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月安然》 第一章 封城茶楼1 穆静安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有多少年了,她都没见过他了,那个被她称为“老流氓”的老男人,明明他是笑着死在了上世自个的怀里,怎又会到她的床前来读这破童话,还对她笑。 她得好好问问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还是说,以为他一出现,她便能猜出他的想法。 只可惜,在这个梦境里她出不了声,也不能改变什么,看到他的身影开始模糊了,才不由有些着急起来。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想问他一句,他可真的会守诺?真可惜她追不上他。 人在梦中猛得往前栽了一下,自己以为自己会醒来,却不然,出现的却是另一个曾出现过的真实场景。一头半大的白色的狼,叼着还不能生活自理的她,在山林中奔跑,从它身上散发的气息,她能感觉出它在害怕与紧张。只可惜,她不能安慰它。 穆静安静下心,因为她知道后面自己将会见到谁。只是这画面太不由自己期待了,居然直接到了分别,那种无力的,撕心裂肺的分别。 太讨厌了!甩了一下头,从这个场景中抽离,便看到了,躺在那的母亲,进入植物人状态的母亲,若她再救不回她,那她就真的是天煞孤星了,不用存在于世,祸祸世人了。 如此恶梦,居然是在心平气和下醒来,这也是没谁了,睡是睡不着了,罢了。披了件外衣起了身。快了,快了,很快了,她就可以完成她的心愿了,若不能成功,那便让她成仁吧。 封城 陶子骏下了马车,顺手打开他标志性的物品,折扇。自认为风流倜傥得摆了个造型,还真别说,真有那么点味道,只是在夏季就好了,此时可是一年新开始的时候。冬还未完全走,春还未来。 顾浩然有些嫌弃得离他远了些,到是最后下车的夜贤尧对他温和得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招牌,挑了一下眉。 陶子骏收了扇子,凑了过来。“这茶楼就这么一个牌匾,牌匾上也就这么一个字‘茶’,有意思吧!” 边解释边打开折扇摇了摇,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止住了他的动作。“冷。”一个字,竟比刮过的冷风还冻人几分。 陶子骏一哆嗦,还没来得及呛声,那人已先他一步进了楼。“三哥,你瞧他。”只得同夜贤尧报怨。 “是有点。”夜贤尧浅笑,抬步跟上。 陶子骏捂着胸口,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样子。你他妈的跟我说冷,不知谁是他们三人中穿得最单薄的一个,自气了一会,终觉得没多少意义,收了扇子,也跟了进去。 同外面的寒风凛冽不同,茶楼内温暖如春,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没有火盆,也没有烟囱,密闭的环境下,竟不让人觉得憋闷。 大厅已坐满了人,但不喧闹,正前方,有一位说书人正在说着一个老调重谈的故事。喜听的人聚精会神,无所谓的客人们则相约相伴的在一起交谈,饮茶。 茶小二穿梭其中,不用高声叫喝,也能展现他们的热情,而客人们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便能立即招来他们为他们服务,满满的人间烟火,却又不让人觉得厌烦。 这样的地方,在京城也是绝无仅有的。三人站定,便有小二上来招呼。“客官,有什么需求吗?”不卑不亢。 地方是陶子骏找的,可如此招待客人的方式却是第一回听,哪里都不是“客官,您来了。几位?要雅间吗?楼上请!”这一类的。 “我兄弟三人是第一次来。”夜贤尧的位置一直处在三个人的中间。 “三位贵客应该是第一次到封城吧。”作为跑堂的,一双眼早就红练成了火眼金睛。 “不错。”陶子骏又打开了扇子。这里的各类茶香,各类糕点的香味,混在一起闻起来还不错。 “品茗茶,听名音,自是后院的雅间最为合适。不过……”茶小二憨憨一笑,停了一下。 “不过什么,可是满员了?”这茶楼规模不小,当然还会有这样的地方,细想一下,也对,必定品茶在这大厅中还是喧闹了一些,没了那个意境。 “那倒不是。”茶小二带着公式化的笑容。“想来几位,那样的雅间自是见过不少,定是不缺我们这一间的,到这封城来,进了我家这茶楼,想来定是要见识一下有特色的东西。” 茶小二直了一下背,虽他的腰一直都没怎么弯过。可明显又带上了几分骄傲的神情。 “那倒也是。”陶子骏作为引路人,本就是冲着这特色来的。 “那我建议几位上二楼雅间,关上窗,自成一格,打开它,也可粘染一些这样的烟火气息。”茶小二伸手指了一下楼上的位置,只见圆形的大厅四周,有的窗户开着,有的关着,明显有不少人,已占据一方。 夜贤尧点点头,表示满意。小二点头,侧身引他们去向二楼的楼梯,还真别说,没人引导,这第一次来的客人,还真不知这楼梯会在这。想来是为了不影响整个大厅的布局以及二楼雅间的观赏吧。 小二恭敬得站在楼梯口,请客人先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让他下意识得想打个激灵,多年来的训练让他稳住了。等着三位客人都上了楼梯,才敢抬头提步跟上。 走在最后的男子,也是那个进门后一直只打量不说话的那位,那道审视的目光就来自他,心下越发谨慎起来,不管这三位客人来这封城,来这茶楼预意何为,对于他来说,尽自己本份,照料好便是了,引三位客人入了雅间。 “你们这雅厅到是别致。”陶子骏性子跳脱,有啥说啥。从楼梯上来,便已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本以为进了雅厅会略嘈杂一些,哪知也没什么动静,推开窗,楼下说书人的声音飘了上来,而那一楼可听到的窃窃私语声,已了无踪迹。 “好地方,好设计。”不由又跟着感叹了一句,这隔音也是绝了。 “客官喜欢就好。”茶小二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奉上茶单。 夜贤尧接过,这种茶单、菜单是这两年开始流行的东西,也不知是谁发明的,比起让小二报菜名来,这个更加直观。 “你确定这几样你们这里都有?”一打开茶单,绕是见过大世面的夜贤尧也有些不太淡定了,除去贡品,天南地北的各式茶品都有。有好几样都是想要喝的却喝不着的,居然也有。 “有的,只是每年份量极少,价格嘛,自然高了一些,这月至今为止,也就这种余上一些。” 陶子骏斜了一眼茶单,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不由眯了眯,这茶楼果然不简单。 “那就这个吧。”他们几个都不是差钱的主,既能品上极品,何苦为难自己。 “是。”茶小二也不惊讶,仍是不卑不亢。 “按你们配好的茶点也来上一份吧。”这从茶单比起别家的来更为精致,有茶的说明、功效、禁忌,还有建议搭配好的茶点,到真是个让人感觉到了宾至如归的地方。 第二章 封城茶楼2 “是。”茶小二见惯了这种点餐的模式,收了茶单,恭敬得带上了门,转身下去准备。 “三哥,怎样?”只余他们三人了,陶子骏一副邀功的模样,挤到夜贤尧身边坐下。 “不错。”夜贤尧扬了一下眉。这次带任务出门,带上这个包打听是省了不少事。 “浩然,你怎么看?”见顾浩然起身在厅内转了一圈,又走到雅厅窗过向外探了探,不由想听听他的意见。 “不简单。”顾浩然的话少,人冷,但感观敏锐,身手好,若不是小时候,自己无意中帮过他,估计也难请得动他。 “一个茶楼能不简单到哪去?”陶子骏不以为然,他是锦安候的嫡次子,上有世子大哥,下有庶弟庶妹,本就是个得宠的,又不爱管事,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到觉得没有什么奇怪。 夜贤尧抬头望了一眼顾浩然,见那刀刻神斧的脸上仍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依旧关注着他关注的事,便知这解释的话只能由他来了。 微微摇了一下头,说起来他是位皇子,在这俩朋友的眼里,也就只是个三哥的份量。叹息的同时还是有些高兴的,皇家无亲情,却让他在他们身上体会到了。 “一这布置无二,二是这茶品无二,三这……”他话还未说完,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陶子骏先出了声。 茶小二推开门,几个人鱼贯而入,摆上了他们所点的茶品与糕点。 “几位,可需要茶童?”他们点的可是功夫茶。 “不用。” 茶小二愣了一下,倒不是客人的要求有什么不合理,而是说话的那位是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必定是见过世面的,随即又调整好自己,退了出去。 “能让你亲自动手的,可是好东西。”茶一进来,他这位冷面二哥便坐了过来,看来今个是有口福了。一直淡定的夜贤尧扬了一下眉,这顾老二是跟一位老和尚长大的,据说那位大师可是茶中高手,想来这顾老二的手艺也不会差。 可他平时十分吝啬,三个不动,不合心思的茶不动,不合心意的水不动,不合眼缘的茶具不动。至于环境,有了前三样极品,环境会差吗? 只是他们相交到现在,也接近十年了吧,能喝到他亲手泡的茶只手可数。今个到真的是有福了。 顾浩然撩袍坐下,净手准备。一个异常冷硬之人,碰到茶,却格外得温和下来,那相貌也随着茶水淼淼,更显得英俊异常。 说起来他们三人是各有千秋,陶子骏,一又桃花眼,自带风流,又因在家不上不下,便也应了这风流的模样,不过只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染衣罢了。 夜贤尧继承了他母妃的优点,整个人又温文而雅,如温玉一般,最起码表面上是如此,自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举止做派又来自皇家,自带上位的气势,引得京中名门闺秀们,心生向往。 反倒是顾浩然一言难尽,论相貌不输于他们中任何一个,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偏偏人们注意不到他,或者说注意到了,也被他周身冷硬的气势所摄,竟记不住他的模样。 论出身,自是比不过皇家的子女,却也是名门之后,可偏偏低调得在京中让人记不起这号人物来。夜贤尧与他算得是好友,却也不算太了解他。 接过第一杯茶,收回思绪,专注力放在了舌尖,此时终觉得今个这花消不亏,就凭这茶,配的这水,泡的这人,都是极品了。 一时间,满室静宓,只余茶香,三位优秀的男子坐于窗前品茶,自然而然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与打探,却唯有一人的目光不同,似了解,又似困惑,更有一丝嘲讽,只是一瞬间晃过,却也引起了顾浩然的注意。 顺势去寻,见是从对面雅厅传来,不由皱了一下眉。 “有什么不妥吗?”陶子骏知他的敏锐度,见他有动作,抓紧自己的扇子问了一句。 “没有。”顾浩然仍惜字如金。没有不妥,没有人针对他们,只是他似乎有寻到了同类的感觉。他想起是刚才在楼梯里遇到的那人,她正坐在了对面。 果不然,放松下来的陶子骏走到了窗口,望向对面的雅间,见其开了,低呼了一声“极品。” “这戴着幕篱,能看到什么?莫非你能透视不成?”饮茶的气氛不在了,夜贤尧也放下了杯子,看了窗外一眼。 “三哥,这你就不懂了。”陶子骏晃了晃头,一副这样我最在行的模样,引来两人鄙视的眼神。 “别呀,真的。”见他们不信,陶子骏忙解释。“这美人在骨不在皮,单凭这朦朦胧胧的身段,举手投足的优雅,便是极品了。” 顾浩然虽不以为然,却也随他们抬眼望去,只见被窗棱挡了半个身子的女子正在泡茶,那举手投足之间,真有别样的美感。不论懂茶还是不懂的,都挑不出一丝毛病来,还真别说,单从这一点上,算得上那‘极品’二字了。 三人都是正人君子,欣赏美景一会,便收回了目光,必定他们不是的出来玩的。却不知,曾关注过的这间雅厅里,也正在介绍他们的来历。 “红衣白带的这位,陶子骏,男,二十岁,锦安候嫡次子,善打听消息,轻功好过功夫。白衣的这位,夜贤尧,男,二十一岁,当今皇子,生母林贵妃,文武双全,算得上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儿子之一。青衣的这位,顾浩然,男,二十二岁,镇北候嫡次子,生母不详,功夫不详,品格不详。” 明夕毫无感情的向自家主子汇报,拾秋站在一旁只抽嘴角,能让她说这么多话的也只有主子了。 “哦?不详?”穆静安捧起一杯香茶,轻问了一句。 明夕与拾秋不由有些紧张,明知主子她面冷心热,也不随便处置人,可仍忍不住紧张,对,紧张。“是。”明夕挤出一个字。 “知道了。”穆静安勾起一侧嘴角,有意思了。三个不详,要么是瞒得太死,要么是下面的人不给力,她更曲向于第一种,她培养的人她清楚。既然查不出,那便是真的查不出。 明夕与拾秋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除了非有必要时,她们不在主子面前晃,主子喜静,到了极为恐怖的地步。 穆静安没太在意手下们的小心,她们喜欢这样自认为得对她好,无伤大雅的便由她们去吧。必定不让他们做点什么,反倒不舒服了。 第三章 封城茶楼3 环境算得上安静,思绪自然翻飞得很快,从顾浩然身上发散,刚才他们在门口有一面之缘,论起来,他不打眼,甚至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哪怕他足够高,足够帅。 可这种低调的存在感,偏偏就让她觉得危险,是他们三人中最危险的一个,而且他身上的气息很意思,有点像山林,树林,不是树木的味道,是大自然的味道,奇了怪了。 好奇心有一点,却不深,她还没有闲得如此无聊,去探究一个男人。不过,这三人这个时候到封城,这戏唱得就更有意思了。 开始细细得盘算自己手头的线索,很多东西她可以不管,不要。可感兴趣的,还是要搏上一搏的,那已成了她的执念。 穆静安在盘算的同时,对面三人也在盘算着如何实现他们的目的,只是目前仍是一无所获。 “会和茶楼的幕后之人有关吗?”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个茶楼不简单。不只是物,人也不简单,别看刚才那个小二平常得紧,居然是个会武的,反正陶子骏是没看出来,不过顾老二说有,就一定有。 “关联不大,知道一些是一定的。”动脑的事,夜贤尧比较在行,不过他怀疑顾浩然也不差,不过他不爱说,交往这么多年,也知他的一些习惯。比如说现在,慢慢数着手上的佛珠,便是在思考的时候。 “听说那个故事便是从这里传出去的。”这是他们来的最终目的。“只是过去三个多月了,也不知说书人还在不在。”陶子骏有些丧气,这事还真不好查,且还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年前,一封意想不到的折子递进了京城,竟鬼使神差得直接出现在了万岁爷的案头,内容到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只是大楚国的附属小国南夷的求助折子。 要的东西也不多,他们有药不会用,有病没人医,刚成为附属国之时派去了几个,可巧这几个又先后去了,没有办法,只得开了口。 若是正常流程,这样的折子楚皇不一定看得到的,朝会上禀一禀,派下去就是了,可偏偏出现在了它不该出现的地方,其中还有一句谁都没想到的话。 “入贡五载,也不知是否合了圣上的心意,甚惶恐。” 楚皇这时才记起,收复南夷已过去了十几年,当年南夷部落内乱,现在的南夷王求助于楚皇,若楚皇助他平息内乱,愿以附属待之。 本对南夷无任何关注,但念在其奇珍异草丰富,救上一救也无不可的份上,发了兵。内乱是平息了,南夷也内耗得差不多了,南夷王也是个硬气的,仍想守诺支付每年三万的贡税,及奇珍异宝,被楚皇婉拒了,相约十年后,等南夷王收拾好了国土,再行进贡。细算下来,至今为止已过去了一十五载。 楚皇忘了,南夷王没忘,贡品五年前已经开始入关了,只是却没到他手中。楚皇大怒,他上位二十几年来,勤心为民,算得上是明君,大概让人忘了,他是如何上的位,也忘了他的手段有多狠决,看来他这个位置开始有人惦记了。 也别怪他这人一想便想到了夺位上,三万两白银数字不算大,可也不算小,五年,便是十五万,十年呢?养支可以逼宫的军队足够了。否则,这国泰民安的,要那么多钱干嘛。 此事必须彻查,只是要如何查起是个问题。直接问南夷王,他丢不起这人,先让暗卫去翻了一遍,只得出南夷王确实每年年底准时进贡,过了边关便交于驻地官兵了,再由官兵派人押送入京,可走着走着就没了踪影。 去了哪,无人可知,连那官兵也不见了,这就真的是奇了。楚皇意识到这事不简单,且这里面的水也很深,否则每年失踪的官兵人数怎就不见上报,看来太过安逸,生了不少有心思的人了。他到要看看到了哪种地步。 不过这事不能明查,只得暗访了。暗卫们不是干这活的料,按下此事也没申张,暗暗给南夷派去几人,好好安抚,太太平平过了年,才派自己的三子,以游学为名,暗查此事。 线索不多,唯一的一个便是三个月前,曾在封城一茶楼,暴出一含沙射影,相当类似的故事。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总之,只有这一点了。 三个多月了,一百天,中间还过了一个年,如大海捞针无异,说不定因打了草,惊了蛇,那说书人已不在了。反正不是现在台上讲这个老故事的这位。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沉默,还真是狗咬刺猬一时下不了嘴。此时,大厅里一阵骚动,几人都是学武的,听力不比常人,运起功来,倒也听得清楚。 “吴爷,您来了。” “可算等到您了,今个可有什么好故事?” “没故事,就不能来喝茶?”被称为吴爷的人,笑眯眯得捧着个大肚子,不停得与人打招呼往里走。 “是他吗?”三皇子夜贤尧问。 “是。”陶子骏忍不住兴奋,他们今个算是撞了大运了。看起来这人是很长时间没来了,今个他们一来到是赶巧碰上了。 顾浩然面无表情得看了一眼对面,见窗口没了人,才把目光转向那吴爷身上,他刚才明显感觉到姓吴的,抬眼看了一下对面那窗,又把目光迅速移开了,莫非……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那窗子正对着大门,进门抬眼看的都是那个方向。楼下因吴爷的到来,引起一阵骚动,连同台子上说书的,也安静下来。 掌柜的亲自走了过来,捧上一杯吴爷是爱的茶。“吴爷,既然来了,就赏一个呗。”他这茶好,楼好,环境好,背景大,外带时不时有个客来,齐活。 “你这掌柜的,到是会做生意,一杯茶,哄得一片人开心。最后那银子还不是悄眯眯得进了你的口袋。”吴爷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摆了一点小谱,接过茶,打趣着掌柜的。 “那也是吴爷您赏脸。”两人互相吹捧了一会,掌柜的才下去忙活,吴爷也正了正身子,周遭的人也安静下来,这是要开始了。 二楼穆静安的雅厅里已没了人,吴爷进门时,她便起了身,难得皱了一下眉头,又叹了一口气。“护好他。”对明夕吩咐了一声。 出了茶楼,不是因为有事要做,她不太愿意进入这样人群密集的地方,连同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没有办法,只得尽量控制了,可五官的过于敏锐仍有些困扰着她。 “吴爷,今个讲什么?”几个年轻人围在吴爷身边,好奇得问。 “讲个秀才与土匪的故事。” “这就不对了啊,吴爷,你何时也这般老套了?” “老套?你吴爷我就是一个俗人,故事都老套。”吴爷也不恼,端起茶碗品了一口。 “别呀,你上回说的就不老套。”明显这位是吴爷的老听众。 “老套,还是老套的,无非是换了件衣裳,内里的架子还是在那的。”可不嘛,这世上的所有事,无外乎都脱不了大的框架,怎么变,无外乎都要是爱恨情仇,私欲贪婪。 第四章 老套的故事1 二楼雅间的三人对视,有些拿不准了,莫非真的只是一个巧合?能含沙射影贡品,只是这小老儿一时想的有点多?不管怎样,先静观其变吧。 有人狗腿得为吴爷递上了茶点,再老套的故事到了吴爷这也老套不起来。 “大家都知道镇北候顾云吧。”吴爷也不迈关子,开了讲。见众人点头,放下茶杯,接着说。 “这故事中也有位将军,比起顾家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姓什么,且姓付吧。”虽说这开头与匪、秀才二个角色毫无关系,众听客没一人起疑问,这老头讲故事就是这个德行。 反倒是夜贤尧与陶子骏看了一眼顾浩然,见他丝毫没有反应,喑叹了一声,这位兄弟可从没把自己当作顾家的人,也从来未享受过顾家带来的荣耀,比起自个来,可是清寒得多了。 楼下的吴爷正在大肆宣染付将军以及付家军的丰功伟绩,别说,那样的用兵如神,巧计抗敌,孤勇抗战,到真个真的比顾家军强上许多。特别是那大战七十二场,胜七十场,平两场的战绩,只能让人望其项背长叹。 “这吹得有点神了吧。”陶子骏见无人反驳,自个嘀咕了一声。 “先帝手下有员大将,姓穆,史记记载,确实大战七十二场,胜七十场,平两场。”夜贤尧的脸色不知何时沉重起来。 “你是说,确有其人?”陶子骏的脸变得认真,看向顾浩然。只得了个你‘蠢’的白眼,他摸了摸鼻子,也是,自个读的书,除了老爷子逼的,也就是自己喜欢的几本了,那些前朝的史记,本朝故事还是免了吧。 “那那位姓穆的将军呢?”不禁有些好奇,如此能人,怎到了现在无人提及。 “穆老将军一生为国,几个儿子也战死沙场,老了,临了,却被人泼了脏水,先帝那时年纪也大了,一时糊涂,问了罪。好在,父皇及时提醒,倒没酿成大错,可终究伤了老将军的心,带着唯一的小孙女归隐了。” 这也算得上是皇爷爷一生中为数不多的败笔,史书中记录的不多,夜贤尧也不愿多提。 陶子骏摇了两下扇子也没追问,哪个朝哪个代没几个忠良将被人陷害的,说白了不过是帝王心作崇,担心功高害主,自个皇位不保,转身看向楼下,那吴爷也正好讲到了归隐。引得众人一片叹息。 “别婉惜,那付老爷子,可是个性情中人,不带兵了,反倒自在了,找了个山头,建了个庄子,整日与手下的手足兄弟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到也痛快。” 本就是豁达之人,献了热血,护了自己想护的,身上的脏水也洗净了,到了这个时候,也无遗憾了,还不如好好享受人生。 “付将军,痛快。”一时众听客不知如何形容,五味杂陈,只得拍掌叫了个好。 “这山头本是无人的,老爷子带孙女、亲信建了庄。皇帝本就亏欠与他,赐的宝物自是不少,到也衣食无忧。只是,招人眼红了些,没多久,便进了贼。这贼人也不是远客,附近几个山头的土匪罢了,见一老头带一小姑娘,哪怕是战功显赫的将军,不也是拨了牙的老虎吗?土匪这行当,也没什么道义可讲。” 土匪二字一出来,习惯吴爷讲故事的人,便知转折点来了,搂上的三人也更加用心去听这后面的故事,他们是真的不知道穆老将军的后续。 “不知死活的东西。”有人为吴爷续了茶,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猜测。 吴爷拍了拍他的肩,挑了个大姆哥,众人兴趣更加高涨。 “还真别说,这土匪还有点头脑,知老将军的威名,动手前竟联合了周围几个山头的人,加起来也有个几千人,冲着这付庄便去了。” 那晚自己也在,当时自己也年轻,守着自己的方位,也是一番苦战,别看老爷子的亲兵、亲将、手下人不少,可走时,也只带了他们百十来个死皮赖脸的。 都要说蚁多咬死象,有阵法,有机关,对付这么几千人的亡命之徒还是有些吃力,好在,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又指挥得当,终有惊无险得绞杀了敌人。 一番打斗的过程,吴爷进得是精彩纷呈,在外人看来有些夸张的成份,懂行的人却知道,没有上嘴皮下嘴皮一碰那么轻松。 夜贤尧有些汗颜,一瞬间竟有些怀疑当年皇爷爷赐下那么多宝物为的就是这一天,对于帝王之术,他还是太稚嫩了些。陶子骏是个心大的,只知这个故事的存在性很高,可也只是把它当个故事去听,反倒是顾浩然,一双漆黑的眼眸微闪,让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老将军,威武。”吴爷休息了片刻,让众人去发挥一下听得热血的情绪。 “老将军,厉害。”许多敬佩声响起,吴爷不由挺了挺腰背,他的老主子就该让人如此念叼,让人如此敬佩。 “后来呢?”众人发泄了一会,又回到了故事上。 “老将军,经过这一战,看得更开了,既然别人都打上门了,自个不有点表示怎么成,整顿了几日,便反扑了回去。” 想用土匪最终毁了穆家,那也看老主子答不答应,几个山寨搜罗下来,竟不比从京上出来带的东西少。有的甚至也是宫中用品,这还有多少不明白的。 一咬牙,便也对外宣称,成了匪,成了那片山林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匪了。事情的发展本就是这样,可故事却不能这么往下说,圆滑得带了过去,只提了一句老主子的原话。“瞧瞧,看老子现在像不像个山大王?” 人们对土匪是深恶痛绝的,可此时老将军的一句话,都引来众人痛快的大笑声。大笑过后,明白人不由又感到了一阵悲哀,一生为国为民的,终了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这还是在明君的治理下,心下长叹,却不敢多言,将注意力放在了下面的故事上。 “平定了四方,山寨也真正安定了下来。”听到吴爷改了用词,大家‘哄’得一笑,只觉得更加有趣。 “十几年过去了,老将军寿终正寝,余下唯一的血脉付小姐,撑起了大梁。”提到主子,吴爷混浊的双眼闪过一道精光。 “吴爷,怎到这,秀才还没出场。”有人忍不住了,感觉故事都到了结尾,怎个还没见应个主题。 “别急,这不是来了吗?”吴爷不紧不慢喝了口茶,也巧了劲了,茶楼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穿着打扮也非常平常,有人认得的小声嘀咕起来。 “这不是刺史的儿子吗?还真是春风得意啊。” “哪个?”有不认识的打听。 “就是那个,新上任的李刺史之子,李元勤。据说后天成亲,娶的是方附马家的亲侄女,方大小姐。” 第五章 老套的故事2 一提附马爷,众人皆是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听故事,听故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楼上三人也一脸古怪,倒是顾浩然眯了一下眼。 李元勤不知他们刚才在说些什么,也不太在意,小老百姓们日常的乐子。带着朋友上了后面雅院,比起这前厅来,那地方更是身份与档次的象征。 这一走便错过了人生中唯一一次可阻止霉运的机会。 吴爷接着讲他的故事。故事到了这确有些老套了,无非是秀才求学无门,又没有盘缠,求助到了庄子上,付小姐给于了一定的支助,秀才也兴誓旦旦说要报恩,不过没那么狗血。 “这位付小姐,支助这样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也不指望他们报答,只是惜才而已。”主子那几年的可真的没少助人,不过有良心的,还只有那么几个。 “这其中有个姓孙的,命最好,考了当年的探花,被榜下捉婿,娶了兵部尚书的庶女为妻。” “原来不是拉郎配呀。”有人感叹,不都说什么之恩,以身相许吗? 吴爷一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你吴爷的故事那么随意,你还巴巴得听个啥?” 众人哄笑,气氛越发热烈起来。 “这兵部尚书……”陶子骏只是懒,不是笨。若这个故事后半段也是真的,这李家就得去查查了。 夜贤尧手指轻扣桌面,来封城之前,他是做过功课的,这位刚到任半年的封城刺史李大人,探花出生,娶的正是前兵部尚书,如今内阁孙阁老的庶女孙云香。 “我倒是更好奇,这姓吴的。”顾浩然清冷的声音,让其余二位一个激凌,对啊!这说书人,更值得探究一番,不是谁都能知道这么多事的。 “这孙秀才是个有能力的,也吃得苦,有了好岳家,没有坐想其成,硬是到了边远县城,从个七品做起。” 呸,老子是为了做事,才去讲那个王八蛋的好话,就自个的性子来,一刀抹了,是便宜了他。 当年,那个孙子呆的县城,离穆庄不太远,却偏偏不在一个区域,为了升牵,又求到了主子头上,原来那地方的匪患,比之前穆庄跟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个县令哪有那本事去剿了,可没有业绩,谈什么回京,想来也是被那尚书的对头给坑了。 主子本是不想管的,巧的是那匪头竟也打上了穆庄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便应了下来,不过这次,倒是讨了他一个回报。 知这人有野心,也会走得远,刚好小主子与他家儿子隔不了几岁,就定下了这娃娃亲,只希望小主子一生有人看护,顺意平和,哪知…… 吴爷尽量不带个人情绪,交待了后面发生的事。 “这么说,最后付家小姐与孙家之子百年好合了吗?”没人不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忙着过年,后续还不清楚,各人想象一下,想象一下。” 若是别的说书人如此,定会遭嘘,可吴爷不同,一他不是干这一行的,二这本就是他的风格,吊着结局,吊着味口,各人去品,一个故事讲下来,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心满意足的人们开始各自结帐准备回家。 “后天这刺史府,估计会很热闹。”陶子骏敲着手心,走出了茶楼。 昨个他们刚到,那刺史的拜贴就来了,他不是个官,可在京中大小也是个名人,这不奇怪。不过,他本就不喜与这样当官的打交道,便给推了,哪知接下来的礼物中,又放了一张喜帖,本没当回事,现如今看来,还是得去。 三人转了一圈,寻了处入眼的酒楼解决了晚餐,正要起身回临时住处,手下人来报,出事了。匆匆赶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便见几个手下正押着几个人,而整个院子已被翻得一片狼藉。 三人皱眉,这几人是他们派去跟踪吴爷的,以目前情形来看,不妙。手下寻了一把干净的椅子放在了厅堂,当然是夜贤尧当仁不让得坐了上去。顾浩然与陶子骏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 “说。”皇子的风范尽显。 “殿下,我们的人到此,见这几人已将院子翻乱了。”明显就是这么回事。 “人呢?”陶子骏四下看了一下,没看到那个老头。几个属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有什么收获?”目前还不好判断。 “这应该就是那个吴老头的住处。”属下递上一本书,打开的页面上,做了记号的,与故事有重合之处。 夜贤尧挥了挥手,让人把那几个人带下审,这地方不熟,引来什么就不好看了。 反倒是顾浩然若有所思得围着回禀的那人走上了几圈。“浩然,想问什么你问。”夜贤尧知他这兄弟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是不会随便对别人的人指手画脚的。 “你们刚到?”顾浩然也不客气了。 从茶楼出来到现在,差不多对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这么长时间,这姓吴的在干嘛。 “这姓吴的,引着我们走了好几条街,还差点被他甩了。”回禀的人不敢隐瞒。 “走了好几条街?莫非知道你们在跟踪?”陶子骏有些怀疑这些御林军的能力。 两名属下对望一眼,低下了头。 “可有异常?” 顾浩然若有所思,两人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走路时,一直保持着步履?” 他的问题,让在场的人都很奇怪。 “是。”两名属下同时肯定。 “好计。”顾浩然冷笑。 陶子骏一脸懵,夜贤尧开始沉思。 “你是说,这是有人做局引我们与那群人碰上?”除了这点,他想不出别的来。 “跟了几条街,人可有异常?”顾浩然自有一套解释的方法。 “没有。”同样一头雾水的属下回答。 “那人从位置上站起来,不适得揉了揉了左腿。”再想不明白,就越发没他什么事了。夜贤尧第一个明白过来,一个坐久,腿脚不适的人,怎可能步履正常得走几条街。 “怕是这人的出现,也是设计好了的。”三皇子苦笑,这封城的水有点深,一来就被人当枪使了。 陶子骏抱着不明白不说话,免得显得蠢的原则,安静得站在一旁。 第六章 穆小姐1 “不是坏事。”顾浩然弹了一下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虽不太明白对方的用意,可对于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有利无害的。不过,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人很不爽就是了。 看着三个主子先后离开,办事的两人一脸无奈,就他们这种死脑筋,也就是只能是跑跑腿的命。 两日后,二月初六,都道是好日子,无公也作美,睛朗无云,风似乎也暖上了许多,到是很给这李、方两家作脸,一大早刺史府便高朋满座,这封城里最大的官家办事,当然得可了劲得热闹。 陶子骏一行来不算早,但也不晚,出门在外,三皇子比较低调,顾老二本就是不喜应付的,也就他这个不管事的候府次子好结交。 李刺史不认得夜贤尧与顾浩然,连同陶子骏都是同僚告知的,本就不熟,外带今个又忙,倒没见了面就来攀交情,三人也乐得自在。寻了一处方便又避嫌的地方,静观事态的发展。 据两个智囊推测,那孙秀才便是李刺史,订了娃娃亲的便是这位李少爷李无勤。穆家人既然以土匪自称,自然也会作土匪行径,就不知会不会出现二女争一夫的戏码。要知道这位附马爷家的侄女,方大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 很快,一对新人便迎进了门,来到喜堂,准备行最后的礼。礼仪官刚开了嗓,一个‘一拜’还没落音,等了半天的热闹开了锣,是锣,真的是锣。 当主客都将注意力放在喜堂时,不知何时前院冒出来个半大的孩子,手执一个铜锣,‘当’得一声,敲得极响,被吓到的众人当然第一时间去寻声音的来源。 “穆庄,穆小姐到。”半大的孩子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响亮。 这是唱的哪一出,在众人恍惚间,一队人马跑了进来,清一色的身高,清一色的体型,清一色的打扮,围好整个前院,清一色得抱着长剑,目无表情直视前方,那气场,那气场,唉…… 刺史府的府兵是没得比,各家带来的护卫没得比,要说比得上的,怕也只有宫中那几位出门时的排场了。 一批这样的护卫出现,是避免不了会引起恐慌的,好在女眷都在后院,这前院的,大都是见过点风浪的人,倒也不会完全乱了阵角,保持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明显的惊慌与动作。 “穆庄?” “穆小姐?” 有胆大的,已开始猜想来人是谁。 很快前门响起了马蹄声,只见一名女子爽利得翻身下马,身着黑色劲装,上绣大朵红色曼珠沙华,神秘又妖艳,一身偏男性化的衣服,穿在这女子身上居然也十分好看,女性特征一览无遗。特别是那纤纤细腰,没因服装的特色,隐去分毫。 陶子骏伸了一下手臂,估摸着能否一臂围得过来。将目光转向她的模样,虽红色面巾覆面,见不到全部容貌,单凭那双清冷绝艳的双眸,足以摄人魂魄。 “极品。”陶子骏鉴定完毕。顾浩然略动了一下,离这个傻缺远了点。 在众人的注视下,女子顺手将马鞭扔向身后,不急不缓得走了进来。那步态没有女儿家的娇柔,却也优雅大方,同她周身自带的尊贵气质相辅相成。 “女土匪都这样吗?”陶子骏感慨。“三哥,比起你那个四妹妹来,可强上不少。”那个四郡主,可是个让人头疼的主,气质不太好,架子还端得大。 夜贤尧此时也正在惊叹中,他是皇子,见过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没有上千也有上百,真还没有谁能有如此气韵,又有如此气场的。 顾浩然仍是一张冷脸,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性别不同的另一种生物,他感兴趣的是,强者之间的对抗,而此时的这个女人,让他有了这种感觉。 且他可以肯定,这个人是他昨个遇见的那位,衣服可以换,气场可以收,模样可以隐,可气味却是难改的,山林中药草的清香,便是他对她的定位。 穆静安走到了前厅的门口站定,拾秋眼力见得搬来一把太师椅,用手帕反复擦了擦,才扶主子坐下,对着明夕挑了一下眉。 明夕背着她的武器,一把大刀,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幼稚。 看到来人坐定,李刺史终回过了神,别人不知怎么回事,他还不清楚吗?只是没想到设计了那么多,终归还是得直接面对。心思急转,这么多人看着,不能承认,绝不能。 这只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那穆娘子估计是来不了了,只要不见她,这事定有回转的余地。刚想上前先发制人,女子特有的声音响起。“继续。” 好听,太好听了,虽说没有任何语调,甚至是冰冷的两个字,可用她那微哑,又偏带一点中性的声音说出来,那就是一种享受。当然这种享受仅限于看热闹的人,主家那几位可是快气疯了。 这他妈的是谁呀,你闹这么大一出,再让人继续,如何继续?当他们是戏子吗?由你说唱就唱吗?再看你这一位,走路不太像个女子不说,坐得更不像是一个闺秀,有些慵懒得斜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粒白色的珠子。 首先炸毛的当然是今个的主角,新郎官李元勤,他没有他爹的城府,也不太清楚前因后果,从喜堂一出来,一袭红袍,站在穆静安面前厉声质问。 “你是谁?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他是读书人,自身休养还成,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再恼火,也压了压语句的用词。 穆静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正好与他四目相对,眼中的讥讽与不屑,让李元勤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且那女子眸子中漆黑的冷意,让他打了个寒颤,不由退了半步。 “不继续了吗?”女子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笑意,却让四周显得更加清泠,本是春阳高照的天气,也阴暗了下来。 “拾秋。”说实在的,穆静安不喜对不熟的人说话,还是由这个话多的丫头来吧。 “是。”拾秋高兴了,若不是几个姐姐嘱咐,跟着主子出来要多看多想少说,她早就站出来打脸了。 第七章 穆小姐2 “十年前,现任封城刺史的李大人……”拾秋清脆的嗓音,很适合陈述一些实情,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清晰得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不同于前天茶楼吴爷故事中的含糊,她将每一个要点,每一句话,包括当时李刺史提出婚约时的每一句话都表达得异常清楚。 曾在茶楼出现的人,也终把故事补充得更完整。原来,吴爷前个的故事又是真的呀,有了前个对穆庄高大上的烘托,今个再看李家就有多鄙夷。 “李大人,我说的可对?”拾秋干脆得讲完前因后果,还不忘找人核实。 李刺史脸色有点范白,身背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本以为自个官做到了这个地步,且儿子娶的是有门弟的女子,这穆庄便不会上门找茬,并且当年听说,那穆娘子可是身受重伤,带着些残余手下归隐了。 十年了,这十年没有听到过一丝关于她的风声,还以为都过去了。抬眼看了一圈摄人的护卫,就知是自己疏忽了,也太掉以轻心了。唯今之计,只得退而求其次了,先稳住这个小丫头再说。 “确有其事。”一开口便承认了此事。 周围一阵吸气声,必定人家娘亲以性命为代价,换回的儿女婚约,却遭人遗弃了,这种事,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会令人不齿的。 “父亲。”李元勤有些急了,比起娶这个女土匪来,他更要为自个的前途着想。 李文才拍了拍他的肩,让他稍安勿躁。“穆小姐,不知令堂这些年可还安好,要知,这些年,可是让我寻得好苦。”承认又如何,到了今个这个地步,想进他李家的门,是不可能的了,却忘了,人家打一进来,就没想过进你们家的门。 穆静安的面纱下扯起一抹冷笑,双目却越发清冷,这老东西打听估计是打听过的,怕是早知道娘亲还在不在吧。按理来说,今个上门的应该是长辈,而偏偏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且还是那让人无理由得退了婚的那位。 按这时代的女子要求,怕是死一百次都不嫌多。今个她是占理,可终归让他李家坏了她的名声,不过她一个土匪要那玩意干嘛。 “是吗?”老神在的问了一句,看这老狗的戏又如何唱下去。 “唉,孩子,这些年也是亏了你了。”李家夫人跟了这李文才这么十几年了,场面上的事,到是心意相通,假惺惺得上来安慰她。 明夕瞪了她一眼,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刀,李夫人吓了一跳,动作有点大,反倒是让人觉得别人欺付了她。穆静安这方无人再答话,似笑非笑得看他们表演。 李刺史吞了口口水,说实在的,他就怕这样的,没人接话,这戏是没法演下去的。为官这么些年,明面上可没人敢,也没人会如此不给情面,这土匪就是土匪呀,不懂人情事故,尴尬得搓了搓手。 “孩子,今个你既然找来了,自然是好事,要不,等我这忙完了,再好好叙叙旧。”硬着头皮往下接。 “旧?我们有吗?”穆静安盯着李文才的眼,一字一顿得开了口。 李刺史再次被问得不尴不尬。 “叙旧就不必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这是在忙啥。继续。”穆静安越发懒洋洋起来。 李刺史一口老血涌了上来,强压着没吐。继续?原来是这个继续,你不知我们在干什么,是真懵还是假懂?是傻还是装傻? 吐糟到这,李刺史清醒了一些,这丫头就是来闹事的,刚想挺起点气势来,一瞧这院子里穆家庄的人,又焉了回去,他硬不起来呀,对夫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先服软,必定是女人,对付女人,还是要容易些。 李夫人会意,硬着头皮,不去看明夕,开了口。“孩子,来得巧了,这不,,正给你哥娶亲呢!” “哥?也姓穆吗?”好听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笑意,围着看热闹的人也勾起了嘴角,这理由找的,也是够可以的了。 “不是,这不是……”李夫人一时不知如何往下接,一急到有了点智。“这不是这么多年寻不到你们,我们家又只他一根独苗,见他年纪也大了些,便寻思着先给他娶个亲,等寻到你们,再作商量,若是不成,认个干亲,互相帮衬着,岂不更好?” 李夫人越说越顺溜,连带着神情也真执起来。让人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有些糊涂的,真还接受了她这套说词。 明夕与拾秋对望了一下,觉得还真开了眼,开了大眼,居然有人把自己的卑鄙行径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果真如主子所说,我们是明土匪,伤不了几个人,反倒是那样的暗土匪,才是真正的吸人血的鬼。 李夫人话音落了,轻推了一下自己的男人。李刺史忙应“是,是,是。” “嗯,是。”穆静安也轻声附合了一声。 这下倒让李文才喜出望外了,原来不是那么难对付呀,估计这孩子是在山里长大,不太懂人情事故,好好糊弄糊弄,说这定是儿子的又一大助力。 这种想法,看戏的人中也有,反倒是夜贤尧三人明白,能培养出如此强劲护卫的人,绝不是傻老冒。 果不然女子下一句话传来,正中靶心。“十七了嘛。”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李家少爷,今年十七岁,还未及冠,便年纪大了,等不及要成亲了,这乐子能让他笑上半年。 陶子骏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两位哥哥,他们可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以李夫人的说法,都成什么了。 第八章 穆小姐3 “口误,口误。”李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白,越描越黑。 “拾秋。”穆静安有点厌倦了,叫了一下身后的人。 拾秋明白,开启了打脸第二式,拍了拍手,立刻几名护卫押了几个人上来,跪在了前院中央。 “这不是李福吗?”那脸虽被打了,可模样还是认得出来的。李家的管家,难怪今个这么大的事,是他儿子在忙前忙后的,原来被人抓了。可是为什么呢? 李刺史的脸色彻底黑了,扑上去咬几口的心都有,这李福是他昨天派出去的。 做了贼的人,心自然是虚的,这穆家小姐一进他的封城便知道了,看着一个小女子带了两丫头,四个护卫,没多少人,便起了心,想来个一不作二不休,彻底解决了。他可是真打听过,穆庄旧址那已衰败得不成样了。 一向谨慎的他,自然不会派自己的人去,怕的就是有个万一,落人口实,拿出一笔钱来,让李福去请人,哪知这个蠢货尽然自个去动了手。 一大早他又忙,听他儿子推说昨夜惊了风,病了,便没在意,偏巧就坏在了这上头,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李福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忙又低下了头,他也悔啊,不就是个小丫头吗,又没几个人,那么大一笔钱,想着让别人去赚,不如自个来,约了几个身手好的兄弟,便摸黑去了。哪知一个正面都还没碰上,便成了这样。 “这是怎么了?”李刺史咬碎了牙往肚里吞,面上还要装。 拾秋冷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份供词来,抖了抖,开始大声读了出来。“我,李福,刺史府管家,于二月初五亥时潜入……” “啪”拾秋手上的东西还没读完,李刺史便上去给了李福一巴掌。“我怎么没看清你,你怎么会是这么个东西?”现在只能指望着这奴才把事都扛下来。 “不,是老爷您安排的呀。”李福偷瞄了一眼背大刀的那位,骨缝里又疼了起来,不是他不忠心,而是他怕生不如死。 “你胡说什么?”李刺史哪知他遭了什么罪,一个劲得暗示他,却不知有什么样的主,便会有什么样的仆,扛不了就是扛不了。 “我没胡说,你给我买凶的钱,还在我枕头的暗格中放着呢。我一个管家,撑死也存不了一万两啊。” 此话一出,明眼的不明眼的,都明白了,想不到这李刺史看起来挺文雅的一书生,竟如此心狠。 陶子骏乐了,这戏真好看,还是出了京更热闹。夜贤尧眸光深深,一个刺史花一万两买凶,不是一个小手笔。 顾浩然更感兴趣的是那个老神在的女子,倒不是对人感兴趣,而是对她处置此事的方法与目的感兴趣。以她进门以后到现在的表现,他看不出一点对这婚事有兴趣的苗头。闹上这么大一出,只是为了出口气吗? 他不信,从见她第一眼起,便知她是同自己一样的人,冷血无情,若无牵绊,山林才是他们最好的去处。 李刺史有些后悔大办儿子的婚事,请来的这些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封是封不住嘴的,也是赶也赶不出去的,好在要娶的儿媳娘家硬气,大不了今天丢个人,过几天再找补回来。 “穆小姐,你有什么目的直说吧。”现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任何摭掩都是多余的了,不如快刀斩乱麻,尽早做个了断。 “你说呢?”可有人偏不。 “我们可以补偿。”这婚约是不能履行的。 “嗯。”穆静安能省字就省字,本就不爱搭理人。 拾秋立马递过去一张单子,边递边说。“金银钱财我们穆庄都不缺,庄主这几年身体不好,就麻烦刺史备些药材吧。”这话说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李刺史接过来看了一眼,脚便软了,这是要挖空他一半家产呀,刚想呛声,抬眼看到眼前的局势,也只能咬咬牙了。 拾秋眼力见的,递上了红印泥,让他按了手印。收好,又拿出一份让他备用。“十日为限吧。”主子早就算好了他会接。 “不行,十五日。” “八日。”见这李秀才红着眼瞪自己,拾秋扬了一下下巴,就不信他不同意。 “好,十日。”虽日子紧了些,应该还来得及。 “那婚书?”价谈妥了,重要的文证还是要取回来的。 穆静安无所谓,若不是为了娘亲,她也不会来这封城,顺便解决这事。挥了一下手,拾秋从腰上荷包里掏出了张皱巴巴的纸来,这是多不上心啊。女子一辈子的婚书,居然抵不过一张药单子。 “信物呢?”伸出去的手,因想到了一样东西又缩了回来。主子不在乎,她们这当丫头的可不行。 李刺史暗道一声糟糕,怎把这茬给忘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看了一眼自个的夫人,李夫人也吓了一跳,掐了自己一下,稳了稳心神。 “哟,穆小姐,你瞧,我这事办的。”私下心思飞转,想着对策。“这几年随着老爷到处上任,也不知搬了多少回家了,那东西……那东西不小心让下人们给碎了。”只有这个办法了。 “碎了?”拾秋嗓音一下子拔高。 李夫人紧张得点了点头。 “你手上的镯子年头不少了吧。”进门就没开过音的嗓子,第一句话响起来自然有些哑,好在是女子,显得不粗糙。 李夫人转眼看了一下问话的人,别看是个挺瘦弱的女子,那把大刀就令她不容小窥。虽不知她问话的原由,仍老老实实得开口回答。“是的,这是当年与老爷成婚时的嫁妆。”女子没有不爱美的,也少有不爱炫耀的,边说还边抬了一下手腕。 明夕冷笑。“这么一个破镯子,李夫人都保管得如此之好,当年我穆庄庄主的信物,金丝血镯居然碎了,你说我们会信吗?” 第九章 穆小姐4 李夫人整个人僵在了那,她是庶女出身,乖巧,又听话,陪嫁的才能有那么几样好东西。更何况,当年的李文才可是个寒门学子,没有什么好东西,自然对好东西,自是百般呵护,她做到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也想到了,特别是在听说那样东西是金丝血镯后。“什么?金丝血镯?那可是先帝御赐之物。”有懂行的人,不由惊呼了出来。 众人看向李刺史的目光不由一变再变。要知血镯虽不常见,但有钱有势的人想拥用,还是找得到的,可这种带有金丝的就难了,可遇不可求,大楚朝建国这么多年了,也就是先帝在世时有那么一对,也是爱不释手,可为了安抚穆老将军,忍痛割爱,给了他家的小孙女,也就是当年在襁褓中的穆素妍。 李刺史暗中咬牙,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东西能摔吗?李夫人被他瞪得退缩了一步,她这还不是没法吗?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娘,你记错了,碎的是另外一只,那只还好好得呢!”李元勤不愧为李刺史精心培养的接班人,一见不对,立马站出来打圆场。 “穆小姐。”彬彬有礼得上前,客道得先打了招呼。 穆静安垂了一下眼帘,算是回应。 “我们之间的婚约,在下确实不知情。现如今,成了这样,也是在下不想看到的。”李元勤没有京中来的那三人那样的风华绝代,但在这封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翩翩少年,拿出了姿态,又有修养,众人还是愿听他说上两句的。 “现如今到了这种地步,想来穆小姐也是不愿履行婚约的,不如,先由在下完婚,再寻来信物交还可好?必定这吉时……”说到这不禁面露苦色。 他的示弱还是引来了一阵同情声,必定先一辈的恩怨,与他这个不知情的小辈关系不大。更何况今个又是他大喜的日子。 “呵。”明夕笑出了声,拾秋涨红了脸,吵架还是她在行一些,再次开口可没给人留余地。“不愧为读书人,这话说得……啧啧,这错好像都在我们这边了。” 李元勤不答话,躬身行了一礼,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顺着他话走更好,不顺着他的话,只会显得无理取闹了。却没想到对方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我家小姐一来,就让你们继续,可没拦着你们成亲。”你是没拦着,可你这架势没几个拜得下去。 “你们悔婚在先,无义在后,此时信物未还,婚书未退,亲没拜上,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还没我这当土匪的小丫头看得明白。” 拾秋一脸鄙夷。李元勤的脸色十分精彩起来,也不能怪他失策,平日里交往的人都是知书达理之人,说个话论个事,要拐上几个弯,哪有如此直白打脸的,正想着如何接话,那土匪丫头下一句话,让他彻底没辙了,连带着李家的脸面也彻底丢干净了。 “算了,我们家小姐不与你们计较,你们也麻溜得把东西给了,什么碎不碎的,什么要找的,别扯了,在你家新娘子手上戴着呢,我看到了。” 拾秋不是火眼睛金,哪知会在那,可偏偏有人沉不住气,一提到金丝血镯,那方家大小姐便抖了一下,不停得藏那只手,跟主子这么多年,别的不太会,可诈上一诈还是会的。要知道自个做伪装,藏得再好,小姐一诈准出来,说起来都是泪啊。 