白了!”霓雪族长震声打断。 “族长多虑!吾等仅是为帝君玄威所震怖……从始至终,并未......”(惶急难掩) “岂要待到穷途末路之时,反将其作为遗言一·吐·为·快吗?”霓雪族长始恼,再一次,气场凛然怒洒,在场子弟尽数倾覆,长老们颓然跪地,全身皮肉趋裂,筋骨欲折,若非拼死支持,肉身或许当场瓦解。 “好了好了,先给朕说说,所下何毒啊~”异止帝先从其他霓雪子弟的身旁一个个走过,指印点点,将他们身上的压制转移——他每迈一步,长老们的残喘便惨烈一分,步步迈,声声残。 “毒,毒......毒皆是六弟一人擅作主张所下......是偷袭得手......[鼎寒]!族内久远时期根据《因果录》一残页上的秘法所制,非鼎鹿之血不可破......”五长老语毕即力尽,倒。 “毒于三日前既下,五日若未得解,丧命……”四长老补充一句,亦气竭而倒。 “放肆!我曾警诫多次,鼎鹿一族与我等的恩怨纠葛结束已久,莫要再为此耍手段以致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们今番作为,是早当我死了?!”(皱眉、威压更甚) “抢掠一事是否属实?” “非......也......六弟谋之......”余剩三名长老竖立完挡箭牌后,终不支,扑地。 霓雪族长这才撤回气场,不过那五人早已口鼻淌血,不省人事。周围的霓雪精英子弟倒是没有一个觉得愤懑憋屈,正相反,除七长老外,其他几位在族中常常以权谋私,众积怨已久。今日他们倒是长出一口恶气。同时,天佑般,恰逢长老任职弹劾期,由是峰峦之处必将摧枯拉朽,迎来新气象了。 “哦~?看来这位六长老着实赤诚明义,不仅对几位寄予深信,甚至舍己为人毅然独揽全责,直教朕慨然泣涕,唏嘘不已啊!”异止帝嘴角上飘奇妙的弧度,似乎话里有话。 『啧......这...堂堂神州廷尊皇居然也会阴阳怪气吗……尽管我知道你所谓何意,但,还......还是领教了......』即使面瘫已久,霓雪族长也不禁嘴角抽动,由此,他悟了......悟了! 至此,霓雪族长先行遣散了祖殿内的无关人士。 “就...这?凭你死境的实力,只要你想,他们几个现在任你处置,就连我也无法阻拦。”(佯作不解状) “哪里敢呢?不过我倒是佩服,你这稀世罕见的老不死竟然还可以出淤泥而不染,间糜朽而无瞽。倒是比那几位更有长者的自持啊!”(走近) “少废话。在合理的范围内,怎样处理这一切,请君自便。”(漠视) “嘿嘿......下次可别只会蒙起头来,一闭关就是数百年。好歹应该时不时出来看看是否有蛆虫滋生才是。当然,如果你看不过来,要我伸只手帮你一把也不是不行。”异止帝不知又在打着什么古怪的盘算。 “我还没有无能到那种地步——如果你无意继续商谈,那还请你,从哪来,回哪去。”(冷哼) “好了,不消遣你了。我们之间的交易自然还可以继续。我的这道死境分身原与你定于七日后前往境内将你族境中支脉送回现世。但是现在,我不得不立刻以残影动身。”话音刚落,一道容貌相仿但五官模糊的金色人影当即从异止帝身躯中分离,闪进了适才打开的[境彼]裂隙内。 『一道分身而已,竟是死境?!......方才那道残影,波动居然也不下恒境。』尽管霓雪族长面无异色,可他那一瞬的失神还是被异止帝捕获在眼里。 “开条件吧。”合并支脉的行动至关重要,只要有可能,他绝无言弃。 “我素来以德为先——除了原本约定的《因果录》残页,现在多拿一颗排行第六的人头,应该也没问题才是。”(浅笑) “此话当真...”(未定) “当然。不过,还有一件事——在金色残影归来之前,你必须得封锁祖殿,死守我这道维持空间通道的分身。” “冷狻凌族长,你做得到吧?” ...... 神州廷皇宫——[飞彩明域]内,皇帝私人重地[虹棱台]前,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被把关的左右禁卫拦下了去路。 “烦请通报,老夫方携要事求见陛下。”银发老者连忙赔笑。 “陛下有令,闭关潜修期间,任何人毋得搅扰。违者......啊,镜返大人还请您改日再诣此处。”左禁卫表示抱歉。 “怎么,面对老夫都不能通融一下么?论辈分,我还是镜天奇那小子他叔叔,他敢拿我怎么样?算了,看看此物!迁宇越渊丹,上佳之物。你们若是做个顺水人情,老夫也做个人情与你们又何妨。”镜返袖袍内青光一闪,挥手间便不知从何摘来两枚丹药,其上黑白玄纹精雕细琢,气息妙然。 老者一手托丹一枚,微笑堆砌,就欲呈上。 “这......貌似不大好说......”面对能够直趋法境的机会,左禁卫有些动摇。 “请回吧!圣旨难违。愚以为——镜返大人贵为皇室宗亲,除修为力压群雄之外,更精通丹、器、阵三道,慷慨有节,必然不屑于如此。”右禁卫见状,毅然回绝。 “唉!也罢!也罢!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那老夫便不多叨扰,待他日复访。”镜返忽地心神一震,迅速收起丹药,甩甩袖袍,叹气走人。可就在他转身背对左右禁卫后的那个瞬间,长者般的慈祥便立即堕为阴谋者的森冷。 『这是第二道分身了。镜天奇那小子居然同时在两处以分身滥竽充数!可以瞒过其他人,但绝对瞒不了我!其本体定然早已离开明域......那我也应当有所行动了——哼,一个寿仅百年的傀儡也配邂逅仙缘么?』 ...... 境心,雪峰之上。 迟来的雪崩骤发...... 附录 迁宇越渊丹 位列己位灵丹。可助法境以下修行者畅悟心法,亲和天地。依据个人资质高低,服丹者至少提升一境修为。然一生仅可尽效一粒,此后多服惟能起到恢复真气的效果。 注:丹列——甲位(神/仙丹),乙位至丁位(天丹),戊位至庚位(灵丹),辛位至癸位(璞丹) 《因果录》 因果一脉独一无二的玄学传承,不在任何位阶的玄学分划中,习得者可罗织万物因果。目前,世人对此知之尚少。 境彼 境界的彼方,分隔现世的奇妙维度。当主钥与分钥齐聚之时,境彼固化,成为凝时境彼。境彼固化前,可藉由主钥牵引出其空间节点,以力强破而入境。固化后境彼的时空凝结,如力破,则于同时已尽数复原。以往,唯有[仙]剥离过其时空封禁。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二十四章 阵·隐 境内,境心雪峰之上。 雪峰微微抖擞,一场雪崩始于峰顶,骤然袭来…… 或许是殄、罗二人之间的激突令生此故,也或者,不是。 ......与此同时。 『这个感觉......不会错。罗夕夕不久就能与我们重汇。』清辰刀轻颤,提醒道。 『如此甚好——很抱歉,我还没有能力阻挡此处蚀源的穿透......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体质特殊的不能是她呢……』辰百艺以心绪回应,同时低头瞅了瞅在自己怀里不住寒颤的晔初。 注意到辰百艺的目光,晔初回以故作嫌弃的眼神: 『先说明!我只是因为你身上还比较——至少比什么都不抱着暖和多了!并不是出于想做......』 『是......是......』会其意,辰百艺哭笑不得。 忽然,一阵风自上而下笔直刷过,清辰刀立刻震悚,嗡鸣不断。 『不妙——雪崩!快走!速速寻觅高处!』 『开玩笑吧……』辰百艺自然理解。毕竟身为一个最差劲的觉境修行者,他的身体素质也只是比普通习武者强上两三倍,遇上此等灾祸必死无疑。 『百艺!怎么还不走!』见辰百艺寸步未启,清辰刀惊起出鞘。 “哥,怎么...手脚......好僵硬,动不了......”晔初觉察到异变,稍有些慌神。 辰百艺无言,因为此时他的境况亦然。 “见鬼了......”他骂道。 只见周围的雪地在散发奇异的光芒。 雪崩催生的气浪先行一步,似狂潮,无情掀翻二人......随后,森白的崩坏推搡着碎冰吞没了一切,雪云激散漫天......闪光的长刀与人影一同不见。 另一处,某位少年尝试乘风起飞,电光火石之间,怎奈何还是被澎湃的冰雪拍回地面——也没了身影。 与此同时,金色的神秘人影已抵达山麓。他纵身数个飞跃,便刺透云霄冲上了半山腰。又数息,他于怒吼的冰雪风暴中直贯而上,宛若逆流的陨星。而后光辉一震,周身风雪斥散,雪崩恰巧平息,此为终了。 适才辰百艺等人被吞没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了。然此时,雪崩似乎早已冲刷干净一切,早先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周遭仍是那样光洁如新。 “有点意思。没想到这次冲浪并非是在通往瀛洲的海路上,反倒是在这皑皑雪峰。”异止帝自顾自地调侃道。 寻常来讲,此次雪崩的力道与规模,就算是敛境修行者应对也颇感棘手,更别说此处的蚀源亦为雪崩的助力——而异止帝登山之势迅猛,片雪不沾身,足以见得,就算是他一具残影,也不容小觑。 他本觉诧异,毕竟此处看起来太不似目的地了。按理说,根据殄才停供的[境坐标],这里应是霓雪支脉的领地,然而,即使通感几乎能够尽覆高山,异止帝却也未能发现其族人的半根鹿角。不过,还是有好些地方值得他注意的,其中之一,就比如: 乘飞梭姗姗来迟的杨絮依及刘璇御。 飞梭环峰徘徊了一圈又一圈,时高时低,时急时缓,时缓时停。她们在四处寻觅辰百艺等人的踪影,可满目所见仅有皑皑空白,以及寒风所带来的微微刺痛。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信符凋坏后,与辰百艺等人失去联络的两女恰巧在雪崩完全平息后才赶到,在没有被波及的同时,却也只能在寻觅失踪之人时保持着毫无头绪。 “絮依姐,你说他们能去哪啊……这才断去音讯多久,人就没了。”刘璇御伏在一处横栏上,探出头来,她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划开途径的云彩,一边调用通感来回扫荡着地面。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咒他们......”杨絮依哭笑不得。 “没了最好!凭什么!我们明明这么...这么...地......担心!他们倒好,现在还玩起消失来了,哼!”嘴上虽不依不饶,可这位少女因过分调用通感而略微涨红的脸颊,怎样看来都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好了好了,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难得你还有这么实诚的时候呢。”(嘴角微抬) “你,你还说我!