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绝情录》 前言 那大概是在30年前,曾经的天下第一世家,竟然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自此 “绝情山庄”这个名号在江湖上便成为绝唱。各地武林人士甚至官府都曾巡查暗访,可是整个山庄中的100多人竟然就这样音讯全无,连带当日作客山庄闻名天下的 “掌剑双绝”清风、杨柳和 “霸刀”狂哲等人也一并消失,给整个武林留下了一场至今毫无头绪的悬案。 更加蹊跷的是,绝情山庄内的一切完好无损,只有那无数的功法典籍消失不见。 几日后,江湖内 “绝情宝典”现身,消息一出,江湖上多少正邪武林人士趋之若鹜,可是所有人得到的绝情宝典除了令人走火入魔之外,根本全无作用,但凡练习此典者,无不人性泯灭,沦为杀人工具,这场血雨腥风几乎将整个武林全部卷入其中,多少豪杰枭雄陨落其中,整个江湖武林为此元气大伤,世称 “绝情血月”!最终,在武林几大门派和多方巨擘不得不将绝情山庄付之一炬,并经过数月努力,绞杀了所有练习此典的武林人士,终于平息了这场风波。 可是,30年后,绝情山庄传人现身江湖,一切又将何去何从? 《江湖绝情录》前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客栈风波 鄂州,来悦客栈。 “说天下武林,这南北东西各有巨擘阀门,行走江湖,若是连这些都不了如指掌,必然是大浪淘沙,枯骨无功!” 这说书先生上台,还未喝上一口茶水,只刚一开场,便听得台下有人叫板,大厅角楼里忽然冒出一个有些嚣张的声音:“老子来你鄂州也已经半月有余,你个老小子就不能说点别的!?” 这声音虽然听着已是大醉,可是说话人真气十足,浑厚有力,闹腾腾的客栈内依然清晰可闻。 鄂州自古是江湖人士聚集之地,这长江滚滚,不知多少英雄在此南来北往,纵然不是江湖中人,也都早已经有了几分识人之明,众人只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胖子鼓着牛眼,直愣愣地回应着所有的目光。 这胖子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还猛力撕咬了一口手中的鸡腿,然后随手一抹,嘴脸上便满是油污;他站起身子,足有两米之高,虽然喝得有些多了,可是步伐却丝毫不乱,只是他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大圆鼓一般的肚子也胡乱地上下起伏,又兀然打了一个饱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笑什么笑,老子乃是金刚力士万洪刚,莫非都没听过老子的大名?!” 众人一听,刚刚的笑闹声瞬间平息了下去,这万洪刚乃是北域巨擘金刚门八大金刚之第三位,一双铁拳有万斤之力,且有一身金刚罩绝技,普通兵刃根本伤他不得,堪称是江湖一流高手。 万洪刚一见众人哑了火,顿时心花怒放,右手猛地把嘴一擦,瞪着一双牛眼睛环视了一圈,便哈哈大笑着,径直走向说书人下方,一点儿也不客气。他走到台下,脸色渐渐阴沉,瞪着那说书的老者,粗大的手指往前一指,“你这老儿,昨日老子外出有事,却闻得你个老东西胡说八道,说老子金刚门刚极易折,若是遇上如水的柔功,便是拳头进了棉花糖,空有一身力气。这话是你个老儿说的不是?!” 这说书的老者身材倒也不算瘦弱,可是南人本就身材不如北域,加之这万洪刚实在是如山一般,二者相对,简直是老麻雀遇到大老虎,立时额头便已然见汗,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六神无主之下,颤颤巍巍地愣在了原地。眼见万洪刚忽然握紧右拳,老者便觉得胸口一阵发闷,颔尖下的白胡颤颤抖抖,虽然两人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但是众人觉得这硕大的拳头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必然会落到老者身上,以万洪刚的功力,这老者受上一拳,必然会立刻殒命。说书的老者慌乱间只得躬下身子一拜,竟身体失力,直接跪倒在地上,连说话倒也哆嗦起来。 “回,回万大爷,是,是小人,说,说的。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马勒个巴子的!”万洪刚一声怒骂,一拳打在这说书老者站立的高台上,顿时整个台子猛然一颤,跪在地上的说书老者急忙扶着桌子,却双手发颤,脸色灰白,不住地喘着粗气,双目之中满是怖色,众人一看,那台侧沿赫然出现了一个凹陷的拳印,所有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嘿嘿,老子才发了三分力,你这老小子就这般模样了,杀了你也是个笑话,你个老东西下次再胡言乱语,老子必然用这拳头让你灰飞烟灭!” 