拾秋的话音一落,众人眼里的不屑更重了,哪有用别人家的信物作定情礼的,其实真不怨不得李文才夫妇,为讨方家大小姐欢心,李元勤自作的主张。 方家大小姐又羞又气又委屈,任谁今个处在她的位置上也不好受,好好得议个亲,嫁个人,咋就摊上这么一个事,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摘下腕上的手镯,塞到身旁喜娘的手里,揭下盖头,捂着脸便往外跑。 刺史府的人见了,也不敢拦,竟让她冲了出去。 “喂,新娘子。”就这样,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拾秋可以改名为拾柴了。“好聪明的一个人,嫁了这么一家,可别搭上了一辈子哟,你得谢……” 方大小姐哪还听得她这些话,走得越发快了,哭声也越发大了起来。 “咋还不让人安慰了呢?”拾秋不太明白。 众人齐抽,谁安慰都成,就你穆庄的人不成,没你们唱的这一出,人家会受这委屈吗。喜娘捧着金丝血镯忐忑得走向李元勤,还真别说宝物就是宝物,哪怕天气不太好,那周身的流光也够摄人的,吸引了不少贪婪的目光。 李元勤烦躁得挥了挥手,只想快些打发这尊愠神,方大小姐那还不知如何解决呢。 喜娘只得将宝物捧到了穆静安身边,穆静安连个眼神都不愿给,反倒是拾秋接过讨好得说。“小姐。”有些邀功。 “脏了。”穆静安皱眉。 “别。”拾秋麻利收好,一般这种时候,东西不是被小姐扔了,就是被告小姐送人了。“回去后,我好好洗洗,再消消毒,小姐不愿意戴就放着,好歹是庄主的老物件,不是?” 穆静安难得露出冷清外别的眼神,嫌弃。“随你。”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慵懒得站了起来,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往外走。 拾秋高兴了,她又保下了件宝贝,不在乎得掏出那张废纸,放在了李家的椅子上,随自家主子离开。 李家三个主人又气又羞的同时,也巴不得她书点离开,今日这仇他们记下了。 穆静安行云流水般上了马,斜了一眼李家人。“十天。”明明只有两个字,也不是多厉害的语气,偏偏让李刺史惊得出了一身汗,自己的一点小算盘似已在对方目光之下无所遁行,甚至他有一瞬间认为,十天内准备不好,等待他的,将会是他不可预计的恶果。 穆庄护卫十分有序得退了出去,若不是在那前院中央多出了那把椅子,没人会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婚是成不下去了,主客客气得道了别,余下李家人自己处理后续的事,好在,李刺史的官位,附马爷的官威,令这群客人们不会将今个的事大肆扩散出去,但这脸面终究是丢尽了。 “父亲,怎么办?”李元勤黑着脸,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大跟头。 “去跟你岳家好好赔个不是,择日再娶吧。”在知道没有余地回转之时,李刺史便开始计划如何善后了。李元勤愣了一下,也知自己能做的不多,点头称是,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身后便传来了响亮的耳光声,这是母亲被打了。细想想,母亲也确实上不得多少台面。 且不说这李家家里有些鸡飞狗跳,夜贤尧兄弟三人出了李府,也没多少心思在外闲逛逛,一起回了临时住所,随便用了点午饭,来到书房,才开始讨论今个发生的事情。 第十章 不简单1 “你们如何看?”夜贤尧定是在主位。 “什么怎么看?”陶子骏对书架上的一件摆设有点小兴趣,正在研究。 “无非是场闹剧罢了。”借了人家的手,爬了自己的位,许了人家的诺,悔了人家的婚,原本以为一切在握,哪知被打脸打肿了,不是闹剧是什么。 “闹剧?也是。”夜贤尧嘲讽得笑了一下。“二哥,觉得呢?”别看他是皇子,这顾二哥可是救过他的命,还有他身后的大哥,当初一个头磕在地上,拜他是二哥,就一辈子是二哥。 “不简单。”顾浩然端坐在椅子里,捧着一杯白水。他的性子就是这样,宁缺毌滥。这陶老四的地方,真没有能入得了他眼,进得了他口的茶。 “什么不简单?”陶子骏舍了那个小玩意,坐了过来。 “那个穆小姐。”顾浩然捧着水,水汽弥漫遮挡住了他的脸,神色肯定是老样子,眼神就不一定了。 “我没看出什么特殊的。”陶子骏扬了一下眉。等二哥解释,比他自己想通都难。“不过,那女子着实有趣了些。”那气质,那做派,那嗓音,连带着那处理事的手段,都魅力十足,让人移不开眼。 “有趣?怎得动心了?”别看这老四一副风流样,能入他眼的人不多,入他心的就根本没有过。否则也不会“如此大的年纪”还没正式成婚。 “嘿……”陶子骏干笑了一下,他动心就有用吗,在座的几个谁是可以完全随心所欲的。不过,顾二哥除外,他地位尴尬,也不服管教,着实是个另类的存在。 “老四。”夜贤尧轻叹了一声,透着关心与无奈。 “三哥,二哥不说,你说说呗。”知哥哥心疼自己,陶老四挥了挥手,又是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把话题扯了回来。 “你对穆庄了解多少?”别看他是皇子,对茶可没顾老二那么讲究,最起码捧着的这杯就不错。 “不了解。”昨个才听说了穆老将军,今个才知道有个什么穆庄。 “那穆庄的护卫呢?”听到问题,陶老四的表情也严肃下来。他不是傻,只是有哥哥们时,不太愿去动脑筋,那样的护卫一般人家是养不起的,也是练不出来的,练出来了,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存在后,无论是在江湖上,还是朝堂上都毫无消息。 结论有两个,一个是假把式,充门面。二是穆庄藏得太深。他的看法同两个哥哥相同,都趋向于后者,那们的气势是假把式,你捏一个我瞧瞧,确实不简单。 “不止。”见他明白了些,夜贤尧接着开了口,别看这老四不愿动脑子,可他的直觉比自个不知要强上多少,很是敏锐,可能是因为自己受自己生活的环境影响,有时感觉到了,却仍会顾虑太多。 “不止?也是,退个婚,闹得这么大,就不怕李刺史追杀吗?打了附马的脸,灭个小庄子,估计不是什么难事,这么做,除了出口恶气,好像落不到什么样大的好处。” 陶子骏想事同顾浩然相反,喜欢小声嘀咕。“她看起来不傻呀。”穆微想一下的,那看起来极为聪明的人儿怎会想不到。 “杀?灭?”顾浩然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冷笑了一声。 “不会吗?”陶子骏仍觉得自己是对的,鸡蛋哪能与石头碰。 “人都找不着,怎么杀?怎么灭?”夜贤尧浅笑,他相信那女子定有后手。 “找不到?那我们呢?”不是陶老四太相信自个手正反人,比起那两方来,确实差的不止一个档次。 “暗卫来报,跟丢了。”夜贤尧正抖开一份密报。事情只过去了两个时辰,骑马也罢,赶车也罢,隐于世也罢,那么大一批人,两个时辰内居然毫无踪影了。 最可笑的是,自个自认为最具有跟踪能力的暗卫,一直跟到碰了真面,才知跟错了人,这真是个大笑话,可笑话的同时,也说明对方不简单。 陶子骏有些傻眼,难怪二哥说‘不简单’。“二哥,你曾与她打过交道?” “不曾。”顾浩然将一杯白水,喝出了玉液琼浆的味道。 “噢。”陶子骏丧气得垂下了头,自个是太笨了些,二哥对女人,不,应该说对不入眼的人,基本上是无视的,而想入他的眼,太难。 “二哥,若说我这一生最佩服谁,唯你一人。”大家都是第一次遇见,二哥的敏锐度也太强了吧。 “太巧了。”对这种马屁,顾浩然选择无视,只愿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上。 “可不嘛,论起来这女子也是前天才到的封城吧,封城吴爷便出来讲故事,故事还说的是他们家的事。接着,李家就派人刺杀穆小姐,让人拿住了把柄。……” 本只是想顺着往下说的陶子骏,到此时才意识到真的太巧了,巧得如安排好了的一样。 “你现在才想明白。”夜贤尧摇了摇头,这陶四该让人说他什么好。 “为退个婚,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还是说她报复心太重了?看起来不像啊。”明明可以悄无生息得解决,得到更多的好处,何苦闹得人尽皆知,且也坏了自个的名声。他一个笨人都想得到的,那么个聪明人怎会不明白? 那只能说,穆小姐来封城是为了别的事,解决这个婚约只是顺手,或才这李家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她惦记,惦记得不得不闹得众所周知。 陶子骏的脑袋成了浆糊,下意识得说出了他的第一直觉,说完了又觉得好笑,连一个金丝血镯都不在乎的人,还会在意别的东西吗?至于那张药材单子,在他眼里能有什么贵重的地方。 第十一章 不简单2 “聪明。”夜贤尧眼睛一亮,还是这老四明白,他也想到过,不过立马否定了,一个女子的婚约是多么重要的事啊,只是顺手解除,有点说不过去,可她那散漫的态度,确实能说明问题,至于别的东西,不作他想,定是件她需要的,李家又有的,且需要过明路的,唯有这种解释,才说得过去。 “哥哥又取笑我。”陶四知道自己的份量,定是自己无意中肯定了他的猜测。 “还有一种可能。”顾浩然对这个想法不感冒。很多时候别人只要自己能想到,他都不愿多话,哪怕是自己的兄弟。 “什么?”夜贤尧知这二哥的性子,无关紧要的事是不会开口的。 “逼得李家人不得不去找,她要的东西,这东西要么李家本就有,但不能随便拿出不,要么就是他们家知道下落。”不为这,他想不出那个怕麻烦的女子,为何会去露这个面,对于同类的直觉,他还是极为有感应的。 “自家有,不能见人?知道下落,不能随便拿出来?”嚼着这两句话,陶子骏的一个头两个大。 “会不会与贡品有关?”夜贤尧有个猜测,他们此行的目的本就在些。 “不无可能。”顾浩然同意,在李家拿到,过了明路,是贡物也与她穆庄不相干了。 “三爷。”三人正沉思中,门外暗卫来报。“那几个招了。”递上一份口供,两天两夜过去了,那几个人也该招了。除了死士当场气绝外,没几个受得了二爷手下的审讯。 夜贤尧接过,让人退下。“这破杀的人,已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将口供传于其他二人,破杀五年前是江湖上最大的暗杀组织,资源广,出手狠辣,可偏偏容不下一个刚出道的电阁。 这电阁刚出道时,不算有名,但口碑很好,无一失手率,价格也很公道,却无意中接手了一件,同破杀相同的目标案子,作为晚辈对前辈的尊敬,电阁让破杀先动手,哪知那货物太狡猾,居然溜了,最终仍是电阁出手解决的。 这本与电阁没有多大关系,可这破杀的老大就是不依,硬是找上门去闹了一场,双方老大打了一架,结果是无人知晓的,从那后,破杀便开始对外针对电阁了。 三年前,电阁的老大不耐其烦扰,一夜之间灭了破杀各处的大大下下堂口七十二个,从根上断了破杀的脉,这才让破杀老大消停下来,也从江湖上退得无影无踪。 昨个想找吴爷的另一帮人,便是这破杀的余部,说起这种盯人,抓人的小活,他们原是不屑的,可如今……唉,好汉不提当年勇,可这勇字如今也没了,两天两夜便也招了。 “这幕后之人,倒也谨慎。”陶四最后一个看完,找的江湖组织,任务是从上往下派的,想知道谁是雇主,找到这雇主,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谨慎?不见得,若我们没遇上,足够了。”对付一个普通人,几个破杀杀手足以。 “查。”对外吩咐了一声,如今线索已到了自个手里,查起来了许多,破杀破败了,要起雇主信息来,应该没原来那么难了。 “穆庄。”顾浩然冷冷冒了两个字。 “是穆庄请的人?”陶四不信。 “你二哥是怀疑穆庄是那第三方。”夜贤尧摇头,这兄弟一个高深莫测,一个简单直白,他排在中间,有时真有点累。 “对噢。”直肠的陶四不觉得脸红。 “会是朋友吗?”他有些期待与穆庄合作,必定那个女子很让人心动。 “目前是,找到贡品了,就不知了。”谁知对方打了多少贡品的主意,他此刻也不得不怀疑,是穆庄将他们几人引到这封城来的。 其实他们给自己加的戏有点多,穆静安没想与他们合作,也没想引他们入局。吴爷的出现的确是个意外,引他们过去只是个手段,寻自个想要的东西,有的是方法,她穆静安从不靠别人,只信自己。 从李府出来,按原计划很快就摆脱那群想跟踪的人,来到了在封城的小院,昨个住的地方,本就是个局,今个才是穆静安喜欢的地方。 干净、安静,离山林近。娘亲太会给自己取名字了,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喜吵闹的环境,一本书,一杯茶,一张躺椅,她能安安静静得呆上好些日子。 穆家小姐的到来,让这有些静的院子没添上多少人气,当然除了那个唯一话多的拾秋外。明夕有时都不太懂,这呱噪的声音,主子是如何应下的。 “主子,真的神了耶,果真有两批人马跟着,高明一点的居然是另一批。”办完后的人,一进门便吵嚷开来。 穆静安捧着茶没动,仍不妨碍吵吵的声音继续。“不过也就是多跟了那么一小会,看到自己跟的人换了,脸都黑了。”作为身形与主子有些象的自己,作路引是最好不过的,外带主子的伪装术,根本不会让人把她那时的模样与在家的模样联想不起来,绝了。 “主子,我出师了吗?”她惦记那个出师的奖品好久了,那可是样与主子用的一样的武器,倒不是她家主子小气,只是那武器用好伤别人,用得不好伤自己。 穆静安终抬头看了一眼她,摇了摇头。拾秋的头搭拉了下来。“这次任务完成了,可行。”刚好试试那几个人的水性,若是不深,捡早撇远点,免得耽误她的事。 拾秋的眼又亮了起来,狗腿得给主子续了一杯茶。“主子。”明夕进来递上了一份名单。 穆静安接过看了一眼,在意料之中,那对夫妻不是逼急了,不会跳墙的。 “主子。”明夕恭敬得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明天催催。”今个自是会有人去打探一番,两方人马遇上了就不好了。 “是。”明夕退下。 拾秋有些不明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们四人中,也就她笨上一些,听不太懂主子简短的吩咐。原本为此她还曾苦恼过,后来朝月姐姐跟她说,主子愿意用她,定是她有可用之处,要知道等着到主子身边来的伶俐人可不知有多少。 让她做好自己就成了,她这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叫干嘛就干嘛,这不,这些年主子倒从未嫌弃过她,不明白她不问,也不纠结,便去忙自己的事。 穆静安勾了一下嘴角,这小丫头越发稳重了,不枉她上面几个姐姐费心调教于她。 第十二章 不简单3 傍晚兄弟三人也收到了一份名单与信息,名单上是李刺史夫妇下午亲自或派人去拜访的人家,必定家里出了丑事,歉意还是要去传达的。 结交的人物无非就是那些,亲力亲为的几家也在礼数之中,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一切看似中规中矩,偏这中规中矩中又透出了几分不寻常。 有户人家能在上午被当场打脸后,下午便能似无事人样登门拜访的。更何况方府中已传出信来,已原谅了那位未来的姑爷,必定他是不知情的,婚约照旧。吉日改定在十五日之后,二月二十二日。 消息传出后,有的人是认为方家大肚,且李家对穆庄是过份了些,但换位而言,又无可厚非,得了一个土匪媳妇,确实登不得大雅之堂,特别是女眷们,想着若是那女土匪,以后跟她们一块平起平坐,吃饭喝茶,便不寒而粟,恶心反胃。 有清流自正之人,则是摇头无语,难怪这两家人能起到一块,都是道德败坏,言而无信之人,唯有一小部分人,嗅出了点不同的味道。 论起来这方大小姐算是低嫁了,背靠附马爷,自己虽说只是个二品府官,比起那李刺史来还是要高出那么一截,在姑娘今个受辱的情况下,居然仍霸着婚约不放。 是,悔了婚,有辱方大小姐名声,可就这样嫁过去,又对名声有多大的帮助?落在身上的黑点一辈都洗不干净,推掉了反倒让人赞上一声有风骨,可事实却是…… 一番消息下来,三兄弟越发觉得李府不简单了,当即决定晚上去看看。 早春的天还是黑得很快的,亥时初三人便已进入了李府。这府上表面上没有超制,暗地里多放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倒不算什么,暗卫清了路,很快便到了李刺史的书房。 父子俩正对坐,商量今日之事的对策。“你岳家如何说?”一天下来的事,让李刺史身心疲惫,问起话来也有些有气无力。 “他能如何说?还想不结亲不成?”李元勤冷哼了一声。 暗处的三人皱了一下眉,这亲事越发不简单了,明明是低嫁,此刻听起却是不得不嫁。 “也好,省去一些麻烦,也算是他识趣。”李文才不觉得儿子的话有什么不对。 “父亲,这穆庄……”想到今天所见的那个女子,李元勤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别想了,难为已所用。”若是能拉拢,当初他何苦把自个儿子许了出去。 “不一定吧,女人,总不那么回事。”那个女子若能收入后院,不要她做些什么,每日玩弄着,也是一大乐趣。 顾浩然周身气势一冷,他现在虽未对任何一个女子感兴趣,可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儿,被这种龌龊的小人惦记着,还是让人极为不爽的。 陶子骏紧了紧拿扇子的手,真他妈想抽他,那种惊才艳艳的女子,也是他李元勤可以肖想的。 夜贤尧摸了一下下巴,这李家的好日子到头了,先别说那种人儿不容别人算计,单说有这种想法的人,被自个遇上了,虽他只是个无什么实权的皇子,下点绊子,慢慢得磨死他李家还是有办法的。 “女人?你拿捏得住吗?把这想法给我收起来。”李文才就是李文才,算计了一生的老狐狸,到是明白这里的厉害所在。只是那藏在桌下的脚,不由瑟缩了一下。 李元勤恭敬得应了个‘是’。心下却不以为然。 “她们的落脚处,查到了吗?”明面上不成,只得暗里来了。今个他栽了,不代表他就要把这口气给吞了。 “跟丢了。”李元勤很是懊恼,这人找不到,许多事都不能做。 “跟丢了?”李文才也有些不可至信,这里是哪?可是封城,自个的地盘,跟个人居然跟丢了,那小女子与自己有十日之约,是不太可能离开封城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却不见了,不由惊得又出了一身汗。 仔细得回想了今天白日里与她的交锋,看似没什么细究之处,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一个想法,对方似都了如指掌,看似是被逼无奈,实则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进了对方的圈套,不得不妥协。 “穆将军就是穆将军。”他可不会认为这是那个刚刚及笄的小女子设计的,甚至连她的母亲穆娘子都不放在眼中。必定当年,他只是略施小计,便让两大匪帮斗了个你死我活,他坐收了渔翁之利。 “穆将军不是作古了吗?”李元勤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当年穆将军离京,带走的无价之宝,不是那些御赐的贡品,而是穆家历代珍藏的机关、兵法、阵法的书籍,只可惜,他家已没了男丁,这些宝物终是没有往日的光辉。”李刺史不无感慨。 “那这穆家的小娘子,不是应该越发收为已用了吗?”李元勤仍不死心。 “收为已用?哼。”知儿子心思仍未放下,李文才有些生气。“你可知道当初穆将军带走的亲兵多少人?” “多少?再多,不是都该作古了吗?”这都过去好几辈了。 “不多,百十来人,可这百十来人,个个忠心,他们的后辈,子子辈辈可都是穆家的忠仆,不容小窥啊。”回想起那两次到穆庄的情形,单看那气派,仆人的气势,便知不是可以硬碰的主。 “那不正好吗。”又添了一大助力。 “穆家之女怎会与人为妾。”若是可以,哪还轮到这小子在这肖想。这回不止脚抖,手也抖了起来。 “不为妾?”李元勤愣了一下。“那又如何?” “穆家之女为妾,是会被逐出家门的。”本不想多说这无关紧要的话题,现如今不点透,这孩子会闯大祸的。他可不想后半生,被穆庄的人满天下追杀。别问他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那是他亲眼所见,否则也不会在当初为孩子提亲。 第十三章 不简单4 当年,他娶了亲以后,也是想过纳上穆娘子的,辗转又去了穆庄,巧的是也有人同他是一样的心思,想着一个土匪娘子,纳为良妾已算是高就了,岂知那人被打断了手指,脚指,被丢了出来。 他上去亲手摸过,看似完整的手脚,骨头已全碎了,想到这些,自己的手脚不由有些发冷,若不是许多万不得已,怎会轻易放弃这儿女亲家。 “元勤,若你想有命在,享以后的福,就别去碰那穆庄的人。”不得不再次警告独子。 李元勤知道当父亲逐字逐顿得同自己说话时,那后果是真真如他所说的那么严重,彻底傻眼,逐出了家门,没福可享,确实就没多大用处了。那蠢蠢欲动的小心思终歇了下来。 暗处三人心下疑惑起来,是什么让李家如此忌惮,又是什么让李家在知道穆庄如此有用的前提下,还舍弃了,这里面的东西越来越有趣了。 “父亲,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收拾好心情的李家少爷,将话题带了回来。 “目前,穆家的事先放一放,京城来了人要小心些。”他还没查出到底是哪出了批漏,走掉了风声。 京城来的人对视,他们今天来对了。 “是,父亲。只是那么多药材就真的如此拱手让人吗?”一想到那张药单,便胃疼,而那只金丝血镯则是肝疼了。 “先备着吧。给不给到时再说。”李文才越发疲惫了。那小女子只给了十天期限,是拖不到京城人走的,本以为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谁知它又磨利了爪子,而这爪子薅到身上,真的会掉下一大块肉来。 李元勤沉默下来,今天看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这遮羞布还真不能不举着。顾忌父亲与自己以后的面子,这里子该舍的时候,不得不舍上一舍。 “老爷。”这时门外传来了李夫人匆匆的脚步声。李元勤起身为母亲开了门,见她脸上的脂粉有些厚,便知下午父亲那一巴掌并没有留情,心下也有些埋怨,本指望她是个女人好解围,哪知底是越掉越多。 真说起来,也不能怪她,必定一个庶女,能有今天,亏得是外祖家没多的适龄女儿,再想想今个自己在方家的碰面,背不由直了直,还是父亲的眼光好,这方大小姐,懂事又知情趣。 “老爷。”李夫人还是很怕李刺史的。这么些年下来,枕边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什么事?”李文才并不好女色,对姿质平平的老妻也不太嫌弃,今个动手,也是气极了。必定这蠢女人让他在外人面前有些下不来台。 “这单子……”他不嫌弃自个,自个知道,可她宁愿他嫌弃自己,也不愿如个下人般对待自己,换句话说,嫌弃自己说明他对自己还有情,而不是这样,只是为了好用。不敢看那张曾让自己神魂颠倒的脸,递上手中的药单。 “怎么了?”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没有翻看。 “有些东西没有,也没处采办。”她就是个挂了个‘夫人’名头的仆人。 “怎会?”李文才这才伸手去翻药单,当时他只是大致看了一眼,前面几样无非是些滋补贵重点的药材罢了,人的惯性思维,厉害的,重要的,要么放在最前,要么放在最后,前面的他注意看了,后面的扫了一眼也很普通,便签了字,画了押,现如今…… “这中间写的七星草,便没听说过。”为显得不是自己无能,李夫人立马解释。 “什么?七星草?”父子俩同时惊呼出来,坐也坐不住了。 “对,七星草。”李夫人不明白一株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再次重复了一遍。李元勤跳了起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四下看了看,见是父亲的书房,才放了点心。若此处不安全,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暗处的三人也是吃了一惊,这七星草可是南夷贡品之一,除了那地生长,便没有他处了,正因它生长地方特殊,药效除了几位医学泰斗了解以外,知道的人可以说几乎没有。 可现在居然有两家了解,穆家需要,却没有,说明它那有医术高明之人,作为贡品追查方,倒是可以暂时将其放在一边。而这李家,可看不出有人会医,并与医术高深之人有瓜葛,且乍一听到此草药的反应,不像是惊叹,更像是不可思议,还有些许的心虚。 “这个先放着吧。”李刺史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咳嗽了一声,缓缓坐下。 “说不定,是穆庄的人写错了,先不予理会。”将单子还给老妻,挥手让她退下,李夫人接过,虽满腹疑狐,却不敢多问,退出去。 李元勤将她送到门外,又在左右都瞧了一会,才重新将书房的门关好,对父亲点了点,表示一切正常。“怎么办?”他必定年轻,有些沉不住气了。 “静观其变。”在不了解穆庄的底细之前,他无法衡量太多利弊。 “需要同那边通个气吗?”见父亲沉稳的样子,李元勤稍稍安了点心。 “不用,能不联系就不联系。”伸手在桌上敲了几下,像是拿定了主意,手握成了拳。“找,立即找,把那穆庄的人找出来。” 他一生小心谨慎,不相信任何巧合,唯一的解释便是穆庄的人知道了什么,而那才是他真正的催命符。现如今在他的地盘上,翻个天,也得把她找出来,否则迟早会坏事。 “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李元勤不敢耽搁,立马出去布置。 第十四章 不简单5 等儿子走后,李文才这才瘫软在椅子里,这么冷的天,居然衣裳就没有干过,想到那些护卫,那对质的场景,还有那些遥远的记忆,突然有些怀疑自个是否真的能把握全局。 暗中的三人悄无生息得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老匹夫,贡品之事定与他脱不了干系。”陶子骏愤愤得拍了一下桌子。 “是又如何?我们本就是来查案的。”夜贤尧情绪没有起伏,父皇这几年越发心慈手软了,有的东西不摆到明面上来,他都睁只眼闭只眼让它过了,岂不知又养了多少驻虫,又埋了多少狼子野心。 “二哥,我们该怎么做?”转向顾浩然。 “旦听三弟吩咐。”是兄弟没错,可身份这东西,距离这玩意,高位的人不在乎,自己却不能没了斤两。 夜贤尧内心异常满足的同时,面上带上了一丝苦笑,二哥永远都是这样有分寸,都这么疏离,不过比起其他人来,同自己算是亲近的了。 “要不,先把他抓起来,问问?”陶子骏在旁出主意。 “一位朝中大员,是你说抓就能抓的?更何况没有任何证据。”这丫的就是一乐子。 “抓了人,审了,证据不就有了吗?”陶子骏不以为然。 “我们是暗中行事。”揉了揉眉心。 “对呀!暗中行事,谁知道是我们,找到了贡品,找到了证据,不都解决了吗?”陶老四摊了摊手,仍觉得自己的主意好。“要不然,我亲自去抓,凭我的轻功,定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 夜贤尧一时没接话,开始衡量此事的可行度。 “找不到的。”顾浩然泼冷水。 “怎么会?”难得自个有个主意,陶老四坚持。 “他不是主使,只是帮凶,东西不在他这。”也就是说,所谓的证据找不到,姓李已知他们来了,一定有了防范,抓了前面,还有后面的,能让朝廷大员为其卖命的,这后面的人不容小窥。 姓李的只需咬咬牙,挺住了,自会有人捞他出来,且他们打了草惊了蛇,得罪了人,还会无功而返,没有一点益处。顾浩然想到了,也提醒了,夜贤尧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会是附马爷吗?”对幕后之人,第一猜测便是这位了,不过这位的行径,无论如何也同这贡品,还是使用贡品的目的挂起钩来,可偏偏这方向就是指向他。 没有人接他的话,皇室中人,作为臣子不是可以随便乱猜测的。 “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陶老四很是懊恼。这个问题夜贤尧也在想。 “等。”反倒是顾老二很淡定,应该说没什么能打破他的表情,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等?”夜贤尧似明白了这二哥的意思。 “等多少时间?”陶老四仍不愿去想。 “十天。”那女子与李家约了十天,其中有贡品,且看十天后李家如何交待。 “十天呀!”陶子骏觉得有点长。 “四弟,要知道,这趟我们可是准备无功而返的。”父皇还派没派人他不知道,只知道过去了这么久了,查不到的机率很大。 “好吧,那就等吧。”想想也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又心有不甘得问了一句。“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找人。”顾浩然没迈关子,直接给出了他们目前该做的事。 “对,找人,找与李家接头的人。”陶老四以为自己聪明了一回。 “不,李家不会与幕后之人接头的。”那老狐狸精着呢。 “那找谁?”搞了半天自己又错了。 “找穆庄的人,穆家小姐。”夜贤尧扬了一下眉,这穆庄定知道更多关于贡品的消息,哪怕不知,找到她,看她如何为贡品中的草药与李家周旋,定能找到突破口。 “难。”话多的陶子骏,难得只蹦出了一个字。今个甩掉了他们的追踪,又在李家的地盘上玩失踪,找人?难,很难。其他二人没有再说话,很是赞同他这个字。 时间过得很眨眼六天就过去了。这六天里,看似很是平静,实则风云暗涌,首先这穆庄之人如太阳下的一滴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方人马差点把这封城翻过来,愣是没找着。再则是李家,李家的三位重要主子,似被诅咒了般,每天一入夜必困,困了必睡,睡了必作恶梦。 那梦啊,还如现实般一样真实,场景多是这些年做的亏心事,愧对的人,在梦中不停得纠缠,不停得恐吓,一天,两天还好,这连续五天,是个人就受不了了,找名医看了,又没中毒,又没中蛊,也没中咒等,任何毛病都没有,可就是摆脱不了。 且梦境又不能为外人道也,只逼得三人疲惫不堪,到了发疯的边缘。想着等儿子的婚事了了,得好好请个高僧来做做法,压一压这邪气,强打着精神,保持在外人面前的光鲜。 他们的异常,在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兄弟三人手中,甚至他们还抽了一晚亲自去看了看,还别说,这三人人确实是一家子,混乱的梦话中,都先是道歉,再是威逼,最后是痛哭流啼的忏悔,只可惜,没有一句是提到贡品的。 第十五章 合作1 第七日,神清气爽的三人又来到这座酒楼,要了雅间,解决温饱问题。这酒楼的名字也怪,一个字“食”。同那个茶楼的‘茶’字一样,龙飞凤舞的,大气,抵得上人家几个字了。 菜的味道还真别说,比起宫里的来只强不弱,连有些轻微厌食的顾浩然都有了些胃口,只要没事,便总会要这间雅间,点上几个合口味的菜,小酌几杯。 这雅间也着实有趣,竟是三面有窗的,三面各有三面的风采,面对着后院,小小的花园,有几位伶人在练功,晚些时候会在酒楼的舞台上献艺。 比起戏馆,伎馆的来,胜在清新、脱俗,技巧性的东西又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夜间酒楼的一大亮点,这个窗口一般是陶子骏的最爱了,就是好这一口。 一面对着远方的山脉,似周遭的环境都因它而安静下来,当仁不让的是顾浩然的。每每看到那远远的风景,树林,他周身疏离的气场才会柔和几分。 最后一面的,当然是夜贤尧的,眼前是另一番场景,有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世间的百态,尽收眼底,不得不说大楚这些年确实够繁荣的,若有一天,他也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思绪到这,立马打住,双手不由握紧窗棱,他是皇子,任何一个皇子都对那个位置或多或少报有幻想,只是他不太执着,他的外家太平庸了。 掌柜的虽不太明白这雅间的三位爷的身份,却也知道是贵人,轻轻敲开门,带着训练有素的小二进来,布置好酒菜,恭敬得带着就要退下。 “他,留下来。”顾浩然似随意得指了一下,留下一个矮小的小二。酒楼雅间有这样的规矩,可以留下一个小二下来听用,只是这几位爷,从来没留过。今个到是奇了,也不多问,示意那小子留下,带着别的人出去。 陶老四与贤三也觉得奇怪,素知二哥是喜静的,今留个人下来想来自是有他的道理,也不多问,举止优雅得开始用餐,那小二也乖觉,站在不起眼的位置,保持极低的存在感,等候客人的吩咐。 ‘食’楼的菜品是精致可口的,三人都出自显贵之家,却没有浪费的习惯,很快解决了口腹之欲,从始至终到也没指挥那小二做点什么。 到了最后,准备离开了,顾浩然冷漠的,又理所当然的吩咐了一句。“带我们去见你主子吧。” 那店小二诧异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搭下了眉,垮下了肩,认命得在前面带路。夜贤尧还要好上一点,已开始猜测,陶子骏则是抓心挠肝的,不得安生。 三人上了马车,店小二替代了车夫的位置,向前驶去。 “三哥?”问二哥没用。 “我也不太清楚,到了就知道了。”他可没老二那般那么笃定,在他看来这店小二很普通。 驶车的店小二悠悠得叹了一口气,她的武器啊,又没戏了,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天呢?不,两天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真不知道自己破绽在啊,等会得得好好问问。 马车行驶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停了下来,三人下了马车,已处在了一个院子中,看来主人已猜到了他们会来,大开了方便之门。 环顾了一下四周,所处的位置已有了大概的了解,真真没想到,找了这么几天的人,居然是明目张胆得住在这。 “这应该是沈阁老的房产吧!”陶子骏记路,记方向,记位置在行。“据说是一位沈老家的表小姐,借住于此,已有一个多月了。” 此地,他们与李家翻了几遍,住的什么人了如指掌。“不知这位表小姐,请我们来有何贵干。”蛮精明的一个人,一时也被蒙在鼓里,糊涂了。 “在下,夜贤尧,携两位兄弟前来拜访穆庄穆小姐。”不理会兄弟犯二,外交人员夜贤尧上前一步,自报家门。 “三皇子,客气了。”大厅里传来那个特殊的声音。“里面请。” 店小二与另一名丫头打起了门帘,恭候他们入内。 顾浩然、夜贤尧信步向前走,留下一头懵的陶子骏,直到两位哥哥都要进了厅,才回过味来,忙赶了上去。 “出门在外,我只是个普通的男子。”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似是意外,也似在情理之中。 “请坐。”隔着屏风,看不清女子的模样,听这语气,似比那日客气了几分。 三人落座,有丫头奉上了茶,陶子骏回过了神,接过茶杯,抬头看了一眼,差点摔了茶碗,这不是背大刀的那位吗?明夕瞪了他一眼,这套茶具可是小姐喜欢的,别弄残了。 袅袅茶香飘起,连挑剔的顾浩然都忍不住尝了一口。好茶,好水,好手艺。 “穆小姐,倒是个懂茶的人。”夜贤尧真心夸奖。 “诚意而已。”没这几人,她也能成事,计划时,可没他们的加入。有这几个人,到也不碍事。不过,凭什么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拉进这个游戏里才更好玩。 “诚意?”顾浩然并不觉得一杯茶能代表什么,哪怕很合他的心意,哪怕这世间少有。 “无所谓。”穆静安实话实说。 “律法。”打贡品的主意,任谁都不行。 “合理。”那只是她的赔偿,至于李家从哪来的,与她无关。 瞬间两人交锋了几个回合,似顾浩然落败,在场的都有些懵。 第十六章 合作2 “难。”顾浩然想了想挤出一个字。 “噢?”穆静安势在必得,她等得起,娘等不起。 “合作。”想了想,顾浩然决定。 “诚意。”穆静安有些不乐意了,她愿意时,你不乐意,现在……哼,哼。 “施压。”他们有身份,有背景,能做的很多。 “坐享其成?”这人有些讨厌,明明是自己棋高一招,莫名成了自个要巴结他。 “麻烦。” 听了这两个字,穆静安消了点气,有他们来入手,确实省了她不少麻烦,再次交锋,似穆静安落败。 “你们在说什么?”吞了口口水,陶子骏刷了一下存在感。明明都听得明白,为何又不懂是什么意思呢?且火药味有点浓。 “成交。”穆静安给出了答案,起身从另一个门出了前厅,不是她拿乔,接下来的事,她真的可以不管,本就不喜多话,并且按对面那顾家二少爷的聪明劲,想来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喂……”陶子骏不明白为何这主人走了,不是成交了吗? 顾浩然也不解释,盯着那个屏风,眼底闪过精光,少有人能跟自己这样交谈,默契得如多年的朋友,这女子的确值得他注意。 夜贤尧此时是最淡定的一个,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明夕,明夕微微点头致意,很快有人进来撤走了屏风,那后面已摆好了一张长桌,而长桌上是一张大型的图纸。 一位儒雅的公子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在下,穆留。旦听几位爷的吩咐。” 解惑的人来了,三人也不矫情,起身围到了那桌子旁,都不由瞪大了眼。是地图,从南夷入境后的详细地图,比起他们见过的任意一张都来得精细。 意识到这东西的不简单,看向这位穆留的眼光也不一样起来。到是他本人仍波澜不惊,走上前来,先将地图上标识的符号与图形各自代表的意义介绍了一番。 听完,三人沉默了好长时间,要知现存的地图是没什么可实际参考的价值,甚至连地名,距离都会出现极大的偏差。 “这是如何得来的?”可以想象,将整个大楚都绘制成这般模样,将会是多么得波澜壮阔。 “穆庄每年都要会派人去历练,而历练的任务之一,便是绘制出详细地图。”穆留每提一次,对主子的敬仰都会增加一分,要知当初看到小小的主子站在桌前描绘这各图形时,还是很不屑的。 “你是说,全天下的地图你们都有?!”顾浩然盯着穆留的眼问。 “我们只是去我们感兴趣的地方。”穆留压下心中的惊骇,十分自然得回答。主子已料定此物会带来多大的震撼,早就对他们警告过,被人问起,底气自然也是足的。 顾浩然不动声色得收回目光,这人没撒谎,却也没好好回答他的问题,感兴趣的地方,那不感兴趣的地方会有吗? 穆留暗舒一口气,这位顾爷的目光,比起主子的来,不相上下。 “你们怀疑哪几处?” 听到问话,穆留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地图上,这位三皇子,正如主子所说,算得上还是个明白人。 “第一年是在这,第二年是在这,第三年嘛……是在这。”主子不让瞒着,自然有她的道理,指出了三批贡品消失的地方,前面两个离南夷很近,估计一进边境,便被人昧下来了,反倒是这第三处…… 这第三处离封城不太远,可能也正是因为远了些距离,才会被人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为何这一次不在老地方动手?”难道不是越早截了,越安全吗? “这次队伍中有南夷王的人。”这一点夜贤尧还是知道的,有时他都在怀疑,正是因为这位南夷王的人消失了,才引来南夷王的奏折。 “离这封城近,不一定就与这封城有关吧?”陶子骏随时随地得在刷存在感。“兔子不吃窝过草,一旦出事,第一个担责任的不就是他吗?” “四个月前,他才刚刚到任不到一个月。”若说是他的罪过也定得下来,只是父皇为了显示自己是明君,很少如此牵连。 “他是从这升调过来的吧。”顾浩然指着平城,也就是第二次被截的地方问。 “不错。”这李家的嫌疑是越来越大了。 “这里,是他表舅的管辖。”穆留指着第一处。“他表舅于两年前,病故了。”主子要查的人,不底掉是不可能的。 夜贤尧皱起了眉头,这些被截的地方暗卫与朝庭的暗探都进报过,这穆庄又是如何得知的。“吴爷是你们的人?”想起另一个关键人物来。 “消息是向风阁买的。要的只是七星草。”穆留没有正面回答,给的却是对方最想知道的答案。风阁是最近五年斩露头角的消息交换地。 只要你有足够的钱财,或是足够可靠的有价值的消息,就可换取到价值相等的你想要的消息,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连皇帝进了哪个的寝宫,要了几次水,这都要比那敬事房来得更清楚。 “为了七星草,花费这么大功夫,值得吗?”有些怀疑他们的目的不单纯。 “值。”穆留肯定得回答。“每年南夷成熟的七星草都用来进贡了,少有的几株也被用在了南夷皇室的药丸中,除了找到,别无它法。” 若不是这样,主子是不愿暴露穆庄的一丝一毫的。 至于那个可笑的婚约,爱在不在,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过。 第十七章 合作3 三兄弟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我们能做些什么?”别人已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他们也不得没有任何表示。 “想来几位爷对李家已有足够的了解了。”穆留请三兄弟坐下,又奉上了香茶,才缓缓得开了口。 “的确。”尖锐的问题问完了,顾浩然闭了嘴,主场交给了夜贤尧。 “那几位爷认为他会乖乖得交出来给我们吗?”准确的说,应该是主子说的。 “不会。”那老狐狸可不是省油的灯。 “近几日,他的神经已崩到了极致。”对,那家人作恶梦的事,便是出于穆庄之手,这一点都不用摭掩。不用说,对方也应该猜得到。没想到三人中,存在感最低的顾二爷,气场打开是这样一幅样子,难怪主子交待对着他应慎之又慎。 “我们明白了。”一个喜算计的人,只有神经崩到极致时才会出错。而现在的情况,任何一点小差错,都可能倒置满盘皆输。 该了解的都了解了,接下来如何做也有了方向,三兄弟呆在这似乎也没多大意义了,准备告辞。 穆留起身相送,这时有人闯了进来。“等等。”是拾秋。 “拾秋。”穆留无奈得叫了一声,这小丫头被他们几个连带主子给惯坏了。 “穆留哥哥,我只是想问问。”小丫头的包子脸上,一脸的可怜样。 “要客气些。”没人能狠心拒绝,当然主子除外。 “问什么?小丫头。”陶子骏对这个拾秋很感兴趣,那天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格外活泼有趣。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盯着顾浩然,努力得挺直背,不让自己露怯。 “你……”陶子骏眨眨眼。“我能理解为,你就是那个店小二吗?”难以置信。 拾秋咬了一下唇,她的装扮明明是成功的,为何就让这人给看出来了。 “卖花姑娘。”顾浩然冷冷得丢出一个身份。 拾秋瞪大了眼。 “破脚的婆婆。” 拾秋的脸然开始难看起来。 “卖唱的丫头。” 脸色已由红转黑了。 “跑腿的小厮。” 再由黑转白。这几日她所扮的角色一个一个得被拎了出来,真个真的是失败,垂下头,退到了一旁,一副打击到了的模样。 反倒是陶老四与贤三震惊多与后怕,顾老二提到的这几个人物,是他们这几天出门偶然遇到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身形、相貌都有所不同,没引起他们的任何怀疑,哪知竟是这么个小丫头扮出来的。想想刚才的店小二的半装份,真真的与这眼前这人重合不起来。 “你怎么做到的?”陶老四吞了口口水问。 “还是没能做到。”小丫头快哭了,还以为只是今天,结果哪哪天都是。 “哥,你怎么看出来的。”陶四撞了一下顾老二,要他有这眼力见就好了。 “气味。”顾浩然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卖花的女子身肯花香味正常,别的角色有这味道就不对了。倒不是有多浓郁,只是他的感观比常人强上了许多,自然分辨得出来。 拾秋抬起头,有些错愕,这才深深理解到主子所说的‘细节决定成败’的意思。“恭送几位爷。”输得心服口服,退后了一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别伤心,我是没看出来,也没闻出来,我家二哥那是个异类。你做得很好了。”陶子骏悄声安慰那小丫头。 “嗯。”拾秋重重得点了一下头,一副越战越勇的样子,到让陶四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了,看着那鼓起来的包子脸,手指有些痒,看了一下环境,强忍了下来,捏紧了扇子。有护卫充当车夫,将三位爷送了回去。 李刺史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很不好过,先别说些时候,独子婚礼上闹的那一出,哪怕他再有手段,也抵不过在民间的威望下降。 明着不敢议论,背后的话却不少,家人,不,下人们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一些,气闷是肯定有的,要知他是好不容易经营才有了今天。 外加连续几晚的恶梦缠身,那些如同真实的梦境,在过去的日子里是真实得存在过的,也是他心底最阴暗,最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 如今自个吓自个,连个说的地都没有,两项相加,他哪里还能心平气和吗?保持谦谦有礼,那他就不是人了,是神,是鬼,是怪了。 揉着眉心,只希望这余下的几日快点熬过去,解决了穆庄,解决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再以此操作操作,换个更大的位置坐坐,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些,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此时下人来禀。“锦安候府陶子骏,陶少爷到访。”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这几位公子爷到封城他是知道的,为什么来他也是知道的,那日请他们来观礼,来了,送去赔礼的东西也收了,原以为就这样了,哪知…… 深吸一口气,起身去迎,不管对方目的如何,面子上的工夫还是要做做的。下人只禀报了一人,必定明面上只有陶少爷一人的身份是挑明了的。 等他迎出来,才知道三皇子也来了。那日,这位三皇子也是来了的,时值喜庆,还倍觉得有面子,虽是暗地里,仍是得意几分。 今个看到,不知为何有些气短,连额角的青筋都不由跳了几下,怕是来者不善呀。恭敬得把人引进前厅,察觉这二位爷的座位已与上次不同了,心中的不安越发大了起来。 第十八章 合作4 “陶二少爷,这位是……”不能没有表示。 “我哥,姓夜,行三。”本就来吓唬人了,先从身份开始。 “拜见三皇子。”李刺史顺势跪了下去,行了大礼,带倒一片进来同伺候的人。 “免礼,起来吧。”夜贤尧端起皇子的身份来,有模有样,本就是龙子,骨子里的东西不掩,自然高高在上。 “谢三皇子。”坐是不敢坐了,垂手站在一旁。 “坐吧,我们说说话。”意思很明显。 “是。”李文才恭敬得应了一声,让人奉上茶,挥退下人,抬眼看了一下门外,见随三皇子同来的随从,已一左一右站在了门口,便知自个的预感成真了。侧身虚虚得坐在椅子上。 夜贤尧掩下眼中的冷笑,若不是那晚亲耳听到这老匹夫的算计,还真个真被他这谦虚谨慎的模样给骗了过去。挥了挥手,门外的自己人会意,伸手带上了门。 随着门缓缓得被带上,李文才的心也提得更高了,是什么原因搞得这么神秘,莫非他们知道了些什么,想到他们这次来封城的目的,冷汗不由冒了出来,这就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了。 按理说,李文才的性子是稳得住的,不是一个动作,一个身份,一点动静就能吓到的人,可偏偏最近整个人的状态极差,脑筋自然便没那么好使了。 虽说他外表看起来没多少变化,但在皇室里生存的人,哪个的眼睛不是贼亮的,隐藏的紧张感已暴露无疑。夜贤尧心中感慨,若不是穆庄布的局,他不会有见识到这种场景的机会。 “李大人为官多久了?”端着茶慢条斯理得开了口。 “在下为官已二十余年了。”强稳住心神,尽量维持原有状态。 “这么久了,也不知李大人上任过多少个地方。”似是闲谈,又似在追根朔源。 “不多,不多,四、五个地方而已。”心念急闪,猜测他此话的目的。 偏偏旁边这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爷,陶二爷跟着来了一句,“听说李大人是从平城,升调过来的?” 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真个叫他们查出什么来了,这公子爷打小就与三皇子好,别看他不管事,也爱玩,但在京中混着长大的,没几个不是人精的,更何况,这次同三皇子前来,不是皇子问的,也是他受意的,背不由挺了挺,思付着如何开口合适。 紧接着三皇子的另一句话,更是打了个措手不及。“听闻,离平城不远的荗县,那位去世的县长是你表舅?” 什么念头都急得没有了,但长年为官的套路还在,上位若如此问定是有了依据,恭恭敬敬就了声‘是’。 “听闻你那表舅也是个惊才艳艳之人,可惜了,不知是因何亡故的?”对方的小动作都收在了眼底,这顾二哥说的一点都没错。 “表舅打小身体不太好,荗县的气候又过于潮湿,一个没太注意,便……唉。”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短暂的失态后,迅速调整了回来,仍是对外冠冕堂皇的一套。只是捏成拳的双手,泄漏了心底的紧张。 “可惜呀,可惜。”叹惜着,却毫无诚意。 “即是如此,便不打挠了。”夜贤尧见火候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李文才忙恭身相送,护卫已打开了门,三人又在门口寒喧了好一阵,讲了一番官场上的客道路话,才分开。在不明就理的人眼里,客是笑盈盈得走了,主人就有些失魂落魄了。 “可有异常?”上了马车,夜贤尧问陶四。 “有两个下人特别留意这边的情况。”办起正事来,只要目标明确,陶四还是很靠谱的。 “这草打过了,就不知这蛇到底窜不窜了。”今个他们来的目的本就不是探那李刺史的底,再怎么说,他们同那老匹夫相比还是嫩了些,还是在他有防备的前提下,更不可能了。 能做的便是惊了他,有两个目标可以实现,不论他身后的人是谁,都会放几个人到他李家监视,利益之间的联盟,没有制衡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种非常时期,任何一点不寻常的气息,都可撩动他们紧张的神经。关门密谈,欢语送别,相信疲劳的李大人此时定有些魂不守舍,必定不清不楚的,刚好给有心人汇报的资讯,此为一。 还有一点就是,穆留与顾二同时分析得出相同的结论,此时的李文才是最易冲动的时候,他们只需稍加点刺激,让他做出点错误的决断,便是一个大的突破口。 而今个他的表现,已说明这猜测是多么的正确。现在不需再做什么,等着就成了。“你二哥呢?”与这老狐狸斗法,还是挺累人了,揉了揉眉心,想起一个人来,不与他们同来的人。 “我们出发前,就不见了踪影。”这二哥本就是不合群的,现如今已有了眉目,该做的也做了,自然自个找地方躲懒去了,若不是明面上他的身份放在这,也不想去看那老东西的嘴脸。 眼珠转了一下,想起另一张可人的脸来,不由有了个念头。“三哥,要不我们去穆家?” “不去。”先别说联系太多不合适,只说他们双方并没到那种可随意拜访的地步,说起来是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过,那个女子……现在不是想别的东西的时候。 道理陶子骏都懂,问了一声,见没希望也不再提及,暗暗打算,什么时候自个一个摸去瞧瞧,最好是拖上二哥。 此时,把他们撇下的顾浩然,已打马来到了郊外。这里的山林气息才是他能呆得最舒心的地方。放任爱马黑风自己去玩,找了颗大树,隐在树叶中先观察四周,远远的溪水边竟露出个不应该属于这里的物件,引得他皱了一下眉。 这里已离城门不太远,不属于风餐露宿之地,心下有些厌烦,正要打算离开,又想到了什么,反倒向那块地方跃去,倒要看看是做什么的。 第十九章 意外1 安哲从帐篷里出来,伸了一个懒腰,也只有在这里,离母亲气息最近的地方,他才能睡个好觉,来到小溪边简单得洗漱了一下,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顾浩然隐在暗处,见是一个外表极其无害的少年,还是有些吃惊。又仔细感受了一下,的确只有他一个的存在,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胆,又是谁家的长辈如此放心。 特别还是如此精致的模样,如此干净气息的小少年。有如林中的生物般,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 收拾东西的安哲指尖顿了一下,周围有人,一个,但没有任何敌意,想来只是出于好奇,便不去细究,拖出自己的睡袋抖了拌,开始打包。 顾浩然认真得看着少年的动作,初春的夜还是很寒凉的,他们这种习武之人还好,略略得寻个避风的位置,生一堆火,练一个功,一个夜晚也就过去了。 所以对这种繁杂的野外生存物件不是很了解,不了解归不了解,不妨碍他知道市面是没有少年手中这种的,抖开时看起来异常保暖,收叠起来又异常小巧的物件。 单凭这一点,这少年就不简单,更别说那帐篷的收拾方法,支竿居然可以一节一节得收短,若大的帐篷收拾好,也只有平日所见的一半的大小,若能备上这么一套,哪怕是他这种武艺高强之人,也会很享受。有了移动的小房子,谁又愿意风餐露宿。 安哲收拾好行李,四周看了看,摇了摇头,这个家伙出了门就越发野了,也不能怪它,常期野的性子,为了他关了这么长时间,也怪难为它的了。 打了呼哨,很快就有了动静,一匹灰色的俊马跑了过来。欢快得围着他又是跑又跳的,时不时用它的头来蹭他,还用马嘴来叼他的衣袖,一副欢喜得不得了的样子。 “好了,六子。”少年的声音似在变嗓期,沙哑了一些,却不难听,甚至听到耳朵里,还有一点点享受的感觉。不过这马儿的名字就……原以为自己给黑风取名字已算是敷衍了,哪知还有更敷衍的。 六子明显不知自己的名字太过简单,摇着自家主人的衣袖一个劲得撒娇,安哲被它闹得没办法,捧着它的大马头,在它鼻架上使劲得亲了一下,才消停,这性子真是…… 唉,算了,谁叫是他惯的呢,若不是看它关得太久了,昨个他早就进城了,也就遇不上这位看他很久的年轻男子了。 扮男装时,虽没有女儿形态时那么喜静,少言。却也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打交道,哪怕这人的背景他都了解。也暗中交过几次锋。 再次暗中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细节,确信没了破绽,才悠悠然得往六子身上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顾浩然没动,这少年的气息让他很喜欢,装备也让他很惦记,连那撒欢的马儿也让他觉得新奇,所有的一切都好奇,却还没到能让他同陌生人主动打招呼的地步。 两人错身时,目光交流了一下,都点头表示了一下友好,这一眼让各自在对方眼里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远看他的眉目已是很精致了,这近看越发出尘,虽说漂亮得有些过分,但不带半分女气,身量还未完全长开,若长大一些,定又是一祸害。 早知这顾家二少爷的相貌异于常人,原本以为是那种特别俊美的,岂知是如此立体的五官,有些异族人的风情,又揉和了本族人的优点,外加足够的身高,哪怕气势收敛,足足的阳刚之气满棚。 垂眼扫了一下自己,唉,再怎么装,也不可能真是个男儿身,但凭这身高就不谈了,好在,年轻,扮个少年到也不突兀,只希望以后还能再长长,不要求太多,过个一米七吧。好歹不算太矮。哪怕自个现在在这时代的女子中,算是个高个了。 顾浩然习惯性得用力吸了一下气息,记住了这少年的味道,同自己一样,也带有些山林的清香,可这其中参杂了些药香,比起穆家那位小姐的来,两种都浓郁了不少,还有着点苦苦的余味,清淡又不伤神,相比起来,少年的气息更让他喜爱。 他的动作,一点不差得落在了安哲的感观里。她因自身身体的原因,习不了内力,却有着比超乎常人的无数倍的感观,平时里她都是收敛起来,不为别的,感觉到太多,太吵了。 此时,放任自个去感受了一下,也只是因为怕对方认出了自己。不错,她安哲就是穆家小姐穆静安,带着她前世不好的记忆来到这世上的小孤女。 前世大半时间,她都是作男儿装扮,所以当她出门办事时,都喜以安哲的身份到处晃悠,这让她更自在,也很方便,必定这时代对女子的束缚有很多,还有就是她那模样…… 想到这,摇了一下头,还是少让人见的为好,不是她长得有缺陷,而是太没缺陷了,没有得让人嫉妒。她周身的气势是清冷的,若顶着一张美艳的脸,会让人觉得很违合的。 哪怕朝花夕拾那几个,都说她这样本就是极好的,也不太能接受,已有了一世为容貌所累,她宁可自己平庸一些。安哲现在的这张脸,还是在那几个丫头的强烈反对下,保存下来的,就她的本意,贴个大胡子,再画个在痞子,那就完美了。 想到这,心下不由叹了一口气,她这当主子的也太失败了吧,被几个丫头吃得死死的,明明平时都怕她来着,一到关键时候,一个比一个凶。 第二十章 意外2 不过幸好有她们,在这一世时刻提醒着自己是个女孩子,而在前世,这个性别却是她千方百计想去忘掉的,能接受这样易容相貌的原因其实还有一个,那就是这是她前世的相貌,可为男,可为女,而安哲则是她本就拥有的名字,好在,母亲今生也有了个这字给她,反倒又让她少了不少口舌。 出了山林翻身上马,还没行出几步,一道黑影冲了出来,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是匹黑马,全身的皮毛油光发亮,在阳光下微闪着光。 背上没有套马鞍,却套着缰绳,此时正围着自家六子打转,扬了一下眉,这顾家二少爷倒与自个一个样,心疼马儿,不给它背负太多的东西。 不过你家主子那么高冷的一个人,怎养了你这么个不靠谱的货,她家六子是个母的,也是她家的,你围着它撒个什么欢。身下的六子刚开始不予理会,过了一会就有些烦了,打着响鼻,刨了一下蹄子。 安哲无法,从它身上下来,马儿的世界她不太懂,它们的事,便由它们自己去解决吧。闲闲得找了个树荫,静观事态的发展。 哪知那黑马竟舍了六子,冲着她来了,又是甩尾,又是点头的,一副讨好的样子,这是唱的哪一出?不管它唱的哪一出,六子不乐意了,自个的主人轮不到你个黑不溜秋的来讨好。 用力把它挤到了一边,用马头去蹭安哲,显示自己的主权。黑马没防备,被撞得一歪,调整好了又凑了过来,可碍于六子过于强大,有些可怜兮兮得看着安哲,引得安哲很无奈。 她对人可以狠心,可对上动物,特别是有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的动物,抵抗力就极低了,不由自主伸出了一只手,摸了摸它的头,黑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撒娇般得蹭了蹭,哪知还没享受够这种感觉,一个大力从侧过撞了过来,挤掉了它所处的位置。一时有些懵。 六子生气了,对着安哲龇了一下牙,强行把自己的头凑了过去,安哲无奈得摇了摇头,不得不好好得摸摸它,还把脸凑了过去,挨了几下,这才安抚住了这醋王。 黑马这时也反映了过来,脾气也是个不小的,嘶鸣着警告六子,六子也顾不上与主人亲近,立马应战。 “六子。” “黑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各人制住了各人的马。 “是你。” “是你。”对于又见到对方,都有些意外。 “报歉。” “报歉。”再次异口同声得说出一样的话,使原本就有点好感的两人,气氛一下缓和下来。 “应该是我报歉才是。”顾浩然拉住黑风,自个这匹马,平时是个高傲的,连他手下的几个亲近之人也不待见,今个倒是稀奇了。这发的什么疯暂时不去追究,可打扰到了别人是事实。 “那倒不必,它很可爱。”见马头又晃了过来,伸手摸了一把,六子哼哼了两下,倒没太大反映,反倒是黑风高兴得不得了,让顾浩然都有些拉不住了。 “黑风。”严厉得叫了声,才唤醒梦游般的坐骑。 “在下姓顾,名浩然,在家排行为二。”终制住了马,顾浩然正经八百得介绍自己,也是第一次如此介绍。 “在下姓安,单名一个哲字,排行第五。”安哲回了一礼,这人到与打探到的有些出入,不是说惜字如金吗?不过上次接触时,到确是那副模样,就不知今个吃错了什么药。 “在下大一些,可否能唤一声安五弟?”吃错药的顾浩然,自然而然想与这精致的少年交谈,想与他交朋友。 “顾二哥。”安哲从善入流,对于此时的顾浩然,她也是愿意交往的,单凭那几个不详,也想让她探究一下。 一个起了亲近之意,一个起了点好奇心,很快得熟识起来。见日头已完全升了起来,便一同打马去往封城,对于顾浩然来说,本就是无目的性的,早回晚回早晚要回,对于安哲来说,该办的事已办完了,本就是要回的。 两人的骑术都非常好,哪怕是因两匹马儿斗气,不如平常听话,也影响不了两人的交谈。 一时间,顾浩然了解到了这位安哲安五少爷是个学医了,一直在外历练,走到哪算哪,今个刚好到了这。从他身上的气味,与马匹上的装备来看,也确是如此。 安哲也听到了顾浩然来这的一番解释,他同朋友一起到的封城,帮忙解决点小麻烦,今个无事,出城溜溜马。说起来这话没毛病,对他的信任值不由高了几分。 且听他同自己讨论起走过的地方,风土人情,美食美景,竟也是个行了不少路的人,共同语言也多了起来,暗下却是在称奇,这镇北候府的二少爷,能有如此眼界,是令人万万想不到的。 那样一个家境,是难培养出这样的人物来,祖坟上该是冒了多大的烟。穆静安也就是现在的安哲,放开了些感观,去观察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给自己的感觉很像是阿丑哥哥,阿丑哥哥对于自己来说是特殊的,最特殊的,没有之一,而是唯一。此时与他相处,竟难得生出几相似之感,话不由多了起来。 顾浩然也不露痕迹得打量身边的这个少年,除开母亲外,还是第一次有人与他这么亲近,没让他觉得不舒服。因为某种原因,他能闻到,感受到许多隐藏得极深的东西,很多时候他都会尽量去忽略它们,必定那样,他根本无法与人相处,所以平日里,与几个交好的人都保持着刻意的疏离。 这个少年身上却没有,没有任何能引起他暴躁感的东西,如山林般能带给他自在,与安心。话语声轻柔了下来,交谈的欲望也被勾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意外3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官道上,还没走几步,便有仪仗过来,让他们回避。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两人随大流得退到了路旁,这才惊觉嗓子有点干,这么一会说的话,都可抵上这上十天的了。 有些懊恼自己的失常,也惊叹对方带给自己的影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二人没有太注意到正要经过他们身边的车架,而车里的人却在此时掀帘看了出来。 “停下。”一声女子娇俏的急呼,勒停了马车。 “主子。”护卫长站到车旁静听吩咐。 “他们两个。”女子似很随意得说了几个字,常年办这种事的护卫头领已经麻木了,不需多的要求,便知如何去做。 “二位,请同我们一起走吧。” 顾浩然冷冷得瞥了一眼不答话,那收敛的气势虽不太强了,仍惊得护卫抖了一下。 “为什么?”安哲年纪小,模样又乖巧,一时也做不来穆静安时冷峻的气场,且身旁还有一个火眼金睛的人,这马甲可得捂紧了。只得如常人般问上一句。 配上那小样,竟有些呆萌,引得一直留意她的顾浩然一阵手痒,拽紧了黑风的缰绳。那护卫长也被他闪了一下眼,心下暗道可惜了,如此干净的少年。 “二位可是去封城?”有了几分怜惜,问起话来也客气上了许多。 “是。”见顾浩然又成了初见时的模样,认命的自个来答话。 “那二位还是与我们同行吧。”背在身后的手,已做好发动的准备。 安哲垂眸,这群人来得很奇怪,他们的目的一时半会也不清楚,犹豫间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听说最近封城附近出现了土匪。” 此话让安哲抬起了头,表情有些呆愣,什么?土匪?好像也是,不过有他们穆庄在,别的土匪可是不敢乱动的,而她们穆庄这近十年来,也没有土匪行径呀,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她这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种别样的可爱外加不可置信,顾浩然的手又痒了起来,这小小少年一个,可真与自己投缘。 见自己吓唬到了两人中的一个,护卫长略松了一口气,在此处强行带走不是不可以,只是太麻烦了,进城时的盘查也难过关,上边可是交待,他们此行应尽量低调,切不可再多生事端。 “二位意下如何?”想到这些,护卫长表现得更为亲和,只不过,他那模样不明显罢了。 安哲思量了一下,反正目的地是相同的,一同走与不走没有多大关系,至于对方的目的……她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不过,不同的是他们现在是俩人。还是要征询一下旁边这人的意见才好。 将目光投向顾浩然,无声得询问。“可。”顾浩然对上安哲的目光,挤出了一个字,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安哲有些抵触得跳开,这人什么毛病,把她当小孩吗?见她炸了毛般的小样,顾浩然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至于旁边的人,早被他忽略掉了。 一行人再次出发,顾、安二人被安排在了马车旁,对于这个位置首先不乐意的是黑风,它看不到也闻不到那个让它喜欢的人,有些烦躁得跺脚,嘶鸣了一声。 顾浩然看了它一眼,明白了它的想法,微微收了点缰绳,落到了马车的后面,同时唤了一声“五弟。”通过刚才的一番交心,这个称呼似乎更合适。 安哲转过脸,以为他有什么要说的,拍了拍六子,将步调调得与他同等,一起走在了马车身后。马车里的人似乎轻哼了一声,不过没太引起他们的注意。 黑风圆满了,六子斜了它一眼,没有过多动作,同周遭次等的马匹相比,这家伙到勉强可以同自己并排。 “二哥。”人家都省了她的姓了,她不也得从善入流吗。何况,真有这么一位哥哥到是不错的选择。 “进了城,找机会离开。”两人并排,两匹马的气场又足,前后的距离比别的大上许多,低语时,还真不怕被人偷听了去。 “封城我不熟。”必定熟的是穆静安,而安哲是第一次来。 顾浩然轻皱了一下眉头,他忘了这一点了。“那你跟紧我。”这少年明显没有内力,四肢又过于纤细,估计是个不会武功的,这群围着他们的人,越发不带好意,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至于跟他们一起走,无非是方向相同,目的地相同,避不避都无所谓了。听了他的话,安哲一时没反映过来,眨了眨眼,少有得范了迷糊。 不管前世今生,好像一直都是她在保护别人,而非是那个被人保护的人,直到头上盖上了一只大手,眼神才清明起来。 “我不是小狗。”搞什么摸头杀。 “嗯,只是没断奶。”顾浩然的心愿达成了,手指的痒也止住了,心情好了,难得开了个玩笑。 “臭二哥。”两人都在马上,作不出太多的动作,又在一群人的包围中,也放不出太多的狠话,外加安哲第一次被人护着,难得有了点小女儿心态,出乎自己意料外,没过大脑得回了一句,当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时,白皙的脸庞上,不由染上了抹红霞。顾浩然轻笑,果真还是孩子呀。 山林真的离城门不远,很快便到了城门口,护卫长拿出一张令牌晃了一下,城门立马大开,安哲与顾浩然的眸光不由紧了紧,这行人果真不简单。 第二十二章 意外4 本想着一进城就分开的二人,倒也不着急了,想去看看是何方神圣,要知道,这李刺史为了寻穆庄的人,进出城查得可严了。这么大一支队伍,还有马车,又极其同穆庄的人相似,居然很快就放了行,不得不让人感兴趣。 同时,也在考虑,突来的势力人物是否与贡品有关,这个想法同时出现在两个人脑海中,所以进了城,心照不宣得仍跟着队伍走。 直到来到一座府门前,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家。为了各自所需,安哲与顾浩然算是把封城内大大小小的府邸都摸了个遍,如此的高门大户,只要有心人都知道是属于谁的。 顾浩然极其复杂得看了安哲一眼,如此干净又合他眼缘的少年,绝不能让此处的人粘污了去。 “一有机会,你就跑。”有了决定,便低声嘱咐起来。 “啊?”安哲有些懵,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人会这样做。 说起来两人今天是第一次正面相对,哪怕相谈甚欢,相交也不到几个时辰,刚才想护她就算了,如今到了地方,也知道这帮人的身份,仍第一时间想护着她先走,这感觉就别有滋味了。不同于母亲般的温暖,却也别样让人留恋。 “听话。”见她似不懂自己的意思,顾浩然有些急了。 “我,我跑不快的。”到不是不领他的好意,只是自己真有心去这府里探上一探。这府邸有处很奇怪的地方,手下的人还没寻到办法,因自个的特殊原因,竟一直未能入内,此时到是方便了许多。 顾浩然眉头紧皱,看了一下四周,也对,入了城,打马快行已不可能了。跑?这小胳膊小腿的确实没多大用。 “那就跟紧我。”把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开始衡量若是带个人硬闯有几分胜算。 突然一只嫩白的小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二哥,要不,进去了再说?”见这人护着自己,想要硬闯,只得开口给出别的意见,必定到时她是帮忙呢,还是不帮呢? 顾浩然被他动作晃了眼,随后他的话,却让他有些冒火。“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可不认为是这少年被繁华迷了眼,单凭他这身上的衣物料子,便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二哥,我不傻。”她看上去有那么蠢事吗?“进去后,我用药,迷了他们再逃。”必定是个秘密计划,安哲惦了一下脚尖,贴着顾浩然的耳朵轻语。 少年温热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顾浩然的心底不由一颤,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异样,幸好他自制力强大,没有失态,压制住了,却也没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 “什么?” 安哲瞪了这人一眼,此时自怎还带走神的,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顾浩然略作沉思,同意了。必定他也有所怀疑这家人家不干净,借此机会查上一查也好。 两人商量的时候,马车上的人下来了。是位女子,隔着幕帘打量了一下他们,挥了一下手,先得进了门。很快,从里面又跑出一队待卫,这时再想硬性突破,越发不能了。 安哲耸了一下肩,无奈得摊了一下手,似在说没法了,只能按她说的来了。 顾浩然浅笑,若暴发他的力量,带走他不是难事,不过,真还没到那个地步。有他陪着,去这肮脏之地,似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里是附马爷在封城的别院,附马爷姓方,本是一个出色的读书人,却被先帝的幺女,也就现在唯一存世的公主,皇帝的亲妹妹看中了,招了东床。 两人也曾琴瑟合鸣了一阵子,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翻了脸,明面上维持着婚事,私下就有些一言难尽了。如今入住的这位女子,是他们的独女,被圣上封为荣华的郡主,可见当舅舅的该有多疼爱这个侄女。 正是因为这份疼爱,外加一个扭曲的家庭生长环境,养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又荒淫无度的性子。先别说今已二十岁了,仍未招婿,单说那身边众多的面首,便足以划分为异类。 她喜美男,名种美男,刚开始还有所收敛,讲个你情我愿,渐渐得便不满足仅限于此。偏偏她的父母都想疼她,又不知如何去疼,由着她不说,还配备了不少待卫,于是,便开始大肆寻美猎奇,每每出事,花了点钱,施了点威,倒也摆得平。 在京中,富贵之地也不敢太过张扬,可出了京就不一样了,偏巧上个月过年,在郊外遇见了一个美男子,抢回家后,用了药,成就了好事,可哪知那男儿是个刚烈的,竟一头碰死在了她府门前。 本来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偏又这男子身份不简单,竟是沈阁老的内侄,这一下可就不得了了,闹到圣上面前,也终究不能胡弄过去了,夺了郡主的称呼,又关了月余的禁闭,见皇上气消了些,才央求躲了出来。 一则是为了不再去触朝中大员的霉头,二则也为了她那颗不安份的心,附马疼她,便建议她来这封城,必定这地也算繁华,不会苦了自家的孩子。理由也好找,他家侄女要成婚,来送个贺礼总不为过。 这一路走走停停,根本就没把那理由当个事,终在今个进了封城,而这一路虽美相伴,但终归有些腻味了,好容易见到了两个极品,便不管那么多,让人给带了回来。 好在长了点教训,没太着急,一路也忍着没上前动手动脚,此刻到了自个的地方,自然不会让到了手的鸭子给飞了。加强了护卫把人领了进来。 既然决定留下来,顾浩然也没作抵抗,有些实力放在最关键的地方才最有效。半掩了安哲往里走。 第二十三章 意外5 安哲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抿了一下唇,似乎欠了一点这人的人情,哪怕是自己不需要的。罢了,贡品的事上就再配合一点吧。反正那些东西多了也烫手。 方曼婷入了厅,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立马就有美男送香茶,也不管有没有人,伸手还在那身上摸了一把,才坐正。等待今个的新人进门。 抬眼望去,一个高大冷峻的男子,从太阳下走了进来,这与在马车上匆匆一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由捂上自己的胸口,这种男性气息有些生猛,好久没这么刺激了。想来不会令她失望。 随着男人的走近,才注意到他身后似乎还有一人,印象中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年,不过这种少年她后院还有,倒是提不起多大兴趣来。 “请坐。”万种风情流露。 “为何抓我们?”不想让安哲暴露,顾浩然只得自己开口,虽搬出自己的身份,便可大摇大摆得出去,但他不愿。如有可能,他宁可生在平常百姓人家。 “抓?”方曼婷的声音很甜,甜得有些发腻,让安哲不由打了寒颤。一个二十多岁的荡妇,装什么乖乖女。 顾浩然感觉到了她的不适,还以为她在害怕,不由又将她往身后扯上了几分。安哲有些莫名,不过没有多事,开始享受这种被保护的状态。 “没有,只是请二位来。”经历了上次的事,她不是收敛了,而是改变了策略,更何况霸王硬上弓也玩腻了,换方式乐呵,也不是不行。 “请?”扫了一眼四下。“承受不起。” 方曼婷狐猸得一笑,不就这个话题讨论,护卫是不会撤的。可话还是要接着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等了一会,见两个男子都不答话,又自顾自的往下说。“想来二位都是有抱负的人吧。”威逼一时用不上,利诱试试。 仍没人接话,这就不太友好了,好歹她是个女子,男人该有的礼貌被狗吃了吗?有些用力得把茶杯放在了桌上,发出“碰”得一声响动。 吓得一旁伺候的美男哆嗦了一下,这动作提醒了方曼婷不要太暴躁,按下心中的不耐烦,再次开了口。“这里是附马的别院,我父亲可是一个惜才之人。” 一双眼不停得在顾浩然身扫视,引得顾、安二人一阵恶寒。 “二哥,附马爷不是不能理朝政吗?被他看中了有什么用?”安哲不是好性的人,若不是有着别样的目的,早把那双眼给扣出来了,知顾浩然不善于人理论,那么换她来。 哪知这一开口便麻烦了,说话的内容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声音让方曼婷喜欢极了。 “过来,小弟弟。让我瞧瞧。”本来面目立马就要露出来了。 小弟弟个屁呀,你小,你全家都小,本想再出声怼两句,结果被顾浩然挡得更严实了。 那种目光看自己倒没什么,看小五就是不行。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变化,凶猛,阴狠,又十分霸气。引得厅里的人不由一阵胆寒。 只有被他护着的安哲眯了一下眼,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吗?倒不令人生厌。 方曼婷有点被吓到了,神情也清醒了许多,知道一时半会在这两人身上是讨不到好的,眼珠转了一下,决定继续进行怀柔策略。 “父王是不太管事,可好歹是皇亲国戚不是,若被他看中了,推荐那么一二,倒是很管用的。”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哄小孩子呢,无利不起早,三岁孩童都要知道。 “这不是我舅舅的天下吗?出点力也应该的。”本就是哄人的话,解释直来也干巴巴的。 “可我与二哥不想入仕。”安哲就是故意的,看对方如何往下编。 “好男儿,就该大展才华。好了,反正入了封城,总归是要住下的,先在我这安顿,明个再说。”方曼婷的耐心已用完了,三言两语结束了话题,命人押这两人下去,过了今晚再说。 顾浩然与安哲假装性得抵抗了一下,被人带了下去。两人是一起来的,又是兄弟,又是新欢,下人们也很有眼力见,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也不用放专人看守,还没见着一个能从原郡主手下逃脱的,当年碰死的那个是个例外。 没有了外人,安哲也随意起来,里外打量了一下院子,到是中规中矩,顾浩然则是静下心,放开感观,看看周围到底有多少眼睛与耳朵。 “二哥,来。”两人确定了说话不会被人听到,安哲对顾浩然招了招手,有点像是招呼小狗。 顾浩然顿了一下,没有拒绝走了过去。只见这少年在腰带里摸了摸,取出一个小瓶药丸来。 “给。” “什么?”他没有去接,而是去她的腰封,少年偏于仟弱,腰本来就不粗壮,此时还能往外掏东西,可以想象那该有多么纤细。还是太弱了呀。 “没有别的了。”见他打量自己,明知不是那个意思,安哲却有意去曲解,不为别的,此人过于聪明,一点蛛丝马迹都足以撕开她的伪装。 顾浩然愣了一下,见她捂自己的腰,一脸防备,又好气又好笑,只得先接过药瓶,再次开口“什么?” “那女人不定怎么对付我们,这是用解迷药一类的,特别是那种,极品以下都有用。”安哲挑了一下眉,对于医术,她有这个自信。而极品之说,得归于出自自己之手。 第二十四章 意外6 “你配的?”这种药,他也弄得到,只是药效可能就没这么夸张。 “我?师傅指导下配的。”一得瑟,差点露了馅。 顾浩然紧了一下手指,没有多说,现在他们是一个笼子里的鸟,只有齐心合力,才能逃出生天。 “这是什么?”指尖划过瓶子上的花纹,少有的感兴趣。 “是四叶草。”她的东西都有这标识。 “四叶草?”他不敢说对草木如何了如指掌,却也差不离。 “嗯,就是三叶草,万片三叶草中,未必会出现一片四叶的,所以寻到它的人都很幸运。”呸,这是别人的说法,幸运那东西似乎跟她有仇。 “幸运?”顾浩然眸光深了深。呵…… 两人本就临近午时进的府,耽搁这么一会,也到了用餐的时间,方曼婷自是不会亏待他们,很快就有下人鱼贯而入,八碟八碗倒也精致。 看起来很有食欲的样子,挥退下人,两人净手,相对而坐,都是有教养的人,用起餐来,都自带一股优雅的风范,看起来赏心悦目。 可是不多时,顾浩然便发现了一个问题,对面的这位只吃素食,不粘荤肉,皱了一下眉,难怪如此身材。“这菜有什么问题吗?”指着一盘肉问安哲。 “没有呀!”要下药也不是这个时候。 “那你为什么不吃?” “我食素。”这些年很少与外人一起,自己的这个毛病,还是第一次有人质问。 “胡说。”明明见她与荤腥在一起的青菜也吃。 “今天不想吃。”扯不出别的理由了。 “这哪行。”顾浩然难得主动关心一下人,伸手用公筷为他夹了一点瘦肉。 “今个情况特殊,一会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力气,勉强吃点吧。”放下公筷,自个都有些愣神,二十二年来第一次没经大脑,做了这样的事。 安哲有些纠结得看着碗里的那样东西,前世这些东西她吃过的,而且还很喜爱,也一直记得它们的味道,可今生……一看到它们,一些画面不由开始翻滚,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很想拒绝,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人,仍是那副别人欠他八百两银子的表情,但隐约中含有几分期待。自个虽已计划好了如何还他的护着自己的人情,这一刻却不太想拂他的好意。 将注意力回放到前世的美味上,有些英雄就义般的感觉,将食物送进了嘴里,扒了一口饭,一起咽了下去。感觉了一下还好,不由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微笑。 顾浩然被她的这番小动作逗乐了,整个面部表情柔和下来,刚想再给她布一点,便见对面的少年冲了出去,很快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他呆滞了一下,有些懊恼得放下筷子,跟了出去,幸亏吃的不多,很快安哲便直起了身,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由转过了头,双眼因生理原因,已被泪水浸满,湿漉漉的很可怜。 顾浩然难得心中一软,走上前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些了吗?”语调也是难得的轻柔。 安哲直起了腰,拭了一下小。“没事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没,只是不习惯接受这样的食物。”安哲揉了一下眉心,自然得回答。说完动作不由顿了一下,她还没向任何人解释过这个问题,今个这是怎么了。也许是因这人太像阿丑哥哥了吧,也许是因为他的气息让她不反感吧,或许还因为他曾护着自己吧。找了几个理由,算是揭过了这一节,不再去想。 两人再次回到餐桌旁,有了这一插曲,桌上的饭菜已没了刚开始那么香了,顾浩然还好,端起碗来继续食用,安哲坐了一会,才开动。 “若不想吃,就别勉强自己。”自个也经历这那种情况,知道那有多么难受。 “这环境可不容我任性。”安哲看得明白,身在虎穴,没有体力可是不行的。 顾浩然沉默下来,他能生存下来,正是因为知道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下都要保存体力与警觉,没想到这个如此干净,瘦弱的少年也有相同的感受。心底竟范起了一点疼痛,果真每个人的生存都不是只有蜜糖的。 两人刚吃完没一会,管家带人来收拾,并送来了两身衣物。顾浩然大爷样,不管那么多,站在一旁放冷气,安哲只得出来打圆场,此时间有些明白家中四朵花无奈时的心情。 “啧,啧。”尖着手指挑起衣物,发出一连串瞧不起的声音,管家本想呛两声,想到二位的位置,外加两位身上的装配,默默得咽下了不满。 不由有些担忧,这位爱翻天的小主子,估计又要闯大祸了,不过,也不是他一个下人拦得住的,至于这衣服,不穿就不穿吧,行了一礼,准备带人下去。 “可以出转转吗?”问起话来,安哲还算客气,犯错的也不是这群人,何苦为难他们。 “不出大门,都要是可以的。”论起来,管家还是很喜欢这个少年,虽说小主子身边的俊男不少,可相比起来,这位更是精致与讨喜许多。特别是旁边还有个大冰块陪衬着的时候。 “多谢。”正合她心意。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安哲不由打了个哈欠,她有午休的习惯。 “去歇会。”见她迷迷瞪瞪的,顾浩然建议。 “脏。”安哲拒绝,哪怕这小院的东西打扫得很干净,床辅上的东西都是新的,她心里仍很隔应。 “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见少年在这里呆得如此自在,对下人又客气,顾浩然笑问。 “我说了,我不傻。”安哲白了他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想想提提神。 “泡茶喝,不是更好。”桌上的东西齐全。 “太差了。”她安哲也是个宁缺毌滥的。 “对,是太差了。”顾浩然也赞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白水,静静得坐了一会。 第二十五章 意外7 安哲总算缓过来了,提议“去转转。”既要还他的人情,就该有所行动了。 顾浩然点头同意,他们想要轻易得脱离此地,功课还是要做上些的。 整个别院似乎很安静,跟着方曼婷的人都知道,小主子喜在晚上闹腾,还经常通宵,大多趁着她此时补眠,自个也去打个顿。 前院今个进门时,该看的该了解的都知道了,若想从那突破,困难大了一些。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居住的后院。 两人似无所事事,专门出来看风景的,闲庭信步得走走看看,终来到了安哲听说过的地方,是一片竹林,还未有所探究,便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别乱动,此处危险。” 安哲眸上一凝,闪过一丝慎重,她当然知道,穆庄的人探查到这,便进行不下去了,连穆清那样的高手都不敢随意进去,现亲眼来见了见,果真不简单。 而身边这人,自个还是不够了解,居然没人知道他也会阵法,且造诣不浅,赞叹是有一点,吃惊却还谈不上,她不小瞧任何一个人。 心思转了一大圈,面上是半点不显。就着他拉自己的力道退了两步,抬头,觉得脖子有些吃力,又退了一步才开口。“是有蛇吗?” “你怕我?”见她拉开与自己的距离,顾浩然第一次自醒,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生硬了。 “怕?为什么?”两人不是在讨论有危险的事吗? “为什么后退?”经过快一天的相处,顾浩然打心底是第一次想与一个人亲近,自然越发在意对方的感受。 “没事长那么高干嘛,抬头说话不累啊?”安哲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此种幼稚的动作,这两世也只是在这个人面前做过。 顾浩然没想到是这个,愣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得抬起手揉了一下安哲的头。“你还小,个子长得起来的。” 安哲躲开他的手掌,有些小脾气,仗着个子高欺付人,不自觉中又晃到了竹林的边缘。 还没等顾浩然去拉她,一个人影冒了出来,虽这人的存在两人一直都是知道的,作为身份的设定,安哲仍有些夸张得跳开,看起来的确是吓了一跳。 “二位请离开。” “这竹林不让进,对吗?”明知就是这个原因,仍多问了一句。 “是。” “为什么?”将一个少年的好奇心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处,住着的客人脾气不好,不喜旁人打扰。”这本就是一直对外声称的原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安哲点头,表示知道了。和顾浩然一起很快晃悠回了自己住的小院,进了屋,不急不缓得关上了门。 “二哥,周围可有人?”有没有,她是知道的。果见顾浩然摇了摇头。 “那个地方很奇怪。”她想尽可能多得给对方提示,必定他们破了案,自个的药材也跑不掉。 “看出来了。”这小东西倒真的是不傻。 安哲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去寻来笔和纸,看了一眼那墨条,认命得摸出自个的炭笔,两世与这软趴趴的毛笔都无缘,还没画上一笔,手中一轻,笔没了。 顾浩然拿在手看了看,又凑进闻了闻。“木炭做的。”不是询问,是肯定。 “对。”惊叹这人聪明的同时,也有点傲骄,知道源头也没看你们做一支,哪怕不是自己发明的,也是自己想出来的替代品。 “写吧。”一天顾浩然的心情都不错,哪怕呆在他不想呆的地方。 安哲有些用力的夺过笔,一眼斜来,一副就你耽误事的表情。顾浩然的手又痒了。 安哲并不是要写什么,而是画一张平面图,一张关于这别院的平面图。那张地图,这位已经见过一,不能再用相似的手法去标识,只得换作现有常用的板画模式,好在是自个常用的笔,难度不大,很快别院的整个面貌跃然纸上。 “这里是我们住的地。”顾浩然是个懂行的,一下就指出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对。”安哲没有再去指引,让他自己去观察。 “这块应该就是那个竹林吧。”图画上明显空着的一块,是他们没能探查到的方位。 “很奇怪,不是吗?”目的达到了。 “是不对劲。”从刚才的试探,到现在的观全貌,明显这个地方的秘密太多了。 大楚朝的房子都跟风水有很大关系,权贵之人更甚,可从图形上来看,若竹林存在一个院子,那么这布局便会突出来一大块,单凭那已见的竹林面积,在其后方是不可能再建一个,哪怕是极小的院子。屋子都只能是一间,按他们自己人的解释,住着孤僻的人,完全没有可能。 “二哥,去探探不?”安哲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好奇心不要太重了。”探是一定要探的,不过不能带上这小子。 “说的,像你没兴趣似的。”安哲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再提这件事,反倒是抖开了她随身的包袱,开始忙碌起来。 周遭安静了下来,顾浩然竟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好看的眉轻皱起来,跟陶四在一块时,就觉得他聒噪,很烦。他一闭嘴,整个人都会轻松许多,这小子的话也有些多,可他闭嘴了,为何会觉得太安静了呢? 静得他心情不由差了起来,还带上了几丝烦躁,揉了揉眉心,一时寻不出所以然,便放在了一边去,看那小子在做什么。只见她把几样粉末合在了一块,放进瓶子里。 “在做什么?”见她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才开口询问。 “迷药,顶极的。”反正这一院子里没几个好人,迷晕了,才好找茬。 “也是你师傅教的吗?” “嗯。”安哲又拿出一个荷包,闻了闻,又加了几味药。 第二十六章 意外8 “你怎背这么多药材出门?”这才注意到她打开的包袱很特殊。常见的物品几乎都没有,都是一个一个的小袋子,小袋子里要么是药材,要么是药粉。 “吃饭的家伙,当然得背在身上。”这话半真半假,平日这个移动大药包是用不上的,可昨个听说吴叔的腿疾发了,拎着这大药包便走了,今个到是派上了用场。 “我有点好奇,你师傅到底是谁?”哪个师傅带出来的奇葩徒弟。他一点都要不怀疑,让这个小子配一副杀人的毒药,也是分分钟的事。 “你带我去,我就告诉你。”今晚的机会难得,安哲努力争取。 “还惦记这事。”这小子到是执着。 “我不会拖后腿的,那地方估计防范得也严,我能帮得上忙。”摇了一下刚配好的药。 “若我仍不同意呢?”顾浩然已然松动。 “连你一起迷晕。”安哲瞪起眼,一副很凶的样子,可周身却没有一丝敌意。 顾浩然伸出了手,本想去摸摸他的头顶,见她‘凶狠’的样,又避开自己的动作,轻轻一笑,转手将她手中的荷包抢了过来。 “不会的。”随即又把荷包系在了腰上。 安哲撇了撇嘴,这人也太聪明了些,竟知道这是给他配的防顶极迷药的香囊。这个话题两人都没有再讨论,必定结果已在那了。 很快夜幕降临,二人在院中用过晚餐,没多一会,便有下人来请,这位到是一会都等不得了。也好,有些事也须大量时间去完成。 安哲当着顾浩然的面,将自己的包袱彻底抖开,竟是一件长款的外衫,穿在她身上么,也相配。 “你还没告诉我你师傅是谁?”这奇奇怪怪的地方太多了,虽说很实用,可也得亏人去想啊。 “邪医,听说过吗?”反正把他当朋友,透点底也不是不行。 “邪医?!”顾浩然的脚下一顿,这称呼如雷贯耳,也只是知道这个称呼而已,没人知他男女,没人知他年纪,没人知他相貌,找到他靠的是缘份,能医你靠的是缘份,毒害你也靠的是缘份,把一个邪字刻画得入木三分,有棱有角。 但有些东西,却是可以肯定的,医术天下第一,只要有缘医治的人,除非已被阎王收了,怎样也能给你延个一年半载的,毒术天下第一,没有他解不开的毒,而他的毒却没有几个能解得开。 想找他的人很多,找他治病的人多,找他买毒的人也多,可愣是就见不到首尾,所以咋一听这个名字,连一向淡定的顾浩然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是啊,那老头可好玩了。”安哲无所谓耸耸肩,先是跟她拼毒,又跟她拼医,最后跟她拼药,结果……咳,说起来都是泪啊,反正背着一个师傅的名声,干着徒弟的活,还一直乐此不疲。 “噢,原来他是个老头子呀。”总算搞明白了一个方面。 “你怎就不长点心眼。”看了一眼矮自己一个半头的少年,这江湖经验着实让人担心, “这是二哥你问,才说的,别人,哼。”安哲很不喜他最后的那个评价,跟她玩心眼的人,坟头上都长草了。也只有这个自然而然爱护着自个的二哥,才让她少了些许防备。 顾浩然弯了弯嘴角,还是个孩子啊! 两人低声交谈着,很快被引到了主院,方曼婷是个会享受的人,这别院自己的地方,当然要按自己的心意来,不过这排场,这布局,包括这颜色,对于刚来的两人来说,是瞧不上的。 被押着进了上屋,室内飘荡着一股甜腻的气息,让两个感观敏锐的人,很不舒服。安哲抖了抖衣袖,一股淡淡的青草香,飘散在周身,连带着顾浩然也觉得好过多了。 “原来,是个精致的小弟弟呀。”白日里顾浩然护得紧了些,方曼婷这才得以好好得打量上这个年纪较小一点的男子。不过也没让她失望,那样的嗓音,配上他这般的模样,不禁让她酥了半边身子,想来,到了那种时候,这少年更能满足她多方面的要求。 而他的这位哥哥,到是可以弥补别的方面,这两人的到来,终让她觉得生活完美了一些。想着,身体不由有些燥热,本就只是披着簿纱,此时已滑落了不少,露出圆滑白皙的肩头,里面红色的抹胸,以及发育过好的酥胸。 论起来,也算算得上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可惜她面对的是另类的两个人。顾浩然又下意识得把安哲拉了一下,挡住他的视线与大半个身子。 五弟还小,别让这些污脏的东西带坏了他。 “二哥。”这女人是个自来熟,不管别人的真实姓名,直接换上了亲昵的称呼。 “大婶。”不是安哲开的口,是顾浩然。 安哲在他身后扬了一下眉,咦,这二哥也有如此毒舌的时候。 果见方曼婷气红了脸。“你……”染得鲜红的手指差点指到了顾浩然的鼻尖。 顾浩然本是半垂的目光,扬了起来,冷冽的气势外放,竟生生逼得方曼婷退了一步。 “我就不信,一会你还能这样嘴硬。”被强押进来的烈男,她又不是没见过,可到最后呢,哪个不是乖乖得当了她的裙下之臣。 顾浩然眯了眯眼,再次感受了一下自身,仍未能察觉出一丝异样。掩下一丝笑意,身后的少年又抖了抖衣袖,然后打了一个哈欠,看来没睡午觉,着实让她精神不好。 方曼婷因那一声‘大婶’的称呼,气得不轻,也懒得一步步来,拍了拍手,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亲自上前又往香炉中加了一块香料。歪在软塌上,等待着她想要的结果。 第二十七章 意外收获1 “你很累了,也困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方曼婷不由打了个哈欠。 “睡吧,睡吧。”随着这个指令,很快得闭上了眼。 顾浩然回身看了一眼安哲,见她很是无辜得眨着眼,想问的话竟一时间问不出口。安哲认真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情形,先上前灭了香炉,又推开了窗,让屋外的空气进来,才长舒了一口气。 方曼婷有个习惯,与人玩乐时,会把下人打发得很远,必定玩起来的时候太疯了,她可不愿让一群奴才听了过多的墙角去。 所以这边不合常规的动静并没有被人发现,随着室内这股不太正常的气息开始飘散,整个别院不一样起来,而行事者,却在忙另一件事。 从衣襟处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缓缓得扎进方曼婷的脑袋上,因穴位被刺激,她不自然得抖动了一下。 “这是在做什么?”见少年扎了三根银针才收回,顾浩然感兴趣得问。 “让她忘了我们,然后……”安哲眸光冰冷。“然后变得慢慢痴傻起来。” 这种人渣,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可这人的身份不允许自个快意恩仇。换种折磨的这种方式,也不是不行。 顾浩然看了一下他的侧脸,不再去管那位穿得单簿,又在夜风中熟睡的丑恶嘴脸,两人直奔今晚的目的地,整个别苑此时已陷入了鬼诡的寂静中。 “不愧是邪医的徒弟。”停在了竹林外,顾浩然终忍不住去揉那个小脑袋。这么一会,便放倒了所有人。 “那是。”借那老头的名好行事。安哲也不计较谁高谁低,不过眼前这人这一天似染上了个坏毛病,总喜摸她的头,她又不是宠物,也不是小孩,这个动作很烦,知不知道。 如果是其他人,她早就把人掀翻了,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的份上,哼,一边躲这人的大手,心下一边绯腹。 “你确定要进去吗?”转向竹林,顾浩然面色凝重起来。 “喂,不会到这时还想甩开我吧。”小脾气一来,称呼都变了。整个人象一只炸了毛的小动物,气鼓鼓的,直呼气。 “不是闹着玩的。”这阵法越高级,护着的东西就越不简单。 “我像是在玩吗?不会拖累你的。”安哲正了正神色,不过配上她那小模样,真还让人看不大变化来。 “好吧。”顾浩然妥协。“跟紧我。”信自己定能护她周全。 观察了一下开始步入,安哲在他身后眯了一下眼,跟上。这顾家二少爷到是处处给她惊喜,这阵法虽不顶级,也是有些难度的,这家伙居然这么一会就开始了,要么是胸有成竹,要么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不过,她信他是前者。 有人费心思,自个也就乐得自在,跟在他身后见几处危险都完美避过,便习惯性开始开小差,这毛病是没得改了,只要不是去做全神贯注的事,她总能走会神,特别是这一世。 可能是因为有了两世记忆,身上又有那种奇怪的力量,让她分心的时候越来越多,可思绪还没飘出去多远,手上便多了一抹温热的触感,立马回了神。 “快到阵中了。”也就是说危险越来越多了。 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握着的大手,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它甩出去,今天跟这个人说也罢,玩也罢,讨论也罢,肢体的触碰也罢,那都是隔着一层的,有头发与衣服的阻拦,在肌肤没有直接相触的情况下,一切都还能够接受,可现在…… 安哲眯了一下眼,他的手掌是干燥温暖的,同自己的不太一样。指节分明,掌内有茧,明显是练功所至,组合在一起并不会令她生厌。 不过,真的很烦哪,想拒绝,想发脾气怎么办?但对方明明是好意,而且身处的环境也不太允许她做大的动作,强行忍耐着,眼底已开始范红。 顾浩然没有过多去注意身边这个少年,也就没能发现他的异常,抓他的手是下意识的行为。手中柔软的触感虽令自己晃了一下神,却也不是不能接受,他也不喜同别人有肢体接触,可是作为男人,很多时候是避免不了的,倒没有太多的不适,更何况这只手给他的感觉也很温暖,且不讨厌。 在安哲的忍耐达到极致时,阵法终于走完了。随之顾浩然也放开了她,终长舒一口气,背对着这人开始打量四周,她不想让这人看到自己赤红的双眼。 顾浩然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掌中的温热感消失,竟有些不习惯,还伴有一点不知名的情绪,让他也不太想直面面对安哲。同样略略避开对方打量起四周。 他们身处一个凉亭,四周除了竹子就是竹子,夜晚已经降临,微弱的月光照在此处,给原本应该有些诗情画意的地方,描上了一笔狰狞,一阵风吹来,带动竹叶,那声音不由透上了几分诡异。 “怕吗?”顾浩然轻问。这个安五个子小,人年纪也小,让他不知不觉总想护起来。 “怕?我就是个鬼,怕什么?”安哲的情绪还没收拾得太好,话语间略带上了点戾气。 “怎么了?”本就是敏锐之人,怎会听不出来。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没什么,怕到是不怕,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安哲暗暗舒一口气,迅速调整自己,转过身故作轻松得来了一句。 顾浩然看着她,眼底闪过了一丝了然,这小五眼底有血丝,估计真如她所说,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他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习惯,并没有去追问。 “还好吗?”没安慰过人的人,挤出一句干巴巴的问候。 “还成。”安哲的状态回来了。 将目光投向他们所处的凉亭,摆出这么大个阵仗,就为了护这么一个亭子,打死她也不信,不,打死顾浩然她也不信。安哲愤愤得想。 经历过那件事后,从未有成年男子能如此长时间与自己有肌肤的相触,破例了。哪怕对方不是故意的,自个也暂时同意的情况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当是被只大型动物拉了几下吧,心下果然好受多了。 第二十八章 意外收获2 一个亭子四个角,四根柱,三方长凳,除外连个桌,连个椅都没有,借着微弱的月光两人开始探寻,对于阵法,顾浩然没有问题,可对上机关术,就要差上一些,那老和尚也不太懂。 安哲转了一圈,便随意得靠在了一根柱子上站住了脚,有些恶劣得看顾浩然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关心的话传了来,才收起了心思。 “五弟,可有不适?”必定他刚才状态有些脱框。 “嗯。”安哲不由反思,自个是不是有些过份。唉,暗叹了口气,谁让自个欠他的呢。“这亭子没建几年吧。”伸手在最近的柱子上拍了一下。 还没等顾浩然答话,亭子中间的地下就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声,顾浩然第一时间飞纵到安哲身边,一副保护样,安哲抿了一下嘴,神情严肃下来,人的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这人是真的在守他的承诺。 亭子中间的石块开始向上打开,一条楼梯向下延伸,顾浩然略皱了一下眉,看向安哲刚才拍的地方,昏暗的光线下,并没有什么特殊,安哲摊了一下手,表示也很无辜。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毫不犹豫得往下走。顾浩然在前小心得探路,安哲在后仔细得观察,地下到不黑暗,每隔五米就会有一个点亮的火把。从地道的墙壁与地面来看,建成最少存在五年以上。 “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的。”安哲走上了百米后断定。 顾浩然点头同意,空气是流动的,用毒的机率不大,地面墙面都是原有的状态,布置机关的可能性也极低,必定那么高深的阵法,外加几乎可以算是完善的机关,且处在这权贵深院中,真的无需再去费心费力布置点什么了。 现在就是不知这个地下通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好在,地面上的事不用担心,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看看。两人开始往深处进发。 “出去后,有住的地方吗?”本特喜静的顾浩然,想到安哲刚才那点特殊状态,忍不住开始扯话头,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触发了她的失态。 “到封城来,是拜访师傅的好友。”邪老头对于她来说亦师亦友,这样说也不算骗人。 “嗯。”听到身后之人的语气平缓,顾浩然放了心,并没有邀她去自己的住处,总觉得她不是那种喜与权贵之人交往的人。 “你呢?”明知故问,安哲这个身份本该如此。 “与朋友住在一起,租了个院子。”院子不在陶四的名下,算是吧。 “会呆很长时间吗?”也不知还见不见得到。 “不知道。”安哲老实回答,她断定七星草就在这封城附近,什么时候能到手还真不好说,幸好她还等得起。 “那还能再见吗?”若不是种种原因,顾浩然真想与这少年再拜一次把子,真的很合他的胃口。 “有缘再说吧。”安哲觉得这次还了这人的人情后,最好是不要再见了,这人太聪明,敏锐,也伴随着同样程度的危险,对猛兽天生的预防心理,是真的不愿再与他有瓜葛。 可这缘份还真不好说,要说怕,到也不至于,至于的是这人影响了自己对一贯事物的决定。可安哲却不知道,她只是为顾浩然破了一次例,而顾浩然已因为她破例了很多次。 天聊到这,似已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周遭除了他们轻浅的脚步声,再次安静下来,没有交谈,却也不感到尴尬,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却也不会感到陌生,明明没怎么深入交流,偏偏又透着一股子默契。 大约一个时辰后,通道到了尽头,是一个石门,而开门的机关明目张胆得就在门旁边,安哲细算了一下,他们的方向与距离,对门后的地方有了大概的了解。 而顾浩然更为简单,伸手探了一下从门缝吹进来的风,轻嗅了一下,便开了口。“这里应该是山林了。” “你怎么知道?”安哲把角色扮演得很好。 “方向,距离,风速,气味。” 说出来的,倒是与自个了解的因素差不多。“二哥,好厉害。” 顾浩然深深得看了安哲一眼,没有说话。安哲被看得后颈的毛发都立了起来。这一刻让她觉得自己的伪装都无所循形。“怎么了?”必定是千年的狐狸,仍是安哲式的问话。 “不觉得二哥很可怕吗?”顾浩然明显是因为别的。 “怕?为什么会怕?”安哲这回是真的不懂了。 “还真是一个孩子。”顾浩然轻松了下来,伸手去摸她的头,被她躲开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十五了。”什么鬼?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 “走吧。”顾浩然也不解释,转身往回走。 “这……”安哲指了一下门。“好吧。”随后也放弃了。 见安哲没有询问便同意了自己的决定,顾浩然有点意外。“不好奇了吗?” “好奇什么,一个大林子吗?”切,都不知这人在想什么。 “说不定,附马爷的秘密就藏在林子里?”顾浩然心下这时十分松快,有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我,不傻。”