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早先是谁在启程的时候就开始一个劲地——唔!” “多嘴。”杨絮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捂住了刘璇御的嘴,后者于眉宇间透出笑意之余,面上的绯红就趁势抹上了前者的脸——絮依原本表情就不多,此刻就尽剩忸怩了...... “算了,我们再下去看看。”杨絮依顶不住了,自顾自地跃下飞梭。 “诶,絮依姐你等等!别岔开话题啊……”(跃下) “聒噪。”(羞怯) ...... 片刻之后。 “如果没有出什么事,想来他们应该是去了别处。”杨絮依有些失望。 “可是根据拟态分钥的指引,拟态主钥确实就位于这片区域啊!” “嗯,结合这一点,再考虑到先前那两个朝辰百艺接近的修行者气息...唉,怎么看都不像无事发生的样子,”杨絮依慢慢严肃起来,“只有把藏在这里的拟态主钥揪出来,才有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办得到吗?”刘璇御很清楚,惟有境之钥之间存在一种奇妙的联系,而它们本身不散发任何真气、零源的波动,寻常手段无可奈何。 “境之钥孕生于境,自属[无]中生有,而[无]即[空],[空]即[空间],因空间之力幻化而来之物,必承载着空间的波纹。” “打住,[闻道]的时候我可没犯困,感知空间波动明明是法境......等等,不行!那太冒险了!”刘璇御一个激灵,记起些什么,连忙劝阻道。 “眼下别无他法。多不知所措一刻,便多一份风险。”杨絮依并不理会,当即开始闭目蓄势。 看见真气扬起面前少女的衣袂,刘璇御开始慌了。 “啊...不......这......我......” “你知道的,在[移觉]中以[魂络]构筑[源触]时半途而废,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杨絮依淡淡地说,“不过,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真气衔起某种无形无相之物开始游弋,流连回环,斗折溯行......它们优雅地旋起,括为无数不闭合的荧环,循从玄妙某种妙不可言的规律,由外及里、自上而下、继顺至逆地层层嵌合、嵌套,终成阵势,轻灵地律动着。 杨絮依睁开了眼,此刻,她无比澄澈的双目星荧闪闪,天地映照其中——少女与周围的一切尽已通明。 “唔......这种感觉...这就是[源触]吗?”刘璇御望着那双眼睛,下意识地想要遮掩自己的身躯——她仿佛觉得自己被看光了——连生机律动的频率都被捕捉得一清二楚。 “我一定会找到你。”这便是杨絮依的信心。 源触环阵的律动向八方展开,在雪峰万象交织而成的涟漪中,终是顺利摸到了空间的脉搏。可谁知,这一触,却忤逆了某种不容窥探的秩序: 陌生的节点乍现。 刘璇御也注意到了这唯一可视的变化。 『不好!』她心惊,下意识后撤,当即就欲收回源触。可众多陌生节点散射出的矩状流线已让无数源触之环闭合锁死——杨絮依的举动宛如拉扯拴死的铁链。下一刻,节点绽出刺目而具有侵略性的闪光,源触之环因此寸寸断裂,源触环阵崩解,精神损伤沿魂络反馈而回,炸开在杨絮依的脑海。 “啊!”(跌倒) “絮依姐你怎么了!”杨絮依此时却无暇回答,巨大的轰鸣还在脑海中翻江倒海,每当她想要维持意识清醒,裂帛般的痛楚就会赶来逼她收手。源触适才取得的信息——某种奇异的轮廓在她脑中时隐时现,似乎代表了另一片空间,而拟态主钥的波动就闪烁在其间。 “在......在那里......内阵......”杨絮依在神智不清中艰难吐出几个字。 “唔......絮依姐,你,你先别说了!真是的(声音发抖),这个时候逞什么强......”刘璇御慌忙上前抱住杨絮依,触摸她的额头。 “嘶——好烫!”璇御触电般缩回手指。 『源触环阵通过魂络与灵魂链接,絮依姐她对源触的掌握还不成熟,没法做到源触虚匿化,如今源触直接被摧毁,精神损伤难以估量,我,我该怎么办……』 然而危机才刚刚露出獠牙。 一阵风压自峰顶荡涤而来。 “什么?!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刘璇御敏锐地觉察到了——雪崩托狂风捎来的口信。浓密的风雪迫使她抬手挥布护场。风雪涤过,她烈息中乱舞的发丝恰好才得休止的那一刻,高昂推进的森白冰雪之城已经居高临前,准备碾压。 “叮——” 她的真气护场碎裂。 她的瞳孔骤缩。 距离不足三尺。 她抱紧她,转身去背负白色妖魔。 千钧一发之际,有金辉闪耀。 “诶?”她回头。 来者岿然不动,暴雪不近分毫。金色人影手掌一劈,数十丈高的光刃凭空凝聚,一往无前,将雪崩化作的森白猛兽纵断,荡平风暴,于隐隐龙吟声中削过顶峰直冲云霄...... 光芒自金色身影上再一震,周身百丈方圆内一切蚀源尽皆肃清。 刘璇御呆住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他朝她眼前招了招手。 “啊,没,没事,”刘璇御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只是她......” “啊!不,不好,比刚才更烫了!”刘璇御摸上怀中杨絮依的额头。 “似乎是受了精神损伤——姑娘若是信得过我,让在下看看她的伤势如何?”虽然五官看不清楚,但刘璇御仍然能够感受到面前男子微笑中的真诚与温暖。 “前辈既出此言,想必应该不无把握,为了她的安危,璇御必须得信得过。”刘璇絮稍显喜出望外。 “姑娘过奖,”男子怀着温柔,小心翼翼地接过杨絮依,手掌轻轻贴在她的前额,“姑娘贵姓可是刘?” “啊?嗯......前辈是怎么——”刘璇御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哈哈,这并不难猜,当今传闻中有一名御龙氏后人被选为神州廷特召,赐号璇御,想来也就是阁下。今番一遇,实属在下之幸。”男子的话语明光如镜。 “咳咳......还未谢过前辈救命之恩,敢,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刘璇御闻得对方如此夸赞,可难为情了。 男子笑了笑:“在下么......在下镜天奇,神州廷天子,帝号‘异止’。是这广袤世间的芸芸卒子之一。” 这可没把刘璇御的小心脏吓得节拍激荡,就差没骨碌骨碌滚下山了。 “诶...诶?诶诶诶!镜......不对不对!异止......陛下,璇,璇御无礼......”一时间的刺激实在太大,刘璇御彻底不知所措了。 “嘘——有话等会儿说,现在是柳儿伤情稳定的关键时刻,稍安毋躁哦。”异止帝竖指于唇前。 “啊!嗯,嗯......”刘璇御还是显得慌慌张张的。 “父皇......是......什么意思?”梦中,杨絮依似乎听见有人在唤她的乳名,往事浮现。 “是你在宫里能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保证,是你感到孤单时必须要喊出来的万能口令。”镜天奇安抚着她的梦。 『真怀念呢。』 “那......父皇快走,这里有大阵,危险......”往事与当下的记忆交织在了一起。 “那你呢?” “在里面......我要去找他......” “嗯,”异止帝将手从她的额上移开,杨絮依像是得到保证似的安心睡去了,“好了,现在柳儿的伤势大体平复了下来。璇御,可有[止水丹]?给她服下,蕴养一个时辰左右,应该就能看到她醒过来了。” “有的!”刘璇御连忙从芥子中倒腾出一只小巧的青瓷丹瓶。 “啵——”异止帝一个弹指,瓶塞便跳了下来:一枚水玉质感的丹药滑出,当即就被一缕淡淡的真气包裹送入了杨絮依的口中。她的面色开始渐渐红润起来...... ...... [境外]。 不同于境内的九日,现世已度一月有余。 因异止帝近日所下新旨,起初,神州各地皆是着手建立直属地方管辖的探境卫,后来,由九州联合,居然将各地探境卫统一为[境卫],并将其推上了与群青岚宫、烈火心殿、隐雷奇轩、雾寒雪阁、连山迷苑五大顶尖仙门相持的地位,使之成为又一具神州鼎足势力。五大顶尖仙门本各自安好,仅是时常有后辈之间的交流往来,依据世人的评判姑且做做儿戏,争个在神州的高低次序,没有什么大的利益争端。然而[境卫]的出现已经打破了原本的平衡。 五大顶尖仙门这下可是既患寡,又患不均。于是稍加商议,五大仙门邀请[境卫]前往中岳赴“六合会”,明为共护神州,暗为分肴之论。 “家中长辈的预料果不错,六合之会上五大仙门果真与境卫大打出手。现如今,天地以不同于往日的安宁。”往日清清淡淡的无垠岛港口,也因迅速被[境卫]指明[境]之所在,而吞吐了众多神州来客,其中大多数,为修行者。 “也不知境卫里怎地能杀出一位极为年轻的死境高手,直教五大仙门人仰马翻。” “有闻五大仙门曾请出封印的几个死境老鬼,但终是不敌。” “油尽灯枯的几个老朽罢了,败给长天哥哥那还不是理所当然!” “师妹,你就别犯花痴了,境长天可不是咱们能接近的人物,还是务实点好。” “虽说联合起来的五大仙门如今暂时退却,可境长天毕竟是死境修行者,不过百年,恐怕[境卫]处境就要危急了。” “你还呆在那山沟子里呐!境长天今日已对外表示,他居然有三百年元寿!而他放下狠话,不出百年,他必将成仙!没去[天路]上看看?你的讯符,该不会是断了与[上天]的联系了吧?” “啊这,我看看......唉,的确又断联了......该换了。你们有什么[符式]推荐的吗?” “哦,对了!说到这个,[叁星铺]最近从神州搬过来了一家到这,去看看嘛?我目前就在用他们家的讯符。” “慢着!小兄弟,你......最近有没有事啊?”他身旁的众人一齐问道。 “哈?什么事......啊啊......可恶,你们这群人真是——它没有爆炸啦!没·有·爆·炸!” 众人都笑,于是港口周围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穿过一条人流比较稀少的街道...... 辰迹书坊,大门紧闭。 收到辰空的联络后,灵无艺已经提早归来,却奇怪不见了百艺。在向辰空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她本就颇为不安。加上近日发生的大事件,她意识到,他们一家所享受的十几年平静时光,终于是要结束了。这些天来,辰、灵夫妇二人时刻关注着神州各方的动向,同时也在时刻念叨着百艺。 这一天...... “小艺......”灵无艺姣好的面容此刻有些凝滞,她原本早已准备好了元宵礼物...... “相信他吧。从那一天起,你就知道他不再是之前那个孩子了。” “那天,是一个奇迹......