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食谱》 第一章 书开正传 东京汴梁,繁华的都城,餐饮业最为发达。酒楼林立,大的叫正店,小的叫脚店。 正店七十二家,脚店上万家。坐落于东华门外的樊楼为七十二家正店之首。 樊楼共五座楼,每座楼三层结构,装修豪华,规模宏大,可容纳酒客上千人。且珍藏全国最好的美酒。据传,那滋味堪比仅存于皇宫的内库法酒。 站在樊楼向下望去,透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可以看到街角飘扬的红色布招,上书三个大字:烧猪院。 说起这“烧猪院”,汴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他家做的肉菜色香味俱全:冰糖肘子甜糯软烂,肥而不腻,粉蒸排骨外糯里嫩,唇齿留香,就连最简单的拆骨白切鸡也能做到皮爽肉滑,韧而不柴。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烧猪院”的掌柜--大相国寺的慧明和尚。这和尚不在寺庙里好好念经,专门喜欢研究烹饪做菜,尤以做肉菜闻名,是汴梁城妇孺皆知的烹饪大师。 从烧猪院向右,拐过一个街角,是汴梁最大的瓦舍。瓦舍是大型文艺演出的场所,里面用栏杆围成圈,以幕布围起来,称之为勾栏。汴梁最大的瓦舍里有五十五座勾栏,每个勾栏里演绎的节目也不同,有说书的,唱曲的,演杂技的,还有诸如傀儡戏,口技,相扑,耍猴等等。 此时,正值晚饭后的时间,勾栏里人来人往,不过大多走马观花,只有一个勾栏例外。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将勾栏里的营生围的水泄不通,人虽多,却不喧哗,只听得一阵“噼噼啪啪”的响板声从人群里传出。 “为人切莫用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若还作恶无报应,天下凶徒人吃人。”随着响板声,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不徐不缓的念出四句诗,这是说书开始的象征,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叫好声。 一个约摸八九岁,衣着褴褛的小男孩在人群中挤开一条缝,像一条小黑蛇在人群中穿行,哧溜一下窜到说书人面前,抬起一张小脏脸巴巴地望着说书人。拖着鼻涕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随着说书人的一举一动骨碌碌的转着。 “今天给大家说的是一段江湖上的旧事”说书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勾栏里满满当当的人群,那些人不自觉的抻着脖子,一脸热切的望着他,这让说书人有了一种巨大的满足感,脸上不由地泛出一丝笑意。 “好”小男孩一边叫好,一边把巴掌拍得啪啪响,兴奋的小脏脸上鼻涕快要流到嘴里,他抬起胳膊随意一抹,在黑乎乎的脸上擦出一道本色的肉痕。 说书人扫了一眼小男孩,眼里的嫌恶一闪而过,将手中的梨花板往案台上“啪”的一拍:“话说六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崛起两位后起之秀,一位面若银盘,眼若晨星,复姓上官,单名一个飞字。上官家家学渊博,祖上曾做过宫里的御膳总厨,精通川鲁苏粤,浙闽湘徽八大菜系,经过几代人对菜式的钻研和创新,到了他这一代,不仅坐拥万贯家财,更深得家族秘谱真传,做菜的修为已臻于化境,一滴水,一朵花,对他而言都是食材,他自创的花馔十八式以花入菜,入口唇齿留香,食后余香沁体,一时引得汴梁花贵。有人会做就有人懂吃,说到懂吃,就不得不提起另一位后起之秀南宫俊了。这南宫俊时任宫中的寻味使,是历任寻味使中最年轻的一个,只因他有一个特殊技能,无论什么菜品,毋需品尝,只要看一看,闻一闻,他就能说出所用的食材和调料,甚至连十八反都能一一指出。许是小小年纪就身居高位,这南宫俊有个怪癖,喜欢踢馆,还专挑江湖上闻名遐迩的老字号踢,听闻上官飞的厨艺出神入化,南宫俊微服来到汴梁,想与上官飞一较高下。” “你说的可是三十年前上官飞一家离奇死亡的那桩无头公案?”人群中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说书人的话。 人们循声望去,是一个身材修长,瘦骨嶙峋的黑衣人,他抱臂而站,手执一把宽刀,头戴一顶宽檐大帽,帽檐下一圈黑纱遮住他的脸,看不真切他的容貌,但那股肃杀之气即使隔着黑纱也能感受得到。 “这位客人想必也对那件旧事有所耳闻?”说书人并没有被黑衣人的气势吓住,脸上甚至勾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略知一二”黑衣人站在人群里没有动,他的周围却空出寸余,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围墙。 “哦?不妨说来听听”说书人一脸不屑,笑意更深。 黑衣人依然抱臂而站:“上官飞不是南宫俊杀的!”语毕,不发一言,安静的站在那里,像是等待说书人继续说完他的故事。 “这就完了?”人群中有声音打破凝滞。 “还以为有什么劲爆的内幕呢!” “不懂装懂,捣什么乱!” 人们七嘴八舌的埋怨黑衣人,催促说书人继续讲下去。 说书人难掩得意之色,捏起梨花板边敲边说:“阴世新添枉死鬼,阳间不见少年人!说南宫俊来到汴梁之后,向上官飞投帖请求一见,却被上官飞拒绝。原来,上官家祖训有云:凡我辈子孙,世代不得与南宫姓交好,有违祖训者,天诛地灭。 想那南宫俊,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却在上官飞这里一次次碰软钉子,心下自然不爽,索性守在上官家门口,非要会会这个傲慢无礼之人。上官飞本是谦逊仁厚之人,无奈这个中缘由却不能道破,本就心存愧疚又被南宫俊堵了门,为排解心绪,竟自携妻儿自密道潜出,游山玩水去了。南宫俊在上官飞家门口死守数日,终是没能见到上官飞,因宫中急召,不得不留下战书一封,悻悻离去。 “他们一直没有见面吗?”小男孩忍不住发问。 说书人捻着胡子瞪了小男孩一眼,对他打断自己感到不满。 黑衣人再度开口:“见了,还成为好朋友,所以上官飞违背了祖训,死于天诛地灭。” “我知道了,一定是南宫俊改名换姓骗了上官飞”小男孩学说书人的样子,捋着不存在的胡子做思考状。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南宫俊有没有见到上官飞,上官飞是否因他而亡,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人群骚动起来:“这才讲了几句就下回分解了?不行不行,继续讲。” 说书人的目光落在小男孩和黑衣人身上:“不是我不讲,是实在讲不下去了。” 人群激愤:“赶出去!赶出去!” 一双双手过来推搡小男孩和黑衣人,黑衣人保持着抱臂的姿势,在众人的推搡中踉跄着向勾栏外退去。 小男孩像一条滑溜的小蛇,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对着推搡他的人做鬼脸,看到黑衣人出了勾栏,急忙钻出人群追了出去。 说书人满意的看着二人离开,碰了几下梨花板:“我们书接上回,话说上官飞一家来到杭州……” 人群安静下来,崇敬的望着说书人,听得津津有味。 勾栏外,小男孩一路小跑,不远不近的跟着前方的黑衣人,黑衣人好似全无知觉,径直走出瓦舍,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眼看拐过街角。小男孩紧追不舍,冷不防被一只大手提溜起来。 第二章 探烧猪院 “兔崽子,又跑去听书?我要的东西呢?”黑塔一样的壮汉拎着小男孩对他暴喝。 小男孩显然已经习惯了,对着黑塔嬉皮笑脸:“我当是谁呢?毛三爷,你先把我放下,你拎着我,我怎么给你偷啊?” “哼……”毛三冷哼一声,放下小男孩,手里仍然攥着他的衣领。 果不其然,脚刚沾地的小男孩拔腿就要跑,无奈衣领被人攥住,刚迈开腿就被拽了回去。 毛三得意洋洋:“想跑?你这兔崽子精的跟猴似的,你以为我会再上你的当?” 小男孩继续嬉皮笑脸:“毛三爷,我哪敢骗您呀,除非我不想在丐帮混了。天大地大,也只有丐帮是我家了,您放心,您要的八宝焖蹄髈我这就给您偷去!” “算我没白疼你一场”听到八宝焖蹄髈,黑塔壮汉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松开了毛蛋的衣领。 毛蛋整了整衣领:“毛三爷,这八宝焖蹄髈我也没见过呀,您给我说说到底长啥样,回头偷错了您又得骂我。” 遐想着美味的八宝焖蹄髈,毛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说起这八宝焖蹄髈,我第一次吃到的时候也就你这么大。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我在汴梁城里逛了一天也没有讨到什么吃的,又累又饿,就想到烧猪院的后门去看看。” “我知道,我知道,那里有个施粥的棚子,我也经常去”毛蛋兴奋的打断毛三“不过去晚了就没什么吃的了。” 毛三揉了揉毛蛋的小脑袋:“像我们这种天生地养的小乞丐,只求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敢奢望能吃上一顿美味的大餐呢。可是那天晚上,我吃到了。” 毛蛋巴巴地望着毛三:“好吃吗?” 毛三砸吧着嘴回味:“好吃!这辈子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毛蛋:“快说说,什么味儿?” 毛三:“我记得里面有鸡,有鱼,有虾,还有炖的软烂的蹄髈,总之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各种鲜味浓缩在一起,浓稠的肉汁浸得蹄髈骨的骨缝里都透着鲜香,我对着骨头那么一嘬,哎呀妈呀,那滋味……” 毛蛋的口水流了出来:“肉呢?肉肯定更好吃。” 毛三回过神来,在毛蛋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肉?这不等着你去偷吗?放心,我毛三从不吃独食,偷回来骨头归你。” 毛蛋摸着脑袋嘀咕:“说了半天你吃的还是人家不要的剩菜啊!” 毛三在毛蛋屁股上踹了一脚:“快去!少啰嗦,你毛三爷啥没吃过,至于捡剩菜吃吗?” 毛蛋对着毛三做了一个鬼脸,扭头向“烧猪院”跑去。 毛三对着毛蛋的背影大喊:“小心行事,千万别被人逮到。” 毛蛋跑过墙角,放慢脚步,停下来回头张望,没有看到毛三,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就知道以大欺小,什么时候你毛爷爷发达了,让你跪下来给我磕头。” 前面就是烧猪院,红色的旗招迎风飘扬,丝丝缕缕的肉香随风潜入毛蛋的鼻孔,瘪瘪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毛蛋揉了揉肚子,开始观察烧猪院周围的地形。 烧猪院本是一座四进四出的独门院落,占地面积虽不大,倒也清幽雅致。自从开了肉食的买卖,大门口就竖起了一面红底黑字的旗招,前两进院落打通改做饭厅,院中并列摆着八张桌椅,用来接待散客。原来的厢房统统改成雅间包房,用来接待宴请。 后两进院落一进用作住宿,一进用作肉食加工,一般不对外开放。只因这烧猪院的肉食做得味道实在可口,除了堂食的生意外,还有很多外送的生意。比如汴梁城最大的樊楼,他家所用的卤菜有一半是从这里订购。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烧猪院的前两进院里升起了红色的灯笼,院中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剃光了头发的小二们身着短衲,捧着酒食穿梭在院中上菜,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 毛蛋吞咽着口水,一边注意着忙碌的小二,一边贴着墙根往后两进院里移动。好不容易来到第三进院里,正思忖要怎么躲过第四进院里的厨师才能拿到八宝焖蹄髈,蓦地,黑暗的院中,东厢房突然亮起了灯光。 毛蛋赶紧猫下腰,一溜小跑躲在院中的大柳树后,警惕的望着东厢房的门口。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一个黑衣人从里面走出,虽然没有戴帽子,毛蛋还是一眼认出他正是下午在勾栏被自己跟丢的人。 黑衣人站在门口四下环顾了一圈,随手带上门向第四进院里走去。 毛蛋从藏身处闪出,蹑手蹑脚的来到东厢房门口,在门上轻轻一推,竟推开一条门缝,烛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毛蛋透过门缝看到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桌上放着黑衣人的大檐纱帽。 “我先藏在床底,等夜深了再去后面的院里偷东西”毛蛋心里想着,慢慢地推开房门,闪身进去,反身轻轻地把房门虚掩好。 进的门来,毛蛋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老旧的雕花木柜,约摸一人高三人宽的样子。 “这个好,比床底下舒服,等会就藏这”毛蛋打量着木柜自言自语,大剌剌的坐到桌旁,端起桌上的残茶一口灌下:“好茶!” 一口茶下肚,毛蛋的肚子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伸手去拿茶壶,打算把自己灌个水饱。桌上的纱帽被他蹭落,毛蛋捡起纱帽,触及到帽檐,看起来光滑的表面竟然暗藏凸起。 “不对,有夹层”毛蛋拿起帽子对着烛光寻找夹层,突然,外面由远而近传来小二的呼喊声“樊先生,樊先生,我家主人请你过去试菜”。 毛蛋迅速放好帽子,一骨碌钻进雕花木柜。 “啊……”一声惊叫还来不及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木柜中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毛蛋屏息凝神,似乎感觉到门外的人已经把手放在了门上,马上就要推门进来。黑暗中,只听得两人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这时,匆忙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伴随着一个冰冷的声音:“小二请留步,樊某这就与你去试菜。”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毛蛋一把推开木柜的门,这才看清捂他嘴的竟是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女。 只见那少女身着粉色纱衣,内搭白色襦裙,一条粉色腰带束出一握小蛮腰,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一片娇艳欲滴樱桃唇,粉面含嗔,玉颜薄怒,却别有一番韵味。饶是毛蛋不过一个八岁孩童,也不由得看痴了。 “你是谁?”两人异口同声。 “你来干什么?”两人再次默契同问。 少女跳出衣柜:“算了,别人的事我不想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喜欢就待着,我可是要走的。” 毛蛋抓住少女的衣襟:“姐姐,你去哪儿?” 少女推开毛蛋:“走开,小叫花子,脏死了,别妨碍我办正事。” 毛蛋再次拉住少女:“姐姐,你行行好,赏我口吃的吧!” 少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牌扔到他怀里:“吃的我没有,你把这玉牌当了,够你吃上十天半个月的。” 毛蛋捏起玉牌端详,少女甩开他的手:“小叫花子,我走了,你记住了,别到处乱说在这里见过我,否则”少女对毛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迅速走出门去。 毛蛋赶忙把玉牌揣进怀里,紧跟着跨出木柜,看到桌上的帽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耳环,看着耳环挂钩再看看帽子,露出微笑。 第三章 孤芳自赏 逍遥阁,位于第二进院子西边,原是两间独立的厢房,被打通成一个大间,成为烧猪院的顶级贵宾房。屋外种了一排翠竹,枝蔓伸展,将房间掩映于竹叶间,形成天然的屏障。 走进逍遥阁,迎面可见一个小小的佛堂,佛堂上供着大腹便便的弥勒佛,供桌上摆满了鲜花和鲜果,一溜长明灯前摆放着一个青玉香炉,袅袅的香烟从香炉里冉冉升起。 穿过佛堂,是一间朴素的内室,北墙是一整面竹制的书架,书架上放着各种诗词文集还有八大菜系的菜谱,西墙是一整面的博古架,上面摆放的瓷器摆件造型朴拙,色彩清雅,以巩县窑的唐青花为主。 房间正中是一张崖柏制成的八仙桌,围桌能坐十人有余。此时,桌上已摆满了珍馐美味,除上首主位虚空,其余位置均已坐满汴梁城的巨商富贾。 没有人动筷,似是在等待什么人。 “樊爷到”随着小二一声长喝,黑衣人走进内室。 一桌商贾竞相起身跟黑衣人打招呼。 一个身穿紫金锦缎长袍的胖子从主位右侧位走出迎了出来:“辛苦樊爷来试菜。” 黑衣人绕过紫金胖子,径直走向主位,并不与众人谦让,一屁股坐下去:“试哪道?” 紫金胖子向随侍在桌旁的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立刻端上一个扣着银盖的盘子放在黑衣人面前。 “慢”黑衣人制止了正要揭开银盖的小二,看着紫金胖子:“你家主人为何还不到?” 紫金胖子讪笑:“小人就是店主,小店正是小人所开。” 黑衣人心下一惊,脸上却不露声色。 “一派胡言”一声清脆的女声从屋顶飘下来,众人只觉眼前掠过一抹粉红,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就站在屋里了。 “敢问女侠尊姓芳名?到小店所为何事?”紫金胖子到底见过些市面,向女娃娃做了个揖。 那少女并不理会紫金胖子,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走到黑衣人跟前:“什么时候宫里的寻味使也变成别人的一条狗了?” “你”黑衣人拍案而起,对粉衣少女怒目而视。 粉衣少女毫不惧怕,还冲他吐了一下舌头。 紫金胖子连着两次在众人面前吃瘪,面子上早已挂不住,当下冷住一张脸:“二位想是有什么恩怨未了,恕小店容不下两尊大佛,小二,送客!” 黑衣人重新坐下:“菜还未试,樊某如何能走?”说着,伸手就去揭面前的银盖,刚揭开一条缝就被粉衣少女一把按住:“不许试!” “但试无妨”紫金胖子凑到黑衣人身边,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黑衣人收回伸出的手,面无表情地盯着紫金胖子:“要我试也不难,不过你得告诉我这烧猪院真正的主人是谁?” 紫金胖子面色赤红:“我就是店主,不信你问在座的各位。汴梁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慧明的名号?” 众商贾纷纷附和:“就是就是,店主是慧明没错。” “哈哈哈哈”粉衣少女笑得花枝乱颤,一边擦着笑出的眼泪一边指着紫金胖子:“你还俗了?” 黑衣人一把捏住紫金胖子的手,暗地扣住他虎口处的精灵穴:“寻味使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若不是为了见烧猪院的主人,你以为你会有机会见到我?”说着,手指暗自发力,紫金胖子额头上的冷汗汩汩而下,却咬紧牙关不发出一声。 众商贾见状纷纷告辞,匆忙逃窜。 店小二吓得魂飞魄散,站在一边只是发抖。 粉衣少女状似无意地随手一拂,立刻化解了黑衣人的力道,紫金胖子瞬间跌坐在地上:“行了,他也是忠心护主,你看他牙都咬出血了,多可怜啊!” 紫金胖子向粉衣少女作揖:“谢谢姑娘出手相助。他日定当回报。” 粉衣少女:“别他日了,就今天吧。你把这桌上的菜给我打包了,我有用。” “哎,哎”紫金胖子忙不迭的应着,吩咐小二赶紧拿食盒给粉衣少女装菜。 黑衣人沉默半晌,突然盯住紫金胖子:“你有你的原则,我不为难你,我只问一句,他是否还活着?” 胖子犹豫再三,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黑衣人大笑着站起来“你这道菜用了桃花五钱,杏花五钱,梨花五钱,然后以石榴,桑葚染色,再调入巢蜜混合。可惜巢蜜用了新蜜,虽然清甜,药效却差了许多,若是还没取名,这道菜就叫孤芳自赏吧!” 黑衣人说完向外走去,紫金胖子一脸震惊地揭开那盘自始至终没有开过盖的新菜,里面真如黑衣人所说,是一道由鲜花和果汁为主料的五色酿。 “喂,你等等我”粉衣少女一把抢过小二手里的食盒,追着黑衣人而去。 紫金胖子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该来的躲不过,您老人家怕是躲不了清闲了!” 黑衣人走得很快,出了门就不见人影。 粉衣少女提着食盒不慌不忙地走出烧猪院的大门,向屋后转去。 烧猪院的屋后是一条死胡同,为了储存食材,店主让人在胡同上加了个顶,变成了一个半包围型的空间,虽然四处透风,好歹也能抵挡些雨雪,因此常有小乞丐来这里露宿。 久而久之,烧猪院的小二会把客人吃剩的饭菜放在这里,冬天也会在这里烧上几大锅热粥施给又冷又饿的小乞丐。 只是这里紧挨着烧猪院的第四进院,院里做肉的香味常惹得小乞丐们溜门盗锁,甚至企图爬过围墙,在多次劝诫无果后,烧猪院堵死了第四进院的后门,并且在原来的围墙后面又竖起一道高墙,胡同变成了一道夹壁,除了冬天偶尔施的热粥,小乞丐们再也没机会吃到烧猪院的剩菜剩饭。 粉衣少女让紫金胖子给她打包的饭食正是要带给夹壁里的小乞丐的。 “助人为快乐之本”粉衣少女边走边想“要是爹娘知道她今天做了这么多好事会不会以她为荣呢?” 突然,一包粉末迎面洒来,粉衣少女下意识的用手去挡,鼻子里却已经吸入了不少,一股甜腻的香味直冲脑门。 “迷魂散,不好,着了道了”粉衣少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第四章 第四进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趁着前院热闹,藏在第三进院东厢房的毛蛋已经偷偷潜入第四进院。 这进院里东西各有一处小厨房,东厨房是点心房,只做各类甜点面点和小食,西厨房是斋房,只做素食和仿荤食品,正南房是一间大厨房,闻名汴梁的肉食就出自这里。 此时,东西两个小厨房都已收工,屋内只留一盏灯,檐下各挂一排马灯照亮道路,以备小二到里面取菜,大厨房里依然灯火通明,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躲在暗处的毛蛋贴着墙壁,小心观望,不敢贸然行动。 两三个小二端着托盘从大厨房走出,边走边聊。 “前院那位客人来头不小,连吴总管都招架不住,听说一直嚷着要见家主呢!” 一个白净脸长相清秀的小二说到。 “呸!就凭他?”一个看起来有点凶的黑脸麻子啐了一口“你们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们见过家主吗?” “麻哥,你是烧猪院的老人了,你肯定见过家主”另一个矮个小二停住脚步。 黑脸麻子绷着一张脸:“越发没有规矩了,忘了吴总管说过不得私下议论,不得散播传言的事了?” 清秀小二突然“哎呦”一声,其他两人扭脸望去“怎么了?” “差点忘了拿金丝如意卷了,麻哥,你们陪我去拿一下,咱们在里面说话,不怕人听见。” “事儿多”黑脸麻子嘴上说着,却一马当先往东厨房走去。其他两人紧跟着进了东厨房。 “金丝如意卷?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毛蛋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他的脚仿佛不受大脑控制似的悄咪咪地挪到东厨房窗根下,猫起身子,将窗户戳开一个小洞,往里面望去。 只见屋里沿墙砌了一圈灶台,灶台上又有很多小灶眼,每个灶眼上都摞了一摞笼屉,三个小二把手里的食盘放在中间的桌上,一起在墙边的笼屉里寻找金丝如意卷。 “麻哥,孝敬您的”矮个小二从笼屉中取出一个包子递给黑脸麻子。 麻子一口咬掉半个包子大嚼起来,嘴上泛着油光:“要说咱家主,确实很神秘,估计除了吴总管见过,就没人见过了。” 矮个递过第二个包子:“有啥神秘的,不就是大相国寺的慧明和尚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啊,只是没人见过慧明和尚长啥样罢了。” 麻子接过第二个包子,又咬了一大口:“别人说啥你信啥,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判断?据我多年观察,我猜……” “找到啦”清秀小二一声欢呼打断了麻子的话。只见他从笼屉里取出一盘长圆形的面点,那面点由嫩黄和乳白两色细条缠绕而成,两头鼓,中间细,形似如意。 毛蛋贴着窗上的小洞,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恨不得立刻变成苍蝇飞进去。 清秀小二把金丝如意卷放到自己的食盘上,拿起一个如意走到黑脸麻子跟前:“麻哥,尝尝这个。” 黑脸麻子推开:“我不爱吃甜的,还是这肉包子合我胃口,你俩也找点啥吃,这会客人不多,咱们吃完再回去。” 清秀小二一口咬掉如意一头,露出黑色的馅料:“好吃,外人只知烧猪院的肉食好吃,却不知烧猪院就没有不好吃的,麻哥,你说咱家主都置办了这么大的产业,为啥还要当和尚?” 矮个小二从别的笼屉里取出一个绿色的团子,撕开两半,对着馅料一口咬下,发出满足的叹息:“管他当什么呢,只要能让我一直在烧猪院干下去,每天吃到好吃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黑脸麻子一脸严肃:“这话你们在这听听就罢了,出去可千万不敢乱说。” 两个小二郑重的点头,黑脸麻子左右环顾,凑近二人:“我猜,根本就没有慧明和尚这个人,只是家主放出来的烟雾弹,你们想,那樊楼稳居汴梁餐饮业之首,几十年来屹立不倒,多少馆子被他打压的要么改行要么归顺,只有咱们烧猪院不但能与他抗衡,还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要不是当年用了和尚的名头挫了樊楼的锐气,只怕……” 矮个小二一脸迷茫:“那和尚比官府还管用?” 黑脸麻子拍了矮个一巴掌:“你懂啥,那大相国寺是皇家寺院,里面的和尚都是为皇上办事的,他樊楼再霸道也不敢跟皇上对着干啊……” 清秀小二把剩余的金丝卷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嘟囔:“要我说,还是咱家手艺好,没这手艺,找什么和尚都没用。” “什么时候我也能进大厨房干活就好了,哪怕只学会一个菜,这辈子都饿不死了。”矮个一脸神往。 “想都别想,能进大厨房干活的人都签了生死契,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出烧猪院”黑脸麻子嘲讽到:“他们哪个不是为秘方而来,就算自己出不去,传给子孙也能让后代吃穿不愁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人知道秘方是什么?到底有没有秘方谁也说不清。” 其他两人震惊不已,继续拍麻子的马屁:“麻哥,您真不愧是院里的老人,就没有您不知道的事,以后我们哥俩铁了心跟定您了,您还有没有什么吩咐要交代小弟的?” 黑脸麻子吞下最后一口包子,用手胡乱在嘴上抹了一把,顺手擦到衣服上:“蒙兄弟们不弃,那大哥就再多说一句,在烧猪院里,你们惹谁都不要惹大厨房的明伯,连吴总管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你们千万谨记在心。走吧,时候不早了。” 说着,三人端起桌上的食盘鱼贯而出,毛蛋从藏身的墙角走出,闪身进入东厨房。 “肉包子,肉包子,金丝卷,金丝卷”毛蛋嘴里念叨着,跑到灶台前翻找起来。 “要死了要死了,今天也不曾带个口袋出来”毛蛋吸溜着不断淌下的口水,面前是一堆掀开了盖子的笼屉,只见里面各色点心琳琅满目。有绿色的艾叶粑粑,紫色的芋泥圆子,白色的云片糕,金黄软糯的黄金糕,粉红酥皮的玫瑰饼,还有透明q弹的虾饺,肉汁充沛的糯米烧麦和荷叶包裹的糯米鸡等等不足一一道来。 饿急了的毛蛋哪里还顾得上找筷子,伸出两只小脏手,左右开工,抓起笼屉里的点心就往嘴里塞。 鲜香甜美的滋味在舌尖爆开,来不及细细咀嚼的食物顺着毛蛋的食道滑进肚里,毛蛋被旺盛的食欲操纵着,只管大口往嘴里塞,大口的吞咽,久未工作的胃变得迟钝了,在被食物填满之前,它都没有向毛蛋发出我已经饱了的信号。 突然,一阵剧烈的针扎般的剧痛袭来,毛蛋扔下手里的食物,蜷缩成一团,抱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桌椅板凳被踢翻,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谁在屋里?” 毛蛋努力撑开眼睛,恍惚中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冲进门来,后面跟着一帮手拿锅铲,菜刀,擀面棍的人。 “救命。救命”毛蛋向老头伸出手,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第五章 来者何人 清晨,秋风萧瑟,汴梁城外的官道上地面龟裂,尘土浮扬,官道两旁的树上绿叶已经开始转黄,风过处,黄叶打着旋飘落,一派肃杀之气。 远远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卷起一路风尘。赶车的车夫一身黑衣,头戴一顶黑纱宽檐帽。车里,一个娇俏的粉衣少女睡得正香。 一只白狐悄无声息地从官道旁的草丛中钻出,优雅地走到官道中央停了下来,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疾驰而来的马车。 “迂……”车夫一拉马缰绳,止住了奔腾的马步,那马儿受了惊吓,嘶鸣着,喷着响鼻,高高举起两只前蹄骤然停住,车厢突然被带起又重重落下,只听得车厢里一声娇呼,接着,粉衣少女捂着脑门从车厢里探出头来。 “会不会赶车呀你,不会我来”少女冲车夫怒吼。 白狐看到少女,脸上仿似露出一丝笑意,扭头穿过官路,钻进另一边的树丛消失不见。 车夫对少女的怒吼充耳不闻,面无表情的望着前面诡异的一幕,皱起了眉头。 “樊死人”粉衣少女一把掀掉黑衣人的帽子“本姑娘跟你说话呢,能不能有点反应?昨晚你用迷魂散迷晕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今天又来这一出?你要是不想让我跟着大可直接告诉我,不必费尽心思的折磨我。” 