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蒋先森》 第一章 初见 就宜居而言,沿海城市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尤其在北方,冬季没那么干冷,夏季没那么闷热。 蒋先森生于斯长于斯,祖辈都是锦江本地土著。 他爱这个城市,以至于本有机会去省城发展,几番权衡之下放弃了。 当然,原因也不完全是故土难离,更多考虑父母体弱多病,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父母在,子不远游。 这句古训,蒋先森深以为然。 五月的锦江市,天气不冷不热。 车窗开了一半,阳光微风涌进车内,感觉身心非常惬意。 他的座驾是一款低配版长城suv。 并不是买不起好车。 而是不想买。 低调一点没坏处,尤其是蒋先森所处的位置上。 他是城建部门一名颇受领导器重的科级干部。 江北棚户区改造,领导力排众议,任命资历尚浅的蒋先森担任动迁办副主任一职。 动迁办可不是一个容易的差事,方方面面盘根错节,不能有丝毫马虎大意。 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蒋先森目光不经意间一瞥,看见齐嘉琪和一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站在公交车站。 蒋先森把头探出车窗,喊了一嗓子:“嘉琪!” 看见是蒋先森,齐嘉琪欢快的拉着那女子,快步跑了过来。 蒋先森一迭声的提醒着:“慢点慢点,我的天……小心车!” 齐嘉琪不管不顾,险些撞到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 来到车近前,她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位,拿起半瓶水晃了晃:“啥水?” 蒋先森说道:“矿泉水。” 齐嘉琪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蒋先森赶忙说道:“那是我喝过的水……” 齐嘉琪白了他一眼:“嚷什么呀,我又不嫌你脏。” 转脸对车外的女子说道:“苏悦,傻了?上车啊!” 名叫苏悦的女子说道:“路口上车行吗?” 蒋先森说道:“没事,上来吧。” 苏悦这才开门上了车。 齐嘉琪对蒋先森说道:“幸亏遇到你,要不然我俩还得去挤公交车。” 交通灯由红变绿,蒋先森一边开车一边问:“你们去哪?” “金水桥。”齐嘉琪回答道。 “去金水桥干嘛?” “闲逛呗。” “你们不用上班吗?” “午休时间,忙里偷闲。哦,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漂亮小妞,是我的新同事苏悦。苏悦,他是我高中同学、发小铁磁,蒋先森。” 苏悦客气的说道:“你好,蒋先生。” 蒋先森看了一眼后视镜,对镜子里的苏悦点了点头:“你好。” 齐嘉琪哈哈大笑:“什么蒋先生,是蒋、先、森。” 于是,蒋先森和苏悦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齐嘉琪就是这样,总是能把欢乐随时随地带给身边人。和她在一起会感觉很舒服,这也是蒋先森和齐嘉琪关系很近的原因之一。 齐嘉琪性格外向,爱憎分明,遇到不公平的事,甭管认识不认识,总是第一个冲上去,颇有点侠女风范。 蒋先森属于那种双重性格,也能侃侃而谈,但更善于沉默寡言。 有一次两口子吵架,无论安婧怎么叫阵,蒋先森高挂免战牌,绝不应战。 气的安婧恨恨地说:“你呀,真是一个十足的滚刀肉!” 滚刀肉,形容性格缺陷的贬义词。 对于妻子的评价,蒋先森不太当回事,反而有几分得意。 滚刀肉就滚刀肉,连刀都不怕的肉,说明一般人奈何不了我!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金水桥商业街。 蒋先森看了一眼手表:“嘉琪,你们吃饭了吗?” “没呢。” “我正好也没吃午饭,要不、一起吧?” 齐嘉琪笑道:“就等你这句话呢,去哪?” “金山烤肉怎么样?石锅拌饭、秘制牛排,味道都还行。” “成。你说哪是哪,我们不挑地儿,对吧,苏悦。” 苏悦微笑不语。 现在正是饭点,吃饭的人很多,这个月份店内没开空调,多少显得有些闷热。 落座之后,蒋先森脱了外套搭在座椅上。 苏悦也脱了外套,她里面穿着一件紧身t恤。 让人颇感意外的是,看似纤细苗条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副傲人身材。 苏悦不经意间一抬头,恰好对上蒋先森的眼睛,而眼睛的主人正盯着自己的胸部。 这就很尴尬了,蒋先森此刻恰似一个被抓了现行的賊。 好在服务生刚好上碳火,算是替蒋先森解了围。 从卫生间回来的齐嘉琪坐下来,打量着蒋先森,问道:“老蒋,脸怎么红了?” 蒋先森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是碳火烤的吧?” 齐嘉琪看了一会苏悦:“不对吧,你的脸怎么不红呢?” 苏悦说道:“我怕冷不怕热,从小就是这样……” 齐嘉琪忽然嘻嘻一笑:“得了吧,什么怕冷不怕热,我看就是脸皮厚,烤不透!” 很寻常的一顿饭,蒋先森魂不守舍。 …… 回到单位,蒋先森依然想不通,今天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 按说,马上都要四十岁的人了,世事沧桑也历练了几十年,怎么能在一个年轻女人面前失态呢? 思来想去,渐渐理顺了思路。 主要是视觉上的冲击,让自己一时有些走神,仅此而已。 圣人都说,食色性也。 所以,没什么好愧疚,最多也就是稍微有些心动,又没付诸行动,也不可能付诸行动。 那一瞬间不过是本能上的躁动,没什么大不了。 喝光一大壶茶之后,蒋先森已经想通了,而闺女蒋安安的来电,让他重新回归自己的位置——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一个有家庭的男人。 闺女错过了班车,来电话是要蒋先森去学校接她。 城市总体规划,将本在市中心的几所学校搬迁到了望花新区,据说下一步政府机关也要搬过去。 政府的意图很明确,通过行政手段,全力支持望花新区,尤其是新区大量空置的楼盘。 望花新区的前景,被描绘的绚烂多彩,但是眼下来看,还只能停留在想象中。 就拿公共交通来说,由于平时基本没有乘客,公交公司只在早晚各安排了一趟班车,基本就是学生的通勤车。 如果没赶上车次时间,那就只好用打车软件,用双倍的价钱叫出租车,或是干脆让家里来人接。 第二章 一家三口 15岁的蒋安安坐在副驾驶,嘴里吃着薯片,歪着头打量蒋先森:“爸,我发现一个问题。” 蒋先森开着车,问道:“什么问题?” “您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蒋先森抓了一块闺女的薯片放嘴里:“哪不一样,我头上长角了?” “瞧您这杠抬的……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您好像特高兴,捡着钱了?” 蒋先森故作严肃状:“小孩子学什么不好,学察言观色这一套!” 蒋安安立刻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爸,您可别小瞧察言观色。我们老师都说了,只有那些善于学习、善于观察的人,将来才能更好的立足社会,服务于社会。都傻乎乎看不出个眉眼高低,那国家还不乱了套。” 蒋先森又好气又好笑:“你们老师整天就教你们这个?还有没有正经的了,简直是胡闹。” 嘴里说着闺女,心里可是想着,安安都看出自己和平时不同,今天回家可得小心点,要是让安婧看出什么苗头,刨根问底的那可是自找麻烦。 再说了,慌什么,本来也没什么事嘛。 …… 到家之后,蒋先森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 安婧戴着口罩站在走廊。 家里所有窗户都被打开,满屋子弥漫着呛人的辣椒油味道。 蒋安安咳嗽着:“咳咳咳,妈,咱家的原子弹终于试验成功了吗?” 安婧瞪了女儿一眼:“就知道贫嘴!” 蒋先森捂着鼻子从厨房出来。 安婧一脸的委屈:“本想给你们爷俩做水煮鱼来着,手忙脚乱的忘了开油烟机,结果,就搞成这个样子……” 家里不要说吃饭,人都待不住。 放味儿起码要两个小时。 蒋先森说道:“看样子只能转战其他战场了。” 安婧解下围裙:“去哪呀?” 蒋先森问安安:“闺女,这事儿你定,姥姥家奶奶家二选一,你觉得,去谁家蹭饭合适?” 蒋安安做沉思状:“既然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我……那就、奶奶家吧。我有一个月没去了。” 出门下楼上了车,蒋先森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道:“安安,爸爸得批评批评你了,爷爷奶奶那么疼你,你都一个月没去看过他们了?” 安安坐在后座,撅着嘴:“能怪我吗?我倒是想去,可妈妈也不带我去啊,我一个小孩子,还不是得跟着你们大人屁股后面带哪去哪!” 安婧小心翼翼坐进来,把鱼盆轻轻放在腿上,说道:“安安,你都多大了,还用我们带着去。想去自己不能去吗?典型的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 蒋安安拽过自己的书包:“好啊,以后我一个月去八次。这些复习题作业啊,也不怎么多,摞起来也就比我矮几公分吧,麻烦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帮我处理处理呗?” 安婧看着蒋先森:“瞧你闺女,管不了了,我说她一句,她有一万句等着我呢。” ………… 蒋先森父母的住所,是一处八十年代建造的老旧小区,因为年久失修,道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安婧看着车窗外,感叹着说道:“这地方都快成三不管了……嗳,你们那儿一点风声都没有吗?