而他的身上,总是会有跨越一切艰难险阻的奇迹发生的。”辰空握起妻子的手。 “不错,他...毕竟也是我们的孩子,”灵无艺稍稍释然,但心中的忧虑并未完全放下,“——出了这么大事,[伍门]有动静吗?” “『很反常,安静地不像话。』百伊是这么说的。”辰空陷入思绪中。 “伊妹她人在哪里?”灵无艺连忙追问。 “刚从玄冥阁出来,准备回神州——但还是老样子,具体是哪她没说。”辰空苦笑。 “都过了这么久了,她应该不会再因为那件事闹脾气了吧......我明明也在百艺的名字上让了她很大一个便宜了。”灵无艺回忆起往事,再结合现在的情况,某些事让她内心纠结不已。 “过去的事先放一放,”辰空按着她的肩头,示意她坐下,“那境长天,是什么来头?” “我也没听说过,另外,镜天奇近日对外表示要前往一会此人,”灵无艺屏了一口气,随后摇头道,“可最让我在意的是......” “嗯,三百年寿的死境......只是不知道此人是狱道三重,还是天道三世——可是,当下几乎没有人知道,无论天道狱道,自古以来的终点从来就不是[仙],更没有经过[仙],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辰空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 “爷爷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灵无艺吃力地回想着——记忆中使她哽咽的页面杂而且多。 “死者,百年内成则仙。不成,天、狱二择一。有不择者,惟命殒。”辰空帮着她重拾昔日的呢喃。 “但自从南华仙不知所踪后,天道狱道都已经无法再涉足了啊。”灵无艺无意中提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二人都发觉过来,相视一时,十分默契地异口同声道:“莫非......” “......至少是从神代起,至今已是第三世身的人物!” 此后二人各理心绪,半晌无言,直至辰空起身推开房门。 “你去哪?”灵无艺始料不及,赶忙拉住他的手。 “先去找百伊,随后再去[那儿]。”辰空回头,一点一点,轻轻松开她的手。 “那我也......”还没等灵无艺说完,一根食指已经抵在了她唇上。 “你留在这,等百艺回来。到时,我们再会。”言讫,他便束为流光一线,消失无踪。 人去,灵无艺对着空荡荡的庭院愣了神,伫立良久。 “嗯。” ...... 境内雪峰。 她已经苏醒一段时间了。睁眼望见的人,却让她始料不及。 “父......陛下亲临,所为何事?”面对这位容“光”焕发的身影,杨絮依自觉十分不自在,只希望对方此行千万别单单只是为了她。 『谁让你来了......』她暗自嘟囔,心底下却稍稍释然。 “我当然要来,清理麻烦之余,顺便看看你。”镜天奇笑着,她的小心思一眼即破,“还有,别见外啊!想叫父皇的话的我随时欢迎,不必在意那些事情。” “谨遵陛下旨意,陛·下·英·明。”少女可不耐烦了呢...... “说得不错,只可惜我再英明神武,目前也破不了这座布满数十万节点的大阵呢。”异止帝略一跺脚,掀起阵阵波澜荡空,随即雪峰原形毕露:复杂玄奥的光纹爬满制整座山峰,凌空无数神秘节点顺着某种规律腾挪衍变,并牵引着地面阵纹的变化。 集天时地利,笼罩三人的偌大法阵不得不使刘、杨为之动容。就其范围与规模来讲,它都至少是戊位灵阵;甚者,其凭依峰形地势奇绝高险之神韵,以霸道的姿态直教大阵向上一层层搭上万丈高空,往四周缭绕山岭十数里,辽阔宏伟以极;又可依仗此处无休无止的蚀风令阵源千年不竭,如此杰作,实属难得。 “阵,居然是阵?还是……中位护族阵的水准么。”杨絮依默叹。 『隔绝我心念的臃肿祸首,真是令人作呕。』她已经确定了辰百艺的去向,心底也暗自立誓。 “看来,絮依姐已经下定决心要超越这个水准了呢。”璇御眨眨眼——她注意到了杨絮依神情的微妙变化。 “如你之前说的梦话一样,你念叨要找的人,就在这座护族大阵的内阵空间里了。”镜天奇放出坏笑。 “说梦话,念叨他?无......无稽之谈!”她故作凌厉眼神,看上去......“十分不屑”。 “同时,我要清理的麻烦也在其中,而这个麻烦,还可能会造成一些危险......”镜天奇才不理她~金色身影重整思路,将接下来她们都需要了解的事情快速作了简述,其中便包括他在霓雪祖殿的一些遭遇。唯一被他忽略的,只有发生过的雪崩。 ...... 二女皱眉。 “尽管放心,我会很快就捏死那六长老。”镜天奇眯起眼笑。 “我的阵道造诣还不够,也未曾听闻陛下通晓解阵之法,如何入内?”不安与焦急开始敲打絮依的心。 “拿出你身上那移星盘来,它是能带我们进去的[因果器]。”时机无多,异止帝索性开门见山了。 “看来,陛下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嘛。”杨絮依有些惊诧。 “非也,这次提前定好的‘特别关心’,仅限于你们两个。”异止帝把该回答她们的,都回答了。 “叮泠!”细小的闪光绽自少女们的发饰,某种微晶伴随其破裂、消散。 这是[空监子],它会显示凭依之物的动向。 觉察到这种变化,少女面色青红互掐,但不久即平复。“都过了这么久了,她应该不会再因为那件事闹脾气了吧......我明明也在百艺的名字上让了她很大一个便宜了。”灵无艺回忆起往事,再结合现在的情况,某些事让她内心纠结不已。 “过去的事先放一放,”辰空按着她的肩头,示意她坐下,“那境长天,是什么来头?” “我也没听说过,另外,镜天奇近日对外表示要前往一会此人,”灵无艺屏了一口气,随后摇头道,“可最让我在意的是......” “嗯,三百年寿的死境......只是不知道此人是狱道三重,还是天道三世——可是,当下几乎没有人知道,无论天道狱道,自古以来的终点从来就不是[仙],更没有经过[仙],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辰空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 “爷爷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灵无艺吃力地回想着——记忆中使她哽咽的页面杂而且多。 “死者,百年内成则仙。不成,天、狱二择一。有不择者,惟命殒。”辰空帮着她重拾昔日的呢喃。 “但自从南华仙不知所踪后,天道狱道都已经无法再涉足了啊。”灵无艺无意中提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二人都发觉过来,相视一时,十分默契地异口同声道:“莫非......” “......至少是从神代起,至今已是第三世身的人物!” 此后二人各理心绪,半晌无言,直至辰空起身推开房门。 “你去哪?”灵无艺始料不及,赶忙拉住他的手。 “先去找百伊,随后再去[那儿]。”辰空回头,一点一点,轻轻松开她的手。 “那我也......”还没等灵无艺说完,一根食指已经抵在了她唇上。 “你留在这,等百艺回来。到时,我们再会。”言讫,他便束为流光一线,消失无踪。 人去,灵无艺对着空荡荡的庭院愣了神,伫立良久。 “嗯。” ...... 境内雪峰。 她已经苏醒一段时间了。睁眼望见的人,却让她始料不及。 “父......陛下亲临,所为何事?”面对这位容“光”焕发的身影,杨絮依自觉十分不自在,只希望对方此行千万别单单只是为了她。 『谁让你来了......』她暗自嘟囔,心底下却稍稍释然。 “我当然要来,清理麻烦之余,顺便看看你。”镜天奇笑着,她的小心思一眼即破,“还有,别见外啊!想叫父皇的话的我随时欢迎,不必在意那些事情。” “都过了这么久了,她应该不会再因为那件事闹脾气了吧......我明明也在百艺的名字上让了她很大一个便宜了。”灵无艺回忆起往事,再结合现在的情况,某些事让她内心纠结不已。 “过去的事先放一放,”辰空按着她的肩头,示意她坐下,“那境长天,是什么来头?” “我也没听说过,另外,镜天奇近日对外表示要前往一会此人,”灵无艺屏了一口气,随后摇头道,“可最让我在意的是......” “嗯,三百年寿的死境......只是不知道此人是狱道三重,还是天道三世——可是,当下几乎没有人知道,无论天道狱道,自古以来的终点从来就不是[仙],更没有经过[仙],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辰空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 “爷爷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灵无艺吃力地回想着——记忆中使她哽咽的页面杂而且多。 “死者,百年内成则仙。不成,天、狱二择一。有不择者,惟命殒。”辰空帮着她重拾昔日的呢喃。 “但自从南华仙不知所踪后,天道狱道都已经无法再涉足了啊。”灵无艺无意中提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二人都发觉过来,相视一时,十分默契地异口同声道:“莫非......” “......至少是从神代起,至今已是第三世身的人物!” 此后二人各理心绪,半晌无言,直至辰空起身推开房门。 “你去哪?”灵无艺始料不及,赶忙拉住他的手。 “先去找百伊,随后再去[那儿]。”辰空回头,一点一点,轻轻松开她的手。 “那我也......”还没等灵无艺说完,一根食指已经抵在了她唇上。 “你留在这,等百艺回来。到时,我们再会。”言讫,他便束为流光一线,消失无踪。 人去,灵无艺对着空荡荡的庭院愣了神,伫立良久。 “嗯。” ...... 境内雪峰。 她已经苏醒一段时间了。睁眼望见的人,却让她始料不及。 “父......陛下亲临,所为何事?”面对这位容“光”焕发的身影,杨絮依自觉十分不自在,只希望对方此行千万别单单只是为了她。 『谁让你来了......』她暗自嘟囔,心底下却稍稍释然。 “我当然要来,清理麻烦之余,顺便看看你。”镜天奇笑着,她的小心思一眼即破,“还有,别见外啊!想叫父皇的话的我随时欢迎,不必在意那些事情。” “谨遵陛下旨意,陛·下·英·明。”少女可不耐烦了呢...... “说得不错,只可惜我再英明神武,目前也破不了这座布满数十万节点的大阵呢。”异止帝略一跺脚,掀起阵阵波澜荡空,随即雪峰原形毕露:复杂玄奥的光纹爬满制整座山峰,凌空无数神秘节点顺着某种规律腾挪衍变,并牵引着地面阵纹的变化。 集天时地利,笼罩三人的偌大法阵不得不使刘、杨为之动容。