黑衣人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女:“回车里去。” “哼”粉衣少女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我偏不,这破车,连个软垫都没有,可把我颠死了,我得下来活动活动筋骨,哎,你要不要也下来歇歇?赶了一夜马车你不累啊?” 黑衣人面沉如水:“公主,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粉衣少女对黑衣人吐了吐舌头:“好嘛,听你的还不行,就会用这招威胁我”说着,粉衣少女转身准备上车。 “咻”的一声,一枚细小的银针划破空气,直向少女背心刺去。黑影一闪,少女已被黑衣人抱在怀中,银针擦身而过,扎入路边的树干。 少女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黑衣人,脸上红扑扑的像涂了胭脂。 来不及开口说什么,空气中传来一片嗡嗡声,一群细如蚊蝇的飞虫不知从何冒出,向两人包抄而来。 “小心”少女的惊呼还没出口,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几乎在虫子扑向二人的一瞬间,黑衣人带着少女纵身一跃,竟飞身到路旁的树上,足尖一点一踏,转眼已高居树顶。 “哪里来的鼠辈宵小,只敢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对付樊某吗?”黑衣人朗声问到。 “嘿嘿嘿”尖利而古怪的笑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明明是笑,听起来却比哭还难听,飘忽不定,绵延不绝。 粉衣少女用手捂住耳朵大喊:“你是鬼还是人,为什么不敢现身,怕不是长得极丑没脸见人吧!” 瞬间,四周安静下来,一股劲风横扫而来,所到之处粗大的树干竟似被利斧劈断。 “好强的剑气”黑衣人带着少女纵身跃下,落脚的树冠应声而断,枝干上的黄叶如飞雪般散落于风中,好端端一颗大树竟被齐齐斩去一半。 “丑八怪,胆小鬼,暗箭伤人的混账王八蛋”甫一落地,粉衣少女就对着空气连声咒骂。 “公主”“你才是丑八怪”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黑衣人的,一个是那古怪如鬼魅的声音。 一团红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着粉衣少女转了两圈,只听得两声清脆的巴掌声,粉衣少女粉嫩白皙的小脸上已经落下了两个清晰的五指印。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让人以为一切都是幻觉。 粉衣少女捂着红肿的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嘿嘿嘿”那个声音又笑起来,带着得意洋洋的语气“从来没人敢说我丑,小丫头,你爹娘不教你我教你,你这么爱骂人,小心被人割了舌头。” “进车里待着,别再逞口舌之快”黑衣人吩咐完少女,对着虚空抱拳行了个礼“冒犯前辈是我家公主不对,但前辈出手伤人也未免有失风范……” “前辈?你居然叫我前辈?”红影再次袭来,这次直奔黑衣人,在挨近他的一刹那,只听“呲啦”一声轻响,红影终于停了下来。 “我的衣服”尖利的喊声带着哭意“你撕破了我心爱的衣服”一个白发披肩的绝美男子怒视黑衣人,一缕红纱从衣襟飘落。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站着,脸上从左眼角到右嘴角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奇怪的是,却没有鲜血流淌出来。 粉衣少女目瞪口呆地望着黑衣人,突然兴奋地尖叫起来:“我就知道你那张脸是假的,娘娘腔,快把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 少女话音未落,黑衣人脸上已经破损的人皮面具已经到了白发红衣男的手中。 “不会说话别说话”红影一闪,粉衣少女瞬间被她点了哑穴。 粉衣少女在看到黑衣人真实面目的一刹那,瞳孔骤然放大,要不是被点了哑穴,恐怕又是一声尖叫。 白发红衣男也直勾勾地看着黑衣人人皮面具下浓烈的阳刚之美,喃喃自语:“这世上竟还有比我好看的男子!” 黑衣人冷冷瞪了他一眼,过去给粉衣少女解穴,点了半天也没能解开穴道。 粉衣少女痴痴地望着黑衣人,脸上飞起两朵红晕。 “把她的哑穴解开,有啥事冲我来” “我点的穴还没人能解得开”白发红衣男邪魅的笑着“趁这会安静,咱们说说话,对着你这张脸说话我还能接受。” 黑衣人略带抱歉的对粉衣少女说:“公主,你暂且忍耐,待我问清楚就与你解穴” “她是你的小情人啊?”白发红衣男对粉衣少女的表现感到不可理喻“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见到我之后还会去看别的男人,除非她是你的小情人。” “在下樊笑天,请问前辈如何称呼?”黑衣人不接白发红衣男的话,作了个揖自报家门。 “前辈?见了我你还叫我前辈?”红衣白发男故作幽怨。 “那阁下该如何称呼?”去掉了人皮面具的樊笑天表情丰富,一脸强忍的恶心。 “我叫玉玲珑,你也可以叫我玲珑“玉玲珑媚眼如丝,斜睨着樊笑天。 樊笑天躲闪着玉玲珑的目光:“不知玉兄拦住我二人去路所为何事?” “当然是为了那本《不老食谱》”玉玲珑走到樊笑天身边,作势向他身上依偎过去。 樊笑天用手上的宽刀挡开玉玲珑:“樊某不善厨艺,对食谱不感兴趣,玉兄找错人了。” “放屁”玉玲珑突然发怒“樊笑天,宫中排名第一的寻味使,樊楼掌柜最信任的义子,这次出宫就是为了寻找一本食谱秘笈,据说这秘笈里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秘方,我说得可对?” “你想怎样?”樊笑天暗中将真气运到掌心,握起了拳头。 “想借你的帽子一用”玉玲珑向樊笑天抛了一个媚眼“阁下可愿借与我?” 第六章 意外惊喜 一道热流从毛蛋的喉咙直泻而下,带着辛辣的味道直冲进胃里,搅起一阵翻江倒海,毛蛋“哇”地一口吐了出来。来不及消化的食物残渣还保留着最后的形态。 毛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中看见一个白发老头正拿着粉衣少女给他的玉牌在仔细端详。 “还给我”毛蛋伸出手去抢玉牌。 老头将玉牌攥进手心:“这是你的?” 毛蛋刚想说话,一阵恶心直涌上来,一口秽物直喷老头而去。 老头闪身躲开:“先歇着吧,等你身子好点我再问你。” 说着,老头往门外走去,嘱咐门口的伙计:“等他吐完给他喂点小米粥,小小年纪别把胃伤了。” 毛蛋心里传来一阵暖意:这老头人还挺好,没把我小叫花子不当人看。 门口的伙计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进来,毛蛋呆呆地看着一地秽物,喃喃自语:“真可惜,还没品出味呢,全都吐没了。“ 伙计扑哧一笑:“你是饿死鬼投胎啊?要不是明伯救你,这会儿你早就在阎王殿了。“ 毛蛋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明伯?你说刚才那个老头是明伯?“ “对呀“伙计点点头,把粥递给毛蛋”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毛蛋头摇得像拨浪鼓,心里直犯嘀咕“不对呀,那黑脸麻子明明说在这烧猪院里惹谁都不能惹明伯,连总管都怕他,难不成他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伙计催促毛蛋:“喝粥吧,明伯特意交代给你熬的。” 毛蛋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交代?我偷吃东西,他没让我赔钱,还给我熬粥,天下哪有这种好事,莫不是他看上了小姐姐给我的玉牌,想毒死我霸占我的玉牌?不行不行,小命要紧,这粥喝不得。 毛蛋用勺子舀起小米粥放在嘴边吹:“有点烫……小哥哥,明伯是不是很凶啊?感觉你有点怕他似的。“ 伙计瞪了毛蛋一眼:“你懂什么,我那是尊重!明伯是大厨房的主厨,烧猪院能有今天,全靠明伯一手好厨艺,只要我能一直跟着他,进大厨房那是早晚的事儿。“ “哦“毛蛋心不在焉地附和,想不通为什么人人都想进大厨房。 “对了,这东西是你的吗?“伙计掏出一个耳环。 “是我的,是我的“毛蛋伸手就去够。 “得了吧!”伙计收起耳环“这是姑娘家用的,我看这做工,这材质,一定是有钱小姐用的,你说是你的,莫不是你偷的?” 毛蛋嘿嘿一笑,粉衣少女薄怒含春的俏脸浮上心头。 他伸了个懒腰:“我才不干那偷鸡摸狗的事呢,这是我在街上捡的,你要喜欢拿去好了,明天明伯还要问我话,小哥哥,我就不留你说话了。” 说完,毛蛋夸张地打了个呵欠。 “嘿,你个小叫花子,在谁跟前装大爷呢,要不是明伯看你可怜让我照顾你,我才懒得理你呢。”伙计把耳环扔到床上,愤愤然地走了。 看着伙计走出门,毛蛋急忙收好耳环,然后解开裤腰带,一片一指长,二指宽,薄如纸,黑如碳的铁片掉到床上。 毛蛋捡起铁片:还好你不起眼,不然小爷今晚上白来了。这黑衣人也奇怪,藏个铁片在帽子里干嘛,莫非…… 毛蛋掂量着黑铁:还挺重,说不定很值钱,这些江湖人,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不管了,先逃出去再说,省的你再被什么人拿走,到时候把你卖了,小爷我也能吃两天饱饭。 毛蛋将黑铁包进裤腰带里,提起裤子,扎好裤腰带,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吱呀一声,门开了。 刚才那个伙计抱着一床棉被站在门口,看到毛蛋要跑,一把揪住他大喊起来:“来人啊,小叫花子要跑了!” 毛蛋不停挣扎:“小爷的玉牌不要了,让小爷走。” 几个跑堂的小二听到喊声围了过来,七手八脚把毛蛋抓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毛蛋对着众人又踢又咬。 “放开他“明伯走了过来”他是飞云庄的人。“ 毛蛋愣了:飞云庄?什么鬼? 众人像见了鬼似的,瞬间放开毛蛋,并自觉退到五步之外。 明伯将玉牌还给毛蛋:“这是你飞云庄之物,恕老朽眼拙,怠慢了公子,不知公子遇到了什么难处,若是不嫌烧猪院简陋,就请安心在这修养几天,再走不迟。” 毛蛋懵了,不过很快就回过味儿来: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管他是不是认错人了,留下来把烧猪院的好吃的吃个遍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嗯,嗯,不走了,不走了,明伯,我想吃八宝焖蹄髈。”毛蛋笑得天真烂漫,拽着明伯的袖子晃来晃去。 周边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整个烧猪院还没人敢在明伯面前这么放肆呢。 明伯的表情有片刻僵硬,眼中浮起一层雾气,拍拍毛蛋的手,不由自主的放柔了声音:“好,明伯明天给你做。” “不,我现在就要吃!”毛蛋的口水流了出来,一想到毛三说起八宝焖蹄髈时那欲仙欲死的表情,他嘴里的唾液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哈哈哈,小馋猫”不苟言笑的明伯居然笑了,周边又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明伯慈爱地摸摸毛蛋的小脑袋:“明伯明天一定给你做,今天太晚了,你也折腾了一晚上,去洗个澡换个衣服,美美地睡一觉,睡一觉起来,就有八宝焖蹄膀吃了。“ “我们拉钩“毛蛋对着明伯勾起小拇指。 “好,拉钩“明伯笑眯眯地和毛蛋拉钩,就像一个宠溺孙子的爷爷。 “明伯……明伯……菜有毒……吴总管……吴总管……“一个矮壮的伙计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黝黑的脸色已经变成赤红,衬得脸上的麻子更加明显。 黑脸麻子?毛蛋心里一惊,看他的样子,八成也中了毒,难道是那些点心? “别慌,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明伯一边扶住黑脸麻子,一边嘱咐身边的伙计“快去取我的蜜炼紫草丹来”。 黑脸麻子直喘粗气:“吴总管……和我……我们……吃了……五色……五色酿。” 说完,黑脸麻子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不会的,五色酿是他亲手做的,不可能出问题的“,明伯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行,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明伯招呼身边的伙计“每日三次,把我的蜜炼紫草丹给吴总管和小黑子服下,我要出一趟门,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我不在的时候,烧猪院暂停营业。” 说完,明伯大步流星地向院外走去。 毛蛋望着明伯的背影,流下了眼泪:我的八宝焖蹄膀还能吃上吗? 第七章 麒麟问世 汴梁城外,荒草蔓蔓,笔直的官道在山坳处转了个弯,仿似湮没进枯黄的杂草中。 一行人马,夹着一股烟尘,疾驰而至,为首的老者一身劲装,身背一柄玄铁大刀,紧随他身后的,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俊俏少年。 “吁……“老者一拉缰绳,正在疾驰的马儿前蹄高举,嘶鸣着停了下来。 两个少年赶忙双双拉住马僵,堪堪停在老者的左右两边。 “突然停下也不打个招呼,一点都不稳重。”左边的少年嘀嘀咕咕地抱怨着,右边的少年却没有说话。 “麒儿,麟儿,你们听”老者面色冷峻,望着消失在山坳处的官道,凝神细听。 冷冽的寒风在三人间打着旋儿吹过,隐约发出飘忽不定,若有若无的笑声,那声音说不出的古怪,像小虫子似的,钻进耳朵里,又顺着耳朵钻进心里,痒痒的,让你想挠也挠不到。 “是玉玲珑的摄魂音,麒儿,麟儿,快运气护住心脉。“老者神色不悦,急忙吩咐两少年。 两少年敛声静气,收摄心神。 老者右边,叫麒儿的少年好奇地问到:“爹,玉玲珑是谁啊?很厉害吗?“ 老者一声冷笑:“哼!江湖邪类,不足挂齿。“ “那正好,待我兄弟二人去会会他,也好在江湖上打响我们麒麟双侠的名号。“左边的麟儿忍不住跃跃欲试。 “不可“老者瞪了他一眼”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忘了出门前你们是怎么答应你们娘的。“ 麟儿嘟着嘴:“都十六了,娘还拿我们当小孩看,带着爹闯荡江湖,我们神农谷虽说主修医术,可武功也不差啊……” 麒儿:“弟弟,别跟爹顶嘴,办正事要紧!“ 老者调转马头“走,咱不走官道了,绕小路,今晚必须赶到飞云庄。” 说着,老者双腿一夹,一马当先,顺着官道往回跑去。 “驾……“麟儿突然催动骏马,向山坳处奔去。 麒儿脸色大变,催动坐骑追上去:“弟弟,回来,爹会揍你的……“ “麒儿,你跟爹先走,我看看就回……”麟儿的背影消失在山坳拐弯处,只有声音随风飘来。 “麟儿……快回来……”麒儿心急如焚,加快马速,紧追不舍。 刚转过山坳,突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麟儿的马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着,马嘴里淌出白色的口沫。 麟儿跪在马前,怀里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的狐狸,缕缕鲜血从白狐的眉心不停渗出,将白色的皮毛浸染的血红一片。 “麟儿……”麒儿大喊一声,翻身下马,跑向跪在地上的麟儿。 麟儿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满脸惊恐:“哥,快救救它!“ 麒儿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枚绿色的药丸,掰开狐狸嘴,将药丸喂了进去,再掏出一颗,放进自己嘴里嚼碎,吐出来敷在狐狸的眉心,长出一口气:“好了,我给它服了回天丸,应该没事了。” 麟儿点点头,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狐狸:“它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它替我挡住了暗器,这会躺在这的就是我了。” “暗器?玉玲珑发的?”麒儿紧张的在麟儿身上查找伤口“你跟他交手了?” 说话的功夫,白狐头上的血止住了,眼睛也慢慢睁开,黑亮的眼珠在兄弟俩的脸上来回逡巡,抖了抖身子,挣扎着站了起来。 “咱神农谷的药就是神,哥,你看,它没事了!”麟儿高兴得喊起来。 白狐侧着脑袋盯着麟儿看,好像在回忆什么,突然目露凶光,嗓子里发出低鸣声,露出尖利的牙齿,猛地向麟儿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麒儿飞起一脚,正中狐腰,白狐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重重跌落在地,颤抖着,喘着粗气,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消失在兄弟俩眼前。 兄弟俩呆呆地望着白狐凭空消失,直到听到远处传来老者呼唤二人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 “爹找咱们呢,走吧,你的马还能跑吗?。”麒儿看看躺在地上的马,它的身上没有伤口,却不知为什么站不起来。 “没事,受了点惊吓,闻闻定神香就好了。”说着,麟儿蹲在马头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马鼻子下给它闻了闻,马打了个响鼻,一骨碌站了起来。 兄弟俩各自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向来路奔去。 在他们身后,白狐消失的地方,空气开始波动,像蒸腾的水蒸气一样,将四周的景象变得扭曲,一股鲜血猛地飞溅出来,紧接着,出现了一个红衣白发的绝美男子。 只见他一脸痛苦地捂着腰,眉心有个胭脂痣似的红点,不是别人,正是跟樊笑天打架的玉玲珑。 玉玲珑跌坐在地,嘴里骂个不停:“臭小子,要不是本座受了伤,岂容你们活下去,神农谷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你坏我好事,樊笑天怎会逃脱?麒麟双子,我饶不了你们!” 玉玲珑气得仰天长啸。 就在麒麟双子闯进他布下的结界前,他正在跟樊笑天恶斗,本来只是试探之言,没想到樊笑天为了一顶帽子,连命都不要了。这让他心里更加笃定,樊笑天的帽子里一定藏着跟不老食谱有关的线索。 哪知,就在他射出催命银针要抓住樊笑天的时候,他的结界突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破了,这一下害得他内息紊乱,灵体出窍,好巧不巧的还被自己的暗器所伤,这才让樊笑天乘机逃走。 “玉玲珑,你果然在这,师父让我带你回去!”一只巨大的老鹰俯冲而下,收起翅膀落在玉玲珑身边,化作一个高瘦的男子。 玉玲珑一惊:“九天昱,你少拿师父压我,拿不到不老食谱我绝不跟你回去。” 九天昱痛心疾首:“修行人之人早该堪破生死,你却执迷不悟到这般田地!师父真是枉收你为徒了。” 玉玲珑怜惜地轻抚自己的脸颊:“你懂什么?若是你也有我这般美貌,也会想要拼命留住它的。” 九天昱长叹一口气:“罢了,你有你的造化,你不回去,我也不勉强你,下月初十是师父的寿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拖到那个时候了,你要是还念师徒情分,记得回来看看师父。” 说着,男子重新变作老鹰,一飞冲天,很快在空中变成一个黑点。 玉玲珑眼中泪光闪烁,口中喃喃自语:“师父,您再等等我!只要我拿到不老食谱,您就有救了。“ 第八章 客似云来 益州有三宝,龙岩峰的紫茶、清溪涧的银鱼和飞云庄的梅子酒。 现在这三样东西都摆在了飞云庄庄主穆云海招待客人的宴席上。 穿着青色制服的仆人们端着托盘忙碌地穿梭在酒席间上菜,客人们却都不敢动筷子,坐在座位上小声交谈,等待主人的到来。 门外传来小厮的高呼:“蓬莱阁阁主到!” 一位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老者带着两名童子走进门来,管家赶紧上前迎接。 客人们纷纷交头接耳。 “飞云庄好大的面子,连退隐江湖的邱阁老都能请动!” “蓬莱阁什么来头?” “你连蓬莱阁都不知道?三十年前那可是名震江湖的武林大派!” 管家带着蓬莱阁阁主走向首席,所到之处,客人纷纷起身向阁主躬身作揖。邱阁老一一回礼,看起来谦恭不已,眼中却难掩得意之色。 首席上已经坐了两位年轻人,其中一位是九天昊,他独坐一隅,并不与对方交谈,安静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管家带邱阁老走来,见两人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起身恭迎,邱阁老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小老儿不问世事多年,竟不知如今的江湖早已是年轻人的天下!”他的话明褒暗贬,实则在讥讽年轻人不懂礼数。 管家察言观色,心知邱阁老心中不爽,却也不做解释,只是将首席上的两位年轻人介绍给蓬莱阁主。 “邱阁老,给您介绍一下”管家指着坐在上首身穿白衣,头戴金冠的玉面书生对蓬莱阁主说到。 “这位是青州八卦门的少门主步惊雷。” 被点到姓名的步惊雷淡淡地扫了一眼邱阁老,轻轻点了点头算打了个招呼。 邱阁老本来就红光满面的脸更红了,冷笑一声“不惊雷?难道惊风吗?” “你!”步惊雷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怒视邱阁老。 “阁老真会开玩笑”管家见状连忙打圆场“步是少门主的姓,出自姬姓,说起来还是周文王的后代。” 九天昊颇有兴致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步少,这位是蓬莱阁的邱阁老,三十年前凭一招幻影掌独步江湖,两位都是我家主人请来的贵客,千万别伤了和气。” “哼!”步惊雷冷哼一声重新坐下,看也不看邱阁老一眼,摆明了不给面子。 “这位少侠怎么称呼?”邱阁老讨了个没趣,见管家有心维护对方,只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九天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邱阁老作揖行礼:“晚辈昆仑山元虚洞门下九天昊,见过蓬莱阁邱老阁主!” 邱阁老眉开眼笑点头回礼:“原来是元虚真人的弟子,你师父一向可好?三十年前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的奇门之术是深感钦佩啊!” 说着,邱阁老也不待管家相让,径自坐到九天昊身旁,九天昊的眉头微皱一下,还是谦恭回应“家师近年一直闭关修炼,连我们这些弟子也不得亲见,若见到他老人家,我一定向他转达邱阁老的问候。” 管家轻吁一口气,兴高采烈的招呼起来:“诸位都属玄门,多多交流,多多交流啊!” 步惊雷不耐烦地瞪了管家一眼,门口又响起小厮的通报声。 “神农谷谷主到!” “呦,司马先生到了,诸位先聊,我去迎迎客人”管家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门口处,神农谷谷主司马农带着双胞胎儿子司马麒与司马麟走进大厅。司马麒目不斜视的紧跟在父亲身后,司马麟却好奇的东张西望。 “麒儿,你看那些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你看你看,还有绿头发的!”司马麟的声音不算小,已经有几桌的客人向这边投来怨毒的目光。 司马麒一把捂住司马麟的嘴:“别胡说,咱们是来做客的,别给爹惹麻烦!” 管家迎上前来:“司马先生,里面请里面请,我家主人特意嘱咐给您留着首席的位子呢!” 刚开还恶狠狠瞪着这边的几个客人听到管家的话,目光瞬间变得柔和,坐席间又响起嘀嘀咕咕的私语声。 “好大的来头,值得飞云庄主亲自安排,难不成比蓬莱阁还厉害?” “不知道啊!没听过江湖上有这等人物。” “哼!有什么厉害的,听名字就知道八成是种地的。” 正随着管家往里走的司马麟听到周围的议论,停下脚步看那几个窃窃私语的人,被司马麒一把拉走,不忿地扭过头“呸”了一声。 来到首席,邱阁老不知在跟九天昊聊些什么,看起来十分开心,步惊雷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一枚精巧的袖珍八卦镜。 “嘿,这玩意好玩,借我玩玩”司马麟一眼看到袖珍八卦镜,也不用管家介绍,先自跟步惊雷打起了招呼。 步惊雷瞟了司马麟一眼,将八卦镜收进袖中。 司马农瞪了司马麟一眼,向步惊雷作揖道歉:“犬子无知,还请海涵,在下神农谷司马农,不知这位可是八卦门的少门主步惊雷?” 步惊雷露出微笑,站起来作揖还礼:“正是在下,久仰神农谷谷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请!” 步惊雷让出身边座位,招呼司马父子三人坐下。 司马麟抢先一步坐到步惊雷身边,司马麒没拉住,只好让父亲先坐,自己最后落座。 司马农不急着坐下,向桌对面与九天昊聊得热火朝天的邱阁老行礼。 “阁下仙姿,可是蓬莱阁的邱老阁主?” 邱阁老转过头来:“你倒有几分眼力,不像某人”说着扫了步惊雷一眼。 步惊雷正被司马麟纠缠,一张白面浮上些许红晕,不知是生气还是害羞,倒也无暇顾及邱阁老的讥讽。 司马麒面上略显不快,司马农却也不在意,依然保持着礼数。 “久闻邱阁老的幻影掌使得出神入化,今日得见真人,实乃三生有幸。” “哈哈哈”邱阁老开怀大笑,起身相迎“还是司马先生说话中听,请坐,请坐!” 司马农落座,司马麒也坐了下来。 突然,内堂传来通报声:“飞云庄主到!” 客人们齐齐起身看向声音来处,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伴着环佩叮当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紧接着响起丝竹悦耳的旋律声,一阵香风袭来,一群姿容秀美的舞姬宛如仙女下凡一般飘进大厅,舞姬之后,缓缓走出一位身形魁梧,美须长髯的男子。只见他年龄约摸四十出头,肤色偏黑,一双虎目熠熠生光,明明是武夫气质,却偏要做浊世佳公子的装扮。 “参见穆庄主!”客人们齐齐向这位武夫气质的中年公子打招呼。 “诸位请坐,毋需多礼,今日请各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穆云海一边招呼众人落座,一边走到大厅中间。 第九章 情窦初开 樊笑天还在昏迷不醒,那天与玉玲珑恶斗之后,他拼着一口真气驾着马车急行了一天一夜,总算将公主安全送到飞云庄,自己也在进入山庄的那一刻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公主命穆云海请来最好的大夫诊治樊笑天,自己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边,生怕打一个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了。 穆云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且不说公主金枝玉叶,容不得半点闪失,单凭公主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一点,他这个做爹的就心疼的不得了。只是这个秘密除了他和宫里那位圣眷正宠的德妃知道之外,再无第三人可知。 眼见宝贝女儿不吃不喝,整日以泪洗面,穆云海发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个玉玲珑。 在仔细询问了当天的事发经过之后,穆云海把目标锁定在玄门上。 江湖门派虽多,可归纳起来不过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而其中以玄学为本门修炼的就有昆仑宗、莲花宗、魔山派、秘宗派、海外派、八卦门、亮星门、天山门、玄指门和天龙门。 飞云庄背靠皇家,情报网络遍布全国,穆云海决定向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广发英雄帖,邀请他们来飞云庄做客,并预留上席将玄门宗派汇聚一桌,以待暗中查验哪一派才是玉玲珑的师传正宗。 此时,前院大厅热闹喧嚣,后院小筑却安安静静。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公主略显憔悴的脸上,辛劳几日,她早已伏在樊笑天的床边沉沉睡去,两排浓密的长睫毛偶尔扑闪一下,似乎在梦中受到了什么惊吓。 樊笑天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惊醒了本就没睡踏实的公主,她睁开眼睛痴痴地望着樊笑天轮廓分明的侧脸,思绪又回到了一年前。 那天,她在母妃的宫里偷听到父皇和母妃的谈话,他们打算在为她举办完及笄之礼后就将她下嫁给镇国将军的大儿子。 听到这个消息的她非常不开心,她以为父皇和母妃爱她至深,绝不肯轻易将她许配出去,没想到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个为了稳定国祚就能随意送人的廉价工具。 她一个人跑到御花园的假山洞里偷偷哭泣,这个地方是她的秘密基地,每当遇到不开心的事时就会躲在这里暗自疗伤。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卸下人皮面具的樊笑天,第一次无师自通的明白了李白的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是什么意思。 只是那惊鸿一瞥之后,她再也没在宫里见过那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于是她从总管太监那里拿到那天进宫的人员名单,一一排查出樊笑天这个人。 可是令她失望的是樊笑天根本不是那天她看到的那个人,虽然他们的身形几乎一模一样,可樊笑天的长相太普通了,尤其是他那张脸,像万年不化的冰山,总是保持着一个表情。 为此,她消沉了好一阵,父皇和母妃为了逗她开心,命全国各地的勾栏选送新奇有趣的节目进宫表演,其中有个叫变脸的戏法一下子令她茅塞顿开。 从那天起,她就请父皇招樊笑天进宫伴驾,暗中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可这个樊笑天太谨慎了,从来没有露出过半点破绽。她左思右想觉得一定是宫里人多眼杂,樊笑天防范太甚,她才没有机会揭下他的假面。 