万洪刚狰狞一笑,一双拳头捏得脆响,那浑圆的牛眼狠狠瞪了瞪说书老者,然后嚣张地一扫,在座诸人纷纷避之不及,纵然是有本事的,也是不愿理会,自绝情山庄消失匿迹后,整个江湖群龙无首,早已经浑浊不堪,和三十年前相比,更是云泥之别。 见众人毫无反应,万洪刚心中发泄了一番,酒也清醒了些,便觉得似乎无味,默默松开了拳头,随意从一桌上端起旁人的酒盅一饮而尽;饮罢,摇了摇头,叹息道:“唉,全是群软骨头,老子看不上你们,这鄂州地界,就是个笑话!” 众人不敢接话,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均沉默不语。一些年轻人试图发作,又被同行的长者按在原地,竟然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忽然,来悦客栈门口出现了三人,各个背负大刀,为首一人也是魁梧得很,只逊得万洪刚一两分而已。那人剑眉英朗,目光炯炯,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就站在门口,双眼如电,冷冷地盯着万洪刚。 “喲!嘿嘿!”万洪刚见来人气势汹汹,气机更是锁定着自己,不觉有了兴趣,便向着门口走了几步,又端起另一桌的酒水,一口而尽,说话仍然很是嚣张:“老子若是没看错,是霸刀门的朋友么?” 三人中为首那人并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两人四目对视,简直是雷电互撞,难分高下,一时间反而僵持了下来。两人之间的食客们心知不好,急忙结了账,却不离开,只是快步上了二楼,默默看着。这些家伙倒也明白,若是这两人打起来,恐怕还未分出胜负,自个儿却被卷入进去,那可是非死即残的结果,但是戏还是要看的,毕竟围观的乐趣总是让天下的庸人们趋之若鹜。 店老板一见这局势,快步从旁侧窜出,众人只见一个矮肥的华衣胖子点着头哈着腰,急忙将门口三人迎入,客客气气地说道:“是周大爷来了!三位,三位,请!请!楼上有雅间!”边说着,这老板倒也精明,知道不能厚此薄彼,又急忙挪到万洪刚面前,小嘴仿佛抹了蜜一样,一脸谄媚地说道:“万大爷呢,小店给你准备了百年佳酿,万大爷您从北边来,小店这酒可是陈酿,劲头大,适合大爷您喝!万大爷您请,您请回坐!”说完,这胖掌柜回头便皱起眉头,提起嗓子吆喝起来:“小儿,死了吗?还不出来迎客,送三位爷上楼!快把万大爷的酒给端上来!” 见掌柜如此这般殷勤,那三人倒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冷哼一声便要上楼,可是万洪刚岂是容易对付的主儿?一听对方一哼,他顿时火气上窜,直接撩开掌柜,将他推倒在一张桌上,然后便提起铁拳,纵身跳起,一记猛虎出山便向着为首之人狂啸而去。 “来得好!” 为首之人,一声怒喝,左手一拍背上长刀,只听刺啦一声,长刀便飞入半空之中,那人右手随即紧握刀柄,双足发力,同样跃身而起,只是却并未露出刀锋,而是将刀背横陈,发力挥舞了出去。 拳刀相碰,顿时一股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想四周散开,众人只觉得场内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出。谁知道,万洪刚这一下竟然没有占到便宜,甚至向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才稳住身子;而那持刀大汉,却稳如泰山,原地落下,随即挽出一朵漂亮的刀花,便将长刀直指万洪刚! 这万洪刚生平最是得意之处便是天生神力,在金刚门内便堪称巨力无双,却不曾想今日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一个照面就吃了点小亏,心中懊恼,顿时又提了真气,正要使出十分力气,可是场内却忽然间轻飘飘的出现了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矮小老者。 “住手!”老者声音异常嘶哑,偌大的黑袍甚至将老者的脸都给罩住大半,完全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些许花白的胡子。 万洪刚一见来人,心中虽然不甘,但是却马上卸了力气,脸上恭恭敬敬,刚刚的杀气荡然无存,甚至低下身子拱手一拜,“参见护法!” “嗯,你不是他的对手,退下!”这护法老人一声令下,万洪刚随即退下,只是却狠狠瞪了那持刀之人一眼,目光中满是灼热。 