就其范围与规模来讲,它都至少是戊位灵阵;甚者,其凭依峰形地势奇绝高险之神韵,以霸道的姿态直教大阵向上一层层搭上万丈高空,往四周缭绕山岭十数里,辽阔宏伟以极;又可依仗此处无休无止的蚀风令阵源千年不竭,如此杰作,实属难得。 “阵,居然是阵?还是……中位护族阵的水准么。”杨絮依默叹。 『隔绝我心念的臃肿祸首,真是令人作呕。』她已经确定了辰百艺的去向,心底也暗自立誓。 “看来,絮依姐已经下定决心要超越这个水准了呢。”璇御眨眨眼——她注意到了杨絮依神情的微妙变化。 “如你之前说的梦话一样,你念叨要找的人,就在这座护族大阵的内阵空间里了。”镜天奇放出坏笑。 “说梦话,念叨他?无......无稽之谈!”她故作凌厉眼神,看上去......“十分不屑”。 “同时,我要清理的麻烦也在其中,而这个麻烦,还可能会造成一些危险......”镜天奇才不理她~金色身影重整思路,将接下来她们都需要了解的事情快速作了简述,其中便包括他在霓雪祖殿的一些遭遇。唯一被他忽略的,只有发生过的雪崩。 ...... 二女皱眉。 “尽管放心,我会很快就捏死那六长老。”镜天奇眯起眼笑。 “我的阵道造诣还不够,也未曾听闻陛下通晓解阵之法,如何入内?”不安与焦急开始敲打絮依的心。 “拿出你身上那移星盘来,它是能带我们进去的[因果器]。”时机无多,异止帝索性开门见山了。 “看来,陛下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嘛。”杨絮依有些惊诧。 “非也,这次提前定好的‘特别关心’,仅限于你们两个。”异止帝把该回答她们的,都回答了。 “叮泠!”细小的闪光绽自少女们的发饰,某种微晶伴随其破裂、消散。 这是[空监子],它会显示凭依之物的动向。 觉察到这种变化,少女面色青红互掐,但不久即平复。 他是什么时候做这种手脚的呢?又悄悄了解了多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呢? “下不为例。”杨絮依的语气相当平淡,但镜天奇能够从中体会出来的坚决却是相当强烈。 “误会了.....唉,我知道了。”镜天奇中断的话语,像是被杨絮依怼上来的星盘转移走了一般。 『[空监子]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嘛。』镜天奇心底很清楚自己的为人,他从未有刻意借此探听过杨絮依等人的私事,可他目前却不知要怎么解释才好。 “恳请陛下,大·展·神·通——”杨絮依在他面前又晃了晃星盘,似乎气犹未消呢。 异止帝便开始以玄妙的手法操纵星盘。刘璇御则兴味盎然地观察着,行踪为人所掌握的不愉快,此时也能够暂且放在一旁——那毕竟是至罕的[因果器],传说每一件都似乎有通天彻地之能,而自因果一脉被当世之人认定再无传人之后,此等玄物便几乎销声匿迹,而每有一件从失落中重现,便有一人要成为人中之龙。 当然,引来的争斗、杀戮、欺瞒、背叛等乱象也从不会少。 “[移星盘]——因果一脉承天穹晦明之蕴,秉斗转星移之妙所制。在移星盘所锚定的方圆里,万物之阻尽为虚……” “叮——咔!”似乎是对移星盘运转来说不太愉快的声音。 “……啧——”镜天奇的脸色有点难看了。 “嚯——卡住了啊!”杨絮依真是“满脸笑意”。 “这玩意儿也能有假货?”刘璇御一脸不可置信。 “这玩意儿怎么不可能有假货,你白痴吗?”杨絮依对准刘璇御的前额,一阵猛戳。 “咳咳……别担心,倒不是出了什么假货,只是我好像……大概……的确是忘记了它的范围已经被人锚定过了。”镜天奇想起,空监子曾显示过面前二人的位置有过异常的瞬间改变。 『应该没有第三者介入才对……算了,先放一边。』镜天奇 “那指定是‘见鬼’了。”杨絮依调侃,但,异止帝不知道的是,这也算是部分实情。 “嗯…算了。现状如此,便只能从中位护族阵固有的缺陷节点入手,撕裂它,便可入阵。虽然我这具残影的实力不怎么样,可机会却不小。”镜天奇倒是仍然淡定。 “节点总数不下十万,你怎么找?”杨絮依显得为难。 “话可不能这么说,尽管我未曾潜修过阵道,但各种偏门奇术我还是了解过不少的……其中就有关于如何揪出缺陷节点的——” “嗯?!” “快靠近我,情况有变!” 话音刚落,原本平静的雪峰,骤然间狂啸! 风暴聚集,吞吐着尖锐的蚀源,任由它们在空中撕扯。隐于气浪中的冰锥敲打着致命的频率,席卷而来,它们中更有甚者,从深埋的冻土层里阴险而凌厉地一蹿而上,势要倚仗那数十仞高的晶枪,和地表上的生灵来场掏心窝子的谈话。 ………… 远处,一位衣缀丹朱色,双瞳燃似火的神秘青年面带微笑,沉吟道: “风雪遮天野,雪作扬尘杀。 凛息旋披刃,形影再不察。 晶角裙下笋,霰散凝珠华…… 嗯……剩下的几句,待到终幕之时再作吧。” ………… 异止帝确有及时护住了刘、杨二女,可这次毕竟是他们被招呼了个措手不及,并非实体的镜天奇暂且不谈,血肉之躯的那两位起初躲闪不力,还是遭了些皮肉伤痛。 所幸,接下来,异止帝架起的护场已经不能让外部的暴风雪讨到半点面子了。 “啧,被发觉了?动作倒还不慢。”显然,大阵的最高位警戒已经发动,试图绞杀以镜天奇为首的三人。不过唯一使他疑惑的,便是这大阵仅仅只是在“警戒”而已——他见识过许多阵法的杀意,而当下,他分明注意到,雪峰大阵的中心节点从未移动过半分,这表示,大阵的进攻模块从未被启动过。现在的暴风雪,只不过是藉由数量众多的边缘节点,牵引雪峰之上极高浓度的蚀源而搅和出的一池浑水,便可美其名曰:警戒。 『这位六长老,看来是有盘算啊。但……如果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我到时,也得送一份让你满意的见面礼才行!』镜天奇提高了警惕。 “看起来是一进入内阵空间就会被热烈欢迎的样子呢。”璇御皱眉。 “先不说那些了。对了,你们情况如何?”镜天奇转为关切二人的伤势。 “皮肉小伤无碍,倒是残留在伤口处的蚀源,有侵入体内的趋势……若不处理,会有麻烦。”杨絮依说话间,神智已经探入发簪上的芥子中寻找起了一样东西。 “嗯,确实是个问题。” “看也知道你这一身灵体什么东西也带不过来。还好我平日里总会储备一些不时之需。璇御,张嘴!” 杨絮依翻手间,两枚通红的丹药乍现,着目温热,赤泽柔煦。她抛给璇御一颗,自己迅速服下另一颗,面露舒畅。 而刘璇御只是望着手心里散发出些许热量的丹药发呆。 “这,[焰心]……” “少废话了,应当夸我准备周全才是——你不动口,我帮你动手。” 杨絮依一个照面,迅速地将[焰心丹]塞进了璇御的口中。下一刻,后者捂住双腮,眉眼间露出难以忍受的苦色,脸颊上泛起的红晕直至耳根,眼角湿润,泪花微溅。 “唔!絮依姐你干什么!我才……哈啊…哈啊…我才不是舍不得那破玩意儿,可问题是……” “问题是它比焰心椒还辣,辣到……明明我最讨厌的了!最怕这种……咳咳…咳!”璇御嗔道,似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旋即略带羞恼地盯住了絮依,就差那小拳头径直往上捶了。 “哦,是嘛?看你伤还没全好,可不能便宜你,我这还有劲头更大的,可不能便宜你了!”杨絮依一边用真气简单缝合了一下璇御的伤口,一边展露笑容。 “我,我…我不要!” 转眼她便躲在了镜天奇身后。 虽然镜天奇贵为一国之君,但他不同寻常的亲和力倒却会使身边人差点忘记他的身份,这在之前,也是常有的事。 “咳咳……尽管我并不是很想打搅你们,可看起来,对方好像已经把请帖发过来了。” 镜天奇将不知何时静止于面前二尺处的一组节点指给二人。 “正好,倒也不用费心去找了。” “是圈套吧,这一定是圈套吧?” “没办法,是也要闯。可璇御你别忘了,我们堂堂神州廷皇帝也在场,若是这种小场面就制住了他,那传出去整个神州廷就要颜面扫地咯……” 镜天奇的眼皮不自在地跳了跳。尴尬的是,他确实对自己这副只有恒境的残影有些不满意。 这组节点的运行似乎毫无章法,结构散乱,胡乱摇曳,宛若腐烂之物上盘旋的蝇群。并且,不知为什么,在它移动过来的路径上,显现一列新鲜的蹄印。 异止帝思量片刻。 “二位可有心理准备了?” “嗯。”(即答) “去!”镜天奇朝面前乱舞的节点簇轻轻挥手,“蝇群”与“蹄印”便都飘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从另一空间延伸出来的清秀冰雪小径,顺着斜坡向下…… 二女愣住,不知其二人所思为何。 “怎么了,不想进去的话我在此地种下护场,你们就在此地等我回来如何?最多不出一天……”镜天奇笑侃,但…… “废话那么多,走!”(用力,踹) “哎哟!” “诶?絮依姐等等我……”(入) 三人即消失在了风雪里。 …… 与此同时,某处冰冷潮湿的地方,一位发梢淡群青色的少年,像是要做什么大事般,一边呻吟着—— 一边翻了个身。 —————————————————————————————————— 附录 ———— [拟态分钥] 凡入境,所持的境之钥将从持有者手中脱出,并飞往遥不可及的天际,同时留下拟态,指引持有者前往境心。 —————— [闻道] 修行者同样需要学习,以少走些弯路。往往,当世的学宫分为教授普通人各类事物的凡宫,与专门指导修行者的仙宫。而在仙宫中聆听师长讲学,被称为[闻道]。 然而,若是先生所讲太过枯燥乏味的话,人不免有昏昏欲睡者。 —————— [魂络] 从灵魂中延伸出来的接口,触须状,通感下可视。随个体的不同而具体状貌各异,可以通过[移觉]与周身一定范围内的所有事物进行链接,进而搭建[源触]。同时,也还有其它事物可以当做插头,比如,其他人的魂络。 —————— [源触] 藉由魂络与灵魂链接,多成阵势,多为从阵道者所用。利用灵魂本属于天地根源组成之物[元炁]这一性质,可感知周围一定范围所有源自炁的事物,可以说,是天地万物。但这一做法对精神的消耗极大,寻常修行者施术后动辄因疲劳昏睡十几天则是家常便饭,精神愈强韧者,愈能抵抗疲劳。 而施术时间长短也关乎疲劳程度,若仅是一瞬,倒也只觉整日困倦,满口哈欠。时间一长,便安静倒头做睡美人吧。 —————— [止水丹] 蕴养精神的寻常丹药,位列壬位璞丹,服下据说会让人感到心如止水,杂念全无,因此,也常常作为许多修行者准备入定,运转心法静修前必用之物。 —————— [天路]、[上天]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发现讯符能够以消耗折金、矩银、圜铜或是零源块的方式链接一处奇异之地,那便是[上天]——一个目前仅能允许精神自由出入的地方。所见尽为蓝天白云,辽阔无际,而在那里,可以留下任何想法,也可以看见他人留下的信息。 