于是,她奏请父皇和母妃,请求前往飞云庄舅舅家小住几日,父皇本是不同意的,耐不住母妃帮她求情,这才有了出宫的机会,她又趁机请求带樊笑天一同前往,连父皇都答应了,可这个樊笑天却端起了架子,还跟她约法三章。 约就约,她就不信他一个小小的寻味使能把她这个公主怎么样! 可是现在,她真的后悔了,如果不是出宫,他们就不会遇到玉玲珑,如果没有遇到玉玲珑,樊笑天就不会为了保护她被玉玲珑打伤。 想到这里,公主的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一滴滴滴在樊笑天的手上。 “公主”樊笑天的声音因为久睡而变得沙哑。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公主惊喜三连,抱着樊笑天又哭又笑。 樊笑天费劲的推搡公主,挣扎着想坐起来:“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主自重!” “哼!我是君,你是臣,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公主边说边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樊笑天。 樊笑天无奈地闭上眼睛,放弃挣扎,耳边传来公主喋喋不休的自语声。 “樊笑天,你放心,我已经让舅舅去探查凶手了,伤害你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 樊笑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伸手在脸上摸索:“我的脸……” “放心吧,没毁容,我真不明白,你长得这么好看,戴那劳什子做什么,哎呀!” 公主话音未落,被樊笑天一把推倒在地,樊笑天强撑着起身,呕出一口鲜血。 “你不懂……”樊笑天气急败坏,面色如纸,完全忘了君臣之礼。 “你……你狼心狗肺,我对你这么好,你还,你还……”公主气得小脸通红,话不成句。 “对不起公主,樊某一时心急,只是我这张脸一旦被外人看到,那就是欺君之罪……” “外人?哪有外人?你晕倒的时候戴着帽子,被抬进来之后都是我在一旁伺候,就连大夫给你诊治也是隔着床幔的,我在宫里长大,难道连这些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吗?”公主气呼呼的指控樊笑天,更加觉得这个男人不识好歹。 樊笑天抬起头感激地看公主,明显松了一口气:“你是说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 “嗯……那个”公主突然扭捏起来,脸上飞满红霞,心里小鹿乱撞“妈呀,被自己喜欢的男人用这种目光盯着看,真是羞死人了!” “你……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公主逃也似的跑出门去,樊笑天的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一丝笑意,紧接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说我晕倒的时候戴着帽子,那就是说帽子没有被玉玲珑抢走,那我的帽子在哪儿呢?”樊笑天的目光在室内逡巡起来,目光所及之处,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帽子。 “坏了,不会被穆云海拿走了吧?”樊笑天紧张起来,急忙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向屋外走去。 第十章 毛三救孤 烧猪院没开门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里除了一些老饕时不时来门口转悠一圈,打听烧猪院开没开门外,就属毛三来得最勤了。 这不,他又领着一帮小叫花子晃悠到了烧猪院的红色旗招下,嘴里有的没的念叨着:“赏几个吧大爷,大爷赏几个!”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烧猪院紧闭的大门,面上颇有几分担忧之色。 围在毛三身边的小叫花子互相交换了一下疑虑的眼神:这毛三爷不是傻了吧,要饭也该去人多的地方,烧猪院这都几天没营业了,连口剩菜都没有,来这干嘛? “毛三爷,要不您老在这歇会,咱哥几个再去别处转转?”一个瘦的跟竹竿似的男孩陪着笑脸。 毛三转过头上下打量着竹竿:“毛蛋不在,最开心的就是你了吧!” 竹竿讪笑:“毛三爷这话说的,毛蛋不在我们都想念的紧呢,不然我能抛下我的地盘不顾,天天来帮他守地盘吗?” “呸!”毛三啐了竹竿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小九九,不过罢了,事业第一,友情第二,以后咱丐帮还指着你们几个兔崽子发扬光大呢。去干活吧,今天是最后一次来这了,要是还没找到毛蛋,我就只当他……” 毛三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竹竿向其他几个小叫花子使了个眼色,脚底抹油般一溜烟的跑了。 毛三愣愣地看着烧猪院的大门,嘴里喃喃自语: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嘴巴还这么馋,要不是你嘴馋,毛蛋也丢不了。 毛三抹了一把脸,虽然脸上没有泪水。他不由想起八年前刚捡到毛蛋的那个夜晚,也是在这附近,也是跟八宝焖蹄髈有关。 那时烧猪院刚开不久,后门还开着,客人吃不完的剩饭剩菜还能便宜他们这些小叫花子。毛三永远记得那一天,因为那是改变他命运的一天,平平无奇的小三子在那一天得到了丐帮九袋长老的赏识,成为分管京城业务的毛香主。 那时候的毛三也不过十来岁,黑黑瘦瘦,不比现在的竹竿多几两肉,每天晚上都会到烧猪院的后门走一趟。但狼多肉少,传说中的八宝焖蹄髈总是在出门的瞬间就被一抢而空。 毛三闭上眼睛,那天傍晚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 天边的火烧云映红了半个汴梁城,毛三正在街边行乞,路上突然卷起滚滚风尘,一匹又一匹快马呼啸而过,躲闪不及的行人被卷入马蹄下,哭喊声,奔跑声响彻街道。 就在这时,一名拄着拐的老乞丐从城楼飞身而下,一拐击中为首马头,只听一声嘶鸣,马儿口吐白沫倒地而亡,骑在马背上那个须发皆白的胖老头旋身飞起,稳稳落下。 紧跟在他身后的几匹快马被骑马之人死死勒住,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堪堪停下。其中一匹马身上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臭要饭的,你敢挡我去路?”胖老头怒指老乞丐。 躲在街边小摊后面的毛三仔细打量着老乞丐:一个、两个、三个……妈呀,他竟然有九个口袋。难道他就是九袋长老? 老乞丐一顿拐杖,开口就骂胖老头:“死胖子,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门,竟然助纣为虐,残害无辜,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恶人!” 胖老头身后几人翻身下马,围拢过来,形成多对一的对峙之势。 胖老头仗着人多,哈哈大笑:“就凭你?小老儿劝你一句,你混到今天也不容易,别趟这趟浑水!” 老乞丐一脸鄙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你不把那婴孩留下,休想走出这汴梁城一步。” 毛三循着那婴儿的哭声望去,只见马背上一左一右横放着两口木箱,哭声就是从其中一个木箱里传出的。 毛三心中一紧“看那木箱连个气孔都没有,那么小的孩子放里面不闷死才怪,九袋长老想要那个孩子,我去给他弄来便是,也算救人一命。” “废话少说,臭要饭的,我给过你机会了,等会做了鬼可不要找我!”话音未落,胖老头人影一闪,已到老乞丐身边,只见他不用任何武器,一双手掌变幻无穷,似乎变出千万个手掌,从四面八方向老乞丐拍去。 “好一招幻影掌”老乞丐赞了一声,不慌不忙绕转身子扬起袖袍,抛出一股劲道,推开围绕周身的虚掌,实实在在与胖老头对了一掌。 只听“嘭”的一声,二人各自向后滑行数步,都觉得气血翻涌,赶紧运气调息。 “一起上!”胖老头头也不回,向其他几人发号施令。 “真不要脸”毛三躲在竹筐里,一边缓慢地向几匹马移动,一边关注着九袋长老跟人打架。看到胖老头不顾江湖规矩,想以多欺少,忍不住骂了一句。可他不会武功,去了也是送命,于是更专注于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孩子这件事。 远处传来叮叮当当武器相碰的声音,毛三顾不上观战,已经悄咪咪地移动到放着木箱子的马儿旁边。 透过竹筐的缝隙,毛三看到九袋长老出招的速度有些放缓,还喷出了一口鲜血,看样子支撑不了多久。他眼一闭,心一横,猛地站起,扔掉竹筐,翻身上马。 “驾……”毛三挥起马鞭抽到马屁股上。 吃痛的马儿嘶鸣一声,扬蹄狂奔,毛三差点被颠下马背,赶紧死死抱住马脖子,下意识地拽紧马鬃。 “我的马……”身后有人大喊。 “快追!” 毛三不敢回头,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马嘶不绝,胯下这匹马好似疯了一样快如疾风不停奔跑,肚里空空的毛三在马背上颠得胃里翻江倒海,吐得一塌糊涂,终于力有不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毛三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惊醒,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团马鬃。 旁边一个老乞丐双目微闭,盘膝而坐,似乎正在运功疗伤,正是之前与胖老头交手的九袋长老。此时,那个哇哇大哭的小婴儿就躺在他的膝盖上。 毛三一骨碌爬起来,倒头跪拜老乞丐:“丐帮弟子毛三,参见九袋长老。” 老乞丐没有反应。 毛三再拜:“丐帮弟子毛三,参见九袋长老。” 老乞丐仍然没有反应。 毛三大着胆子上前探了探老乞丐的鼻息,不禁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九袋长老气息全无,已经仙逝了。 第十一章 天外玄石 毛三瞪着怀里哇哇大哭的小婴儿,他嫩藕似的小胳膊飞舞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直往毛三的胸口探,许是以为自己还在母亲的怀抱里,想要找奶吃呢。 毛三抓住婴儿不安分的小手,再次叹了口气,怀里这个小东西绵绵软软,毫无分量,他却感到似一坨巨石压在了胸口。 本以为救了这个小孩就能与九袋长老攀上关系,可现在…… 毛三的眼神不由自主瞄向一边已经坐化的九袋长老,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不对,九袋长老救了我们不会不留下只言片语就走,待我再仔细查看查看。”毛三想放下小婴儿,不想他紧紧拽着毛三的衣襟不肯撒手,毛三无奈,只得用腰带扎紧瘪瘪的肚子,将小婴儿从襟口塞进怀里。 许是因为毛三的体温温暖了小婴儿,许是这样的肌肤相亲给了小婴儿莫大的安全感,他逐渐安静下来,在毛三怀里沉沉睡去。 毛三挺着肚子走到九袋长老的尸体旁边,先跪下磕了一个头:“九袋长老,弟子无奈,多有冒犯,还请长老不要怪罪弟子。” 说着,毛三上前在九袋长老身上翻找起来。他先从长老的口袋开始查看,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所谓的口袋其实只是一个装饰物,类似于用不同颜色的布在衣服上打了九个口袋形的补丁,完全没有实用功能。 “在哪儿呢?”毛三烦躁地挠挠头“我毛三自己都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叫花子,您老留个这么小的孩子给我,您说我是扔呀还是扔呀?” 仿佛在回应毛三的抱怨,九袋长老的尸体突然向后仰倒,露出身下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口袋。 毛三哎呀一声,先将九袋长老的尸体小心地安放在一边,这才捡起破布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枚令牌,令牌上用篆书写着“香主”二字,奈何毛三不认字,还以为是雕刻的花纹。 毛三用牙咬了咬令牌,脸上浮起笑容:奶奶的,还挺硬,八成是铜做的,小娃娃,咱们饿不死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毛三突然听到门栓响动的声音,一睁眼正看到一颗小脑袋贼兮兮地从烧猪院大门的门缝中探了出来。 “毛蛋!”毛三惊喜交加,有一股暖暖的热流从心底直冲眼眶。他故意不动声色,眼看着毛蛋像只小耗子一样从门缝中挤了出来,然后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 “小兔崽子”毛三一巴掌拍在毛蛋肩头,吓得毛蛋一激灵。转过头看见是毛三,拉着毛三就走。 “毛三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换个地儿说话。” 毛三一挑眉:“有人欺负你?毛三爷给你出气!” 毛蛋拖走毛三,边走边说:“不用不用,没人欺负我,是我不好意思再白吃白住下去,万一哪天跟我算账我还不起咋办?” 突然,毛蛋捂着嘴停下来,弱弱地看向一脸暴躁的毛三:“白吃白住?敢情你这三天是躲起来吃独食去了?害得我……” 毛三突然停住,毛蛋只当他恼了自己,却不知毛三是怕突然外泄的情感让毛蛋笑话。 “不是不是,烧猪院这几天没生意,我连剩菜剩饭都吃不到,好不容易偷了几个点心出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毛三爷你啊!”说着,毛蛋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献宝似的捧给毛三。 毛三鼻头一酸,努力憋回眼眶中的泪水,大巴掌在毛蛋的小脑袋上一拍:“小兔崽子,偷不到就偷不到,去那么久干嘛,要不是毛三爷给你看着,你的地盘早就被竹竿那伙人抢走了!” 毛蛋嘿嘿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裤腰里掏出一个东西拿给毛三看。 “毛三爷,你见多识广,帮我瞧瞧这是个什么东西?” 毛三定睛望去,只见毛蛋手里夹着个一指长,二指宽,薄如纸,黑如碳的东西。不由伸手去接。 只听“叭”的一声,从毛三的袖口里飞出一把暗器,紧紧吸附在那个黑东西上。 毛蛋、毛三面面相觑,毛蛋伸手去抠暗器,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黑铁上发出,很是费了点力气才能把暗器取下,但犹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还在拉扯他手里的暗器。 “好家伙”毛三发出一声感叹“这是个什么玩意?连我袖中暗器都能吸出来!” 毛蛋也是一脸惊奇:“我还以为它就是块黑铁呢,没想到它还能吸铁,那它一定不是铁。” “你从哪儿得到这玩意的?”毛三终于找回了正常思维。 “就……就……捡的,捡的”毛蛋突然吱呜起来。他可不敢让毛三知道这东西是他偷来的。 “捡的?”毛三一把拎起毛蛋“在哪捡的?也带我也去捡一块来!” 说着,毛三走到烧猪院大门前一把推开大门,朗声喝到:“今有我丐帮弟子偷盗贵府宝物,本香主管教不严,特来向贵府主人请罪!” 一个小伙计跑过来,见到毛蛋拎在黑塔似的毛三手中小鸡一样挣扎,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不好啦不好啦,飞云庄的公子被人挟持啦!” 毛三一愣,还来不及消化小伙计说的话,就被毛蛋在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毛三,不是你让我来偷八宝焖蹄髈的吗?怎么吃的就偷得,这玩意就偷不得?” 院子里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吴总管带着一群伙计远远跑来。 “公子……公子……” 毛蛋一跺脚:“不好!他们追来了,毛三爷,你帮我拦住他们。”说罢,毛蛋转身就跑。 毛三显然被眼前的一切弄糊涂了,一把拉住气喘吁吁跑到跟前的吴总管:“你说的飞云庄的公子可是刚才那个小叫花子?” 吴总管又急又恼:“你是何人?这是我烧猪院的事,与你无关,别误了我追公子。” 毛三哈哈大笑:“老板莫急,我丐帮弟子遍布京城,那小子跑不了的,我带你们去追便是!” 吴总管向毛三作揖:“有劳,有劳!” 毛三转身走到门口,嘬唇,将拇指和中指交叠放入口中发出清亮的哨声。 不一会儿,从京城各个角落响起或长或短的哨声。 毛三侧耳倾听,突然指着西北角的方向对吴总管说:“那小子在杏花楼附近,我们走!” 吴总管惊喜作揖:“敢问这位如何称呼?” 毛三得意洋洋:“丐帮香主,免贵姓毛,汴梁城内大小事务均归我管。” 吴总管:“原来是毛香主,在下姓吴,烧猪院总管。” 毛三带着吴总管一行人向西北方走去,边走边向吴总管打听毛蛋被当成飞云庄公子的由来。听到毛蛋在烧猪院被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三天,想到他竟然还偷了人家的宝物,毛三的脸上阴晴不定,突然停住对吴总管抱拳。 “吴总管,你们如此待他,他竟然还偷了你们的宝物,都是我管教不严,待我抓到他,一定用帮规好好惩治一番!” “宝物?”吴总管一头雾水“什么宝物?” “就是一块黑漆漆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东西能吸铁,甚是奇妙啊!” “嗐!毛香主误会公子了,烧猪院从来没有这样的宝物,公子年岁尚小,你可不要吓坏了他。” 突然,远方传来伙计的声音:“吴总管,你快来看呀,公子他……公子……” 第十二章 清溪遇仙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一点月窥人,欹枕钗横云鬓乱。起来琼户启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屈指西风几时来,只恐流年暗中换。” 清晨的清溪涧烟水蒙蒙,雾气中传来女子飘渺的吟诗声。那声音低沉婉转,结束在长长的叹息中,令听到之人也不由产生一种黯然之情。 玉玲珑正蹲在涧旁洗脸。他一路打听樊笑天的下落,今早刚赶到益州。他本就爱美,旅途劳顿又沾染了一身风尘,一见到这一泓碧蓝的涧水,便忍不住停下来梳洗一番。 平静的水面漾起涟漪,玉玲珑眯起眼睛看向涧水中央,只见一叶扁舟正从水雾中滑出。船头并无艄公,一只葱管般洁白修长的玉手探出船舱,像是在试探是否下雨。 “如此才情,如此雅兴,那舱中坐着的不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不知可有我这般美?”玉玲珑对着湖面顾盼,看到眉心一点红记,愤然扔下石子击碎水面上的镜像。“哼!神农谷,等我先了解了樊笑天再找你们算账!” “婆婆可是要渡水?快下雨了,我家主人说可以捎您一程!”船上突然传来少女的娇声,涧水中央的小舟缓缓向岸边靠来。 “婆婆?”玉玲珑站起,茫然四顾,并未见周边有什么婆婆的影子。蓦地,他恍然大悟,由于雾气相阻,那少女看到他红衣白发,八成将他错认成了婆婆。 玉玲珑心火怒起刚要发作,可转瞬一想,自己初来益州,正要打探消息,何不将错就错,就以婆婆的身份作为掩护,若这家小姐真是大户,去她府上叨扰几天,也好过住在那脏兮兮的客栈里。 打定主意,玉玲珑原地转了个圈,转过身来已是一位满面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只有一双眸子闪烁着精光。 “小姑娘,老身正是要渡河,多谢你家主人好意”玉玲珑颤颤巍巍迎向刚靠岸的小船。一位年龄约摸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跳下船来。 “婆婆且慢!”小丫头挡住玉玲珑“我家主人喜静不喜闹,婆婆上船以后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切不可惊扰了我家主人。” 玉玲珑打量眼前少女,只见她身穿黄绿窄袖短襦,配一条葱绿长裙,腰间束一条鹅黄飘带,飘带垂落裙上,看起来竟似唐风。虽说不上姿容秀美,但胜在体态婀娜,倒也有几分韵致。 “绿翘,还不请客人上船?”船舱中传来温婉之声,说不上的柔美动听,像一阵清凉的微风一下子熄灭了玉玲珑心头刚冒出的小火苗。 “哦!”绿翘答应一声,上前搀扶玉玲珑“婆婆,我扶您上船!” 玉玲珑越发好奇舱内女子究竟是何模样,顺势抓住绿翘的手颤巍巍的上了船。 待到船上,未及进得船舱,便有一股暗香扑面而来。玉玲珑赶紧屏住呼吸,生怕香中有毒,旁边的绿翘噗嗤一笑:“婆婆放心,这是我家主人惯常使用的熏香,毒不死人的。” 玉玲珑惊异转头看绿翘,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婆婆,您一把年纪就别东想西想了,我家主人纯粹是好意,您要是害怕,现在就可以下船去。” 玉玲珑连忙收摄心神:“绿翘姑娘说笑了,老身身有隐疾,闻不得这些香呀粉呀的!” 绿翘扶玉玲珑走进船舱:“那您真是来对地方了,我家主人擅长医术,等我奏明主人,看她是否愿意给您瞧瞧。” 玉玲珑没有回应绿翘,震惊于眼前看到的景象。 没想到外表看来平平无奇的小船,内里竟暗藏玄机。原来船舱分上下两层,两层之间以楠木为柱,沉香作栋,珊瑚嵌窗,碧玉为户,四周船壁尽用琉璃镶嵌,照明之物不是油灯,竟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想那玉玲珑出自清修之所,过惯了清苦的日子,行走江湖以来虽见过不少宝物,但见得更多的还是世人对宝物的贪婪和膜拜,这小船不过是个行路的工具,竟用奇珍异宝随意装点,这家主人若不是富可敌国,就是没把宝物当回事。 “婆婆请喝茶”玉玲珑愣神的功夫,绿翘已经捧着一杯清茶走了过来。“这是龙岩峰的紫茶,益州三宝之一,您品品。” “有劳绿翘姑娘”玉玲珑接过茶杯,触手竟是冰凉。“这?”玉玲珑心想:这丫头戏弄我,竟用残茶招待我。 心念刚动,绿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婆婆真是不识货,我特地用上好的紫茶招待您,您竟然说我戏弄你。世人只知紫茶好,却不知只有冲泡得法才能真正激发出紫茶的精妙。” 玉玲珑笑了,他的好奇已经胜过了戒备:“老身愚钝,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绿翘,不得卖弄”楼上传来轻柔的喝止,却不带半分怒气。 绿翘对玉玲珑吐了吐舌头:“主人不高兴了,我可不敢说。” 玉玲珑好奇地望向二层,厚厚的纱幔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模样。 绿翘身形一闪,挡在玉玲珑面前:“婆婆要去哪里?” 玉玲珑低头沉吟:“去哪里呢?绿翘姑娘可曾听过樊笑天这个名字?” 绿翘摇了摇头:“从未听过!他是婆婆的什么人?” 玉玲珑咬牙:“仇人!” 绿翘一脸好奇:“他干了什么事?” 玉玲珑颇有些犹豫:“他……他抢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 绿翘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比性命还重要吗?” 玉玲珑叹息一声:“性命何足挂齿!” “性命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楼上再次传来声音,但声音中多了几分愠怒。 绿翘一激灵,连忙对玉玲珑摆手,做出嘘声的手势。 玉玲珑冷笑一声:“小姐年纪轻轻竟如此惜命,老身却是将生死都看淡了。生又何欢,死又何惧,若留不住想要留住的人,活在这世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绿翘的神情慌张起来,小心翼翼地瞄向楼上。 楼上不再说话,竟响起轻微的啜泣声。 玉玲珑心中一紧,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我是说错什么话了,还是我说话的语气不好,怎么就把人气哭了? 绿翘瞪了玉玲珑一眼:“我家主人好心请你上船,你竟这般不知礼数,婆婆请下船吧,我们船小,实在载不动您这尊大佛。” “绿翘,不得无礼”楼上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鼻音“待我梳洗一番就下来。” 玉玲珑的心跳突然加快,他从来没有这样迫切的想见一个人,他有点后悔用现在这幅模样去见她,若是等会变回原本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他期待地看向二楼,已经开始想象佳人的模样。 第十三章 极品珍馐 “也不知婆婆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能得我家主人高看”绿翘扁了扁嘴,引玉玲珑坐到一张八仙桌旁。 只见那八仙桌上用几盏晶莹的琉璃盏盛着颜色各异,或盛放或含苞的花朵,缕缕花香沁人心脾。 玉玲珑是个爱花之人,不免心生怜惜:“这些花在枝头开得娇艳,何苦折毁它们供人赏玩。” 绿翘捂嘴一笑:“那是我家主人做的点心,婆婆若喜欢,不拘哪个,随意取来尝尝就好!” 玉玲珑惊异不已,伸手取来一朵花苞仔细端详,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也不知那点心是何材料所制,入口则化,一股甜香在舌尖绽放,好似花朵在口中开放。 “妙哉,妙哉!”玉玲珑连连称赞。 绿翘斜了玉玲珑一眼:“这算什么呀,我家主人会做的东西还多着呢!” 玉玲珑的味蕾被激发,肚子里响起咕噜噜的声音,不好意思地瞟了瞟绿翘。 “老身日夜兼程,食不果腹,让姑娘见笑了。” “婆婆可是饿了?”娇柔的声音伴着一缕香风飘过来,玉玲珑只觉眼前一团紫雾迤逦而来。定睛细看,紫雾消散,只见一绝色女子当前而立。 真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玉玲珑怔怔地望着眼前女子,不自觉吟出《诗经.硕人》中的经典诗句。 那女子害羞地别过头去,用紫袖遮住了脸。 绿翘伸出手在玉玲珑眼前晃晃:“婆婆!” 玉玲珑回过神来,赶紧垂下美艳向紫衣女子行礼:“老身唐突了,实在是小姐过于美貌,老身一时恍惚,还以为是仙子下凡呢!” 绿翘噗嗤一笑:“没想到婆婆也是好色之人,若非您是个老婆婆,早就被我打得脸上开花了。” “绿翘”紫衣女放下袖子白了绿翘一眼,绿翘对紫衣女子吐吐舌头,紫衣女摇摇头,无奈一笑。 玉玲珑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紫衣女子,见她展露笑颜,顿觉日月无光,天地变色,两行热泪竟不知不觉滚落脸庞。 “婆婆可是饿得狠了?”紫衣女子上前搀扶玉玲珑,转头吩咐绿翘:“你快去拿我做的绯羊首来给婆婆充饥。” 绿翘冲玉玲珑哼的一声,转身离开。 玉玲珑不知自己是如何移动到座位上的,有美在侧,他只觉如坠云中,头重脚轻,全身绵软,只想靠在美人身上,却又怕自己的浊气污了她,又怕自己一身凡骨压坏了她,一双手脚无处摆放,只得任由美人扶着,倒与他现在羸弱的老婆婆形象颇为相符。 玉玲珑一向对自己的美貌颇为自负,元虚洞门下尽是男儿,长相阴柔偏女性的玉玲珑打小就是众师兄的团宠,大家都当他小师妹一样的宠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玉玲珑都搞不清自己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可是在见到紫衣女子的那一刻,他的男性意识觉醒了,那两行热泪既是激动之泪,更是庆幸之泪。 “婆婆稍作片刻,那绯羊首本是熟食,只待切来便可食用”紫衣女子柔声细语安慰玉玲珑,吐气之间似兰花开放。 “敢问小姐芳名?”玉玲珑好不容易找回失散的魂魄,眼巴巴地望着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一声轻叹:“我娘家姓徐,夫家姓孟,单名一个蕊字。” 玉玲珑大惊:“小姐竟已许配他人?” 紫衣女子神色悲痛,掩面转头,啜泣之声又起:“蕊儿命苦,我夫君仙逝已多年,独留蕊儿孤苦无依,恰似浮萍随波逐流。” 玉玲珑先喜后悲,喜的是佳人无主,悲的还是佳人无主。他忍不住伸手去拍紫衣女子的肩头,想要安慰她。 “你干什么呢?”绿翘端着一盘美食出来,一看见玉玲珑要将手放在主人肩头,立刻大声呵斥。 紫衣女子惊慌回头,脸上泪痕犹未干,似一朵带雨梨花,楚楚可怜。 “我……我……”玉玲珑慌乱极了,竟不知如何回答。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牵动他的心神,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轻易拨动他的心弦,让他心里隐隐作痛。 绿翘走来,气呼呼的瞪着玉玲珑,重重把那盘绯羊首放在他面前,转头对紫衣女子说到:“主人,这婆子实在可恶,打发她填饱肚子就让她下船吧。” “不要啊!”玉玲珑大喊一声,噗通一声跪在紫衣女子脚下,抱着她的大腿老泪纵横。 “老婆子孤苦无依,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小姐若赶我下船,老婆子只有死路一条了,若小姐不嫌弃,老婆子情愿留下来伺候小姐,只求小姐别赶我下船啊!” 玉玲珑哭得情真意切,好不容易找到一生所爱,什么面子里子统统抛到一边,只要能常伴在她左右,就是让他扮一辈子老太婆他也愿意。 紫衣女子看看气鼓鼓的绿翘,再看看脚下哭得稀里哗啦的老婆婆,皱起了眉头。 “罢了,我这里刚好还缺一个浆洗打扫的仆人,老婆婆若不嫌弃,留下来便是。” “主人……”绿翘气得大喊一声,嘴巴真的翘了起来。 “多谢小姐收留,多谢小姐收留!”玉玲珑抓住紫衣女子伸过来的手颤巍巍地站起来,那柔弱无骨的触感仿似一道电流直击心脏。 “绿翘,我乏了,扶我回房休息”紫衣女子转过头看玉玲珑“婆婆,你今天刚来,不用急着干活,吃完东西让绿翘安排你,我就不陪了。” 绿翘走来扶住紫衣女子向二楼走去,走了两边又转过头来狠狠瞪了玉玲珑一眼。 玉玲珑心愿达成,顿觉腹内饥饿难耐,迫不及待坐到那盘绯羊首前用筷子夹起一片。 只见那绯羊首切得薄如纸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胭脂红的颜色,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这就是她做的绯羊首?”玉玲珑低喃着,将筷子送进口中,只觉肉质紧实,口感清甜,全无羊肉的膻气,不觉食指大动,一口一片,风卷残云般将一大盘绯羊首吃了个干干净净。 “嗝!”玉玲珑打了个饱嗝,吐息中竟是酒气。一股困意席卷而来,竟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绿翘的尖叫声。 