这黑衣老者转过身子,森然一笑,也拱手一拜,说话不快不慢,只是那声音好似几颗核桃摩擦一样,当真难听:“这位想必就是霸刀门,翻云刀周浪了吧!我金刚门历来修习功法讲究刚烈,冲撞了三位,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话音刚落,老人长袖一挥,忽然旁边桌上的一杯酒便瞬间如剑一般飞向翻云刀周浪,周浪不敢大意,长刀探出,那酒杯仿佛长了眼睛,直接顺着刀身直窜过来,堪堪停在刀柄处,便不再往前半分。 周浪感觉那酒杯上仿佛有万斤之力,连带握刀的右手也发沉不已,心中大骇时见到酒杯竟然自动停下,心中又是一惊。这老者举轻若重,且力道控制如此之好,自己绝不是对手,既然对方并不与自己为难,他自然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当下微微皱了皱眉,收起长刀,趁机甩了甩发胀的右手,只是用没有持刀的左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前辈见谅,在下也是练武之人,也都走刚猛路线,适才只是切磋而已。” “那就好!”老人点了点头,随即从三人旁边走过,万洪刚向桌上扔了一锭银子,也紧随其后,可是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周浪几眼,却惹得老者有些烦躁,急忙又匆匆快步跟上,出了店门,便不见踪影。 周浪收起长刀,此刻右手手臂竟然仍有些酥麻,那酒杯分明横移而来,却好像有万斤之力,这老人实在可怕,也不知从北域来鄂州地界有何贵干。要知道,练武之人,无论外功内功,只要修炼有成,大多可以举重若轻,轻易提起数百斤的重物都不在乎话下,但是要举轻若重,将力道加注在轻柔之物上,却殊为不易,何况一只酒杯才多少重量,竟然有这般威力。略一沉思,也得不出什么结果,周浪便引着身旁两人上了二楼,掌柜也立刻从一旁刚过来收了万洪刚的银子,屁颠屁颠地跟着上了二楼。 风波瞬间平息,众人却觉得有些不过瘾,大声叹息,一场好戏被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老人搅合,实在是令人意兴阑珊,不少人甚至嘀嘀咕咕咒骂了那黑衣老者一番,这才好像发泄了心中的闷气,说书的老先生见万洪刚并未回来,急忙战战兢兢地收了家伙,匆匆下了台,也随即离开,众人便高呼起来,叫嚷着不让走。可是,出了这档事,他哪还有心思说书逗留,赶紧避上一避,才是上策。 这说书先生一走,酒楼就又嘈杂起来,各讲各的,杯盏交错之间,全然看不出刚刚发生过什么。此刻,在酒楼最不起眼的一处角楼里,一老一少却正在吃饭,桌子上赫然也放着一柄长刀,只是却没有刀鞘,而是用麻布粗粗地裹着。这老人倒是寻常模样,面容垂老,双眼凹陷,恐怕已经耄耋之年,只是精神头显得还算不错,一边吃一边和旁边的青年聊着天。 “觉得如何?”老人喝着小酒,边喝边问。 与老人同坐地青年,模样还算俊朗,身形也略显消瘦,但是淡淡地眉宇下,却有一双皎洁闪亮的双眼,细看那眼神,仿佛有股说不出的魅力。听老人问询,他轻轻放下筷子,略微想了一想,说道:“还行,那翻云刀也才不到四十岁的模样,就已经练到了霸刀决第六层,当真厉害!” 老人白了年轻人一眼,“谁问那两个小子,我问的是刚刚出手的那个老头子!” 年轻人又想了一想,心里已然明白,却故意摇了摇头,也不明说,淡淡一笑:“没看太清楚,不过感觉很不简单!” 一听青年似乎不甚明白其中地玄妙,这老人便顿时来了精神,兴冲冲喝了一杯,这才嘿嘿一笑,“何止不简单哩!能用袖子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这份功力没有三四十年的沉淀恐怕绝不可能,倒是没想到江湖上竟然出现了这种人物啊!” “陈老,比您更厉害吗?”年轻人饶有兴趣的端起酒杯,浅尝则止,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老人。 “你个小崽子,能比老夫厉害的,江湖上怕是没几个人了!”老人有些生气,用筷子忽然敲了敲年轻人的脑袋,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是,老夫做不到他这个,却是实话!” 老人微微皱起眉头,沉吟着说出这句话,便兀自饮着酒,也不继续往下说,只是有些焦虑地催促着青年,“赶紧吃完休息,咱们到这里可是有事要办的!” “是是是,都听陈老您的!”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头,讪然一笑,便不再言语。 第二章 八臂魔神 “鄂州霸刀门,乃长江流域第一大派,迄今已超过三百年。霸刀门内高手均善使一柄宽大长刀,刀法凌厉,霸气十足,常有碎玉断魂之力,江湖中人无不闻之侧目。” 