安哲一而再而三得申明这个问题,有什么秘密藏在这暗道不就好了,费什么劲去埋林子,埋得好还得找人看着,埋得不好,被别人得了去,哭都没地哭去。 “不知道怕,还不傻?”要知当年他无意中展露了一下自己的头脑与感知,老三与老四都是有些害怕的。 安哲再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骂她傻大胆呢,她大人有大量不与这人计较。哼了一声,赶在他前面往回走。 “你说这人修这么个暗道有什么用?别告诉我,是为了逃生。”哪怕它看起来就是个逃生通道,可这封城的地理位置不在边关,动乱这种东西,一百年都可能遇不上,何况这还是近几年修的。 第二十九章 意外收获3 “的确很奇怪。定有我们还未发现的东西。”顾浩然深表赞同。 两人的返程慢上了许多,目的地没有用,定存在他们疏忽了的小地方,差不多回走了两百米左右,安哲率先停下了脚步。 “发现了什么?”顾浩然全身不由紧绷起来,上下打量他们所处的位置,可偏偏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如果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有东西,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安哲忽然明白了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 “直觉就直觉吧,谈什么怪物。”要说怪物,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怪物。 “好吧,说实话,是因为它。”说是直觉也不为错,走过去这一块时,她就感觉到了异常的气息,只有那么一丝,不太敢确定,回来时,她摇醒了七儿,这小东西对气息的敏感度可比她强。指着左侧的那面墙,这不正欢快得在她手腕上扭着。 顾浩然顺着她的动作看去,一条青绿色的小蛇正盘在她洁白如玉的手腕上,对着一面墙吐舌信。 “你养的。”想到她的师傅,有这东西倒也不奇怪。 “嗯,这是七儿,同二哥打个招呼。”给双方介绍了一下。七儿微扫了一下蛇头,很是不屑。 顾浩然眯了一下眼,小蛇抖了一下,似受到了惊吓,小身子往安哲的衣袖里又钻了钻,寻找安全感。有人要杀蛇!蛇宝害怕! 可它的主子,明显没有注意到它,精力都放在了那面墙上。仔细得打量下来,仍没有太多特殊之处。 “会是什么?”顾浩然也凑近瞧了瞧。 “不太清楚,七儿感兴趣的东西很多。”比如说美女,比如说高级草药,比如说巨毒之物。而这三样,都是她所拥有的,这才让它赖在她在身边不走。 “你信它吗?”看着眼前的情形,安哲担心得问。 “你信,我就信。”顾浩然仍在观察,头都没回。 安哲扯起一个古怪的微笑,算你走运。“光线有些暗。”走运的人,帮助的人也多,这处正在两个火把光线的交界处,是相对而言昏暗的地方。虽说别的地方也不算得很明亮。 两人默契得各走一边,取下最近的火把。“为什么会不一样?”会合时,安哲发现手里的火把与顾浩然的不一样。自己取时,火把单只是取不下来的,只能连着把座一起拿下来,而顾浩然的,明显是单只。 “可能是坏了。”一时想不出别的解释,注意力放到了机关上,光线明亮起来,许多细节看得更清楚了,人也更加迷惑了。 这地道的墙面没有费人费力搬来石块砌上,只是本有大地的颜色,因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已产生了许多裂纹,有的大,有的小,若将粗大的裂纹看成是一个通道的入口,那么整面墙上的这种纹路也过多了些。 安哲陷入了深思,而手腕上的七儿却仍在躁动。东西是肯定存在的。她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此路不通,换一条,开始寻找此处空间的不同。 顾浩然陪着她,为她补齐照明,现在他已可以肯定,这个小兄弟是个机关高手,刚才在亭子上的那一下,决不是巧合,而是特意而为。就是不知,此刻这小子为何不再伪装下去了。 安哲寻了一圈,在一个墙根处蹲了下来。 “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吗?”顾浩然也看到了地面墙根处斜着突起的一块。 “你仔细看看。”这人信任她,她也不妨多教他一点东西。 顾浩然闻言也蹲下了身,在两只火把的照耀下,突起的一块每一处都很清晰,这通道平时应该没什么人来,灰尘不多,但肯定是有的,特别是在人走不到的地方,比方说这墙根,早已积上了厚厚的一层。 那这突起的一块,周围少了一些的灰尘告诉他,曾有人踩过,这么边远的位置,不是有意为之,是不可能触碰到它的,就是它了。伸手拉起安哲,将她挡在身后。 “我来。”对待未知,总抱有几分小心。 安哲已习惯他的保护姿态,开始心安理得的享受。“踩用力些,一脚到底。”轻声提醒,谁也不知用力的对否,会不会带来不同的结果。 顾浩然点头表示明白,选了一个两人都能安全脱身的位置,启动了开关,预计要打开的方向没有什么动静,反倒是另在面墙上出现了一个九宫格,而每个格子中都有个黑洞。 哟,这就有意思了,将暗道伪装成逃生用的,再建一个九宫格的机关,选对了,恭喜发财,选错了,难以逃出生天,这人到是心慎密的很。 两人聚在一起看向这格子,几乎一样大小,一样深度,周围又没有任何提示,这题就难办了。 安哲上前,用手指准备去触摸圆洞的边缘。“小心些。”顾浩然握住,阻止她的动作。 “只是摸摸,不会有事的。”手上又传来他的温度,这一下竟没有刚才在地面上那么难以忍爱,可能是因为已破了戒的原故吧。还没等她细细去追究,顾浩然便松开了手。 “警惕些,不对劲立马后撤。”他也认为问题不大。 安哲点头将手指探了上去,摸了一下,缩了回来,闻了闻,又将手擦了擦,再伸向第二个。 顾浩然没有出声打扰,安静得陪着她,身体却处于戒备状态,预防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九个圆洞已摸完,安哲已有了计较,将目光转向四周,象是在寻找什么,直到眼睛落到自己与顾浩然手中的火把上,才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二哥,若我选错了,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百分之百正确的。 “我定护你周全。”顾浩然很是随意得回答。 安哲嘟了一上嘴,心底划过一丝异样,嘴上小声嘀咕了两句,连她自个都没听清,更别提旁人了。 第三十章 意外收获4 别人既然信自个,自个就没什么好在矫情的了,将火光凑近,再核实了一下,毫不犹豫得将自己手中的,有底座的火把插入了左上角第一个格,斜着插入,然后扭正。果然对面墙体里发出了‘咔咔’的声。 不是他们预料的正前方这面墙,而是左前方的墙壁被打开,开的只是一个可容一人入内的小门,一切可活动的痕迹都隐藏在那些无规则的裂纹下,对能做出此机关的人再次惊叹了一把。 两人相继入内,仍是顾浩然打头,虽信这小子,可在未知领域里,潜在的危险,是无处不在的。 安哲轻摸了着七儿,安抚着它,这里面明显没有它喜欢的东西。 小门内是一间极大的屋子,错落有致得摆放着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满是厚重的书籍,而屋子的墙壁不再是火把,而且夜明珠。而且每个书架上还有吸湿用的炭包,空气中还有极淡的驱虫药包的气味。 看来这些书对于它的主人来说很重要,连存放都要放得格外小心,对于喜欢读书的安哲来说,到是格外感兴趣,只是这书名…… “大楚年史,这种书也需要放在这吗?”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什么孤本秘芨之类的。 顾浩然也读书,只是相比起机关术这种,刚打开的知识大门来说,重心更驱于后者。听到她的问话,这才从门后隐藏的轨迹上转回注意力。 “这种书,很常见。”边说边看了起来,伸手将柜子高层的书籍取了一本,交给安哲,没敢再提身高的事,好像这少年很在乎这事。 安哲欢喜得接过,算这人识相,打开书来看,翻了几页,脸色就变了。 “不对。”她初来大楚时,对大楚史是认真拜读过的,必定这里与她认知的年代是不相同的,只有了解了,才能好好得生存下去。 一百多年前的大楚是如何建立的,与此书中所描写的完全相背,不可否认,上位者编写史书,会以胜利者的姿态,美化自己的形象,可这种美化都会有个度,必定刚刚建朝,发生的一切都还在人们脑海中,想要天下稳,就不能太过。可…… 这种完全相反的论述,到是难得一见。顾浩然听闻她的惊呼,也凑了过来,翻看之下也很吃惊。安哲用指尖划着自己的下巴,细品这其中的奥妙。 哪知这个动作刚巧落入了顾浩然的眼,白皙的下巴上,点着根盈润的指尖,好看是好看,怎觉得差了点什么,不自觉将手也放在了自己的下巴上,有点扎手。 对了,知道差点什么了,眸光不由深了深,又扫向她的衣领处,一个小小的喉节打消了他的疑虑。还是年纪太小的原故,处在变声期的少年,胡茬没自己的长得快,到也情有可原。 安哲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差点掉了,从思索中醒过了神,伸手又拿下一本书,此书一入手,便察觉到了不对,这么厚的书籍,不应该是这种重量。 先确认了一下书籍名‘潘家史一’,才小心得打开,此书非书,而是做成书本状的盒子,盒子中放着一张张信笺,捡起一张看了一下,写的是,某位姓潘的大员,在大楚建国x年x月x日做些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随手翻了翻,几乎都要是那五年内的,这潘户人家的秘密,到是与她的风阁,有异曲同工之妙。难怪了,找这么个地方放着,若是能为她风阁所用,倒还算是不能错的买卖,不过…… 看向顾浩然,见他也同自己一样,发现了此处的秘密,盘算了一下手头能动用的人手,估算着能否在五日之内复制出这么大个信息库。 安哲在算计着如何发财时,而顾浩然却嗅出了阴谋的味道,拿出这里任何一家能牵扯到当朝的官员的秘密,足可能让之为已所用,扫了一眼能看到的书目,相信朝中大员已占了大半之多。 没有的,怕也只是没什么根基的寒门学子了,再次看了一眼,将书本放了回去,明显不感兴趣的安哲,心下赞叹她的乖巧,要知道,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大,还真是个孩子呀。 到不是安哲想不到顾浩然想的这样,而是她对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太多的归属感,自然也就想不到保家为国这一方面去。比起那些大事,她更在意靠她生活的那群人。该如何吃饱穿暖,有质量得去生活。 “这里没有七儿想要的东西。”她已估算好了,五日不行,可以花上十日,路她探好了,这里被明面上接管,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做不到的,正好给她钻个小空子。 “你是说,还有别的这样的密室。”顾浩然也放下手中的东西,只要他们没有打草惊蛇,这些东西就在这,迟早会收缴上来。 “我没告诉你吗?”安哲心情好,眨了眨眼,表示很无辜。 “走吧。”同样好心情的顾浩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率先出了门。 安哲出来后,又将火把转了回来,小门关上,才将火把座退了出来。没有迟疑得插入了正中的那个,扭动。这次开的是中门,有了上次的经验,两人没有迟疑,直接走了进去。 安哲手腕上的七儿已化为一道绿光窜了出去,只奔多宝格上的一个盒子,不用看,这就是吸引它的东西。不过那盒子盖得严,七儿有些可怜巴巴得叭在上面,等待主人来帮忙。 安哲没有动,职业习惯让她先打量起这些密室来,同样是夜明珠照明,却没有吸潮与防虫的物件,可空气中浮动着药香味一点都不少,仔细得辨别了一下,眸光更为闪亮。 “都是好东西呀。”不由感叹。 顾浩然见她这副,如老鼠掉进了米缸里的小模样,不由失笑,想了想做了决定。“有特别需要的吗?”有收获,这小子功不没,当是给他的报酬。 “先到的先得,懂不懂。”本就没想同他讲什么客气,自己除了这点爱好,也就没别的了。上前顺着隐隐的药香,已寻到了自己有却已不多的草药,不客气得扒拉到屋子中央。 第三十一章 意外收获5 看着小少年如小老鼠般快乐的搬运着,顾浩然竟产生了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要说这里的草药她需不需要,都需要,可做人真的不能太贪心,急需的几样拿了就好。总共也就五件的样子,安哲便住了手。 “就这几样吗?这种不需要吗?”手中盒子里是一支品相极好的人参,不太懂的顾浩然,都知道是上上之品。 “这些东西花钱便得得到,不稀奇。”安哲飘了一眼,比它好品相的,自己库里就有两根,不贪。 “你到是活得明白。”年轻的小小的一个,居然看得这么清楚。 “明明是糊涂好吧,聪明人不都是要打包回家吗?”她宁可做糊涂人,也愿象现在这样活得太明白了,累。 “你排行老五,养了个六子,又有个七儿,叫着到也顺口。”对于她的回答,顾浩然到是猜着了几分,不与她理论,变相提醒她那还有只缠着盒子不撒手的蛇。 “不行啊?”心情好的安哲,说话正好相反,喜欢与人拧着来。不过一点都不惹人讨厌,反倒透着几分亲切。反正顾浩然是这么认为的,安哲走到七儿旁,敲了敲手指,七儿不情愿得认开,才使得她能打开盒子。 “七星草?!”知这男子不知这是何物,故意惊呼了一声。 “什么?七星草?”果然,顾浩然急冲冲走了过来。“你敢确定?”盯着那盘绿绿的小草,顾浩然双眼闪过亮光后,又陷入了昏暗。 “肯定。”安哲知道事关重大,也不迈关子,伸手取出一颗。“此为成年后的七星草,每颗只长七叶,长成七叶七日后,便会枯萎,只有在第七日摘下,才能保持药效,且长青不衰。” 将手中的七星草递于顾浩然,而七儿早已贴到了草盘中,一脸享受了。这种草只生长在南夷,且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南夷皇室也只能派专人看管与培养,一年下来才有这么十几颗。 而绝大多数却是拿来进了贡,并不是它的功效有多么神奇,比如说延年益寿什么样的,只是它生长太过坚难了些,才显得物以稀为贵。 大楚的医者们对此种草药了解得不算透,最多用在提升别的药效时,补上那么一些,却不知这是很大程度上侮辱了它,而南夷王这边,药效只是掌握在少数几人手中,比国宝还国宝,怎么透露。 好在安哲两世都爱读书,且在前世书籍中了解过它,才知它最大功效是与治疗植物病人有关,这才千方百计来寻。 顾浩然接过草药,数了一下,确实有七叶,而且草木的清香味,一直在最新鲜的状态,可以肯定没错了。 “二哥,我可以拿几株吗?”作为穆静安时,已定好了几株,可她没用过,不敢保证一次就能成功,不得不多备上一些。 顾浩然看了一眼那只拽自己袖子的聪白手指,没说话。 “要不,别的我都不要了。”安哲小心试探。 “不都是草药,为何拿走这株会与我商量?”顾浩然就是顾浩然,再亲近与喜欢一个人,也没放下所有的戒备。 安哲心下咯噔了一下,糟了,忘了两人身份马甲。“因为这是贡品。”她必须先承认这一点。 “你怎么知道?”顾浩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可对气息敏感的安哲知道,他在防备自己。 “年前,就听人说了,封城边的故事很火。”这本就是她放的鱼饵。 “那为什么问我可不可以?”周身防备气息更浓了,他查贡品,纯属是给贤三帮忙,可这少年若是为了这个搭上自己,就有些可恶了。 “我听说过黑风。”黑风是顾浩然的座骑,爱马之人都有所耳闻。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便知道,他是镇北候府的二少爷。 “为什么不说?”顾浩然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二哥不愿提,定是不喜这个身份。我为什么要说?”安哲来了小脾气,没这样的,知不知道又怎样,尊重你才问一声,不尊重你,打包走人,你能怎么的。 “再则说了,与我相交的人是顾浩然,顾老二这人,又不是那什么狗屁顾家二少爷。” “不许说脏话。”脑门上挨了一记,顾浩然看着委屈巴巴的少年,耳过回响起她刚刚说的话,火气一下全没了。 细想一下他们的相知相识,真还没一点功利心在里面,包括现在,若不是把自己真的当二哥,抱着药材走了就走了,自己还真不好挽留,必定能以什么身份呢?搞不好还得罪了这小五。 “疼。”安哲揉着脑门,她感观好,疼痛的感觉也敏锐,按前世的计算,敏感度是前世的五倍之多,而痛疼感成正比得增加。 这十五年来,她已慢慢习惯了这种疼痛的敏锐,却不妨碍她此时抱屈。顾浩然愣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何时自己与人如此亲近,先别说让人接近了,何曾主动动手与人亲昵,满眼复杂得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她此时正报怨着轻揉着额头。 理亏是理亏了,却不想道歉,皱了一下眉。“怎跟着小姑娘似的。”边说边伸手想去帮她揉一揉。安哲本听到他的话就愣了一下,见他伸了手,越发不待见了,跳到了一旁。 “什么小姑娘,我可是纯爷们。”话说得有点快,细想了一下,才发觉不对,不由惊得自己呛了一下。 “咳,咳。”失策呀,怎就记不住自己是个女子呢。 “好,纯爷们,就是没长开。”顾浩然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顺气。 “长开了,就不会叫你二哥了。”心虚的安哲略呛声,才继续这个话题。用手指了指那盒子草药,有些眼巴巴得看着。倒不是她卖萌,这个萌字从来都与她不相干,但偏偏生成了那样,也是没有办法。 顾浩然当然被她此般模样勾到了,走了一下神,才想起最开始的话题,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没用多大劲呀,不过看到少年额头上红了一片,还是有点不自然。 “你既然只把我当二哥,没当成什么顾家二少,还管它是不是贡品。”咳嗽了一声,强行忍住手痒。 “故事里不是说,三年未见吗?若朝庭派人下来查,怎么办?”安哲一副我很老实的样子,可下一句话却有点欠抽。“我倒是不怕的,入了药,影都没了。你还是少了立功的机会。” 第三十二章 意外收获6 话说开了,还的人情也可放到明面上来了。 “我不稀罕立那个功。”顾浩然眸光一冷,看着这个小矮子,眸温又升了起来。“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帮到了我的朋友。” 若没有她,这东西自个是认不出来的。 “那我拿了。”安哲捂好马甲,愉快得进行自己的老鼠事业。 盒子里放着的总共只有十株,安哲只取了三株,必定她还定了一株,若那三兄弟讲道义,再分个几株给自个,倒是足够了。 “拿一半吧。”顾浩然出声,别人有没有他不管,他五弟这边先给足了,谁能证明是他们先拿了。 “啊!好嘞!”没想到他这么大方,乐颠颠得又装了两株。 顾浩然再次看到了安哲的包袱变型,此时,已将药材包裹进了开襟长衫里,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包袱背在了背上。这鬼机灵的明堂就是多。 两人从中门中出来,才想起七儿还在里面。 “不进去抓它?”顾浩然见安哲没有返回的意思。 “它鬼着呢。”自己养的自己了解,刚将手放在了火把把座上,一条绿影便窜向她的脖子,安哲没理,扭动了机关,关上了第二扇门。 七儿围在她的脖子上,讨好得蹭了蹭她的脸,安哲嫌弃得瞪它,看在它立功的份上,摸出一粒专门给它配的药丸,七儿高兴得吞下,又回到了她的手腕上。 “到是乖巧。”他不养宠物,许多动物看到他就怕,如此乖巧的真的少见。 “不喂它吃试试。”嘴上十分嫌弃,手却轻轻摸了摸七儿。 顾浩然轻轻摇了摇头,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个嘴硬心软的。 “估计什么时辰了?”这没个日没个夜的地,也不知天亮了没。 “我们花一时辰走到了底,这两间房总共消耗了我们一个时辰,亥时出的发,现在估计寅时了吧。”顾浩然自有一套计算时间的方法。 安哲十分佩服得对他挑起一个大姆指,她到了这十几年了,愣是没记住时辰这么个事,没块手表,几乎都没什么时间概念了。 在庄里还好,熟悉的环境,能猜出个大概来,在外面就只能抓瞎了。 “还探吗?”说起来时间不早了。 “还有几个?”到现在顾浩然还没把那个九宫格看明白。 “一个。”知他不懂,心情好的安哲也愿解释那么几句。 “这个的边缘比别的圆滑些。”指着右下角的这个,让顾浩然摸。 “而且洞口的灰尘少了些。”这也是为什么她摸一个擦一次手的原因。别看面上有障碍物挡着,只要不是抽的真空,空气灰尘是无处在的。 “原来如此。”上了手,终是明白了过来。 总结起来,这个机关并不难,难就难在环环相扣。首先是其的隐蔽性,其次是九宫的隐藏,而开启机关的把座,与密室的入口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一是凭运气,二是凭常识,三便是胆量了。 “我们还有时间吗?”惊叹了一下少年的头脑,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有,没我出去,他们晒上一时辰的太阳才会醒。”本就是作的两手准备。 “探。”顾浩然作了决定,亲自开启了第三个。 这回是右侧,一开门一股异味便飘了出来,顾浩然与安哲同时皱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安哲刚到门口,便被先他一步的顾浩然虚虚挡住了眼。 “乖,别看。”声音略带了几分严肃。 “是死人,对不对?”她已闻了出来。 “是。”男子的声音很是低沉。 “好,我不看。”安哲主动转过了身,接受他的好意。 顾浩然垂下手,心情不由沉重起来,这屋子比那两个要小上许多,可是堆的东西不少,也不知哪些是如何处理的,没有腐烂,没有发臭,而是一具具干尸,重叠得堆在那,目测有的已成了白骨,有的则是刚开始加入不久。 想来都是一些知情人吧,顾着身后的少年,而且此时也不是细究的时候,顾浩然决定先不管他们,但有朝一日定会让他们沉冤昭雪。 关上门,又将两个火把放回原位,再次检查了一下,两人便开始返程。因为最后一间密室,两人本有些高兴的心情沉到了谷底,没有交谈,加快了脚步,从原路返回上了凉亭。 看到四周仍是他们来时的模样,不由还是松了一口气,出阵法时,安哲百般保证会跟紧顾浩然,拒绝了他的牵扯。顾浩然也没有坚持,终在卯时三刻出了竹林。 站在竹林外,两人相对,一时都不愿开口道别,一天一夜相处下来,对方给自己感觉相当投缘,也是人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每个人身上都有责任与义务,没有时间过多得去矫情。 “你……” “你……” 两人又是一同开口。 “先走。” “先走” 异口同声的话,再次让气氛缓和下来。 “保重。” “保重。”同时抱拳道珍重,也同时转身,各去各的归途。 第三十三章 分析1 安哲骑着六子,熟练得避开了清晨略有些拥挤的街道,回到了居住的地方,没从明面上的大门进入,而是绕到侧边的小路上,两边都有高大的院墙,无论何时都是阴暗的,拍了一下六子,六子与她亲热了一会,才自寻了去处。 放开感观,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看见才射出手上的飞虎爪,抓在自家的墙头,翻身入内,请原谅她的无能,两世都不会那个什么内力,更谈不上轻功了,前世是因为不需要,而这世是因为想练练不成。 落在自家院子里,很快就被自家人给围上了,见是自家主子,又隐身了回去。安哲扬了一下眉,看来他们也习惯了。不再耽误,迅速往议事厅走去,收到消息的明夕匆匆赶来。 “少爷。”几个丫头已习惯根据她的打扮变化来称呼。 “请穆留。”此时的安哲已没了那个单纯少年的影子。 “是。”明夕很快退了下去,没有过多去打听自家主子这两天的行踪,很多时候,没什么大事,主子都喜一个人呆着,去了哪,去干了什么,无人知晓。 相比老主子还在主事时,避让了许多,要知老主子好好的那几年,这位可是一跑就是大半个月。 安哲坐了下来,揉了揉眉心,一天一夜不休息,不算什么,可这样耗费心力得破机关,还是让人有些疲惫。端起明夕送来的茶,押了一口,精神好了不少。 论起来这几个丫头各有千秋,而明夕是里面最细心,也是话最少的一个。见自己风尘仆仆的,泡的可是自配的提神茶,难为她了。 穆留来得很快,他主管风阁,知主子这次对七星草势在必得,便亲自守在她身边,随时听候调遣,别看他年纪比上主子大上不少,而眼光却没主子远,也没主子脑筋灵活。 十年前,也就是老主子受了重伤时,年仅五岁的主子走到了人前,私下里找他密谈了一番,告诉他,信息不灵的各种弊端,也告之了她想建立一个全面信息网的想法。 而当年只有十三岁的他,竟然决定干了,按着主子的规划,自己寻了人脉,五年里建起了信息网,取名风阁。有了网,有了消息来源,便开始对外兜售消息,必定若大个体系的运转,也是要钱要人的。 随着名头的打响,渐渐开始日进斗金,主子的压力才小了不少,这么些年,她的压力,她的势力,与她的辛苦都落在了他们几个兄弟的眼里,疼在心里。 明明是一个比他们小上好几岁的女子,就那样被强制性得推到了人前来,扛起了大梁。心疼的同时,还有敬佩,所有的一切又转为了忠心与努力,别人他管不了,自个这一辈子就认她一人了。 见主子身着男装,坐在那里面露了几丝疲惫,压下的心疼又加重了几分,终究还是自己的能力不足,又让她劳神费力了。 “少爷。” “穆留来了。”安哲放下手指,这是最早跟着她的几个人之一,能信一个五岁孩子的话,没把她当作怪物已是很难能可贵了,何况自己本身还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 “跟穆清要一个阵法高手过来。”作为不会轻功的自己,这次行动还是不参加的好。 “有大发现?”主子这般模样,定是有收获了。 安哲也不耽搁时间,简短得说了第一个密室里的东西,至于她是如何去的,跟谁一起去的,绝口不提。 穆留也不多问,搞情报的,自然知道这里的信息量有多大,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封城这边速记的人手有十个,十天时间,够了。”兴奋的同时,也报告了任务能完成的程度。 “好,召集起来,等穆清的人一到,今晚开工。”这事易早不易迟。 穆留立刻下去准备,临走时,安哲又加了一句。“不要尝试去别的密室,也不要去开那后门。”既然要还别人情,不该动的还是不要去动,至于那后门,想来那个男人顾二哥定是会有所安排的。 穆留也不问原由,应了是。转身下去忙,到是安哲有些若有所思得盯着自己的手,发了一会呆。 果如安哲所料,顾浩然一与另两兄弟会合,第一件事便是安排人去那林子里守着,他的方向感、距离感极好,那林子他也熟,安排下去的指令明确,执行起来也确实有效。 捧着杯中的白水押了几口,才缓缓开口与另外两人交换信息。“如何?”又恢复成了惜字如金的顾老二。 “啧。”陶老四感叹了一声。“你没瞧见,那姓李的难受的样。” 这二哥不太合群,该出的主意出了,该帮的忙帮了,该出的面能不出就不出,这不,一躲就躲了一天一夜,幸好,事情不急,也算顺利,到是不着急找他。但此时见他问,不勾他两句就不是陶老四了。 “意料之中。”穆庄已把前面的事都做了,贤三再用身份压上一压,火候足以。 “喂,二哥,你就不能表现得意外一点,高兴一点吗?”真没见过他这张木头脸上有过别的表情。 顾浩然抬眼看了一下他,又垂下了眼眸,都是一样的兄弟,为何这个如此呱噪,那个又是如此可爱呢?可爱这一词冒了出来,顾浩然不由皱了一下眉头,还是第一次对人对事物用上这个词。 夜贤尧在一旁见他皱眉,将其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忙开口介绍昨天一天一夜的收获。“昨天上午的敲打,引出了两封信出了李府。”那老狐狸不在状态,否则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说到底,还是风阁太厉害了,让他们打蛇打到了七寸上。 顾浩然伸手接过,一封是幕后之人的眼线,汇报这段时间李府的事,说到还算公正,唯一加了一点的猜测便是三皇子的到访。要知谈的什么内容是不知道的,只能从当时他们的语气与语调,及表情上来作判断。 这时的主观意识便点了主导,这眼线的心理素质明显不强,竟含沙射影得怀疑李文才脚踏两只船。而他所做的这一点,正好达到了他们之前的预计。 另一封也是复抄件,必定原信件必须都得保证送到幕后之人手里,后面的戏才唱得下去。这一封的信息量就更大了一些,估计原件是李刺史亲自手书的,语气、格式都放在那呢。 第三十四章 分析2 仔细得读上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看出了什么?”转脸问夜贤尧。 “似乎很平常。”夜贤尧接过,又翻了翻,没有结论。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提到了婚礼当日发生的事,自然也就提到了那个赔偿药单,无可避免得说到了七星草,最后提了一句日期紧迫,望相助。当然还攀扯了一下交情,特别是在平城时的回忆。 “平常吗?”顾浩然冷笑,这贤三还真是太嫩了些。 “不平常吗?”陶老四拿了过去,又看了看。 “老狐狸写东西,不平常就不对了,落人手中不就成了把柄。”这封信表面上来读,就是一封求助信,什么名头都安不上。 “若是你收到了信会有什么感觉?”这两人都没有小五的敏锐。 “觉得他很难,想要帮。”陶老四回答。 “那是你不是幕后之人。”放在那个位置上想想,难得有心情教他们。 “不帮不行,有威胁。”夜贤尧终是转过了弯。 “在哪?”陶老四仍不明白。 “单凭平城二字。”指着那一笔带过的话,看似随意,其中定有他们不知道的牵扯。 “何止。”顾浩然又押了一口白水,不知那少年到地方没有。一夜的奔波,还是蛮累人的。 “二哥。”陶老四想不到,只得求饶。 “好好说话。”小五用这种语调叫自己,倒是好听。 “二哥。”陶四立马严肃起来。 “你们不觉得他说话太随意了些吗,没有一点出了批漏,担着的小心吗?” 估计这二位一直是被人巴结的对象,没有小心得巴结过别人,自然不懂,犯了错的下属是如何试探着,让主子帮他收拾残局的。信可以写得模糊,可语气不会如此随意,甚至带上了一点威胁。 贤三,陶四面色更为凝重,仔仔细细得读了几遍,终于承认自个理解上是差了一步。 “二哥。”贤三有些自责,第一封信让他看到了曙光,忽略了这第二封信包含的巨大信息。 “不是你的错,你的身份……”顾浩然不太会安慰人,三人中也就他见过的人情冷暖最多,自然也是看到了各式各样嘴脸最多的一个。 “谢谢。”夜贤尧真诚得道谢,也只有他们,才能让这顾家二哥费上点心思教导。 “兄弟。”顾浩然只回以两个字,代表了所有。 “好吧,你们两个都厉害。我衰。”陶四这才想明白其中的原由,见三哥与二哥还互诉了衷肠,不由自嘲了一下。 “是笨。”夜贤尧气笑了,三人又玩笑了两句,将话题又引了回来。 “也就是说,这姓李的与他幕后之人,不止是上下属的关系,而是互相利用的。”陶老四总结。 “不止,估计姓李的手中还有这幕后之人的把柄。”夜贤尧刚才是一叶障目,此时也清醒了过来。 “幕后之人与附马有关。”讨论完他们的,顾浩然开始与其分享自己的所得。 “附马?”陶四不明白没关系,夜贤尧的感受就不一样了,常听心腹们感叹过这位的惊才艳艳,那位附马爷,十个就有八个说他的才华,若是能得附马爷的相助,事半功倍,只可惜,他不能入朝,也自我放弃太多年了。 顾浩然的讲述同安哲一样,都隐去了对方不说,连过程都极为相似,无意间闯入,无意间探得,必定被人当作面首是附马别院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若真的是附马,他预意何为?”勾结朝庭官员,贪末贡品,能做的事太多了。 “别问我。”陶四举手,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皇家的事。”顾浩然的回答极为明确,他不参合,此行本就是帮兄弟的忙,找到了贡品,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至于往里走,不想不愿也不感兴趣。 夜贤尧暗叹,这二哥就是这样的性子,若他肯帮自己,单他那个头脑,他想要的那个位置,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罢了,他非长非嫡的,母妃也不是一个爱争爱抢的人,做个闲散王爷到也不错。 “我们这个消息也得给穆庄那边送一份吧。”陶四见商量完了,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 “可行,说不定他们那的信息能多点提示。”夜贤尧觉得穆庄的人不简单,特别是那位穆小姐,若能找到别的突破口,事情就更好办了。 “我,不去了。”顾浩然不感兴趣。 “二哥,去吧,万一我们又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呢?”夜贤尧轻劝,他不敢保证,自己能面面俱到,有了二哥,心里的底气会强上不少。 “好吧。”顾浩然盯着他看了一会,无奈得同意,这三弟不是个糊涂的,只是心性太浅,经历的又少,起身拂了一下衣摆,一天一夜在外,衣袍还是有些折皱。 “二哥,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戴这些玩意了?”陶老四眼尖,一下便注意到了垂在他下衣摆上的荷包,伸手便要去拿,却被顾浩然先他一步捏到了手里,被这小子一提,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样东西,此时才察觉又是一个例外。 “女子送的?这么宝贝。”难得看一次二哥的笑话。 “一个朋友送的荷包。”顾浩然垂下的眼眸中滑过一丝柔光。 “防迷药用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免得这人又说有的没的。 “噢。”陶老四没了兴致,的确有股淡淡的药香味。 兄弟三人没有马上动身,必定顾浩然刚刚回来不久,又是熬了一宿没睡,虽说一天一夜不算什么,可到底精神还是差了些,回房准备洗漱一下,再补会眠,然后再出发。 脱衣时,顾浩然有些随意得将荷包取下放在了桌上,看了一眼,又想了一下,重新拿起来与自己的东西归为一处,才去继续该做的事,等他起身吃了点东西,一起出门,去往穆庄人所住的沈院,此时已到了末时初。 第三十五章 分析3 两府离得并不远,三人仍乘的是马车,沈府那边对外也好,对他们来说也罢,住的都是位女眷,三个年轻男子上门,会让有心人说闲话的。 看门的人很有眼力见,知是上回来过的三位,很快将门打开,连着马车一起让其入内。同时也有人去禀报主子。 穆静安也是刚刚休息起来,对这三人的再次到访,并不意外,单凭那个顾二木头昨天走的那一遭,信息量就不少,如若今天他们不上门,这种合作就没任何意义了。 她穆静安甩开他们也一样可成事,更何况手中已有了她想要的东西,剩下的只是收拾那个姓李的而已。点头示意让话多的拾秋前去迎人。 而自个则是在明夕的帮助下,顺了顺长发,唉,请原谅她的无能,梳男子头是被逼练出来的,这女子头还是算了吧。惹烦了她,一剪刀剪了它都有可能,只是那样,可能会让几个丫哭死。 穆静安已经及笄,不管是从出生的日子算,还是从被捡到的日子算,都到了。明夕的手巧,为她挽了一个简单又不失美观的发式,这点让她很是满意。顺了一下家常衣裙,带上面纱就往外走。 “小姐,换一件吧。”明夕有些无力,除了正式场合,这位就没好好打扮过,那次去李家,想来不是去炫气场,估摸着也是这样随意了。 罢了,罢了,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些年来,小姐有多累,她是看在眼里的,在自个家里就随意些吧,她们这边耽搁一会的功夫,拾秋已赶到了前院,开始接待来人。 “小丫头,是你呀。”陶子骏热情得先打了招呼,上上下下得再次打量着她,真是难以将她今天的模样与那天那个店小二联系起来。可偏偏就是同一个人,他的目光除了好奇还有一丝欣赏,到不是那么引人讨厌。 不过对于一个男子如此打量一个女孩子,已经算是犯规了,于是得了拾秋一个白眼,避开他,恭敬得同他们三人一起打招呼。 “恭迎三位爷。”管你什么身份,到了穆庄,认你是什么就是什么。 “请。”按理说男客不应由丫头一类的下人来接待,可偏偏这府上的主人是女子,倒也不突兀。 顾浩然与夜贤尧微微点头,示意带路,反倒是陶子骏先凑了上去。“丫头,我姓陶,你可以叫我陶二爷,你叫什么呀?”那模样让另外两位不忍直视。 “请。”拾秋性是有些跳脱,却不代表她不守规矩,不懂礼仪,不会处理突发情况,若是那样,也轮到她到主子跟前来,而对待起这种情况来,她采取的最佳方法,便是无视。 见人又绕过自己往前去了,陶子骏不由摸了摸鼻子,难道是自己魅力下降了?要知,他无论在哪个府上,包括三哥府上也是如此,只要是感兴趣的丫头,聊上那么两句,无往不利。今个到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碰了壁,不过这兴致到是越来越大了。 将人引入了前厅,拾秋转身又去泡了茶来,顾浩然的鼻尖动了一上,第一个端起了茶碗。夜贤尧挑眉,这穆庄的底蕴确实雄厚,居然有二哥也稀罕的茶,要知自个专门为他准备的,都未必有这穆庄待客用的,能勾起他的兴趣。 “明前雨水,明前茶。”只是闻了一下,便已判断出了茶的品质与用的水。 “行家。”门外传来一个略沙哑的女声,这家的主人到了。 顾浩然恍惚了一下,明明是两个不太相同的音质,为何让他有种熟悉之感,看来是听那小子说多了,略有相同的声音,都会勾起他的回忆。 主客寒喧,再次落座。夜贤尧偷眼打量这位神秘的女主人,今个可能是因为在家,穿了件半新不旧的青底白花衣裙,隐去了那日的几分凌厉,显得更为端庄随和,坐在那里全没那天那么随意,却仍带了几分慵懒。 没让人觉得被轻视了,反倒是透着几分亲近,只是可惜,面上仍附着面纱,看不见真容,不过那双眼眸仍光彩照人,吸引人想去探究。 “请。”落座后的穆静安,端起茶杯,敬三位客人,略带磁性的声音,惊了一下走神的夜贤尧,心口处不受控制得跳动了一下,这感觉从来没有过,很是新奇,却不令人生厌。 三人,包括顾浩然在内,同举茶杯,回谢。闻着清香的茶,喝入口更是回味悠长,不愧为极品。 “多谢。”这么好的款待,值得一个谢字。 “别谢我。”穆静安轻笑。“这丫头泡茶有些随心所欲。”她可是实话实说,所幸什么茶用什么水,倒是从未弄错过。 “这茶,小姐不是说一般吗?”拾秋站在她身后嘀咕,在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叫一般?”陶子骏憋不住话,难道他以前喝的那都是树叶吗?好吧,说错了,是老树叶吗? “自家茶山收的,是一般。”穆庄后山上有一大片茶林,她又有点爱茶,那几位老的,便倒腾着来种了一些,这种确实是一般般的。 陶子骏闭了嘴,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品了一会茶,众人才将此行来的目的引了出来。两封复制的信也带来了,每个人的解读是不一样的,还是原件来得更好一些。 穆静安接过,没有敷衍,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哪怕自个已看过了,她做事从来不会将筹码压在别人身上,知道他们盯着李府的同时,自己的人也没撤。 甚至在他们行动后,自己也来了那么一回,谁都不知这种利益的合作,到底有几分诚信在里面。必定她似乎已将自己手中的筹码都交了出去,以眼前来看,这三人的人品还是可以的。不,是两人,顾浩然一直都不错。 第三十六章 分析4 “这个眼线,个人意识太强了,幕后之人不一定信。”指着第一封信发表自己的想法。 夜贤尧听闻不由陷入了沉思,他与陶四一样接到信,就以为挑拨成功了,一旦幕后之人生了疑,办起事来就更容易些,哪知竟有不同的看法。 “不会吧。”明显不同意的不是他一个人。 “很有可能。”顾浩然略作思考后赞成,他对自己的手下训练时,都是要求按原样复制下来,不可带一点私人的判断力在里面,为的就是让自己能最直观得了解真相,所以第一时间看到这封信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穆静安看了顾浩然一眼,果然这人是最明白的一个,她到所以有这样的敏锐度,完全是在建立风阁时被锻炼出来的。 风阁初建时,什么样的人都有,都是占在各种各样的职业、位置上,不能进行过多得培训,只能是训练一批火眼金睛,来辨别消息中的有多少水份。而她则那个唯一的老师。 从昨夜的布局,与密室中一路走来,这幕后之人也是个极其聪明的,那他对手下的消息,也会有一定的筛选,所以她说出来的话,绝不是信口开河。 “那我们的戏不是白演了?”陶子骏不聪明,但决对信服比他强的人,虽不大懂,却坚信不疑。 夜贤尧没说话,深深得望了一眼穆静安,似乎在等她的解释。可明显她没那个意思,而他的行径正好被正对着他的顾浩然看在了眼里,轻皱了一下眉,下意识得开了口。 “没白演。惊的本就不是这条蛇。” “惊到的那条蛇,已自露了马脚。”穆静安莹白的指尖轻扣了一上桌上的第二封信。 “手下的信,会令他生疑。”信不一定全信,疑肯定是埋下了。 “这封信再去了,就有意思了。”穆静安接了下一句话。 “这才是你们说的打草惊蛇?”陶子骏明白了一些,虽跟自己的理解有些出入,但大致上差多。 “有一点,必须注意。”夜贤尧也醒悟了过来。“这两封信的顺序不能弄错了。” 姓李的信先到了,便是求助,线人的信便成了挑拨。 “不会的。”穆静安异常肯定,别看她不在家,没亲自下令,手下的人也定会如此打理。 顾浩然与夜贤尧看向穆静安的目光不由深了深,特别是夜贤尧背上还不由冒了点冷汗,如若他们今个没来……苦笑了一下,如果不是自个提议来,二哥也不会多嘴,大的建议他会提,这种合作的细节,他是不会去管的。 一是因为他的身份,二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事实上,他还真没想过来讨论这件事,必定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若不是对她有那么几兴致,也不会走上这么一遭。 看向穆静安的眼神不由带上了几分火热,这样的女子若能为自己所用,不管是哪一方面都会受益无穷,他的目光极为隐蔽,外带听了这话惊叹而火热的不止他一人,到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这封信,更有意思了。”穆静安抖了抖那张纸,看向三位少爷。 “你们怎么看?”刚才她故意小露了一手,自己的眼光与实力,要的就是告诉他们别小瞧了她去,而现在,则是他们展现实力与眼光的时候了。 “他在求助。”陶子骏的表现是重在参与。 “他在威胁。”夜贤尧直接跳到了最重要的部分,他想引起她的注意,相信话少的二哥是不会介意的。 果然,顾浩然安静得没有开口,也没有一丝不满,反倒是与他并排落座的陶子骏皱了一下眉。 “用什么?”穆静安终于正眼看了一下夜贤尧,饶有兴趣得扬了一下眉。 夜贤尧温和得笑了笑。“平城。” “噢?”穆静安兴致更高了一些,能看出这两点来已不简单了。 “应该是在平城时,让他抓住了这幕后之人的什么把柄。”这话没跟二哥商量过,可他就是这么觉得的。现在美人在问,自然而然得就出了口。 陶子骏的面色已经不太好了,难得端正坐好,不发表任何意见。顾浩然却是目露欣慰,这贤三也算成长了一些。 “那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穆静安可不认为他们来找她只是单纯得报个信。若真是那样,不应该第一件事是说昨晚的发现吗?难道是顾浩然没跟他们通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被她拍死了,对一个认识不久的小兄弟都照顾有加,更何况是这么多年交往的人,想来是这位三皇子的意思吧,他总把自己位置摆得很正。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何谈,谈什么,哪为先哪为后,顾浩然都没有太参合,原本的想法真的只是来听听,免得有遗漏,而如今,一个女人都有如此见地,到引起了一些他想探讨的欲望。 一听这话,夜贤尧暗道不好,他似乎又弄反了顺序,等会若再跟她分享,附马别院的事,会不会显得太急功进利了一些。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有回转的余地。 他是皇子,而对面再强,也不过是个女人,认错,不可能!“我们想来看看穆庄这边,是否有点这方面的信息。”硬着头皮往下说。 “没有。”穆静安回答很是干脆,有也不告诉你。 干脆的回答让气氛一僵,夜贤尧转向陶子骏,想他出来打打圆场,可陶子骏此时似对茶很感兴趣,挡住了脸。 “穆姑娘。”听到二哥开了口,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别看那小女子只说了两个字,可那气场,竟与父皇平时发怒时的气场不相上下。 对上顾浩然,穆静安还是有几分好脸的,在作为安哲时,印象是很好的。刚才也谈不上生气,只是不想搭理他们,现在听他叫自己,耐心才有了几分。 第三十七章 分析5 “还有一事,需告之。”见她不说话看着自己,顾浩然便自顾自得往下说。要说讲话,特别是对不熟悉的人,顾浩然真的是能省则省,这不,一晚上的事,对上安哲可絮叨半天,对上兄弟也就十句话的事,对上这位合作的伙伴更简单了。只有一句。 “我们在附马别院密室中发现了贡品七星草。” 陶子骏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也只有二哥能把惊心动魄的事,如此简洁化。 穆静安眨了一下眼,昨夜的惊险未必是在做梦?如此带过就完了?不过转念想到这个身份同他接触,倒也释然了。 “附马?”穆静安念叨了一下这个词。三兄弟都有些期待她的后话。 “不了解。”三个字把三人好好得噎了一下。顾浩然还好,没报太多希望,陶子骏则是没故事听的失望,而夜贤尧就有几分失意了。 他可以想象,她不了解的原因,想来是与她无关的人,都没费过什么心吧,哪怕你是皇子,你是国戚,包括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面对自己,她也没有一点想法与敬畏之心,一直是以事论事,甚至还有几分犀利,看来想得到她,真的还需费上几分力气。 “那可有什么想法?”想到这些,语气不由也平和了几分。 穆静安对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三人的身份,她都是知道的,论起来,刚才她可是直接拂了三皇子的面子,现在居然能如此平和得向自己商量,倒是不错。 略有的一丝不快,随之也放在了脑后。“先猜猜幕后之人接到信会怎么做?”说是合作者,让他们出点力,也不为过。 这个问题三兄弟是想过的,本想着多拿到一些消息再分析,哪知这条路给堵死了,不过,同眼前这位女子一起讨论,说不定收获更大。 听到她的问题,也不再藏着掖着,很快各舒已见。 “派个人来瞧瞧?”陶子骏思想简单,表示自己在参与,先抛了块砖。 “派人来瞧的意义不大。”夜贤尧摇了摇头,若是上午,他也会认为对手会这样做,可听了这女子的一番言语,便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确实,暂时不会派人来。”顾浩然同意,上位者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说,且说姓李的言语间存在的威胁,想翻脸,或想收拾,不会急在这一时。必定现在是非常时期,矛盾一旦爆发出来,乱了阵角的可是他们自己的。 “人可能暂时不派,忙却不会不帮。”穆静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这小动作是她算计人时的预兆。 明夕与拾秋对视了一眼,就是说吧,惹了主子不快,哪那么容易放过。 “也是,日子快到了。”陶子骏浆糊一样的脑袋,终有清明的时候,今个已是第九日了。 “还别说,他现在的名声是一半一半,若再不能按时交出那赔偿,那可是真臭了,想必幕后之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舍弃一方大员。” 不得不说,这穆庄帮了大忙。 “确是如此。”夜贤尧点头微笑,陶子骏场起一抹得意的笑,对着拾秋眨了一下一只眼。拾秋面无表情,心下暗骂‘二愣子’。 “他原本可没打算给。”穆静安浅笑,捧起茶碗,若不是自己藏得好,被那老的拿了,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那我们怎么做?盯紧李府?”陶老四还是想再表现表现。 “这是最笨的办法。”顾浩然摇头,一株草太容易带进去了。 “的确,还不一定有效。”夜贤尧也想到了。 “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顾、穆二人同时出了声,场面一时静了下来,穆静安有些懊恼自己多话,顾浩然则是在想另一个同自己有默契的人。 “你们是说……”消化了一下他们的意思,夜贤尧才开口。 “是,东西既然知道在哪了,就好操作了。”见穆静安没有接话的打算,顾浩然只得开口同自家兄弟解释。七星草会用的人不多,余数应大部分都要在那个密室里。 “我们把它拿出来,让幕后之人无草可给,然后他们两人就……”陶子骏很快明白了过来。 “高啊。”不得不说这招好用,他一直着力于活跃气氛,刚好也找到点上。 “介时,还得劳烦穆姑娘一二。”夜贤尧温和一笑,把个翩翩公子扮演得淋漓尽致。 “好说,不过……”要她唱戏,可不是白唱的。 “七星草双倍奉上。”东西到了手里,当然自己可以当家作主了。 本以为自己很是慷慨了,哪知有了顾浩然的珠玉在前,他这点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多谢。”于是穆静安的语调越发没有了起伏。 “奇怪了,贡品不算太多,也不少,可为何就只剩下草药了?”陶子骏一直觉得奇怪。 话间落下好久,没有人搭理他,他环顾了一下,两兄弟和这家的主人都似在关注别的什么,伺候的一个丫头出去办事了,只余那个圆脸机灵的丫头瞪着自己。 “你瞪着我干嘛?”他想引起她的注意,可不是这种注意。 “小姐,我能说吗?”拾秋有些憋不住了。 “说吧。”穆静安无所谓,她的人本就不比别人差。 “截了贡品不用,截着干嘛?当祖宗贡起来吗?”拾秋毫不客气奚落了几句。 “对噢!”陶子骏似恍然大悟。“你挺聪明的,叫什么?”真当他傻呀。 “拾秋。”被人夸奖了的小丫头报了名字,完全没有被人套了路的感觉。 穆静安轻笑,小拾秋还是单纯了些,跟这种风月老手斗,还是嫩了点。等会交待一下明夕,不能随便让人叼了去。 第三十八章 对策1 三兄弟刚要起身告辞,见明夕匆匆从外赶了进来,也不避会他们,将一个他们未见过的竹夹子递给了穆静安。 穆静安接过,将自制的文件夹打开,仔细得观看起来,明夕是有分寸的人,若不是与贡品有关的紧急消息,不会如此快得递进来。 三兄弟安静得坐在位子上,静待下文。每人投向穆静安的眼神不一样,研究的东西也不一样。 陶子骏在研究那个活页夹子,若厚一点的信笺,用这玩意传递起来到是方便,必定折子那样的纸张,一般人家是不能用的。 夜贤尧却是在研究穆静安这个人,她的眉目,她的手指,以及她的神态,只是可惜,一直是那种状态,没有丝毫的变化,这种处事不惊的稳重劲,比起家里的那位来不知要强上多少。一想到自个已有了正妃,不由有些皱眉。 他可是听李刺史提过,穆庄女子绝不与人为妾,不过想想自己的身份,许她一个侧妃之位,也无不可。再说论她的出身,到了这个位置已算是顶尖了,只要她能为已所用,抬举就抬举一下吧。 顾浩然则是注意到了那个竹夹外两个小小的标记,在上角似有一个花纹,极目去看,确实是有,还是他见过的四叶草的图案,手指不由在袖中摩擦了一上那个药瓶,可以断定是一样的东西。 而竹夹的右下角还有三撇划过,似无意对竹面造成的伤害。顾浩然却是知道那是有意留下的,他明面上的身份是顾家二少爷,一位无权无势,又不受人待见的二少爷,实则…… 这标志代表着“风”,也就是说这是‘风’阁送来消息。要知他也是曾向风阁买过消息的。 穆静安毫无压力提顶着三人的目光将消息看完,合上放在了桌上,直接迎上了三兄弟的目光,说了一句。“附马已到了封城。” 所有人都一惊。 “消息确凿吗?”夜贤尧严肃得问,这个变故有点大。 “风阁从来不卖假消息。”怎么感觉自己有点亏。 “是昨日到的吧。”顾浩然思绪飞转,就是说嘛,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贡品的事一在封城爆出,那位前郡主便被发配到了这来了。 “是。”回答是肯定的。穆静安心情也有些郁闷,昨夜闹的事,莫不是落入了那人的眼中?就那人的智商,想糊弄过去,很难。不过,转念又轻松起来,若真那样,他们是出不了附马别院的。 估计,他一到封城就去忙自己的事去了,没太管自己那个女儿,更何况,那阵法与机关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极为放心的。 顾浩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现在另一个问题更让他疑惑。“怎么会去查他?”明明上一刻还说不了解的人,此刻已有了最新消息。 穆静安面纱下扬起一抹甜笑,就知这人反应够快。“昨天封城来了一个不大也不小的人物。”表面上她面对的是他们三个人,莫名顾浩然觉得她盯的是自己,且眼里还有一丝笑意,立刻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听说还闹了点不大不小的动静。”可不嘛,那一队护卫,一辆豪华马车,两个清贵的少爷,动静能小到哪去。 “顾二少爷,不知道吗?”听问,顾浩然难得身体僵了僵,对自家兄弟都隐了去的真实情况,此刻怎么会去承认那丢人的一刻,哪怕当时是权益之计,收获也颇丰。 “到是略有耳闻。” 他微小的变化一点都不差得,落在了穆静安的眼里。心下一阵畅快,让你总反应快。 “只是耳闻吗?这以为是亲眼所见呢!”