玉玲珑一下子跳起来:“何事惊慌?” 绿翘指着玉玲珑,一张脸吓得刷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十四章 梅林深处 飞云庄的梅子酒能跻身益州三宝之一,全有赖于庄子里那一片片茂密的梅子林。 时值深秋,本该是万物凋零的季节,可飞云庄的梅子林却似红霞漫天。本该在春季开放的梅花,傲立于深秋的枝头,芬芳吐蕊,争奇斗艳。 樊笑天凑近一枝梅花,深吸一口气,满心燥郁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不到飞云庄竟有这般所在”樊笑天感叹一声,信步在梅林里赏玩起来。 他从卧室出来之后,本想去穆云海的房间找帽子,无奈门口守卫森严,他又没了人皮面具,除了公主,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于是他想先离开飞云庄,找一个僻静之所重做人皮面具,然后再来找穆云海索要帽子。 哪知这飞云庄依山而建,布局精巧,庄内曲径众多,又引入活水为湖,沿湖筑一复廊,蜿蜒曲折,将湖上亭榭连成一片,又通过复廊上一百余图案各异的漏窗两面观景,使山水相映成趣、自然融为一体。 樊笑天起初还为了找不到出庄之路而烦躁不安,后来索性不去想如何出庄,只将到过的每一处地方用心记在心里。 就这样七寻八找,走走停停,无意中就发现了这片如世外桃源般违反自然规律的梅子林。 一阵秋风吹过,花瓣纷纷飘落,竟似下起了一场花雨。樊笑天立于花树间,忽然间潸然泪下。 “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要杀人灭口了吧?” “哼!你倒会做好人,当年若不是你……” “当年若不是我,你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两个男人的对话若隐若现地随风飘来,樊笑天猛地睁开眼睛,那个声音好熟悉,难道是他? 樊笑天提起一口真气,向梅林深处飞奔而去,不消片刻,与说话二人仅余丈隔。 透过梅枝,樊笑天将二人仔细打量清楚。正对他那人身形魁梧,美须长髯,年约四十,正是飞云庄庄主穆云海,背对他那人身形较胖,比穆云海矮了半头。樊笑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背影,心中浮起一张少年的脸庞。 许是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凝视,那人转头向这边看来,脸上竟然戴着一副鬼脸面具。 “他是谁?跟穆云海有什么关系?”樊笑天屏住呼吸,身体纹丝不动,却打起起十二分精神努力捕捉两人的对话。 “你以推选武林盟主为名,广邀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弟子前来赴宴,实际上是想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吧!”鬼脸面具问穆云海。 “樊大掌柜此言差矣,江湖人才辈出,无名者想扬名,有名者更怕失去名,以至江湖各派明争暗斗,纷争不断,我飞云庄也不过是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摆到台面上来,给大家提供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罢了,怎么能说是我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呢?“ “嚯!三十年不见,当年两腿泥的放牛娃也敢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大侠的样子了”鬼脸面具冷哼一声。 穆云海恼羞成怒一声冷笑:“是,我是出生不好,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罢了!” 话音未落,只听“当”的一声,两柄长剑相击到一起,迸出数点火星。 穆云海一声暴喝,提剑直刺鬼面胸口,去势迅猛,定位精准,想将他一剑毙命。 樊笑天听到“奴才”二字,身体微微一颤,难道这个戴面具的人真的是他? 他打定主意不现身,躲在梅花树后看两人过招。只见穆云海将长剑舞得虎虎生风,剑气吹落四周的梅花,那鬼面倒也奇怪,只守不攻,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步法,竟能在穆云海的剑气中从容不迫,还有闲暇跟他唠嗑。 “穆云海,你的事我不管,但你不能动蓬莱阁和八卦门的人,当年若不是得他们鼎力相助,你我二人都不会有今天的造化。” “他们鼎力相助的是你,又不是我,再说他们敢伤害公主,就算我不动他们,自然有人动他们”穆云海分心说话,一剑刺空,不免心浮气躁起来,连呼吸都急促了些许,看得樊笑天直皱眉头,这个穆云海的武功也太差了吧。 鬼面改守为攻,剑光闪烁间,凌厉的剑招逼得穆云海连连后退。鬼面反手一挑,穆云海手中的长剑“当啷”落地,鬼面的剑刃架到了穆云海的脖子上。 “学艺不精就别学人做大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让你追查上官飞重孙的下落,你查到什么了?” “咔哒”一声轻响,樊笑天面前的花枝被折断,只因他听到了那个名字。 “谁?”鬼面转过头来。 樊笑天从树后走出。 “南宫俊?!”鬼面冲口而出,声音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既有恐慌,又有羡慕,“你……你还是老样子!” 樊笑天走近鬼面:“樊老六,你让我好找啊!” 鬼面哈哈大笑,边笑边摘下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充满喜感的富态脸庞。六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没有一条皱纹,只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饱含着沧桑。 穆云海愣住了,指着走过来的樊笑天:“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不老不死之人?” 樊老六:“没错,他就是上官飞的故交南宫俊,算起来比我还年长几岁,可你看他”樊老六感慨地轻抚自己的脸庞“老喽!” 穆云海看看樊老六再看看南宫俊,突然哈哈大笑:“二位既是故人,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何不留在飞云庄小住几天,让我也沾沾这位的仙气。” 南宫俊不置可否,他确实有很多话要问樊老六。三十年前上官飞一家被江湖邪派满门血洗,等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尸横遍野,可他找遍全府上下都没有找到上官飞和管家樊老六的尸体,从那以后他隐姓埋名四处追查他们的下落,却一无所获,没想到今日得遇,就算飞云庄布下天罗地网,他也要一探究竟。 而穆云海也有他的一番打算,如今的他位高权重,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放牛娃,樊老六却时时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根本,他太讨厌这种被窥伺的感觉了,如果南宫俊与樊老六真有什么过节,倒正好可以借刀杀人。 樊老六的目光在穆云海的脸上和南宫俊的脸上逡巡,沉思片刻,继而爽朗大笑:“穆庄主盛情,岂能推辞。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我正想跟南宫先生叙叙旧呢,那就多有叨扰了。”樊老六向穆云海抱拳表示感谢,一马当先走出梅林,向飞云庄里走去。 “且慢”南宫俊向穆云海一抱拳“我还有一事相求!” 第十五章 明伯归来 杏花楼是个酒庄,酒庄外竖着一杆又粗又高的旗杆,红底黄边的旗招迎风猎猎,即使站在汴梁城的最东边也能看到这突兀招展的旗招一角。 此时,毛蛋头朝下,脚朝上的倒悬在旗杆上,杆高风大,他瘦弱的小身板悠来荡去,瑟瑟发抖,看得人直捏一把冷汗,生怕他下一秒就会从上面掉下来血溅当场。 毛三仰望杆顶,急得扯着嗓子大喊:“小兔崽子,你快给我下来,吴总管说你没偷他们东西,我不罚你便是!” 毛蛋哆哆嗦嗦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愿赌……服输……我……我还……没吊满三刻……不……不能……阿嚏!” 吴总管在旗杆下急得团团转,转头呵斥看热闹的伙计:“还不快去找梯子,就知道看热闹。” 伙计们散去寻找梯子,吴总管仰着脸一脸担忧。 “毛香主,快想想办法呀,公子万一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向明伯交代啊!” 毛三往手上啐了一口唾沫,抓住旗杆就要往上爬,可是他虎背熊腰的,旗杆一阵激颤,头顶的毛蛋发出一连串惊呼。 “别动,别动,再动我就要掉下去了!” 毛三连忙扶住旗杆:“好好好,我不动便是,你快下来,毛三爷接着你。” 毛蛋哭兮兮的声音传来:“我也想啊……那贼丫头把我的脚绑在旗杆上了……呜呜……毛三爷救我啊……” 毛三急得大骂:“哪个贼丫头这么可恶,千万别让我毛三逮到她!” 毛三急得直打转,见伙计们扛来梯子,赶紧接过来靠在旗杆上就要往上爬。 吴总管一把拉住毛三:“毛香主,还是换个人稳妥些”说着,吴总管瞟了身边一个瘦瘦小小的伙计一眼“你上!” 小伙计一脸惊恐地看了看高耸入云的旗杆,两只手摇的像拨浪鼓:“不行呀吴总管,我还没签生死契呢,我可不能有事。” “废物”吴总管怒骂一声,推开小伙计,随手去拽他身边的伙计,哪想那些人约好似的,齐齐向后退了几步,让吴总管摸了个空气。 说话间,旗杆下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人们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 “梯子也没用啊,旗杆那么高,谁能上得去?” “要我说还是把旗杆砍了得了!” “不行,这旗杆是我杏花楼的标志,我看谁敢砍!”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杏花楼老板怒瞪那个出馊主意的人。 毛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急得直挠头:“你个小兔崽子,好好地跟人打什么赌,这么多人都救不了你,你就在上面等着风干了给毛三爷当下酒菜吧!” “哇……”毛蛋在上面嚎啕大哭“毛三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以后你就是打死我,让我偷八宝焖蹄髈我也不干了!” 看热闹的人的不约而同地看向毛三,毛三一张黑脸涨的通红,一脸尬笑地向周围人解释:不是偷,就是让他捡点剩的,剩的,嘿嘿” “看,那是什么?”人群中有人指着远处天际一个黑点,只见那黑点正急速向这个方向飞来。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黑点,逐渐看清那竟是一只巨大的老鹰。 巨鹰伸展了翅膀,滑翔到旗杆旁边,围着毛蛋转起了圈。 毛蛋吓得大喊起来:“毛三爷,快救我,那大鸟要吃我!” 毛三对准老鹰飞出一枚暗器,可那暗器还没挨到老鹰的边,只见他翅膀一忽闪,那暗器就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似的,直直坠落下来。 突然,老鹰伸出利爪,一把抓住绑在毛蛋脚上的绳子,用刀锋般锐利的鹰喙一下啄断绳子,毛蛋大喊着从空中掉落。 看热闹的人群瞬间扩散,旗杆下的人肉垫子瞬间变成了硬邦邦的土地。 “啊……”毛蛋的眼泪在空中飞溅,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没来得及问贱丫头的名字,他可不想死。 可是,预想中的狗啃泥并没有实现,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他已经稳稳落在巨鹰的背上,下一秒就随着巨鹰冲上了天际。 毛三在下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毛蛋……” “原来你叫毛蛋啊!快醒醒,你想吃的八宝焖蹄髈来了!” 毛蛋的鼻子自动开启了觅食功能,只见它抽动着,扯着毛蛋的身体往香味飘来的地方蠕动过去。 “果然是八宝焖蹄髈!”毛蛋蓦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整盘晶莹红润,芳香四溢的猪肘子。 明伯笑眯眯地站在毛蛋身边,他的身旁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 “公子别来无恙啊!” “明伯”毛蛋娇喊一声,一头扑进明伯怀里“你终于回来了!我刚才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梦到我被一只大鸟救了……” 明伯噗嗤一笑,指着身边的少年:“你说的大鸟是他吗?” 毛蛋糊涂了:“他?他不是人吗?我说的是鸟。” “人怎么就不能变鸟了,我变给你看”那少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缓缓举起双臂,双臂上生出羽毛,竟然变成了一双翅膀。 “哇!你用的什么法术,教教我!”毛蛋望着少年目瞪口呆。 少年收起翅膀:“你又没拜我当师父,我可不能教你!”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毛蛋咕咚一声跪倒在青年脚下,倒头就磕。 明伯一把拽起毛蛋,瞪少年一眼:“就学了这么点障眼法你还好意思收徒?” “哼!”少年脖子一梗“爷爷偏心,只对外人好!” 毛蛋看那少年生气的样子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掐了他气鼓鼓的小脸蛋一把:“这么大还撒娇!” 少年拍掉毛蛋的手,一双大眼睛瞪着毛蛋,眼中却没有怒火。 “放肆,敢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毛蛋冲少年吐了吐舌头,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他一把抓起盘子里的猪肘子大嚼大咽起来,边吃边口齿含糊的问明伯:“明伯,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你怎么知道我被吊在旗杆上的?” 明伯哈哈大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明伯可没那神机妙算,都是这盒子里的东西告诉我的。” 毛蛋吞下一口肉,油腻腻的小手就抓了过来:“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少年一把抓住毛蛋的胳膊,嫌恶的看着他油光锃亮的嘴:“元虚洞的圣物岂容你随意亵渎!” “元虚洞,那是什么地方?” 明伯与少年对视一眼,少年抢先答道:“那是凡人修仙的地方,当年爷爷送我去修炼,我跟师父学了法术,自然知道你有劫难。爷爷为了救你,到元虚洞求我师父,师父这才命我拿了乾坤盒下山救你!” 少年说得振振有词,毛蛋听得稀里糊涂:“等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哪里不对?我说的都对,不信你问爷爷”少年的脸上浮起红晕,眼角不由瞟向明伯。 明伯不慌不忙拿起那盘吃了一半的八宝焖蹄髈:“哎呦,都凉了,吃坏肚子就不好了,我还是倒了吧!” “不要!”毛蛋扑向明伯,一把抢过盘子,像护食的小狗一样紧紧护在胸前。 外面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吴总管人未到声先到:“明伯回来了?快告诉他飞云庄的公子被老鹰叼走了……” 明伯对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化作老鹰从窗口飞出。 毛蛋刚要喊,被明伯捂住嘴巴:“嘘!保密!” 第十六章 碧海青天 玉玲珑被绿翘的样子吓坏了,连忙伸手抚摸自己的脸,触感光滑如剥壳鸡蛋,再低头一看,平了。 “糟糕,一定是方才吃醉了酒,又变回男人了!”玉玲珑慌了手脚,下意识抬脚就往舱外走。 “孟郎!”一声娇啼从楼上传来,徐蕊紫色的身影飞奔下楼,一头扎进玉玲珑的怀里。 玉玲珑只觉“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在这个瞬间完全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声婉转低泣。 “臣妾日思夜盼,总算把你盼来了,孟郎,不要走,不要丢下臣妾一人,没有孟郎的日子,臣妾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主人,他不是……”绿翘最先反应过来,来拉扯依偎在玉玲珑怀里的徐蕊。 “不,他是,他就是,一定是孟郎知道我太思念他,所以附在婆婆身上来与我相见。”徐蕊哭得梨花带雨,兀自摇头不止。 玉玲珑呆立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绿翘瞪他一眼,一边再去拉扯玉玲珑怀里的徐蕊,一边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可玉玲珑每迈开一步,徐蕊的哭声就提高一度,玉玲珑艰难地走了几步,徐蕊已经哭得晕厥了过去。 “主人!”绿翘急得大喊。 “我不走”玉玲珑转身折返“你家小姐因我而晕,我不能置她于不顾。” 绿翘神色忧伤,也开始暗自垂泪,但依然不肯在气势上认输:“自古多情空余恨。要是我家主人醒来见不到你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情境了!也罢,你想留就留吧。但留下之前我要先问清楚,你用障眼法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你……对我家主人……可是真心?” 玉玲珑投去赞赏的眼神。放眼整个江湖,能令他高看的人一个手就能数过来,他虽狂傲不羁,但对于值得他尊敬的人却是个谦谦君子。绿翘虽数次顶撞于他,但看得出来是真心护主的。 玉玲珑当下对绿翘作揖行礼:“不瞒绿翘姑娘,我乃昆仑山元虚洞门下弟子玉玲珑,因追查仇敌来到益州,不想遇到你家主人,受到你主仆二人的盛情款待,又……又倾心于她,实在不敢,也不会存什么歹心。” “哼!”绿翘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玉玲珑这个说法。 “那你现在这张脸?”绿翘直盯着玉玲珑的脸发问。 “这张脸”玉玲珑摸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至极,非常不妥!”绿翘低下头看着靠在身上昏迷不醒的徐蕊低喃。 “有何不妥?还请姑娘示下。”玉玲珑百思不得其解,刚才若不是因为这张脸,徐蕊也不会对他投怀送抱了,不对,她投怀送抱的那个人是孟郎,姓孟,那不就是她的夫君吗?难道那个男人负了她?玉玲珑心中百转千回,一面对那个孟郎产生了强烈的嫉妒之心,一面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男人能令仙女般美好的徐蕊念念不忘。 “你不用问那么多,如果你还想留下,就不要用这张脸对着我家主人。”绿翘说完,扶着徐蕊就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吩咐玉玲珑。 “以后你住一楼,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自上楼骚扰我家主人。” 玉玲珑眉头一挑:有意思,看来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那边厢玉玲珑因情所困留在了清溪涧的小舟上,这边厢不见了樊笑天的欢宜公主却在飞云庄里大闹天宫。 “啪”一只汝窑青花直颈花瓶从屋里飞出,顷刻间粉身碎骨。 “哐啷”一声,一张枣木雕花的八仙桌被人掀了个底朝天。 丫鬟小厮们躲在门口的长廊两边探头探脑,一边躲避着源源不断从屋里飞出的东西,一边嘀嘀咕咕小声窃语。 “都说欢宜公主脾气大,今儿可算见识到了!” “她的人不见了冲我们发什么火?” “嘘!小点声,不要命了?” 屋里传出穆云海的声音,小心翼翼又无可奈何:“公主啊,你就别闹了,你那个侍卫受了伤一定走不远的,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消消气,歇一会儿再砸,别累坏了身子!” “哼!樊笑天,樊死人,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连句话都不留就自己走了,哇……”公主化悲愤为嚎哭,也不管什么皇家脸面了,那声音大的能把屋顶穿个窟窿。 “你们……你们找不到他的……因为……因为……”公主哭得抽抽搭搭,说出的话又咽回一半,她突然想到一旦穆云海的人看到樊笑天的真容,那他就是欺君之罪。 “樊笑天,枉我处处为你着想,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硬啊”公主越想越伤心,本来还只是用来发泄的嚎哭变成了真伤心的痛哭,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将穆云海的衣襟都沾湿了。 “这个贱仆,敢如此对待公主,公主莫要伤心,待舅舅宰了他替公主出气!”穆云海看着眼睛红肿的公主,心里一阵酸痛。 公主扯过穆云海的袖子,在上面擤了擤鼻涕,鼻音浓重的说:“舅舅莫要伤害他,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们都找不到他,只有我能找到他,舅舅可多派些人手给我,我要出庄去找他。” 穆云海大惊:“出庄?不可不可!你一个女孩子,又不懂江湖险恶,舅舅不答应!” “舅舅!”公主扯着穆云海的袖子撒娇“你就让我去嘛,我可以女扮男装呀,樊笑天的帽子不是还在这吗,我戴着他的帽子,这样就没人能看到我长啥样了,要是碰到他,他看到帽子也能认出是我……” “不可,此事毋需再议”穆云海一甩袖子,准备出门。 “穆云海!你可知罪!”公主冷下一张脸,决定用皇家身份压制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 “臣惶恐”穆云海连忙跪倒在公主脚下“不知犯了何罪?” “你……你你你……殴打公主”公主眼珠一转,指着穆云海欲加之罪。 穆云海无奈苦笑,看着眼前耀武扬威的公主暗想:当年那个决定是不是错了,别人家是父慈子孝,到我这就是君臣有别,我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公主见穆云海半天不说话,以为终于威慑住了他,继续得意的命令到:“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给我备快马一匹,高手十名,黄金百两,明日一早随我出庄!” 第十七章 草蛇灰线 “风退尽,云自伤,恨酒催柔肠,一抹暗创,几度痴狂”梅林深处,一居草庐中传来悠悠的吟诗声。 樊笑天,不,南宫俊守在一个红泥小火炉旁,袅袅蒸汽氤氲了他的脸,也模糊了他的眼。 他还清楚的记得六十年前初次见到上官飞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傍晚时分,也是一个红泥小火炉,一壶绿蚁新醅酒。 那时二人还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上官飞刚以一道自创的花馔十八式享誉汴京,而他则因为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成为宫中的寻味使。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并不像江湖传说中的那样因为踢馆而结下梁子,反而因为对美食共同的热爱而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上官飞已有家眷,而南宫俊尚未娶妻,不喜一个人吃饭的南宫俊就把上官飞家当成了自己家,三不五时的总会去南宫俊府上小住。两人一起研究菜式,上官飞总能把南宫俊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变成现实,而南宫俊也总是敢第一个尝试上官飞新菜的人。 “噗噗”两声,壶里的酒沸腾出来,浇在炉火上瞬间汽化成烟雾。南宫俊提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一杯,举起杯刚想喝,樊小六的声音在草庐外响起。 “酒盏酌来须满满,花枝看即落纷纷。莫言三十是年少,百岁三分已一分。”一首诗吟罢,樊小六已踏进草庐,向南宫俊作揖行礼“南宫先生好雅兴,小六可讨一杯否?” 南宫俊一摊手:“樊总管请!” 樊小六落座:“数十载未见,南宫先生还是当日的俊朗少年,小六却已经老了。” 南宫俊斟满一杯酒递给樊小六:“在我心里,樊总管还是当年那个机灵少年。” 樊小六接过酒只拿在手中,并不举杯,南宫俊也不理他,径自喝完一杯又斟满一杯。 “南宫先生想问小六什么尽管开口,小六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樊小六开门见山抢占先机。 南宫俊举起酒杯,眼神迷离:“小六,三十年前血洗上官家的是什么人?与上官家有何仇怨?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樊小六手中酒杯“哐当”落地,满含热泪,扑通一声跪在南宫俊面前:“南宫先生,你可要为我家老爷报仇啊!” 南宫俊连忙扶起樊小六:“起来,慢慢说!” 樊小六擦擦眼泪,缓缓开口:“我还记得那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也是少爷的千金满月的日子……” 随着樊小六的讲述,尘封在南宫俊心中三十年的往事一一浮上心头。 三十年前,他和上官飞步入壮年,正是人生鼎盛之时,可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次试菜,他和上官飞的容颜停驻在了少年时期。彼时大家都以为他们保养得当,虽偶有质疑,却也并未因此惹来特别的关注。 上官飞之子喜得千金,为了给孙女做满月酒,已经封刀的上官飞打算在府上大摆宴席,招待八方来客。南宫俊也早早准备了贺礼,只等在宫里当完差就赶赴上官府。可没想到皇上临时派他去江南督办太后寿辰的采买事宜,半个月后,当他回到汴京,却听到满城百姓都在纷纷议论上官一家一夜之间被满门杀绝的消息。甚至有传言直指南宫俊,说派去灭门的人都是受他指使,因为南宫家与上官家有世仇,南宫俊假意接近上官飞,只待时机成熟就灭了上官一族。 南宫俊不理会流言蜚语,在全城百姓异样的目光下到上官府吊唁,一进门就被看到的一切震惊了。 往日充斥着欢歌笑语的府邸如今尸横满地,到处都是血,池塘里的泡着仆人的尸体,血水染红了一池清水,锦鲤一个个翻着肚皮漂浮在水面上。回廊上喷溅着鲜血,倒卧在地上的尸体还保持着逃跑的姿势,表情惊惧,死不瞑目。 他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寻找着上官飞的尸体。可是大厅里只有上官飞儿子和儿媳的尸体,再进入卧房,倒在床上,被鲜血浸透了衣裳的尸体也只有上官飞的妻子和女儿。 南宫俊悲愤欲绝,官府的验尸官告诉他,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不止一人,且手段十分残忍,都是一刀割颈之后又在身上乱砍乱剁。但凶手又十分狡猾,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唯一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找到上官飞和那个刚满月女婴的尸体,有可能是逃离了现场,躲过了一难,但也有可能是被凶手毁尸灭迹。 南宫俊厚葬了上官飞满门,在清点仆人尸体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书童樊小六的尸体,南宫俊猜测,会不会是樊小六护着上官飞祖孙二人逃了出去?可既然逃了出去,依上官飞的秉性,是绝对不会不回来打探家人消息的。那么他们三个人去了哪里?是被凶手掳走了,还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这一切一切的疑问都找不到可以对质的人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南宫俊就自责为什么那天不先赶来跟上官飞道个别,为什么要在江南耽误那么长时间。他本想辞去公职,浪迹天涯寻找上官飞,可一想到上官家沉冤未雪,自己还背负着世人的骂名,就不得不按下这个念头,逼自己留在宫廷,查找凶手的线索。 随着岁月流逝,一起当差的人都逐渐老去,上官家的血案也成了一桩悬案,南宫俊为了不引人耳目,找巧匠做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改名樊笑天,在南宫俊告老还乡之后继续留在宫里做寻味使。 八年前,汴梁开了一座酒楼,说不上的奢华气派,听说老板姓樊,所以酒楼起名樊楼。南宫俊去樊楼吃过几次饭,有几道菜他一试便知出自上官飞的食谱,他暗自揣测,这个樊姓老板会不会就是樊小六呢?樊楼出品上官飞的菜是不是表示上官飞没死,还将衣钵传给了樊小六? 这次出宫他本欲去樊楼打听一番,哪知公主缠着他要一起出宫,皇命难违,他只能先将公主送来飞云庄,再盘算回汴梁打探樊楼的事。哪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让他在飞云庄遇到了樊小六,看他一身打扮,已非昔日小厮,谈吐之间也是一副儒雅做派,若非知道他书童出生,定会以为是哪位世家贵胄,莫非他真的成了樊楼的老板? 第十八章 凶手是他 ”什么开始了?“南宫俊淡淡地瞟了一眼外面,茂密的梅林中不断有人影飞纵落下,互相追逐。 “说来好笑,这穆云海武功不高却因为有皇家撑腰,得以号令天下,他召集武林宗派前来飞云庄赴宴,说要推选出武林盟主整饬武林新秩序。昨天才在宴席上公布,今天就有人耐不住性子了!“樊小六提到穆云海的时候总是一副不屑的神情。 ”也好!我避世多年,也不知江湖上又涌现出多少少年豪侠,只当随你去见识见识吧。“说着,南宫俊起身与樊小六一起走出草庐。 未及走两步,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那南宫俊重伤初愈,刚能侧身躲过,还是被羽箭划破了衣衫。 “南宫先生莫非有伤在身?怎的武功退步至如此地步?”樊小六口中关切,心中暗喜。 “无妨,一点小伤,调息几日便可痊愈。”