这是那日说书先生在台上所言。虽然在人家地盘上讲述江湖故事,当然得对主人家恭维一番,但是这些话却并非虚言。霸刀门传承数百年,除了武当、少林等门派外,鲜少有门派能够屹立如此之久。 霸刀门内多是江湖好汉,只是由于修炼功法的原因,行事容易冲动,性情激烈,但大多都豪情万丈,义气斐然,江湖中人有口皆碑,但凡听闻霸刀门,大多会啧啧称赞一番。正因霸刀门讲究江湖正道,是以这鄂州地界虽然地处长江要塞,南来北往均需通过这里,但是却颇为安宁,江湖过客多给霸刀门薄面,不愿惹事,故而鄂州也是长江一带少有的祥和之地。 这日霸刀门门前颇为热闹,张灯结彩,鞭炮和锣鼓从清晨便开始响起,纵然隔了数里,也清晰可闻,显然门内正有好事。鄂州地界的百姓也大多跑去观望,一大清早街上空空荡荡,倒是没有多少路人。 “陈老,这一大早吹吹打打的,都不让人睡觉,这真要命!”来悦客栈内,几日前的一老一小仍然坐在大厅角落里,一边用着早膳,一边聊天。 “你小子,习武之人,这点动静你都受不了吗?”陈老只顾着吃饭,头也不抬,却对面前的一切了如指掌,少年人天生喜欢热闹,此刻当然有些按捺不住。 “你若是想看热闹,吃完自个儿去瞧瞧便是!” 青年闻言,那双盯着大门外的眼睛瞬间拉了回来,眉宇之中满是喜色,拿起筷子便往嘴里塞,快活地说道:“我这活了二十年,也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啊,陈老你也快些吃,去晚了,别瞧不到了。” 说着,这年轻人吃饭的速度更快了几分,陈老也不说话,依然慢慢悠悠,可是对面的青年活像个饿死鬼一般,若是有外人看去,恐怕权当他是饥民逃荒到此,陈老当下没好气地说道: “你担心个锤子,这霸刀门即将选新任‘霸刀’,这一连三四天恐怕都这么热闹,这才第一天,只是迎客而已,早去晚去有啥不同?” 青年微微一惊,自小生在荒谷中的他当然不明白这些俗套,心里盘算着隔壁的张三哥结婚也不过才摆了四五桌酒席,压根没有什么鞭炮、乐器,但已经是他平生所见最热闹的时刻了。这吹吹打打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时辰,却从未断绝,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番热闹的时候吗? 出谷这一路上,两人着急赶路,虽然也经过了不少城镇,但也只是惊鸿一瞥,并未长留,如今看到这副喧哗的景象,青年自然心生向往。 见青年沉思不与,陈老微微抬起头,放下筷子,皱着眉头,“咋了,你小子究竟是对霸刀门感兴趣,还是对选举‘霸刀’敢兴趣?” “‘霸刀’?”青年神思回来,只听见“霸刀”两字,讪然一笑,却去摸了摸桌上放着的那柄长刀,哑然失笑道:“陈老,这‘霸刀’我看了20年,有啥看头,这不是在这里吗?” “好小子,赶紧禁声!出来的时候,你大爷爷怎么交代你的,我看你回去是不是还想闭门思过!”陈老神色一紧,随即一扫四周,两人坐得偏远,所幸无人听见,但又觉得不够放心,于是又将身旁长椅上的衣衫盖到这刀身之上,这才狠狠瞪了青年一眼。 青年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脸上有些涨红,一听到“闭门思过”,便瞬间变了颜色,眼中又惊又愁,可是嘴上却依然嘟嘟着:“陈老,这刀包裹得和粽子一样,而且全用陈旧破布包裹,哪里能被人看穿。旁人看着,也不过只是一件寻常兵刃,绝想不到这等宝物就这样收着。您老说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小子却不知江湖险恶,万一半路出了岔子,恐怕你大爷爷要把你埋到你狂爷爷的坟里去陪他!还不赶紧地给老头子我好好吃饭!” 陈老语言中颇多调侃,青年人哪里听不出,但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离开荒谷,临出来时又被千叮万嘱,一切都要听陈老做主,否则此刻早就要发作了,不过想着若是陈老回去告状,自己又免不了要受幽闭之苦,这才作罢,只能默默将火气发泄在饭菜之上,猛然多塞了好几口,险些噎着。 陈老正要嘲笑,忽然客栈门口进来一人,两人倒也认识,正是前几日出现的翻云刀周浪,他这硕大的身躯一出现,整个大厅内的气氛也随之陡然一变,所有人忽然间愣了一愣。掌柜见他站在门口,却不进来,急急忙忙从柜台出来,扭着肥嘟嘟的身躯,晃晃荡荡地迎了上去,却是人未至,声先到。 “周英雄,您请进,请进啊!这几日是贵门大喜的日子,您有何吩咐叫个手下人来就是,何必您辛苦一趟!小二啊,小二!快些啊,也没点眼力劲儿,赶紧让后厨炒两个菜,把最好的酒拿出来啊!” 小二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往后面去了,客栈老板也已经到了周浪面前,身子一恭,满脸的肥肉挤在一起,露出无尽的谄媚。 