这里什么时候能拆迁?” “要说吧,几年前这地儿,还真在动迁计划里,可是现在你满大街看看去,新楼盘都卖不出去,哪个开发商愿意接这种烫手的山芋?”蒋先森把车子慢慢停在路边。 安婧哼了一声,不满的将鱼盆放到丈夫手里:“那起码也应该修一修吧?” 蒋先森说道:“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政府把有限的资金,用在重要项目上。像这种情况,就算市政部门报上去,批下来也只有一个字……” 身后的蒋安安自问自答:“哪个字?等。” 蒋先森笑着:“还是我闺女有觉悟,这一点很像我。” “自吹自擂。”安婧撇了撇嘴,开门下了车。 走到父母家单元楼口,刚好遇见蒋先林。 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弟弟,蒋先森颇有些无可奈何。 蒋先林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白天无所事事,不是在家里睡大觉,就是和一帮子人胡吃海塞。 到了夜里背着一把吉他,去一些酒吧之类的夜店当驻唱歌手。 蒋先林可从不认为这算不务正业:“我是自由职业者!” 蒋安安走在前面,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小叔。” 蒋先林有些近视,走近了才看清楚:“哥,嫂子。” 然后亲昵刮了一下蒋安安的鼻子:“说曹操曹操到,爷爷刚刚还念叨你呢。” 蒋安安快跑了几步,头也不回的嚷道:“那我先进去了。小叔拜拜!” 安婧赶忙喊着:“慢点,楼道没灯,小心摔了。” 说着也紧忙跟在蒋安安身后进了单元门。 蒋先森看了看弟弟,语气里带着嘲讽说道:“怎么着,艺术家这是又出去卖唱啊?” 蒋先林不满的说道:“哥,你不能对我们文艺工作者这么大偏见,张嘴闭嘴卖唱,那叫表演!” 蒋先森冷笑:“行了,别往脸上贴金了。台底下坐着几个喝的东倒西歪的醉鬼,你们那也叫表演?艺术工作者就干这个?我说艺术家弟弟,你就不能找个正经的工作,再找个正经的女朋友,再……” 蒋先林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别打击一大片成嘛,沈雪哪不正经了,人家招你惹你了,平时人前人后,对你可尊敬着呢。” 蒋先森有些气闷:“我都让你气糊涂了!我说沈雪不正经了吗?我的意思是说,让你做些正正经经的事,别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混!对了,我正要问你,前几天,我托朋友给你找的那家外贸公司,你怎么不去?先林,今后的二十年,最有前景的行业,知道是什么吗?外贸。我敢保证,在不远的将来,对外贸易绝对是最赚钱的行业……” 蒋先林有些心不在焉,不停的看表:“哥,政治课咱回头接着上,我赶时间,先走了啊。” 蒋先森端着鱼盆,目送一头长发飘飘的弟弟消失在暮色中,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三章 其乐融融 蒋先森的父亲蒋援朝,是锦江轧钢厂退休职工,老两口住的这套房子,还是轧钢厂时候分的公房,公房改制后办成了个人产权。 楼房总共六层,他们家在二楼,面积七十平方米,在这个小城市与大多数家庭比较还算过得去。 老两口和蒋先林一起住,虽然这个小儿子看着让人头疼,但是让人颇感欣慰的是,蒋先林倒也还是个孝顺孩子。 现在最让他们心急的事情,不是蒋先林的工作问题,而是他的婚姻问题。 再有半年,蒋先林就将年满三十岁。 不论是蒋先林还是沈雪,都看不出有一点想要结婚的意思。 蒋母和安婧去了厨房,准备饭菜。 蒋安安在卧室写作业。 蒋先森沏好了茉莉花茶,递给了父亲一杯,说道:“我刚才在门口看见先林,说了他几句。” 蒋援朝放下茶杯,轻轻叹了一口气:“唉,我算看明白了,这人啊,各有一好。有喜欢东的,就有喜欢西的,有打狗的,就有骂鸡的。先林爱好唱唱跳跳,也算是一种爱好,随他去吧。折腾累了,不用劝,自然就不折腾了。” 蒋先森多少有些惊讶,父亲以前可不是这个态度,今天这是怎么了,有点放任自流的意思呢? 蒋援朝继续说:“我和你妈都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有些事没精力操心,操心也没用。老话儿不是说嘛,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拿先林来说,我们说他,有用吗?没用。嘴皮子都磨破了,一点用也没有。这些天,我和你妈也商量过,目前最要紧的事,还真不是他工作的事……” 蒋先森微微一笑,接过了父亲的话头:“是先林的婚姻大事。” 蒋援朝赞许的看着儿子:“你看,你和我们想到一块了。” 蒋先森想了想,说道:“爸,现如今啊,时代不同了,年轻人的想法,和我那会儿还不一样。我那时候一到法定年龄,你们不急,我自己都急。一门心思赶快找个对象,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现在的年轻人恰恰相反,能拖几年是几年,你都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您可能还不知道,大城市有好多那种丁克族,即便是结婚,人家也不生孩子。” 蒋援朝眉头紧锁:“丁克族、是啥民族?” 水煮鱼香气扑鼻。 安婧端着一大碗水煮鱼走进来,笑着说:“爸,丁克族不是民族,是外来语,就是结婚不生孩子的意思。” 转脸又对蒋先森说:“你也是,肚子里那点墨水,在家和我卖弄卖弄也就算了,和爸拽什么呀?” 蒋援朝连连点头:“安婧说的对,你爸读书少,别和我说新词儿,说了我也听不懂。” 蒋安安一路嗅着鼻子从卧室走出来:“欢呼!终于开饭咯!” 关于蒋先林终身大事的讨论,在饭菜香味中暂时告一段落。 …… 从父亲家里出来,一路上和闺女坐在后座的安婧不停地打瞌睡。 蒋安安身体前倾,凑近蒋先森耳后小声说:“请蒋先生小心驾驶,因为您的夫人已经进入了梦乡。” 安婧身子动了一下,笑着轻打了一下蒋安安:“油嘴滑舌……” 安安假装吃痛:“好心不得好报呀,还打人。” 蒋先森看了一眼后视镜,安婧的眼睛依然闭着,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脸上写满了疲惫。 “怎么这么累?”蒋先森关心的询问。 安婧打着哈欠:“单位最近事儿多,明天还要加班……” 蒋安安赶忙说道:“妈,你周末还上班呀,那、明天谁和我去买鞋买衣服呢?” 安婧揉了揉眼睛,对蒋先森说:“嗳,你明天没事吧?要不、你带安安去吧。” 蒋先森瞪着后视镜:“我一个大男人带孩子逛商场?再说了,安安都这么大了,她的东西我哪会买。” 安婧有些不耐烦:“男人怎么了,男人不吃喝拉撒吗?搞的好像你有多超凡脱俗一样……安安自己也会挑选,你帮着参谋参谋就行。” 蒋安安松了一口气,搂着妈妈的脖子附和说:“就是,不会买,付钱总会吧。妈,您放心,您的任何决定,不论对错,我都旗帜鲜明坚决拥护!” 说着话,重重亲了一口安婧。 安婧佯怒着摸了一下脸:“看弄了我一脸口水……” 蒋安安笑着也用手去摸:“哪有口水,哪有口水,我都多大了还有口水。” 蒋先森忍不住插话:“你就是一百岁,也是有口水的。” …… 回到了家,安婧去卫生间洗澡。 蒋先森换好了睡衣看电视。 卫视正播放《潜伏》,蒋先森看得津津有味,见安婧洗完澡进来,就说:“这部剧拍的好看,你也看看。” 安婧瞥了一眼,电视里余则成正举枪刺杀汉奸李海丰。 对这种打打杀杀的电视剧,她向来没什么兴趣,说道:“还用看嘛,无非是鬼子又蠢又笨,咱们机智顽强,都是这一套,没劲。” 蒋先森往床里挪了挪,让安婧坐到床上:“这部剧不一样,斗智斗勇,剧情合理,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宫斗剧强多了。” 安婧轻踢了蒋先森一下:“那也不看。看你就够了。” 夫妻间,总有些无需说出口的肢体语言。 “你不困了?” “嗯,洗澡洗精神了……”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雨。 借着风势,雨点急促敲打着玻璃窗。 在这个春意盎然的夜里,那声音听起来,动人心魄。 安婧呢喃着:“今天感觉特别好……” 蒋先森似笑非笑的看着妻子:“以前不好吗?” 安婧脸色红彤彤的:“我是说这次特别好。” 蒋先森说道:“说来听听,怎么就特别好?” 安婧目光迷离:“就是感觉……嗳,你这人怎么回事,这种事儿还刨根问底。” 蒋先森嘿嘿一笑:“老夫老妻的,怕什么嘛……” 安婧忽地坐起身,拨开蒋先森伸过来的手:“我发现你挺流氓。” 蒋先森愕然:“我怎么流氓了?” “哼,刚才、你都是哪学来乱七八糟的姿势!” 说完了,安婧噗嗤一声笑了,随即又正色着说:“越来越流氓。不说了,睡觉!” 蒋先森就又去骚扰安婧:“不流氓,不流氓哪来的安安,不流氓,不流氓哪来那么多人建设国家,不流氓……” 安婧和蒋先森扭做一团,笑道:“你跑这来造句呢……” 第四章 偶遇 安婧一早上班走了,买回来的豆浆油条放在餐桌上。 公休日,不用上班。 蒋先森躺了一会,起床刷牙洗脸。 齐嘉琪发来微信:晚上有时间吗?四人帮要聚聚,老地方。 蒋先森回了微信:ok,收到! 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刚好八点钟。 他来到闺女房间门外,伸手敲了敲门:“安安,起来没有?” 屋内无人回答。 蒋先森继续说道:“你去不去买衣服了?” 了字还未落地,卧室里的蒋安安一迭声嚷嚷着:“起来了,起来了。” 蒋先森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的孩子,不用些手段,起床简直比造床还困难。 吃早饭的时候,蒋安安抱怨着说:“昨天是豆浆油条,今天又是豆浆油条,妈妈真是的,就不能换换样吗?” 