南宫俊尽力稳住气息,顷刻间,远处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一纵一跃,缩地成寸,瞬息已至眼前。 只见那黑衣人手执一把金色大弓,挽弓搭箭瞄准白衣人后背正欲再射,那白衣人只顾奔跑,全然不知身后凶险。 “小心!”南宫俊忍不住开口示警,樊小六一副看戏的样子,在一旁做起了解说。 “那穿黑的是魔山派弟子,穿白的是天龙门弟子,说起来同属玄门,竟也为了沽名钓誉自相残杀起来。“ 白衣人听到喊声,回手甩出一银鞭,鞭梢轻触箭头使之调转方向,借力使力反向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在空中急向后翻转,避开射来的羽箭,落地之后用金弓指着南宫俊:“小子休得多嘴!“ 白衣人转身:“金弓手,说好了公平比试,你在背后暗箭伤人,算什本事?” 黑衣人:“银鞭客,你我同属邪道,就别玩那些仁义道德的东西了,只要能赢,你管我明箭暗箭呢?“ “哼!多说无益,出招吧!“白衣人一鞭挥出,势如蛟龙出海,直向黑衣人手中金弓卷去。 黑衣人来不及搭箭,化弓为刀,硬生生向银鞭砍去,白衣人急转手腕,鞭梢如一尾银蛇划过金弓,只听“刺啦“一声,二者相碰竟迸出一串刺目的火花,原来那银鞭也是金属所制。 黑衣人大叫一声,扔掉手中金弓,手掌中出现一串带血的水泡。原来二人用的力道都不小,摩擦之下,金属升温,那银鞭客只执鞭柄自然无虞,而金弓手肉掌拿弓,自然受不了灼烧。 银鞭一刻不停,再次甩向黑衣人,似一条银蛇缠上他的脖颈,他虽急忙抓住鞭梢,奈何手上有伤,力道受阻,鞭梢又带有余温,他挣扎不过,很快就被勒得吐出舌头,双眼翻白了。 白衣人收回银鞭,瞟了一眼南宫俊:“适才蒙你提醒,我就不取你二人性命了,告辞!” 樊小六冷哼一声:“穆云海果然要让玄门中人自相残杀。“ “他为何要如此?”南宫俊看着白衣人扛起黑衣人的尸体向梅林外走去,回头问樊小六。 “不瞒南宫先生,我怀疑当年血案的幕后主使就是穆云海。” “不可能!“南宫俊看着樊小六,”穆云海不过四十来岁,三十年前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有何本事能血洗上官飞满门。“ ”他一个人当然不能,但是他可以找江湖邪派当帮手!这也是他现在想要挑起邪派斗争的原因。“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帮德妃争宠!“ “德妃?”南宫俊开始有点相信樊小六的话了。宫里盛传德妃狐媚惑主,德妃所出皆是公主,无一皇子,却能三十年如一日独得盛宠而不衰,除过她过人的手段外,与她端丽如处子的身材和容貌是分不开的。他曾在宫里见过她一面,面容姣好比欢宜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年您和我家老爷试菜之后几十年容颜不改,江湖上都传说你们记录菜式的食谱是能使人长生不老的秘笈。当日我因出门办事不在府上,赶回去时只有老爷和小小姐一息尚存……“ “你说他还活着?“南宫俊激动地抓住樊老六。 樊老六摇摇头:“老爷伤势太重,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想要告诉我凶手是谁罢了!“ 南宫俊的眼神黯淡下去:“凶手是谁?“ ”老爷看得不也十分真切,只说那些人长相怪异,还会用法术控制人的心神,但老爷提到其中有个农家少年。我安葬了老爷和小小姐之后,一直隐姓埋名追查这少年的下落,直到前些日子查出穆云海与德妃的关系,这才敢确定他就是当年那个农家少年。“ 南宫俊心想:三十年前,皇上出游的时候确实巡幸过一个村女,本打算给些封赏打发了,不想那村女竟怀了龙种,这才接进宫来,一步步成长为今日的德妃。 ”穆云海“南宫俊紧咬牙关逼出这个名字,突然想到自己求他办的事,若当年事真是他所为,那……他是不是也会知道那个秘密? 天色暗了下来,梅林中的打斗早就停息,但南宫俊心里正经历着翻江倒海般的争斗。恐惧、悲愤、后悔等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席卷了南宫俊,他的脸上阴晴不定,面色虽然惨白如雪,眼中却迸发出激烈的火苗。他用樊笑天的身份苟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找到凶手为好友报仇,就算被仇家识破身份又怎样,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樊小六冷眼旁观南宫俊的变化,心中不住冷笑:穆云海,我倒要看看南宫俊信你还是信我。 ”南宫先生,南宫先生,你托我找的东西我找到了“一队火把蜿蜒而来,穆云海的声音在此时听来却像是催命的丧钟。 南宫俊的拳头不自觉的捏了起来,怒目圆瞪盯着穆云海走来的方向。 樊小六不知南宫俊托穆云海找什么东西,也好奇的看向那个方向。 穆云海带着一群举着火把的家丁来到草庐,甫一看清南宫俊的表情不由打了个冷战。不过他只当南宫俊是过于兴奋,迫不及待的招呼家丁将捧着的盒子呈上来给南宫俊看。 “南宫先生,你看看这些可是你要的东西?“ 穆云海将家丁手中的盒子一一打开,樊小六顺着南宫俊的目光看过去,不由愣了。 第十九章 乾坤宝盒 明伯回来,烧猪院又恢复了正常营业,整日迎来送往,高朋满座。 明伯让管家给毛三报了个平安,得知毛蛋无恙,毛三好不容易流露出的一点温情又憋了回去,在烧猪院里追着毛蛋要把他带回丐帮。 本来一心想走的毛蛋因为好奇那乾坤宝盒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死皮赖脸地赖在烧猪院不走,连带着让毛三也白蹭了好几顿八宝焖蹄膀,直吃到他再也不想吃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将毛蛋托付给明伯,赶回帮里去处理一些杂事。 吴总管自明伯回来之后就总是跟明伯关在房间里神神秘秘地谈事,害的毛蛋找不到一点机会接近明伯盗取那乾坤宝盒,于是,短短几天之内,他硬是逼自己练出了一个“听墙角”的好耳力。 这日傍晚,前两进院里才刚掌上灯,伙计们在第四进院里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吴总管又神神秘秘地钻进了明伯的屋里。 毛蛋悄悄溜到明伯房间的窗户下,舔湿食指,在窗角的窗户纸上戳了个小孔,眯起眼睛向里看。 屋里明伯好像正在和吴总管争论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两人的声音都不高,似乎是刻意压制了音量。 毛蛋踮起脚尖,将耳朵贴到小孔上,屏息凝神,这才勉强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您确定……非走不可?” “我坏了规矩……无颜再见家主……” “可是您帮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血脉……” “本以为他是飞云庄的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毛蛋听得云里雾里,待听到飞云庄三个字,突然心念一动,他们说的那个人莫非是我? 为了听得更真切一些,毛蛋大着胆子走到门边,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窄缝,好在里面的人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中,完全没有留意到门口的动静。 吴总管面有悲色:“这么多年,烧猪院只知明伯,不知家主,就算我们的命是他救的,该报的恩也报了,他要赶你走,我也不留了,要走咱们一起走。” “不可意气用事,小少爷刚找到,家主被……被耽搁了,烧猪院正是需要你我坐镇的时候,要走也得等到家主回来以后再走。”明伯叹息一声。 “明伯要走?”毛蛋心里一紧,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推门闯入:“明伯,你要去哪里?” “小……公子”明伯和吴总管都是大吃一惊,双双站起来向毛蛋行礼。 “几时出发,我跟你一起走,反正我小叫花子四海为家,去哪儿都行!”毛蛋挽住明伯的胳膊,生怕他一松手明伯就不见了。 明伯和吴总管用眼神无声的交流。 “要不要告诉他?” “反正迟早都要说,早说还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那你来说。” “不,你说。” 毛蛋见二人眉来眼去,神情复杂,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你们刚才说的飞云庄那个人是我吧?莫非我就是你们家主失散多年的血脉?” 吴总管倒抽一口冷气:“小……小少爷好聪慧!” 毛蛋倒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他自小行乞,整日游走于街市,听多了稀奇古怪的事,再加上生性吊诡,倒也从未因自己的身世悲春伤秋过。 “也罢!既然你已经猜到,我就告诉你吧!”明伯摸了摸毛蛋的脑袋,下定了决心。 “那日吴总管和小黑中毒,所食那道五色酿正是家主亲自烹制,所以我急着出城找家主打听,没想到家主携妻小外出游玩未归……” “是我娘和我的弟弟妹妹吗?”毛蛋听得津津有味,目光炯炯地盯着明伯。 明伯摇了摇头:“弟弟妹妹却是你的弟弟妹妹,娘却不是你的。” “哦!我明白了,我爹娶了新老婆,这才给我生下了弟弟和妹妹。”毛蛋用手捋了捋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明伯和吴总管交换一下眼神,本以为小少爷听到自己多了个后妈一定很难过,没想到他没事儿人一样,倒也让他二人的心情放松不少。 “人命关天,我不敢耽搁,所以违背了家主的训示,自作主张上昆仑山元虚洞找元真老祖救人……” “我就知道那大眼小子骗人”毛蛋兴奋地一拍大腿“他与我素昧平生,认识我是谁?怎的就知道我有难了?果然还是我毛大爷心思细腻!”毛蛋哈哈大笑。 吴总管无奈地白了毛蛋一眼,心想这小少爷是不是有点傻。 “小少爷说的可是您孙子明喜?” 明伯一惊:“你知道?“ “嗐!不就是当年瞒着家主送明喜上昆仑山的事吗?要我说,那是您的家事,家主他就无权干涉,再说那元虚洞虽然修习玄门功法,但以丹道为主,是奔着修仙去的,怎么能跟江湖邪派扯上关系呢!” “元虚洞?听起来好好玩的样子,有机会我也要去耍一耍”毛蛋暗下决心。 “我到了元虚洞以后才知道元真老祖几年前就闭关了,他门下大弟子九天昊刚好从飞云庄赴宴回来,我便和他说起飞云庄的小公子在我们烧猪院做客的事。哪知他说飞云庄庄主穆云海膝下并无所出,我便将公子那日所带玉牌细细描述一番。九天昊一时也拿不准公子是不是飞云庄的人,于是就拿出了这个乾坤宝盒。” 说着,明伯从怀里掏出那个令毛蛋念念不忘的小盒子放在手上。 “这宝贝有何稀奇之处?”吴总管也来了兴趣,和毛蛋一起眼巴巴地望着那个用紫檀木制成,镶嵌着琥珀、绿松石、玛瑙和蓝晶石的小盒子。 明伯没有说话,轻轻打开盒盖,万道七彩琉璃光从盒中射出,在空中扩散成一片光幕。光幕中显现出毛蛋的样子,纤毫分明,就像照镜子一般。 毛蛋惊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幕,只见那光幕里正在上演毛蛋躲在樊笑天的房间里用耳环上的针划开帽檐偷东西的场景。 看到从樊笑天的帽子里滑出一片黑铁的时候,吴总管脸色大变:“樊笑天?想不到他就是……” 明伯点点头:“没错!这几年他年年来烧猪院试菜,家主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可因为对那个人怨气未消,所以始终不露面,也不告诉他那个人的下落。” “可……可这跟小少爷有什么关系呢?您是怎么认出他就是家主失散多年的血脉的?” “你继续往下看” 毛蛋为自己的偷窃行为被曝光而感到羞耻,但吴总管和明伯的注意力显然被那块东西吸引住了,根本没发现旁边的毛蛋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 光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毛蛋解开裤腰带找那块黑铁片,肥大的裤子一下滑落到脚跟,露出了光溜溜的屁股,左边屁股上竟有块印章大小的伤疤,那伤疤颜色比周围皮肤要深一些,上面还有稍微凸起的篆字,活像有人在毛蛋屁股上盖了个章。 第二十章 又见玄石 樊小六本以为穆云海带来的盒子里不是药品就是地图,毕竟南宫俊现在最需要的无非是养好身体再去找人。没想到乍一看去盒底漆黑一片,倒似空盒子一般,不由得愣了。 然而南宫俊看了一眼盒子,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外面风大,南宫先生身子不好,别冻着了,咱们里面说话。”穆云海殷勤地上来搀扶南宫俊,南宫俊却警戒的后退一步避开穆云海伸过来的手。 “嚯,穆庄主好本事,我当你送了什么呢,原来是几盒西北风!”樊小六哈哈大笑,嘲讽穆云海。 穆云海倒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亏你还是樊楼掌柜,连这百越玄石都不曾见过。” “你说这是百越玄石?”南宫俊脸色稍缓。 “对呀!”穆云海见南宫俊都不认识这东西,忍不住卖弄起来。 “南宫先生那天跟我一说,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百越玄石。不过这东西极其稀有,别说你们没见过,就是宫里……”穆云海突然闭口不言,连皇帝都没见过的东西,被他这个外戚见着了,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去,还不给他网罗个罪名才怪。 “宫里怎么了?”樊小六紧追不放。 “就连宫里的娘娘都没见过!”穆云海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已经把樊小六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南宫俊走近盒子,即使有火光的映照,盒子里依然漆黑一片,他缓缓伸手一一探向盒中,直到探完最后一个盒子,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此玄石非彼玄石,看来穆云海尚未发现那个秘密,否则以他对玄石的熟悉,帽子里的玄石若被他拿走,此时此刻的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有劳穆庄主”南宫俊转身对穆云海抱拳。 穆云海见南宫俊脸色缓和,只当帮他找到了心仪之物,却不知自己刚刚死里逃生。 “不知南宫先生找这百越玄石作何用处?”樊小六凑上来,伸手从盒子里拿起一块百越玄石,只觉除了颜色是乌漆一片,与寻常石头并无分别。 “你有所不知,玄石有平肝潜阳,安神镇惊,聪耳明目,纳气平喘的作用。磨成粉入药可以疗治诸般肿毒,明目聪耳,止金疮血,是练武之人必备之良药。” 南宫俊所言倒也非虚,四十多年前他与上官飞为了研发菜式,试用过各种材料,无意间发现用玄石与猪肾同煮出来的玄石肾羹对滋补肝肾有良好的功效。 樊小六眼睛一亮,贪婪之情溢于言表:“南宫先生一人也用不了这许多,不如……” “小六喜欢,拿去便是。”南宫俊淡然一笑。 “谢南宫先生!”樊小六喜不自胜。 穆云海咳嗽一声,提醒樊小六他最该感谢的人是他。 樊小六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有劳穆庄主将这些玄石送到我下榻的听水轩了。” 穆云海面色一沉,碍于主人身份又不好发作,拱手向南宫俊告辞:“时候不早了,南宫先生也早些歇息。明日就是武林大会,还请南宫先生移步庄内,与诸位高人共同推选出武林盟主。“ “好!”南宫俊没有犹豫,明天他就要在武林大会上当众揭穿穆云海的虚伪假象。 樊小六心中暗喜,明天,必定会有一场好戏! “啪“地一声,毛蛋抢过来关上了乾坤宝盒的盖子,一张小脸又羞又恼,像熟透的番茄。 “我……那……哎呀”毛蛋想解释为什么要偷樊笑天的东西,又发现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就是单纯的想偷,一急之下索性也不解释了,一跺脚就往门口跑。还好吴总管眼明手快,一把将毛蛋拦腰抱起。 “吴总管,快看看小少爷身上有没有那东西,赶紧找出来。” 吴总管答应着,在毛蛋身上摸索起来,毛蛋怕痒,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怒吼不止:“放开我,放开我,我找到的就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这拿回去。” 话音未落,那块黑色铁片就被吴总管从他裤腰带里摸了出来。 “还给我,还给我!”毛蛋跳着脚去够吴总管手里的黑铁片,一张小脸沮丧的能滴下水来。 “明伯,他欺负人,你也不管管他,我再也不跟你好了!”毛蛋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想到他这次好不容易得到的玉牌和黑铁片都被收走,他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哪怕他在烧猪院白吃白喝了这么久。 明伯哈哈大笑,只觉得毛蛋脾气耿直,跟自己的明喜一样单纯可爱。 吴总管却对毛蛋爱不起来,之前因为他是客人,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可没想到毛蛋竟变成了自家的小少爷,那就不能放任他继续顽劣下去。 于是他当即板起面孔:“小少爷,咱别闹了行不行?不问自取就是偷,这要是外人,我们可是要报官的。“ 一听要报官,毛蛋眼泪一抹,一骨碌爬起来:“报官?报什么官,现在拿着那东西的人可不是我。” “你……”吴总管被毛蛋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好了,好了“明伯开始和稀泥“吴总管,你就别跟孩子一般见识了!” “我……”吴总管欲哭无泪,一想到以后的生活可能就要在跟小少爷的斗争中水深火热下去,他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少爷,不是明伯要抢你的东西,只是你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留在你身上只会给你带来危险。”明伯开始谆谆善诱. 果然,毛蛋这个好奇宝宝立刻睁大了眼睛望着明伯手里的黑铁片:“厉害?有多厉害?” “你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吗?” 毛蛋摇摇头,一副虚心向学的模样。 “这呀,叫天外玄石,是天上的星星缺了个角掉下来变成的石头。” “哇!那一定很值钱吧!“毛蛋两眼放光。 “应该很值钱吧!“明伯三言两语就安抚了毛蛋“可是它有毒!” 毛蛋打了个哆嗦,连忙看自己的手掌,又撸起袖子看自己的胳膊。 明伯又笑:“我说的毒不是那种毒,是说这东西会影响你血脉的运行,如果长期带在身上,会让你变得呆呆傻傻的。” “可那个樊笑天怎么没事?” “所以他缝在帽子里啦!”明伯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 “那,那你就拿走吧,毛大爷这么聪明,可不能变成个傻子。” “好,那我就先替小少爷保管吧,等下个月樊笑天再来试菜,我们就说是捡的,然后还给他好不好?” “嗯!”毛蛋用力点了点头,对明伯的说法感到非常满意,如果有饭吃,有钱花,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偷东西。 外面传来小伙计的声音:明伯,外面有位客人点名要见你,你见不见?“ “哦?“吴总管惊讶不已,除了烧猪院的伙计,没有人知道明伯,怎么会有客人点名要见明伯呢? “一定是他来了,吴总管,咱们一起出去迎迎吧!“说着,明伯向屋外走去。 第二十一章 往事如烟 第二进院的逍遥阁里,一位三十多岁的美妇人坐在桌边,端起小伙计奉上的香茶,只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怒气冲冲的将一杯热茶全都泼到他的脸上。 小伙计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那美妇人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兀自骂个不停:“蠢货,你想烫死我吗?” “你干什么?”明伯带着吴总管刚一迈进逍遥阁就看到了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吴总管,赶紧带他去看大夫,千万别伤了眼睛。“ “是,明伯“吴总管扶起小伙计急忙出门。 明伯走到美妇人跟前:“这位夫人,我家伙计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 美妇人斜睨明伯:“你就是明伯?“ “你就是要见我的那位客人?“明伯皱起眉头,亏他兴冲冲地赶过来,还以为能见到家主,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泼妇似的女人。 美妇人站起来,扬起下巴:“没错,我夫君是神农谷谷主司马农,你可以叫我司马夫人。“ “司马夫人,不知您何事找我?明伯对美妇人的厌恶并不因司马农的名号稍减半分。 “我娘家姓林,我爹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师,我有个妹妹,叫林淑仪……” “夫人”明伯打断她“您到底想说什么?” 司马夫人冷笑一声:“我想说,你家主人刘铁柱是我妹夫,我妹妹林淑仪是你捡的那孩子的后妈。“ 最后那句话,司马夫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当年妹妹要嫁给刘铁柱的时候她就不同意,那刘铁柱要啥没啥,除了做得一手好菜,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优点。偏偏妹妹喜欢他,说他老实,肯定对自己一心一意,有手艺也不会跟着他吃苦。可没想到,这老实人竟不吭不哈地弄出个私生子来,一想到妹妹那哭得红肿的泪眼,她就想扒了刘铁柱的皮。 “原来是夫人的姐姐“明伯微微拱了拱手,算是行礼,有点明白她故意找茬的原因是什么了。 “那孩子在哪?领来让我看看“司马夫人一脸嫌恶的表情。 “不好意思,司马夫人,小少爷已经休息了,改日我再带他去您府上给您请安。“明伯有意保护毛蛋,看这女人的态度,他那个后妈八成也是个不好惹的。 “请安就不必了,我妹妹一家现在神农谷小住,自从收到你的书信,我妹婿茶饭不思,思子心切,我妹妹心里着急,这才恳求我来将那孩子接回去与他父亲团聚。你快去叫醒他,我们今晚就走。” “这……夫人有何证据能证明你与我家家主的关系?”明伯本能的想拒绝这个女人,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个女人会对毛蛋不利。 “哼,我就知道你信不过我”司马夫人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明伯“你自己看,这可是刘铁柱亲笔写的。” 明伯接过书信,迅速浏览一遍,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那信上的字歪七扭八,狗刨似的,却正是出自刘铁柱之手。因为他出生贫寒,从来没念过书,等到十几岁的时候才跟一位高人学会了写字,所以字体幼稚如儿童,别人却也模仿不了。 “怎么样?是真的吧!“司马夫人瞟了一眼明伯,知道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要不是为了妹妹考虑,她才不会跑这一趟。 “今日天色已晚,夫人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发,也容我帮小少爷打点打点。“ “也罢,跑这一趟我也有点乏了,你快给我收拾一间上房出来。“司马夫人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对明伯说话的口气都是对下人的口气。 “好!夫人请在此稍候,我马上为您安排。” 明伯匆匆离开,他要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毛蛋,看毛蛋自己的意思,要是他想去,自己绝不拦着,要是他不想去,他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护他周全。 “明伯……明伯……”刚走出逍遥阁,明伯就听到竹丛中传来毛蛋小声的呼唤。 明伯绕过几株竹子,正好看到毛蛋一脸神秘的从屋顶上跳下来。 “小少爷,你在这干什么呢?” “嘘!”毛蛋对明伯竖起食指,然后神秘兮兮地指了指房间。 就听里面“啊”的一声尖叫,司马夫人慌里慌张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喊:“有蛇,有蛇,房间有蛇,我不住这了!” 毛蛋拍着巴掌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明伯嘴角上扬:“调皮!” “我这叫替天行道!明伯,那女人跟你说的话我刚才在屋顶上都听到了。原来我爹叫刘铁柱啊!那我以后岂不要改名叫刘蛋了?我觉得还是毛蛋好听一些!“毛蛋用自嘲掩饰着内心的激动,他是有爹的孩子了。 “小少爷,你不姓刘,你姓上官,你的名字叫上官霁云。”明伯摸摸毛蛋的脑袋,心里充满了怜惜。人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以后这孩子的日子不好过啊! “上官是谁的姓?我为啥不能跟我爹姓刘?”毛蛋又拽着明伯的袖子晃起来“明伯,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好!”明伯拉着毛蛋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那是八年前的事了!“ 八年前,刘家村。在远离村庄的半山腰上又一座孤零零的农家小院。 院子里,两个看起来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在焦急地徘徊着,不时瞅瞅紧闭的房门。 房间里传出稳婆的声音:“使劲呀……再使把劲……看到头了……“ 上官云的声音一边使劲,一边嘶喊:“刘铁柱,我恨你,我再也不要给你生孩子了!“ 院子里,那个叫刘铁柱的年轻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可怜兮兮地对上官飞说:“爷爷,都是我不好,没想到生孩子这么疼,以后我都不让小云生了!“ 上官飞拍拍刘铁柱的肩膀:“铁柱,爷爷没看错你,你是真心待小云好,放心吧,小云这是头胎,自然难生些,以后再生就不疼了。“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要跟小云再多生些孩子,就算以后我们不在了,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孩子的孩子陪着您!” “啊……”伴随着小云的一声尖叫,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在屋里响起。 刘铁柱激动的哭起来,抓着上官飞的手:“爷爷,你有曾孙了……” 上官飞也是眼眶湿润,喜极而泣。 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稳婆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走出来对上官飞和刘铁柱贺喜:“恭喜姑爷,恭喜大舅哥,是个大胖小子!” “快给我看看”刘铁柱小心地凑上前去,看到襁褓中粉扑扑,皱巴巴的一张小脸,忍不住又哭了。 “爷……大哥,你给孩子起个名吧!“刘铁柱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在外人面前,他一向称呼上官飞为大哥,只有没人的时候才叫他爷爷。 “我早就想好了,叫上官霁云,铁柱,你没意见吧?“上官飞逗弄着婴儿的小脸,欣慰在经历了22年前那场劫难之后,还能有幸看到上官家第三代的出生。 突然,稳婆大喊起来:“哎呀,村里着火了!“ 第二十二章 黑白无常 刘家村里一片火海,火势随风蔓延,肆虐的火舌吞没了一座又一座房子。到处都是哭喊声,来不及逃出的人被顷刻坍塌的房子砸倒后立刻葬身火海。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味道。 刘铁柱随着稳婆跑进村里,被触目所及的一切惊呆了。 “我的乖孙啊!”稳婆哭叫一声,扑通一声瘫坐在一堆废墟前。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是她的家,虎头虎脑的小孙子明喜还在院子里玩泥巴,见她出门还奶声奶气地嘱咐她早点回来。 微弱的哭声从一堆瓦砾下传来,刘铁柱侧耳倾听,突然冲过去用手刨了起来。 “底下有人!“ 明婆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跪倒在瓦砾旁和刘铁柱一起挖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顶露了出来。 “明喜!“明婆惊喜地大叫一声,传来闷闷地回应声:”奶奶“ 刘铁柱更加快速的挖了起来,很快,明喜小小的身体就露出了地面,只见他满身泥污,脸上被泪水冲出了两道泥沟,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明喜,我的明喜“明婆哭着去抱明喜,却在把他抱起来的瞬间惊呆了,原来,明喜的腿不见了。 “爷爷……吴伯伯“明喜虚弱地指了指远处两个隆起的小土包。 刘铁柱来不及多想,立刻跑到土包前继续用手挖,他的指甲全都挖秃了,血肉模糊的指头上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明伯,老吴,坚持住,我来救你们了“刘铁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两只手像飞转的风车,一寸寸扒平了土包,一点点露出了面色乌青的明伯和老吴。 “还有气“刘铁柱探了探二人的鼻息,转过头兴奋地招呼明婆。 明婆目光呆愣地看着怀里昏迷过去的明喜,嘴里喃喃自语:“明喜,我可怜的明喜。” 刘铁柱顾不得明婆,将明伯和老吴刨出土坑放平在地上做起了心肺按摩。 突然,两个阴恻恻的声音如鬼魅般飘了过来,一个声音说:“阎王叫你三更死“另一个声音接着说:”谁敢留人到五更?” 刘铁柱抬头看去,两个黑白无常一样的男人飘了过来,目光空洞地盯着他。 “你们是人是鬼,想干什么?”刘铁柱吓得牙齿都在打架,却还是壮着胆子大声呵斥。 鬼叫一般的笑声响起,刘铁柱吓得一把捂住耳朵,闭着眼睛直嚷嚷:”我不怕你们。走开,走开!