周浪也不说话,向客栈老板点了点头,便往里走,随意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目光却环视着整个大厅,朗声说道:“郑老板,我是个粗人,向来快言快语,还请见谅一二。此番上门,乃是因为这几日我霸刀门有事要办,门内长老明我过来瞧瞧有没有宵小之徒,免得误了门内的大事。” 话说着,周浪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枚金锭,随手轻轻一抛,那枚金锭便稳稳落在客栈柜台上,金锭的底部竟然在柜台上嵌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浅痕,只是诸人离柜台略远,难以察觉这一手的妙处而已,当然坐在远处的陈老却是高人,一眼就看出了这手的高明之处,暗自点了点头。 “这点钱算是打扰,若是发生些冲突,还请郑老板见谅,所有损失日后自然还会补上,而且另有补偿。” 这郑老板虽然心里有些不愿,但是这一枚金锭折换成纹银恐怕有20两之多,而且霸刀门向来说话算数,纵然有些冲突发生,折损些生意和器物,也必然会加倍赔偿,何况这天下能有几个人敢在鄂州地界和霸刀门对着干。想到这里,郑老板笑嘻嘻甩了甩袖子,便故作清高道:“周英雄哪里话,霸刀门造福一方,众人有口皆碑,鄂州得有贵门庇护,小店这才生意兴隆,您稍坐稍坐!我去催催厨房!” 周浪大手一挥,这郑老板也知趣,又拜了一拜,便转身离开,急急忙忙回到柜台上,伸手轻轻一拿,那枚金锭纹丝不动,略微用了用力气,这才将金锭拿起,赫然便见到桌面上的金锭印痕,当下不禁骇然,于是不作声色地揣了金锭,急忙忙往后厨赶去,嘴里高声叫着:“周英雄,您慢坐,小人去催催后面。这么慢吞吞的,成何体统!” 周浪倒也不理会,只是鼓着一双虎目,扫视着整个大厅,瞬间一股压力陡然出现,所有食客均不禁低头,默默用餐,丝毫不敢有任何抵触。虽然不知道他这究竟是要做什么,不过在鄂州地界,过往之人都会给霸刀门几分薄面,大厅里所有人都只是默默吃饭,纵然有些难受,也没有出声言语,有些人纵然有些本事,也没有刻意运功与周浪相抗,免得徒增麻烦。 周浪目光扫至陈老一桌,只见陈老风轻云淡,喝着店里的茶水,,一双眼睛虽说谈不上囧囧有神,但是却格外鲜明,两人四目相对,陈老也懒得挪开,就这样子你看我,我看你,愣了半天。 这一会儿的功夫,小二已经给周浪端上了酒菜,只是周浪却指了指陈老的方向,“放在那一桌,我和那两位一起吃,他们的账,也算在我身上!” 小二哪里敢说不,急急忙忙又端起托盘,往陈老方向快步而去,瞬间就放下一盘牛肉,一盘切鸡和一壶好酒,然后向着周浪的方向躬身哈腰,便又急忙退了开去。 青年有些迷糊,抬起头看了看陈老,又看了看桌上的酒菜,便忽然感觉身后一股劲势罩来,仿佛一座大山正在慢慢逼近,当下运行内功,瞬间便将这股劲气消于无形。 “嗯?”周浪原以为只有陈老是一位高手,没想到这年轻人倒也功夫出色,于是更加谨慎,只走到这桌边七尺之处,拱手一拜,说道:“霸刀门周浪,请问两位大名!” 陈老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喝着茶,青年不知周浪要做什么,但是上来便这样露出一手,当真有些令人不快,于是也懒得直接回答,反而随手用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入口中。既然有人送吃的来,他自然乐得笑纳,可是身旁站着一座大山,吃饭哪里又什么乐趣可言,于是不耐烦地回怼了一句:“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名字?” 周浪有些尴尬,霸刀门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在这鄂州地界更是无人敢惹,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士无不给几分面子,何况自己好歹也是成名高手,此刻却碰上个混小子和糟老头子,全然不给一点面子,真不知是敌是友。好在周浪虽然是个粗糙大汉,但是却心思缜密,不易冲动(相对于门内其他人而言),否则今日这样的工作也不会交付于他。这几日门内要办大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周浪又拱手一拜,这次却绕开了青年人,直接问向陈老: “前辈见谅,晚辈周浪,不知前辈尊姓大名?