反正现在她不是安哲,调侃调侃也无所谓。 “昨天出城了。”赶快掀过这一节,没什么重要的。可偏偏有人按住了,不许动。 “什么动静?我怎么不知道。”也别怪陶子骏好奇,他的任务就是在外打探消息,昨天上午在李家,没见到。那方曼婷入了府后便安静了下来,每天进出封城的人不少,阵仗大的也有几位,倒真没太引起手下人的注意。 再说了,一位除了名的郡主,又是女子,真不在他们的人之内。 “附马爷的女儿,昨天进了城,据说……”穆静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顾浩然打断了。 “附马昨天进的城,定是隐藏在这批人当中。”他神态严肃认真,倒让人忽略了他打断别人说话的不礼貌。 只有穆静安似笑非笑得看了他一眼,不再提此事。 “于是,穆小姐便让人去查了?”夜贤尧注意力放在了刚才的话题上。 “这种时候,到封城来,不可疑吗?”这是最完美的解释。 “每个来的大人物都查吗?”据他了解风阁的价钱可不便宜。 “闲的!李家要娶的人可姓方。”查了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话让三兄弟才记起,此事的源头在李家的婚事上,而这位是被舍弃的那位,说到这份上便有些尴尬了。 “对不起,穆……”夜贤想道个歉。 “别,本就没把这当个事。”她懒洋洋的话又让夜贤尧记起了当天的情形,还真的没当个事。自始自终要的只是个赔偿,外带的便是打脸。这性子还真土匪。以后放在身边得让她收一收,若不小心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计划得变。”顾浩然不想再听到任何一点关于姓方的女人的事,直接到了主题。 “是得变。”穆静安也严肃下来,正主来了,说不定那东西已取出来了,还会很快得送过去,必定先把明面上的帐了了,再从长计议,是他们目前最好的办法。 “若是能知道姓李的把草放在哪就好了。”刚充满斗志的陶子骏叹了一口气。 “老四,有你的。”顾浩然眼前一亮。 第三十九章 对策2 “我说对什么吗?”陶老四一脸懵。 “二哥,这是想从姓李的那,把七星草先拿出来是吗?”夜贤尧轻皱眉,这个难度有点大,有如大海里捞针。 “为何不能凭他有贡品,直接抓他?”见三哥的模样,便知事情不太好办,干嘛不打直拳。 “他有贡品,就能抓,我们还至于这么为难吗?”夜贤尧苦笑,随便一个解释便对付了过去,更何况他背后还有人。 “我来办。”顾浩然在他们对话时,已想好了办法,有点冒险,但可以试上一试。 “若是有个能寻草的帮手就好办了。”穆静安似无意中提到了一句。 顾浩然目光晃动了一下,面部表情柔和了几分,但没有说话。 几人就会出现的几种情况又商量了一下,才先后散去。顾浩然晚上有事,没有同陶子骏与夜贤尧一起回去,而是信步在街道上走了走,思考晚上行动的细节。要知时间可不多了。 所要找的东西又太小,这李府又不是那么熟,还真是有点伤脑筋,可他又不能不去,若是成功了,首先李刺史的名声想翻身就有点困难了,其次会令他与他的主上之间,间隙越来越大。 顺着这条缝,他们的目的也就会很快达成了。而最后便是还上了穆庄的人情,别看只是一个庄子,凭那样的财力,物力,人力,外加一个聪明的领导者,确实不容小窥。 她说他们自己是土匪,顾浩然想着,这个女子若真的想当个土匪,这江山都会被她算计得收入囊中。这一点,他决不是危言耸听。 财力一说,单凭向风阁买的这些消息就不是小数目;物力来说,不是谁家都能把那样的茶与水当作一般的;而人力,是让他最忌惮的,那天所见的护卫,整齐划一,气势逼人。 而他相信,这还是她穆庄最不起眼的一批,那穆老将军手下哪里会有弱的练兵手法。好在,不是那种喜欢权势之人,这十年来,也没听说过关于穆庄的任何消息,真个真的是在归隐。 若不是这个婚约,估计还不会入世,思绪似乎飘得有些散,脚步自然而然就有些漫不经心了,一股脂粉气息扑来,自身的反应力还在,立刻让开,人跟着也回了神。 “这位爷……”一个女子似是崴了脚,蹲在他身边可怜兮兮得看着他。 顾浩然冷冷看了一眼,转身离开,这种把戏他见得多了,也是他一直不愿呆在人太多的地方的原因之一,没去管身后的报怨与指责声,开始下意识得寻小路走,终走到了个僻静的位置,放了信号召唤手下过来会合。 一股药香引起了他的注意,四下是没有危险的,至于环境到是第一次打量,这是一片中等之家的住宅区,没有贫民区那么脏乱,也没有权贵之地那么豪华,透着一股子安静与祥和。 手下来得很快。“爷。” “亥时三刻,李府,你,秦木。”他的命令一向简短。 “是,爷。”来人是秦落。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恭敬得递了过到。 顾浩然接过,扫了一眼见是个地址,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后,吩咐手下去守那个出口时,多给了一个任务,便是查找安哲的落脚处。 一天一夜他们谈了许多,却是忘记问他的年纪,他的落脚点一类的常规化问题,只得命人速去查来,必定他手中有七星草,只有知道了他的下落,才能更好得保护他。 “不错。”难得给了一个肯定。 秦落心下一喜,爷可是开了尊口了,也不枉他去找风阁的人买消息了。这封城自己的人不多,带来的人也不多,找一个半大的小子,如大海里捞针般。 爷又要得急,只得花钱买消息了,好在这人普通,也没花几个钱,值了。告了退,隐去的身形带了几分飘忽,回去可以向秦木他们几个吹吹牛了。 顾浩然将地址又看了一遍,记在了心里,才开始打听,哪知才问了一个人,便得了一个古怪的眼神,定睛一看,原来自个站的这个地方,正是他要寻的地方。 到底是与这小子有缘。上前轻扣了一下大门,静心聆听里面的动静,预想的脚步声没有传来,反倒是有种“沙沙”的细碎的声音,接着又响起了一个沙哑的男孩子的声音。 “六子,开门。” 顾浩然失笑,也就他了,叫一匹马来开门。安哲这个时间确实在这,应该说,到封城这段时间,有一半时间在这。她喜欢自己打理药材,每到一地方,当地特有的,能收集到的,属下都会帮忙收罗些,都会堆在一间这样不打眼的屋子,让她慢慢忙活。 而这种时候,她不是穆静安,只是安哲,也是两种身份身上气味略有不同的原因之一,今个本是不过来的,那三兄弟走后,风阁便又有信息来了,有秦帮的人上门打听安哲的住处。 这秦帮是个老帮派,在江湖上也是几起几伏。在二十年前还曾一度消失过,据说当时的帮主娶了不该娶的人,生了个不祥之女。 对这种说法,安哲是很不屑的。果然,十年前,秦帮又横空出世,用雷霆般狠厉的手段,收拾了几个原来的仇家,强势得回归了。 若说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势力,一时还不好说,说是商会也算,生意遍布天下;说是黑帮也行,只要它占了理,自有它收拾人的一套法则,且官府也无可奈何;要说它是个镖局也行,只要你有门路,托到它手里,护什么,走什么,万无一失,旱路,水路,都有它自己的路子。 它不为非作歹,也守江湖道义,就是出手时狠了些,手段厉了些,而里面的人彪悍了些。而它的主子是一个叫秦俦的男人。 只知他的性别,其它一律不详,连风阁至今都毫无收获。好在这五年里,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到也相安无事。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有一些往来。 第四十章 再遇 被这样一个帮派打听,安哲下意识觉得不是件好事,可又想不出能坏到哪去,细细想了想这些日子她的行踪,似乎也只是昨个用这个名头在外走动了一下,且只交往了那么一个人,打残了那么一个人,打残的那个到是可以忽略不计,交往的那个嘛…… 问了下下单的时间,还真是他们分开后不久,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让属下把自己这个住址泄漏了出去,按常规收一下信息费便可,有些东西越是捂着,越是出问题。 有了猜测,又有了下午的商议,若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倒是不介意再帮上一帮,有了这样的想法,很快伪装好,便入住了这个小院。 她不会傻等着,谁知别个今天来不来找自个,便一直在忙自己的事,听到了敲门声,双手正忙活,哪有时间开门,六子正闹着,反正它会,便让它去了。 有了准备,知道是匹马来开门,顾浩然没有太惊讶,退开了一步,躲开了那探出来的马头,伸手便要去拍它,六子犹豫了一下,嗅了嗅,勉强没有去躲。 “谁呀?”少年的声音清晰起来。 “小五。”顾浩然进了门,顺手又把门关上。 六子看了一眼,又自个玩去了。入住的小院不算小,可房间却不多,空旷的地方正适合六子撒欢。 “二哥。”果真是他,这人的身份倒是有意思得紧。“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倒要看看你如何解释。 顾浩然明显愣了一下,拿到地址就想见见他,还真没想好托词。“这不是,不是路过,闻到了满院子药味,便想着……”有点说不下去了,理由过于牵强。 “噢,原来是这样。”一个不太会撒谎的人,也是难为他了。安哲没细问,他牵挂着自己,这没坏心便成了。 见安哲没追问,顾浩然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到她现在的打扮与忙活的事。正穿着一件奇怪的粗布外衣在收草药。刚才那‘沙沙’声便是这个了。 “要帮忙吗?” “不需要,我很快就好。二哥,先进屋里坐吧。” 两人相交不长,分开的时间也不长,可就是有那么一股子亲近随和之意。 顾浩然知自己不懂,也不乱参合,站在一旁等她。安哲很快收拾好剩余的药材,放归库房,来到了井旁,顾浩然已打好了水,先让她净手。 安哲洗干净双手,随意在外衣上擦了擦,便探手去解身后的系绳,见她不方便,顾浩然主动上了手。两不由站得很近,少年身上的味道闻起来更清晰,原本同自己一样的气味还在,药草的香气似乎更浓郁了些。 如此接近,两种气味中竟还参杂了一丝别的味道,似一股幽香,很好闻,却又形容不出,吸引着他想再靠近一些,意识到的自己的失礼,顾浩然控制了下来,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衣服到是特别。”见过别人用手袖与围裙的,没见过将一件衣服完全反过来套在身上的。 “我设计的,方便做事。”边脱衣,安哲过解释。这个时空的衣服做起事来有些碍手碍脚的,不得不想些别的法子。 “你这身也方便。”见她里面的长袍也作了修身的处理,特别是衣袖处,少了不少篇幅,透着几分爽利。 “是吧,只敢在家穿穿。”那四朵花可不准她如此上街。 语言没什么变化,模样也还是常见的样,可莫名听了,就觉得她有些小报怨,蛮可爱的,再次想到这个词,顾浩然竟有一丝不自然,抬头看了一下天,提起另一件事。 “到了这个时辰了,吃饭了没?” “什么时辰?”一到这个问题,安哲就迷糊。 “快戌时了。”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摸头会长不高的。”安哲抗议。一米六八的男子算矮子了。 “没事,你还小。”顾浩然失笑,和他在一起,总是很轻松,哪怕昨夜回想起来有些心惊,可最多的感受仍是这个。 “我算小,你算老吗?”两世加起来,她都有四十五了好吧。 “我才二十二,不算老。”谈到年纪,顾浩然算了一下,报出来的数字居然有这么大了。 “我十五了,不算小了。”边说,安哲边踮了一下脚。 “小小五。” “老二哥。” 两人打着嘴仗,往屋里去。室内一直点着灯,到也不昏暗。“就你一人吗?”不是说住在师傅老友那吗? “老爷子,走亲戚去了,过两天回。”这小院确实是在个老人家的名下,只是她来了,避出去了而已。 “你吃饭了吗?”喝了一杯水,想起了这人刚才的那个问题。 “没。”这个时候顾浩然才感觉到腹中有点饥饿。 “桌上有药茶,自己倒,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前世扮作男子时,与人随意惯了,一点都不觉得什么,倒是让顾浩然有些不适应,无论是在贤三那,还是以陶四那,似都没有小五这自在。不像是在做客,更像在回家。 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药茶,比起单纯的茶味来,这味道丰富了许多,本以为自己会接受不了,哪知押上了一口,竟觉得也很不错,最起码,喉咙里的干涩瞬间好多了。不禁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 “不错吧。”转回的安哲浅笑,这人的口味倒是与自己有些相同。 “不错。”顾浩然实话实说。 “家里只有点青菜与鸡蛋,准备下面条,行吗?”她很少自己动手做饭,不是不会,也不是懒,是四朵花不让,哪怕到了这来,都是按时按点送,若不是今个有交待不让打扰,也不会到了这个时辰晚饭还没到口。 “行。我来帮忙。”顾浩然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富家子弟。 第四十一章 再遇2 两人一起到了厨房,一个烧火,一个擀面,到是分工明确。“今天的面一定特别好吃。”水开了,安哲边下面边说。 “为什么?”灶蹚的火光印在顾浩然清冷的脸上,带上了几分烟火气息。 “堂堂顾家二少爷,烧的水,能不好吃吗?”有些怀念前世与老流氓一起打趣,斗嘴,开玩笑的时光。 “为何不说是安五少爷亲自做的,才好吃呢?” 看她的样子,是个会做饭的,什么样的人家才会养出这样的孩子。十五岁的年纪又聪明,又懂事,会做饭,医术高,机关也厉害,估计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等他去发现。真是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是不是谁受的表扬多,就可以多吃一碗。”有段时间,为激励她做饭,老流氓就是这样对付她的。 “煮的不够吗?”顾浩然不太会做饭,还以为是做得少了些。 安哲一愣,随即笑出了声,一个不留神,又神游了。 “管够的。” 见她笑了,顾浩然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开玩笑,抬眼去看她,上升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把带笑的面容显得不那么精致,幻化出一种温柔,有如母亲…… 有些慌张得收回目光,他这是魔症了吗? 安哲没注意到他短暂的失态,将煮好的面,配好青菜与鸡蛋起了锅,两人一人一大碗,捧着回到了厅堂。 “怎样?”安哲尝了一口,感觉还不错,才问顾浩然。 “不错。。”顾浩然也算是个吃过山珍海味的,京中各式酒楼也去过,这面虽说算不上极好,却格外得合自己胃口。 “你不是不吃荤腥吗?”见少年将鸡蛋吃了,没什么不适的反应,顾浩然觉得有些奇怪。 “我又不出家,只是红色的一类有些接受不了。”安哲很少将这些秘密告诉别人,身边的几个知道她一些饮食的习惯,却不知她只是对这类过敏。 顾浩然眸光一深,红色的肉类?难道是因为什么不好的经历吗?张了张嘴本想问一下,转念又放下了,那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还是算了吧。 “喜欢做饭?”这么个少年,也不是穷人家的孩子,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别的来。 “算吧。”喜欢还真谈不上,前世那老流氓喜欢吃,自己不会弄,倒把她给逼出来了。 “你家人倒是明理。”一个男孩,这么小便有手好厨艺,家里人不同意,是做不到的。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生病了。”五岁时养母在那场大战中受了重伤。 “那你父亲呢?”本是闲聊,下意识得往下接了一句。 “父亲?是我没见过的生物。”安哲的表情很平淡,两世都没见过这种东西,老流氓到是算半个,可更多是朋友与师父。 顾浩然沉默下来,明明看起来阳光、干净的少年,原来生活也不容易。想来他学医便是为了他病重的母亲吧。“别……难过。”有些后悔自己的问话。艰难得开口安慰。 “难过?不。”安哲到没什么感觉,本就是没指望过,哪来难受这一说。 她的态度让顾浩然心下更为不舒服了,因为没得在乎才如此坦然吧,就像是自己。两人很快吃完晚到的晚餐,收拾了一下,一人捧着一杯药茶,才开始进入正题。 “二哥,天色可不早了,回去休息吧。”见顾浩然欲言又止,安哲先打开了话题。 “我……有点事想请五弟帮忙。”本不是扭捏的性子,只是冒然开口怕对方不好想。此时也确实不早了。 “有事呀,哥,直说。”哪怕不知是为什么,安哲对待这个人还是很爽快的。 “想跟你借一下七儿。”对方的态度,让顾浩然放松了不少。 “七儿?哥,可是要去寻什么宝物吗?” 看到少年亮晶晶的双眸,忆起他贪婪的小模样,不禁眉眼上挑,嘴角也扯起了一个小小的狐度。“算是吧,对什么感兴趣,二哥去给你弄来。”东西不能白借。 “怕是不行。”安哲摇了摇头。 没想到他会拒绝,顾浩然愣了一下。也没有多大失望,必定刚开始这少年不在计划之内,只是有了七儿,更快捷一些而已。“没事的。” “好处理吗?”见对方不坚持,安哲有些意外,细想了一下也明白了他的打算,不由得生起了几分敬佩之意,这人的确是个可交的朋友。 “遇到你,本就是个意外。”只要不关机密之事,他没什么不能对这位小五弟说的。 “二哥,不是我不借,而是七儿只听我一人的,它的语言也只有我懂。”很少解释自己的行为的人,在这人身上一而再而三得破例。 “那就更没关系了。”就知小五是个好孩子。 “我可以一起去吗?”听他的意思明显是已放弃了这个提议,安哲立马建议,李府已探过了,可现在出现了新的状况,能亲自去探上一探,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呢? “你……说不定很危险。”本想拒绝,可那双眼的期待太明显,居然开不了口。 “有二哥在,不怕。”虽她不会飞檐走壁,论起打架来,还真没输过,不过很多时候她不太愿意动手罢了。 顾浩然深深得看了她一眼。“好吧,我护着你。”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我们去哪?”安哲觉得应该问这么一句。 “你个小迷糊,都说要去了,才想来问。”揉了一下他的头,这是个被逼出来江湖小子,以他这样的性子,很容易吃亏的。 “无所谓,跟着二哥去哪都行。”安哲大气得挥了挥手。 “去……”话还没说完,便被少年捂了嘴,淡淡的药香充满鼻腔,柔软温热的触感,让顾浩然一阵恍惚,还没细细感受,那温度又没了。 “我不想知道。”安哲的处事原则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不怕我把你给卖了?”顾浩然站起身,有些不自在得理了理衣摆。有多少年没与人如此亲近,都快忘记了那种感觉。 第四十二章 夜探1 “卖?昨天好像是二哥跟着我被卖了一次。”安哲轻笑,以这人的性子中,不是因为他,算是不可能被那个恶心人的女人带走。 “你呀!”顾浩然无奈得摇摇头,他们之间不似只相识了两天,而像是交了半辈子的朋友。既然决定去,安哲自然是要做些准备,回房又拿出了那件百变的包袱,以及那条厚厚的腰带。 顾浩然这才注意到,少年的腰果然极细,而那腰带也是真的很厚。“你太瘦了。”有些感叹。 “我也不想。”两世都是光吃不胖的。 “不需要带这么多东西,我手下有人,护得住你。”有些心疼他瘦弱的身体如此负重。 “带着,我觉得更有安全感些。”靠人不如靠已。“更何况说不定用得上呢!”安哲挤了一下眉眼。 顾浩然记起了今天收到的消息,姓方的女人确实是忘了他们两个的出现,她不提,下人们也不愿自找麻烦,更何况昨夜似出了点状况,谁都不愿承认自己出了错。事情就这样奇异般得掀过了。 收拾停当,两人按时到达了与秦帮属下约好的地点。顾浩然这次对安哲有了新的认识,晚上出门,骑马套车都不太方便,他们出门的时间又有些晚了,快到亥时。 此时封城已经宵禁,原来的封城是没有这个规定的,还不是为了找穆静安吗,临时改的。两地离得还是有点远,若他一人,运着轻功,一刻钟出就到了。 可偏偏这位是没有那种功夫的,按安哲的原话说“你先走,我马上就到。”可他就是不放心,本想带他一起,被他严厉拒绝了。 一个男人带着另一个男人飞,算是怎么个事,于是,便就成了,安哲在小道里快速得穿梭,而他则是在屋顶上跟随。还真别说,这小子速度够可以,体力够可以,灵敏度也高,愣是按时间到了。 且到了的时候,仍是神清气爽,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为何不练武?”有疑问,自然得问出来。 “小时候毛病多,体内的经脉不通,内力运行不起来。”这是实话,两世的大实话。 只是这一世体内多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掌握起来很困难,可等她掌握了,运用起来并比一个内力深厚的老怪物差,只是全力运用后的结果,有些难以承担罢了。所以,不到紧要关头,她一般都选择将那股力量遗忘。 “遗憾吗?”他见到自己飞身入林时的羡慕样,仍印在脑海里。 “不,我会的东西,你还不一定会呢!”她也能飞,只是不能自己飞。 “嘴硬吧,你就。”顾浩然摇了摇,不信她的话。 安哲耸了一下肩,表示你高兴就好。 两人交谈间,几名手下已在暗处聚集等待命令了。秦落对着秦木挤了挤眼,秦木没理。秦落这心如猫挠一般痒,什么情况,这还是爷吗?同一个半大的小子在拌嘴。打死他,不,打死秦木他也不愿相信,看到的这一幕。 还没等他怀疑够,顾浩然已发出了指令,命先入府。看着高高的围墙,安哲有些为难了,纠结着要不要再装一装,哪知腰上已搭上了一只大手,耳边响起了顾浩然低沉的声音。“别怕,我带你进去。” 于是,安哲第一次有了搭人行飞行器的体验,还真别说,比自己飞省力多了。至于腰间那只大手……算了,又没摸着肉,可以不予计较。 看到怀中的少年因跃起兴奋的双眼,顾浩然越发肯定了他刚才是嘴硬,不过他是太瘦了些,几乎没让他感觉到什么重量,只是这腰…… 上了手更能了解到它的纤细与柔软,莫非没有练过武的男子都是这般?还有就是……有时鼻子太灵真的是一种苦恼,身前的人儿身上那股傍晚间,闻到的幽香,此时越发得浓郁与清晰起来,竟让他忍不住想去探究。 好在如此的亲密接触的时间不长,一落地,第一时间便放开了她。安哲没在意,必定自己也不是那种喜欢与人接触的人,这个度刚刚好。 “有大致的方向吗?”警惕得打量四周,轻声得问了一句。 “有。”顾浩然还在别扭中,难得对着她也只蹦了一个字,好在地点特殊,到没什么突兀。 “先去……” “书房。” 顾浩然的自控力与调节能力是一流的。已打听过了,李刺史今晚有个应酬,书房此时无人,过了亥时的李府并没有多少下人在忙活,路上也很顺利,一会便到了目的地。 见一把铁将军挂在门上,顾浩然不由皱了一下眉,这李文才没秘密,鬼都不会信,谁家书房还上锁。这倒是冤枉了李文才李大人。 不是说他没有秘密,而是他习惯了,从小住的地方不大,出门就要锁门,后来当了官,成了家,可习惯却改不了了,不锁上总不踏实。 下人们也知他家大人对独有领土的护食性,也不提醒与打扰,久而久之便成了惯例,哪怕配有专人打扫,也会在无人的时候锁上门。 上前拉了拉,这锁还真是很结实。观察了一上环境的安哲走了过来,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有些嫌弃他发出的动静。“我来。”无声的两个字,顾浩然收了手。退到了一旁警戒。 还没等他一圈看完,门已经开了,挑了一下一侧的眉先,这小子一定是常用干这事,否则不会这么快。心里暗暗记下,找个时间问问他。 第四十三章 夜探2 安哲将锁头挂在门上闪身进去,又关好。顾浩然默契得把门锁上,在窗户打开的那一刹那,飞身而入,眨眼间,院子又恢复了平静。 “有吗?”书房一般是重地,秘密定是不少,可现在放在第一位的当然是找草。 “没有。”七儿在手腕上没有丝毫反应。 两人打量起书房,想看看有没有异常,远远的一点动静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顾浩然立刻运功听了一下,知是那李文才回来了,带着安哲便从另一侧的窗户飞身躲了出去。而安哲则表现得不明所以。 顾不上说太多,顾浩然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安哲适当得闭上了嘴,同他一起隐在了窗台之下,细听屋内的动静。不一会便听到了开锁开门的声音,屋里的灯也被点亮了。 一个年轻一个年老的声音都有些气急败坏,明显是李家父子俩有些气不顺。“这群狗东西。”先骂人的是李无勤,这是在应酬上吃了不少瘪,李家这段时间在外名声,唉…… “不急,不急。”老狐狸似成事在胸,对外界的各种变化,不太以为意。 父子俩拖开椅子坐了下来。“父亲,那些药材真的要给那个土匪女人吗?”发泄了那么一句,李元勤的心里舒坦多了,接着便开始心疼别的东西。 “给,当然要给。”李文才很是平静。 “父亲。”李元勤拨高了声音。 “勤儿,学着点,想取之必先允之。”找不到那女子的藏身之处,那便先给她,再夺回来,就不信了,这次他如此充分的准备,就拿不住一个翻不起浪来的小女子。 再说,打开门送上赔偿,也彰显了他的气度,对挽回名声也大有进益,至于别的……呵,他还有用,有大用,手上也有保命符,倒不太担心被人灭口。只是这保命符…… 想到这,李文才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事得抓紧了,又为明天的事嘱咐了儿子几句,才命他退下,歇了一会,才叫了属下进来。 “那女人怎样了?”这似乎是每天都会问的问题。 “老样子。老爷。”心腹属下也很失望。 “确定是疯了?”对上这事,李文才也很无力。 “一年多了,装也装不了这么久吧。” “不一定,这女人可比我那表舅聪明多了,否则当年她不会让人杀不得,又留不得。”李文才儒雅的面容上带上了几分狰狞,拿捏那人的把柄可就在这女人身上,想飞皇腾达,必须要撬开她的嘴。 “这样,勤儿的婚事忙完以后,先把别的事放放,抓紧时间把这事办了,至于方法,允许你采取非常手段。” “是,老爷。”男人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几丝兴奋。 “悠着点,别把人玩死了。”李文才不贪女色,有些不太能理解这些好色之人的想法,不过他要的是结果,目的达到了就成了。 “那爷,我们能换个地方吗?那地也实在是……”那女人看起来是疯了,住的地当然也是干净不到哪去,真想象醉香楼那样布置一间房。 “想什么了都。” “不敢。”算了,好在那女人各方面都不错,将就就将就吧。 窗台下的顾浩然与安哲皱眉,虽不太清楚来龙去脉,可也猜了个七七八八。顾浩然似想到了什么,浑身透着一股苍凉,还伴随着一股可袭卷一切的风暴。 安哲一惊,这二哥不简单她是知道的,脾气不太好也猜测得到,只是现在这种状况……不能让他发展下去,否则今晚的事就泡汤了不说,还会坏事。不自觉得握住他一只临近自己的手。 手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处在暴发边缘的顾浩然清醒了一下,就这么一下,他又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逐渐收敛起了全身的气势。 但仍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双目盯着那温软的来源,那是一双比自己小上许多的手,虽说也牵过,但现在的感觉却有所不同,似乎更温暖一些。 感觉自己完全正常了,才抬起双眸去看安哲。 “还好吗?”安哲试探性得问了一句。这男人太过深沉,除了感觉到他收敛了一些外,还真感觉不出太多的情绪浮动。 “吓到了吧。”顾浩然知道自己爆发前自己有多恐怖。 “吓?二哥很可怕吗?”安哲眨眨眼,还真不觉得可怕,到是有些小担心。 “真的还是个孩子。”顾浩然虽不舍但仍抽出手掌去揉了揉她的头,两个大男人牵手起来怪怪的,哪怕他很喜欢那种感觉。 安哲想躲,可没躲开,见他正常了,便也由他去了,至于是不是个孩子这话,就不与他计较吧,必定不是什么好谈话的地方。只是…… 看了眼自己的手,微微皱了一下眉。 刚才的变故,室内的二人不知道,却同时感觉到了有些冷,阴风习习的那种,果断得结束了话题,从书房退了出去。 暗处的二人才得已起身。“再去哪?”这个地方没什么秘密好挖的了。 “跟我来。”顾浩然抓起安哲的手,奔向夜色中。安哲懵了一下,下一秒就反应过来,手上又有了一个已经有点熟悉的温度,不过这次没有上次那么强烈的反应,但仍有些不适。 双标,自己碰别人可以,可别人碰自己就有些接受不了了。感觉大手中的小手有些挣扎,顾浩然紧了一下手掌才放开。“路你不熟。”握紧掌心的温度解释了一句。 屁,老子比你熟。心里暴了句粗口,而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我会跟着哥哥的。”别再牵我了。 “好吧。”看着她将手背在身后,顾浩然略有些尴尬,可他就是有些忍不住。 第四十四章 夜探3 这回他们来到的地方,是李家的库房,计划的第一站是书房,因为早一点时间那个地方没人,晚了,说不定李文才会宿在那里。第二站,便是这里了。晚上什么时间来都挺合适的。最后一站,便是李夫人的院子了。 李文才在外的名声是真好,一位夫人,连个小妾都要没有,若不是给儿子悔了一次婚,再加上穆庄整故事爆光,他们家算得是清正之家了。不过,若能圆满得解决穆庄的事,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有安哲在,进个小库房轻而易举。这里的环境让人轻松了一些,进去关好门。顾浩然终忍不住疑问得开了口。“这手跟谁学的?” “自个练的。”可不是吗?想当年,老流氓丢给她一个锁头,打不开就不给饭吃,一提这事都是泪啊。 “干嘛练这个?”小小年纪不学好。 “锻炼手指的灵敏度。”老早就想好了借口,边翻查库房的东西,边回答。 “为何?”这个理由倒还成。 “师傅说,手指头越敏感,越能把得好脉,也越能感觉出细微的差别。”这可是在实话。“就比如说,这根参是用五十年的,伪装成了八十年的。” 没有灯光,只是摸了摸,药材的各方面都清楚了。其实她的手指没有那么神,神的是那股力量,聚集一些在手指,那地方就像有了眼睛一样。 顾浩然猛得觉得有些心疼,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为了练这一身本事,是吃了多少苦。 “苦吗?”不自觉得问了出来。 “啊?”安哲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现在的侧重点不是七星草吗? “练就这一手,苦吗?”顾浩然以为她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又详细得重复了一遍。 ‘苦’这个字,似乎是安哲这么些年来很少能体会得到的,好像每到这种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逼着你向前进,本事到了手,到是忘了学习的难度。 此时他一提,当时的感觉一时竟清晰起来,原来不是不记得了,也不是不没有感觉,而是没人关心过,也没人心疼过,再苦也无人可诉罢了。 “还好。”安哲的声音不由略带了一丝酸涩。 “小五。”顾浩然越发是没安慰过人的那个,一时心也难受,却不知能做点什么,好在安哲不是矫情的人,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 “这家人家,弄这么多假药材做什么?”脑念急转,换了一个话题。 “是给人备下的赔理。”见他没受什么影响,顾浩然暗舒了一口气。有些责怪自己,不该去提那些。 “赔偿?”安哲重复着这个词,扯起了一抹凉笑,好啊,你个李文才,竟想用这些东西来打发她。 又随手翻开了几个盒子,有的对,有的不对,暗暗记在心里,拾秋应该很高兴又有事要做了。 “找到了吗?”顾浩然也翻一圈,不懂的东西,兴趣自然不大。 “七儿没反应。”正事可没忘。“还有别的可疑地方吗?” 要她来猜,定会猜李氏夫妇的院子,必定只有那个地方是十二时辰都有人的。对于这么重要的东西,要么放在隐蔽处,要么放在眼皮子底下。 长期的当然挖处密室什么的,短期的嘛……想来这个男人也会想到这一点。 “等一会去李夫人的院子看看。” 果然。“什么时辰了?”请原谅这是她的短板。 “子时三刻。”他们来了一个时辰了,走了两个地方,比计划快了许多。得亏了七儿的存在。 “现在不去吗?”见他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等他们熟睡了再过去。”本来就是这样计划的。李文才太精,迷药不太敢用。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安哲突然有些不满,走过去,难得居高临下得看他一次。 “什么?”顾浩然难得糊涂一次。 “是不是还想去当面首?”气性有点大,话一出口,安哲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 顾浩然看着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他五官敏锐,此种微弱的光线,对于他的视线来说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于是安哲精致面容上的小懊恼,和现在的小尴尬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已越来越想用可爱来形容他。 “难道不是我们两人一起吗?”若是别人提起来,他定会翻脸,而她嘛,却让人起了逗弄的心思。 “那女人?还是算了吧。”听到他这口气,安哲轻松了下来,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现在去?” “听你的。”他是真忘了这小子那手用药的功夫,说实在的,很多时候他没把她当成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而是当成了弱小的,应被保护的弟弟。 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安哲看了一眼,拒绝。他的小模样再次落到顾浩然眼里,又引起了顾浩然的笑意。莫名想起她拍着胸脯说的话。‘我可是纯爷们。’ 等她站起身,顾浩然又去揉她的发。 “坏二哥。”对付头发有困难症的安哲,当然是一百个不乐意,可谁叫她矮呢,又刚想站起来,躲又躲不过,果不然,本就扎得不紧的头发,散开了。 安哲立马背过身,嗡声嗡气得说。“你赔。”若是让他看到自己此般模样,以他的聪明劲,怕是自己会露馅,必定自己是个如假包的娘们。 第四十五章 夜探4 “好。”顾浩然难得声音中带上了一点笑意,伸手捧起了那头柔软黑亮的长发,非常熟练得为她挽好一个男子发髻。 安哲安静得站着,感觉那双手穿过自己的发,不同于明夕她们几个给她的感觉,有点奇奇怪怪的。 “好了。”顾浩然放下手。 “好了?”安哲伸手摸了一下。“嗯”比自己梳得强,抬步就要往外走。 “去哪?”顾浩然拦住了她。“我都赔了,还生气?” “我把七儿放出去了。”这人似乎忘记了今个是来做什么的。 “地方不熟悉,可以吗?”顾浩然扭头看向大门,当然是关着的,只是个可以去寻的方向,看起来很是自然的动作,只有自己知道此时自己有多尴尬,跟她在一起,有时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今个忘了自己的目的。 “不熟也不怕,它是动物,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何况,我们这之间也有联系的方式,到不算什么大事。”安哲对自己信任的人,不会太过于去关注他的周身气息,因而也就没有发现同伴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 “那走吧。”顾浩然调整了一下,帅先一步去开门,领路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我送你的药包带了吗?”因为一会要用药,安哲轻声问了一句。 顾浩然手指轻触了一下贴身带着的荷包,轻声应“是”。 “这药包可保管一个月,一个月内什么迷药对你都无用。”上次忘记告诉他了。 “我知道了。”哪怕无用了,这样东西他也会下意识得不想丢掉。 两人的行动很快,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东西在这。”还未入院子,安哲便报了喜。 “七儿在这。”顾浩然肯定得说。 安哲扬了一眉,骄傲了一小把。 看了一眼自己刚梳好的头,磨了一下手指,还是算了吧。 安哲抖了一下衣袖。“让你的人最好退远些。”她可不想等会太麻烦。 顾浩然弯了一下唇,对暗处打了一下手势,很快几道气息便没了。可剩下的都呼吸轻浅起来。揽着安哲的腰,从墙外一跃而入,有了七儿的指引,两人很快来到了李文才的卧房。 室内还点着一盏灯,光线不算太暗。安哲挑了一下眉,看来这对夫妻最近吓得可不清,睡觉都怕太黑。顾浩然也注意到了那盏不应该出现的光亮,冷哼了一声。 正是因为光线,让他看清了床上的两人此时的造型,可算不得文雅。低咳了一声,挡住了安哲看向那边的视线,对于他的这个小动作,安哲眸中滑过一丝暖意。 这人总是在有意无意中护着自己,不再耽搁,直接去向七儿所呆的位置,那李夫人的梳妆台,东西其实就摆在面上。哪怕她不带七儿来,也能找得出来。 打开七儿盘着的锦盒,一株七星草躺在里面。“给。”将草取了出来,递给顾浩然,边递边说。“二哥,是有什么用吗?我那还有,在这费个什么劲。” “不是有用,这只是个引子。”看着干净的少年,顾浩然没细说,不太想让她知道那些背后的算计。 “哦。”安哲也就意思意思得问问。“小东西,寻宝还寻上瘾了。”回手抓七儿,抓了个空。 “什么样的小五,养什么样的小七。”见她乖巧得不再追问,顾浩然的心情极好,也有心情说笑两句。 “哼,过河拆桥。”安哲扭过头,不去看他,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欢快得斗了两句嘴,开始去抓那个淘气鬼,就在这屋里中间的桌子底下。 探到那条小蛇,小东西已缠到了桌底下的什么东西上,摇头晃脑得在邀功。安哲伸手就要去摸。“我来。”顾浩然先探手。 七儿‘咝咝’得警告着,这人气息是熟悉的,但不表示它愿意将宝贝交给他。 顾浩然不得不收回手,看向安哲。 “这才是小五的小七。”少年当然又要傲娇一把。 “小心些。”见她伸手去拿,顾浩然提醒,看不到,只摸得到的东西,总让觉得不太安全。 安哲触到东西的手指顿了一下,心脏某个地方不规则得跳动了一上,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压下那丝异常,平静得取出了那个绑在桌底的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不好奇吗?”见很安全,顾浩然放也了心,却没伸手去接。 “对我不一定有用。”七儿会寻到什么,她已有了猜测。 顾浩然深深得望了一眼安哲,这才伸手去接过。盒子很小,也没多余的机关与锁头,打开来是一枚小小的印章,还有一团小小的药草。 将青草递给安哲,这方面她比自己在行,而自己则是列关心这枚印章是谁的。‘鲁’,摸出了上面的那个字,有些东西开始明朗起来,这应该就是那李文才那位表舅的东西了。 自己的猜测很快也与安哲的判断对上了。“这是七星草,比那晚的,应该早那么一年。” “它的功效很多吗?”为何这么多人想要这草药。 “七星草的功效并不多,却因难生长,而显得珍贵,南夷王为抬高它的身份,也做了不少功课。”将手中的草递给顾浩然。本来卷曲着的草叶,已缓缓舒展成了原来的模样。 “它的形状,颜色,特性都是一绝,自然编得出来的谎言也就神乎其神了,比如长生不老之类的。” 顾浩然看着手心里的草药皱起了眉,若真有此说法,为何皇上对这几年的贡品如此不上心。 “只可惜……”安哲冷哼一声。 “什么?”迷团马上就要解开了。 “只可惜,上一任南夷王就是死在这种药上。” 原来如此,皇上是位很谨慎的人,打下南夷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却没有去做,自然也有足够的了解,才会放手。若真存在这种神药,哪还轮到它的存在。 可这也解释了,为何位边关鲁姓官员会冒大风险,隐下这么一株来,想来也是为了长生的诱惑。 “可有收获?”对于刚才的两样东西,不管是安哲,还是穆静安都不感兴趣,她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得到七星草,二是搬倒李文才,目前已经都实现了。 “嗯。”顾浩然点头,看着手中的药草划过一个念头,细想了一下,越发肯定了这个计划的变更。 第四十六章 各方反应1 “你怎么把它放回去了?”见他将手中的七星草,放进了梳妆台上的那个盒子里,作为安哲是好奇的,作为穆静安是佩服的。这点变动过后的效果,比下午制定的那个更为完美。 “有时候,多出一样东西,比少了一样东西更可怕。”他不好解释得太细,但他相信以小五的聪明应该会懂的。 “噢。”果然少年应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七儿有些委屈得盘回到安哲的手腕上,自个忙活了半天,主人啥都没得到,安哲摸出一颗药丸安慰它,此情形落在顾浩然眼里,心不由范起一些欠意。 “小五,辛苦了。”若没有小五的前来,今个的收获会折半。 “怎么谢我?”安哲半开玩笑得讨要自己的好处。 “随你。”顾浩然却是认真得在回答。 见到他真诚的目光,安哲竟一时开不了口。唉,她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以后再说吧。” “成,哥哥一定应你。”这小子还是善良的。 “有哥哥这句话,我就再帮帮你。”帮你也是在帮自己,安哲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株草,那模样与七星草有些相像,取出一个小瓶子,将它放了进去,晃了晃,拿出来,再随手用房间内的软布擦了擦,一株完美的赝品便出现了。 “怎样?”她相信这人会懂的。 顾浩然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太懂他了,不多说,收入怀中,见时辰不早了,两人从容得从李府里退了出来。 顾浩然当然会送安哲回家。 “会在封城呆多长时间?”分别前,他问。 安哲顿了一下,按她的计划是明天收完帐就会走的,相信这兄弟三人,会把那姓李的办得死死的,可因为眼前这人,居然有些小好奇,他们将如何做了。更何况,那幕后之人,附马爷还是个未知数,在没弄清楚这个,对穆庄是否有威胁之前,还是多停留几天吧。 “看情况吧,刚来,住上个十天半个月的,都是有可能的。”就看你们的行动速度了。 “那……我有时间还能找你吗?”对这小子的好感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喜欢与她亲近了。不知她的住处也就罢了,如今…… “随你。”明天穆庄的人就都撒了,她就余这么一个身份了,倒是很方便。 两人道了别,各自散去,安哲回了房,将今晚的收获和意外情况,捡有用的写下,交于黑八,相信那几个会懂的。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开始补眠,天亮后的事,她可是没打算出面的。美得它!李家还不够她费神的格。 顾浩然回到家,也将今晚的情况大致通报了一上,至于今天白日的行动也没打算参加,不过,他就没有安哲好命,简单梳洗了一下,又出了门,寻到自己的手下,有的东西安哲不去查,他不得不去查。而正是知道他会去查,穆静安则选择不予理会。 天亮后,李府的门口不自觉得聚了不少人,今天便是十日期限了,想看热闹的人可真不少,他李文才再有人缘,再有威望,可也抵不过朝中也有对立的人。 虽说,十日前有些丢脸,可必定他挽回的还不错,理由虽有些牵强,面子倒也马虎得说得过去,外加穆庄的人没有穷追猛打,留了几分面子,倒也算不上什么把柄。 而这几日的暗中搜查,没摆到明面上来,也都可以忽略不去计较,可若是今个这个赔偿出点什么问题,参本的人力度会更好拿捏一些。 于是,在穆庄的人还没来之前,李府大门也热闹如市了。李文才有了七星草,心中也有了底,大手一挥,让人开了门,将准备的东西让下人摆到前院来,高调得亮出了赔偿这物,倒叫有心人暗叹了一声老狐狸。 辰时三刻,夜贤尧与陶子骏受邀来到了李府,二人一早起来,还在想以什么理由去李府比较合适,哪知那李府便有人来请,请他们去做个见证,见过找死的,没见过如此着急上路的。 也不耽搁,乐得顺水推舟,很快随人乘车前来,反倒走在了穆庄的人前面。好在,两人没顾浩然那么挑,捧着茶与李文才东一句西一句得拉扯着,时间倒也不算难熬。 而穆庄的人也不没让他们多等,辰时末终入了门,来的除了熟人穆留,明夕,拾秋外,还多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少爷,对上众人探询的目光,还时不时红个脸,到是少见。 “李大人。”穆留十日前有事没有赶来,进门行了礼,便开始介绍自己。“在下穆庄管事穆留。”态度不卑不亢,是穆庄的范。 “穆管事。”李文才有些不乐意了。 “李大人莫怪,我家小姐必定是小姐,有些事,还是让做手下的出面为好。”若不是他那天没到,哪会轮到小姐亲自出面教训你们。心下冷哼,面上笑得越发柔和。 这很具有欺骗性的笑容,赢得了在场许多人的好感,是啊!人家穆庄总不能让一位没有出阁的小姐,回回前来主事吧,再说了,那可是她自个的婚约,如今没了,更是少出面,便少出面吧。 可这笑容落在陶子骏的眼里,不由打了个冷颤,暗叫了一声‘笑面虎’。 李文才听闻,知是这个理,便也不再去计较是哪个出面了,只是想快些了了这桩糟心的事。挥挥手表示可以开始了。 穆庄今天来的人也不少,很快有人上前开始打开箱笼。 “这是干什么?”心里有鬼的李夫人,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难道我们刺史府,还会赖一个小小穆庄。” 被人称为‘小小的穆庄’,穆留也不气,跟着小姐练了这么多年,这点气度还是有的,更何况,这个老女人的目的他再是清楚不过了,越发气不起来。 第四十七章 各方反应2 “李夫人说的是。”穆留笑得更为亲和。“正是因为这样,小小的穆庄当面点过了才好,必定民不与官斗嘛。”话说得似乎无无懈可击,人也显得恭敬,可那周身的气度,手下人的气势,明显就是别一回事了。 李夫人不是傻子,话都到这份上了,再让人拦着就不合适了。庆幸自己只是在质量上动了些手脚,数量是没有问题的。就不信了小小的穆庄会,那群土匪就能认得出来。 “知道就好。”算是接受了这个台阶。李文才没说话,但明显对李夫人今个的表现还算是满意的,可下一秒就被打了脸。 “这根参不对。”说话的是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少爷。 “你懂什么?”见有人一眼便挑出了自己的毛病,李夫人先声夺人。 小少爷明显是个不善言语的人,憋红了脸,到最后只是吐出了三个字。“就是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陶子骏似是好奇得问了一句。 “这是五十年的,做了手脚,扮成了八十年的。”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小少爷说话就顺畅多了。 “不可能,买的时候,掌柜的可亲口承认是八十年的。”李夫人强行镇定下来。“小小年纪,你能懂得什么?” “他是年纪小了些。”憋了半天的拾秋终有了开口的机会,上前挡在了红透了脸,却怎么也说不出话的小少爷面前。 “但他三岁开始摸药,十岁开始开方,十五岁时名震天下,如今十八了,仍很是低调。” 小少爷看了一眼站在身前,小巧柔弱的女子,听她这样介绍自己,不由耳朵尖也红了起来,这个小丫头,平日里总欺付自己,也是最凶的一个,没想到到了外面,也是最护着自己的一个。 众人听到这个介绍,愣了一下,有见识的,比如说夜贤尧这一类的,很快便对上了号,没见识的,比如说李夫人这一类的,则是冷哼了起来。 而老狐狸李文才虽不属于这两类人中的任何一类,多年来为官的直觉,还是让他察觉出了这话中的真实成份居多,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是何方人物。 “你个小小的穆庄,能有什么大佛?”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家女人又开了口,这回他的感觉开始不好起来。 “是呀,我们小小的穆庄,确实没什么大佛。”拾秋挺直了背,我家主子一个顶十个,顶百个。 小少爷的脸在听到这话时,迅速得由红变白了,他还是不算穆庄的人吗?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伸手拉了一下拾秋,换自个出面。 “在下姓白。出自药王谷。” 身份一亮出,周围静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了更大的讨论声。 “姓白,药王谷。” “十五岁成名,莫不是药王谷的小谷主?” “别扯了,穆庄还能请出小谷主?” 要知道这少谷主可是出了名的药痴,无关药的事,算是请不动他。今个这样算是与药有关,可也至于让堂堂少谷主亲自动手验药。 “请问可是少谷主,白浩泽,白少爷?”陶子骏又出来发挥作用,这人他不认识,可他三哥认识。 白浩泽没说话而是看向拾秋。 “这位是锦安候家的陶子骏,陶少爷。”拾秋开口介绍。 “陶少爷。”白浩泽拱手行礼,弯了一下腰,正好露出身后的拾秋,陶子骏抓紧机会对她眨了一下眼。 拾秋没理,两人一番见礼,已将自已的身份摆到了明外,自然对这根药材的真假定了论。 “怎么办的事?”李文才当面开始训自家夫人。 “我……我也不懂,是到城里老字号福安堂买的。”打死也不能承认。 人群中躲着看热闹的福安堂掌柜的,立马意识到不好,就知这女人会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药王谷是不管世事,可只要是让他肯定了某个药堂出售假药,那这个药堂也算是走到了尽头,必定许多珍贵药材要想进货,药王谷可是为数不多选择。 今个这事若落到了他身上,东家非撕了他不可,可这李刺史府上也是得罪不起的。“李大人。”眼珠转了一圈,有了个主意。 “福安堂掌柜的,有何事?”李文才已信不过自家女人了,亲自出面解决,只希望这人聪明一些。 “小的给大人赔个不是。”掌柜是个能曲能伸的。“昨个送货的是个新伙计,药材送错了。”相信私下这位大人也是不会让自己吃这个亏。 “怎么办事的?”是个有眼力见的。 “是,是,小的的不对,立刻换回来。”挥手让伙计进来。 “你想好了,只有这一件拿错了吗?”拾秋轻问,管你们谁的错,自家小姐没吃亏就成。 “这个……”掌柜的没法接了,这李夫人没在他那买几样,这参是其中之一,可别的,谁知还有没有问题。 李文才隐蔽得看了一眼自家女人,便知问题还不少,心中暗骂成事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只得自己周旋。 “这样吧,你都看看。”丢了一个放心的眼色给掌柜的,掌柜的立马应是,上前命人将所有锦盒都打开。 第四十八章 各方反应3 白浩泽有些郁闷了,其实三年前那个救人的方子,他只有一半的功劳,而另一半是穆姑娘的,可她却把名声都让给了自己。 这几年跟在她身边又让自己学了不少东西,只可惜除了药材与药方,自己毫无所长,许多事都帮不上她的忙,知今个,有一批赔偿的药材要到手,才自告奋勇得来验货。 哪知刚一出手,便无了用武之地,原不觉得自个这个不善交流的性子有什么不好,现在却有些生厌。正在懊恼之时,身边的小丫头扭过身,对他挑了一个大姆指,晃了晃,这是表扬他的意思,心情不由开朗起来。原来自个还有点用处。 两人的互动落在了一直注意这边的陶子骏眼里,莫名有几分不舒服,觉得那人很是碍眼,没用的东西,还让一个小拾秋来安慰。 很快几样做过手脚的药材清理了出来,掌柜的手脚也快,让人立马回店里去取来补上,白浩泽上前看了一圈,点了点头,表示已没了问题。 穆留拍了拍手,立马有穆庄的人上前收拾。“李大人,是不是……”有的话点到了,明白人都知道。 李文才当然是这类中人,从李夫人手中接过一个盒子递了过去,他这么多年来在李府说一不二,也相信自己一直守着的东西不会被人动了手脚。 于是一直没有打开来再次确认一番,而顾浩然放的地方,也不是看上一眼就能见到的。穆留伸手去接,不知是因为一个人手松得太快,还是另一个人没有拿稳,盒子落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掉了出来。 两株碧绿的小草在灰白色的地面上很是明显。穆留很快蹲下身去,将两株小草捧了起来,轻握着,不甚欣喜得说。“多谢,李大人。” 李文才愣了一下,一时反映不过来为什么是两株,可穆留没有多给他留余地,将七星草放入了怀中。取出了当初李文才签了字的字据,还了回去。 李文才轻皱着眉头,不太敢有情绪外泄,再多疑惑,再多不愿,此时只得压下,快些解决眼下的事。 两人的动作算不上慢,可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各方表现不一,穆庄这边当然是高兴,特别是白浩泽,穆姑娘说过有多的,定会给他一株。看来他的愿望达成了。 夜贤尧作为证人,外带震摄者,有些吃惊,二哥只说过计划有点变动,让他们见机行事,却没说这草由单变成了双,不过这效果可就不止翻倍这么简单了。 而附马爷的人虽不太明白主子的意思,可也把这意外的一幕牢牢记住,回去后好如实禀报,留心的人都选择沉默,可偏偏就有不嫌事大的。 “药单上不是只有一株吗?为何你拿两株走?”李夫人离得近,自然也看到了,很是不乐意。 穆留轻笑,不说话,看向李文才。李文才的脸都黑了,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便是娶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一株草药罢了,便送于穆庄吧。”留不留在手里都是一身骚,不如快些打发了,再按计划拿回来。 “那怎么行?……”李夫人别的不知,这株草药来得不易还是知道的。刚想上前理论,被一直低调的儿子捂住了嘴,拖到了后面。 “李大人?”穆留客气得询问。 “请。”李文才耐住性子送客。 穆庄的人有序退了出去,见自己手下的人也跟上了,李文才的脸色才缓和了些,热闹看完了,人群也逐渐散去。看到仍老神在坐着的两位大爷,李文才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本以为是找回了面子,风光的一回,哪知愣是让那个蠢女人给毁了,幸好那福安堂的掌柜机灵,好歹糊弄了过去,可明的人都清楚这其中的猫腻,更何况那多出来的草药……不由一阵头疼。 “三皇子。”先得把这尊神送走了再说。 “听闻李大人的棋艺高超,不知能否请教一二?”请神容易送神难,今个他可是要在这耗上一耗。 李文才的头更疼了,可是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把人请到书房,命人摆好棋盘,恭敬得陪三皇子下棋。 “李大人的棋术,本皇子早就听说过,切勿回某的身份,故意谦让呀。”落子前,夜贤尧似玩笑般开了口。 第四十九章 各方反应4 听得李文才背冷汗淋淋,心中的一些小算盘不得不放下。幸好,元勤还在府里,相信余下的事,能够处理得好。当他将全身心应对已摆开谱的皇子时,他的儿子,也就是那位李元勤已殷勤得陪着陶子骏出了府,能结交到这样的贵少爷的机会可不多。 于是,急忙急慌回来请示的属下便傻了眼,老爷那不能去寻,少爷又找不到,急得在府里打转,也不敢轻易拿个主意。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等三皇子心满意足得出了李府,已错过了所有的机会,被他们围在一个院子里的穆庄众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文才黑着脸听完汇报,差点没崩住自己常有的谦和形象,摔了一个茶碗后,挥退了下人,开始思虑接下来的事。草药,特别是七星草是追不回来了,既然追不回来,便不再去想这条出路,只能想办法解决后续。 三皇子那他倒是不担心,七星草的出现,他可以有无数理由推托,他可不相信堂堂一位皇子会与一个土匪的女儿有所勾结。 目前要抓紧处理的就是多出来的那株七星草,这多出来的七星草是哪来的,他有个猜测,那就是附马爷对他的试探,试探他手中到底有没有那样东西,若他能正常应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更微妙一些,比如不再是附属,而是平等。 附马爷到底有多心狠手辣,他是清楚的,若不是他手里捏着点东西,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也是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不过险中求富贵,他相信自己能走得更远,但首先得撬开那女人的嘴。 现在的李文才是正常的,连续休息好了几天,也有精神与体力来应对接下来的事,却不知,就是前几日小小的失常,以及没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已让第三方撕开了一个口子,张开了网,等他去投。 这颗多出来的草药引起的连索反应,当然不止李府这边。第一时间附马府上的主子爷也知道了,他听闻了封城的事,也知老三到了这,借着自家闺女的行径,不急不不缓得来到了这边。刚好赶上了这出戏的高潮部分。 “爷。”在一个偏僻却又舒适的院子里,回禀完的属下恭敬得站在一边等待吩咐。 “李文才,确实挺有才的。”方附马是一位中年美男子,若不是这副相貌,当年他也不会入了公主的眼,只是这种入眼…… “爷。”疾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不用,由他蹦跶吧。我累了。”男子把着手中的玉器。疾风垂眸退下,他越来越看不懂爷了。 “婉婉,我累了,你说我若是去了,你会不会原谅我。”一句似有若无的话飘散在风中。 夜贤尧与陶子骏回府时,顾浩然还在忙,秦帮的事不多,可大主意还是得他来拿,更何况昨夜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女人,现在成了重中之重,这些事本可交二夜贤尧的手下去做,可他信不过,他无心于名与利,却对事极其认真,既然答应帮忙,有的事就由不得不去操心。 安排好一切,回到住处时已是酉时中了,一进门便听陶子骏在报怨。 “真是的,我们帮她把人拖住了,不谢也就罢了,走,连个招呼都不打。” “拖住李家人,不就是好让她们脱身吗?”夜贤尧象征性的劝了一句。 “哪用那么着急,李家的人又找不到她们,更何况不是还有我们护着嘛。”今个忙,忙得都没来得及跟拾秋那小丫头说上几句话。 “她们用不上我们护。”夜贤尧垂着眸,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从一开始,他还认为自个的身份,地位,权势,以及相貌品行都是一流的,足以让人称赞,足以让人依靠,可这次出行,在穆庄,穆静安身上深深得挫败了,论起来,聪明不如她,眼光不如她,甚至手下的人也不如她的人。 若二哥没有发现那个小丫头的端倪,估计连这个合作都不会有,从始至终,她都有办法达到她的目的,若是自己一直这样下去,他有什么优势让她为自己驻步,除非…… 那颗本不太上进的心,不知是第几次开始渴望那个位置,也许到了那样的高度,才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顾浩然没有进去打扰他们的讨论,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对穆庄的离开没有意外,也没有不舍,只是各取所需罢了。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想了想,有的事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同他们说,便也歇了心思,先休息一下吧。 被惦记的穆庄人,确实已全数撤离了,留下的只是安哲,比起那个高冷的穆庄穆小姐身份,这个装扮更适合她。该吃吃,该喝喝,听到的想到的,相信那个顾家二少爷会做得很好,自个只是个看戏的。 有了明确的定位,安哲的小日子过得不错,甚至有点闲,这一闲下来,六子就不乐意了,它本就是一代马王,因喜爱主人的气息才入了城,这么个小院,再怎么让它撒欢,终归还是困住了它,便闹着要出门。 于是,没歇上两天的安哲,便骑着这匹不怎么打眼的灰马,溜溜达达得出了城,由着六子在上次的林子中撒欢,自个倒在溪边的草地上发呆,晒太阳。 这样悠闲的时常可不多,她得好好得享受享受,哪知偏偏就有人见不得她好,半个时辰不到,便听到了六子发怒的嘶鸣,这马儿自从跟了她后,脾气可是好了不少,能让它发毛后定不是小事。 打了个呼哨,引导六子往她这来,不管是什么,这边总是开阔些,动起手来也方便,对上人,丛林作战是最好,可对上动物,那还是算了吧,那才是它们的上场。更何况护六子地小了也不行。 第五十章 北疆来人1 六子对于安哲来说是匹听话的马,舍了惹毛它的东西往主子身边跑,有些委屈得低着头,等待安哲的安慰,安哲摸了摸它的马头,又掏出它最喜欢的零嘴,算是安抚住了它的小性子。 “这马是你的?”此人说话的腔调有些古怪,一听就不是本地人。甚至算不上是大楚国的人。 安哲没有马上转身,而是又摸了摸六子,让它去玩,才慢慢开了口。“你说呢?”能一眼看出六子是匹好马的人不多。 “让给我。”来人到是毫不客气。 安哲气笑了,她就是个土匪,没想到还有更土匪的。“噢?”缓慢得转过身打量来人。 见他虽穿着大楚的服饰,却明显得不太合适,到不是衣服尺寸不对,而是有种违和感,想到对方对马的了解,以及那不太柔顺的发型,心下已有了猜测,还真是牛鬼蛇神都来了。 “小白脸,你配不上它。”少年精致的面容让男子放松,可下一秒又开始鄙视起来,在他所处的民族里,粗鄙,力量,那才是美的。 “噢。”对上这种人,安哲一般都是懒得理论。 “它应该属于英雄。”男子上前一步,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你吗?”安哲勾起一抹邪笑。 “我比你强。”这点男子很自信。 “是吗?”安哲捆好自己的袖口,好久没跟人动手续了,手指到是有点痒。 “是。”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一个清瘦的人影便攻到了眼前,慌乱之中急阻挡,可终是晚了一步,被人一拳打到了肚子上。急急后退,完颜康揉了一下肚皮,直起了腰,还别说,这小白脸真他妈的有劲。不是他强压着,真能吐出一口血来。 “偷袭,算什么本事?”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子速度够快。 “欺付我家六子算什么本事?”别以为她看不出,这人强行骑了六子一下。 少年终肯说出超过三个字以上的话了,那沙哑的嗓音,格外好听。完颜康确实不是大楚人,自然也没那么多讲究,伸手掏了一下耳朵,丢掉一直存在的酥麻感。 “真是个想让人欺负的小可怜。”在他那,这样的声音与相貌就是个玩物,此时他已忘了肚子刚才有多疼。 “是吗?”安哲看起来很是平静,但懂她的人就应该知道,她生气了。前世今生让她最讨厌的就是这可怜二字,再次欺身上前发起了进攻。 这次完颜康有了准备,两人很快缠斗到了一起。安哲习的是杀人的功夫,此人虽可恶了些,却还不到让她想灭了的地步,此时她完全是把对方当个人肉沙包在打,为的只是个单纯的发泄,自然实力的发挥只有平日的六成。 而只是这六成,便也逼得完颜康不得不拿出认真的态度,五成以上的功力来应付。他喜欢这马是没错,却也没想过强取豪夺,只想刺激着让对方自己放手,哪知竟引来了一场架打,不过,与这小子动手到是乐趣颇多,都有多长时间没这样单纯得打过架了。 见这小子没有内力,完颜康也索性不用,两人到也斗得旗鼓相当。安哲酣畅淋漓的同时,也在观察与学习,这是她几百次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习惯,只有从对方身上学习的同时,才能使自己更快得成长。 渐渐得便摸底清了完颜康的路数,终在上百招后,打到了她一直想揍的那张脸,付出的代价,只是让对方的拳头擦过了自己的脸颊。看起来白皙的小脸上红了一块,但绝对没有对方不久将青紫的拳印来得严重。 两人因为这一对招,暂时分开了。“拳头到是挺硬的。小子。”完颜康揉了一下有点麻的牙床。 安哲不言语,冷冷得看着他。 “我收回刚才的话。”完颜康的性子够豪爽,说错了话就得认。 “切。”打了一场,对方算是道了歉,安哲的气也消了大半,抬脚就要离开,完颜康伸手拦住了她。 “小子,你叫什么?”不是没有人能跟这小子一样打到自己,只是这样纤细的半大小子,有如此强的爆发力还是第一次遇到了。此时对他的兴趣已超过了那匹马。 “让开。”安哲却不搭理。 “名字。”完颜康性子很执拗。 “让开。”安哲又有些发毛。任谁被这样对待也没个好性。 “名字。”完颜康可不管是不是没礼貌,看这小子变脸还是蛮有意思的。 安哲再次出手与这人缠斗在了一起,而这次更多的是一个走,一个拦。 “小五。”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令两人动作一顿,下一秒安哲便被一个熟悉的怀抱带离了现场。感觉到来人是谁,安哲悄悄收回已露出尖角的独门武器。 顾浩然扶安哲站稳,转过她的身面向自己,看到她脸上的擦伤,目光不由深了深。今个骑着黑风出来办完事,在这看到了六子,便知小五就在这附近,跟着六子寻了过来。 哪知平日温和的半大小子居然在跟人动手,一看那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打伤了她。“可还有别的地方伤到了?”伸手摸了一下她擦红的地方,关心得问。 有些粗糙的指腹划过自己的肌肤,从没有过的触感让两人都一愣,安哲皱眉,自己何时对他如此不设防,顾浩然则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个动作,必定他也不喜与人接触。 这点吃惊,足以让他忽略掉了手指下不同于常人的细腻与温软。两人都是反应快及自制力很强的人,很快回过了神。 “没有。”安哲记得回他的话,而顾浩然则是去面对那个带有危险气息的男子。 第五十一章 北疆来人2 完颜康在顾浩然出现时就察觉到了威胁,他这类人对于强大的对手有种天然的敏感度,当看到两人亲昵的举止时,不由皱起了眉头,为何两个大男人如此亲近竟没有半点违和感? 不由他多想,威胁已经接近。“是你伤了他?!”顾浩然现在已很少生气,他越来越喜欢冷眼旁观一切,而不去牵动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的情绪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这五年来,基本上真如一个出家人般,没了什么情绪的起伏,可此时,竟难得有些动气了。 完颜康摊了一下手,暗戳戳得用舌尖顶了一下还有些发麻的脸颊,好像他才是受伤的那个。不过这一点他是不会承认的。 顾浩然当然也不会在意他的承认,一问没有回答后,直接上手过招。 安哲退远了一点,将战场让给了他们。看别人打斗不是第一次了,可如此赏心悦目的,又受益良多的打斗还是第一次见。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个刚毅俊美,一个粗旷肆意。 外貌上各有千秋,功夫上一个大开大合,一个沉稳有力,到也旗鼓相当。自己没尽全力,那人也没尽全力,这点安哲是知道的,而此时明显,这个野蛮男人保留的可不少,看着他更加凶狠的打法,暗暗盘算自己如果对上,会有几分胜算。 至于顾家二哥,暂时还不想去研究,就凭他这么几次主动护她,她就不想与他为敌,也不想与他动手。 顾浩然与完颜康是交上了手,却不是那种拼命的打法,必定没什么深仇大恨,最后,以顾浩然成功得在同一个位置给了完颜康一拳才各自收了手。 他的这个力度,自然与安哲的力量不可相比的,很快完颜康的脸肿了起来,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完颜康不在乎得用手指将血渍抹去。 “镇北候家的二少爷,名不附实呀。”这位二少爷外界传闻只是个身体不好,不学无术,上不得台面的小可怜。 “北疆三王子,完颜康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与顾浩然的名声相反,这位北疆王的三儿子可是出了名的好斗,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北疆?”安哲听到这词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了一下完颜康,终对他初见的怪异之处有了解释。不过,此时这人到大楚,且到了封城来,预意何为。 “是啊,北疆,小五弟,跟哥哥到北疆去玩如何?那里才是马儿的天堂。”完颜康完全是个自来熟。 “哼。” “哼。”换来的是另外两人同时的冷哼。 “还有事吗?” “还有事吗?”好像他们一见面,总会不约而同得说些相同的话。 “没有。” “没有。”习惯的两人,仍是各作各的回答。 “一起回吧。”男人间的小矛盾,打了一架就解决了,没必要抓着不放。 “好。”至于多出来的那人,被彻底无视。 “喂。”完颜康忙出声,展示自己的存在。 “两个大男人不会这么记仇吧。”好像他也没做什么,而他的话换回的仍是两人的漠视。 招来六子,当然黑风也跟着,明显这两匹马的感情比上次好了些,只是当黑风仍往安哲这边挤时,还是会被六子撞开。黑风很委屈得叫了一声,引得安哲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了它,才转向不乐意的六子,用脸贴了贴它的,才让这不乐意的情绪收敛。 “真是匹好马。”完颜康不无遗憾,他的马也不错,却没有这样的灵性。回答他的只有六子的一个响鼻。 两人翻身上马,准备离开。“等等我。一起。”完颜康的脸皮不是一般厚。 “三王子,确定要与我们同行?”顾浩然拍了拍黑风的头,让它老实点。 完颜康若有所思得停下了脚步,迟疑了这么一会,安哲与顾浩然已扬尖而去。 “有意思,有意思。这次入楚,倒是不虚此行。”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整个人的锋芒毕露。作为北疆内定的继承人,怎可能是个蛮夫。 对于他的改变,顾、安二人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安哲是本就不关心,而顾浩然则是早就了然于胸了。 他没入朝为官,也不想入朝,在镇北候府没多少地位,也不想有多少地位,却不代表他不了解天下的人物,以及各路人马,秦帮是娘亲这边唯一留下给他的东西,要想经营好它,许多事由不得他不上心。 只是这么多年了,秦帮发展得越来越好了,可仍是找不到她的下落,有时让他不得不怀疑……不,她一定还在这世上,收回跑远了的思绪,看向并排骑在马上的安哲,见她脸上的红印,似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不由有点担心。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点药?” 安哲眨了一下眼,没太明白他在说什么,见他盯着自己瞧,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用手摸了一下,摇了摇头。“就是擦了一下,真没事。”她皮肤好,又嫩,印子上去没那么快消,看起来严重,其实没什么。 见她如玉的手指,搭在红印上,自己的手指不由回忆起那抹柔滑的触感,耳尖不由自主得红了起来,是何种原由,自个说不清楚。 “你会武?”不说点什么,更难过。 “嗯。”跟这人在一块时间长了,有些东西想瞒也瞒不住。不过,她根本就没想过去隐瞒这一点。 “可你,没有内力。”这点很早他就确认过了。 “没内力就不能习武吗?”又是内力这玩意。 “那倒不是,你也不像是个会外家功夫的样。”习外家功夫的人,体格一般都会壮硕许多,哪像他一副没长开的样。 “瞧不起人是不是?”安哲斜了他一眼,大有你承认试试看的意味。 “没有。”顾浩然失笑,这孩子倒闭更可爱了。 “哼。”安哲冷哼,也不与他一争长短,自个知道自个的能力就成了。 第五十二章 北疆来人3 “这北疆的人来干嘛?”话题自然而然得聊到了惹事人的身上。 “离他远一点。”顾浩然警告,以这小子特好奇的性子,说不定又会做出什么来。 “切,我忙着呢。”安哲扬声,算是应下了。不过对这位的到来,已有了八九不离十的猜测。而她相信,这顾浩然也猜到了。 两人打马刚要到城门,远远得便有一人一马急驰而来,定眼一看,安哲不由撇嘴,今天真不是个出门的日子。 “二哥。”陶子骏很是欢快,看到后面慢悠悠骑马过来的夜贤尧,安哲知道是躲不掉的,扭头去看顾浩然。 顾浩然收敛了展现出的,为数不多的柔和,从黑风上下来,见此,安哲微微扬了一下眉,原来不是穆静安惹了他,而是安哲惹了他。从善入流得下了六子。 “黑风。”陶子骏特喜欢这匹马。 黑风扬头不让他摸,还跺了跺蹄子,它与六子一直走得近,一个大幅度动作便影响到了六子,而六子更不喜生人近身,张嘴便去咬。 “六子。”安哲及时喝住。六子委屈,黑风委屈,安哲只能叹气,一个个安抚。而陶子骏则是惊掉了下巴,连招呼都忘记了打。 夜贤尧过来时,正好看到他这副傻样,不由叹气,摇了摇头,直接转向顾浩然。“二哥,这位是……” 二哥身边这位少年刚开始时不打眼,若不是两匹欢闹的马儿,以及与二哥过于亲近的距离,真还让他注意不到,这种感觉与二哥不愿在人前显眼时的感觉一样,就不知是刻意还是天然。 “安哲。”见问到自己,安哲自我介绍。 顾浩然的眉眼柔和了几分,他仍记得小五跟他介绍自己时,话可比这多多了。他承认论起亲和力来,自己不如老三,但他仍希望这安小五更亲近自己。 “在下,夜贤尧。”看清少年精致的眉眼,夜贤尧有了几分想结交的兴致。 安哲点头示意。 “我,陶子骏。”陶子骏终放弃与黑风纠缠,过来打了个招呼。 安哲同样回以礼貌的点头。 “你不爱说话?”陶子骏是个自来熟。 “不熟。”安哲作为男子时,比穆静安话要多上几分。 第五十三章 结交1 “今天掌柜的很闲?”身份的特殊性,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 “那倒不是,是伙计们太忙了。”掌柜很是自然的回答。他可是训练过的,怎会让人抓到把柄。 果见,跑堂的伙计们都在忙碌着,这就合情合理了。到了三楼,自然是要经过二楼的,楼梯转角处意外得遇到了一个人。 陶子骏觉得有点眼熟,却没有去细想细看,必定对方是个女子,而安哲与顾浩然瞟了一眼便已知是谁了,必定前不久才见过,哪怕她周身的气质改变了不少。 不过多去留意,随着掌柜的往上走,两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安哲信自己的能力,而顾浩然则是感叹她的能力。 四人的雅间是‘食’楼最好的一间,宽敞明亮,布局大气中又透雅致,让人不由自主身心愉悦。 “这里还真是不错。”转了一圈,陶子骏表示以后都要定这间了。 “报歉,这雅间今天是唯一没被人预定出去的。”掌柜的笑眯眯得回答。 “这么受欢迎?”在京城都很少有他陶家二少爷定不到的地。 “报歉。”掌柜的也不解释,热切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但安哲懂,这是为她专门留的,无奈得轻摇了一下头,罢了,由他们去吧。反正雨阁的钱是越来越多了。早过了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了。 “请几位点餐。”捧上华贵的菜谱。 陶子骏接过,他已习惯了这种点餐的方式,不过一打开还是吃了一惊。“这样东西怎么在二楼没见过?”放在前面的几道大菜,明显就是生名字。 “这些菜式复杂,一天只能供应极少的几份,很早就被定完了,唯这三楼,每日不得不预留一份下来。”从知道主子来了封城开始,他们就是这们做的。 “好吧。拿手的只管上,没吃过的,还有的只管上。”陶子骏大手一挥,定了下来,就不信了,除了他们常来吃的几道美味,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掌柜的应是,心满意足得下了楼亲自去安排。茶水很快送了上来,一闻这味,便知不是凡品,挑剔的顾浩然也打开茶碗,押了一口。 “啧,啧。”陶子骏摇头。“难怪了,这三楼总没得空的时候。”就凭这菜单,这茶水,有钱的大爷,谁不愿来享受享受。 “喜欢这茶。”顾浩然见安哲双目弯弯,轻声问。 “嗯,很对我味口。”她的喜好,他们总是记得。 “你这嗓音到是怪好听的。”难得这小子说超过了两个字的话。回答他的是顾浩然的一个冷眼。 “二哥,不带这样的,我可是你弟。”厚一个,薄一个的。 “赖上的。”几人结拜本就不是他所愿。 “那你也是我哥。”陶子骏强调。 “好了,安哲年纪小,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夜贤尧观察了半天,已得出了结论,他家二哥对这小子不一般,不一般得亲近,不一般得关心,不一般得好。 “也是,你多大了?”看她那小胳膊小腿的。 “十五。”年纪不是秘密。 “确实小。”他们几个都过了二十了。 “你……”刚再想问点别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谁?”这三楼的伙计怎不如二楼的,进门前不是应该敲门吗? “我来找漂亮哥哥。”推门的是位女子,一开口便是不讨喜的话。 什么找哥哥?还漂亮的?把这当成什么地了。若你是个两三岁的孩子到也罢了,明明比自个的年纪还大。装个什么嫩?撒个什么娇? “小姐。”身后的仆人急红了脸。 “叫郡主。”来人正是方曼婷。 “郡主。”下人不得不改口,这些日子这位主子的脾气越来越怪,越发不好伺候了。 ‘郡主’这一称呼出来,陶子骏与夜贤尧二人终想起了刚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原来是那一位。 “漂亮哥哥陪我玩。”方曼婷扭着身子提要求,陶子骏觉得一阵恶心,先不说她那名声,单只说一个成熟的女子做如此幼稚的动作,便让人受不了。 夜贤尧也别开眼,正好看到顾浩然若有深意得看着安哲,再等细瞧,又没看出个什么,安哲异常淡定,痴傻症状已初显了。 “漂亮哥哥。”方曼婷见没人理她,也不生气,叫着就往最近的一个人身上扑,离门口最近的陶子骏遭了秧,被抱了个满怀,又不能打又不能推,举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这……”刚进门的掌柜的搓着手,也不知所措,眼神却留意到主子的命令,‘不管’,也是,这种事他可以处理,可面对这几位那就暴露太多了。 “还不将她拉下去。”夜贤尧有些火了,好好得吃个饭怎遇到了这么个疯子,威严得对随后进来的,方曼婷的护卫发号命令。 护卫本不想听,跟着这小主子疯了这么些年,更荒唐的都做过,何况这小儿科的,可下一秒看到对方手上的令牌时,差点吓尿了。哎呀,妈呀,那可是皇子令牌,今个算是踢到铁板了,刚要跪下行礼,又听那位爷吼了一声。 “快点。”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上前便去拉自家的小主子,可偏偏又拉不下来。 “打晕。”夜贤尧是真的生气了,护卫手下也不敢留情,忙照做,带着晕过去的小主子退了出去,终于安静了。 “对不起,各位爷,是小店招呼不周。”掌柜的忙赔不是。 “哼。”陶子骏冷哼,抬手整理自个被抓乱的衣服。 第五十四章 结交2 “打折。”虽说有点隔应,但对他这种百花丛中过的人,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哪还能再让您付帐,这顿算小店赔不是了。”也不再多言,忙命人将菜肴端了上来。 “算你识相。”被打搅的心情好了不少,美食总会令人心情愉悦的,特别是摆盘精美,味道又超极棒的食物,一顿饭下来,几个的心情可以用好来形容。 席间,安哲的饮食习惯除了顾浩然,还真没多少人注意,而这次,他也没也再次让她尝试接受,只是轻皱了一下眉头,暗暗担心,她身体的营养不够。 酒足饭饱出了‘食’楼,马儿们也被照料得很好,牵了过来,当然六子是个例外。 “小兄弟,哥哥带你转转。”对于这个刚认识的少年,陶子骏极有好感,哪怕她不爱搭理自己。 “下次吧。”安哲不露痕迹得同他拉开了距离,这人太爱动手动脚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个哥哥刚好有空。”陶子骏还想往上凑。 “他还有事。”顾浩然看出了安哲的不乐意,挺身挡了一下。 “那就下次吧。”夜贤尧温和得解围,他算是看出来了,二哥对这个小兄弟可比对他们这帮结拜兄弟好上太多了。随时随地都顾忌着,能让二哥如此亲近的人不多,他何不送个顺水人情。 “再会。”见都说清楚了,安哲告辞。 “我送你。”想着自己没什么事了,顾浩然还想同他多相处一会。 “不了,去休息吧。”安哲表示不需要,找了个推辞,可听在别人的耳里就是格外的关心。 “嗯。”顾浩然对着她扯开一抹柔和的微笑,让安哲一时间竟有些看痴了,一个总没太多表情的人,展开一抹暖笑,杀伤力可为惊人。 “傻了。”她呆愣的模样,取悦了心情本就不错的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我不傻。”安哲回神躲避。顾浩然身材高大,相对来说安哲就显得娇小得多,被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的互动,看到的人不多,看全的人没有。过于亲昵的交流,也就没引起身边人们的注意。 三兄弟目送着安哲先行离开后,陶子骏凑了过来。“二哥,这小子你认识很久了吧?” “嗯。” “怎么没听你提过?” “没必要。” “别呀……” 啰哩啰嗦得说了很多,回答他的是无语。 “好了,知你喜欢那小子,以后有机会会见到的。”夜贤尧好笑得拍了拍陶子骏,还真别说如此干净精致的少年,连他都有兴趣结交,只是没这陶老四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 三兄弟在外转了一圈,才打道回府。安哲是真的有事,一进门整个人都不好了,上辈子不想当个男人婆,女人的那点事倒没什么感觉。 今生倒想做个男人了,可偏偏这东西又出来掏乱。她知道是什么原因,任何一个初生的女婴,被放到深山老林的雪地里,大半个时辰能活下来就算是奇迹了。 捂着肚子去寻那四朵花为她准备的东西,幸好不是第一次,一番收拾一下来,天也快黑了,随便吃了点东西,便把自己丢到了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安哲是被饿醒的,对时辰没什么概念的她,睁看了一下屋檐下的阳光,也知午时已过了。肚子的抽痛感已好了很多,药还真是没有白吃。 运转了一下那股气息,勉强压下最后一丝疼痛,把自己从床上拎了起来,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简单得洗漱后,有些想念四朵花在身边的日子。不过也就那么一会,要知两世为人的安哲,从来都不是什么娇宝宝。 又胡乱得吃了点东西,寻了条薄毯窝到院里树下的躺椅里,这个时候她总是很困倦,身上没有那种用不完的精气神了,想来是平常日子里耗得太多了,此时在她最虚弱的时候爆发出来了。 作为医者,她当然知道有许多行为是不合适的,甚至应该算得上是禁止的,可更多时候都由不得她娇气,挥开难得的矫情情绪,将注意力放到手边的事情上,可是没一会,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柔软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靠背上,衬得她的小脸越发得苍白,熟睡的她比清醒时更加无害,柔软得不可思议,长长的羽睫,形成一片小的阴影,印在如瓷的肌肤上,令树荫下的少年美得不似凡人。 而这一幕正好落入顾浩然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让他茫然、惊喜,又有着丝丝甜蜜,伴随着丝丝懊恼,五味杂陈,竟一时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安哲能安心得睡,一是此处几乎无人打扰,要来的人也是自己人,二是院子里有六子,树上挂着七儿,任何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 而能让它们俩都不示警的人,只有自己人,被六子放进来的顾浩然呆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由放轻了脚步,越发有些迟疑。 第五十五章 是心动吗1 任何被人盯着看半晌都会有反映,何况是安哲,抖了抖睫毛,悠悠醒来。“二哥。”刚睡醒的嗓子没有打开,两个字如猫儿般挠了一下人的心弦。 ‘哄’得一声,如有什么东西在顾浩然的脑内炸开,炸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安哲打了个哈欠,双眼不由范起迷雾,神态更加迷离。“有事吗?”嗓子倒是打开了些,可模样更想让人欺负。 顾浩然身体不由紧绷,一种从未有过的欲望猛然升起,让他,让他……想把眼前的这个人掠进怀里,好好欺负。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异样。 “很累吗?”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有点。”安哲本就是个随性的人,又常年混迹于男人中,此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外带对眼前这人的信任,便更随便了。也不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开了点的地方,示意他过来坐。 顾浩然刚放松点的脊背又僵硬起来,理智上告诉自己应该离她远些,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得走向她,亲近她。 在她身边坐下,这么近的距离他才看清,少年的脸色极为不好,原来她就白皙,是瓷器那种的润白,而此时却带了点灰,显得格外苍白,且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不由皱眉。 听到他的疑问中带着肯定的语气,安哲哑然,这都是什么鼻子。“老毛病了,发作了,放点血就好了。”可不嘛。 “经常发作吗?”不懂医,也不懂女人的顾浩然,当然想不了太多。 “有时吧。”安哲又靠了回去,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跟顾浩然说话,由于她的动作,一头乌发散下来,盖住了她小半张脸,越发衬得脸色的差劲,却也有种别样的脆弱之美。 “可吃了药?”顾浩然将手指藏入手中,不让它出来作乱。 “吃了。”感觉到此人身上的热源,不由往他身边靠了靠。 “那你好好休息吧。”顾浩然似被烫了一下,立马站了起来。 “二哥。”听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的称呼,却让顾浩然呼吸一乱,不由停住了往外逃的脚步。 “是找到了那个女人吧。”完全清醒后的安哲,脑筋转得很快,也懂这顾家二哥是不想打扰她的纠结。 “是。”他不想骗她。 “有些麻烦对吗?”安哲抱着毯子坐起身。 顾浩然不语,若不是时间太紧,自己又确实没了办法,也不会来找她。 “我去看看吧。”这傻二哥没说什么,可行为举止已表达出了太多的关心。 “不用。”顾浩然不忍心,她带病劳累。 “我不傻。”又是这句话,可表达的意思又多了几层。我不傻,知你为难还不出手;我不傻,自己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你的身体……”顾浩然转过身,仍很担心。 “又不做什么体力活,去看看,又有什么?”从躺椅上起身,已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好,帮着出出主意就好。”想想也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个少年会有办法。 陪少年进屋,见她只是把头发拢了拢,用一根黑绳系上便打算出门,不由皱起了眉头,散发的少年过于精致,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准确来说象是一个妖精。他不喜欢别的人看到她这种模样,哪怕只是他的属下。 “为什么不把头发束起来?” “忘了。” 信你有鬼。“坐下。”伸手取来梳子等待她的配合。 安哲浅笑,理所当然得坐好,身上不得劲,梳头什么的本就麻烦,有人代劳当然最好了。 顾浩然的手很轻快,不久便将一头乌丝梳理整齐,终将个妖精变加了少年惯有的模样,不由松了一口气,还是面对这样的小五来得轻松。 从李家救出的女人关在秦帮的一个秘密基地,同穆庄一样,也是选择了大隐于市,于是在一片高门大门的院落中,走进了密室,安哲觉得并不惊讶。 “可有眉目了。”当晚只听说有这么一个女子存在,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是个与李家表舅有什么关系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查了,据说是姓鲁的外室,名唤娇娘。” 安哲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事她没让风阁的人上报,一个外室女人查起来的工作量有点大,更何况她相信秦帮也不是吃素的。交谈间很快来到了女人所在的牢房。 这间密室里有刑具,也有几间不同形式的关押牢房,而这女人关的这间,应该是最普通的,但此时已被里面的人弄得面目全非。 本就猜到这个女人的神经有点问题,见了面才有更直观的感受,可以说她已将所有能撕的,能扯的,能到处丢的东西都糟蹋了一个遍。此时,正哼哼唧唧得啃床上的稻草。 “可问出什么了?”站在门外的安哲仔细得观察。 “完全没法开口。”也就是说,除了把人找到,带出来,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她是在装疯。”安哲观察以后得出了结论。 “噢?”顾浩然也相信这点,只是不知是为何。 “她的手指甲太过干净了。”一个喜用手乱抓的疯子,是不可能有那么干净漂亮的手指甲的。 “那就可以上刑了。”在顾浩然这里可没有怜香惜玉一说。 这安哲表示同意,打倒李文才的关键在这女人身上,对她心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第五十六章 是心动吗2 “我送你回去。”顾浩然引着安哲出来提议。 “先等等。这女人心智不一般。”若她没记错,姓鲁的死了有一年多了,那这女人落到李文才手里,最少也有半年多,她可不相信那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也好,你先去歇会。”还记得她身体不适。 “没那么娇气。”虽拒绝了,可心底到底是温暖的。 “那手谈一局如何?”顾浩然没怎么陪伴过人,尽量回想夜贤尧他们是如何做的。 “费神。”她就是懒得动。 “那……”一时没有更好的提议。 “要不,你去忙,给本书我,打发时间。”见他为难,安哲提议。 “不忙。”他想陪着她。 “二哥可是懂茶之人。?”见他同自己一样嫌弃过别人家的茶水,想来也是同道中人。 “请。”他家小五就是善解人意。 两人来到书房,顾浩然亲自去取茶具与用水,留安哲一人到处参观,书房的书并不多,种类也很单一,阵法兵法一类的,到是很附合顾浩然的性子,对此类书,安哲看得多了,也没发现多稀奇的,便也不感兴趣。 转身来便看到了多宝格上有一枚玉制的九连环,这个倒是可以玩玩,这种材质的玩具,特考验人的手感与技巧,要知道任何一点不对劲,都极易损坏它的存在。 于是当顾浩然返回时,便见到窗棱下坐着的少年,正专心得在解玩具,果真还是个孩子。不过这手速也着实快了些。安哲将手上的东西拆装了两遍,感觉手指的灵活度锻炼得差不多了才放了手。抬头便见顾浩然已开始准备泡茶。 她手下的人茶道多少都会一些,因为她喜欢,可男子能做到如此赏心悦目的可不多见,优雅得接过属于自己的一杯,浅品,确实是个中高手。 闻着淡淡的茶香,感受手心里的温热,有些烦躁的两人都静下了心,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与动作,便打造了一室的温馨。 品着茶轻声交换几句对茶的见地,很快时间便滑走了,只到有属下来秉是否传膳时,才知道已到黄昏。饭菜是按安哲的口味来准备的,唯一的荤腥便是那碗黄澄澄的蛋羹。 “都吃了。”顾浩然将蛋羹直接推到安哲面前。 安哲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容拒绝,咬了一下唇,终还是接了过来,拿起汤匙,小口小口送入嘴中。 见她乖巧得开动了,顾浩然松了一口气,要知他有多困难才能对这小五摆出一张冷脸来。她太瘦了,又在生病,再不吃点好东西,真怕身体会熬不住。 “我们去看看吧。”晚餐后,安哲提议。 “不急,先散散步。”那刑房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是个吃完饭就该去的地方。 安哲很想说不用,要知她曾经对着人的尸体吃饭的次数可不少。不过,这个好意她决定还是受了。 这间院子很大,最起码比沈阁老赠与她的那间大,风景也不错,虽天色昏暗了些,逛起来也还不错,转了有一刻钟,属下匆匆来报,那女人晕过去了,可还是什么都没招。 顾浩然的脸色冷了下来,属下不由打了个寒颤,爷生气了。 “我去瞧瞧。”这在安哲的预料之中。 “转换个地方。”顾浩然吩咐,干净阳光的少年不该去那种地方。 “二哥,别把我想得太好。”他的保护有些过了。“说不定,我也是个大恶之人。”这可不是玩笑。 “嗯,我知道,只是我不喜那样的环境。”他当然知道他家小五不是善类,单凭那手用药的功夫,以及那天与人动手的狠辣,就很清楚了。可在他这,他就是不乐意让她接触那些东西。 安哲无奈,只得由他安排。不过也提了几点自己的要求。“一间房,两把椅子,周围绝对得安静。” “你想怎么做?”顾浩然隐隐有点猜测。 “听说过催眠吗?”既然等会要用,不如如实相告。 “催眠?”这词新鲜。 “说白了就是糊弄对方的神智,让它听命于你,把你想知道的东西,毫无保留得告诉你。”催眠当然不止这么简单。作用也不止这么一点,可在此时此刻,这种解释足够了。 “难吗?”顾浩然曾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一点,有认知,却不了解。 “为何不问精通吗?”好像这二哥的关注点有问题。 “精不精通没关系,别太为难自己。”这小五本就只是来帮忙的,太过劳累就不好了。 “哥,相信我就成。”这男人真的很优秀呀。 娇娘被略微收拾了一下,带到了一间房,人已被弄醒,此时正坐在椅子里享受难得的放松。 “不装了?”安哲的嗓音是好听的,此时问话,在顾浩然看来是过于温柔的,可落在娇娘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刚才就是这个少年,直接肯定得掀开了她这一年的伪装。 对于这个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安哲也不见怪,寻了一处坐了下来,正好与娇娘相对。“让我猜猜你在想些什么?”安哲开始轻扣着椅背。 当然没有人回答,安哲也不在意,继续开口。“你在想,我不说,我就能活。”似闲聊,又似在试探,娇娘闭上眼,拒绝任何交流。可那低哑的声音似无孔不入,时刻围绕着她的神经。不自觉中,将注意力放到了另一个声音上。 “笃。”“笃。”不知不觉中被吸引住了整个心神,连那少年再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 见火候差不多了,安哲的手指急速得扣了两下,娇艳娘猛得睁开了眼,精明的眼神已经转为了呆愣。 第五十七章 是心动吗3 “二哥,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安哲起身,往门外走。 “不必避会。”顾浩然拦住她。 “不是,去透会气。” 顾浩然这才看到她额上细密的汗珠,事情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轻松。收回拦她的手,现在不是心疼她的时候,否则她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目送她出了房间,开始抓紧时间问他想问的问题。而屋外的安哲则是选了一根廊柱靠了上去,她出汗不是因为累了,而是因为她又疼起来了。 那股气息用来做别的,这肚子便开始造反了,又不敢过多使用,那副作用能不承受就不承受,屋内的问话如何她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这一疼就想睡觉。 这种时候精神本就不够用,又费了一些用于催眠,不困是不可能的。缓缓靠着柱子坐了下去,开始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于是当顾浩然问完话出来,便看到了月光下已熟睡的少年,心底不由得极为愧疚,明明想护好她,照顾好她,哪知却把她累成了这样。 弯腰下去想把她抱起来,这样睡不更容易生病。因不是自己的地盘,安哲睡得很浅,一有人靠近就立马惊醒了,手下意识得就去掐来人的要害。 顾浩然没有挡,仍保持着想去抱她的姿势,不过,她眼中闪过的那丝杀意,还是让他捕捉到了。原来他家的小五也是个受了不少苦的孩子,要不也不会有如此重的防备心理。 安哲睁开眼,见是熟悉的人,又有熟悉的气息,很自然得收回了手,重新闭上,这回顾浩然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了,可心里却似被塞了些什么东西,满满的,闷闷的。 这是心大呢,还是太信任他呢,两者都是有的吧。抱起少年,再一次感叹她真的很轻。 安哲感受到了热源,不由往那个方向动了动,这回顾浩然有了感觉,怀中的人儿温度比自己低上许多,双手隔着衣服,都要能感觉得很清楚。再一次懊恼今天不该让她来辛苦这一趟,哪怕她给自己帮了一个大忙。 “取披风来。”动了动唇,传音入密得告诉手下。 暗中的秦落与秦木感觉有些惊悚,自家主子何时让人能如此近身,又何时如此温柔待人了,又是何时为点小事居然用上传音入密了。 告诉我,莫非换了人!一时间愣在当场,没作任何反应。见手下未动,顾浩然不由抬起眼冷冷得扫了一下二人,有如实质性的不愉,终惊醒了两秦,好吧,爷还是那个爷,忙去干活。 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一则是顾、安二人的相处,平日里都是没人看到的,二则为了安哲,顾浩然也确实打破了自己多年来的为人处事习惯。 接过披风,把安哲仔细得裹了裹,扣在怀里,温度适宜了,安哲更迷糊了。 “在这,还是回家?”知她龟毛的性子,趁她还有意识轻问。 “回。”安哲如小猫般轻哼了一声,若不是她不舒服,又因这个怀抱是如此的让人温暖与安心,她也不会懒成这样。 顾浩然闻言有些怔忡,白日里的那种陌生的感觉又袭卷全身,这次他没有去刻意忽略掉,而是记在了心里,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时辰已经不算早了,过了霄禁已有一会了,摸了一下她的温度,感觉已好了不少,决定还是不去动用马车了,必定那样的目标大了些。 不再犹豫,抱起安哲开始送她回去,秦落与秦木对望了一眼,掩下惊讶跟了上去。出门不久,一行人便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咦,这是在玩什么呢?”不太顺畅的大楚话,听起来有些别扭,同时也表明了来人的身份。 “让开。”顾浩然本就是冷面冷情的性子,因意识到怀中人儿对自己异常的影响,脾气就更是压不住了。 “你告诉我,我就让啊。”完颜家族与镇北候本就是宿敌,多年来的对抗,谁看谁都不顺眼。 顾浩然不想与这个人废话,也怕惊醒了安哲,选择避让前行。可完颜康偏偏不如他的意,欺身上前。 “咦,这不是小弟弟吗?”为方便安哲透气,她的脸并没有完全被包裹住。“啧,这大晚上的,你们俩个大男人……”边说边摇头,动作让人无限遐想。 “吵。”因他的接近,嗓门又大,终是影响到了睡得不算熟的安哲,皱眉提了意见。同时把脸往顾浩然的胸口挤了挤,想屏蔽掉这个讨厌的声音。 顾浩然周身的气势柔和了下来,而完颜康则是若有所思,要知道这安哲一个字的发音是无意的,虽说与他平日的声音差不太多,但多少有些区别,外带若有若无的气息,不得不让他多想。 顾浩然搂紧了人,想早些赶回去,可归路再次被人阻断了。 “你也太禽兽了些,怎把人弄伤了。” “滚。”顾浩然警告,同时安哲也出了手,抓到什么是什么,随手扬了出去。 完颜康暴退,下意思得便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拦住他。”为防止这人再次贴上来,顾浩然下了命令。秦落与秦木立马出了手,两人显不是完颜康的对手,合力拦下他,问题到是不大。 很快,顾浩然抱着安哲到了他住的小院。六子动了一下马蹄没出声,七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吐了吐舌信,又退了回去,暗中还有不知名的动物叫了那么一声。 顾浩然不由失笑,这小五的住处到是比他那更安全。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在床上,安哲似感受到了熟悉的环境,这才松开一直拽着他衣服的手。滚进了自己的小窝。 第五十八章 是心动吗4 怀中一空,顾浩然竟有些失落与不适应,帮他盖好被子,散开发丝,做好了这一切,直起身才发觉比他打一架还累。床上的小人儿此时已熟睡,比清醒时更是乖巧了几分。 墨发铺散,小脸的温度适宜,已没有了白日的苍白,透着几分红润,妖异感更浓了。让顾浩然不禁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她,感受她的温度、柔软。 当指尖即要触到她的脸颊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收了回来,狠狠得皱起了眉头,脑子里不由回起完颜康那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可也就是这几句不着边际的话点醒了他。 让他想明白了自己今日几次不受控的冲动与举止,莫非……他对男人动了情?准确来说对安哲动了情?这个认知让他吓了一跳,苍惶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得便是想去逃避。 转身便往外走,可到了门口,不由自主得回身张望,少年躺在那是纯良无害的,为了他,挺着生病的身子奔波忙碌,而此刻却因他不齿的冲动,想将她弃之不顾,这样做,他还是人吗? 可他又不敢再呆下去,怕自己做出更多不受控制的事来,纠结了许多,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再见她的好,寻来纸笔,思量许久才写下了一张便条。 望下次相见,还能是朋友,普通朋友。 安哲醒来时又是第二日的午时,生理期的病状好了不少,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不禁有些懵,昨天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那个温暖的怀抱,揉了一下额头,准备起身。 不管是作为男人还是女人被男人抱,对于她来说,都没太当个事,前世是在男人堆里混过的,连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今生还没长到她该接受男女有别的教育时,便没了教育她的人。 起身洗漱,换掉了已睡了一夜,皱皱巴巴的衣袍,这才注意到留在桌上,写得龙飞凤舞的便条。顾浩然的字同他的人一样,冷硬中带着张狂。 赞叹好看的同时,也让安哲羡慕,两世她与这软趴趴的毛笔都不对付。 “多谢,保重。来日再报。”只有八个字,却包含了顾浩然无比纠结的心情,只是这种情绪到了安哲这,却是不能理解的,在她看来,这人太客气了些,语气中竟带上了几分生疏。 这点认知让她有些不爽,不过这种情绪只停留了一会,对于她来说,顾浩然只是一个茫茫人海中偶遇,愿护着她的那个二哥。 而这份相护之情,她安哲也用自己的形式回报了,至于以后,她从不去设想,也去期望,她要做的,便是按她的计划去完成她必须完成的事。 两人似乎又各自回到了自己生活的轨迹,并没有因对方的出现而改变什么,很快风阁那边便传了消息,密室里的消息都已采集完毕,人员已安全退出。同时送来的还有关于那位娇娘的后续。 原来这位娇娘果真是那姓鲁的外室,不过这外室放得有点近,一墙之隔而已。娇娘聪明,善解人意,比起鲁县长家里的黄脸婆来强上百倍。 所以大小秘密她都知道,第一批贡品的失踪,确实同姓鲁的有关,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身处南夷边关,且多年前曾受过附马爷的恩惠,也有一是颗向上爬的心。 两人一拍即合,做下了第一个大案,也不是因附马爷心大,还是姓鲁的太会做戏,连贡品的用途都交到他的手里,而这人也是真大胆假小心。 每一笔,每一人都记录了下来,形成了一本特殊的帐册,而这本账册在保护他的同时,也成了他的催命符。在意识到自己将被舍弃之前,他将帐册存入了吉祥钱庄,表明除了他本人外,只有两枚印章同时出现,才能取走柜间里的东西。 这份小心也就造成了他虽丧了命,他那亲亲表侄儿也拿不到他保命的东西。在这个局里,娇娘当然就是另一枚印章的保存者。也正是因为她的装疯卖傻,才多活上了这么一年多。 这件事情后续还在发展,可安哲已不太想过问,无非便是几方势力的角逐,论起来可能顾浩然这边要强上那么一点,必定大部分证据都已被掌握。 而李文才的下场她已可以预见到,便不去过多得关注,看来离开封城的日子近了。小院里的东西都不需带走,要带走的也只是她随身的一些小物件,很快收拾停当,准备第二日便回山庄。 也不知那一老一小对七星草研究得怎样了。清晨安哲锁好门,牵着六子准备出发,但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黑八的到来改变了她的行程。 黑八是一只海东青,跟着她也有两年了,当初熬它还是很费了点心力,好在这小东西物有所值,伴随着她药物的滋养,也是越来越有灵性了。 正如此时,赶到她身边来,不是高傲伸出脚,而是亲昵得停在她肩头,用自己黑亮的眼睛看着她,似在说“我来了,不表示表示吗?” 安哲轻笑,伸出手抚了抚它的毛,黑八欢快得叫了两声,表示自己很满意,一旁的六子打了个响鼻,似很不屑,而七儿只是探了一下脑袋,又缩了回去。 黑八是来传信的,而它带来的消息是这次意外获得的资料库中,对她最有用的一条,目的地指向京城。罢了,还是去那权利中心走上一遭吧。 经过这十年的磨砺,山庄也好,四叶门也罢,包括她自己都准备好了,调转马头,迎着朝阳上了路。 她刚走没一会,顾浩然慢悠悠得走了过来,最近他很忙,也是故意让自己这么忙。只有忙一些,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可现在能做的都做了,一空闲下来,那思念如草一身疯长,钻得心口一阵阵痒,他想见她,特别想见她。 哪怕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与她相对,也想看看她,不知不觉中,一放任自己的脚步,便到了这。门上的大锁告诉他,主人外出不在家。 