“ 突然,他听到明婆一声惨叫,偷眼一看,一只血淋淋的手从明婆的身体里掏出来,明婆双目圆睁,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明喜,明喜“ 刘铁柱愤怒地哭喊出来:“是你们杀死他们的,是你们放的火!“ “没错,谁让他们不说实话“黑无常松开明婆,抬起那只血淋淋的手放到嘴边,伸出舌头添了一口鲜血。 刘铁柱忍不住扭过头去吐了,可下一秒,一只骷髅似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小子,这村里没活人了,你要想活命就乖乖回答我们的问题。“ 刘铁柱憋得脸红脖子粗,眼睛都快爆出眼眶。 黑无常拂开白无常的手:“先问,再杀。” 刘铁柱跌坐地上,不住咳嗽,眼角的余光瞟到明伯的手指头似乎动了一下,赶紧移动了一下身体,挡在明伯身前。 “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问你,这村里可有一个不会变老的人?”白无常抢先发问。 “是个男人,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实际上已经是个六十岁的老头了!”黑无常贴心补充。 刘铁柱心里咯噔一声:幸亏刚才没让爷爷一起来,只希望爷爷带着婉儿已经离开这里,就算我立刻死在这也无憾了。 “没有,我打小就在刘家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刘铁柱不再颤抖,缓缓站起来,准备和黑白无常拼死一搏。 “你在撒谎”一黑一白两条人影瞬间扑过来,一黑一白两只手同时掐住了刘铁柱的脖子。 “放开他”一声暴喝响起,上官飞突然出现在刘铁柱面前。 刘铁柱心神俱裂,但因脖子被掐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用目光向上官飞示警。 “呦!又来个送死的!”黑白无常转过头去。 “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你们放开他”上官飞一步步走近黑白无常。 大概是没见过不怕死的人,黑白无常迟疑着松开了刘铁柱。 “那个人在哪?” “我带你们去!”上官飞见刘铁柱无恙,转身就走。 “大……大哥!”刘铁柱用尽力气大喊一声,声音却喑哑低沉。 上官飞回头看了一眼刘铁柱,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水……水”地上的明伯发出微弱的声音,刘铁柱低头看去,老吴的胸口也开始有了轻微的起伏。 “活了,活了,我要把他们都带走,还有婉儿,还有霁云。“刘铁柱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一会手忙脚乱地去背明伯,一会又忙着去拖老吴,忽然一眼看到只剩半截身子的明喜,又连忙扑过去试探他的鼻息。 “没死,没死,明喜也要带走,要快,要快!“巨大的紧张让刘铁柱变得癫狂,而癫狂的人往往能激发出身体的潜能。 他撕下衣袖,将明喜绑在背上,一手拖着明伯,一手托着老吴,一步步向村外走去。 此时,半山腰上的农家小院里,刚生完孩子的上官婉儿一手抱着上官霁云,一手挎着个小包袱,正躲在地窖中,透过头顶的缝隙不安地向上看。 一双打着补丁的农家布鞋从头顶走过,紧接着是一黑一白两双锦缎厚底练功鞋从头顶走过。 外面传来上官飞的声音:“就是这里“ 两个鬼魅般的声音响起:“他人呢?“ 上官婉儿怀里沉睡的小婴儿似乎被这声音吓住了,嘴巴一咧就要哭出声来。上官婉儿赶紧将一粒圆圆的丹药塞进婴儿口中,小婴儿吧唧吧唧嘴,又安静的睡着了。 上官婉儿抬起头继续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上官飞平静地说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外面传来黑白无常刺耳的笑声。 “你在撒谎!“黑无常突然变脸。 “你是那小子的大哥!“白无常贴心补充。 “没有人会自己找死,你一定有什么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说实话,我活够了,你们要是能让我死掉,我还得感谢你们。“上官飞越是说的云淡风轻,黑白无常就越是不敢相信。 “我们不杀你,你快把长生不老的秘笈交出来!“ “对!有秘笈才能证明你是,没有秘笈就不是!“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们要秘笈不就是为了长生不老吗,我这里就有现成的长生不老丹,吃下去你们也会跟我一样。“上官飞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 黑白无常激动的对视一眼。 “可惜药材难得,我也只炼得了这么一丹,你们谁吃?”上官飞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蓝色的药丸放在手心“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药丸吃半颗是没有作用的,必须吃掉一整丸才可以长生不老。” 第二十三章 结下梁子 “小野种,蛇是你放的吧?”一声尖利的女声打断了明伯的讲述。 毛蛋转头望去,只见那个被蛇吓跑的司马夫人又转了回来。 毛蛋瞪了她一眼,转过头扯着明伯的袖子央求:“后来呢后来呢?谁吃了那个药丸?明喜是怎么好的?” 司马夫人气得满脸通红:“小野种,我问你话呢,敢做不敢当,跟你那个没用的爹一样!“ “夫人……“明伯一脸怒色的瞪着司马夫人,还没说完一句话,只听毛蛋啊的一声大叫一头撞到司马夫人的肚子上,把她撞了个四脚朝天。 毛蛋指着司马夫人哈哈大笑:“丑婆娘,看你那个龟样,老子叫毛蛋,不叫小野种,你从哪儿来的趁早滚回哪儿去,这里不欢迎你!“ “小兔崽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司马夫人狼狈的爬起来,挥舞着巴掌就向毛蛋冲过来。 明伯一把抓住司马夫人的手:“夫人,请自重!“ 司马夫人甩开明伯,一声冷笑:“老家伙,你一个下人还想多管闲事是不是?我告诉你,这小野种是我妹夫的孩子,我今天就把他带走,谁也拦不住!” “这……“明伯犹豫不定。 司马夫人板着脸孔训斥毛蛋:“百善孝为先,你爹想你想得眼睛都快哭瞎了,你忍心不去见他?“ 毛蛋眼珠一转:“那他为什么自己不来?你这个丑婆娘,凶的要死,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把我骗到哪儿去卖了。“ 司马夫人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 明伯警惕的看着她:“夫人一片好意,只是小少爷近日偶感风寒,不如你先回去,待我向家主禀明情况,等小少爷的病好了再亲自送小少爷去神农谷吧!“ 毛蛋听到“偶感风寒“四个字,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抓着明伯的衣袖直往下出溜。 “明伯,我胸口好闷,好像快死了,你快带我回房,我要晕倒了!“ 明伯强忍笑意,看毛蛋夸张地演戏,司马夫人明知二人故意做戏给她看,却也没有更好的理由把人带走,气得一跺脚走了:“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咱们走着瞧!“ 看着司马夫人离开,明伯往地上啐了一口:“呸!想骗你毛爷爷,你还嫩了点。“ “也许她真是你爹派来接你的“明伯叹了口气,心想以刘铁柱那种软弱的性格说不定是被这司马夫人骗了。 “那又怎样,他都有新的孩子了……“毛蛋的声音弱下去,眼中荧光闪烁,似乎是泪水。可只是一瞬间,他又活跃起来,拉着明伯的袖子直晃悠。 “明伯,故事还没讲完呢,我太爷爷死了吗?我娘呢?我爹见到她了吗?“ 明伯爱怜地摸摸毛蛋的头,正想说话,突然呕出一大口黑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明伯……“毛蛋急得大叫”吴总管,快来呀,明伯晕倒了……“ 明伯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一只手掌又黑又肿,黑气还在向上臂蔓延。 毛蛋坐在床边哭得喘不上气,看着大夫从明伯的手臂上拔出银针,那银针已经变得漆黑如墨。 大夫摇了摇头,对着不停抹眼泪的吴总管说:“毒气攻心,没救了,准备后事吧!” “有劳大夫,我送您出去!” “不,我不让明伯死,大夫,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呀!”毛蛋跪在大夫脚下,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 吴总管拉扯毛蛋:“小少爷,别为难大夫了,神农谷的毒一般人解不了。” “我去找那个丑婆娘,我杀了她给明伯报仇!”毛蛋站起来就往门口冲,吴总管将他紧紧抱住,毛蛋在吴总管怀里不停挣扎。 “小少爷,你能不能别再惹事了!要不是因为你,明伯怎么会招了那女人的道?”吴总管忍无可忍大吼一声。 “明伯……”毛蛋跪倒在床边趴在明伯身上痛哭失声“都是我害了你!” “小……少爷”明伯微微睁开眼睛“明伯……明伯的命……是你爹给的……明伯不欠……不欠他了……有朝一日,你要是……见到明喜……帮……帮明伯照顾……”明伯的眼睛闭上了,再也睁不开了。 “明伯……”屋里屋外哭成一片。 毛蛋流着眼泪轻轻抚摸明伯黑肿的手掌,暗暗下定决心:去神农谷,找那个丑婆娘算账! 正在飞云庄里练功的司马麒和司马麟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 明天就是武林大会了,兄弟俩都兴奋地睡不着,趁着月色尚好,两人在离听水轩不远的小花园里练起了功夫。 神农谷的医术名震江湖,但其实还有两项世人不知道的秘技,下毒和点穴手。 司马农的夫人林曼梨出生镖局,他爹林天火一辈子只生了两个女儿,爱得如珠如宝,特别是长女林曼梨,因为脾气火爆,与他爹林天火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深得林天火喜爱。 林天火在江湖上走了一辈子镖,见多了下三滥的手段,也结交了不少能人异士,见女儿脾气暴躁,不忍她嫁人之后受夫君欺负,早早就让林曼梨拜在毒圣辣手婆婆门下,学了一身下毒的本事。 本以为林曼梨脾气不好,难得佳婿,没想到一次走镖邂逅了神农谷的大弟子司马农后,两人不打不相识,竟情投意合,及至婚后伉俪情深,还生下了一对麒麟儿。 林曼梨将一身下毒的本事悉数教与两个儿子,奈何司马麟看不上这旁门左道的功夫,一心只想拜入高门,用功夫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令司马夫妇头痛不已。 没奈何,林曼梨只好求林天火到神农谷亲授孙儿武功。那林天火倒也懂得因材施教,结合神农谷经络穴位的看家本事,自创了一套点穴手,既没丢了医道世家的根本,又有武学世家的精髓。 但林曼梨与两个儿子约法三章,想闯荡江湖,必须先由司马农带着,等到熟悉江湖规矩之后再放他们单飞。 司马农接到飞云庄的邀请时并不知道有武林大会,只当带两个儿子到江湖上见识一番,没想到穆云海在宴席上宣布举办武林大会,这可让急着崭露头角的司马麟乐开了花,因此日日拉着司马麒陪自己练功。 司马麒的性格与司马麟不同,凡事都喜欢藏在心里。他也希望能在江湖上闯出一些名堂,但他不会像司马麟那样表现出来,就连练功这种事看起来都像是被司马麟逼迫的一样。 “麒儿,你刚才有没有感到一阵心慌?”司马麟停下练功,问司马麒。 司马麒点了点头,他们是一卵双生的兄弟,经常会有这种心灵感应。 “你说明天的武林大会咱们能胜出吗?司马麟心里有些没底,毕竟在飞云庄这些天,见识到了很多看起来很厉害的人,比如那个八卦门的步惊雷和元虚洞的九天昊。 “麟儿,别太执着胜负,娘不是说咱们初入江湖,了解些江湖规矩就好吗?“司马麒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可他也说不上这不安来自何处。 “还好那个九天昊提前撤了,不然咱们又多一个劲敌。“司马麟压根没听司马麒说什么,脑子里一直在盘算可能遇到的对手会是哪些人。 远处有火光向听水轩走去,司马麟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麒儿你看“司马麟一指听水轩的方向”好多人,咱们也过去瞧瞧热闹“说着,不待司马麒回应,司马麟已经自行向听水轩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四章 惊雷记忆 听水轩是一座临湖而建的水榭,四面镂空的设计让整个建筑没有一处死角,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樊小六选择住在这里,自然是担心穆云海会对自己不利,将居所曝光于大众眼前,冷是冷了点,但是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旁人自然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 此时,听水轩里坐着一个人,八卦门的少门主步惊雷,他的手里照旧把玩着一枚精巧的小八卦镜,眼睛呆呆地望着水面陷入沉思。 自从八年前八卦门门主失踪后,八卦门在江湖上的势力日渐式微,当时只有十岁的步惊雷虽承袭了门主之位,却难以服众,导致八卦门内部派系林立,内斗不断。 步惊雷早听说飞云庄的情报网遍布天下,可前些年忙于稳定八卦门内部纷争,一直腾不出手来结交飞云庄,直到接到飞云庄的邀请,那可真是久旱逢甘露,当即便抛下门中事务前来赴宴。 他手上这枚八卦镜就是当年他爹出门前留给他的礼物,八年来,他把玩了无数次,可怎么也找不出它与其他八卦镜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八卦,八卦,爹是想留下什么线索给我吗?“步惊雷喃喃自语,心烦意乱。 “步惊雷,你也在这!“一声欢快的叫声打断了步惊雷的沉思,他寻声望去,只见司马麒麟兄弟正向听水轩走来。 步惊雷赶紧将八卦镜藏于袖中,起身打算离开。他自小肩负重任,见惯了尔虞我诈,对任何人都习惯性的保持着警戒,不喜欢太过亲密的举动。 可那个司马麟第一次见面就扯他袖子,缠着他要八卦镜玩,他太讨厌这种天真的人了,因为越是天真就越证明他被保护得很好,他嫉妒。 ”哎,你别走啊“司马麟跑过来拦住步惊雷“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你讨厌我啊!”司马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逗步惊雷,每当看到他一脸不耐还要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他就觉得这个人很分裂,就更想撕下他的伪装。 步惊雷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白了司马麟一眼,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略略拱了拱手就打算离开。 司马麟一伸手拦住步惊雷:“有好戏看你也不看?“ 步惊雷瞪着司马麟:“让开!“ 司马麒上来打圆场:“步兄,我弟弟没有恶意,就是贪玩。“ “就是,我最喜欢交朋友了,看你身边也没个伴,明天跟人比试连个助威呐喊的都没有,不如我们仨结个对子,万一有人欺负你,也好有个帮手不是?” 步惊雷一声冷笑:“欺负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如此说来你的功夫很厉害了?不如咱们提前切磋一下,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步惊雷看着司马麟,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这可是你说的,回头打疼了你们,可别哭着找你们的爹。” “切磋技艺,点到为止,若我兄弟二人技不如人认输便是,步兄又何苦出言讽刺?”司马麒有点生气,这个步惊雷也太目中无人了。 “但若是我兄弟二人赢了,我要你为刚才的话向我们端茶认错。”司马麒补充到,他虽比司马麟懂些礼数,到底也是被爹娘宠着长大的。 “出招吧!”步惊雷后撤一步,稳住下盘,一双手掌缓缓拉开。 “看招!”司马麟大喊一声,手掌变作剑指,身形突然飞起,直点向步惊雷胸前的璇玑,膻中两穴。 步惊雷不慌不忙,脚下按八卦方位游走起来,轻松躲过司马麟的攻击。 “麒儿,一起上,这小子有些道行。”司马麟冲司马麒大喊。 “以多胜少,胜之不武,你先来。”司马麒反而退出战斗圈。 司马麟年轻气盛,又急于求成,一击未中,心头气浮,脚尖一点水榭廊柱,身子在空中一扭,剑指空翻,似落英缤纷,也不管什么穴了,只劈头盖脸地朝步惊雷一通狂扫。 步惊雷微微一笑,脚下像抹了油一般在无形的八卦图里迅速滑动起来,刹那间快到像是分出无数个分身,虚虚实实难以辨清哪一个才是本体。 司马麟只觉的眼花缭乱,不知该点向哪个人影,司马麒也不觉叫了一声好。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司马麟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步惊雷停下脚步,得意地看着司马麟:“这可是你自找的。“ “哈哈哈,八卦门的八卦步果然不同凡响“穆云海和樊小六带着家丁走进来。 司马麒向穆云海抱拳行礼:“穆庄主好!樊老板好!” 司马麟捂着半边脸,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看到家丁捧着的盒子,马上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穆庄主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穆云海有意显摆,示意家丁打开盒子,司马麟凑上去看,连步惊雷也忍不住好奇直往这边瞅。 “这黑漆漆的是什么呀?“司马麟拿出一块百越玄石端详。”步惊雷,你也来看看。“ 步惊雷打了司马麟一巴掌,心中闷气出了不少,见司马麟不仅没恼他,还像没事人似的招呼他看好玩意,对司马麟产生了一种愧疚之情,态度上也就随和了许多。 他走到司马麟跟前,伸手刚要接过百越玄石,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他袖中隐约透出光芒,还伴有小孩子的啼哭声:“爹,我不让你走,不要走……“ 所有人都惊奇地望着步惊雷的衣袖,司马麟更是忍不住就去他衣袖里摸索:“你袖子里藏了个小孩?“ 步惊雷惊呆了,傻傻地站着任司马麟对自己上下其手。那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儿时的他,有关那个晚上的记忆如一头猛虎,恶狠狠地向他扑来。 与此同时,步惊雷脑海中的记忆通过他袖子里的八卦镜也同步呈现在众人眼前。 司马麟从他袖子里取出了八卦镜,那枚小小的八卦镜射出一道光柱打在百越玄石黑乎乎的表面上,竟好似在那上面开了一扇窗,窗里上演的正是步惊雷和他爹的故事。 小小的步惊雷追着一个男人高大的背影哭喊:”爹,别丢下我……“ 男人跨过门槛,步惊雷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腿,男人回过头来,眼里是隐忍的泪水。 “是他?“从穆云海的方向传来一声低叫。 步惊雷急忙看向穆云海,却见他神色如常,彷佛刚才那个声音不是他发出的一样。 第二十五章 似梦非梦 玄石上的画面还在继续,步惊雷他爹从怀里掏出一枚袖珍八卦镜塞进步惊雷手中:“雷儿,这是咱八卦门的掌门信物,爹要是回不来,你就是新的掌门。” “我不要,我不当掌门,我只要爹。”步惊雷扔掉八卦镜,抱着他爹的腿不撒手。 有个阴恻恻的声音在画面外响起:“步掌门,时候不早了,快动身吧!” 步惊雷他爹狠下心肠,推开步惊雷:“听话,再耽搁下去爹就保不住你们了。” 步惊雷他爹头也不回地走了,步惊雷捡起八卦镜抱在胸前,哭得撕心裂肺。 画面到此消失,司马麟手中的八卦镜又变回了一块普通的镜子。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伤心事,我再也不缠着你要八卦镜了,这是你爹留给你的,快好好收着吧!”司马麟喃喃自语,将八卦镜还给步惊雷。 步惊雷心不在焉,那人是谁?他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的面目,若不是八卦镜调出了当时的画面,他怕是连那人在场不在场都忘记了。 ”且慢,容老夫看看此镜的玄机。“樊小六截胡了八卦镜,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二位可是认识家父?“步惊雷对着穆云海说话,目光却打量着樊小六。 穆云海斜睨樊小六:“谈不上认识,三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还是这位樊楼的樊老板引荐的。” 穆云海把矛头指向樊小六,樊小六看了穆云海一眼,将八卦镜还给步惊雷:“没错,老夫的确认识你父亲。三十年前他找过老夫,请老夫帮他夺取八卦门掌门之位。” 步惊雷面色一动,涉及家事,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看到司马麒和司马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当即下逐客令。 “二位司马兄弟,我与樊老板有事相谈,你们明天不是要参加武林大会吗,还不快回去歇着。” 司马麒脸上一红,拽着司马麟向穆云海告辞:“穆庄主,我兄弟二人就先行一步了,明日武林大会见。” “请!”穆云海伸手送客,又吩咐家丁:“你们也下去吧。” 司马麟张嘴刚要嚷嚷,被司马麒一把捂住,连拖带拽的把人带走了。 热闹的听水轩一时冷清下来,只剩下步惊雷、穆云海和樊小六三人。 步惊雷待人走远,扑通一声跪在樊小六和穆云海面前:“不瞒二位前辈,八年前我爹将掌门信物交与我之后就再没回来,穆庄主的飞云庄有天下第一的情报网,樊老板又是我爹旧识,可否请二位前辈帮小子找找?“ 穆云海连忙扶起步惊雷:“步少侠起来说话。“ “这些年听闻八卦门内斗不断,我还想你爹既坐稳了掌门之位,为何还放任门下弟子胡作非为?”樊小六语带嘲讽,步惊雷面红而赤。 “都是小子学艺不精,不能服众,我爹虽将掌门之位传我,但叔伯们各有打算,这些年我努力维持八卦门的完整,总算不致四分五裂,门下弟子疏于管教,在江湖上惹是生非也是有的,所以我就盼着能尽快找到我爹,让他回来主持大局。前辈,帮帮我吧!” 步惊雷又要跪拜,被穆云海拦住,穆云海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樊小六:“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樊老板你神通广大,一定知道门主的下落。” “呵呵,穆庄主真会说笑,说起神通广大,我可比不上你,你上通宫廷,下通四海,找人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个忙你一定不能推脱。” 步惊雷一会看看樊小六,一会看看穆云海,见他二人说得热闹,却无一人应允他的求助,只当他二人不见兔子不撒鹰,一咬牙打断二人。 “二位前辈,小子虽年轻,也知江湖规矩,人我不会让你们白找的,若是能找到我爹,八卦门上下从此以后愿以二位马首是瞻,听凭二位调遣。” 穆云海和樊小六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少门主见外了,扶危济困是正道所为,樊老板不在江湖,我飞云庄自当多承担些。” “穆庄主所言差矣,我虽不在江湖,樊楼可是江湖人的聚集地,打听点消息又有何难。世侄放心,你父亲与我相识一场,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步惊雷心中石头落地,这才有暇顾及刚才的奇异事件:“二位前辈,不知刚才那黑石是何物,怎的能触发我八卦镜显出当日之景?” “此物名叫百越玄石”穆云海捻着胡子,拿起一块玄石“据百越人描述,在雷电交加的晚上,这些石头上会莫名出现一些景象,有些是他们熟悉的,有些却是从未见过的。只是你这八卦镜怎么会跟百越玄石产生联系,我就说不上来了。” “八卦乃天地运行之道,蕴含天地能量,这玄石接受天地灵气,与它能量相通也未可知了,世侄方才说愿以我二位马首是瞻,不知这八卦镜可否暂留飞云庄,容我二人研究研究,也算下个定。”樊小六眼中再起贪婪。 “这……这可是我掌门信物”步惊雷犹豫起来“若没了八卦镜,我回去以后怎么号令门人?” “我飞云庄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给你寻块一模一样的就是”穆云海也加入进来一起逼迫步惊雷。 “我……”步惊雷陷入两难,既不敢答应,又不敢不答应。 “抢小孩子的东西,臭不要脸!”一声小女孩银铃般的恶叱从水面传来。 三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只锦鲤欢快的游动着,嘴巴一开一合,那声音竟似从锦鲤口中传出。 “抢小孩子的东西,臭不要脸!”又一声恶叱从头顶传来,还是刚才那个银铃般的声音。 一只水鸟扑棱着翅膀从檐顶飞起,一滴鸟粪不偏不倚正落在穆云海仰起的额头上。那鸟嘴不停地开合着,可发出的不是鸟叫声,而是小女孩的谩骂声:“臭不要脸,臭不要脸!” 穆云海羞怒不已:“来人,来人,给我抓住那只鸟!”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水中的锦鲤也开始学舌,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因为有越来越多的锦鲤都涌向了水榭下,每条锦鲤的嘴巴都一开一合,发出同样的声音。 步惊雷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觉得又好笑又解气。 穆云海怒不可遏地冲出水榭,找家丁来捕杀锦鲤。 樊小六的表情却很奇怪,不是惊讶,也不是害怕,竟然有点难为情的样子,大白馒头似的脸上还浮起了一丝红晕。 只见他走到栏杆处,对着水榭下那一大片锦鲤开始恳求:“乖乖,别骂了,爹跟他开玩笑呢,你不喜欢爹要别人东西,爹不要就是,你快收法吧,不然时间长了对你身子不好!” 步惊雷张大嘴巴看着刚才还满眼算计的樊小六一脸柔情地对着锦鲤说话,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这一晚发生的所有事都是自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第二十六章 不眠之夜 烧猪院大门紧闭,沿着围墙一圈,挤挤挨挨的围满了乞丐。竹竿带着几个小乞丐守在紧闭的大门前,引得过往行人不断侧目。 早在司马夫人来烧猪院找茬的时候,吴总管就派了小伙计去通知他,请丐帮来帮忙清场。 司马夫人在第二进院里撒泼打滚的时候,一群小乞丐在毛三的授意下突然闯进烧猪院,流窜在客人们的餐桌间,不是抢走客人的菜就是挤走客人的位置,制造了一场小小的混乱。 等到明伯毒发之时,烧猪院里除了伙计就是乞丐,再无半个客人。吴总管请毛三把守在烧猪院外,不要让任何一个人进来,更不要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此时,明伯的尸体穿戴整齐停灵在院子里,吴总管红着眼睛面对所有伙计:“各位,今晚烧猪院突逢巨变,明伯他……”吴总管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院中一片哭泣声,几个在大厨房里跟着明伯学艺的伙计哭得几近昏厥过去。 “我知道大家来烧猪院干活无非是想学门手艺,养家糊口。烧猪院绝不会亏待大家。”吴总管扭头招呼身边的小伙计“去把那几个箱子抬过来。” 几个伙计吃力地抬着几口大木箱过来放在吴总管身边。 吴总管一一打开木箱,除了一个木箱里放着一堆纸之外,其余箱子里放着的全是整锭的银子。 吴总管指着箱子:“这里面除了一箱生死契外,其余的全是烧猪院这大半年的盈利所得。烧猪院能赚钱离不开各位的辛苦,现在明伯不在了,家主不知何时回来,我擅自做主将钱分给大家。” 伙计们停止了哭泣,一个个望着箱子里的银元宝,又兴奋又激动。 “已经跟烧猪院签了生死契的,你们也可以选择留下还是离开,留下的,生死契继续生效,作为你们入股烧猪院的凭证,参与年底分红,离开的,拿走你们的生死契,从这几箱元宝里分走你们的应得。” 人群中开始响起嗡嗡嗡的讨论声。 “烧猪院生意这么好,就拿这点钱走,太不值当了。” “我没签生死契,能拿一点是一点。” “明伯都不在了,以后烧猪院的生意还能好吗?我还是拿钱走人吧。” 吴总管冷眼旁观,心中一片悲凉。这些年,他和明伯兢兢业业,没少为家主赚钱,可到头来他们得到了什么?他恨家主凉薄,所以他要用大撒币的方式来报复他。 讨论声渐渐弱下去,很显然,大家都拿定了主意。 “不管你们做出何种选择,烧猪院都会兑现承诺,但是有一样“吴总管目光犀利地扫视在场伙计一圈”只要出了这个门,你们就要守口如瓶,永远不跟任何人提及烧猪院的一切,从此与烧猪院相忘于江湖,你们能做到吗?” 吴总管在烧猪院遣散伙计的同时,穆云海也在飞云庄的密室里开小会。 “回禀庄主,公主一行日夜兼程,现已离开益州地界前往徐州了。” “好,通知徐州,暗中保护,密切监视。”穆云海皱起眉头,不知公主为何要去徐州。 “禀告庄主,我等监视赴宴宾客,除元虚洞的九天昊提前离开之外,其他门派均无异动,但他们私下殴斗,已经死了几个人,受伤的也有十几个了。” “哦?死的是什么人?哪个门派的?” “有魔山派的金弓手,神毒派的玉面飞龙,地灵门的幽冥二老,莲花宗的白莲圣姑和玄指门的独一指。” 穆云海冷笑一声:“一个个名头大的吓人,还不是不堪一击。海外派、天山门和天龙门没什么动静吗?” “回庄主,还没有。” “继续监视!对了,查一下元虚洞有什么事,九天昊为什么提前离开。” “是,庄主!” “还有,继续盯着樊楼的樊老板,他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全都要向我汇报。“ “回庄主,那个樊老板对着湖里的锦鲤说了一晚上话。“ “哦?他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不过语气和神情有点怪,不知道是不是着魔了。” “哈哈!”穆云海来了兴趣“想不到樊老板还有这癖好,继续盯着,这老家伙狡猾得很,最好找个机会除掉他。” “是,庄主!”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穆云海遣散密探,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卷画轴缓缓打开。 画上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美人,却不是德妃的模样。 “仙女姐姐,我没用,你交代我的事到今天也没办好”穆云海看着画中美人喃喃自语。 