而发展至今,已经演化出了成体系的信息驿站,也能通过讯符将持有者周围所处环境实时投映到[上天]。在那里,许多修行者虽无法谋面,却也能一同畅所欲言。 …… 是的,许多负面和不良信息也是充斥着[上天]的。可能会教坏了小孩子。 …… 因为精神自由出入,所以任何时候因为任何因素导致与[天路]断开链接都毫无影响。 …… 记得按时向[天路]缴纳一定的折金或者其它三种物品,否则[天路]将对你不理不睬。[天路]会随时变化,过时的讯符还请更新换代! —————— [叁星铺]、[符式] [叁星铺]在神州算是颇有名气,制作出的讯符品质上乘,价格可亲民可奢侈。但自从许多用户手中连续几个型号的讯符发生过大规模自动爆炸的事件后,它的名声似乎更响了。 此后,问题虽再未出现过,[叁星铺]也有很好地设法挽回了顾客的信心,但“人符分离十尺自动爆炸”要不要流芳百世就不知道了。 因此,也有许多修行者放弃[叁星铺]的产品,去挑选其它的符式。 —————— [伍门] 代指扶摇宫、燧风殿、玄冥阁、雷泽轩、后土苑五大传说仙门。 —————— [神代] 历史时期称谓。古时神州人所谓[仙]者[神]者,大体意义相同。[神代]分为[封神代]和[争鸣代],这两段时间内,[仙]的出现频繁,而自[争鸣代]之后,世间再无[仙]、[神]。 南华仙为[争鸣代]最后一位[仙]。 —————— [内阵空间] 在当世,[阵]分为内阵和外阵,外阵御敌,内阵护己。一般来说,灵阵以上内阵自成空间,可起隐蔽、辅佐之用,又称“里阵”,也是许多阵型的中心节点所在之处。 —————— [焰心丹] 主药为焰心椒,味极辛辣,非修行者服之毙命。 可驱寒、愈伤,位列庚位灵丹。 —————— [因果器] 藉因果之力更改万物状态的真器。在已编织的因果格律的基础上,使用者仅通过灌入真气或零源即可施展。然而,因果之力不凡,若不用因果术操纵,每一次使用所需要的真气量都是极为“可观”的。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二十五章 闷棍 内阵空间。 一处冰寒潮湿的阴暗洞窟内,有一位少年适才像是要做大事般,翻了个身。但没成想,不翻还好,这一翻身带来的痛楚直将他从昏沉中撵了出来。 “啊……我这是……应该没死吧。” “疼疼疼疼……看来是没有,等等,晔初不见了……”辰百艺吃力地坐起身来,浑身阵痛不止,看来雪崩的冲击力还是没有给他好果子吃。至于为什么自己能活下来,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毕竟清辰刀不见了踪影。不过,既然清辰刀没有坐视不管,自己都活下来了,那么晔初自然也是性命无忧,但当下还得搞清楚身处何处,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啊,肋骨好像断了几根,浑身尽是些擦伤淤伤……芥子也没了影儿。”审视完自身的情况,辰百艺又连忙调用起通感。 “这…我好像还是被什么人给关了起来嚯……”他注意到,头顶的光亮是从一个狭窄洞口处的金属格栅缝隙中透下来的,被它封住的出口路径大约一臂宽,如此一直向下延伸到地面上方两丈处,整个洞窟如同一支上窄下宽的细颈花瓶。 辰百艺周围则环绕着吞吐寒气的厚冰壁,地面生硬的冻土啐着冰碴子,踏出一步,身旁铺着的干草早已在霉点里呻吟了。 此处冷而湿的空气反倒让辰百艺觉得憋屈——身处这个奇怪的洞窟中,他无法动用一点真气。通感亦无法穿透冰壁。所幸,真气在体内的自然流动不受影响,说明这并不是一间死牢。 “爬上去看看情况,有希望吗?”辰百艺看了看自己空空荡荡的左衣袖。 “不管了,就算是只有一只手可以用也要试试看!”辰百艺说到做到,便纵身跃上通往出口的冰壁。虽说修行者的身体素质是远超常人的,可仅用独臂徒手攀爬湿滑的垂直峭壁,对一个最差劲的觉境修行者来说,怎么看都只有滑脱的份。 然而,人的毅力总是能让他们办到一些非同寻常的事,这不,就算是高十来丈的冰壁,辰百艺已经快挨到洞口了。 但怎奈何时运不济,他五指通红地从冰壁上依依不舍地离开——毕竟真的是很滑嘛。 “见鬼!呜啊啊啊啊——” “咚——咔嚓……”除了落地声,还有某种东西折断了。 “啊!” 这一声十分凄厉,也十分短促。几乎使得辰百艺隔壁牢房里的某人,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回是……真的腿断了……”辰百艺吃痛呜咽道。 显然,他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徒手攀绝逼是不对的,只用一只手是更加不对的! “等我伤好,恐怕要一周。可我等不起啊!” 辰百艺又忍着疼,费劲将小腿骨正过来,便瘫倒在地。 「行了,别看我笑话了,我知道你在。」 辰百艺没辙了,他只好试图以心念联络清辰刀。 「出来想个招……还有,你在哪?」 寄身于长刀之内的那缕意识,曾口口声声对辰百艺说过:“我就是你。”尽管辰百艺觉得这小子问题不小,但鉴于他将辰百艺七岁前所不记得的一切都说得头头是道,辰百艺本人又感觉到彼此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默契与联系,就只好暂且先信他一回了。并且,据他的说法,无论他们彼此相距多远,都是可以用心念相互联络的。 但这次辰百艺只觉得身下的冰碴子硌得慌——等了老久也没个回音儿! “不会诓我的吧?”辰百艺心觉不安,挣扎着又坐起来,结果动弹到了受伤的右腿,疼得他又瘫了回去。 「你给我装聋作哑是吧?」 仍旧没有回应。 「小伙子好自为之!再给我装大头蒜,到时候……出去前先把你丢这鬼地方一个人养老!」 「呵呵哈哈哈哈……我本来,本来不想笑的!但看到你身残志坚,在断手断脚的情况下还坚持活跃气氛,逗我开心,我也不忍辜负你的好意不是……哈哈哈!」辰百艺脑海里一阵憋了许久的狂笑声。 「清辰!你有一天必然会被我回炉。对自己落井下石,多损呐!」辰百艺气不过,又不敢气——怕胸口疼。 「行了,不开玩笑了,你知道你在哪吗?」 「废话!我要是知道我来找你?虽然我刚刚接近洞口的时候,通感稍微探到了外边,可仍旧只看到了一串长长的冰雪回廊,地板上许多窟窿,都用铁格栅一样的东西封住了……」 「总而言之,完全没有头绪啦!」 「嗯,没错,这里的确叫‘大冰窟窿’,是此处霓雪灵鹿一个支脉领地内的冰牢。我费了好大劲儿,把你和晔初从雪崩中保了下来,怎奈何这场雪崩其实是人为的……只为了抓她……」 「谁?」辰百艺隐隐感到不安。 「晔初。」 「那她现在?」 「放心,现在……倒还没事,也只有现在了。」清辰的语气开始不确定起来。 「大冰窟窿……听起来这里的妖好像没什么文化啊。」 「是啊,这支旁系族群与外界隔绝已久,又是底蕴本就奇差无比的一支……不对!怎么你的关注点转到这上面来了啊!你刚刚不是还在担心晔初的安危的吗?」 很明显,清辰与辰百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他的思路怎么这么容易就和辰百艺有同质化的趋向呢? 「我急得倒是能把身下的冻土抠出一间屋子来了……你倒是快说怎么出去啊,或者,怎么找到你,要不你自己过来,也行!」 「呃,出了点状况,我来不了。倒是罗夕夕正巧关在你隔壁,你等会稍微配合我一下,我教你点东西,先把你送进他的牢房。」 「让他先治好你的伤,你们再一起冲出去找我如何?」清辰似乎还有什么顾虑。 「哦?那家伙也……算了,意料之中嘛。所以我要怎么配合你呢?」辰百艺又燃起了希望。 「你稍微等我一下,很快!」 随后漫长的半刻时间里,毫无音讯传来,这不仅让辰百艺愈发担心晔初的安危,同时,也愈发让他感觉到: 「再不来帮我找到罗夕夕我今天就要疼死在这了啊……」 这半刻钟终于刮过去了。 「咳咳,久等了,你接下来按我说的的喊。」 「是什么特殊的口诀吗?」辰百艺眼里跃起了兴奋的闪光。 「诶,应该……算是吧。总之,越大声越好,最好能让外边看管你们二位的俩看守听到。」 「清辰,你不对劲嗷……」辰百艺有不祥的预感。 「不,不是的,你且听我说……」清辰似乎一路在极力憋笑。 …… 听完之后。 “你混账!”在清辰看来,辰百艺似乎是恼羞成怒,声嘶力竭地骂了出来。 「不是,你冷静点啊!真的只有这个办法了!我是真的脱不开身啊!」 然而,清辰忽然想起,那正是他所要求辰百艺所喊出的的众多语句中的头一句。 「嚯~你小子执行力不是一般的强啊!」他倍感惊讶。 「闭上你的嘴!」看上去辰百艺应该不是恼羞成怒,而是已经觉得羞耻到极点了。 接下来,整个洞窟都回响着辰百艺那动人心魄,惨绝人寰又情真意切的呼喊。若万物皆有情,只怕他现在就能把周围的冰墙喊化,直接见到罗夕夕了。 片刻后…… “好了好了,你小子进去吧你!再乱叫扰了清闲,休怪我们不客气!”说着,两位头生玲珑小角的白面大汉就用铁索将他从原来的牢房里拉了上来,然后径直扔向了隔壁关着罗夕夕的洞窟里。 事情进展地太顺利了,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只因为在清辰的馊主意中,辰百艺和罗夕夕是一对有龙阳之好的新人。 “两位大哥手轻点,那里疼!等等,不是现在!呜哇啊啊啊……” 在下落的过程中,辰百艺很绝望: 「我真的不想再摔断一条腿了,同一条腿摔得更断更彻底也……不行啊!」 可这次命运眷顾了他。 出乎预料,辰百艺最终只觉得他落在了两道温柔而有力的神秘物体上——那是罗夕夕的臂弯。 “这是?”辰百艺心中大喜过望,接着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哟,好久不见呐,这不是我的好兄弟辰·百·艺嘛!”罗夕夕低头注视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少年,双腮间那叫一道完美的弧线。 真是动人的微笑啊,动人得直让辰百艺感到渗人。 “慢着!你且听我说!事情……”辰百艺企图求生,但是他的话立刻被头顶上的两名看守打断了。 “大哥,这应该就是刚刚三爷告诉我们的那个有龙阳之好的小子吧?对了,这里边关的也是,听说这俩还是老相好。”稍微矮一点的一名守卫问道,他的脸上,不可思议中又带着点嫌弃。 “错不了。你看那棕毛蓝梢的那个,刚刚骂我们把他和他夫……夫君分开,吵着闹着要见他,那叫一个卖力啊!真是怪了,我说三爷怎么还不把他俩处理掉呢,原来是因为同病相怜!”身材稍微高点的一名守卫也是一脸见了鬼的神色。 “嘘!你忘了嘛,三爷至今追求二爷都没成呢!本来他就恼,万一让他知道我们还在这说他的风凉话,指定让我俩吃不了兜着走,这怎地好啊!”