蒋先森喝了一口豆浆:“那吃什么呀?我看你不也吃的挺香的吗?四根油条你自己干掉了三根。” 蒋安安一跺脚:哎呀,爸!不要竟说些与本案无关的话题。” 然后又换上一副笑脸:“我是说,时不时的也应该换换口味,牛奶咖啡面包汉堡什么的,总吃这个多民族风啊。” 蒋先森放下筷子:“在吃的问题上,你要无条件相信你妈,对身体不好的东西,你让她买,她也不会去买。” 蒋安安眼珠乱转着:“爸,我怎么觉得,您这两天透着奇怪呢,平时这种时候,您一般是站到我这边,煽风点火,痛打落水狗。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把柄落妈妈手里了呀?” 蒋先森点了点头:“好啊,晚上我就告诉你妈,某人说她是落水狗,还痛打……” 蒋安安立刻跳起来:“您可别和我妈说,我就是信口开河……” 父女俩拌着嘴,一前一后出了家门,开车前往金水桥。 …… 金水桥路商铺林立,是本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逛了一个多小时,问题显现了。 蒋安安毕竟只是个孩子,没什么主意,以前有妈妈陪着,买什么不买什么,两个人一商量也就定了。 这次是爸爸上阵,除了掏钱结账,起不到任何作用。 鞋店里,蒋安安又在试一双鞋子,原地走了几步:“怎么样,好看吗?爸?父亲大人?您睡着了吗?” 坐在一旁的蒋先森如梦中惊醒一般:“啊?挺好,我看挺好。” 蒋安安撅着嘴,无奈的看着蒋先森:“除了挺好,您还能换个新词儿吗?” “那款白色比较好,风格清新靓丽,样式也好看,和你的风格会比较搭。” 一身休闲装的苏悦适时出现。 蒋先森惊讶的说:“苏悦?这么巧。” 苏悦嫣然一笑:“是啊,周末没什么事,出来逛逛。” 那边蒋安安已经换上了白色的鞋子,果然看起来更漂亮一些。 “就买这双了,谢谢姐姐。” “没大没小,叫苏姨。” 蒋先森一脸严肃,纠正着闺女称呼上的错误。 蒋安安迈步来到近前,歪着头端详了一会苏悦:“不好,叫苏姨都给人叫老了,你和我小叔年龄差不多……这样吧,折个中,就叫小姨吧。” “叫什么都行。” 苏悦笑着对蒋先森说:“你闺女挺可爱的。” 蒋先森说道:“这孩子天生话痨,巨能说。” “能说好。能说的人,一般都善于表达。” 苏悦看了看周围:“哪个是嫂子呀?” “她加班没时间。没办法,我是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硬着头皮上了。”蒋先森苦笑着回答。 看见苏悦头上的发卡,蒋安安赞叹着:“好漂亮呀,小姨,你的发卡哪里买的?” 苏悦想了想,说:“在新世界百货买的,要不要我陪你去选几样?” 蒋安安拍手笑着:“太好了,小姨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咱们一起逛呗。帮我参谋参谋,我爸根本用不上,带他来就等于带了一张银行卡。” 苏悦犹豫了一下:“好吧,反正我一个人逛街也挺无聊的。” 苏悦眼光独到,购物很合蒋安安心思,每一件都大赞特赞一番。 三个人逛街,一个负责买,一个负责参谋,一个负责买单拎包,相得益彰配合默契。 大约两小时之后。 看着苏悦两手空空,蒋安安歉然说道:“小姨,只顾帮我买了,你什么都没买成。” 苏悦微微一笑:“我没什么要买的,就是单纯的逛逛。” 蒋先森拎着六七个大包小裹,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安安,差不多行了吧,原计划可没说买这么多。” 蒋安安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嘛,再说了,小姨帮着选的东西,我哪好意思不要。” 苏悦打趣着:“呦,反倒是怪我了?” 蒋安安连忙奉上笑脸:“哪会怪你呢,感谢还来不及呢。” 蒋先森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今天可着实没少花钱,于是说道:“一上午不到,你爸我半月工资没了。” 蒋安安撇了撇嘴:“小姨你瞧,我爸有多抠门。俗话说的好,穷养儿富养女……” 正说话间,几个迎面走来的女孩看见了蒋安安,互相间欢呼雀跃,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蒋安安走过来对蒋先森说:“看您心疼的样子,我心里也不落忍。算了,我正式宣布,购物终止……哦,不对,是改日进行,不是终止。” 然后又嘻嘻一笑:“爸,我遇见同学了,就不陪你老人家……对了,特别感谢友情支持的苏悦小姨。敬礼!” 说着话,敬了一个歪七劣八的军礼。 蒋先森叮嘱着:“别玩的太晚,记得晚饭前必须回家!” 安安挥着手:“知道了。再见,小姨。” 欢声笑语声中,一群女孩叽叽喳喳的远去。 “年轻真好……”苏悦不由得心生感慨。 蒋先森笑着说:“你要这样说,那我只能划进老头子队列了。” 苏悦说:“男人和女人区别很大。男人过了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成熟自信的年龄段。女人则恰恰相反,就像一朵日渐凋谢的花儿……” 熙熙攘攘的金水桥,两人信马由缰,天南地北的闲聊。 不知不觉中,竟然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时间来到了中午。 为了表示谢意,蒋先森坚持要请苏悦吃顿饭。 苏悦推脱不过,于是说:“也好。不过,地方我选。” 两人进了一家米线档口。 档口内陈设简陋,玻璃门上贴着一行字:正宗云南过桥米线,8元吃饱,10元吃好! 蒋先森很过意不去:“真真是太简单了。” 苏悦笑道:“吃饭就应该简单,弄得复杂了才不好。” 一时无话,两人相对无言。 这种时候,蒋先森分外想念齐嘉琪,有她在就不会出现冷场。 第五章 相亲之前 “怎么一个人逛街?”蒋先森没话找话。 苏悦笑了笑:“躲清净。家里让我去相亲。不想去。” “哦……” “你相过亲没有?” “我?相过。” “相过多少个?” “两个。” “就只有两个?” “对啊。” “嫂子是第二个?” “是。” 苏悦叹了口气:“知道我相过多少个吗?” “不会是20个吧?” “那倒没有。17个。” “这么多啊?” “所以,现在一听相亲两个字,脑壳都疼……”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只见过两次的男人面前,向来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的苏悦,充满了倾诉欲望。 两份米线端了上来。 蒋先森说:“从吃的方面,就能看出代沟。就比如米线,我吃过一次,再也不想吃第二次。可是你看,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说明我奥特曼了。” 苏悦掩嘴笑道:“能说出奥特曼,基本不存在代沟。” “跟闺女学的。”蒋先森笑着解释。 在自嘲与打趣中,之前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吃过了饭,蒋先森送苏悦回家。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开进水域兰亭小区。 苏悦家就在这里。 蒋先森这才发现,两家居然住的很近,只隔着一条马路。 苏悦下了车。 小区健身广场,一个中年妇女驻足张望。 “我妈。” 苏悦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对蒋先森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应该的。” “拜拜。” “再见。” 蒋先森调转车头,缓缓驶离了小区。 苏悦妈呼哧带喘跑过来,一脸的关切:“悦悦,谁送你回来的?” 苏悦说:“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啥朋友?” “普通朋友。” 苏悦妈哦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苏悦挽着妈妈的胳膊,一边往家走一边说:“最近一段时间,看您的气色好多了。” “你王姨也这么说……差点忘了,你姑刚来过电话,说是明天给你安排了相亲。” 苏悦很无奈:“还有完没完啊?” 苏悦妈沉下脸:“可不好这么说话,都是为了你好,你这样子的态度,让人知道了多伤心。” 苏悦叹了口气:“为了不让别人伤心,我就得像木偶一样,被人牵着到处给人看。每次都说对方条件有多好多好,结果呢?妈,记不记得上回,秦姨介绍的奇葩?” 苏悦妈问:“啥奇葩呀?” 苏悦忍住笑,“张口商业闭口经济,说自己一年千八百万跟闹着玩似的……还没想起来?说话抖腿的那个,你后来还说,这孩子是不是要抽羊癫疯啊。” 苏悦妈妈想了一会,也终于恍然:“你说的是小宋吧?” 话一出口,自己也笑了:“我可没说人家抽羊癫疯,那是你说的。我以为他见女孩子害羞,吓得呢。” 苏悦撇了撇嘴:“他害羞?说话云山雾罩,色眯眯的样子,倒像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想想都恶心。” 苏悦妈说:“你姑说了,这回这个保你满意。不仅人样子好,工作也好,人家是那个、爱踢姐的。” 苏悦愣住:“啥爱踢姐?” 苏悦妈解释着:“整天打电脑那种,你姑说,跟你也算是同行……” 苏悦失笑:“妈,您可笑死我了,还爱踢姐,那叫it界。” 苏悦妈一脸严肃:“对呀,就是爱踢姐嘛。说人家这个爱踢姐,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不比你文化低,你们两个肯定般配。” 苏悦说:“再好我也不看。” 苏悦妈急的直搓手:“不看哪行,你姑都跟人家约好了……唉,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让我省心。” 看着妈妈头上过早的白发,苏悦不禁心里一软:“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 傍晚。 