若是打扰两位,还请看在霸刀门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陈老微微一笑,心中暗自赞许,这霸刀门虽然修炼“霸刀决”,门内人多粗鲁鲁莽,性如烈火,但是没想到周浪还有这样的礼数,于是放下茶杯,悠悠说道:“‘翻云刀’的大名老朽早已经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霸刀门传承数百年果然不是俗物可比,老朽姓陈,名字却早已经忘记,相逢是缘,不如过来一叙!” 周浪也不推辞,径直坐下,却见面前的年轻人不曾看自己一眼,只自顾自吃菜,便又问道:“在下周浪,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孟飞宇。”青年人明明正在吃饭,嘴唇未动,但是这名字却直窜周浪双耳,且清晰可闻,这一手传音入密的功夫顿时让周浪吃了一惊,当下有了计较,亲自提着酒壶,慢慢斟满酒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算作赔礼。 “是在下打扰两位雅兴,还请见谅。只是门内这几日要办大事,特此派在下在此查探,得罪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周浪给足了礼数,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孟飞宇也不是小气之人,随即放下筷子,也斟上酒,回敬了一杯;陈老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只喝茶,不饮酒,但是也以茶代酒,回了一番礼数。见到周浪目光中的谨慎和疑惑,陈老微微一笑,说道: “你这小娃娃倒是礼数周到,老夫两人也是准备到霸刀门上去叨扰一番的!” “是么?”周浪心中微微一癝,“不知两位可是观礼?” “算不上观礼,只是办事而已!”孟飞宇觉得这酒当真不错,比起谷里的酒水来,何止好过数倍,急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见周浪发问,便下意识回了一句。 周浪也不着急打探,只是略微观察了两人一番,这位陈姓老者自己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这孟飞宇不过二十来岁,模样也算不上俊俏,皮肤反而有些偏黑,浑然一个山里出来的小子,但是却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消去了来自自己的威压,显然也是一流高手。二人穿着打扮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桌上露出的那个刀柄,看模样和门内的惯用兵器颇为相似,而且隐隐有一股肃杀霸意,看样子必然不是凡物,可是却偏偏如此随意包裹,总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 周浪当下皱了皱眉头,神色却依然恭敬,仍旧向陈老拱了拱手,轻声问道:“敢问陈老前辈是否意欲赐下拜帖?晚辈好回门禀告,以便欢迎前辈!”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给足了陈老和孟飞宇面子。江湖中人问出此句,便是要对方告知来历、江湖身份。孟飞宇不太懂周浪的意思,何况他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于是只得看向陈老,看他如何应答。 陈老嘿嘿一笑,抬起头,回想了一阵,又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这才应道: “老夫的名字好像多年不提了,如今也不必再提。小兄弟你既然这番客气,老夫也不能太扫面子,还请转告一番,就说‘八臂魔神’到访即可!” 这番话一出,面前两人表现大异。孟飞宇差点笑出声来,他自小认识陈老,却没想到陈老有这么个霸气的称号,毕竟现在的陈老面容皱老,颧骨高耸,双手枯槁,平日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性格却顽劣搞怪,俨然一个老顽童,和所谓的“魔”实在相去甚远。 相反,周浪心中却翻江倒海,震惊无比,双目顿时暴涨,目中精光乍泄,差点从凳子上弹起,却又急忙压下了这股冲动,丝毫不敢有半点僭越。他心知失态,顿时深呼了一口气,这才冷静过来,却不敢再坐,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对着陈老俯身拱手行了一礼:“晚辈不知前辈驾临鄂州,有失远迎!还请前辈稍待,晚辈即刻回门内禀告!” 第三章 还刀! “八臂魔神已经销声匿迹三十多年,怎么忽然间重现江湖,还偏偏挑了这么个时间!” “此人行事善恶不辨,非正非邪,全凭个人喜好,当年曾因些许小事,在泰山脚下一人连杀唐门十多名好手,自己却丝毫无伤。