烧猪院的伙计已经走了七七八八,除了签过生死契的人,留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吴总管看着空荡荡的钱箱子和空荡荡的院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礼往,明伯,我们是不是太傻了!” “吴总管”毛蛋走过来,两只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你也要走吗?” 吴总管看着毛蛋苦笑:“我能走哪儿去?我没有家人,现在连朋友都没有了!” “你不走就好,我不能留下来等明喜了,你要是见到他,帮我跟他道个歉。” “你想去神农谷找司马夫人?”吴总管一点都不诧异,只是感到疲惫“小少爷,听我一句劝,留在这等家主回来吧,烧猪院群龙无首,他不可能不回来,你实在没有必要走这一趟。况且那神农谷是人家的地盘,你势单力薄,家主也不见得会……会护着你。” “我不是去认亲,当初他不要我,我也没必要腆着脸找上门去。我是想去江湖上走走,学点真本事,以后不但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毛蛋努力把眼泪逼回去,对吴总管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毛三走过来:“他那个爹薄情寡义,不认也罢,我们丐帮遍及天下,到哪儿没口饭吃?” 吴总管点点头:“家主惧内,离开也好,免得以后再生事端。” 毛三大手一拍毛蛋的肩膀,从怀里掏出香主令牌塞给毛蛋:“这块令牌你拿着,毛三爷虽然没用,这块令牌还是管点用的。” 毛蛋也不客气,接过令牌塞进怀里,抬头看吴总管:“吴总管,我就要走了,你把那个乾坤宝盒送给我留个念想吧。” 吴总管神情黯然:“家主无情,我们不能无义,小少爷,你今晚暂且住下,容我打点好你的行装,明日一早送你离开。” 毛蛋点点头:“嗯,我也想再陪陪明伯,吴总管,毛三爷,你们都去歇着吧,今晚我守灵。” 第二十七章 夜半惊魂 月朗星稀,如水般的月光洒在烧猪院的院子里。 纱幔随风飘动,烛火摇曳,光影忽明忽暗,明伯惨白的脸在倏忽不定的光影中平添了几分恐怖。 可毛蛋一点也不怕,他低着头在灵前烧纸,火光映红了他泪流满面的脸。 他自小漂泊,毛三又是个不懂得表达爱的人,是明伯给了他从没得到过的慈爱和温暖。 “明伯,你不在了,毛蛋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叫花子了……”毛蛋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哭出声来。 “毛蛋……毛蛋……”突然,从明伯的尸体处传来缥缈的呼唤声。 毛蛋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缓缓转过头去看明伯的尸体:“明伯,是你在叫我吗?你别吓我,我胆小!” 明伯的尸体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彷佛刚才的呼唤声只是毛蛋的幻听。 “一定是我太想念明伯了,真是自己吓自己!”毛蛋抹了一把眼泪,蹲起身继续烧纸“明伯,我多给你烧点纸钱,到了那边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毛蛋……毛蛋……”这一次的声音清晰了许多,毛蛋迅速转过头去,迟疑的起身向明伯的尸体走去。 “明伯,是你吗?你活了?”毛蛋探着头,小心翼翼的靠近尸体,心里又激动又害怕。 突然,明伯的眼睛猛地睁开,上半个身体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毛蛋惊叫一声,吓得跌坐在地。 但明伯的尸体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 “嗝……嗝……“毛蛋吓得开始打嗝,但还是一步步走近尸体。 “明伯,我是毛蛋,我是你最喜欢的毛蛋呀,你可千万别伤害我”毛蛋嘴里嘀咕着,颤巍巍地伸出手去触碰明伯。 “毛蛋……“明伯的嘴巴张开了,叫出了毛蛋的名字。 毛蛋一把捂住嘴,瞪大眼睛望着开口说话的尸体,两条腿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再也迈不动一步。 ”毛蛋……我死得好惨啊!“明伯的声音有点怪,清脆中带着一丝稚嫩,听起来像是小女孩的声音。 “我知道,明伯,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放心地去吧!“毛蛋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你想怎么为我报仇?“明伯没有转过头来看毛蛋,嘴巴一开一合。 “我……我……“毛蛋被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哈哈哈“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明伯的嘴里发出,衬着明伯惨白苍老的面容说不出的诡异。 毛蛋愣住了,紧接着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指着明伯的尸体怒吼:“贼丫头,又是你!快给我滚出来,别在这装神弄鬼的!“ “且……吓不住你,一点都不好玩!”一个飘忽的影子从明伯的尸体中抽离,从轮廓上看竟然是个跟毛蛋年龄差不多的小女孩。 毛蛋一拳打向那个影子,影子忽地一下散开,银铃般的笑声飘忽不定地在四面八方响起。“傻瓜,你打不着我的!” 毛蛋冷哼一声,不理会那个笑声,小心地扶明伯的尸体躺好,跪下来给尸体磕头:“明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招惹了一个讨厌精,连累你死后都不得安宁。” “你骂谁讨厌精?”小女孩的影子咻地一下飘到毛蛋身前,叉着腰指着毛蛋痛骂“你才是讨厌精,你全家都是讨厌精!” 毛蛋挥挥手扫开那个影子:“别烦我,心情不好,没空陪你玩!” 影子一跺脚:“哼!傻瓜,谁有空理你,要不是因为……” 火盆里的纸钱快要烧完了,毛蛋走到火盆钱继续往里面放纸钱,火舌噌地一下蹿起来,小女孩的影子哎呦一声,赶紧伸手去挡那火光。 毛蛋一看,心想原来她怕火!于是将纸钱卷成纸棒,伸进火里引着,变成一个火把,高举着向影子横扫过去。 “贼丫头,上次你把我挂旗杆上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这次你又来戏弄我,你惹我没关系,明伯是我最尊重的人,你敢惹他我要你好看!” 影子左挡右避,连连后退,嘴里不住求饶:“好毛蛋,好哥哥,我错了,你别再用火燎我了!” 毛蛋哼了一声,把火把扔回火盆,拍了拍手:“你走吧,明天我就不在烧猪院了,吴总管他们都是好人,你别祸害人家。“ “你要走?去给明伯报仇吗?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叫我?“影子又飘了过来锲而不舍地追着毛蛋。 “这是我自己的事,叫你干嘛?毛蛋不耐烦地挥散影子,像挥开一只讨厌的苍蝇。 “你欺负我!”影子哭了起来“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哭,哭到你答应为止“ 毛蛋扑哧笑了:”你爱哭就哭呗,反正难受的又不是我!“ “你……你给我等着“影子一扭身,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毛蛋冷哼一声:“想吓你毛爷爷,你还嫩了点!” 院子里安静下来,毛蛋走到明伯的尸体前:“明伯,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我跟吴总管要了你的乾坤宝盒,我知道那宝盒是元虚洞的圣物,应该还给人家,可是我想用那宝盒找到丑婆娘给你报仇,你放心,等我报完仇一定将宝盒还给元虚洞,你一定要保佑我早日学到真本事,早日为你报仇。” 毛蛋抚摸明伯中毒的手,因为血液凝固,那只手掌保持着黑肿的样子,毛蛋的眼泪滴落在手掌上,突然发现那肿胀得几乎透明的手掌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抬起那只手,对着月光仔细观察,只见一丝白线在里面扭动,似乎想找到一个出口。本来什么都没有的手掌上突然出现了一滴黑色的血珠,那血珠越聚越大,从一颗沙粒大小变成了黄豆大小,隐约透出一点白头。 毛蛋吓坏了,松开了明伯的手,明伯的手臂垂下来,血珠顺着手指流淌下来,那丝不停扭动的白线竟随着血流一起流淌下来。 毛蛋惊讶地望着那丝白线,只见它一边扭动,一边变粗,从若有若无的样子逐渐变得清晰可见。这一次,真正的恐惧抓住了毛蛋,他只觉得呼吸困难,声音卡在了嗓子里,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响起了急促而猛烈的敲门声,好像无数只手拍在了院门上。 毛蛋动弹不得,内院里却传来吴总管的脚步声:“来了来了!大半夜的,谁在敲门呀!“ 吴总管披着衣服,步履匆匆地从内院走出来就要去开门。 “不要……开门!“毛蛋颤抖着,牙齿打着架说出这句话。 吴总管一眼看到地上蠕动着的像白蚕一样的东西,指着它问毛蛋:“那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江上鬼火 利州,地处嘉陵江上游,位于川陕甘三省交汇处,是女皇武则天的诞生地。 此时,利州城外,一队快马正沿着江岸驰骋,为首的是个穿粉衣,戴黑纱大檐帽的姑娘,紧跟在她左右两侧的是两名头戴野鸡毛,身穿流苏长袍,脸上用彩色颜料画着奇怪符号的萨满法师。他们身后是十几名穿黑色劲装,挎着弓箭的侍卫。 “驾……“姑娘夹紧马肚,催促胯下已经跑得口吐白沫,速度渐缓的马。 “公主,此刻已宵禁,我们进不去城,不如先停下来歇息,明日一早再进城吧!“左边身穿蓝色长袍,眉心画着火焰的法师出口相劝。 他话音未落,只听公主的坐骑喷了个响鼻,突然前蹄一软,跪倒在地,眼看公主就要来个倒栽葱,右边那个脸上画的像彩虹似的红袍法师自马上直飞而起,伸手一捞,扶着公主的纤腰稳稳落在地上。 啪的一声,公主打了红袍法师一耳光:“大胆蛮夷,公主的身体也是你碰得的?” 蓝袍法师翻身下马,跪倒在公主脚下:“公主息怒,阿什库救人心切,并非有意冒犯公主。” 红袍法师一语不发,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一刀扎进倒在地上的那匹马的心脏,热血伴着公主的惊呼一起喷发出来。 “保护公主!“劲装侍卫纷纷下马,将阿什库团团围住。 阿什库冷漠的抽出刀子,瞪着公主:“这畜生不听使唤,差点害公主受伤,我杀了它有何不可?“ “你……”公主气得发抖,可一想到还得指望这二人寻找樊笑天,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霍查布,这次我不追究你兄弟的责任,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欢宜公主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是,公主,阿什库才到中原,不懂规矩,我会慢慢教他的。”霍查布低头行礼,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他跟阿什库一样都瞧不起中原人,觉得他们虚伪又自私,但中原人能给他们钱,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所以他们甘心为穆云海卖命。 公主叹了一口气:“侍卫长,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我们明日一早进城!” “是,公主“侍卫长吩咐身边侍卫”你们带几个人去找,其他人原地待命。“ 几个侍卫离开,侍卫长又命其他侍卫架起几堆篝火。 “公主,天气寒冷,坐下烤烤火吧!“阿什库神态倨傲地邀请站在一旁的公主。 公主打了个冷战,可一看到阿什库的脸,扭头负气地朝江边走去。 江面平静无波,偶尔泛起一圈圈涟漪,那是藏在水面下的鱼儿浮起来呼吸。 一星橘黄色的光点从海天相连的水平线缓缓飘来,像一星鬼火。 “侍卫长!“公主大声呼喊”你看那是什么?“公主指着远处的光点。 “保护公主“侍卫长一声令下,所有侍卫立刻跑到江边护卫在公主身边。 霍布查和阿什库对视一眼,不慌不忙地走到江边。 此时,远处的鬼火已经多到像满天繁星,沉默地,排列整齐地向江岸推进。 “是画舫!“侍卫中有人喊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惊呆了。哪里有什么鬼火,那些如繁星般闪耀的光点竟都是画舫中透出的烛光。 最先映入眼帘的画舫差不多有三层楼那么高,每一层都有数十个房间,每个房间的窗口都透出明亮的烛光。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巨大画舫出现在眼前,星罗密布宛如棋盘上的棋子,令偌大的嘉陵江面显得拥挤不堪。 但奇怪的是,很安静!所有的画舫上看不到一个人,没有船工,也没有预想中的酒客和歌女,但灯火辉煌的窗口不时有人影映出。寂静却喧嚣的感觉在深夜,在江面,显得尤为诡异。 “霍布查,阿什库,你们去看看船上是什么人?“公主对两位萨满法师下令。 话音未落,二人已施展轻功向画舫飞去。 “啊!“ “怎么会?“ 公主和侍卫长发出一声惊呼,只见飞向画舫的两位萨满法师在冲进画舫的一刹那像两块石头一样扑通扑通掉进江里。 原来,那恢宏壮观的画舫群只是幻象,并无实体。 “快救人!“侍卫长一声令下,众侍卫纷纷跳进江里,向两位法师落水的地方游去。 霍布查和阿什库来自极北地区,那里崇山峻岭,常年被冰雪覆盖,论陆地上的功夫,他二人也算能在武林中排得上号的,但若论起水上功夫,那就只能瞎扑腾了。 侍卫们拖着霍布查和阿什库游上岸来,二人脸上的油彩被水洗掉,头上的鸡毛和身上的流苏湿哒哒地打成一绺一绺的,滴滴答答的滴着水,真真变成了两只落汤鸡。 “公……公主……属下无能……“霍布查哆嗦着向公主请罪,一张脸在冰冷的江水里泡得发青,看起来倒也顺眼了一点。 “霍布查,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二人为何会掉进江里?” “是水神,水神发怒了,他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一直没出声的阿什库突然大叫起来,没了彩虹装饰的脸上透着不加掩饰的恐惧。 “别……别胡说”公主打了个冷战“我们是来找人,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天降异象必有大祸,公主,我们要征求神明的旨意”霍布查看了一眼阿什库“请赐宝血一用!” “宝血?“公主疑惑不已。 “天子之血可通天地,公主是皇家血脉,公主身上的血就是宝血。“ “放肆!”几把刀架在了霍布查和阿什库的脖子上,侍卫长怒视霍布查“尔等想谋害公主?“ “公主!“霍布查大声疾呼”只需您手指上的一滴宝血,我兄弟二人便可做法与天地沟通,您想找的那个人在哪也能立刻知晓,万望公主一试!“ 欢宜公主犹豫不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主万万不可冒险啊!”侍卫长苦口婆心。 “不就是一滴血吗,我试!侍卫长,让他们做法!“ “公主!“ “我心已定,不必多言!“ 江岸边燃起熊熊篝火,霍布查左手拿着羊皮鼓,右手拿着鼓槌,一边敲鼓一边唱:“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赶将鞭。文王鼓,柳木栓,栓上乾隆配开元。 赶将鞭,横三竖四七根贤……“ 随着鼓点的节奏,阿什库围着篝火跳起奇怪的舞蹈。 侍卫长带着侍卫形成一堵人墙将公主和法坛隔开。 随着鼓点越来越激烈,阿什库的动作越来越扭曲,平静的江面无风起浪,江水咕嘟咕嘟的冒起泡来。 “公主,请赐宝血!“霍布查大声疾呼。 欢宜公主一咬牙,拿过侍卫长的长刀,用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划,锋利的刀刃割破手指,鲜红的血液滴在刀口,聚成一颗血珠缓缓从刀锋飘了起来,向霍布查飞过去。 第二十九章 百濮刺虫 像白蚕一样的虫子在地上蠕动着,每一次蠕动都让它变大一分。它头顶两颗小黑点一样的眼睛已经大得像两颗黑葡萄了,身上本来细密而柔软的绒毛一根根支棱起来,坚硬得有如硬刺。 那刺虫扭动着直起一半身体,两颗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在吴总管和毛蛋之间来回打量,好像在考虑先吃哪个好。 门外的敲门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但看傻了眼的吴总管和毛蛋都没有留意到。 “小少爷,快跑“吴总管先回过神来,冲毛蛋大喊。 刺虫的眼睛立刻向吴总管转过去。 毛蛋一下子冲到吴总管身前:“我不走,这虫子是那丑婆娘放的,我先宰了它,再宰了那丑婆娘。” 说着,毛蛋从怀里掏出毛三给他的那块令牌朝刺虫砸了过去。 “铛“的一声,铜牌与刺虫的硬刺相碰,掉在地上。 刺虫好像被吓了一跳,身体一抖,上半截身体直坠下来,眼看就要砸中毛蛋。 只见一道火焰像鞭子一样卷住刺虫,咻的一声将它拽走,同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百濮刺虫,这可是个好东西!“ 毛蛋和吴总管循声望去,不知何时,院子里竟站了一个身穿红色纱衣的小姑娘。 “贼丫头!“ “樊小姐?“ “你怎么进来的?这东西是个啥?“毛蛋跑到小姑娘身边指着地上那条被火焰困住的虫子。 “哼!“小姑娘转过头去不理毛蛋。 吴总管走过去:“久闻樊小姐擅长法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樊小姐?“毛蛋盯着小姑娘,她还在生气,圆圆的小脸上一张樱桃小嘴撅的老高。 “没错,她就是樊楼老板最疼爱的小女儿灵珠儿。”吴总管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心想不怪樊老板疼爱,要是自己有这么个瓷娃娃似的女儿,一定也喜爱的紧呢! 灵珠儿对吴总管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我听我爹提过,烧猪院是和尚开的,我一直想来看看,可惜我爹管得紧。今儿一来才发现原来不是和尚开的,是妖怪开的。”小姑娘咯咯咯的笑起来,更显得天真可爱。 吴总管尬尴不已,陪着笑了两声:“樊小姐真会说笑,烧猪院哪来的妖怪?” “那它怎么会在这?”灵珠儿指着地上那条刺虫,此时的它已经缩小到一开始的白蚕状态,正悄咪咪地蠕动着,已经脱出了火焰鞭。 “别让它跑了”毛蛋急得上手就抓。 “别动!”灵珠儿手一扬,火焰鞭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鞭梢卷起白蚕样的刺虫,再一甩,直接将它甩进地上放着的一个水晶瓶里。 刺虫进瓶,灵珠儿手里的火焰鞭立刻变成一个圆溜溜的瓶塞,噗的一声掉在瓶口,将刺虫封在了水晶瓶里。 毛蛋津津有味地看着灵珠儿行云流水般的施法,看到刺虫被收,忍不住拍着巴掌叫起好来。“好!没想到贼丫头你除了骗人,还会这么厉害的法术。” 听到毛蛋的夸奖,灵珠儿也开心起来,她蹦蹦跳跳地取回水晶瓶,举起来向毛蛋显摆:“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亏我刚才那么敲门你都不开,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这会你早就在它肚子里了。“ “原来刚才敲门的是小姐,真是失礼“吴总管看了毛蛋一眼”你认识我家小少爷?“ “上次在杏花楼就是她把我吊旗杆上的“毛蛋抢着告状。 “谁让你不给我看那个东西的!说话不算话,我当然要教训你了”灵珠儿反唇相讥。 吴总管听得一头雾水:“停一停,你俩的旧账先放一边,樊小姐,你刚才说那个虫子跟妖怪有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小少爷,这虫子是从哪儿来的?咱们能不能先把这事弄明白了?” 灵珠儿点点头,走到明伯的尸体旁,指着他垂下来的手臂:“百濮刺虫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毛蛋点点头:“没错,一开始是一条细细的白线,出来以后就变大了。” “百濮刺虫是一种蛊虫,周朝时期在百濮之国出现过,所以叫百濮刺虫。相传炼制这种蛊虫需要用下蛊之人的血每日喂养,几十年才能养出一只。” “好狠毒的丑婆娘”毛蛋回想起当时司马夫人挥舞着巴掌向他冲来的场景,那时候的她应该已经起了杀心,而明伯抓住了她的手,所以本该下到他身上的蛊虫下到了明伯身上。 “难道司马夫人是妖怪?”吴总管喃喃自语。 “下蛊之人不一定是妖怪,但是能给她这个蛊虫的人一定是妖怪!”灵珠儿肯定的说。 “为什么?”毛蛋好奇的问。 “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灵珠儿一脸得意,谁叫她刚才要哭的时候他都不来哄她,急死这个臭小子。 “妖怪!”毛蛋瞪了灵珠儿一眼,心思全在妖怪上,本以为学好本事就能给明伯报仇,没想到他的对手竟然不是人。 “怎么样?你报仇要不要带上我?”灵珠儿似乎看透了毛蛋的心思。 “报仇?”吴总管激动起来“小少爷,你也听到了,那司马夫人深不可测,又跟你沾亲带故,你怎么报仇?我和明伯的命是你爹给的,不管今天死的是明伯还是我,我们只当把命还给他,你千万不要再起这样的念头,也不枉明伯……” 吴总管的声音哽咽了,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都化作了低沉的哭泣声。 毛蛋又瞪了灵珠儿一眼,拍拍吴总管的后背安抚他:”吴总管,我错了,我听你的话,仇我不报了,爹我也不认了,我还是当我的小叫花子去。“ 灵珠儿打了个呵欠:“乏了,回家睡觉。臭小子,想报仇了就来樊楼找我,我有的是时间!“ 离别的时刻终于到了,折腾了一晚上,毛蛋和吴总管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吴总管将一个巨大的包袱交给毛蛋:“小少爷,这里面是我给你准备的四季衣服和一些银两,你要的乾坤宝盒和毛香主给你的令牌也在里面。“ 毛蛋接过包袱打开,果然看到乾坤宝盒和令牌。他一手拿起乾坤宝盒,一手将令牌塞进怀里。看到夹在衣服中的银袋子,想了想,也顺手拿起塞进怀里。 “吴总管,衣服我就不带了,我小叫花子行走江湖,有口饭吃就够了。今日一别,有缘再见,我走了!“ “等等“吴总管叫住转身离开的毛蛋,从怀里掏出一片黑漆漆的东西,正是毛蛋从樊笑天的帽子里偷来的天外玄石。 “这个东西,我想还是你拿着比较有用。“吴总管把天外玄石放到毛蛋手上。 “不要“毛蛋像接了个烫手山芋似的将天外玄石扔给吴总管。“明伯不是说这玩意会让我变傻吗?” 吴总管笑了:“明伯骗你呢,他是怕你有危险。” 毛蛋狐疑地看着吴总管,等待他的下文。 吴总管叹了口气:“本来我们都以为只要你爹认回你,你有了依靠,这东西就可有可无了,可是现在看来,能帮上你的也就只有这东西了。” “吴总管,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毛蛋快急死了,一把抢过天外玄石左看右看。“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花,怎么帮我呀?” 吴总管欲言又止,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也许它能帮你找到你的太爷爷。” “你说的是上官飞?”毛蛋来了精神。 “嗯!”吴总管点点头“也是慧明和尚。“ 第三十章 踏上旅程 天空泛起鱼肚白,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晨光穿透薄雾,照进简陋的农家小院。 院子里,一群侍卫两两一组背靠背坐在地上小寐, 唯一一座小土房里,简陋的土炕上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少女睡得正香,一顶黑纱大檐帽放在她的枕边。 “樊笑天,等等我……“ 少女大叫着从梦中惊醒。 她又梦到了那个冷漠的男人,在梦里也是一如既往的戴着那张人皮面具,只留给她一个怎么追都追不上的背影。 “公主!“门外传来侍卫长的声音。 少女有片刻怔仲,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连日来的长途跋涉和看不到希望的寻找已经让她感到心力交瘁。 她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最后的印象是看到那颗血珠子飞向霍布查。 门被撞开,侍卫长冲了进来。 “公主,你没事吧!“ “出去!“公主随手拿起帽子扔向侍卫长。 “是!“ 侍卫长慌忙退出,公主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打量起屋里的陈设。 这是典型的农家小屋,低矮的屋顶上连一根像样的椽子都没有,窗户也只是在土墙上随意挖出的一个洞。 没有雕花的柜子,没有红木大床,屋里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霉味。 欢宜公主的眼泪流了下来,她不是怜悯底层人民生活的艰辛,只是为自己感到委屈。她一个金枝玉叶般尊贵的公主为了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竟沦落到要睡在这种马棚一样的屋子里。 “都是那个阿什库,要不是他杀了我的马,我好歹也能在利州城里找间干净的客栈,宵禁又怎样,我可是公主,谁敢不给我开门?“公主越想越气,捡起帽子戴好,一脚踢开小木门。 “侍卫长,把阿什库给我绑来重重地掌嘴!“ 屋外的侍卫见到公主怒气冲冲的出来,齐齐跪下向公主行礼。 “参见公主!“ “禀告公主,阿什库昨晚已被霍布查赶走!“ “什么?“公主一愣”霍布查呢?“ “公主,属下在!“霍布查膝行到公主面前”回禀公主,阿什库野性难驯,屡次冒犯公主,昨夜我已将他赶走,请公主恕属下不请之罪。“ 欢宜公主心情大好:“你倒是个识趣之人,起来吧!我恕你无罪便是。“ 霍布查起身。 “你们都起来吧!这地方臭死了,侍卫长,我们即刻启程去利州城,先找个干净的客栈,我要好好洗漱一番。“ 众侍卫起身收拾,牵马备马。 公主走到霍布查身边低声与他说话:“霍布查,昨晚做法顺利吗?神明有没有说那个人到底在哪?” 霍布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公主洪福齐天,昨晚做法之后异象就消失了,而且神明指示我们,您要找的人就在利州城内。” “真的吗?”公主开心得叫起来。 霍布查脸上笑意更深:“神明的旨意哪有假的,能助公主心愿达成是属下的荣幸。“ 欢宜公主沉浸在即将见到樊笑天的喜悦中,浑然不知等待她的将是一场大劫。 就在公主一行向利州城里进发的同时,毛蛋也踏上了离开汴梁城的旅程。 毛三带着一群小叫花子一直将他送出汴梁城外,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毛蛋迫不及待地钻进小树林里,掏出那个乾坤宝盒,嘴里念念有词。 “宝盒啊宝盒,请你告诉我神农谷在哪,还有,在哪里可以找到高人学艺?”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宝盒,盒子里赫然躺着当初欢宜公主给他的那块玉牌。 “咦?怎么没有反应?“毛蛋倒出玉牌塞进怀里,把盒子拿在手里颠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什么机关。 他不知道当初他之所以能看到盒中呈现的异象完全是因为那块玉牌。 乾坤宝盒汇聚天地能量,可与所寻之物的能量场产生感应,玉牌吸收了毛蛋的能量场,放进宝盒之后就呈现出与毛蛋相关的图像。 而现在毛蛋手中并无与神农谷相关之物,缺少能量源,自然不能成像。 毛蛋折腾了一番没有结果,沮丧地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盯着手里的宝盒发呆。 当小叫花子的日子虽然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他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自从进了烧猪院,他的生活就变了。一开始知道自己有个爹的时候他还挺开心,可没想到这个爹竟然派人杀他,还间接害死了待他如亲孙的明伯。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爹要杀他,为什么他要败坏太爷爷的名声?他想起明伯没讲完的那个故事,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看来想要解开这些疑问只有找到他的太爷爷才行了。 “没错,我可以先去找太爷爷!”毛蛋心念一动,着急忙慌地从怀里掏出那块天外玄石,一个没拿稳,玄石直接掉进盒中。 瞬间,盒中光芒大作,万道七彩琉璃光在空中扩散成一片光幕,一个身影出现在光幕上。 “太爷爷?”毛蛋傻眼了。 光幕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褪去了人皮面具的南宫俊。只见他长身玉立的站在一片红霞灿烂的梅子林中,两弯眉浑如刷漆,一双眼光射寒星,皮肤光洁,无须无髯,面庞轮廓分明有如雕刻,看年龄不过十七八岁。 “搞错了“毛蛋拿出天外玄石,光幕立刻消散。 “再来“毛蛋心中默祷”宝盒呀宝盒,请你帮我找到我的太爷爷吧!“ 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将天外玄石放进盒中,光幕再次出现,南宫俊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光幕中。 这一次,他站在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山庄外,高悬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飞云庄。 毛蛋不认识字,只觉那牌匾上的图案似曾相识,急忙从怀中掏出玉牌,玉牌背面用同样的字体刻着三个字:飞云庄。 “飞云庄?我知道那个地方。”灵珠儿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毛蛋只觉红影一闪,宝盒连同宝盒里的天外玄石都被突然出现的灵珠儿抢到了手里。 “还给我!”毛蛋急得跳起来。 “我抢到的就是我的”灵珠儿对着毛蛋随意一挥手“定”,毛蛋立刻动弹不得。 “贼丫头,那是元虚洞的宝物,我找到太爷爷之后就要还给人家的!”毛蛋又气又急。 “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还给你!”灵珠儿背着手在毛蛋面前跺来跺去。 “哼!士可杀不可辱!“毛蛋怒视灵珠儿。 “那我扔了它!