安婧回到家里。 蒋安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妈。” “你爸呢?” “厨房。” “作业写完了吗?” “还没呢……” “安安……” “马上就写!” 厨房门一响,蒋先森走了出来,对安婧说:“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鱼香肉丝,还有安安爱吃的干煎鱼。” 安婧看着堆在沙发上的大包小裹:“下半月不过了?买这么多,你是真能惯着她。” 蒋先森说:“她这个年龄段,正是爱美的时候,你不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多理解理解吧。” 蒋安安竖起大拇指,夸张的一路比过去:“蒋同志,发自肺腑的说,我对您的崇敬,称得上是,比山高、似海深。您的胸怀,宛如朝阳暖人心,恰似……” 安婧佯装生气:“行了,别贫了。能不崇敬嘛,你爸都给你过年了。” 蒋安安嬉笑着说:“爸爸做的再好,也离不开妈妈的指导。我知道这其实都是妈妈的意思,您不签署命令,我爸他哪敢开火呀。” 蒋先森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安安,你就贫吧,在这么发展下去,干脆送你到德云社说相声去。” 安婧奇怪的看着蒋先森:“你去哪?不吃饭了?” 蒋先森说:“嘉琪刘峰他们要聚聚,催好几遍电话了。” 安婧撇了撇嘴:“你们这几个人聚的挺频啊,我看呀,就是齐嘉琪一个人寂寞无聊,拽你们几个傻老爷们陪着打发时间。” 蒋先森皱起了眉头:“当孩子面怎么说话呢?还傻老爷们……谁傻?我傻还是刘峰傻,还是田广庆傻?” 安婧白了他一眼:“你傻!” 蒋先森放回鞋子,一屁股做回沙发上:“不去了。一群傻老爷们,也没啥好聚的。” 蒋安安偷笑着,悄声对安婧说:“我爸急了。” 安婧冷笑着:“听见没有?孩子都看出你急了,我要是拦着不让你去,可成了你同学圈里的恶人。去吧去吧,没人不让你去,别喝的像上次那样人事不省就好了。” 安婧的态度缓和,蒋先森也不能再绷着,绷过劲了,自己也不好下台。 他起身穿好鞋,站在玄关处,假装还在讲道理:“正常的人际交往,我们都需要保持互相的尊重,谁还没个三五知己?对不对?你看汪敏哪次拉你出去,我拦着了?夫妻间不仅仅是信任,还要理解、包容……” 安婧把手包递过去:“我知道安安嘴这么贫随谁了!赶紧走吧,别在这演了。” 站在安婧身后的蒋安安用口型对蒋先森说:“见、好、就、收。” 第六章 聚会 蒋先森才出家门,齐嘉琪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到哪了?” “刚下楼。” “可说好了,咱们定的是六点,每迟到一分钟罚酒一杯,现在是六点二十,该罚多少,你自己算吧!” “安婧下班晚,我在家做饭来着……” “不听理由,只看结果。” 齐嘉琪挂断电话:“老蒋出来了,马上就到。” 对面坐的是刘峰和田广庆,四个人当年号称锦江高中的四人帮,关系紧密,十分的要好。 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断了联系。 刘峰是一名老资格警长。 按说,以他的资历早就该晋升,起码应该是指导员副所长之类。 之所以还是个普通警长,是因为他十年前一次出轨,被老婆捅到了市局,一下子把事情闹大了,这些年勉强提到警长位置,就再也没能更进一步。 田广庆被几人戏称为田老板,他也确实是老板。子承父业,在江北开了一家机械厂,经过这些年经营,现在也初具规模,人五人六的一副成功人士派头。 每次聚会,田广庆当仁不让的抢着买单:“我好歹是一农民企业家,哪能让领工资的请客呢。” 每到这时,齐嘉琪就会说:“歇了吧你!在农村开工厂,你就农民企业家了?你可是标准的资本家,可不许给自己降级别,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吃你了。” 田广庆大笑:“吃!降级不降级也吃!只要你们一个电话,我立刻到位!” 读书的时候,田广庆追求过齐嘉琪,齐嘉琪没同意。 她不喜欢田广庆大大咧咧性格,更喜欢像蒋先森温文尔雅那种,最后也真就按图索骥,找了个类型相仿的高英杰。 “有啥用,还不是离了。要是跟了我,哪至于今天这样!” 这是每次针对齐嘉琪婚姻,田广庆的总结性发言。 蒋先森到饭店的时候,菜已经陆续上来,田广庆抱怨着说:“看见没有,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老蒋坐下就吃饭,咱们可好,大眼瞪小眼干等半小时。” 蒋先森坐下来,伸手摸了摸田广庆凸起的肚子:“广庆,你这肚子可越来越大,是不是没事找事,把肚子气大的?” 田广庆打掉蒋先森的手,佯怒道:“肚子大,那是让你们摸的,越摸越大!” 刘峰笑:“行啊,长见识了,第一次听说大肚子是摸出来的。” 齐嘉琪从包里拿出一瓶五粮液:“这是前几年,高英杰送我爸的,赶上今年我爸肝不好,戒酒了,便宜你们了。” 田广庆说:“这怎么话儿说呢,齐叔叔人没来,还赞助一瓶酒。” 蒋先森接过酒瓶:“咱们都是讲规矩的人,我来晚了,一分钟罚一杯。迟到了半小时,三十杯。哎呀,这瓶酒恐怕轮不到你们喝,都罚我了。” 田广庆一把抢过酒:“这次就免了,下不为例。” 几个人说笑着,心情都很放松,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 这家饭店名叫老地方,是那种集餐饮娱乐于一体的饭店。 暗色系灯光五彩缤纷,层次变换着颜色,在中间有一个小舞台,布置的也很有格调。 斜放着一架白色钢琴,舞台中央立着麦克风,整个晚上,不间断的有钢琴表演或是歌手演唱。 蒋先森发现刘峰一直在听钢琴演奏,也凝神听了一会儿,说:“《致爱丽丝》。峰子,还是这么讲究情调。” 刘峰咧咧嘴:“屁情调,我是想起来上学那会儿,被老爸逼着学钢琴,学的第一支曲子就是这个。开始的时候,怎么学也学不会,弹错一个音打一个手板,到现在我看见木板子还怵的慌儿……” 齐嘉琪抿嘴乐着:“刘叔叔再也想不到,弹钢琴的小手如今拿了枪,整个儿一大反转剧情。” 田广庆兴奋的直敲桌子:“可不是嘛,峰子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你那会儿因为学琴,可真是没少挨揍,我赶上过好几回,你爸下手一点折扣不打,看得我都心惊肉跳。” 齐嘉琪在桌子底下踢了田广庆一脚:“嘚瑟什么呀,你都农民企业家了,公共场合咱能不能注意点素质!” 刘峰笑道:“就得嘉琪治田胖子。” 刘峰手机响的时候,田广庆正和齐嘉琪较劲:“凭什么你喝一杯,我就得喝两杯?不都男女平等了嘛,怎么还歧视我们男的啊。” 齐嘉琪说:“平什么等,你们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汉,不得让着我这弱女子吗?” 刘峰接了电话:“啊,对啊。那个、和田胖子他们……” 然后把手机递给田广庆。 田广庆一脸愕然。 刘峰解释说:“文静让你接电话。” 田广庆接过电话,态度秒变十足金的热情洋溢:“嗳嗳嗳,是我是我……对呀,峰子和我一起吃饭呢,女人声音?嗨,那不是嘉琪嘛,还有老蒋。赶上周末没啥事,我们几个出来聚聚。” 身边的齐嘉琪又是吐舌头又是扮鬼脸,刘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起身去了卫生间。 那边田广庆还在一脸谦卑回答对方的问题:“放心吧,等吃完了饭,我负责把峰子安安全全送家去!嗳,好的,再见……你也在附近呢?那就过来坐会儿呗?” 说完最后一句话,田广庆脸色阴晴不定,握着电话半天没放手。 齐嘉琪推了推发呆的田广庆:“怎么回事,马文静这么大威力吗?一个电话打过来,打进卫生间一个,现场打傻一个。” 田广庆苦着脸:“马文静说她马上到,我也就是随口一客气……” 蒋先森笑着:“这饭局我看是要改鸿门宴了。” 刘峰从卫生间回来时,情绪已经恢复正常,脸上笑容很充沛,看了看田广庆:“没事了吧?我都习惯了,十年如一日。来,咱们继续。” 三个人看着刘峰,一脸沉痛状:“她马上到。” 刘峰嘴角动了动:“谁马上到?” “马文静,你媳妇。” 刘峰打量着三个人致哀一样的表情:“组团忽悠我?” 他没有等到回答,答案就在眼前——妻子马文静迈步走了过来。 第七章 不欢而散 马文静大大方方坐在刘峰身边:“我都说不来了,广庆非要我来,也好吧,反正也是吃饭,哪儿不是吃呢。” 田广庆附和着:“对对对,哪不是吃饭……那个、文静,你喝酒吗?” 刚说完,看见刘峰瞪自己,田广庆心想坏了,肯定是又说错话了。 马文静看似很欢乐的样子:“好啊,喝呗。呦,五粮液呢,级别挺高嘛。” 蒋先森连忙给马文静倒酒:“酒是嘉琪从家里带的,我们一向都是锦江大曲级别。” 马文静端起杯子,一口喝干杯中酒,说:“这杯酒算是我道个歉。我也不知道,就这么突然来了,惹不惹人烦。” 齐嘉琪说:“咱们也认识十几年了,别说见外的话。” “是啊。” “嘉琪说的对,都不是外人。” 蒋先森和田广庆随声附和。 喝了几巡酒,马文静说:“嘉琪,还一个人单着,没找一个吗?” 刘峰捅了马文静一下,马文静立刻拉下脸:“我问的有毛病吗?” 刘峰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笑容简直比哭都要难看。 齐嘉琪一口喝了杯里的酒:“没事儿,这又不是国家机密,没啥不能说的。文静,谢谢你关心,我现在还是单身,自我感觉状态很好,而且时间长了也习惯了一个人。” 马文静正了正身子:“说的也是啊,习惯成自然嘛……不过,嘉琪,我劝你一句,离婚的女人是非多,你整天和几个大男人混在一起,我倒是无所谓,让外人看见,还不什么难听说什么……” 齐嘉琪沉默了一会,站起身说:“你们慢吃慢喝,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拎起自己的包,快步走出了饭店。 