如今现身鄂州,究竟是友是敌?!” “此人当年在泰山之巅,与唐门交手,结果唐门长老陨落六人,元气大伤。可是这件事也过去整整四十年了,如果此人真是‘八臂魔神’,恐怕至少也八十岁了。” “可是据周浪所言,他在来悦客栈使出六成功力试探众人,这‘八臂魔神’浑然毫无反应,这般内功修为恐怕我等也只能勉强做到吧?” …… 自周浪将八臂魔神重出江湖的讯息传入,当日霸刀门长老们便集聚在一间暗室之内,商议此事。暗室之外有十多名好手手执大刀守在门口,显然是戒备森严。这些长老在暗室之内争论不休,毕竟自从狂哲销声匿迹,三十年来“霸刀”一位一直虚悬,再无一人继承,直到近期霸刀门诸位长老商议,不再等狂哲归来,直接在门内重新选定新任“霸刀”。如此重要的关头,忽然出现一位隐居多年的江湖高人,且敌友难辨,众人哪里敢轻言大意,可是争论半天,却始终无人能够拍板定论。 暗室之内的长老们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却因为多年修炼的缘故,身形依然壮硕,中气雄厚,只有端坐在众人之上的一位老者,身形瘦弱,骨瘦如柴,个子颇矮,一直闭目不言。这些人争吵半天,几乎面红耳赤,整个暗室被众人的声音震得翁作响。见到众人始终商议不出什么办法,这样下去完全是浪费时间,那矮小老者忽然间睁开眼睛,只冷冷一哼,所有人便停下了口舌之争,不约而同地望向这位为首的老者。 “八臂魔神,威震江湖,盛名之下岂有假货?但是我霸刀门难道就是易与之辈?”那瘦小老者从座位上站起,轻轻一碾,右脚便已经深嵌石板之中,要知这暗室乃是重石打造,寻常兵刃击打上去至多掉下一层皮来,这老者轻轻一碾,竟然有如此功力,难怪能位居首座之席。 见众人没有应答,那老者暗自叹了一口气,又闭上眼睛,缓缓坐下,轻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周浪明日去迎八臂魔神入内!” 刚刚争论不休的老者们顿时恭恭敬敬,站起身子,齐齐向这矮小老者一拜,又一齐说道:“谨遵吕长老之命!” 翌日清晨,孟飞宇刚刚打开房门,正要下楼,忽然见到周浪和其他两人早已站在楼梯口,也不见佩戴任何兵刃,也不知已经站了多久。昨日陈老说不必慌着去霸刀门,今日自然有人来迎,果然不出所料。当下正要走上前去,周浪却先他一步走了过来,另外两人也跟在周浪身后。 “孟兄,在下奉命请八臂魔神前辈与孟兄今日入霸刀门观礼,还请两位赏脸,楼下已经备好车辇,请两位移步。” 周浪倒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他分明比孟飞宇大了不少,此刻却用了敬称,足见礼数。三人一起低下身子,拱手一拜,然后便站直身躯,倒是让孟飞宇不知所措,正要答话,旁边的门却开了,陈老缓缓走出,看见周浪三人,点了点头,三人又拜。 “霸刀门下果然名不虚传,走吧!” “请!” 陈老发话,周浪率先带头向楼下走去,陈老随后,顺便给孟飞宇使了个眼色,让他跟在自己身后,另外两人则随着孟飞宇走在最后。五人出了客栈大门,已有一匹装备精良的马车等在那里,周浪请陈老和孟飞宇上了马车,他们三人则各自乘马,一行向霸刀门方向行去。 马车内,孟飞宇当真有些做梦一般,这马车车厢内倒是宽敞,酒水、小吃、菜肴一应俱全,而且色彩、味道无不妙美,连盛用的器具也华丽非凡,当下来了兴致。 “我说陈老,您面子真大,我跟着您,恐怕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啧啧啧,这番出来历练,恐怕是啥也练不到咯。” 孟飞宇说着,舒爽地伸了个懒腰,便靠在长椅上,把腿搁在窗沿上,软绵绵地瘫直了身子。 “嘿嘿,小子,我这名头放出去了,过不了几日,你自然知道厉害,这霸刀门一行是我陪你,可是你别忘了,后面咱们可要分道而行了。” 陈老喝着小酒,倒是比孟飞宇更先一步瘫在椅上,显得格外惬意,但是话语之中却满是揶揄。 孟飞宇隐隐有些岔气,在荒谷之中陈老总是有些贪杯,喝得多了,便面红耳赤,多多少少、隐隐约约提到过一些曾经的经历,当时听的,只当玩笑,可是这周浪和霸刀门却分明知道八臂魔神的名头,否则哪里能够这样客气。若是霸刀门的事情一旦了结,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恐怕还得替陈老这个老头子挨刀背锅,实在是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 “陈老,您这是要害我吗?”想明白这一切的孟飞宇哭丧着脸,顿时坐起身来,端起酒壶便往陈老杯中斟酒,边倒便说:“我平日里可没少给您偷酒,您可不能害我!您有什么大对头、大仇家,若是找你不到,日后背锅的恐怕是我了!” 陈老见吓到孟飞宇,心中暗自高兴,心道,这小子在谷内无法无天,如今终究知道害怕了。但是这话却只能在心里说说,外表却必须故作镇定,陈老当下悠悠一叹,故意说道:“我这仇家多啊。