老二压心虚地低了声。 “也是,也是!不说了不说了。这阵子怪事特别多……除了三爷不知从哪抓了个鼎鹿族里的小女孩说要交给上面,还来了位什么外头的贵客,说是要接咱回去见祖宗,好像叫啥异什么止……” “大哥,这边说话,小声些……”二人声音渐去渐远。 如此一来,辰百艺断定清辰很可能到了那位“三爷”手上。但不管怎样,清辰想的招确实是损招儿,尽管它是在清辰综合考虑了周身情况特点后作出的,并且发挥了作用。 …… 罗夕夕转为用单手搂着辰百艺。 随后: “啪!”这声巴掌极为响亮,辰百艺脸上红印儿那叫一个显乎! (同时,他面上的擦伤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一处) “夕哥,你听我解……”辰百艺刚要继续开口。 “啪!”又是一巴掌,将辰百艺干懵(面上擦伤又好一处)。 罗夕夕抱着辰百艺走向一处从上方洞口无法窥探到的死角。 “真的不是这样……” “啪!” “我冤……” “啪!”“啪!”这次是双响。 其实罗夕夕扇耳光还别有一套,每次的着力点都不带重样儿的。 “对不起我错了!”辰百艺以最快的语速脱出这几个字,他的脸将要肿起来。 “可别这么说!再次相逢,我这个做‘夫·君’的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说是吧,艺儿?”罗夕夕越发地轻声细语。 句末那二字从罗夕夕嘴里吐出后,辰百艺但觉毛骨悚然。 「完了,我今晚就得死这儿了。」 “咱,咱有话好好说!先,先放我下来……”辰百艺一向是不肯放弃希望的。 “行啊!”(爽快状) “等等!不!”辰百艺立即就感觉此事不对,但已经晚了。 罗夕夕当即松手,辰百艺“呱呱坠地”。 “呜呼……” 「我的腿……好像快没知觉了……」 “啊……现,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吧?” “别着急,你看,你还有伤呢!”罗夕夕笑着伸出手去解辰百艺伤处的衣物。 “夕哥不要!” “啪!” “聒噪可是会影响疗效的!”说着,又给了辰百艺一套连环耳光,扇得他不敢吱一声儿。 后来,辰百艺的痛呼传到了两名看守的耳朵里。 “大哥……那是,该不会?”老二一脸不敢相信。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这就……那小子身上还有伤吧?那个姓罗的看起来有些不怜香惜玉啊!”老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棕毛那小子叫的那么销……销魂,想必是折腾坏了啊!”老二擦了擦汗。 “你敢凑过去看看吗?” “不敢,不敢,入不了眼,太残忍了。” …… 「嗯……虽说书上早有提及,但事实证明霓雪灵鹿一族的还是听力灵敏过头了,小艺那么惨的哀嚎都能被这俩二愣子听成什么歪东西来,真是晦气!」清辰倒是能借辰百艺的耳朵听到他周围的一切。 「还好我没暂时接管小艺的身体……罗夕夕用[生气]强制使伤口开始愈合,换我来也估计有得我受的。唉,人生还有很多痛楚呢,这一关你得扛过去……但愿我们最后,能平安走出此境。」清辰开始祈祷后续的发展不要太坏。 …… “也不知道那姓罗的长那么俊,就偏偏不是个女娃!要是的话,我——”老大明显在刚抓到罗夕夕的时候动了歪念头。 “打住!大哥,三爷想着二爷是追不成了,但这小子被他看上了,用强的可是有希望啊!” “嘶——”老大倒吸一口凉气,便神情难看地走向一边,不再说一句话。 …… 「这支霓雪灵鹿族群是不是一直待在这不毛之地,然后闷出问题来了?咋的,族内没有好看的雌鹿了吗?怎么还冒出来这种奇特的个体…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 「不对,我好像也就活了七岁而已吧……」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解决我的困境要紧。」清辰继续专心于自己遇到的问题。 …… “唔(咦)?这里不是……你为什么还能动用真气帮我疗伤啊?”辰百艺顶着肿到滑稽的猪头,口齿不清。 “小声点,我跟你说这是独门秘传。”(压低声音) “我懂了,就是说了我也不懂的那种对吧?”(即刻消肿,所有擦伤消失) “诶,你就是这点我最喜欢!”(眨眼) “唉,本来,若是有药及针具的话,你的治疗过程或许可以轻松些。”罗夕夕作无奈状。随后,他倚在墙上,略带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胸膛十六真穴,右胫八真穴……顺带帮你疏通了左胫八真穴,头部七真穴,即使现在你无法使用真气,这一阵子里纯粹的身体能力应该会有所强化。” “半刻前你遍体鳞伤,外加跌打损伤,现在经过我所放出的‘奇异真气’的洗礼,你除了伤势尽愈之外,体内真气也应该更为凝炼……虽然出去之前没什么用。” “你不是可以动用那什么‘奇异真气’嘛,教教我也无所谓的啦,反正都是为了出去。”辰百艺不解。 “你学不会——把耳朵凑过来,想出去就听我的……”罗夕夕一把将辰百艺的耳朵揪到自己嘴边。 …… “原来你也动用不了实际上的真气啊。”听完罗夕夕所述,辰百艺汗颜。 “废话,这里的安保禁制哪是这么容易挣脱的!我要是能动用真气不早把你捞出来了?”罗夕夕敲了敲辰百艺的脑袋。 “所以我们真的就上拳头去干啊?” “请注意我跟你说的顺序,要先激将,让那俩二愣子先打开封住洞口的格栅。” “是是是。”辰百艺一边被罗夕夕敲着头,一边连忙应道。 “很好,刚才他们说的话你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点,尝试从那些东西中找到激将的法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这个读过许多书的了。”罗夕夕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给予了很大的期望。 “行吧,我出脑力,你出体力。”辰百艺说着便走到洞口正下方,抬头作势要喊。 “上面的二位,我觉得你俩活的太丢人了,笑话死我了!”(超大声) 「不急,先看他怎么说。」罗夕夕耐心和信心还是有的。 “小崽子你有胆再说一遍?”老大老二闻言,当即蹿了过来。 “我就敢说,我还敢继续说,有种你开门下来收拾我?”(超贱声) “你!好,你自己不惜命,怪不得我……”老大似乎特别容易招呼,他立刻就要伸手去打开洞顶的格栅了。 “大哥,慢!你忘了三爷教过我们啥?不要被激将了,三爷把我们的腰牌收走了,在这里我们也用不了真气,万一他跳出来我们打不赢怎么办!”老二及时制止了他。 「嚯,我原先以为老大够呆的了,没想到啊!倒是打消我一大顾虑。」罗夕夕窃笑。 “好小子,差点着了你的道!我就坐在这里听你说,看你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说完了,三爷也就该来带你上路了!”老大清醒过来,一阵后怕,但表面还是挺神气。 “我猜一下,你们俩都打着光棍吧?”(轻蔑) “要你管!黄口小儿还数落起我俩来了。” “是她们眼瞎了,都看不见我们俩兄弟的好!”老二的骂声里有些委屈。 “你跟他说这个干甚?”老大揪住他。 “我不是为了不让咱丢这个人嘛?” “听你们的声音,都三十好几了吧?再不努下力要断子绝孙喽。” “小崽子,我告诉你,只要我不在这里当看守浪费时间了,我明儿就能成家!” “大哥诶,还有三年没罚完哟,你明儿偷偷跑出去只怕要一辈子都呆在这了!” “尽不说些好话,你哪边的!”老大锤了弟弟一手。 “我这不是提醒你不要做傻事!” “诶我说你这个当弟弟的,你心好,可你就算罚完三年你也还是讨不到媳妇!要不劝劝你哥,你们两个凑合一下算了,有总比没有好嘛!”辰百艺渐入佳境。 “你!要我跟有把的家伙过,就算是亲哥……我要揍死你这好慕龙阳的野种!”老二不知被刺中何处弱点,竟发起大火来,立即就要伸手打开格栅的锁。 “慢着,先不说过不过,但老弟你嫌弃我?”老大闻言,感到心中貌似缺了一块。 “啊?不是这样的,他是在骂咱俩只配和公的过!这搁谁都不能忍啊!” “诶,要我说,你们连我,连那个什么三爷都不如!”(得意) “公狗生的臭小子得意个甚!有男人了了不起是吧!”老二大骂,“你高兴不了多久了,那姓罗的马上就要归三爷了!” 罗夕夕不笑了,额上飃起一根青筋。 “那起码你们还是连个公的都没能力讨到手,活该!”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守不住你那男人到时候有你哭的!”老大不屑。 “我是好慕龙阳不假,但我最近早伤心过了,我被骗了!” “咋的,你还想说你也单着吗?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嘛……小崽子还在那扒拉我俩!”老大得意了,但他显然没能意识到辰百艺话里有话。 「这小子想干什么……没搞懂。」罗夕夕 “诶,所以刚刚我只是发泄一下,望两位不要见怪!” “你说的你一字一句我俩都记着呢!行刑时候我会让你‘舒服舒服’的!”老二发狠。 “诶,作为赔罪,我可以马上告诉你们脱单的法子!”辰百倒不慌乱。 “嚯,有诚意,你说说看?”(眼珠子亮起) “知道为什么我听到那个三爷说要把和我关一起的那位带走,却一点不慌么?”辰百艺嘴角扬起弧度。 罗夕夕隐约感觉到不妙。 “为嘛?”老二是比他哥聪明的。 “其实你大哥想得没错,那姓罗的不是男的,是个女娃!”(一鸣惊人) “没有这段!停!我,我不该指望你的!”罗夕夕这时候却没沉住气。 “喏,你看,还想狡辩,我告诉你们,我早就发现这是个假小子,女扮男装!按你们的说法,三爷知道了一定雷霆大怒,估计这人命就没了,还不如你们俩合计一下,把人要了,藏好!”辰百艺把冲上来的罗夕夕按到一边,从容不迫地给上边“出主意”。 “那上边问怎么办?” “磕几个头,做个苦肉计,就说人冻死了,尸首抛了,怕招晦气!” “好,那指定是我来承担这份责任!”大哥叫的很大声,喜出望外。 “大哥,我不同意,还是我来藏,被发现了你的姓命也不保!”老二却也急了,开始“当仁不让”。 “你要跟我抢是吧!”(怒) “做大哥的不是要让让弟弟?”(摆谱) 于是上方开始了震耳欲聋的激烈争吵,久久不休,而辰百艺极为欣慰地笑了出来。 正当他要向身后的人祝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他回头时,罗夕夕已将他连头带发揪起,他只能看见无边的痛楚了: “艺儿,你莫不是……太皮了些。” “我叫你激将,没叫你激我吧?”