马文静好像很吃惊:“嘉琪这是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走,回家!” 刘峰面沉似水。 目送两口子别别扭扭的一前一后走了。 田广庆叹了口气:“老蒋,被你说中,果然变成了鸿门宴。” 蒋先森摇摇头:“这个马文静,简直是不可理喻。” 田广庆给齐嘉琪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接听。 田广庆把手机扔在桌上:“这叫什么事啊!” 蒋先森说:“都走了,咱俩也走吧。” 田广庆赶忙说:“着啥急,再坐一会儿……我正好有事跟你说。” 蒋先森重新落座:“说吧,什么事?” “我工厂那片儿,也要动迁了吧?” “你又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你就说有没有吧。” “十年前就说要拆,十年过去了怎么样了?一根草都没动。别去信那些以讹传讹的消息,都是些没影的事!” 田广庆诡秘的一笑:“别是你有消息,不告诉我吧?” 蒋先森站起身:“田胖子,你要是这么说,那咱们别唠了!” 田广庆伸手拦住要走的蒋先森:“怎么了今天,都这么暴躁,和你开玩笑还急眼了。” “就凭咱们这关系,我要是瞒你,你说还有意思吗?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不知道。” “道歉,我道歉。话说的确实有毛病……我自罚三杯!”田广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广庆,你关心这事儿干嘛,动迁也好,不动迁也好,到时候该补偿多少,一分也少不了,你怕什么。” “主要是我最近要改建厂房,我担心我这边拆了,那边动迁通知下来,那可麻烦透了……” 舞台上一个戴着墨镜的歌手,抱着吉他准备自弹自唱。 田广庆哧的笑了一声:“大晚上戴墨镜,他也不怕摔下来。” 蒋先森这才注意看了一眼,这一看心里别提多别扭,墨镜男竟然是弟弟蒋先林。 蒋先森站起身:“广庆,时间不早了,咱们也散了吧。” 田广庆说:“你看看你,刚喝到兴头上又着急走……行行行,走吧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外走。 经过舞台时候,田广庆边走边回头:“嗳,老蒋,我怎么看唱歌那傻b有点眼熟呢……” 到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蒋先森轻手轻脚开门关门。 安婧倚在床头,手里翻阅着杂志。 “回来了。” “啊。” “喝美了?” “还成。” “还成就是没喝好。” “………” “让我猜中吧?” “你怎么还没睡?明天不用上班吗?” “你喝糊涂了,明天周日。” “哦……周日不加班吗?” 安婧翻了一个白眼:“加一个周六还不够,你盼着我天天加班是吗?” 蒋先森换好了睡衣:“你呀,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曲解我说话的意思,怎么不好怎么解读。” 安婧说:“同理呀,你也经常曲解我的意思。” 蒋先森做出投降的手势:“停。战斗停止,你赢了。” 再不言语,上了床侧身躺向另一面,假装很快发出鼾声。 安婧气恼的也转向另一侧。 其实,她等蒋先森到这么晚,是想和他说件事。 安婧已经十几天没来例假,她怀疑是不是有一晚没采取安全措施,就因此怀上了呢? 但是现在安婧决定先不和蒋先森说,等明天去医院确实了再告诉他,要不然一旦虚惊一场,又会被他取笑自己大惊小怪。 第八章 滚刀肉精髓 汪敏已经连续上了三个夜班,赶上这几晚的病人特别多,累的腰都要直不起来。 尤其她带的实习护士又多,一些本不该发生的状况层出不穷,总是按倒葫芦瓢又起。 刚休息一会儿,就听人喊,“护士长,您快来一下。” “汪姐,您来看一下七号床……” “护士长,吊水回血了怎么办……” 一直忙到早上八点交接班了,才算松口气,刚要换衣服准备下班,又听对讲机有人喊:“汪护士长,请来一下护士站。” 汪敏气得一摔手:“我都下班了,怎么还喊我!” 气呼呼走到护士站问小护士,“什么事喊我!” 有人一拍她肩膀:“白衣天使这是怎么了?火气不小呀?” 汪敏一回头,安婧笑嘻嘻的站在身后:“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 安婧说:“我来看看你呀。” 汪敏故意板着脸:“看我去家里看,来这都是看病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吃枪药了?我真是来看病的。” “怎么了?” “唉,我可能中招了……” 带着安婧做完检查,汪敏也换好了衣服:“咱们走吧,化验单要两个小时后才能出来,我两小时后打电话问一下,然后再通知你。” 两人等电梯的时候,汪敏有些不解:“一片试纸就能解决的问题,你还非要来医院检查?” 安婧说:“我这不是怕弄错了嘛,再怎么说,医院诊断的准确性更高一些。” 汪敏点点头:“说的也是。那要是真有了,你打算怎么办?” 安婧看了看四周,小声地问:“我现在也拿不准怎么办……你说,像我这样的算不算高龄产妇?要是生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汪敏很惊讶:“你还真要生啊?你俩商量好了? “没有,他还不知道。” “你都37岁了,当然算是高龄产妇,要说危险到还不至于,只要安胎时候注意点,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两人出了医院大门分开,汪敏回家补觉,安婧一个人溜达着去了菜市场,看见卖螃蟹的顺便买了几只,家里的爷俩都爱这口儿。 蒋先森正在家里和齐嘉琪聊微信。 齐嘉琪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后来嫌微信说话慢,干脆直接把电话打进来。 听见开门的声音,蒋先森对电话里的齐嘉琪说:“你也别太介意,马文静就那性格,跟谁都那样……先挂了吧,安婧回来了,下回见面说。” 玄关处,安婧一边换鞋一边问:“我没耽误你和美女聊天吧?” 蒋先森接过螃蟹:“你看你现在,说话总是夹枪带棒,风格越来越像马文静,我要是顶回去,咱俩就得吵架。” 安婧撇了撇嘴:“你顶回来呀,那显得你多厉害,把老婆治的服服贴贴的。再说了,像马文静怎么了?人家马文静哪里做错了,是刘峰先对不起人家的好不好!” 蒋先森知道,要是继续这个话题,毫无意义的争吵就会无休无止。 有时候夫妻之间,男人就是要时不时的当几回滚刀肉,她说她的,你做你的。她再怎么武功盖世,你不去接招,她也是无可奈何。 深谙滚刀肉精髓的蒋先森,自然知道怎么岔开话题,他打开手里的袋子,故意做出吃惊状:“这么大的螃蟹,可不容易遇见,价钱挺贵吧?” 买螃蟹的时候,安婧也没觉得多大,被蒋先森这么一咋唬,过去看了一眼,还真觉得确实不小:“都是我一只一只挑的,能不大吗……安安呢?” 蒋先森拎着螃蟹进了厨房:“去补习了,也快回来了吧。” 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又成功化解了一次无谓的争吵。 第九章 相亲 苏悦躺在床上摆弄手机,点开微信翻看着联系人,翻到蒋先森的时候停了一下,然后发了一个表情图片过去。 十几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应。 苏悦忍不住发了一句话:在干嘛呢? 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苏悦妈站在门口说:“悦悦。” 苏悦手下了一跳,手机险些掉到地上。 苏悦妈皱了皱眉:“怎么了这是,慌里慌张的,做了贼了?” 苏悦娇嗔着:“您也不说先敲敲门,冷不丁可不吓一跳嘛。” “中午十一点,去那个、叫啥来着……” 苏悦妈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照着上面读着:“中午十一点,蓝色妖姬咖啡馆。” 读完了,苏悦妈嘟囔着:“净起些古怪名字,还蓝色妖姬,听着都瘆得慌儿。” 本心是不想去,看着妈妈期待的眼神,苏悦还是准时去赴约。 一身牛仔服,运动鞋,外加一顶棒球帽,自我感觉还算不错。 临出门时,苏悦妈追了出来:“悦悦,你不换身衣服,就这样去?” 苏悦说:“妈,我这叫本色示人。走了啊。” 目送着闺女走远,苏悦妈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叫儿大不由娘,这就是了。 …… 骨子里,苏悦是那种有些小资情调的女人,她在意有质量的生活,在意所有能够带给她类似感受的东西、场景和人,比如……蒋先森。 对蒋先森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这个看起来儒雅帅气的男人,似乎和大多数男人没什么区别。 尤其当他盯着自己胸部的时候,那时候苏悦心里是轻蔑的:哼,这就是男人! 但是在这之后,随着更深入的接触了解,蒋先森的幽默风趣谈笑风生,渐渐吸引了苏悦,她发现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会感觉很舒服。 这就让人不得不感慨,为什么自己喜欢的都是别人的,这真是个既老套又矛盾的话题。 情愫就像开启潘多拉的钥匙,一旦滋生了欲望枝芽,想要控制住它,就会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望着桌上渐渐失去温度的咖啡。 苏悦轻轻叹了一口气。 约会时间已过,她准备结账离开。 正在这时候,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走进来,慌慌张张的险些撞到玻璃门。 进来后四下张望,径直向苏悦走过来,说:“请问,你是苏悦吧?我是区立伟。” 区立伟,是今天苏悦相亲对象的名字。 只从外表形象上看,就不是自己钟意的类型。 苏悦意兴阑珊的说:“请坐吧,你迟到了十分钟。” 