“灵珠儿作势要扔掉宝盒。 “别……“毛蛋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呀,你哭了!“灵珠儿好奇地凑近毛蛋,看着他眼眶里的泪水缓缓滑下。 “谁哭了,我这是,我这是被沙子迷了眼“毛蛋吸溜了一下快要流出来的鼻涕,因为被定住,他连眼泪都不能擦。 “还给你也成,但是你得答应我带我一起去飞云庄!“灵珠儿帮毛蛋擦去眼泪,毛蛋的脸上立刻留下四道黑色的指痕。 灵珠儿看着毛蛋花猫一样的脸,开心的笑起来。 “好吧!“毛蛋无奈地点点头”但是我可不保证能保护你啊,我还没学艺呢!“ “且……”灵珠儿不屑地在毛蛋脑袋上拍了一下“傻小子,到时候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走吧,去飞云庄。” 灵珠儿转身离开,毛蛋发现自己又能动了,赶紧一路小跑追上灵珠儿。 “走着去吗?” “废话!” “你不是会法术吗?飞着去多省事” “你比猪还重,我可拽不动你” 两个人互相斗着嘴,声音逐渐消失在官道上。 第三十一章 惊天阴谋 一颗红色的珠子悬浮在篝火上空,发出柔和的光芒,那是欢宜公主的皇族之血。 霍布查站在篝火旁,嘀嘀咕咕念出一串咒语,猛地用鼓槌指向那颗血珠。 “砰“地一声,血珠爆裂,血花飞溅,如烟花般落入江中。 ”哗啦“一声,一道巨浪拍向岸边,浇熄了篝火,江面归于平静,薄薄的雾气升了起来,雾气越来越浓,将之前清晰可见的画舫笼在雾中,渐渐消失不见。 霍布查呆呆地望着江面:“不可能,不可能!” 阿什库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怎么会这样?” 霍布查看向阿什库:“那不是皇族之血!“ 远处传来侍卫长焦急的喊声:“公主!公主!“ 霍布查扭头看向侍卫长的方向,只见人墙一样的队伍正迅速散开聚拢到一处。 “我们的机会来了!“霍布查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画像递给阿什库。 “这上面画着就是穆云海让我们寻找的人,阿什库,你假扮他先去利州。明日我引公主去利州,咱们来一个里应外合。“ “霍布查,我不明白!“阿什库收好画像。 远处,侍卫长带着几个侍卫向这边走来。 “两位法师,法术结束了吗?公主晕倒了,我们要尽快找地方安顿公主!” “时间来不及了,你快走,一切有我,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好!“说着,霍布查一把推开阿什库大声呵斥起来。 “原来是你!是你杀了公主的马才引起天怒,阿什库,我真后悔带你来,你走,这不需要你了“ 霍布查对阿什库挤了挤眼睛,阿什库怒指霍布查:“霍布查,你当了奴才连兄弟都不要了,不用你赶,我现在就走!“ 阿什库怒气冲冲转身就走,与赶来的侍卫长擦身而过。 阿什库走在热闹的利州城里,又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已经按画上那个人的长相做了一副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又换上了中原服装,在这条街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就为了制造与公主的偶遇。 他虽然想不明白霍布查为什么要让他假扮画中人,但霍布查是他们部落里最聪明的人,是他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偶像,他的决定一定是对的。就好比来中原这件事。 北地极寒,四季被冰雪覆盖,族人们以狩猎为生,来中原之前,他从没见过五颜六色的花,没见过雕梁画栋的高楼,没吃过精致可口的甜品,而这一切都在霍布查带他进入飞云庄后实现了。 不仅如此,跟着霍布查,每个月只要杀一两个人就有白花花的银子可以拿,而杀人比杀野兽简单多了,霍布查带他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他发誓一定要报答他。所以,不管霍布查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无保留的去做。 阿什库漫无目的的走着,脑子里东想西想,完全没留意对面远远走来公主一行人。 “樊笑天,我终于找到你了”伴随着一阵香风,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扑了过来! 阿什库下意识地进行防御,未及出掌,只觉眼前一亮,伸出去的手掌僵在半空,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粉面含春,明艳动人的绝色佳人。 原来公主见樊笑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似乎早已将自己忘记,心中酸楚,也顾不得是在大街上,立刻摘掉帽子与他相认。 “樊笑天,亏我为你风餐露宿,你……你就不想……不想见到我吗?”公主娇嗔,脸上浮起两朵红云。 阿什库在那苦寒之地,何曾见过这样娇媚的美人,况且之前与公主同行之时,她一直用黑纱遮脸,言行举止又倨傲无礼,没想到那样尊贵的美人竟对着自己做出女孩家的娇羞,彷似晴空霹雳,一时把他劈傻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下意识流露出的自然反应却正符合了樊笑天对公主的一贯态度,所以公主一点没疑心眼前这个樊笑天竟然是他人假扮。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终于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霍布查见阿什库呆头呆脑,生怕他坏了自己的计划,赶紧上前解围。 阿什库这才如梦初醒般向公主行礼:“公主!“ 公主眼波流转,眉目含情:“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你可知我……我找了你许久。” 阿什库又看傻眼了,一颗心砰砰乱跳,好在有人皮面具遮面,看不出情绪变化,否则一定会被人立刻识破。 “公主,既然人已找到,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这里人多眼杂,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啊!”霍布查热心提议。 公主面上一红,对霍布查说话的语气也温柔许多:“法师说的在理,此次寻人法师劳苦功高,待我回宫禀明父王,一定让他封你为国师。” 霍布查喜形于色:“谢公主!” 阿什库终于明白霍布查为什么让自己假扮樊笑天了。穆云海再显贵也不过是个皇亲,跟着他只能当个奴才,但若能进宫,他们就是官,以后就再也不用看人脸色,等人施舍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一念之间,阿什库悟了,他一把握住公主的手:“欢宜,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你叫我什么?“公主没有抽回手,惊喜地望着假樊笑天。 “欢宜“阿什库喊得柔情万种,霍布查看得目瞪口呆。 飞云庄里,武林大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比武场设在了湖心岛,既便于观赏,又避免伤及无辜。 围绕湖心岛的四座水榭里按门派设置了观赏席,天门、天龙、海外、莲花、亮星、玄指等玄门宗派被集中在一个水榭里;峨眉、点苍、崆峒、武当等名门大派安排在穆云海所在的水榭里;其他各种知名不知名的旁门小派零散分布于其他两座水榭里。 穆云海坐高台主位,台下左席坐着司马农父子三人,右席坐着樊小六,樊小六身边空出一个位子留给南宫俊,其余席位均坐着各大派掌门或当家弟子。 见主席下方陪客两席皆坐着江湖上叫不出名字的人,各派掌门和当家弟子议论纷纷,不知这几人是何来头。 司马农虽好奇穆云海为何对神农谷青眼有加,但神色自若,不卑不亢,倒也不失大家风范,只司马麟左看右看,大惊小怪,颇显的有些丢脸。 樊小六心知今日必有好戏可看,乐呵呵地与各大派推杯送盏,抓紧时间广交朋友。 湖心岛上传来急促的鼓声,水榭里的看客各个精神振奋,摩拳擦掌。 穆云海看看樊小六身边的空位,面上的不悦一闪即逝。 鼓声稍停,穆云海举杯:“诸位,飞云庄邀请诸位前来,旨在以武会友,选出武林盟主号令天下,避免江湖纷争,日后也好为朝廷分忧解难。我宣布,武林大会现在开始!“ “且慢!“南宫俊踏水而来,轻盈地落在水榭正中。“你们千万不要上了穆云海的当!“ 第三十二章 峰回路转 昆仑山高三万六千里,山有九层,每层相去万里。有云气,从下望之,如城阙之象。顶有三隅,面方万里,形似偃盆。一隅正北,主于辰星之精,名曰阆风台;一隅正西,名曰玄圃台;一隅正东,名曰昆仑台。 元虚洞元真老祖的大殿就建在阆风台上。 九天昊带领一众弟子盘膝围坐在阆风台四周,双臂高举,双掌向天,天空中黑云滚滚,电闪雷鸣,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劈向阆风台,被一股无形的气流所阻,闪着蓝色的火光消失在大殿屋顶上方。 “大师兄,我撑不住了!“一个弟子口吐鲜血,垂下双臂软软地倒了下去。 “五师弟“九天昊大喝一声,更加猛力地推出双掌,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 “大师兄……” “大师兄……” 越来越多的弟子倒了下去,九天昊环顾四周,只见明喜还在死撑。 “明喜!撑住”九天昊大喊。 明喜转过脸来,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下巴上的鲜血配着惨白的脸色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他坚定地冲九天昊点点头,扭过头去继续向天空发力。 “刺啦”一声,一道闪电打在瘫软在地的人身上,蓝色的火苗瞬间将他吞噬。 惨叫声此起彼伏,九天昊向天怒吼:“为什么?为什么?“ 彷佛在回应九天昊的质问似的,一团天火从黑色的天幕中冲出,呼啸着向九天昊砸下来。 “大师兄“明喜惊恐大喊。 九天昊不闪不避,仰天大笑:“师父,徒儿尽力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滔天巨浪从大殿凭空升起,在包裹住天火的瞬间冻成一道冰墙,白光一闪直冲九霄,刹那间,黑云消散,晴空万里,云端传来老者的朗朗之声。 “昊儿,为师参透生死,已顺利渡劫,从此以后凡尘与我再无瓜葛。“ “师父“九天昊热泪长流,仰天呼号。 自从师父闭关潜修,他已经有三十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再过两日就是师父寿辰,本以为他老人家会在寿辰之后历劫,没想到师父提前渡劫成功,竟以这样的方式跟他们告别了。 阆风台上顿时哭声一片。 “徒儿们莫哭!”老者的声音回响在天际,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从天而降,落在受伤的徒弟身上,伤口立刻愈合;落在冰墙上,冰墙融化,火球熄灭,变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缓缓飞入九天昊眉心。 “这颗沧溟神珠是为师意念所化,作为掌门信物,为师将它传与昊儿,以后你们要好好辅佐你们的大师兄,潜心修炼,争取早登仙界。” “师父!”九天昊对天跪拜“徒儿无能,恐有负师父重托!” “昊儿,你心怀苍生,元虚洞交予你为师放心!你毋须顾虑太多,元虚洞日后有难,为师自会相助。为师去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师父!“玉玲珑大叫着从梦中惊醒,他刚才梦见师父死了。 自那日上船,算算日子已有两天了。 他不禁痛责起自己:玉玲珑啊玉玲珑,为了佳人你连师父都不要了吗?樊笑天还没找到,不老食谱下落不明,你怎么还能安心待在这? 绿翘闻声而来:“喂!你吵到我家主人了!“ “绿翘姑娘,我想跟小姐道个别,今日就下船。“ “什么?“绿翘柳眉倒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这是哪儿啊?才干了两天活你就受不了了?“ “不是不是“玉玲珑急忙分辨。 “绿翘,别难为婆婆。”徐蕊走下楼来。 自从那晚短暂的现出真身后,玉玲珑依然变作老婆婆的样子与徐蕊相处。奇怪的是她似乎忘了那晚的事,对玉玲珑的刻意暗示也没有任何反应,反倒让绿翘抓住把柄罚他片刻不能停地干了好多活。 “蕊……”玉玲珑迎上去,刚想叫蕊儿,只见绿翘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射来,赶紧改口:“蕊小姐,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向你辞行呢!” 徐蕊云淡风轻:“哦!婆婆要走便走,可有盘缠?” “不用了,蒙小姐收留两日已是十分打扰,怎还敢要盘缠。” “两日?”徐蕊捂嘴轻笑,嗔怪地瞟了绿翘一眼:“你一定没告诉婆婆对不对?” 绿翘不服气地回嘴:“我哪里知道她要走?跟她说那么多干嘛!” 玉玲珑一惊:“说什么?” 徐蕊轻摇螓首:“船上一日,陆上一旬,婆婆急着下船莫不是有什么要事去办,只怕耽搁这两日会误了婆婆的事啊!” “你……你是说外面已经过了二十天?”玉玲珑大惊,难怪会做那样的梦,他到达益州的时候是上月月中,难道现在已经…… 玉玲珑心急如焚:“敢问小姐,现在可还在益州地界?” 绿翘扑哧一笑:“什么益州,我们现在在嘉陵江上,已经是利州的地界了!” “利州?“玉玲珑脚下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利州是则天女皇的诞生地,一切法术在此地皆会失效,就算他现在下船也无法用法术赶回昆仑。 徐蕊急忙扶住他:“婆婆莫急,绿翘误事,我一定尽力帮婆婆补救。“ 玉玲珑苦笑摇头。 “且……不就是找你那个仇人樊笑天吗,绿翘我动动小手指头就解决了!” “你能找到樊笑天?“玉玲珑语带嘲讽。 “不信拉倒”绿翘气呼呼地撅起嘴。 “绿翘!“徐蕊对绿翘摇摇头。 “哼!“绿翘走到船头,双手在胸前结印,一轮光晕出现在船头。 玉玲珑又是一惊:为何她能在此施法?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不待玉玲珑细想,小船已驶入光晕,霎时消失在刺眼的光芒中。 南宫俊站在水榭中央与穆云海对峙,樊小六在一旁冷眼旁观,四周一片嗡嗡嗡的私语声。 “他是何人,莫不是来寻仇的?“ “穆庄主德高望重怎会骗人,我是断断不会信的。“ “看他年纪不大,肯定是想借此扬名立万,我们不要上当。” 南宫俊环顾四周,正待向众人说明,水榭外突然一片喧哗:“快看啊,仙女下凡了!” 水榭中人纷纷起身探头看向湖中。 一艘小船不知从何而来,突然出现在空荡荡的湖面上,船头站着一绿裙女子,体态婀娜,腰间束带无风自飘,彷佛随时准备乘风而去,真真有如下凡的仙女。 突然,一名老妇从船舱飞出,直扑水榭中的南宫俊,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两条人影已飞出水榭,落上小船,一晃眼,水面上又是空空荡荡,那只小船竟凭空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让所有人都以为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个幻觉,但当他们收回目光坐回座位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还站在水榭里的青年真的不见了。 第三十三章 无命之人 湖心岛上,比武已进入白热化阶段。没有人相信那个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青年,或者说对名利的渴望让他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唰”一柄长剑带着凌冽的剑气凶狠地刺入一人胸膛,鲜红的血液激射而出。 “噗“一个白胡子老头被人一掌拍在胸前,喷出一口鲜血。 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厮杀,只因穆云海制定的比武规则是没有规则,只要在太阳落山之前还能在湖心岛上屹立不倒的,就是武林盟主。 “贼丫头,你带我来这干嘛,拳脚无眼,万一我受伤了还怎么去找我太爷爷?” “谁说我要带你去找你太爷爷的?” 茂密的树丛里突然钻出一个邋里邋遢的小男孩:“你又骗我!” 一只小手一把将他拉回去:“不想死就给我藏好。“ 树丛里,毛蛋瞪着灵珠儿:“把乾坤盒还我,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玩。“ 灵珠儿从袖子里掏出天外玄石扔给毛蛋:“黑铁给你,盒子归我。” “把盒子还我!”毛蛋扑倒灵珠儿,在她身上搜查起来。 灵珠儿惊叫一声,没想到毛蛋竟会不顾礼数对她上下其手,又因为被毛蛋搔到了痒痒肉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毛蛋为了找回乾坤盒也是急了,想也没想就把灵珠儿里里外外摸了个遍,终于在她贴身的襦裙里摸出了那个小盒子,一把扯了出来。这一扯不要紧,直接把灵珠儿系肚兜的带子给扯开了。 “呀!”灵珠儿惊叫一声,赶紧捂住胸前,蜷起膝盖,双臂交抱在一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采花贼,我的清白都毁在你手上了!“ 毛蛋手忙脚乱的帮她系好肚兜:“多大点事,给你系好不就得了,我还小,对你做不了什么,再说你也不是我的菜。“ 灵珠儿一听,不知为何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张开嘴巴大哭起来。 “别吵“毛蛋一把捂住灵珠儿的嘴”你听。“ 外面的厮杀声尚未停歇,兵器相接的金属碰击声中夹杂着惨叫声和咒骂声,但在这声音之外,隐约传来“滴溜溜“的声音,飘忽不定,若隐若现。 灵珠儿的泪水瞬间断闸,激动得两眼放光:“来了,来了,我就知道这里肯定有,总算没白跑一趟。“ “什么来了?“毛蛋的好奇心成功被灵珠儿勾起。 “西域血蝉啊!这西域血蝉跟那百濮刺虫一样,都是以血为食的极毒之物。这里血流成河,血蝉蛹闻到血腥味就会从土里钻出爬到树上蜕皮,这时候去抓,就能抓到刚蜕完皮还飞不了的血蝉,把这种血蝉和百濮刺虫放在一起,它们就会互相啃噬,到最后不死的那只就是我……就是我练功用的蛊虫了。” 灵珠儿说的头头是道,毛蛋听得心惊胆战,他以为灵珠儿就是贪玩,没想到她竟如此歹毒,嫌恶之情油然而生。 “走,抓血蝉去”灵珠儿伸手去拽毛蛋,却见他避之不及的躲开自己的手。 “贼丫头,我们就此别过吧!“毛蛋一本正经的说。 “怎么啦?”灵珠儿不解毛蛋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 “你不愁吃穿,每天想的就是怎么玩,但我不一样,我当小叫花子的时候每天想的就是去哪里可以填饱肚子,后来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有个爹,我爹竟然派人杀我,都是爹娘生的,为什么你是宝贝,我却要被抛弃?“毛蛋越说越激动。 灵珠儿静静地看着毛蛋。 “我没你命好,但是我也不想认命,我一定要去找到答案,所以我不能陪你玩了,你懂了吗?” 灵珠儿点点头:“你走吧,我命该绝,不会怪你的。” 说完,灵珠儿盘膝而坐,双目闭合。 毛蛋一愣:“什么你命该绝,你把话说清楚。” 灵珠儿没有睁开眼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都要走了,还管我的死活干嘛,乾坤盒已经还你了,你还不走,想看我怎么死吗?” 毛蛋急了,摇晃着灵珠儿的肩膀:“贼丫头,你又想骗我是不是?” 灵珠儿突然喷出一口黑血,粉白的小脸变得蜡黄,她微微睁开眼斜睨毛蛋:“你有什么好骗的,我一个无命之人,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骗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无命之人?“毛蛋扑哧一笑”亏你想得出来,我陪你抓完血蝉再走还不行吗,别装了,你这样挺吓人的。“ 灵珠儿凄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灵珠儿突然抓起毛蛋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哎呀!“毛蛋面红耳赤,慌忙撤手。虽然灵珠儿年龄尚小,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女孩身上特有的柔软,这触感带给他的冲击可比发现灵珠儿没有心跳大多了。 ”你,你没有心跳。“ “无命之人,借命而活,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本是一尸两命,可不知道我爹找了什么人,竟让我活了下来。但是活下来的代价就是我必须修炼一种巫术,用巫术炼制蛊虫去借别人的命。“ ”所以你要抓血蝉?“毛蛋有些明白了。 灵珠儿点点头:“我年龄越大,要炼制的蛊虫也越难找。飞云庄的梅子林四季常青,我爹猜这里一定有不寻常的东西,说不定能找到给我炼蛊的材料。“ “你爹也在飞云庄?那他一定有救你的法子,我去找他!”毛蛋的眼中燃起希望。 “别去”灵珠儿拉住毛蛋“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不知道每次用蛊虫借命的时候有多痛苦,要不是为了我爹,我早就放弃了。”泪珠从灵珠儿的眼眶滚出,她蜡黄的脸上似乎有一层黑气不断上涌。 “可是你刚才还要抓血蝉的,你怎么会不想活,你告诉我怎么抓血蝉,现在炼蛊还来得及吗?” “你……不舍得让我死?”灵珠儿欣喜地盯着毛蛋。 毛蛋脸上一红,脑子里突兀的冒出刚才灵珠儿抓着他的手放在心口上的画面,支吾起来:“你……你是我兄弟,我当然不舍得你死了!“ “那……你不走了?“一抹微笑绽放在灵珠儿唇边。 “怎么也得治好你再走吧,我毛蛋可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太好了!我们去抓血蝉吧!“灵珠儿一下子坐起来,脸上因为有了血色而压下了那股上涌的黑气。 毛蛋瞪着瞬间好转的灵珠儿:“你……怎么好得这样快?“ 灵珠儿咳出一口黑血:“傻瓜,我这是回光返照,你再不跟我去抓血蝉,我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哦!哦!“毛蛋连忙扶住灵珠儿”只是外面厮杀不断,我们要怎么避开那些人呢?“ “这有何难“灵珠儿从腰间解下香囊,掏出两颗白色的药丸给自己和毛蛋嘴里各塞了一颗。“吞下去,等会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出去看,直到我说可以出去的时候再出去,明白了吗?“ 毛蛋吞下药丸,点了点头。 只见灵珠儿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细长的水晶瓶,里面有十几条线虫一样的东西在蠕动。 “百濮刺虫?“毛蛋大惊失色。 “不是,是暹罗绦虫。“说着,灵珠儿打开瓶塞,将瓶口朝外,十几条线虫蠕动着爬出水晶瓶,没入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四章 似是故人 黑,无边无际的黑。 南宫俊睁大了眼睛,还是看不到任何东西。 “樊笑天,我们又见面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南宫俊没有应声:她叫我樊笑天,而我并没有戴人皮面具,所以这个人见过我的真实面目却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难道她是…… “婆婆,他就是你的仇人?“另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这个香味……好熟悉”南宫俊心里闪过一个倩影,朝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奈何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玉玲珑,你把我的眼睛怎么了?”南宫俊语气平静。 “玉玲珑,你居然叫玉玲珑”又一个清脆的女声边说边笑,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绿翘指着玉玲珑变作的老太太哈哈大笑。 徐蕊却仔细打量着南宫俊:“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南宫俊脱口而出:“五十年前,西子湖畔。” 五十年前,杭州西湖,春光明媚,游人如织。 二十来岁的南宫俊和上官飞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时有踏青的姑娘红着脸刻意从二人身边经过。 “人都说苏杭出美女,咱们这趟出来,你可不能空手而归啊!要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为兄去给你保个媒。”上官飞看着南宫俊俊朗的侧颜打趣到。 “上官兄别闹,你也知道我受不得拘束,在宫里当差已经够憋屈的了,再成个亲,我哪还有时间陪你四处游历啊!”南宫俊目不斜视,对旁边经过的姑娘看也不看一眼。 “你这个寻味使当得倒也称职,只是苦了我,本想当个逍遥散人,没事就在家陪陪妻儿,偏偏被你拽出来研发新菜,说吧,这次皇上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上官飞嘴上虽抱怨,语气中却充满了期待。 研究饮食是他和南宫俊共同的爱好,每一次研发出新的菜式都能让两人获得极大的满足感,无敌才是寂寞,有挑战才有乐趣。 “唉!”南宫俊叹了口气,一想到皇上的要求,眼前的春光也变得黯然失色。 “皇上这次到没说具体要求,只是给我讲了个故事。” “哦?”上官飞停下脚步兴味盎然地看着南宫俊“什么故事?” “花蕊夫人的故事!” “史载花蕊夫人共有三位,分别是前蜀王建的小徐妃,后蜀孟昶的徐慧妃和后唐李煜的小周后,皇上说的是哪位?” 南宫俊凑近上官飞耳语“自然是求而不得的那位!” 上官飞神色紧张起来,四处看看,将南宫俊拉到无人之处压低了声音:“私议朝堂可是杀头之罪。” “无妨,是皇上自己说的。”南宫俊拍拍上官飞,让他放松下来。 “当年太祖初登大典之时,星官夜测天象,说有红鸾星落入紫薇宫,恐有红颜之祸,未及几年,太祖灭后蜀,孟昶携花蕊夫人前来归顺,太祖见花蕊夫人貌美,果然起了独占之意。” “所以太祖毒死孟昶,强纳花蕊夫人,而皇上也对花蕊夫人倾心不已,见无力回天,就干脆在狩猎时杀了花蕊夫人。”上官飞叹了口气“自古红颜多薄命,可怜一代娇花就这样凋零了。“ “不,花蕊夫人没有死!当日皇上一箭射出,花蕊夫人忽然化作一道白烟消失不见,只留下这个香囊。“南宫俊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缎香囊,那香囊看上去已经十分陈旧,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把玩的样子。 上官飞大惊:“所以?皇上给你讲了这个故事,又给了你这个香囊,是让你帮他找到花蕊夫人吗?” 南宫俊摇摇头:“皇上龙体日渐衰落,每日都要闻着这香囊才能安睡,虽然香气日久消散,但刻在记忆里的东西是怎么也代替不了的,所以皇上给了我这个香囊,让我找回这个味道。” 上官飞拿过香囊,放在鼻子底下细嗅,不由皱起眉头:“这是皇上独有的龙涎香的味道,想找回以前的味道怕是难办啊!” 南宫俊微微一笑:“你再闻闻,这里面还有一丝淡淡的水晶兰的味道。” 上官飞再闻,还是没有闻到,把香囊还给南宫俊:“水晶兰?从未听过!” “水晶兰是一种腐生草本植物,喜欢生长在幽暗潮湿的枯枝落叶中,开花时晶莹剔透,枯萎时通体漆黑,所以民间称之为”幽灵草“”。 “难怪你要来苏杭,南方雨水多,这种草也只能生长在南方。“上官飞恍然大悟。 “上官兄,你不怪我把你牵扯进来吧,此事事关皇上隐私,我只能以研发新菜为由头拉上你一起找,寻味我是拿手,但炼香我是真的不行。” “南宫弟多虑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四处找找吧!“ “嗯!“南宫俊答应着,目光却定在了某个地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南宫俊喃喃自语,神色迷离。 “南宫弟,怎么了?“上官飞好奇地打量南宫俊。 “哥哥你看“南宫俊指向断桥方向,上官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名紫衫少女如鹤立鸡群般站在桥上,纵使周围莺歌燕舞,却都无法掩盖她的满身光华,只衬得那些名门闺秀,小家碧玉一个个如庸脂俗粉般一样。 “好美的女子“上官飞也是一声轻叹。 突然,南宫俊抽了抽鼻子:“有水晶兰的香气,是从断桥上传来的“南宫俊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向断桥走去。 上官飞紧随其后,调侃南宫俊:“慢些,我看你找香气是假,想和那位女子搭讪才是真吧!“ 南宫俊在断桥下拦住了想要离开的紫衫女子,看着她秀美的脸竟然结巴了。 “小……小姐……敢问……敢问“南宫俊有点紧张。 “哪里来的登徒子,这样盯着人不放“紫衫女子用一方绣帕挡住自己的脸,躲避着南宫俊的注视,愠怒不已。 上官飞适时赶到,拉开南宫俊,对紫衫女子做了个揖:“小姐见谅,我这弟弟有些口吃,他是想问……“上官飞一时卡住,不知该问什么好。 “水晶兰?“南宫俊突然看向紫衫女子腰间的香囊。 紫衫女子一惊,下意识去捂腰间的香囊。 “小姐,可否借香囊一看?“南宫俊突然变得口齿伶俐,虽然只是一瞥,他已经看到那女子腰间香囊上的绣花似乎与皇上给他的香囊一样。 紫衫女子突然神情紧张,错开二人就要走:“劳驾,借过。“ 南宫俊不好阻拦,只好跟在紫衫女子身边一起走,一边走一边向她解释:“小姐别误会,我们兄弟二人从京城来此游玩,不意遇到小姐,只因小姐身上有“水晶兰”的香气,故此拦住一问。“ 紫衫女子停下脚步:“你要水晶兰有何用?“ “不瞒小姐,我兄弟二人都是调香师,最近我们在调制一款”长相思” “长相思“紫衫女子喃喃自语。 “其中一个材料就是水晶兰,可巧在小姐身上就闻到了这种味道,小姐若是能告知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到水晶兰,我兄弟二人定当重谢!“ 紫衫女子停住脚步,思忖再三,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宫俊:“我带你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