理智告诉他,到此为止就算了,应该转身离开,可是似有指引,仍是翻过了院墙进了小院。家里自然是没有人的,可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晒草药的她,井边洗手的她,还有躺椅上小栖的她…… 躲避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如此清晰得都记得,这是要疯了。抬步走进屋内,是简单干净整洁的,主人似离开的时间不长,到处还有那种专属于她的气息,让他一直慌乱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坐在床边,难得在这这一刻竟然能心平气和得放松,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规化,也什么都不去顾忌,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他遵从本心,歪在她气息最浓的地方,慢慢合上了眼,睡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是心动吗5 顾浩然这么多年来,睡眠质量一直不好,要么难以入睡,要么睡得很浅,可在伴有她气息的环境里,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从清晨入内,到黄昏睁开眼,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此时室内的光线已极暗了,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睡好了的人,心情自然也是美好的,开始盼望着那个可爱的少年早点回来。看着她,听她说上那么一两句便好。 来到院中,观察了一下时辰,皱起了眉头,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回来,真不知在忙些什么。算了,打算先进屋把灯点起来,再等等她吧。 刚转身,便顿住了,一种可能浮上了心头,急忙得进屋,对于别人来说幽暗的光线很讨厌,对于他来说没有一丝影响。放着她出行物品的地方,已空无一物,她……走了。 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怨气,可下一秒又泄了气。她凭什么非要通知他,与他告别,要知自己那天的留言里可是故意透着生疏。 以安哲那么聪明,敏感的人,怎会察觉不出。捏了一下拳,又松开,又再次握紧。罢了,若是有缘再见吧,但若真的再也见不着了,他便把她放在心底收好,如若再次让他遇到,她还来招惹自己,就别怪他不放手。 管她是男是女,只要是她安哲,那个干净可爱的人,便足以。终理清了自己想要的,顾浩然也不耽搁,大步离开了这个让他很放松的小院。 而被他一直惦记着的安哲已到了第一个落脚点,准备投宿。‘有家客栈’的掌柜的接待了她。 “可有上房?” “没了,不过有间小院,不知您住吗?”风阁自有的传信速度很快,雨阁自然而然便是接到了有贵客的通知,不认识人不要紧,时间的预算,客人的模样,口音,气质都有所了解,更何况本是如此出色的人物,更是不会认错。 安哲闻言,愣了一下,很快失笑,这群手下越来越了解她了,也是越来越会照顾她了。 “住。”不住就太辜负他们的这片心了。 刚接过钥匙,还没拿稳,便有一只手伸过来抢,只是入了她手的东西,是那么容易被抢的吗?就势一抛,转身便接住,握在了手心。 “我也要住这小院。”是前后脚进门的另一批客人,但明显很不礼貌。 “已经是我的了。”安哲陈述一个事实。这种富贵人家的坏孩子,她可不想代他父母教训。抬步就往自己住的地方去。 “站住。”那少爷的护卫拦住了她。 掌柜的沉下脸,刚要发手,见安哲打了个手势,只得退在一旁静观其变。 “没听见我家主子说的话吗?”狗仗人势。 “你的,不是我的。”推开拦在身前的那只手,继续前行。 “小子,你找死。”护卫是名壮汉,凶相毕露时,还是挺能吓唬人的。 “你吃吗?”安哲的回答出乎意料。 “什么?”一群人没一个听得懂。 “你找,他吃也不错。”安哲继续毒舌。 众人反复嚼了一遍这话,终有人明白了,看热闹的当然哄笑起来,而当事人则气得发晕。 “打。给我打。”少爷必定是读书人的模样,反应还是快上了一些。 “打?这是要打谁?” 安哲刚作好准备反击,一道有点印象的声音响起,暗道‘这人也离了封城?’ “小子,不关你的事。一边去。”护卫见来人身高体壮,一看就不是善茬,忙想着把他踢出战圈。 “不关我的事?这可是我小兄弟。”完颜康边说边往里走,很快来到安哲的身边。伸手就要去搂他的肩。 安哲一晃,使巧得让开,让他扑了一个空。 “别呀,哥错了,还不成吗?” 安哲继续不搭理。 “小子,不要多管闲事。”他们的互动,落在旁人的眼里,就是不熟。 “呵。”完颜康不论是身份,还是个性,本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对安哲有耐心,那是因为感兴趣,别的,还是算了吧。更何况这群人已打扰了他与小兄弟相处了。 一抬腿便打翻了一个,两方人马立马战到了一处,反倒是安哲落了单,不感兴趣得看了一眼,转身去了自己的住处,有掌柜的在,该丢的丢,该赔的赔,相信会处理好。 于是,等完颜康收了手,才发现自个显摆了半天,最主要的看客已不见了,本想追去她的住处再聊聊,可想到她的态度,还是算了吧。这路上遇到了,日子就还长着呢。 随便要了一间房也住下,至于被他放倒的那些人,呵,真没心情去管。如此这般,那位悲催的少爷,挨了打,赔了钱,还不得不另寻住处,到于找这家店的麻烦,还是算了吧,想住这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这位东家的后台子硬,环境好,安全,舒适吗? 一夜无话,在身体舒适的情况下,安哲还是很自律的,大清早起来,在屋内做了下常规锻炼,便准备起程。掌柜的适时出现,首先奉上的是早餐,是安哲喜欢的口味,接着是个包袱,里面是简单的午餐,此去路上并没有太好的,可供爷吃东西的。 “你倒是仔细。”对做得好的属下,安哲从不吝啬夸奖。 “是弄花姑娘嘱咐的。”掌柜的不敢居功。 “嗯。”伸手接过。单凭她现在看到的,弄花将雨阁打理得很是不错。 六子没让人牵,已自觉得等在了店门口。见安哲出来,扬了一下蹄,打了个招呼,凑过了脑袋,表示亲热,而黑八则是停在马头上看着,表示自己也在。 每每它们的争宠,安哲都很无奈,分别摸了一下两个,算是公平对待。 第六十章 是心动吗6 “现在就走吗?”这人明显没睡醒。 安哲不语,翻身上马。 “喂,小兄弟。这就不地道了。”见她又想甩下自己,完颜康彻底醒了,过来拦在了马前。 安哲拍了拍六子,六子向后退。完颜康以为自己成功了,背着手等对方下马,哪知六子一个后蹬发力,从他头上跃了过去。一溜烟便没影了。 掌柜的偷瞄了完颜康一眼,以为他会发怒,哪知竟看到了一张笑脸,嘴里还嘀咕着。“够劲。”不禁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的心思太难猜了,特别是以他们家的主子为甚。 只要这人不找主子的麻烦,那他就可以不管了,转身去忙自己的。 一路急驰,午时左右安哲找了一个林子歇了下来,既然有午餐了,就不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了。找了根顺眼的树,盘坐在树下,开始休息。 “分我一点。”阴魂不散的声音又传来。 这次安哲终拿正眼瞧了一下,六子的脚程很快,虽没发挥到极致,一般的马儿也是追不上的,她先手,此人后跟,能相隔这么短时间便相遇,便表明了他也有一匹很不错的马。 “怎样,哥还成吧。”终见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不知为何完颜康的心底竟有一丝雀跃。 “马还成。”中肯得评价。 完颜康愣了一下,也不恼,厚着脸皮便往安哲身边挤,一道绿光迎面袭来,让他不得不退开了一些。当七儿返回时,也终让完颜康看到了它本来的面目。 “咦,你的手腕可真细真白。” 安哲难得抽了一下嘴角,这人的关注点是不是总不在点子上。 “小兄弟。”见对方又不理自己,完颜康又想往跟前凑,瞟了一眼她的手腕,还是选择就地坐了下来,那玩意给咬上一口,估计比那天的药粉更让人难受。一想到这个,不由有了个主意。 “你是不是欠我一个道歉?” 安哲静静得看着他,等他自己表演。 见她如此表情,完全颜康便知她忘记了。让他难受了那么外,始作蛹者居然忘记了,是个人就接受不了。而偏偏又想与这人亲近,只得压了下来,咬牙切齿得帮人回忆。 “那晚,姓顾的和你在一起。” 安哲仍没动,大脑却在高速运转,调取回忆。 “他抱着你……你们……”完颜康暧昧得扬了一下眉,不敢把话说透,必定他只是怀疑,总觉得这两人不一定就是那种关系。 他的引导终让安哲有了点记忆片断,只记得在那个温暖怀抱里睡得正香,被一个声音吵醒了,顺手丢了点什么东西出去,莫非…… 事后她也清查过了,少了点朝月他们配的痒痒粉,这种中低级的药粉,现在她已不用亲自动手了。 “还想试试?”事情搞明白了,不代表她就该有歉意,相信一定是眼前这人先招惹了。 “喂……”完颜康还想强硬起来,可那滋味……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那晚,你们在干嘛?”对此他还是很好奇的。“你好像很累了。身上还股血腥味。” “我们很熟?”安哲起身,决定还是赶路的好。 “别走呀,那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容易遇到了人,岂是那么容易放人离开的。“你是去京城的吧,我也是,一起呀。” “完颜康。”安哲决定把话挑明了。 “啊。”还真别说,这少年叫自己的名字就是好听。 “你想接近顾浩然是你的事,不要想着利用我,而且,我跟他也没多少关系。”安哲说得很慢,算得上是一字一顿,人也渐渐得往完颜康身前逼近,身上的气势全开。 完颜康没料到一个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小子有如此猛的气场,不由退了一步,同时也恍惚了一下,这点时间也足够安哲与他错身,去牵六子。 “我不是……”他想解释,换回的是对方的冷哼,看着那又跑远的背影,完颜康扯起一抹邪笑。“这么聪明,还真是有点不可爱。” 不错,作为北疆的狼,怎么会如此轻易得就松开自己的猎物。“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于是两人又在下一处落脚的地方相遇了,不过这次完颜康没有再死皮赖脸得凑上去,必定话都到这份上了,装,就没多大意义了。 耳根清静了,安哲也不在意他的存在与跟随,由着他不远不近得吊着,共同赶路,共同寻地住宿。两天后,已到了京城的城郊了,住上一晚,明天大早便可以进城了。 安哲住的仍是一个小院,而完颜康也土豪得住在了她的隔壁,对于这种投宿法,安哲表示无所谓,可到了半夜就有点烦躁了。 这家店不是自家的,越是往大城市靠,她就越低调,也尽量避免同门中之人打交道,到不是嫌弃,是怕自己的出现,影响到他们的任务完成度。 就这样,没有门中护卫的小院便被人打扰了,本很不想搭理,但也不想惹麻烦,特别是与北疆有关系的麻烦,不得不起身,先拽进那个求助的,已半死不活的人。这才去面对已受不少伤的三个杀手。 “小子,别多管闲事。” “呵,今天也有人对你说这句话了。” 安哲没接,自有人接话了。 “看来你还有力气。”一个男人比一个女人都烦。 “好吧,我闭嘴。”完颜康也知她喜静,此时,自己的命已靠她救了,不得不乖巧些。 “你们弄脏了我的院子。”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狼藉,安哲皱起了眉头。 第六十一章 是心动吗7 三个杀手愣了一上,这小子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对,就在定恍神这时,还没看清对方的动作,有两人的脖子一凉,便向后倒去,连杀他们的武器都没看清。 “你……”第三人惊到了。 “作为杀手,话太多,会死得快。”在最后一人瞪目惊叹时,安哲已面无表情得送了他一程,给了一个忠告。她杀人时从不费话。 屋内的完颜康吞了口水,天啊,这倒底是个什么小怪物,他与她交过手,可现在的这人同那天的那个小子完全没有可比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幸好自己没有真的得罪她。 “去出。”麻烦解决了,安哲下了逐客令。 “我受伤了。”完颜康扮小可怜。 “试探得有个限度。”出了手,才知道这三人不足以把他伤到这个地步。 目的被人揭穿了,完颜康不觉得有什么,撒去伪装,站直了身体。“就知瞒不过你。”周身的气势也跟着改变。 安哲冷笑了一下,这才是北疆的三王子该有的面目吧。 “我真诚得邀你入北疆。”这少年非等闲之辈。 “你认为我会答应吗?”她看起来很好说话? “不试试,不会死心。”能得这么一位,他的霸业何愁不成。 “死心了就滚,带走外面的那几只。”安哲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了。 完颜康苦笑,这一路被她骂得都习惯了,叫自己滚,居然一点气也生不起来。退出了门外,刚想再说上那么几句,大门就被关上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一点都不可爱。”这才转身去收拾那个烂摊子。作为堂堂三王子出行,怎会孤身一个,自有人去打理这些,而想杀他的人,心中已有了名单,不过这位在,他离开之前还得好好再争取争取,开始盘算明天的事。 若能同她一起进城,在她身上打上与他一伙的标签,是不是更容易劝动她。对,就这么办。哪知,他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落空了,等到日上三竿,见安哲还没动静才发现不对,哪怕那匹叫六子的马还在。 翻身入户,已人去屋空,问了掌柜的才知道,天刚亮,便有马车来接那位小少年了,至于这匹马,小少爷交待不用管,它自个会去玩。 磨了一下后糟牙,完颜康不得不独自起程,骑着马跑了好一段,心情才好起来,既然目的地都是京城,总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半个月后,京城的表面似乎还是那么平静,只有几嗅觉敏锐的老狐狸察觉到了风雨来,而这里也包括沈阁老。 沈阁老已年近六十了,历经两朝,且膝下无儿无女,又德高望众,是朝中的一股清流,当今圣上也对他信任有加。到今仍不愿放他告老还乡,平时也不拘着老臣,没什么大事也不召他入宫,反倒是朝中最舒服,也是最不招人嫉妒的一位。 今个他是没去上早,早早的便与老夫人一起等在了前厅,很快便听下人来报,表小少爷人到了。 “来了。”沈老夫人先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迎。阁老端了一下,只是坐直了往外看。 很快一位年轻的小少爷打外走了进来。“见过祖父,祖母。孙儿给您请安了。”不跪天不跪地的安哲,自然而然得却愿意去跪这两位。 “这孩子,还行什么大礼。”沈老夫人一把托住了她,抓好在手里就不放。 “祖母。”安哲甜甜得叫了一声。 “哎。好孩子,又瘦了。”有一种瘦叫祖母觉得你瘦。 “我要吃好吃的。”只有在这二位面前,安哲才会露出少有的少年形态。 “有,有,祖母早就让人准备了。昨个呀,一接到信,便准备了。”没儿没女是沈老夫人一生最大的痛,可上天却给她送了个如此好的干孙子,足够弥补她这辈子的遗憾了。 拒绝外人亲近的安哲,任由祖母拉着她问东问西,说了不少闲话,直到沈阁老端不住了,才下去安排家事。 “祖母身体调养得不错。”安哲坐下,伸出手,等待沈阁老的反映。 沈阁老虎着一张脸不乐意,可看到少年认真的表情还是伸出了手。 “最近忧思了吧。”没说好也没说坏,间接得提了一句。 “有什么忧值得思?”阁老冷哼。这小子没批评,便是表示自己没事。“回来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半个月了吧。”安哲实话实说。 “哼,还记得这把老骨头呀?”很是不开心。 “这回要多呆上一段时间,接触过多不好。”她的身份复杂,麻烦也多。 “我还怕了不成,一把老骨头了。”沈阁老知她好意,可就是越是知道,就越是心疼。 当年不过对穆家有点侧隐之心,种了一个善缘,结的果却是他与老伴这些年最开心的日子。且不说把他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单说这多出来的一个孙子,便足以慰怀,孝顺不说,本事也大,人也聪明。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忙,也太顾忌,呆在自己的身边时间不长。 “老骨头自然是不怕,可穆庄那边的房子,可还等着您老去看呢,难不成,说话不算数?”这些年,安哲自然知道如何劝慰两老,刚开始只是为了报恩,到了后来是真心把他们当成自家老人看了。 “哼。”沈阁老不敢多说,他可是眼巴巴得盼着那一天,穆庄他老两口是去过的,是个养老的好地方,更主要的是那里人人和睦,团结友爱,没京城这么多糟心见的事。 “陪我杀上一盘。”不让埋怨就不埋怨,干的点别的。 “成。”今个本来就是专门陪两位老人的,做什么都成。日子已进入三月中了,天气更暖和了,让人把棋盘摆到了花园凉亭到是正合适。 “这回回这么长时间,是有什么大事吧。”除开刚见面的激动,沈阁老转入正题。 “算不上,查点东西的下落。”跟这位老人下棋,不动脑是不行的,安哲格外认真。 “难吗?”这就是帮忙的意思。 “已有眉目了,不打紧。”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打扰两位老人的生活。 “小小年纪就爱逞强。”跟他那个干闺女一个样。 第六十二章 重逢1 “最近,您抱病吧。”棋局未到中场,安哲冷不丁得来了一句。 “你也嗅出味来了?”穆家的孩子就没有简单的。 “不是嗅,是知道。”她不希望两老被朦在鼓里,做出错误的判断。 “贡品的事,你插手了?!”沈老有嗓门提高了些。 “里面有我要的草药,不过定是正大光明拿到的,没麻烦。”李文才家里的事,还不足以报到阁老府上来。 “嗯。”这孩子办事还算靠谱。 “三皇子一行人手上,应该掌握了附马爷侵吞贡品的有效证据。”怕老人多想,安哲直接给出了答案。 此话一出让沈阁老下棋的思路彻底断了,放下手中的棋子,叹了一口气。“这方家小子终是可惜了。” “可惜吗?不见得吧。”有时候人总是给自己的行为找无数个借口,可再多借口也掩不住不堪的本心。 “孩子,你不知道啊。”不能责备小阿哲,必定当年知情的人不多。 “你可以告诉我吗?”到不是好奇,某些时候别人的经历是最好的借鉴,在以后的日子里,安哲无数次感叹自己的这个好习惯。 沈阁老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能对孩子说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自己看到的,了解到的,以及外面流传的,公正客观得告诉了安哲。 总的来说,是一个非常无奈又可悲的故事。附马爷姓方,名振云,不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孩子,却也家道殷实,从小就人才出众,品貌俱佳,二十二年前,十九岁的他入京赶考,取得头名状元。 还没等他一展抱负,便被折了羽翼,很多人都认为他是为了攀龙附凤,选择了尚公主,甚至有传闻,是他在琼林宴上对公主不轨,才成就了姻缘,实则恰恰相反。 方振云是被人算计的,先皇想招他为附马,他当场就拒绝了,推说家中已订了婚,可偏偏就入了公主的眼,琼林宴上不是他算计人,而是被算计,要知道一个毫无根基之人,在宫中能做的事几乎没有。 亲事被迫订下,方振云是个烈的,在被囚禁在宫中时,也曾以死相逼,可后来还是不得不妥协。原因到底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在附马与公主两年后决裂时,还是透露出了一二。 那便是方家父母成了筹码,作为读圣贤书的学子,孝字大于天,不得不委身于权贵之下。 听完沈老的讲述,安哲沉默不语,这确实与她得到的消息相背,不过过去二十年了,皇家秘辛不是那么好打听的,且不在她感兴趣的范围之内。 想明白了安哲起了身,恭敬得行了一礼。“孙儿受教了。”这何偿不是老人给她上的一课。 “好孩子。”沈阁老很欣慰,要说傲,他家孙儿也傲,要说有才,他家孙儿不输于任何人,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有才又有傲气的孩子,在面对自己的缺陷时,不是避让,摭掩,而是虚心学习,努力填充,怎能不让人不喜爱,不欣赏。 安哲安安静静得在沈府陪了两位老人一天,临走时,又留下了几瓶调养滋补的药丸,她来时,坐的是马车,六子性子乖张,不适合在京城里撒野。 赶车的当然是她四叶门的人,上了车,迎着夕阳缓缓驶出这片富贵之地,微风吹起窗帘,时不时得将她的相貌展露在人前,再次感叹这个时代还是男装方便,微闭上眼,享受着一些时日以来难得放松的时光。却不知她这般模样无意间已撞进了某个熟悉的人眼中。 镇北候府也在这条在路上,在顾浩然回京后,很少出门,今个若不是皇上招他过去问话,他宁愿呆在自己院写写画画,看看书。 此时,那熟悉的面容一闪而过,才无比庆幸自个的幸运,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气才没有立马去追那辆马车,从他理清自己对她的情感开始,时不时得就会想起她。 也不能怪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有什么不对,从小就没有父母的教导,在一群变态手下讨生活,长大了些,又跟一个和尚学着压制自己的性情,哪来人教会他,该有什么样的性取向。 更何况,贵人圈中也不是没人好男风,只不过,他自己清楚,他不是喜欢男人,而只是喜欢安哲,只是一个他而已。他说过,不要再让他们碰上便罢了,再让他遇上,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不见到人还好,现在晃过的这一面,思念便如疯草般长得异常茂盛,满心满脑都是她,坚难得抬步进了府。下人们敷衍得对他行礼,他表面也是往常一样不在意,心底却第一次埋怨这府里的人太多了些。 保持不变的步态回了自己的院子,立马招来秦落,让他去查安哲的住处,特地嘱咐留意那种有药香的,又安静的角落,凭自己对她的了解,只有这种地方才适合她的居住。 有了他的提醒,很快在第二日上午,便收到了准确的信息。盯着那地址,顾浩然决定立马就去见她,不过他该穿什么好呢? 打开衣柜才发现,他似乎除了身上这个颜色与样式就没有了别的衣服,有些自嘲得关上柜门,整了整衣袍,已不再作重新打扮的打算。 第六十三章 重逢2 刚出院门,下人便来请。“二少爷,候爷有请。”顾浩然略一思量便知是为了什么,看来这候爷也终于嗅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若是旁人,他是可以不予理会的,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见还是得见上一见。跟随下人来到大书房,推门进去。叫了一声“候爷”,便立在一旁不说话。 顾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这个儿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无疑这孩子的才干与外表都是极为出色的,甚至比起自己的长子来毫不逊色,只是…… 盯着顾浩然的眼不由有些飘忽,他的娘原先长什么样,似乎不太记得了,唯一印象是有一个异常好听的声音。当年,他受了伤,受她的照顾,正是因为这个声音才让他放松,让他着迷,才有了这个儿子。 而这个儿子打小就给了他太多的意外,首先是他与他娘的刚强,宁可自己在外吃苦,也不愿入他当时还是将军的府邸,不过,后来他娘是变了,可这孩子还是一根筋到底,到是可惜了。 其次便是他的血脉,没想到自己这一脉的那种隐藏的顶级血脉,居然会在他身上显现,而正是这个血脉,才让他不得不认回他,不得不忌惮他,不得不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哪怕实际上他什么都不是,可他知道,如果这孩子愿意,他的整个候府,整个家族,都可以是他的。 这也是最后一个大的意外,要知道为了这些东西,可有的是人争得头破血流。这虽是他的孩子,却从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幸好,他还有一个后手,只希望永远不要用得上。 顾浩然安静得立在一旁,任坐在位置上的男人打量,思量,他在想什么,自己已不再关心,也不想再去奢求什么。若三岁时想像过父亲的样子,那么六岁时便开始厌恶了,八岁时曾幻想过他会来救自己,那么十岁时他便当他死了。 自己身上发生的匪夷所思的变故,来源便是这个男人,自己曾经恨过,怨过,可到了今天,他已坦然接受了,就如那和尚年说,事已至此,除了按佛祖的安排走下去,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切,伪和尚。不过他承认正是因为这句话,他眼界开阔了,内心的暴戾也平复了许多。父子俩各自思付着,书房安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候爷。”门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子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静宓,顾浩然扯起了一丝嘲讽。 “有事吗?”顾云听出是发妻的声音。 “没什么大事,您早上吃的太少了,我做了些糕点,给您送了些过来。”陆雅琴的声音越发柔和。 “进来吧。”顾云已过了好女子颜色的年纪,对自己这个一起吃过苦,受过累,相伴走来的发妻,也是越发尊重起来。 “候爷。”陆雅琴保养得益,快四十岁的年纪,仍如刚开满的花儿般,美丽优雅,又有着青春少女没有的成熟韵味,体态稳重又不失妙曼得走进了书房,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桌上,打开,一一摆放出来。 “这些事让下人来做便好了。”很是享受她如此对待自己的顾云,还是假惺惺得客气了一下。 顾浩然觉得有点恶心,情绪也有些急躁起来,看这两人对演,还不如去找安哲多说几句话。想着便付之了行动。 “候爷,告退了。”父亲这两个字他是不会叫的。 “浩儿,等等。”顾云无意识称呼,让陆雅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凭什么叫这个贱人的儿子为浩儿,他不配同自个儿子有相同的字。 “夫人,你先歇着吧。”见儿子止了步,有的话该问的还是要问,不过不能当着内人的面问。 “原来二少爷也在这啊。”陆雅琴似才注意到这里有个人存在。“瞧我……” 论起来顾浩然的存在感确实不强,可书房的地界也不大,若高若大的身形还是很醒目的,这话是真是假,明眼人都知道,可偏偏顾云便是个眼瞎的,或者说是个习惯偏眼的。 “跟你母亲请安。” “夫人。”父亲都可以不认,哪还来的母亲,若不是为了找娘亲,他真不愿在这候府里住着。 陆雅琴见贱种垂目同自己打招呼,心情才好了些。“候爷……”不能增加他们父子独处的机会。 “退下吧,我们有事要谈。”女人的小心思,顾云不清楚,又要打发她走。 “是,候爷。”陆雅琴的伪装是极好的,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情愿,可打小就知道她的顾浩然,却明白这女人恨不得自己去死,只是他有那么容易死吗? 经这么一打岔,话题倒好继续了。“说说你们这次封城的收获。”回来两天多了,进了宫后,也不知主动来找他这个父亲汇报一下,想到同仁们那种高深的打量表怀,不由火气直往外冒。 “已报给了皇上。”就是说我没义务跟你汇报。 “我是你爹!”顾云憋了半天,只觉得这个理由强大。 “候爷。”顾浩然冷冷得恭敬得又叫了一声。 顾云一下泄了气,对上这么一个儿子,他总觉得很无力。“那你说可跟候府有关?” “候爷做没做过,心里不是很清楚吗?”顾浩然抬眸看了一下座位上的人,很是讽刺。 “不是没做过,就可以安心的。”任何意外情况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好。 “多做多错。”顾浩然言尽于些。 顾云气得想请家法,可偏偏又没个正当理由。“滚。”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就扔。 第六十四章 重逢3 顾浩然淡定得避过,他还要看安哲,弄脏了衣服就不好了。行了一礼退了出来,一早上的好心情打了不少折扣,可是见安哲的心越发迫切起来。 按着那个地址寻了过去,门上一把锁将军等着他,看着那把锁,不好的记忆涌现了出来,在封城也是这样,他晚到了一步来告别都没来得及,莫非……他真的与安哲无缘吗? 手指缓缓得攥紧,一种悲凉的气息漫延,这些年他一直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许多时候不是他想不活就去拼命,而是拼不拼命都得去。 有时扪心自问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在这世上最留恋的是什么,好像都没一个明确的答案,唯一的便是那么一抹不甘心吧。 现在,他终于有了喜欢的,想要的,想保护的人,那人同一抹阳光一样照进了自己黑暗的生命里,只想让他抓住,抓紧,可偏偏…… 情绪开始翻滚,有些不受控制,手指开始颤抖,指尖的指甲开始发生了变化,变细、变长、变得尖锐。 “二哥?”一声熟悉的呼唤,唤回了快要入魔的顾浩然,快速转回头,终见了心心念念的人儿。顾不得太多,猛得上前几步,将人拥在了怀里,才压下那种毁天灭地的暴戾。 “二哥。”安哲又轻唤了一声,这人怎么一上来就抱,若不是刚才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她才不会让他如此接近。不过,他身上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绝望,似根针扎到了她的心里,微疼微痒。 “二哥。”见叫了一声没反应,安哲又叫了一声。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算怎么个事啊。更何况还在外面,好在她选的小院,算是独门独户了,没有那些嚼舌根的邻居。 “阿哲。”感受到怀里人儿的温度、气息、声音以及一切,顾浩然慢慢开始恢复。 “是我。”这人怎么回事,叫起她名字来似乎变了一个腔调,弄得她耳朵痒痒的,连带着心里也痒痒的。 “阿哲。”越是肯定是她,就越是不想放手。 “喂,我提得好累好不好。”心里的酥麻感越来越强,甚至让她忽略掉了与这人的过于亲近。只是这样一直抱着也不是个事啊,不由有些毛躁。 “累?”顾浩然终于完全清醒了,退了一步,扶着她的肩头,才看到她双手拎着不少东西,掩下自己的失态,忙伸手接过。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你……没事吧。”见人正常了,安哲小心得问了一句,还真没多少人能得她如此小心得关心的。 “没事,能有什么事。”幸好还差一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猛得想起另一件事,愣在了当场。 “真没事?”此人明显不对。 “没事。”顾浩然收拾好自己,不再外露一点情绪。 “那好吧。”安哲也不再追问,走在前面去开门。 顾浩然紧了紧双手,他得慢慢来不能吓到小安哲,等到有机会了,再告诉她自己的状况,若是,若是,她怕了,不接受,那……那…… 顾浩然发现他连那种结果都不敢去设想,即是这样,那就瞒一天是一天吧,而自己现在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便是护着她,宠着她,还有尽量不打扰她。 进了门,两人默契得没再提及之前的那个拥抱,顾浩然是不愿,安哲是不忍。 “何时到的京城?”帮她把买的东西放下,如老朋友般轻问。 “有半个月了吧。”对日子安哲没太留意。 “从封城离开,就直接过来了?”牢记他们分开日子的顾浩然,很快将她的行程对上了号。 “对呀。”安哲净手去泡茶,顾浩然紧随其后。 “为何不等我一起回来?”全然忘了是自己先躲开的。 “你不是先道了保重吗?”他忘了,安哲没忘,那张字条她可是当分别信在理解。 “那不是,不是……”总不能说是自己怕自己会对你动情吧。不过结果还是没有逃开。 “好了,我知道,是怕牵连我。”以这顾二哥一贯对她的风格,护她好像是放在第一位的,她猜测定是当时听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怕连累她,才决定远离。对于感情这一块,想都没有想过。 “你能理解就好。”对于这个误会,顾浩然乐见其成。 茶水烧开了,两人对坐,捧着茗茶开始享受。 “你几时回的京?”他们回了,自己还没太用心关注过。 “两天前。”阿哲这是在关心他。 “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这个问题就不好回答了。不过他也不想瞒她,应该说能不瞒她就不瞒她。“昨日见到了你的马车。” 安哲回想了一下,也了然,必定是在一条街,这种巧合是存在的,再以他秦帮帮主的身份查一个她,在京城还是容易的。 “来过京城吗?”上次到封城,她说的家族历练。 “来过。”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那这次来……”自己手头的事忙完了,或许能好好陪陪她。 “找点东西。”她的四叶门存在的日子还是短了些,说不定秦帮的老根子里能挖到些什么,就不知这人愿不愿意帮忙。 “要帮忙吗?” 安哲哪知对面这人早已把她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 “呃,暂时不用吧。”他太热情了,安哲反倒不好开口。 第六十五章 重逢4 “是药草吧。”想到她对药草的喜爱,顾浩然猜测。 “嗯,八齿叶。”他到是对自己够了解。 “我帮你打听着,有消息,再告诉你。”已经开始盘算着可以动用哪些渠道。 “不要。”安哲反对。 “为什么?”见她拒绝得干脆,顾浩然皱眉。 “八齿叶在百年前便绝种了,传世的不多,幸好用到的地方少,存世的可能还有吧。”不是这样,也轮不到她亲自来寻。 “我会暗中打听的。”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谢了。”相信对方已明白事情的难度系数。 “不用。”我能帮到你,便是幸运。 “是谢礼吗?”安哲骨子里是个女人,对于那张刻意疏远的字条,还是有些在意的。 “不是,是赔罪。”顾浩然此时无比后悔,当时冲动的决定。要是知道自己是如此喜欢眼前的这个人儿,也许,也许……好吧,他也是会这么做,因为他只给她一次逃离的机会,以再次遇到她为重启的契机。 “哼。”安哲轻哼,也算是间接得接受了道歉。明明当时看到的不气,现在见到人了,回想起来,又莫名得有些小情绪。罢了,本不是爱纠结的人,此事算是翻篇了,不会再提。 经过一番交流,又是重逢,两人的情感似又进了一步,最起码顾浩然是这样觉得的。这不,小安哲留他下来吃饭了。 “没有荤菜,出去买点。”系了围裙的安哲指挥。 “你不是不吃那些吗?”洗菜的顾浩然停了手。 “我不吃,你吃呀。”安哲觉得理所当然,两世接受的文化都是以礼待客。可这话到了顾浩然这就是别样的关心。 “你不吃,会做?”心情极好得提问。 “小看人是不是?”想当年,可是被老流氓逼出了一手好厨艺,而那‘食’楼的厨子,又有几个不是她的徒弟,徒孙。 “那什么样的荤菜你也吃?”小阿哲还是太瘦弱了些,印象中她好像她是吃鸡蛋的。 “白色的那种吧。”安哲想了想。“鸡,鸭不行。”又补充了一句。 顾浩然失笑,这还真不是一般的挑剔。“好吧,我去瞧瞧。”倒不是他自己想吃点什么,而是得想想让小阿哲补补身子。 “嗯。”安哲没在意,接过他手里的活,上次请他吃饭,好像太随意了些。 顾浩然净手出门,很快便买了菜返回,厨房里的安哲已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看着那抹忙碌的身影,顾浩然竟生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就这样在她身边,过一辈子便是最美好的选择。 “你买了鱼?!”伸手就去接。 “我来。”回过神的顾浩然,接下了这活。 “你会吗?”安哲有些怀疑,不管是平民,还是权贵,会下厨的男人可不多。 “我只是在顾家挂了个名而已。”对上安哲,他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安哲扬了一下眉,不再坚持,单凭他资料里的那几个不详,便知又是一个深受胡乱关系茶毒的血脉。见他动作熟练,干净利落,安哲也不再去留意,时辰不早了,该做饭了。 别问她为何现在弄明白了时辰,因为她肚子饿了。两人合作,一顿午饭花费的时间并不长,相对而坐,开始享用。 “这鱼你也不吃吗?”同她一起吃饭,食不言寝不语那是什么。 “麻烦。”前世同老流氓抢食,被鱼卡过一次,从那以后为避免那种危险的发生,除了无鳞鱼外,吃上那么一点,便都禁了,而今生,算了,不吃也罢。 顾浩然一时间没太明白她说的麻烦是什么,细想了一下才想透个中原由,不由失笑,夹起一块鱼肉到自己盘中,细细得将鱼刺挑尽,再放到了安哲的碗中。 安哲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没有说话,盯着那块已无‘武器’的鱼肉看了一会,才缓缓伸筷放入了口中。 顾浩然有此紧张得观察,见并没有象上次那样的不良反应,不由喜上眉梢,更加勤奋为她再挑了一块。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安折盯着碗里又多出来的食物,声音冷得刺骨。 “因为你是阿哲。”顾浩然没有被那冷得掉渣的声音吓到,放下筷子抬起头,平静得看向对面的人儿。因为你是阿哲,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阳光,唯一的喜爱,唯一留恋的一抹温暖。 安哲听到回答,猛得抬起头,与他对视,她想象过他的各种答案,唯一没有这个。他看自己的目光是平静的,平静得让她不得不承认他没有撒慌。 “呵。”一丝自嘲的笑声溢出。 “你了解阿哲吗?”自嘲后是犀利的提问。 “没完全了解,或者说,正在了解中。”顾浩然不得不承认,他对她的了解还处在片面中,可这已有的一些,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 “不要对阿哲这么好,阿哲实际上不是一个好人。”就知是这样。他对自己坦诚,自己也不用藏着掖着。 “我也不是好人。”好人这种词的定义,永远都没有一个固定的概念与尺度。“只要是阿哲,不管好坏,不管对与错,只要是他,我便会选择他,对他一直好下去。” 话都到这份上了,不说清楚,误会了,以后会很麻烦,更何况,这本就是他现在所想的。 “你觉得你的话可信吗?”安哲心底一阵颤动,她不想承认她被打动了,冷冷得再次追问。 “可不可信,没关系,日子还长,阿哲会看到的。”只要能留在她身边,等待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情。 第六十六章 重逢5 对方随性的态度,让安哲皱起了眉,以她对他的了解,不应该是这样。顾浩然是傲的,傲然,傲气,冷傲。任何一个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过分,他也是有权有财的,无论是顾家二少爷的身份,还是秦帮老大,任何一个位置都足以让许多人仰望。 再论个人能力,武功、学识、头脑,无论哪一点都足以让他排在天之骄子之列,可偏这样一个人,居然愿意无条件得对自己好,为什么。她不是怀疑他话中的可信度,只是怀疑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性,可以让他驻留目光。 “多吃点,阿哲还是个孩子。”顾浩然说完上一句,又将注意力回归到挑鱼刺上,将再次整理好的鱼肉放进了对方的碗里,才补充了一句。 “我不小了。”安哲瞪眼,已不再去纠结。 “嗯,不小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安哲躲,没躲开,心中冷哼,手长腿长了不起呀。好吧,自己作为‘男人’确实是矮上了不少,有些泄愤得夹起碗中的鱼肉大口得咀嚼着。 顾浩然眼中带着笑,很满意得看着,心底软成了一滩春水,原来对人好是这种感觉,随后的日子不会再那么无趣了。 顾浩然是一个行动能力很强的人,当晚就命人买下了这附近隔壁的院子,总来找她没有那么多的理由,不如就住在她附近,随时照顾她,最起码在她在京期间是这样,若是以后她离开了,也无所谓,他本就是个无所事事的人,跟着便是。 安哲不知自己被个大尾巴狼盯上了,满心欢喜得送走了这个恼人的二哥,自己为他破的例,犯的错,不受控的情绪越来越多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当第二天一大早,两人相遇时,一个是满面春风,一个则是不可置信,甚至于安哲‘当’得一声把门关上,然后再次打开,都没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盘算着如何敬而远之。 “这是我的住处。”顾浩然指了一下刚搬进来的院子。 “是吗?”安哲不信。 “镇北候不是我家。”陈述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这本就是事实。 安哲却听提心里一紧,莫名为这个人难受。顾浩然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心下高兴的同时,面上却冒出了几分落漠。 “早早的便想寻个住处,搬出来,可一直没合适的,昨个见了此处,到是不错,便寻了来,若是打搅到了阿哲,还请阿哲原谅。” 高大帅气的男人,如被人遗弃的灵爪类大型动物般,可怜兮兮的,没几个人能够忍住不心动,更何况安哲内心最深处,连她自己都不知的角落里,本就对这人开了一扇门。 就这样,顾浩然堂而皇之得经常出入安哲家,甚至有时一整天都泡在她这边,临近休息的时辰才会返回自己的住处,也在他潜移默化中,安哲对他的防备越来越少,与他亲近的时候越来越多,对于他的存在也越来越习惯。 在京城不知不觉又呆了一个多月,八齿叶的进展并不大,而贡品的后续已轰轰烈烈展现了出来,各方人马都有掉队的情况,以大皇子夜贤光的手下为甚。 本这一切事都与顾浩然和安哲没有多在关系了,可偏偏就有人想拉他们入局。五月初一,顾浩然又赖在安哲的小院自在得呆了一天,至于为什么用赖,很简单,没有任何理由的邻居串门,只能用这个字来形容。 下午末时刚过,秦落便带着陶子骏匆匆赶来,为了不让人打扰到安哲的生活,作为疼爱她的哥哥,连自己的几个结拜兄弟都没告知。所以当两人出现时,便知有关大事发生。 “二哥。”见到顾浩然,陶四似一下有了主心骨。 “不急。”有些事是急也急不来的。 安哲敏锐得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泡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便想从屋里出去。顾浩然轻摇头阻止了她的动作,他不想把她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安哲若是否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大呼,你摒闭吧,最好是都摒除掉,她不喜知道那么多,去操那么多的心。走是走不了的了,选择了一个安静的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哥,被召进宫一天了。”陶四一急,有时说话条理上就会差上许多。 “他进宫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单凭这件事没有任何苗头。 “他让人传出了信,说是附马招了。” 顾浩然皱起了眉头,附马被带回了已有一个多月了,招不招是早晚的事,可陶四单独提出来说,外带贤三入宫一天,两者合一,事情就不简单了。 “你们手上可都干净?”查到了贡品的下落,又有帐册为证,按理说是大功一件,可偏偏附马别院里那三个密室,太匪夷所思,存在的时间已超出贡品太多。 剿毁别院时,他破了阵,打开了密室,将主动权便交于了贤三,当时便提议过,不可贪,特别是那一屋子秘辛。别看贤三平日里无欲无求的,可作为一个皇子,没有野心是不对的。 “我什么都没拿。”陶四闻言立马表态。 “三哥……也没拿。”他与三皇子的关系,要亲近许多。 “是吗?”顾浩然这个疑问不需要人回答,明白的人都清楚,拿不拿没多大关系,关系在于知晓,在于利用,比如说安哲…… “可在第一时间将所有证物都呈上?”他与他们不是一起回的,虽先到了京,被召入宫也是在皇上单独见了贤三以后,他不要功,也不争功,当然所有后续都交于了老三来得更好。 “是。”陶老四肯定,这可是二哥一而再,再而三叮嘱过的。 “那就没什么大事了。”第一时间呈上所有的证物,皇上再疑心也疑不到哪去,别看老三出个门的人手不少,可眼线也不少,磊落些,麻烦自然就少了些。 “那就没多大事。”陶四百分百相信二哥的分析。 第六十七章 新消息1 “若是附马反咬一口呢?”安哲本不想插话,见两人都有放松的趋势,不得不开口提醒。 “所以,自己手头干净,第一时间上报很重要。”顾浩然柔和了嘴角,阿哲这是在关心他,将目光投向陶四,想他现在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提问。 “我相信三哥做到了。”不知是给自己打气,还是安别人的心,陶四强调。 “我们先回府。”顾浩然起身。陶四点了点头跟在其后,必定他们三人一起办的事,若是有意外,皇上会找他们两个的。 刚走了两步,顾浩然停了下来。“你们先出去,等我一会。”秦落这些日子已习惯了爷跟这安五爷之间的相处,点头称是退了出去,陶四没那么明白,看了一眼自家二哥,又转身安静的安哲,不知这两人什么时候又见面了。 “出去。”顾浩然有些不耐。 “快点。”想不明白就不去想,这是陶四一贯的原则。催了一声,也退了出去。 “阿哲,不用担心。”快走几步,在小人儿身前站定。 “我没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论主不是他,论功不是他,那么论错也到不了他头上来。却完全忽略了自己这种态度,不是无所谓的那种,而是分析了利弊后,显现出来的‘不担心。’ “那我走了。”一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去吧,去吧。”安哲显现了几分不耐烦,挥了挥手,哪知却被人一把握住,不由皱起了眉,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这才让他得逞,没第一时间挣脱。 “等这件事了了。”顾浩然知她不喜,仍没马上放开,自顾自得说自己要说的话。“我便放下这边的一切,同你一起去浪迹江湖。” 安哲猛得抬起并没有,眯着眼审视,完全忽略掉了与人肌肤相亲的不适。他是认真的,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为什么?”放下一切就意味着身份、地位、权势,甚至这里的人脉,都要舍弃掉。 “若我说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才不累,才活得象个人,你信吗?”他不敢说喜欢她,他可以断袖,却不能拉上她。若她也喜欢上了自己,当然是最好的,若是不喜欢,或是不是那种喜欢,就这样以哥哥的身份护着她,也不错。就是太在意,不得不小心翼翼。 安哲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可下一秒又转为了了解。“等你能脱身了再说。”想收回自己的手。 哪知对方一个用力,整个人都被他带入了怀中。“等我。”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她忘记了挣扎。 用力抱了一会,顾浩然很快便放开,他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过了就不好了。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得离开。安哲默立了一会,耸了耸肩抖掉一些莫名的情绪,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果然,陶子骏与顾浩然回府不久,皇上便要召见了,而一去便是几日,一点消息都没有。让两家府里的人不由紧张起来。 锦安府陶子骏的父亲锦安候,到处打听,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一无所获。甚至托人找关系,照看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孩子,不要太遭罪就好,至于会不会是祸事,倒不是很担心,必定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大不了不要这个候位便是了。 而镇北候却恰恰相反,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似乎没多大关系,只要不牵连家族便好。至于顾浩然的生死,比起家族来说真的不算什么。甚至顾云还暗中庆幸,这孩子的名字没上这边的族谱,很多麻烦都可以省去,到不是他不念父子之情,而是根本就没多少父子之情。 两府一摸黑的同时,有一人已了解到了大概的情形,那人便是安哲。当晚无心做事的安哲便启用了风阁,她安慰自己说,她的时间不多了,没空在这等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二哥,早点了了这事,也好早点去寻别的草药。要知唯一能进雪山的季节马上就要来了。 事实如她与顾浩然所料,姓方的附马口供很有问题,他供出的幕后之人居然是林贵妃,也就是三皇子的母妃。乍一看,这是不可能的,必定是三皇子亲自去破的贡口案,也是他亲自去抓获的附马爷,可偏偏主审的是天下疑心病最重的皇帝,不禁猜测这是不是一出丢卒保车的戏码。 于是招了夜贤尧进了宫,好在这三皇子听了顾浩然的话,什么东西没留,第一时间便将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得呈了上去,除了被攀咬的这一点,倒还真没什么污点。 当今皇上夜啸言虽算得上是位明君,可一般掌权人的心思都不好猜,这不,圈禁了三皇子不说,还招来了同他一起去封城的顾、陶二人,什么话都不问,直接打进了天牢,对外封锁了一切消息。 捏着手里的这几张纸,安哲陷入了沉思,封锁消息吗?她手里的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她可没有自大到,认为短短十年的布局,便可在皇帝身边安排贴身的眼线。这怕是那皇帝老子故意放也来的消息。 那么问题来了,他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怀疑自己的儿子就是幕后吗?别说安哲不信,是个人就不会信,到不是夜贤尧不优秀,也不是他没那野心,而是他根本不可能布这么大的局。 一个皇子命人都劫了贡品,然后自爆出来,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名声吗?贡品三年来的资金量并不大,在京城随便搂搂都不止这个数,显摆自己的能力吗?要知当今还正直壮年,能力暴露太多,是想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吗?怕是赶着找死吧。 所以安哲不信将帝王之术玩得熟练的皇上会看不出来,那接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那便是皇上在钓鱼,先用贡品钓出了附马爷,再将无辜被泼脏水的人员圈禁,造成烟雾弹,逼那些心中有鬼的人坐不住,出来蹦跶,再收拾。 想明白了这些,安哲松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在担心,担心那个强硬闯入她生活范围内的顾浩然,顾二哥。不过,对感情有些迟顿的她,并没往深里想是为了什么,只当是一报还一报,一护还一护吧。 同她一样看得清楚的明白人还有一个,那便是皇帝的枕边人,三皇子的母妃林婉儿。没有去求情,也没有去过多关注,更没有去刷存在感,关起了自己的院门,谢客,对外声称病重。 至于是不是病重,或皇上相不相信她病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此举定会获得皇上更多的喜爱与疼惜。 转眼四天过去了,正值五月初五端午节,京城的老百姓日子还是很平静的,欢欢喜喜得包棕子,泡雄黄酒过节。本来过日子就糊涂的安哲,也受了感染,带了些糕点回来应个景。 一杯茶还没泡好,一块糕点还没入口,黑八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节奏。终于啊,八齿叶有下落了。她会来京城就是因为这,在附马那一室的消息中,有一处提到过八齿叶,那也她查找了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条日子最近的消息,而它出现的地点就是这京城。 