区立伟坐下来,说:“没错,我是迟到了,但是为什么迟到,我是可以解释的。金水桥那里堵车堵的太严重了,不然的话,我会比你更早到的……” 苏悦很讨厌什么事都为自己找借口的男人,你说堵车,那为什么不早一点出门?都不去计算路上可能的突发状况吗? 可是这些话她懒得说,本就是个应付差事,何必惹人不高兴呢。 区立伟有着理科生的逻辑分析能力,很快将苏悦从里到外审视一遍。 他很满意。 起码在长相上,眼前这个姑娘基本符合他的择偶标准,至于内在素质如何,是需要进一步了解。 苏悦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慢慢搅着咖啡里的方糖。 区立伟说:“苏小姐,我想我还是要正式的介绍一下自己。” 苏悦愣了一下:“哦,你请说。” 区立伟清了清喉咙:“我叫区立伟,立伟,就是站立的立,伟大的伟。区,是那个区别的区,可是很多人就会读错,因为在姓氏里,这个字发ou的音,第一声。” 苏悦心想,这个人看起来倒是很严谨,连名字都要解释的如此详尽。 区立伟继续着自我介绍:“我毕业于省理工大学,主修的专业是计算机软件开发与应用。我精通英语,书面翻译还可以,口语差了那么一点点。父母都是事业编的国家干部,具体在哪里工作,咱们以后再讲好了。就说我本人,我目前在泛亚科技公司,担任课题开发小组组长。我是独生子,月底刚好33周岁,身体健康,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家族也没有遗传病史。基本、就这些。当然,这些还不足以把一个人完全生动的展现出来,我是有准备书面材料的,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区立伟的开场白,绝对是苏悦无数次的相亲史上,遇到的最啰嗦最絮叨的自我介绍,没有之一。 苏悦心想,自己要么是遇到了天才,要么就是遇到了呆子。 区立伟轻咳了一下:“我发现,你在走神儿,是不是没有听清楚我的个人情况介绍?要不然我再讲一遍……” 苏悦连忙坐直身体:“哦,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听的很清楚了。” 区立伟试探着问:“既然这样,你是不是也该介绍一下自己?” 苏悦此刻的思维有些迟钝:“我也要说?哦,对,是要说的……我叫苏悦,苏东坡的苏,喜悦的悦。嗯,燕大毕业,我读的是中文系,就这些吧。” 区立伟一脸愕然:“这就没了?” “是的。” “太简单了吧?” “不然呢?” “你家里的情况,比如说,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有无兄弟姐妹……” “我觉得,相亲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扯上家里人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 苏悦的手机嘟嘟响着,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蒋先森回复的微信:很抱歉,才看见你的微信,我刚吃过午饭,你在忙什么? 苏悦快速回复了几个字:我在相亲。 过了一会儿,蒋先森回复:祝你成功! 苏悦盯着手机,区立伟盯着苏悦:“你有事?” 此刻,苏悦已然没心思顾及区立伟了,听他这么问自己,立刻站起身:“是的。非常抱歉耽误你的时间,再见。” 区立伟也站起身,眼见苏悦即将出了咖啡馆,他鼓足勇气问了一句:“苏小姐,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 苏悦停顿一下,回身微微一笑:“我想,不需要了吧……” 第十章 再次偶遇 江北拆迁办正式成立,主任由城建二把手王申担任。 王申是副局级干部,不仅工作经验丰富,而且上上下下关系相处极为融洽,唯一的缺憾是年龄大了,再有半年,就到了退休年龄。 蒋先森为副主任,他也是事实上的负责人,主抓全面工作。 拆迁办挂牌当天晚上,田广庆风风火火来到蒋先森家里,进门就嚷嚷口渴,安婧给他拿了一瓶水,田广庆一口气都喝光了。 安婧就笑:“广庆,多少天没喝到水了,渴成这个样子。” 田广庆连连叹气:“虚火太盛,多喝水败败火。” 安婧去厨房洗了水果,端出来放到茶几上:“吃点水果,又败火又顶饿。” 田广庆也不客气,拿起一个苹果就吃,吃了几口才说:“我心里的火,都是拆迁闹的……老蒋怎么还没回来?” 安婧问:“你没打他手机吗?” 田广庆说:“打了,他不接电话。” 安婧想了想:“我估计,可能是开会呢。嗯,肯定是开会,他们那儿可严了,开会期间不许接听电话。” 田广庆叹了口气:“不让接电话,回个微信也行啊,我这急的快火上房了……” 其实,蒋先森早就下班了。 拆迁办牌子挂上了,前期工作很繁琐,挨家挨户宣传通知、陪同房产局的人,实地测绘房屋面积、登记拆迁户家庭人员构成情况等等等。 当然,这些事有下面人办,不需要他这个副主任亲力亲为。 即便如此,蒋先森也不敢大意。 第一次被委以重任,不说是如履薄冰也差不多。 在回家的途中,交通广播电台说,前方路段发生交通事故,五车连环追尾,造成交通拥堵。 蒋先森只能选择绕路。 回家最近的一条路,需要途经水域兰亭正门。 然后,蒋先森和苏悦再次不期而遇。 现在是下班时间,苏悦家又住在水域兰亭,“偶遇”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 这座只有百万人口的城市里,熟人之间偶遇,时有发生。 苏悦站在车窗外,微笑着说道:“这么巧呀?” 蒋先森说:“是啊……” 后车嘀嘀按喇叭催促。 蒋先森回头看了一眼,对苏悦说:“改天见,我得走了。” 苏悦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正好。我去前面办事,搭个顺风车。” 其实,她原打算直接回家。 相亲不顺利,心情多少有些郁闷,想找个人聊上几句。 “前面”在哪,苏悦没说,蒋先森也就没问。 开车沿着马路中速行驶。 “东边不亮西边亮…… 晒尽残阳我晒忧伤…… 前夜不忙后夜忙…… 梦完黄金我梦黄粱……” 车载音响播放的歌,让苏悦展颜一笑。 蒋先森问:“笑啥?” 苏悦说:“没啥。只是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喜欢龙姨的歌。” “龙姨?” “………” “龙姨是谁?” “唉,这下看出代沟来了。二手玫瑰主唱的绰号,就叫龙姨。” “呵呵,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二手的粉丝都知道。” “二手的粉丝,听着怪怪的……” “你不是二手的粉丝吗?” “不是。安安推荐给我的,听了两次,感觉挺有意思。” “那、你喜欢哪类风格的音乐?” “民谣吧。” “我也喜欢民谣。” 蒋先森笑了笑:“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苏悦撇了撇嘴:“谈论这个,幼稚呗。” “不是幼稚,而是……嗳,你刚才说,我这样的人、我很好奇,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正经人。” “认真的?” “当然。” “还好不是假正经……”蒋先森喃喃着说道。 苏悦把挎包挡在脸上,肩头剧烈的抖动——她笑的控制不住情绪。 在此之前,苏悦自认为笑点很高。 一些令人开怀大笑的相声小品,她也没觉得有多好笑。 今天,是她笑的最放肆的一次。 蒋先森很平常的逗闷打趣,却引得一个笑点低的姑娘,笑的不成个样子。 手机在手包里嗡嗡震动。 拿出来看了一眼,是田广庆的电话。 蒋先森想了想,又把手机放回去,没接。 田广庆找自己的原因,他心里一清二楚。 田广庆拆了工厂一部分厂房,说是要翻新重建,但是又迟迟不开工。江北拆迁办刚一挂牌,他立刻雇来工程队要动工盖房。 按照锦江市府关于拆迁区的相关规定,封区之后不允许再建新的建筑物。 田广庆的厂房,大部分都是无照房,已经建的按照遗留问题处理,会有适当的补偿,想要在这个时候再建,那是不可能被允许。 这件事,蒋先森已经知道了,在没想好怎么处理之前,他不想接听田广庆的电话。 除了听对方的牢骚满腹,对解决问题起不到任何作用。 况且,车里还有一个苏悦,当着她的面,不适合讨论这类事情。 “相亲相的怎么样,成功了吗?”蒋先森很随意的问道。 苏悦叹了口气:“没有。” “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次没成功,还有下次。” 说这句话的时候,蒋先森心里竟然有点小庆幸。 意识到自己有这种心态,蒋先森心里也很吃惊,人家相亲没成功,自己干嘛这么高兴? “在前面停吧。”苏悦说道。 轿车缓缓停在路边。 苏悦开门下了车,深呼了一口气,感觉心情畅快了很多。 找人聊天解闷,果然有助于改善心情。 “谢谢你送我。” “不客气。” “拜拜。” “再见。” 十几分钟后,蒋先森把车子停到了自家楼下。 久久的呆坐在车里。 怎么搞的,每次见了苏悦都有一种魂不守舍的感觉…… 咚咚!咚咚! 有人敲着车挡风玻璃。 ——蒋安安背着双肩书包,站在车外,看着车里一脸茫然的爸爸。 蒋先森赶忙下了车,父女俩一前一后上楼。 “爸,您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累,别一惊一乍的……你怎么才回来,补习有这么晚吗?” “和同学出去玩了一会儿。” “又是李周子桐吧?” “行啊,还能记住我同学名字。答对了,奖励您一个大拇指。” “我能记住她,是因为你们班上倒数几名里总有她的名字。安安,你总和倒数第几的在一起玩,真的好吗?” 第十一章 有口无心 到了家里,爷俩还在为这个问题争论不休。 蒋安安争辩不过蒋先森,就开始捣乱:“照您说的,您总和田叔叔在一起,您就胖了吗?” 蒋先森气乐了:“这是一回事吗?强词夺理。” 安婧从厨房出来,接过蒋安安的书包,随口问道:“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安安刚要说话,蒋先森抢着说:“楼底下遇见的……这么香,做什么好吃的了?” 