(微笑) —————————————————————————————————— 附录 ———— [生气]、[奇异真气] 和零源一样,体内真气也拥有变种,其中[生气]较为特殊,它蕴含一部分未分化的组成生命本源的[炁]。[生气]没有任何威能,修行者体内几乎不会主动产生[生气],唯有天选之子会拥有这种特殊的体质。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毕竟,获取[生气]的最为普遍的办法,是以修行者为主材,生炼之。 第一卷 无垠岛 第二十六章 寒风睁开了眼 上方的争吵还在继续。罗夕夕在等辰百艺给他一个交代。 “疼疼疼!夕哥你也太沉不住气了!这都马上要成了都……”辰百艺欲挣脱,吃痛使之无果。 “那你说说他们多久会打开上方的禁钢格栅啊?”罗夕夕白了他一眼,叹气,随后放开了辰百艺。 “我担保,从现在开始,上边不出十句话,时机便到!”辰百艺眉宇间升腾着莫名的自信。 “行行行……我信你了!” 「但用不着两次都拿我开涮吧……」罗夕夕算是彻底服了这位,心下觉得,对于此类事件,要多留几个心眼了——免得日后老被辰调戏。 说着,他不忘往辰百艺脑袋上撂一锤。 …… “老弟,你定要如此不相让吗!”为了争夺“美人,”老大已经快要急眼了,大气喘着,脸红脖子粗。 “大哥,搁这事儿来说,我要喊在前头——我长得比你好看!我配得上!”老二也面红耳赤了。依其所言看去,其相貌,确实比他兄长要瘦削明朗。但比起罗夕夕来,居然不自惭形秽的他,倒也显得无畏了。 “行,现在我就将人拉上来问问,看人从你还是从我!” “拉!都可以拉!” 显然二人都已失了智。如今,其实也不完全怪他们不大灵光,主要是罗夕夕的形貌之过——让这兄弟俩恍若见了仙子一般。 “哐当!吱——” 顶上的格栅被翻开,一摞铁索悠悠地淌了下来。 “喂,你,抓着他上来!”二人指着罗夕夕吼道。 于是后者眼中的兴奋劲儿上来了,嘴角稍扬。但他没动! “喂,说你呢!别愣着!” “如你所愿!” 罗夕夕踏上前,也不顾铁索,弹射起步。 他冲出洞口的那一刻,兄弟俩便知:要坏事儿! 前者乘着余劲儿顺势甩了那二位脸上一记回旋鞭腿,毫不客气!因而他们便豁(huá)了出去,抢在冰壁上。 “你找死!” 罗夕夕刚在洞边站定整理衣着,兄弟俩也是从痛楚中反应过来,狠厉向他恶扑去。他们二位此刻知晓受了欺骗,怒极了,而往往这种状态下人破绽百出,更不用说他俩本就不怎么灵光。 少年稍一侧身,便略过老二的冲拳,拣着空儿朝他下腹一膝盖杵了上去,叫他痛得脸盘凹凸,呼啸着问候了冰做的天顶,又狼狈地落将罗夕夕跟前时,利利落落地被后者一记响亮的大劈腿铿铿锵锵地砸在地上,差几分磕出个双下巴,索性起不来了。 大哥倒是比弟弟能干些,见势已单薄,趋将对方近前时马上又跳了回去,力求谨慎:[大冰窟窿]里,但凡只要是个活物,没有上头特制的令牌傍身,几乎都没法使唤真气。他早注意到了罗夕夕原先是敛境大人物,后悔没提醒弟弟当点心。但就他所知,从觉境到敛境,体魄之强并未有翻一番。况他身为妖族,体魄自是要比一般人类硬朗,又有不错的耐力。就算拳脚功夫上不如人,只消在这将人拖得疲累了,诚然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可也终归是这地界的生灵封闭在境中太久了——罗夕夕是何许人物?曾是[伍门]子弟![伍门]立世,始于[神代]前就已闻名的燧风殿,而最末屹立的,也是[神代]终结时的扶摇宫。[伍门]子弟所注重的,可不光是真气的凝炼而已。 于是当大哥与罗夕夕一交上手,就立刻发觉不对劲了:他好几次冒着冷汗防住了罗夕夕几套随意划拉的拳脚,却是两臂都震麻了! 这不,对方抓住时机扳下他了一臂,眼看又是一拳要迎面而来,幸亏他腿脚撩向对面裆部的速度要快些,逼得罗夕夕皱了皱眉,转攻为守:这一脚便踢在了罗夕夕下防的手掌上,将他震退。 然而老大却并不好受,他觉着踹着了铁板,差点折了腿!他也没空管痛,因为罗夕夕的拳脚又雨点一般招呼过来了,逼他一连几个空翻,都不得劲,还险些滑跤。转眼之间。罗夕夕的身影又左右腾挪起来,将攻不攻。老大四下探出招式,均是扑了个空。渐渐被晃得眼晕,早有退堂之意的他,心里败下阵来:与其做无头苍蝇,不如撞南墙回头。所以,他杵着了。 这时候儿他面前的影子便也站定了,曳了一拳正中他面门,老大就此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其实,罗夕夕本不用躲,也不用防。浑身韧朗伤不了,一拳一个亦不在话下。但那样对他而言,便过于无趣了。同时,对于失去斗志的敌人,他也乐意以一位医者的仁慈,给对方一个痛快。 辰百艺顺着铁索爬上来时,看到罗夕夕在整理衣着,神情不怎么满意。 “行啊!这么快就解决了——没有杀他们吧?” “那是自然,我想我下手应该够轻了。”罗夕夕将兄弟俩叠放成一摞,自己便坐了上去,作休息状。 “啊,不尽兴,不尽兴!”罗夕夕叫了起来。 “不尽兴啊?看那位‘三爷’能不能陪你玩些什么花样吧。”辰百艺却也能变着法儿提醒他正事要紧。 “我沿着这条回廊走走,看看有没有别人在。” “也是——喂,我说你们两个没必要继续睡下去了!”罗夕夕从旁处刮来几团雪,满不客气地拍在了那兄弟俩白净的脸上。 这俩可怜人迅速惊醒了,得见此地确是严寒。 “两……两位爷!有,有什么吩咐?”他们二位睁眼看清楚了形势后,倒也识趣地在罗夕夕身下打起了哆嗦。 “麻烦二位带着同去会见一下你们口中的那位‘三爷’,做得到,还有西北风喝;做不到,那便是连西北风也没得喝了!”罗夕夕坐在二人背上,一条腿抬起踩了上来,另一条腿正用鞋跟不耐烦地叩击着两兄弟的身躯。 “你啥意思哦?”对于罗夕夕最后两三句话,老大确乎是没转过弯儿来。 “你不服?” “不是……哎哟,我的腰子!”这下叩击无比尖锐。 “哥你糊涂!你要命吗!”老二搁他身下赶紧提醒道。 “腰子,什么腰子?有吃的?是烤的嘛?”冰雪回廊另一头,辰百艺有些欣喜。连忙跑回来。 “你就知道吃!”罗夕夕无语。 辰百艺本是无心之言,可却把那兄弟俩吓(hè)得连啐数个寒噤,而后居然直接将背上坐客顶开,慌忙站起身,拉着辰、罗二人就就往外跑,口中不住地喊“这边走、这边走”……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出口了,外边白茫茫的大雪泼着撒着。 雪貌似积得厚了。可却也不知道走起来有没有坑。 “看起来今天这里就我们几个。”辰百艺一路观察过了。 “其余人应该都是图个新鲜,去北峰区见贵客了。故此一路走来没看见别的看守。” “这边出来,再往西边走九里路,便是‘三爷’府上。南峰区有八亭,他是其中一位亭长,排行第三,因此都叫他‘三爷’。亭长们都已化形为人了,只是修行物什缺少得紧,所以多为锋境。其余化形者不过数十名,觉境占了七八。八亭之首为敛境,且马上就要恢复到化形前的由境了。”老大继续说,一面指着远处几座影子,正好八个。 “其余族人都是未化形的灵鹿了,南峰的大地生养了最多,约莫有好几百。但亭长们身边由境的灵鹿却也不是好惹的主。北峰多是化形的族人。北峰十六亭的亭长们个个都是由境,还有,族长也是。”老二皱眉道。 「这么多由境,麻烦了。」罗夕夕也皱眉。 “此番走出这洞口便可使唤真气了,”老二继续说,“到了三爷门前,就把我们放了吧。” 于是他向西边最近的一座影子望去…… 那是雪原里除零星的秃树外少有的高台:白色的雪,黑色的冻土,斑驳间撑起一座顶气派的青白小殿宇;最上边起了一座亭子,檐角高翘。 而此刻,殿宇中的一处院落内,有位头生小角的中年男子正醉心于摩挲手中的横刀,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被冷落一旁的少女正拖着沉重的拘灵枷悄悄往外挪——通往院外的大门居然是大开的。 “不错,真不错,等二哥从北峰回来,就可以送给他了。” “不过人全都去北峰凑热闹了,留我一个在这守着未免有些无聊了。”他拿起一块布擦拭起刀来。 少女已经抵达门旁的树下了,眼看就能溜出去。可也就是这时,一柄横刀摩擦着寒风倏地冲她面门掷过来,她惊得瞳孔直缩,却也来不及躲。所幸,刀最后刺在了她脑后的树干上,于是她便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离自己脸蛋不到一寸的刀锋,就靠着树瘫坐下来。 那中年男子一瞬的功夫就跑了过来,把刀扯下。 “你看看这刀,质感多好!”大冷天的,他竟然舐了一口刀脊,而后怼到她面前,请她过目。 后者自然是予以不屑和嫌恶,尽力将头往一旁撇。 「这家伙脑子有坑吧?为什么……明明一副精神不正常的样子,却很清楚不能放跑我……」少女心中哕了起来。 「完了,我不干净了。」清辰只觉想要回炉重铸。从他到了这位三爷手上起,就不停的被揩上摸下,手法极为老道。惹得清辰浑身一阵恶心。幸亏三爷的舌头没有被寒气粘在上面,否则清辰几乎要自行了断了。 「考虑到晔初的安危,回炉的事情……还是再缓缓吧。」清辰忍了。 虽是为人所擒,但晔初此时却是不甚惊慌的。尽管逃走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她也因此沮丧,然而,沮丧旋即化为满脸的小小幽怨:那两个混蛋怎么这么慢,逃出一处只有俩呆子看守的牢狱需要这么久吗! 「来……他们肯定是会来的。」想到这里,晔初的心情平复下来。她轻轻摇了摇头,青丝间依着的雪花便于颤动间往下飘零,此处冷,她唯恐脑袋上堆高了雪,那样会冻得晕晕乎乎的——就任人宰割了。 “姑娘,你可瞧见?这是我冷木昆这些年来见过的最好的胚子!” “我只是南峰一个小小的亭长,北峰人看都不看一眼!但……就算是族长那老家伙,也不见得有如此好的货色!”[三爷]冷木昆横了刀,仰天大笑,颇有一副要把肝胆都留这的架势。 从不久前他从辰百艺身上收缴来这把刀之后,其他人的物件都黯然失了色。欣喜若狂的的心绪使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比起娶媳妇的心情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晔初被这个神经兮兮的家伙整得有些怵,怎么说呢:她就是听到自己待会儿就要被拿去活祭,要血溅当场了啦……内心也是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毕竟自记事起就搁雷击木森林里摸爬滚打,妖族内的生生死死,她见得多了。