第六十八章 新消息2 在京城的一位已消失的曹姓太医手里,获了罪的人,许多东西都会是下落不明,寻起来自然费力了些,今个总算是有了明确目标,不过……看着目标人物的所在地,安哲叹了一口气,这莫非就是天意。 亥时中,安哲晃晃悠悠到了天牢门外,再次叹了一口气,无奈得摇了摇头,还是抬步往前走去。门无声得打开,没有任何阻拦,如同自家后花园般,安哲信步入内。身后的大门又无声得关上了。 这天牢两年前她来过几次,接过善缘,也了过恩怨,到是不好奇这里的构造,也不怕有人看到她,一间间的牢房都是石头砌成的,除去门上的小门可以打开外,基本上与外面隔绝。 若是关押的是普通人,有不少都会趴在那块往外瞧,必定一个人呆得时间久了,会疯的。可是这里不同,都是大奸大恶之人,或是极有身份的人,不管是哪一种,都做不出那样小市民的事来。 她今个来不是找任何一名犯人的,而是来找那刑房的人,准确来说是管理刑房,修理刑具的人,此人姓刘,天牢里的人都叫他刘跛子,早年间便这天牢的看守,后因公受了伤,托了人,手上又有点修器具的手艺,便留在了这刑房,混饭吃,因长年在这天牢里,又干的是最恐怖的活,久而久之也古怪起来。 将家也搬来了天牢不说,对待那些刑具如命根子般,除了睡觉,真算得上是没日没夜得与那些东西作伴。好在他除了古怪之外,并不妨碍别人,到也由之任之。 刑房在天牢的最深处,不是开放式的牢房,就用不上威慑的手段,更何况大多是有身份的人,岂知有没有翻天的一天,行个刑什么的,还是避着点的好。 路过一间牢房时,安哲顿了一个脚步,这里关的可是个熟人,略偏了偏头,还是不打算去看他,不为别的,怕他不愿自己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必定坐个牢什么的,都不是好经历。 刚想抬步离开,门上的小门传来动静,跑是肯定跑得掉的,可她不想,并将目光停留在那个小门上。 顾浩然这几日过得还不错,比这更差的环境他都呆过,更何况还有吃有喝的,对于皇上的用意,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也就是再关上个几天的事。只当是休息休息了。 唯一的遗憾便是见不到小阿哲,也不知她担心了没有。不敢多起,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出去寻她。只得强迫自己摒除一切杂念,开始练功。只有使自己不断变强,才能更好得保护她。 一个周天刚刚转完,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很轻,若不是他,估计没人听得出来,他不是安哲,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对时间的概念把握得还是很精准的。这个时辰,不应该有这种动静,除非…… 想到这,他决定开小门看看,于是,不期而遇。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便撞进了眼中。“阿哲。”不意外是假的,高兴的同时,还伴随着震惊与一丝恍惚。 “你怎么来了。” 安哲摸了摸鼻子,这让她如何解释,说是来办事的,太不近人情了,说是为来看你的,好吧……这句是假话,打一开始她就没准备见他,必定她知道他是没事的。何必多止一举。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得先撒个谎。 “二哥。”先打个招呼再说。“你……还好吧?” 看到这小子眼中的那丝不自然,便知她不是来看自己的,甚至没想到会与自己相见,心中酸涩了一上,又坦然,也是了,一个游历的小少爷,哪能明白权利游戏的弯弯绕。 “开个门。”既然她来了,不与她亲近一下,对不起自己这几日的相思。 “呃,好吧。”安哲有些后悔那天在李府露的那一手,在锁里捣鼓了一阵,门应声而开。 顾浩然闪身出来,立刻将门关好。牢房就是这牢房,再怎么不受罪,里面的味道终归是不好的,可别熏着小阿哲,却忘了自己也曾是里面的一份子。 安哲不动声色得看着他的动作,属于天牢独有的味道飘近,有些明白他的用意,目光柔和了下来,被人总是小心翼翼得在意着的感觉真的不错。 “二哥。”别人都小心呵护自个了,自个也得表示表示不是,主动靠近他。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站远一点,味道不太好。”顾浩然仍在顾忌。 “这里不都是这个味吗?”安哲没动。 “怎么来了?”顾浩然浅笑,他的小阿哲就是懂事,抬手去摸她的头。安哲忍着没躲,刚表示不嫌弃,怎样也要坚持一会。 “来看二哥。”反正已经这样了,话就顺着说呗。 “调皮,说实话。”明知是假话,听着还是蛮受用的。 “好吧,来找人的。”不用撒谎当然是好事。 “到这里来找人?”顾浩然已开始回想自己的左邻右舍了。 “常住人口。”安哲故意迈了个关子。 “我同你一起去吧。”附马爷也关在这,莫非是那一位。 “好吧。”放他出来,就没想过避开他。两人并肩往深处走。 “噢,对了,这个给你。”安哲从怀中摸出来几块糕点。出门时,见买的糕点在桌上,顺手捡了几块在怀里,此时也不算空手来看他。 “到是难为你记得今天过来。”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带了进来,给了自己,这一点就足以让顾浩然欢喜半天。 安哲回以尴尬的浅笑,很快到了她此行的目的地。“刑房?”这出乎顾浩然的意料。 “不然你以为是哪?”安哲没想到他想差了。 “先告诉我,你是来找谁?”拦住继续前行的人,有些严肃得问到。天牢刑房有个怪人不是秘密,隐形的危险摆在面前,他不得不防。 “就是你想到的那个人。”安哲明白他是猜出来了。 “非找他不可吗?”那人对天牢看守的人还好,对外来的人就不一定了。 “他或许知道八齿叶的下落。”将此行目的直接摆在了明面上。 第六十九章 新消息3 顾浩然捏了一下拳,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找这种草药,却也不会自以为是得去阻拦她。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逼不得已的。 “跟紧我。”既然是必须要做的,那就让他来扫清障碍。 安哲看了一眼身前高大的背影,两个多月前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当时只是轻微得触动了一下,而现在却是一股溶浆冲进了冰冷的心房,很烫很灼热,眼神变得不一样起来。 若这个男人真的愿意当个好哥哥,那么她也会把他当个亲哥哥来对待。 刑房的门被推开,里面正在擦拭刑具的刘跛子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得又去干自己的事,对突然出现的两人,似乎感不到一丝好奇。 顾浩然略低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安哲,见她自己也不清楚的表情,略略皱了一下眉。“你是刘跛子?”他试探着开口问话。 刘跛子没有回音,将手上的鞭子挂了起来。 “你知道八齿叶吗?”这种人安哲也没遇到过,想了想还是单刀直入得好。 刘跛子似没听见,转向下一套刑具。顾安两人对视,都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响起了一个破锣嗓间。“这是铁钢针,专钉人的指尖,那力度完美。”刘跛子似在跟自己说话。 顾浩然却不由全身紧绷,对危险的敏锐度让他第一时间做出了防御,而同时防备的还有安哲。果不然,两枚钢针扑面而来,有准备的两人安然避过。 接着便是四枚,顾浩然有些恼怒了,自己没问题,伤了阿哲怎么办。一挥手,带了五分内劲,将钢针打落在地的同时,还毁了一根。 “你大胆。”刘跛子大吼一声,余下的四根急驰而来,速度快上了不少。 顾浩然挥手阻挡,哪知那老货还存了一根,在他面对这四枚时,那一枚随后就到,避开他的衣袖直奔安哲,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攻击目标。 顾浩然大惊,想要回身相救已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得看着那枚凶器擦袖而过。“阿哲。”在他惊呼的同时,安哲似漫不经心得抬了一下手,撞到了钢针的横面,金属相撞的声音传来,钢针也应声落地,并断成了两截。 “没事吧。”顾浩然扶着她的双肩急问。 “能有什么事?”安哲一脸无所谓,再多几根,她都没问题,自个又不是纸糊的。 “吓死我了。”双手一个用力,将人搂到了怀里,心慌的感觉才好些。 安哲本想挣扎,可那明显慌乱的心跳,让她安静了下来,看来是真的吓到他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我没事。”对他对自己的关心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顾浩然被安慰到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抱了她,本不想松开,可地方不对,环境也不对,还有危险存在,不得已将人护在了身后,转身面对敌人。 “你用的什么武器?”刘跛子终有了不同的反应,双眼冒狼光得看安哲。 顾浩然这才回神,忆起刚才那声金属的碰撞声响。 “你的东西并不完美。”这种眼光她见过,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让我瞧瞧。”刘跛子往前冲。顾浩然阻拦。 “二哥,暂时没事。”被完全挡住的安哲,试图想让顾浩然放松些,但效果不明显。 “让我瞧瞧。”刘跛子又伸手去抓安哲。 顾浩然这次没留情,一脚便把人踹翻在地。若不是阿哲找他有事,杀了他的心都有。 他留情的原因安哲明白,同样刘跛子也明白。“呵,呵,”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笑出了声。“这样,你给我瞧瞧,我告诉你呀!” “瞧?怎么个瞧法?”安哲晃出半个身子,这人对武器的痴爱估计已入了魔。 顾浩然有些不赞成得用手拉她,被她握住了,还安抚性得用大姆指蹭了蹭他的手背,于是他的注意力便放到了手背火热烧起来的那个地方,忽略了始作蛹者已走到了与他并肩的位置。 “放到你手里,让你伤害我吗?”安哲没太在意自己的举动,她已有了对付刘跛子的办法了。 顾浩然这次没有反对,他也看得出刘跛子的异常,更何况难得触摸到的小手在自己的掌心中,这感觉……绝了。 “不用,我远远得瞧瞧它的破坏力便成了。”刘跛子修了一辈子刑具,对于各种材料了如指掌。顾浩然那种内力的破坏在预料之中,没什么稀奇,反倒是这位,没什么内力的小子用武器居然能打断他完美的钢针,怎令他不疯狂。 “那你先告诉我,八齿叶的事。”安哲提出自己的条件。 “小子,你先给我看看。”刘跛子急不可耐,见对方仍不太愿意又加了一句。“我打不过他,不会赖帐的。” 安哲抬眸看了一眼顾浩然,觉得有这个保证在这,还是很靠谱的,更何况单凭自个,也不是让人赖了帐去。 “好吧。”欣然同意,自然而然松开顾浩然的手,去掏自己的衣袖。 顾浩然手一空,虽不乐意,却不敢表现,心中的不满,转为死死得盯着地上的刘跛子,都是这人惹的祸。 安哲的武器说起来也很普通,是一根两头尖尖的粗形钢针。一筷子长,一筷子粗,可真正论起来,还真没人用这样的东西当武器。 虽说古怪,但放在安哲手里,莫名觉得异常合适,反正顾浩然是这样觉得的。刘跛子动了一下,要去碰,又想到自己的承诺,转为坐直了身体催促。“快用用。” 安哲也不与他费话,随手扔了出去,钉在墙上的镣铐上,粗壮的铁环应声裂开落地。而钢针则钉入墙体半寸有余。这还是在安哲随意发发力的情况下。 刘跛子的眼神更加火热,这材质绝了。“快点告诉我是谁,又是如何打造的。” 顾浩然与安哲同时冷哼,告诉你再让你去害人吗?不理会那人,安哲上前取下武器收入袖中,寒光一闪,明显她袖中不只一根。而顾浩然则是向前逼了一步,冷喝出了一个字“说。” 刘跛子的眼神清明了一些,不敢再无理取闹,这种东西见过一次,也算是无憾了,现在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第七十章 新消息4 “十年前,牢里曾关押过一个太医院的掌首。” 这同安哲打听到的一样,十年前,八齿叶确实落在一位姓曹的太医手里,而那人临死前也确实坐到了太医院院首的位置。这人死在天牢,而最后见他的人成谜。 家中收藏的草药明面上是没有的,可私下的想必是用来交换了什么。她笃定刘跛子知道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从那以后,刘跛子便再也没出过天牢,且他唯一的亲人也不见了踪影。 “死之前,将他的私藏都交给了一个人,换取了一条血脉的存活。”刘跛子的话证实了安哲的猜测。 “是谁?”顾浩然冷喝。 “不能说,不能说。”刘跛子似受到了惊吓,摇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团,喃喃低语。 “这是你儿子的吧。”安哲早有准备,将一个物件丢了过去。 刘跛子接住,仔细得瞧了起来。“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明显他刚才的害怕是装出来的。 “自然是他给我的。”安哲的话,很具有说服力。 “不,不可能,十年前你才多大。”这是他儿子的东西,为了这唯一的血脉,他才没有出过天牢。可答应保他的人,正是他守的这个秘密。 “你怎么认定这是十年前就到我手里的东西?”安哲哧笑。 刘跛子摩擦着那个物件,没有马上答话。“他不在了,是吗?”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他不停得告诉自己,一切坚守都是值得的,而此刻这个诺言像气泡一样,不用太给力就已经破了。 “呵,呵。”刘跛子精神状态面临崩溃。 “你明知道会是这样不是吗?”安哲在加稻草。“是你太贪生怕死,还是太相信那人会守承诺?”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刘跛子被压塌了。“不是的,我没怕死,我是想护他来着。” 安哲同顾浩然一起皱眉,都说护犊是本性,可在生死面前,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选择,看着有些疯魔的那一坨,很是恶心。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很多时候很多人,在不能接受事实时,都会选择一个可以骗过自己的理由去解释,而刘跛子的选择便是不相信。 安哲递给顾浩然一个小药包,另一只手挥了挥,致幻的药物便飘散在空中。此时刘跛子精神的防备是最薄弱的时候,引导一下更好得到答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安哲的声音压了下去,似一个痛苦的少年在质问,清醒的顾浩然扬了一下眉,她会的东西可真是不少。 “孩子,孩子,爹是疼你的呀!”刘跛子的心理建设本就以为是假的,听到与自家孩子相似的声音,便开始慌忙解释。 “疼我?是让我去做下人,任人打,任人骂吗?”声音中的痛苦加了倍。 “好孩子,你听话,熬出来了,就好了。”在把孩子交出的那一刻,刘跛子便知道了他的待遇,必定一个把柄,一个牢头之子,还想要什么好的待遇。 “再好,也是个下人。”收起痛苦,多了丝报怨。 “下人,亲王府的下人,在外也是高人一等的。”为了哄骗自己,不知不觉便交待了那个幕后之人。 安哲的目的达到了,冷冷得看着那个还在喃喃自语,已陷入无限幻想中的小人,周身营绕着鄙夷,还有着一股悲凉。鄙夷顾浩然能够理解,这悲凉……他可不信安哲会对那个做了筹码的孩子有多少感情。 “走吧。”信息得到了,安哲转身离开。 顾浩然停顿了一下,在确保她走到了安全范围,才转身随她离开。 “别妄动,等我出去了,再去寻那八齿叶。”他腿长,快走几步,便与安哲并肩。大楚现存的亲王只有一位,皇上的同胞弟弟恭亲王夜啸天,若不是某种不为外人知晓的原因,天下还指不定是谁来坐呢。 “嗯。”安哲不有些不在状态,随口应了一句。 “阿哲。”对于身边这人细微的变化,顾浩然反应是很敏锐的。 “我没事。”她只是有点同病相怜罢了。两世她都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没事就好。”见她不愿意说,顾浩然也不勉强,相信有一日她会对他言无不尽的。 走到顾浩然的牢房门口,安哲驻足,示意他该归位了。 “我很快就会出来的。”她是不是真的担心自己不要紧,自己权当她关心自己就好了。 “等我。”再次强调这两个字。 “嗯。”安哲点头答应,这个人确实值得她等上一等。刚想再把锁还原,大门处传了说话声,压得很低听不太真,隐约有几个词飘来。 ‘附马。’‘手令。’ 两人对视,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顾浩然毫不犹豫得推开了关押附马牢房的隔壁一间,连同安哲一起带了进去。为防止犯人串供,关押里,都是分隔开的,此时到是大大方便了他们偷听。 牢房中间的高墙也是石头砌成的,年岁久一,之间的缝隙不可避免得大了一些,寻了一处一高一矮都方便的地方,开始观察隔壁附马爷的情况。 附马爷两人都从未见过,可第一眼,他们便确认无误了,倒不是他的穿戴有什么特别,比起顾浩然这种走过场的,附马是实实在在在坐牢,身上穿的也自然是囚衣,而且受了刑的血渍已干涸在上面,又脏又破又狼狈。 可他整个人坐在那,那气质,那眉目间流露的风采,就足让人相信,百年难遇的人才便是他了。 第七十一章 新消息5 “这人活不久了。”安哲将头贴近身边的人,小声说出自己的判断。 “嗯。”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处,心痒难耐,至于她说了什么,到没太在意。 “你说,他这是为什么?”安哲不知这人因自己的接近,有些心猿意马,接着自己的思路跟他讨论。 “是啊,为什么?”顾浩然下意识得接了一句,看着一低头就在怀中的人儿,在想,他的阿哲气息怎会如此干净,温暖。 “没什么想法吗?”听对方只是顺着自己的话说,安哲有些奇怪,不由抬头去看他,而在顾浩然正低头仔细得去瞧她,不期然间顾浩然的唇落在了安哲的额头上,两人一愣,一个是因意外而迷茫,一人则是心中深深叹喟了一声。他与他的阿哲肌肤相亲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发怔的安哲首先回过神,掩下眼中的尴尬,很是自然得垂下头,事发突然,以至于她没太在意额头上的温度,也没有因与他接触,而触发别的症状,只是有些责备自己的鲁莽,明知给他们的空间太小,不乱动个什么。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顾浩然的眼神已柔成了一汪水,抿了一下唇,阿哲的味道真好,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他如此亲密接触。 两人并没有意识到两个大男人,这样很不对,一个是因为总有人在她耳边提,她是女子,没有完全走偏,一个是从未有人告诉他不能喜欢男人,只是任由自己的本意去接近与喜爱。 这一小插曲,让先前的问题自然也是讨论不下去了,而此时隔壁房间的门正好被打开了,都稳了稳心神,将注意力放在了来人身上。 来人从头到脚裹在一个斗篷中,从身形上来看,是位女子。果不然,便听方振云叫了一声‘婉婉。’声线极其得温柔倦恋。 安哲不由搓了一下胳膊,真有些受不了。而顾浩然则在想,好像叠音字更能表达情感,若不然把阿哲这个称呼再换一个。两人对这个称呼都有一定反应,反倒是当事人毫无动静。 “婉婉。”方振云无奈宠溺得又叫了一声,想从地上站起来,试了一下,极为力不从心。 “为什么?”女子终于出了声,不过很是冰冷。 “是怨我诬陷你们母子吗?”方振云艰难得靠直了身体,让自己看起来高大些。 “哼,尧儿很聪明。”女子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偷听的两人皆是心中一惊,别小看这短短的两句对话,这女子的身份已显露出来,且非同小可。 “是啊,你教出来的孩子,定是出色的。”方振云的声音一直是温柔的,包容的。 “我只是教了他,而你却生了他。”女子的情绪似波动了一下,颤了两个音。 顾浩然皱紧了眉头,而安哲则是瞪大了眼。 “只可惜,他不是我们俩个人的孩子。”方振云叹了一口气。 “我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在养。”女子情绪流露得更多了些。 “婉婉就是心善。”方振云近乎贪婪得盯着心心念念的人儿看。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女子冷笑,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当初入这皇宫就没想过平庸,既然想不平庸,自然就不能善良。 “不管什么样的婉婉我都喜欢。”方振云有些自责,婉婉变成这样定是同自己有关,若不是当初他负了她,她也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变成她也不想变成的样子。 “喜欢?呵。”女子轻哧。 “婉婉。”方振云低唤,许多东西不是道歉就有用的,却不知那斗蓬下的女子双目充满了算计。 “别这样叫我。”女子让声音透出几分痛苦,落在方振云耳里无非是天赖。 可暗处的两人都觉得不太对劲,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概就是如此。 这女人一进门的姿态就摆得很高傲,说是在兴帅问罪的,不像;也是来探监的,至始至终没有一句关心的话;论起来两人的关系非浅,甚至可以说是一条船舶上的人,可这态度,怎么看都带着点欲摛故纵的意味。总感觉这女人是在利用那个人。 “婉婉。”方振云又低唤了一声。“让我好好看看你,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女人身子轻颤了一下,似在隐忍着什么。 方振云展开一抹笑意。“婉婉,我受伤了。”他那模样不用做什么,就已经很惨了。 女人身形动了一下,似在怀里掏出了什么。“这是伤药。”一只美丽的素手伸出了黑色的斗蓬,衬得肌肤更加白皙,光凭这一点,便足以见得是个美人。 方振云含笑去接,可终究是离得远了些。女子不由向前走了几步,哪知距离足够时,便被看起来没多少力气的男子一下搂到了怀里。 因用力前倾,头上的帽子也被掀了下来,露出一张不青涩,花开正好的美妇脸。 “放开。”女人挣扎了一下,可下一秒,便被男子吻住了,又挣扎了几下无果,似放弃了。任由那个男人作为。 偷看的两人只能看到女子的背影与男子的表情,了解的不算多,但也足以判断,这两人是情人,此时的相拥亲吻都沉迷其中,哪怕女子曾展现出不乐意。 果不然,许久,两人分开,女人已歪在男人怀里,任由他轻抚自己的脸,默默得不说话。 第七十二章 新消息6 “过几天便是你的生辰了。”见时辰不早了,方振云有些艰难得开口。 “你出来为我庆生。”女人似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如小猫般在跟男人撒娇。 “好。”男子纵容。 “骗人。”素手搭在他肩上画圈。 “呵,看出来了。礼物倒是准备好了,过几日便会送进京。”男人用下巴在女人头上蹭了蹭。 “我不要别的,就要你出来。”此时的女人才展现出一个情人该有的模样。 “先收礼,乖,我很快就会出去的。”男人安慰。 “骗人。”女子生气得支起身,却被男人拽了回去。 “不骗人,只要你不怨我才好。”方振云看向前方,目光中带上了一份决然。 “怪你?不会。”女人没看到这个目光,轻摇了一下头。 “是不是你身后的太厉害了,为了保护尧儿才这样做?”丢开刚开始的针对,女人对男人展现出了别样的依赖。 “就知你懂。”方振云苦笑,他不能告诉她全部,可他能为她做到全部。 “等你出来了,便与尧儿见上一面吧,好歹他是你儿子。”女子支起身,将手轻抚在男人脸上。 “不了。他是你的孩子。那人的孩子,跟我没关系。”声音里一点慈父的心疼都没有。“从抱离我身边的那一刻起,便是如此。” 此话一出,更加明确了先前话中的指引,暗中的两人都心知肚明了女人与她孩子的身份,震惊的同时,却不能交流,一个扮的是江湖安哲,一个是不希望让这些乌糟事脏了小人儿的耳。 “若我的那个孩子还活着,就不会让你们骨肉分离。” 男人表现再坚决,对怀里的女人还是显露出了几分不忍心。 “都说了,不是我的骨血,别替我遗憾。”男人回捧住女人的脸,满是疼惜。“只有我们的孩子才是我的最爱,只是可惜了……”似不愿提到这个话题,男人把女人的头搂进怀里。 “是啊,可惜了。”女人轻叹。“他出生在冬月,若是活着今年也该有十五岁半了。” “怪我,若我能早些去庵里陪你们,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方振云满是自责,这也是他一生的痛。 顾浩然瞪大了眼,捏紧了拳,这对奸夫淫妇,原本只是以为他们是对苦命鸳鸯,必定方振云成为附马算是公主夺婚,而他们所提到的李代桃僵的孩子,他也给他们找了一个理由,那就是一个女人在后宫,没有孩子傍身,是很难生存的。 只是附马大胆了些,用自己的孩子顶上了而已。难怪听闻,当年公主生下的是龙凤双胎,只是男孩子没立住。原来是换进了宫,当了皇子,而这个皇子便是三皇子,对,就是夜贤尧,而这女人正是称病重不出院子的林贵妃。 林贵妃这些年对老三还是不错的,比起宫里别的母妃来说,算得上是尽职尽责,只是在听闻他们十五,不,十六年关曾苟且在了一起,并有了个孩子,这就不得不让他厌恶了。 他可不信两人之间是情不自禁。方振云可能是,必定他许多表现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好,而这个女人,也就是林贵妃,更多的时候更像是在做戏,算计,甚至他怀疑,当初抱贤三进宫都有着不凡的打算。 要知据秦帮了解,这位得宠的林贵妃手段很不一般。幸亏这孩子没有活下来,否则在面对自己身世时,该有多得崩溃。而且,他的兄弟,贤三该如何来面对世人的目光。 作为被叫了这么多年的二哥的人,心不得不偏向他那边。想得有点多,没有注意到身边这个同样叫过二哥人的异常。 安哲确实不对劲,是从听到那孩子的年纪与出生的地方开始的。非常遥远的记忆,终在这一刻开始清晰起来。 “娘娘。”一位老妇人轻唤。 “生孩子太辛苦了。”刚生产完的女人轻叹。 “您这是头胎,自然吃力了些。”老妇人轻言安慰,换来的是厉声低喝。 “闭嘴,胡说什么?” “是,是,老奴说错话了。”老妇人忙垂头认错,有些事就该牢记在心底。 “是男孩?还是女孩?”女人身边没有别的人,放轻了些问起了孩子的性别。 “是个小公主。”老妇人将怀中的孩子往前送了送。 微靠在床头的女人垂眸看了一眼,正好与女婴的双目对视,眼中闪过厌恶与不耐。 “送去处理了。”直接决定了女孩的命运。 “为什么呀?小公主很乖,又长得漂亮。”老妇人又在多嘴。 “奶娘,你不是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吧。公主?还是算了吧。”伸手推开身前的襁褓。 “可皇家公主少,就当……”看着怀中孩子可爱的小脸,奶娘不忍心。 “少?幸亏少,多了好去抢更多人的夫君吗?”女子冷哼。 奶娘闭了嘴没说话。 “奶娘你可想过,如果这孩子长大了,她的血脉将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耻辱,若是个男孩到也罢了,帮着尧儿登上那个位置,女孩,还是早处理了的好。” 女子身边无人可用,不得不放低的姿态与声音,同自己奶娘好说。 “要不,送去方……”奶娘还想争取。 “不行。”女子厉声拒绝,也落实了刚出生的孩子的命运。 第七十三章 新消息7 奶娘知不能违命,照顾好女子后,抱着小女婴出了门,门外已是一片雪白,庵堂在山上,冬日比山下自然更冷上几分。只得为孩子多裹上些厚衣物,走得尽量离庵堂远上一些,放在可能有人经过的地方。只希望在孩子冻死前,有人将她抱走。可这天气,哪会有人出来呀。 “孩子,来世投个好胎吧。也别怪你娘,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容不得一丝批漏。更何况她那样心比天高的性子。”作为自己从小奶大的孩子,奶娘还是很了解自己的主子的。正是因为了解,也知她的不易,她才选择无条件帮她。 这是一段安哲一出生就有的记忆,成人的灵魂驻进一个婴儿里,了解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因为不愉快,也因为从未享受过母爱,所以她将它下意识得封存。不想不去奢望,自然也就不会遗憾与痛恨。 可此时,却因这一男一女的对话将这段深埋的记忆勾了出来,能对劲才怪。好在,她一直修身养性,到也控制得住,告诉自己,在没看到那女人的脸面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顾浩然不知被他认为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孩子,极有可能便是身前的这位,有感而发得嘀咕了一句“恶心。” “确实。”已回神的安哲,表示赞同。若自己真是那个孩子,也会觉得里面两人的关系很是恶心。任何借口都不能成为出轨的理由。更何况还是那种一边享受身份的便利,一边违背道德底线的出轨。 隔壁牢房的人又亲热了一会,才分开。时辰必定不早了,林婉儿决定离开,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裙,当她抬起头时,安哲看清了她的面容,不由得‘呵’了一声,周身的悲凉气息浓郁起来。 这回顾浩然注意到了,不禁双手扶住她的肩。“怎么了?”压低声轻问。 “没事。”安哲背着他摇了摇头。同时摇去的还有泪水,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可等到真相来的那一刻,还是有些难过,她永远是被舍弃的那一个。哪怕她没做错什么。 “阿哲。”感观敏锐的顾浩然察觉得出,她并非自己所说的那种状态,关心得轻唤她的名字。 安哲不语,顾浩然见那女人已经离开,隔壁也安静了下来,拉着安哲来到另一端,让她面向自己,仔细得观察。刚才在面对刘跛子时那种不好情绪似乎更浓郁了些。 “可以跟我说说吗?”他不喜欢她这种将所有人隔离在外的表现。 “人可以选择出身吗?”安哲似在问自己,又似在问顾浩然。 “人哪能选择出身,只要保持本心就好。”想来定是刚才的事触动了她,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来。 “本心?”安哲在思考。 “对,本心,或者说做自己就好了。”若让他选,他也不愿做这什么镇北候家的二少爷。若不是老和尚教了他那么多,他自己也不可能看得这么开。 “嗯,知道了。”钻进牛角尖的安哲,走了出来。眼前也开阔起来,心情也好了几分,管它父母是谁,她就是她,是安哲,也是穆静安,是穆素妍的养女,是穆庄人都疼爱的小小姐,便足够了。 “傻阿哲。”顾浩然伸手去揉她的发。 安哲难得没躲,还蹭了蹭他的掌心。两人间的气氛越发不一样起来。 “记住了,有什么事都可能跟我说。”双手落回到她肩上,微躬下腰,让她与自己平视,不要把我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 “那你有什么事都会对我说吗?”安哲眨眨眼,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似乎与他结交以来,他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安危,就是很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最多是在意自己的情绪,作为平等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她也想了解他。 不同世界不同的逻辑,她这里是想到了平等,相互信任,而在顾浩然那则是开心得以为,小阿哲同样在乎他,关心他。 “会的。”不由情不自禁得拥她入怀,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安哲懵了一下,怎又开始动手动脚了,不过这个怀抱到是令她不及抵触,既然双方都想保持一种友好的状态,那还是不要拒绝得好。任由他抱了自己一会,安哲才退了出来。 “我该走了。”今天的收获可为不小。 “嗯。”虽舍不得放开,顾浩然却知不可再继续。 “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两人同时出声,同时愣了一下,又同时笑了笑。 “走吧。” “走吧。”对于这种默契已到了适应的地步。 安哲无声无息得从天牢出来,子时过后的京城很是安静,连巡防的人都会能懒就懒上一会,她住的地方离这边不近,却也不算太远,走走还是挺好的。 不算太凉的夜风吹来,一些信息整理起来更加清晰了些。有两件事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八齿叶在恭亲王府,她与夜贤尧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想到这个,安哲不由呵呵了,真他妈的狗血,转念又释然,出身既不能选择,那她为什么要为这个出身烦恼,还不如同顾二所说的那样,做自己就好。 想到顾二,安哲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终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太多不同,在他第一次牵自己手时,自己还想过毁天灭地,可后来呢…… 什么时候竟习惯了他手掌的温度,还有那个额头上温热的碰触,当时太过尴尬,又是因为自己的原故,来不及细想,转过头才发现,竟与他那么亲密,想到这些,那一块地方不禁火烧火燎起来。 细品一下这种感觉,讨厌的成份居然没有多少,甚至算不上有,是她变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半年前还曾因为别人的冒犯,切去了那人的五根手指。 最后便是那个怀抱了,虽没有肌肤上的亲近来得直接,可他的气息却在那时无时无刻不在侵袭,许多年没被异性抱过,竟有些忘了那是种什么感觉,莫非都是这样让人放松与安心。 安哲思及至此,不由失笑,自己何时将安心放在了别人身人,那种东西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目前有些弄不清楚这顾浩然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去强求,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想必终有一天会搞清楚的。 第七十四章 朋友1 丢开这些个烦恼的问题,安哲继续赶路,很快回到了入户前的小巷,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不寻常的声音。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这让她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夜路真的不能多走,是真容易见到鬼。将身形紧贴在墙壁上,隐去自己的气息,黑暗仍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光线确实极暗,对于她来说到没什么阻碍,将那股力量抽了点放在双目上,一切场景都印入眼底。 是三人在围攻一个,若论单打独斗,三人中任何一个是不够看的,可如今三人联合,已不是一加一加一等于三那么简单,好在那一人的武功高强,外加这巷子窄小,影响了那三个的配合,一时半会倒也势均力敌。 力敌是力敌了,受伤却是免不了的,有时甚至是在用自己最小的代价换取对方更大的伤害。安哲不由有些佩服,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很多时候,她也是这样,或者说局势逼迫她这样,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四人的缠斗还在继续,朝着安哲隐身的地方逼近,她有些后悔不该躲在这里看热闹,容不得她过多纠结,既然躲不过,那便不躲了,主动加入了战局。 “小子,不关你的事。”三人中的老大警告。两方本在僵持状态,任何一个外力都会打破平衡,哪怕是个看起来没有武功,柔弱的半大小子。 “你们会放我走吗?”安哲的加入,令双方暂时停了手。前三,后一,将她放在了中间。 “哼。”三人帮中有人冷哼。 “这不是结了吗?”安哲摊了一下手,很是无辜。 “小兄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安哲暗暗咬牙,难怪刚才觉得这人的身手与身形熟悉,原来是他。任命得闭上眼又迅速睁开,厉声喝到“闭嘴。” 完颜康闻言直乐,好像见到她,受的伤也不疼了。三人见二人认识,也不再费话,想着先解决了这一个,那一个总归是跑不掉的。 交上手的安哲心下冷哼,她看起来象是个软柿子吗?好吧,她外表确实弱上了一些。手下不由又狠厉了几分,将遇到这意外的郁闷之情发泄出来。 三个人的配合其实已蕴含了阵法,外加多年的默契,才能有惊人的效果,所以当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得抢占位置后,才完全意识到,这人是他们应付不了的。 三人对视一眼,决定先行离开,再找机会。 “嘿,我还没死呢。”本有点担心的完颜康早已放下了心,就知这小子厉害着呢。见有人打不赢就想跑,笑眯眯得出来拦截。 三个刺客见任务完不成不说,连命都有能会交待在这,也是发了狠,一个拖住安哲,另外两人急攻完颜康,不论怎样,杀了他才是最终目的。 这咱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竟也让双方僵持不下,可终竟他们是太小看安哲了,三人打的是巧,一人那就是拼能力了,杀人吗?还没遇到比她更厉害的杀手。 武器出手必见血,而见血后便是死亡,很快解决了这一个,安哲并没有打算去帮忙解决那两个,这个姓完颜的很让她反感,先是利用后是试探,还给她带来麻烦,有多远滚多远。 不再理会缠头的三人,向小巷深处走去。完颜康见那人解决完对手便举步离开,不由乐了,还真是个记仇的性子,不过昨这招人呢。 手上又加快了几分,杀这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心下一急,又有些轻敌,这种拼命的时候,还是犯了大忌,解决是解决了对手,只是自个又挂了彩,且这回彩挂得有点重。 “小兄弟……”想去追那人,可终是体力跟不上脑力,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等他睁眼悠悠醒来,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周围很是安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香,感受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危险,才开始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简洁的房间,从摆设上看不出任何不同之处,自然也就猜测不出房子主人的任何信息,唯一可断定的是,他被人给救了。 扬了一下眉,看来他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从床上想支起身,这才发现被子下面的自己竟是一丝不挂,大小伤似都上了药,也被包扎了起来。 这就有意思了,他何时如此不设防了,记得上次受了伤,还曾失手打死了一个救他的大夫,莫非真是自个这些日子太累了?在他胡思乱想时,房门被推开了,有人逆光进来,让他看不清模样。 “你也该醒了。”来人一开口,完颜康乐了。就知这人不会丢下他不管。 “小兄弟。”出声叫他,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像话。 “喝水。”安哲递过去一杯白水。 “我伤了,你喂我。”病人耍赖。 “爱喝不喝。”惯得他,将杯子放在床头,还有意离得远了些。 完颜康没辙,只昨支起身靠在床头,一饮而尽,干涩的喉咙总算是舒服了些。“是你救的我?”舒服了就要说话。 安哲不言语,这不是废话吗? “喝药。”递了另一样东西过去。 完颜康也不气,对于他这种爱搭不理已习惯了,好像还乐在其中。豪气得接过药碗,仰头倒了进去,接着便苦出了生理泪水。 “这是什么呀?”是他这一辈子喝过的最苦的药,没有之一。 “毒。”安哲恶劣得欣赏了一上他的狼狈,挤出了一个字。 “不会。”完颜康忍住那难受劲,立马搭腔。 “哼。”安哲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还没被苦傻,等会继续。 见人走了,完颜康也顾不得形象,伸出舌头,张开嘴不断得哈气,想将苦味散一点出去,不自觉得开始四下寻找可以压压的食物,终见桌上还有一碗白粥,这口是心非的小子。 也顾不得有没有衣物避体,以及浑身伤口的疼痛,跌跌撞撞起身,将那碗白粥倒进了肚子里,等吃完,才发现居然味道还很不错。 第七十五章 朋友2 刚放下碗,门口又传来了动静,完颜康一个激凌忙坐下,拉过桌子把自己的下半身藏了起来。安哲似没有见到他的窘迫,将手上的包袱扔在了桌上。 “你可以走了。” “喂,我还伤着呢。”好不容易离他近了些,哪那么容易离开。 “是啊,还伤着呢。”安哲扯开一抹邪笑,对这个不得已带回来的,存放在她环境里的人,充满了不耐。“若我把你丢出去,你能挣脱几分。” “呃……”完颜康没料到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别呀,小兄弟,救人救到底嘛。”反正已够狼狈了,求求她也没什么。 “你是我什么人?”安哲异常冷酷。 “为什么这样对我?”收了玩笑,完颜康认真得问。“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谁给你的自信。”把话说清楚也好。 “我……”完颜康语结,想想自己从一开始与这小子的接触,似乎都不是很愉快,打她马的主意,利用她,试探她,也确实不太对。可他心底真的把她当成了位可交的朋友,小兄弟。 “你也这样对顾浩然吗?”想起那晚,他遇到他们两个时的情形,有些没好气得问。 “啧。”安哲摇头不予回答。完全没有可比性好不好? “那为什么救我?”这个问题成功拦住了安哲想离开的步伐。 “北疆三王子死在大楚,是为了给你们开战的理由吗?”这么多年来,大楚边境还算平和,唯独北疆那块有点闹腾,必定好战民族不是白叫的。 “镇北候还不是他顾浩然的。”莫名他就是想针对那个顾二。 “那是他不屑。”话一出口,安哲自己先愣了一下,何时自己如此了解他了。 “还不公平!”见她明显偏袒那人,完颜康莫名火更大了。 “什么公平?”安哲不懂了。 完颜康张了张嘴,正想说他们二人间的关系不正常,可见到她此般模样,又改变了主意,这个干净的少年不是那种人,而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若他说破,说不定还会把她推远。 “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朋友?”舌头打了转,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 “何为朋友?”安哲反问。 完颜康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北疆的男儿谁的拳头大,就信服于谁,那种不是朋友,接触到的大楚文化中有一条,说是朋友应该相扶相助,而这样的人,他真的没有。 看到顾浩然与这小子相处,莫名就是嫉妒,想去破坏,难道这就是他所得不到的友情吗?迷茫得想了许多,似又什么都没想明白。 等回过神来,屋内又只有他一个人。将目光放到了桌上的包袱上,伸手打开,里面是一整套衣物,还有几瓶伤药,以及自己身上带的一些锁碎物品。 看着这些东西不由再次问自己“何为朋友?”,论起来安哲给他准备这些早已超出了陌生人的范围,赶他走却又是冷酷无情的,想来是自己做的不好,否则也不会让她如此反感。 完颜康难得得自省了一回,想明白了,也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买的衣物不是最好的,却也舒适合身,将其余的东西都收好,来到屋外。 五月的阳光照在身上还是很暖的,柔和了那抹在翻晒草药的身影。 “大恩不言谢。”完颜康上前,正正经经行了一礼。 安哲诧异得挑眉,这人又是在唱哪一出。 “若我不是北疆三王子,你会同我做朋友吗?”完颜康轻问。 安哲抚额,这孩子咋就跟朋友二字杠上了呢?“你是什么身份不重要。”仔细说起来,这人正经起来倒没那么讨厌。 “是因为我的态度吗?”没有朋友的人,需要指明灯引路。 “是因为朋友的定义。”两世她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朋友确实是个难得的生物。 “若我努力,以后我们会成为朋友吗?”完颜康第一次将自己的真诚情绪外露,他不想被她排斥在外。 “你很缺朋友吗?”这人怎就跟自个磕上了。 “我没朋友。”完颜康苦笑。 安哲表情严肃下来,这人应该也有二十了吧,一个二十岁的人没有朋友,这日子……也是没谁了。 “若你诚心结交会有的。”她不善安慰人,也不想去安慰这个人,只是实话实说。 可莫名完颜康就被安慰到了,对着安哲展开一个难得的真心笑容。“我会的。”郑重承诺。 安哲眨眨眼,这个疯子,居然笑起来还有如此阳光的一面。倒是稀奇。 没等来回音,完颜康也不气馁,一拱手告辞,大步离开。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实现今天的承诺。 打发走了碍眼的人,安哲的日子又安静了下来。很快三天过去了,到了五月初八,也就是那位贵妃的生辰之日,因那日听到了那两人的对话,就不得不留意起这个日子来。 第七十六章 出发1 都说听话听音,她注意到方振云那天说的是送进京,以她对这个人的分析,定不是什么小手笔。一个快死之人如此折腾,不做点大事,对不起他的人设。 果不然,这日一封密报送到了御前,写奏折的是镇南王的副将,全文字迹凌乱,且通篇血迹般般,想来书写之时已命不久已。 密报的内容总结下来很简单,无非是解释了那三批押送贡品的官兵去处,这也正是皇上最担心的一点,原来真正的大头在这。 这镇南王五年前便开始吃空响,养私兵,打压不服气的众将领,不臣之心昭然若见。是个当权之人,没有不振怒的。立马招来心腹,商量成全之策。 安哲接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了,结合方振云的话,她已可能猜测出新的镇南王会花落谁家,真是布得一手好局。不过这一切与她已没多大关系,她要的只是七星草。 至于被没被利用这一点,到是无感,算起来是各取所需罢了。只是略略感叹,这么一个有才之人,居然到最后如此窝囊得离开这个世界。 莫非情之一字,真可以叫人生死相许?对于自己无感与不善长的领域,安哲的一贯处理方式便是置之不理。现如今该弄明白的事情弄明白了,她外出的日程也该提上来了。远去雪山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择日就可以出发。 只是这个择日着实让安哲犯了难,原本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因顾浩然的那句‘等我’,居然开始踌躇不前,罢了,才只等了四日,还给他一天时间,按理来说皇上应该没了钓鱼的心思。 还真别说,安哲猜皇上的心思还真是一猜一个准。初九的傍晚,关押在天牢的顾浩然与陶子骏被放了出来。陶子骏被家人接回了家,而顾浩然则是孤身一人来了安哲隔壁的小院。 秦帮的人早已在此等候,沐浴整面,收拾好的顾浩然终可出现在心心念念的人儿面前了。不过他的不是温暖的笑脸,而是一个空落落的院子。 压下心头的恐慌,不断告诉自己,阿哲一定会等他的,稳住有些慌乱的步伐,在房间里转了转,终松了一口气,寻了一处坐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腿软。 不由失笑,何曾自个如此患得患失过,不过也更确定了一件事,他对安哲的喜爱已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也越发肯定了自己守护她的心。 一口气刚缓过来,门口就传了动静。 “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进门的人是安哲,一见面又是相同的话打招呼,相视一笑,关心,默契,温暖在两人间流淌。 “可吃过了?” “可吃过了?” 似乎不一起说上那么一两句,初次见面就不算过去。 “一起。” “一起。”两人相伴到了厨房,今天的晚餐很是简单,葱油面。家里的食材不多了,想着没几天就要走了,安哲也没补充。 一个人烧水一个人合面,仿佛日子就该这么过,配合默契得做好面,吃饱,收拾好,终可以安安静静得说会话了。两人都有饭后消食的习惯,不由在小院中一起散步。边走边聊。 “我看你收拾了行李,是要离开了吗?”若不是那堆东西,顾浩然不知自个现在会是个怎么样的状态。 “嗯,京城的事差不多了。”安哲本就是在等他,自然也不瞒他。 “那八齿叶……”他出来的时间不长,可京城的大小事都还是很清楚的。 “放在亲王府,不急在这一时。”有了下落就好办了。更何况那种地方,也不是说去能去的。 “也好,我让人先盯着点。”当初说帮她,不是说着玩的。 安哲看了他一眼,本想说不用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安哲,论起来确实没有穆庄的能力。 “准备去哪?”见小阿哲没有反对,顾浩然嘴角又柔和了几分。 “雪山。”去那是一年前就计划好了的。 “雪山?”顾浩然停住了脚步,皱起了眉头,见安哲还在走,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那里很危险。” “我知道。”安哲对胳膊上的大手,没有太多反映。 “非去不可吗?”盯着小人儿的眼,问得极为认真。 “非去不可。” 果然,见到了一双认真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芒。 “好,我陪你。”不问原由,不问坚辛,便作了决定。 “顾浩然。”难得把他名字的三个字叫全。 “我在。”见她严肃下来,顾浩然平静得应声。 “你知道那里很危险。”这人有病吧。 “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不愿放你一人去冒险。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想不出理由来。 “好吗?我不觉得。”你是上我唯一想对她好的人。 “你是认真的?”安哲有点生气。明明是个严肃的问题,为何这人不正视。 “是。”见她皱眉,顾浩然也很无辜,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再真不过了。 “理由。”在她这,很多时候都是等量交换,只有被纳进自己人的范围内,才会无条件去付出,与无条件索取。 “阿哲,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相帮,是没有理由的。”这执呦的性子,可爱倒是蛮可爱的,但有时还是有些令人头疼。 “朋友?”这两天是不是同这个词犯冲,拒绝了一下,又来了一个,不过,若是眼前这个人,纳入朋友的范围内,倒不是不可以考虑。 “二哥,你可想好了。”别看平时叫得亲热,真正的那条线可还没过。哪怕他一直游离在她底线附近。 “从第一眼开始,便认定了你。”话不知不觉出了口,顾浩然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下意识那么早便已把她列入了朋友的行列。 “作我的朋友,最起码的一条,便是不能欺骗。”似对自己的破例找到了一个好理由,原来是把他当朋友了啊。 “好。”顾浩然的回答简短,有力,比任何承诺都让人信服。 “好,二哥。”安哲也痛快,接受了就是接受了,伸出了右手,顾浩然不太明白,却不妨碍他同样伸出右手与她相握。 “作为我安哲的朋友,可要有被坑的觉悟。”接受了他,比安哲想象中要愉悦一些。 “乐意之至。”愿在你身边被你坑一辈子。 “什么时候出发?”手中的温度撤了回去,下意识得蜷了一下手指。 “你真的要去?”同完颜康所说的,朋友间的真诚,不是开玩笑的,在朋友关心自己的同时,也不愿朋友为自己冒险。 “阿哲。”顾浩然无奈得叫她,怎么绕了半天,还在问他这个问题。 “好吧。”安哲举起双手,表示不再反对。 “衣物,行李你自己准备。伤药,防护我来。”那地方她是去过的,更有经验。 “好,由你来准备。”只要你答应让我跟着便好,别的都无所谓。 “明天一大早出发,可以吗?”早就该走了,就是为了跟他告个别,哪知竟等来了一个‘朋友’。 “没问题。”刚经过牢狱之灾的顾浩然,似打了鸡血一般,精神百倍,光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两人朝夕相处,就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事情商良好了,两人便分头去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安哲背着包袱出了小巷同,巷子太窄,马车是进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