餐桌上摆了六个菜,都是蒋先森爱吃的菜。 蒋先森进了卫生间,一边洗手一边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搞得这么丰盛?” 蒋安安挤过来,在蒋先森身边快速洗了手,然后替妈妈回答了一句:“你猜?” 蒋先森拿过毛巾擦干了手,从卫生间出来,坐到餐桌前,看了看桌上的菜:“猜不出啊,没准儿,是你妈心血来潮,赶上今天心情好。” 安婧也坐过来,把一瓶锦江大曲放在桌上,亲手给蒋先森倒了一杯。 蒋先森多少有些惊讶,看了看安安,又看了看安婧:“我怎么觉得,地位忽然提高了呢?” 蒋安安笑:“爸,自信一点。您的地位要么也不低,在咱家,至少能排进前三名。” 蒋先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咱家总共三口人,我排第三名……嗯,地位倒是很稳定。” 安婧在一旁说:“田广庆找你,你知道吧?” 蒋先森拿起筷子,给闺女夹一块生菜:“尝尝你妈的拿手菜,盐焗大虾!” 然后对安婧说:“广庆找我,你怎么知道?” 蒋安安撅着嘴:“有您这样的嘛,盐焗大虾,不给我虾,给我夹配菜。生菜小名叫盐焗啊?” 蒋先森说:“爸是为你好,多吃青菜没坏处。你最近可有点营养过剩,双下巴都出来了。” 蒋安安嘟囔着:“我这叫婴儿肥,又不是胖……” 安婧笑道:“多大了,还婴儿肥呢?” 转脸对蒋先森说:“广庆来家里等你一个多小时,打电话你又不接,后来我告诉他,你可能是在开会。刚走没多大一会儿。” 蒋安安眨眨眼:“也可能是我爸睡着了,听不见电话铃声。” 看着机灵鬼一样的闺女,蒋先森含糊其辞:“嗯,也有可能,什么都有可能。” 安婧说:“我可提醒你,开会的时候,一定要专注,认真做笔记,给领导留一个好印象,睡觉可不行……” 吃过了晚饭,蒋先森换了一身运动服,说道:“有没有主动要求陪帅哥散步的?” 蒋安安拖拽着书包,往自己房间里走:“我倒是想陪您去,不过,美少女太忙了,今天就算了吧。” 安婧在厨房洗碗:“你们爷俩厚脸皮的样子,真是能看出血缘关系。” 蒋先森在玄关处换鞋子:“这你就错了,这不叫厚脸皮,这叫自信。对吧闺女?” 安婧也紧忙换衣服,跟了出来,蒋先森奇怪的看着妻子:“你不是不喜欢散步吗?” 安婧板着脸:“偶尔喜欢一次行不行?” 蒋安安坐在靠背椅上,从房间滑了出来:“你们俩可别散散步再打起来。” 安婧白了闺女一眼:“打起来之前,先打你!” 离家不远有一个街心公园。 安婧挽着蒋先森慢慢走着,看着周围嬉笑打闹的孩子,锻炼健身的老人,和他们一样散步聊天的夫妻。 迎面一对夫妻牵着一双儿女从他们身边经过,男孩大约六七岁,女孩只有两三岁的样子。 蒋先森看了一会,说道:“看看人家,儿女双全,真好。” 安婧说:“羡慕呀?” 蒋先森说:“你不羡慕吗?多好啊,有个兄弟姐妹,将来有什么事有什么难处,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安婧目光热烈的望着丈夫:“我要是说,你不用羡慕别人,你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家庭,你是不是特高兴?” 蒋先森停下脚步,打量着安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佯嗔着说:“还不明白啊,笨蛋。我有了。” 蒋先森吃惊的看着安婧的肚子:“真的假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安婧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月初那两天……哎呀,算这个也没用,就说你想不想要吧?” 蒋先森慢慢走了两步,沉思良久:“太突然了,你容我想想……” “有啥想的,要就生,不要就做了。” “问题是、你这个年龄,生孩子能行吗?” “我问过医生了,也做了检查,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 “我骗你干嘛,又不是你生……” 一家四口又转了回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影响了蒋先森的判断力。 他以拳击掌:“那就生!” 安婧有些不高兴:“至于咬牙切齿的嘛,你不想要,明天我就去医院做了去。” 蒋先森愣住:“我哪有咬牙切齿?生孩子不是小事情,像你这样的中年妇女,生孩子尤其要慎重。我主要是考虑,你的健康安全问题。” 安婧瞪了蒋先森一会儿,转身就走。 蒋先森赶忙追上去:“又怎么了?安婧,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最近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安婧突然转身,怒视着蒋先森,大喊着:“你气死我了!” …… 到底蒋先森也没弄清楚,安婧忽然发火是为了什么。 夫妻俩一个怒气冲冲,一个莫名其妙,一前一后回了家。 蒋安安端着水杯,看着开门进来的父母脸色,喃喃着说道:“别是真让我说着了吧.?” 安婧面沉似水:“功课做完了吗?” 蒋安安说:“没呢,口渴了,出来喝杯水。” 安婧冷着脸:“没做完,快去做,别磨磨蹭蹭的!” 蒋安安吐了吐舌头,滑行靠背椅回了自己房间。 安婧进了卧室,重重关上房门。 蒋先森无可奈何,独自坐在客厅沙发发呆。 咣当一声,安婧又从卧室里出来,刚刚在床上拱了一会儿,头发显得很凌乱,大步流星来到蒋先森近前:“嫌我老就明说!阴一句阳一句,你还是个男人嘛!” 蒋先森坐着沙发看着安婧:“我哪有嫌你老?我什么时候说过嫌你老了?” 安婧冷笑道:“忘性还挺大,刚刚说的,这会儿就忘了?还什么中年妇女,我才三十多岁就中年妇女了?” 蒋先森这才恍然大悟,安婧的邪火从何而来,敢情是自己一句无心的话,惹来如此激烈的反应。 蒋先森双手下压:“你能不能冷静点?我就是随口一说,无心的……” 安婧哼了一声:“谁知道你是无心还是有意。是啊,我明白,现在满大街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我这样的中年妇女,当然入不了你的眼了!” 蒋先森也被激起了火气:“安安在家里,胡说什么呢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第十二章 表态 因为中年妇女事件,安婧和蒋先森进入了冷战阶段。 这期间田广庆找了蒋先森两次,无非是希望蒋先森帮忙疏通上下关系,能让他顺利把厂房建起来。 蒋先森劝田广庆先把建厂房的事情搁置一段时间,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个焦点,只要一个举报电话打过去,事情就算彻底搞砸了,而且还有可能牵连到帮助你的人。 安抚了田广庆,趁着中午休息,蒋先森回了趟父母家,主要是把安婧怀孕的事情转告二老。 听到了这个消息,蒋援朝乐的合不拢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可真是喜从天降,咱们家就缺个男孩,这下可算遂了心愿!” 蒋母说:“瞧把你高兴的,还没生呢,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 蒋援朝一脸严肃:“这个事儿啊,我早有预感。前天晚上,我就做了一梦,梦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小子笑呵呵的,别提多招人喜欢……” 蒋母看着儿子笑道:“你看你爸,越说越神了。” 蒋先森也笑:“爸,您可是有着三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不好宣传迷信。” 蒋母撇撇嘴:“他管那个,最近迷上了八卦。” 蒋援朝说:“你懂什么,八卦可不是迷信,这里面学问可多了去了,姜太公先天神算……” 蒋先森插话说:“爸、妈,我有些担心安婧,她这个年龄生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蒋援朝愣了一下,随即大声说道:“这个你可以放心,你妈生先林的时候都四十了,那时候医院条件哪有现在好,还不是照样生了。” 蒋母白了老伴一眼:“满嘴跑火车,哪有四十,那年我才38岁。” 蒋援朝大手一挥:“那也差不了多少,你38生了先林……安婧今年多少岁?” 最后一句他是问蒋先森。 蒋先森说:“37。” 蒋援朝笑:“这不就结了嘛,安婧比你妈那时候还小一岁,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话时,蒋先林顶着一头蓬乱的长发,睡眼惺忪的从房间里出来,招呼都来不及打,直奔卫生间。 蒋先森来到卫生间门口:“先林,贸易公司你到底是去不去?人家还等着听我回信呢。” 过了一会,蒋先林打开门,手里拿着牙刷,一嘴的牙膏沫子:“工作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成嘛,我又不是没活干。” 蒋先森叹了口气:“行,你工作的事,我可以不管……” 蒋先林做无奈状,用牙刷点指着蒋先森:“然后又该聊我的婚姻大事了对不对?我一猜你就要说这个。套路,都是套路!” 蒋先森皱了皱眉,躲开乱飞的牙膏沫子:“你轻着点甩!什么套路,你难道就要一直单下去?你不考虑自己,总得考虑考虑爸妈的感受吧?他们都那么大年龄了,还要为这事儿跟你操心……” 咣当一声,卫生间门关上了。 蒋援朝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不住的摇头表示着自己的无奈。 蒋先林洗漱完了,从卫生间出来,看看哥哥又看看父母:“哥,我就不明白了,爸妈观念陈旧我能接受,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我才30岁,兜比脸都干净,拿什么结婚?