反倒是一次次的逃走未遂竟不引得此人动怒,居然使他更为尽兴这一点,令她有些惴惴不安——这样的人,最有可能做出一些疯狂的事了。 “将此刀授灵成为真器后,献给二哥,说不定他就会同意我了吧!”冷木棍自言自语,而后又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极为地浪荡,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妖族向来对后代的延续十分重视,这家伙是受过什么刺激才会龙阳之好?」清辰今日倒是长见识了。 「嗯?辰百艺他们开始往这边赶了……」 冷木昆端详着手中长刀,越发看得起劲,兴致到了,竟在庭院里挥舞了起来!他位居锋境临界,属霓雪灵鹿之体,刀刀所过处,其内蕴的冰雪气息,使空气的震颤都好似迟了一分。然而这可苦了晔初,她不仅要拽着死沉死沉的拘灵枷四处狼狈地闪躲刀波,还得忍受阵阵突如其来的苦寒。晔初从前只生活在温暖的雷击木森林中,哪里见过这阵势——她最怕冷了。 「不好,我得试试削减流经我身的真气强度,不能让这个疯子伤害到晔初!」于是掠出刀锋的波纹便势颓了几分,而冷木昆只是处于陶醉中,毫无章法地乱舞着。 这位名不见经传亭长越舞越起劲,略震耳的大笑刺激着晔初的神经。刀波很密集。还不到四分之一刻时间,她已经隐隐有体力不支的迹象了。她白皙的小手腕上被枷锁刻画的紫青勒痕,已经变得愈发明显了。 “哈……哈……怎么这样……”晔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原本,清辰尽了很大努力将她从雪崩中毫发无伤地护出来;现在,她的肌肤上已有几处因躲闪不及而割裂了衣裳的殷红。于是寒气便钻进衣裂内,更为贪婪地舐舔着她的身子,直教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喂,死疯子快停下!”晔初虽然虚弱,但神色也稍稍地不甘和恶狠狠了。不过这声怒喝在某人听起来有气无力,只似被扼住咽喉的羔羊的叫唤——上头了的人,真是太难消停下来了! …… 「你们还有多久到?」清辰心急如焚。 「你干什么吃的,还阻止不了他?!」辰百艺一面回应他,一面拼命加快脚步,亦令身旁的罗夕夕发觉情况不对。 「好吧,我坦白……」 到一刻时间的停当,少女终是脱力了,几个踉跄扑倒在地,再起不能。霜结的地面刮疼了她滚烫的额头和脸颊,喘息吐出的白汽开始模糊她的视线。倏忽间,又是一道刀波劈头盖脸而来,晔初仅是吃力地抬了抬眸子,挪了挪指头,就只好任由那道弧光杀过来了。 “哗——”或许是天意垂怜,森然的弧光终是甩在了墙上,一缕青丝接着缓缓飘落。亭长大人貌似累了(废话,舞一刻时间的刀,还使上了真气,要是能累死也好,可惜不能)——晔初姑且安全了,在她被押去北峰之前。 “哦,差点忘了此处还有只鼎鹿族的小贱种,上面要我送活的过去,我记得的。”冷木昆注意到了角落的人儿,将刀回鞘,一步一步向奄奄一息的晔初逼近去,准备将她收拾了,托身边未化形的由境灵鹿送到北峰去。 他还发现了些什么,但是那三个弱小的气息他没当回事。他仍旧向前走去。 不知怎地,又卷过来了一束怪异的微风。 “贯虹!”一位少年从冷木昆面前的院墙外飘逸了出来,又踏得空气一声炸响,便携着裹的冲拳打了过去。 冷木昆措手不及,惶忙防御眼前敛级的突袭。可境界上的差距显得无比绝对,更何况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般人。压缩的旋风和了霜雪向前绽开,顷刻间就将亭长大人的真气摧毁殆尽。少年拳锋上迸破的冲击波干净利落地将亭长大人射进了对面的墙壁里,顺便扬起了大片尘雪。 亭长大人意识模糊,昏迷前他做了一件无可觉察的事。 一柄雪亮的长刀从筋骨尽碎的后者腰间飞出,便立刻又有一位独臂少年从外边跃入。他眼角的余光挨到了倒在地上的少女,随即眉毛一拧: “找死!” 少年自空中抓住刀。 「等等,快住手……」 少年丝毫不理会清辰的警告,只管将手中的锋刃拉扯。 执刀。斩。落。 (刃)在前方的大空中割一道伤眼的蓝光白线。愈闪愈亮,愈灼愈烈!直至天地脱色,目不能拭。 “呼……终于,来了。”被寒冷、疲累和伤痛三者肆意玩弄已久的晔初安下了心,在漫天的光华里轻轻合上了双眼。 少顷,光华散去,天地回色: 满天飞雪夹着飞扬的尘土、碎石呼来啸去,成了灰蒙蒙的风尘。隐约可见某面高墙及以后的屋舍已成断壁残垣——即使它们是由遇寒愈坚的[玄冰石灰]所筑,也枉然。 “光污染……”罗夕夕之前从[天路]上的人才们那里学来了这个新词。 “晔初的情况怎么样了?”辰百艺急不可耐,拽过罗夕夕来让他去检查晔初的伤势。 “昏过去了。身上的皮肉小伤本无大碍,但最大的问题是寒气——蚀源已经摸着刀伤丝丝缕缕侵入她体内了。”罗夕夕神色凝重。 “你有办法吗?”辰百艺迫切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此刻罗夕夕身上并无针具,若要驱寒,须施凝风行针之法,以气(真气)化针游走于对方体内,将蚀源逼出体外;或是将其尽数吸附到针上,再将气针从创口处移出。凝风行针之法对他来说不难掌握,若是以他之前的修为,操作如此复杂的手法自然不在话下。但,目前的他,已支持不起这样的精神消耗。他害怕一连三日浑浑噩噩不知清醒为何物,那样便无法在敌人面前保护辰。狱卒兄弟俩同他们来时已说过,北峰的人不久就会南下视察。 “很遗憾,什么东西都不在身边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他的芥子手镯被人收走了,不过里边也就只有一些衣物和零钱而已。真正的家当,应该还丢在都尉府的某个角落吧。 “不过晔初的情况并非很坏,暂且用催焰诀温暖一下她吧。如果能在七日以内回到现世的话,我马上就能医好她。”罗夕夕撒了谎。 “你去看看墙里边的人死没死透,然后我们马上去找出去的路。”辰百艺只得沮丧地叹气,随后他将晔初靠在自己的肩上,右手里便升腾起火焰来。 罗夕夕在风尘里打了个转,回来禀报:“人死透了,整个人被你劈成了两截大冰棍!你怎么做到的?” “算了,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他很高兴,毕竟自己的朋友并不简单啊。 “嗯,我也最喜欢你这一点。”辰百艺打趣道。 “咳咳,请不要拿我说过的话来消遣我。”白衣的少年别过脸去,故意咳嗽了几声。 “你的催焰诀进步的挺快嘛!”罗夕夕又打岔道。辰百艺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总是放出一瀑将鸡都烤熟的冰碴子了。 忽然,辰百艺手中的火焰扑腾了几下,蔫儿了,没了。 “我想我们可以去这位亭长的屋里看看,就算捞不到什么东西,能生盆火都是好的。”辰百艺面色一下子苍白了,慌忙掩饰些什么。 「你教我的这一刀挺好使啊?」辰百艺质问道。 「抱歉,囤起来的蚀源在雪崩中保护你和晔初时用尽了……你刚才砍的那一刀,需要的真气量是……这种程度的透支,我知道你绝不好受。」清辰愧疚道。 「没事,至少我知道了,但我离你过远,你根本无法自主行动……情况应该会随着我修行境的提升而改善吧。」辰百艺还是安慰了清辰。 亭长大人算是碎这儿了,和无数倒霉鬼肝胆相照。但他死得不冤。罗夕夕毫不含糊的一拳,同境界的人也绝不好受,更遑论再加上[缘清]这一式含有因果之道的刀法了——尽管为了速战速决,罗夕夕选择匿了气,趁人不备,发动突然袭击。 两位少年正打算带着晔初进入屋内。 忽有砖瓦的落地声,一抹巨大的狭长影子从风尘外依稀可见的屋顶上俯冲了下来。 “砰!”沉重的落地声响紧随其后。 “刷!” “晔初!”藏青色的影子驰过辰百艺面前,将他撂翻的同时掳走了靠在他怀中的少女。 “大意了!”罗夕夕箭一般追射了出去,瞬发的气浪霎时间扯散了风尘,那只丈高的影子旋即清晰起来:一头由境的霓雪灵鹿,叼了晔初便直奔北峰。 “你先追,我随后就到——”辰百艺追出百步后,不知如何跌了一跤,只得对前方的人呐喊。 罗夕夕听见了,故而头也不回地腾空飞起,咬咬牙加速追了到底。 留在原地的辰百艺呼吸困难,脸色惨白不堪。 「玩得有点儿大了,我不该心生急怒就砍出那一刀的……我只是应当一旁看着那混账在夕夕的拳头下偿还他伤害晔初的罪过才对……」少年开始自我检讨。 如果说在雷击木森林中的一式[缘清]只发挥了三成威能,那么糊死亭长大人的一式[缘清]便是发挥了四成威能。然而,仅是这多余的一成便几乎是要了他的命——真气超阈值输出,已经彻底扳断了真气阀;接下来又强行使唤催焰诀的行为,更是伤及命门内的真气源。且,由于辰百艺所修习的心法《羽化录》低劣不堪,他本就不甚浑厚的真气源便因此馁得几近消失了。 「你……你怎么样了,还能炼化零源为真气吗!」清辰从未如此惊慌过。 「不行,一吸进来就散掉了。完全送不进真气源里。我彻底坏掉了(指真气阀)……零源甚至都不沿着(真气)回路走,只是乱窜……」辰百艺开始抽搐,额上汗珠还未滴落,却隐隐要因为某种原因冻结了。于是他只好抬起手来将它们拭去。 一拭,心惊! 他感到自身忽地没了往日的体温,冰冰凉凉的,仿佛他俨然是一具尸体了。 「这是……怎么回事?」辰百艺害怕了,闭起了双眼。他此刻再没敢引零源入体了,但仍然无济于事。 空气中的蚀源不经许可便进入了他的身体,普通的零源竟当场突变为蚀源后,也钻了进去,沿着没有真气流动的回路,扩散到各处…… 「百艺,我……我要用因果术带你离开这里,晚了……晚了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清辰在少年心中发出的音色变了——像个战战兢兢的孩童。 「对,对不起……原谅我,你比其他人都重要,我要带你走……」清辰从辰百艺手中缓缓挣脱,似乎要施术。 可不曾想,它又立刻被一只结霜的手攥住,被长啸的寒气封锁。 “不必了,这样正好。” 一双惨亮而苍白的眼睛终于睁开,逸着寒意,执着与冷厉。 —————————————————————————————————— 附录 ———— [禁钢] 坚而绝灵,多为拘束隔阂之用。 [拘灵枷] 粗陋者以拘灵黑木制,精者用禁钢辅以微型拘灵阵制得,有压制佩戴者真气的效用。 [匿气] 境界低者在境界高者面前几乎不可能做到。修行境彼此相当,抑或是比对方高出一境以内,便能做到使对方的探知模糊,难以分辨。但刻意的隐匿大多数都显得不甚自然,易被有经验的对手识破。若境界高出对方一境以上,则可做到基本不可察。 当然,以上都建立在不修习任何隐匿类玄学的基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