拿父母的养老金结婚?我脸红不脸红。再者说了,晚婚晚育的多了去了,我一哥们儿,今年36,连女朋友都没有,人家还不是照样活的开开心心。” 蒋援朝怒道:“你的意思是,你也要三十六七结婚?” 蒋先林陪着笑脸:“您看您又急了,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嘛,打比方。” 蒋先森说:“行啊,你思想前卫,你无所谓。沈雪呢?她也愿意这么一直和你耗下去?” 蒋先林站在镜子前,梳着自己的长头发:“她呀,她还行,就是她家里跟着瞎着急……” 蒋援朝气得一拍茶几:“人家那是瞎着急吗?谁家的姑娘能和你耗得起!今天你哥正好在这儿,你表个态,到底打算啥时候结婚!” 老头儿剧烈的咳了起来,蒋母赶紧过去捶背倒水,嘴里埋怨着蒋先林:“你呀,真是不能让我们省点心!” 蒋先林见父亲咳得脸红脖子粗,赶忙过去帮着捶背:“爸,您没事吧?先别喝水了,小心呛着……” 蒋援朝推开儿子的手:“你就说,啥时候结婚!” 蒋先林挠挠头:“三十六七之前……” 见父亲瞪起了眼,忙又改口:“两年!两年之内!可别逼我了啊,这是我的底线了。” 蒋先森拍了拍弟弟肩膀:“没人逼你,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也别大包大揽,什么两年之内三年之内的,还是得和沈雪商量商量,说到底,结婚是你们俩的事儿。” 蒋先林拉着脸:“得了,你就别又来充和事佬了,事儿都是你挑起来的。” 说着回到房间拔下充电的手机,想了想又走了出来:“哥,我刚才怎么听,嫂子要生小二了?” 蒋先森看了他一眼:“耳朵倒是挺长。有这个打算,还没最后定准。” 蒋先林笑嘻嘻走近,压低声音说:“哥,你都打算要小二了,就别帮着爸妈催我结婚了吧?爸妈的终极目的,不就是想多看见一个下一代吗?” 蒋援朝年龄大了,耳朵可不聋,听儿子这么说,立刻大声说:“那是两码回事,你少钻这空子!” 老头儿又指着蒋先林头发说:“还有你这头发,三十来岁的人了,比你妈的头发还长,男不男女不女,像什么样子!你趁早剪了去,不然哪天我就给你剪了!” 蒋先林脖子一梗:“头可断,头发不能断。爸,您不懂,我这叫艺术范儿!” 蒋先森看了一眼手表:“爸、妈,我得去上班了,等哪天有时间,带安安来看你们。” 临出门时,想了想,回身对弟弟说:“先林,我不太懂艺术。但是我觉得也不能说,留个长头发就艺术了。艺术,那还得有真本事。走了,有事打电话。” 蒋先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被哥哥几句话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蒋先森下楼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嘿,我亲哥啊,够意思,临走还不忘了恶心恶心我!” 第十三章 喝酒 蒋先森最近很忙,江北拆迁已经进入到了实质性阶段,因为是异地回迁,而回迁的地点又是人烟稀少的望花新区,所以选择不要房子的住户很多。 不要房子就会有补偿金的问题,如何计算拆迁补偿金,这里面的弹性空间很大。 田广庆的厂房问题一直悬而未决,如今眼见着国土局和拆迁办的人挨家挨户测量面积,蒋先森那边毫无动静,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正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蒋先森打来电话约他吃饭,地点在锦江之都。 蒋先森特意嘱咐他:“带上现金,今天可能会用得上。” 田广庆连赴宴的是什么人都没问,一刻都没耽误赶了过去。 锦江之都是锦江最昂贵,档次最高的酒店之一,出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几乎没有普通老百姓。 身材高挑的迎宾小姐引领着田广庆走进了满江红包房,酒店的每一个包房都是一个词牌名,倒是给这里增添了一份儒雅情调。 偌大个包房只有两个人,蒋先森和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见田广庆走进来,蒋先森站起身给介绍着:“广庆,这位是咱们江北国土局的严处长。严处长,他就是田广庆。” 田广庆惊喜的快步上前双手握住严局长的手:“严处长,您好。” 严处长很谦逊笑着说:“什么严处长,一个副职而已,叫我老严就好了。来来来,都不要拘束,小蒋,还有客人吗?没有的话咱们入席吧?” 酒席很丰盛,三个人上了十二道菜,龙虾海参鱼刺鲍鱼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蒋先森问严处长:“严处长,您看咱们是喝红酒还是白酒?” 严处长:“吃海鲜最好还是喝一点白酒,因为海鲜会诱发痛风,但是喝一点白酒,就会起到一个中和的作用,不仅没有痛风的可能,反而会舒缓肠胃活血通络!” 田广庆啪啪的鼓掌:“严处长学识渊博,和您吃饭都能涨知识。” 酒席就在这样的吹捧中开始。严 处长的酒量很好,一瓶茅台他自己就能喝半斤,期间还不时的讲一俩个小笑话,蒋田二人也配合着哈哈大笑,气氛十分融洽。 “广庆,你可能还不知道,严处还是一个书法大家,我省书法家协会的会员,很多作品都还得过奖。“ “还什么书法大家,业余爱好而已,小蒋,你呀,太夸张了,让广庆看笑话……”严处长笑着摆手。 “我可没夸张,前年新华电缆厂整体搬迁,刘厂长求过您一幅字,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您写的是精益求精四个字,后来刘厂长把这幅字送去参展,获得了市书法大赛一等奖!” 严处长一脸无奈状:“我算服了老刘了,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以我的名义报名参展,直到获了奖,我本人还蒙在鼓里……” 蒋先森冲着田广庆使着眼色:“广庆,今天这机会可是难得,你还不趁着严处高兴,也求上一幅字?将来严处成了书法名家,你就是排着队也不一定能求得到!” 田广庆福至心灵,一点就透,连忙附和着:“就是不知道严处长肯不肯赏脸了。” 严处长大笑着:“这个小蒋啊,就是爱给我出题目……写字倒是行,可这也没有笔墨……” 蒋先森立刻变戏法一样,从柜门里拿出笔墨纸砚,铺在了旁边的茶几上:“早就给您准备好了,严处长,您请。” 严处长不再推辞,迈着方步走了过去:“好吧,那我就献献丑,嗯,写什么好呢?” 他转头问田广庆。 田广庆陪笑着:“您随意,随意。” 严处长略微沉思,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下了“再接再厉”四个大字。 蒋田二人齐齐鼓掌。 蒋先森赞叹不已:“这字儿,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没个十年二十年的功力,可是写不出来。锦江书法界,严处长只说第二,我看也没人敢说第一了。” 田广庆说:“明天我找人裱起来,挂到我办公室,咱也沾沾严处的艺术气息。” 严处长放下毛笔,哈哈一笑:“喝酒喝酒。”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严处长放下酒杯,说:“明天一早,局里还有个会,我呢,不胜酒力,今天咱们就这样吧,好吧?” 蒋先森在桌子下面踢了田广庆一脚,田广庆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了严处长面前。 严处长一脸严肃,立刻拿起信封扔了回去:“这是干什么?可不要搞什么不正之风嘛!” 蒋先森说:“这算是一点润笔费,您千万别多想。” 严处长看似很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呀,真是拿你们这些年轻人没办法,写几个字而已,还要给什么润笔费……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田广庆说:“保证下不为例!” 送走了严处长,回到包间内,看着墨迹未干的字,田广庆说:“就这水平,街上十块钱能写上下联加一横批!” 蒋先森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呷了一口:“不止,至少还能赠送一对福字儿。” 两人大笑。 田广庆问:“这事儿就算成了呗?” 蒋先森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海参放进嘴里:“基本是成了。明天上午,你去国土.局办手续,记住喽,看见严处长就像不认识一样。” 田广庆也坐下来:“这个我懂。那老家伙太能装犊子了,居然把钱还回来,吓了我一跳,以为遇见了清官。” 蒋先森笑道:“不是还回来,他是掂掂份量,要是给少了,他立马儿一准变成清官……给了多少?” 田广庆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数。” 蒋先森点点头:“值了!你的事我给你办了,一会儿麻烦把饭钱结了啊,这么排面的酒席,我可结不起。” 田广庆看了看饭桌:“这都是小钱儿。” 说着又拿出一个信封:“虽说咱们是发小弟兄,那也不能让你白忙活,一点意思……” 蒋先森皱了皱眉:“跟我还来这一套?” “你这忙前忙后的……” “钱你拿回去。如果非要给,那今后咱们就谁也不认识谁,你看怎么样?” 见蒋先森坚决推辞,田广庆也就不好硬给。 在这件事上,他觉得欠了蒋先森一个很大的人情。 不收田广庆的钱,并不意味蒋先森洁身自好,他是不想将两个人的关系染上铜臭味。 望花新区一套两百多平的精装房,是这次拆迁蒋先森的战利品。 这是通过几处无主废弃的临时建筑置换来的,为了掩人耳目,用了安婧妈妈的身份证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