唐门当年和我仇深似海,唐门的本事你也知道,善使毒药、暗器,令人防不胜防,若是惹上他们,实在是不死不休,甚至喝水吃饭都要小心翼翼,当真是无孔不入;扬州八老和我也不对路,那几个老家伙若是还在人间,一手八卦刀阵法,足可以抵挡你大爷爷;兰州府的喋血双叟当年有一个死在我手上,另外一个也是有名的凶人,只是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西南道上的神剑门与我也是仇怨难解,那神剑门剑法足可以入列当世前茅,高深处甚至可以拾草为剑……” 说着自己的仇家,仿佛说着段子一样,一个劲没完没了,陈老是越说越尽兴,那边的孟飞宇却是越听越头疼。他虽然第一次行走江湖,但是江湖中的一些门派、高手倒也知道许多,这陈老每说一句,大多都是江湖巨擘,不是名门大派,就是武功奇高、成名多年的江湖老餮,若是陈老一走了之,他自然得背负被人寻找的难题,虽然他年轻气盛,但是这些却实在是无妄之灾,当下苦恼至极,把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竟然一滴也不剩了。 陈老盯着他把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顿时也不继续说话,只气得吹鼻子瞪眼,却又因为在人家马车之上,不好发作,只得冷冷一哼,双臂交叉环在胸前,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便不再说一句话。 孟飞宇嘿嘿一笑,心中又得意又担忧,但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一会儿的功夫,烦恼便被抛在脑后,竟兀自吃起小菜和零食起来,不多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车帘被人拉起,露出脸的正是周浪。 “两位,请下马车。请!” 陈老和孟飞宇依言下车,马上便有两位仆人躬身上来,这两人虽然穿着仆人衣服,但是身手稳健,显然武功不弱。两名仆人低着身子,便引着两人往门内走去。霸刀门占地极广,建筑气势非凡,那霸刀门的大门竟然全部用精钢打造,门口两座精钢狮子雕刻得也是栩栩如生,颇为霸气。 孟飞宇抬头一看,头顶赫然是一副巨大牌匾,其上金光璀璨,刻着“霸刀门”三字;再看四周,人头耸动,今日虽然没有吹吹打打,但是依然异常热闹,门内的嘈杂声清晰可闻,好一番门庭若市的景象。 两人一踏进大门,立刻便听见一声高呼,“有客来!八臂魔神到!请入内奉茶!” 此刻门内原本人声鼎沸,江湖上各路名人高手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围桌而坐,或站聚一起,四周有不少仆人见缝插针送上茶水、点心,可是一听这“八臂魔神”的名头,众人大多都停下交谈,纷纷望去。 年轻一辈的江湖高手,大多不曾听闻过这个有些骇人的名号,毕竟陈老已经隐居三十多年,他纵横江湖时,在场的年轻高手恐怕一半多还未出生。众人只是觉得这外号当真有些嚣张和狂妄,只是既然有人敢顶此外号,必然名副其实,否则哪里能够幸免于江湖纷争,当下好奇心大作,便齐齐看去。可是陈老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倒是令人大失所望,于是又纷纷继续聊天欢笑起来。 老一辈的江湖高手则不禁大吃一惊,八臂魔神的称呼当年可是震动江湖,一手暗器打穴的功夫堪称出神入化,横行江湖少有人敢略其锋芒,虽然销声匿迹三十余年,但是当场之中却有不少人听闻过此人姓名和传闻,顿时也侧目过来,大多神色谨慎,也不知他今日到霸刀门来是敌是友。 只见陈老和孟飞宇正踱步进来,陈老已然垂垂老矣,面容枯槁,步伐似乎也不够沉稳,但是却谁也不敢轻视;又见孟飞宇不过二十出头,却步履稳健,呼吸绵密悠长,显然内功有成,当下更加不敢小觑,只道八臂魔神的弟子尚且如此厉害,本人必然只是藏拙而已,必然深藏不露。 孟飞宇一路走着,受着这些灼灼的目光,多少有些难受和尴尬,其中几道目光虽不知主人是谁,但是分明目光火热,似有仇恨怨毒之意,又听众人言语,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成了陈老的弟子,当下心中不禁苦闷,却见前面的陈老闲庭信步,丝毫不受任何影响,心中更是叫苦不堪。 “老头子,你这下可是占了我的便宜?” 场内格外嘈杂,虽然大多数人都观望过来,但是却依然议论纷纷,孟飞宇这一手传音入密,正好无人察觉其中的端倪。 陈老依然就这样走着,同样用传音入秘的方式回道:“咋了,我老头子做你师父,不够资格?” “您教我过什么高深的功夫吗?不过都是怎么用石头、猎刀之类飞击野兽,用作捕猎而已,哪有什么高明?” 陈老听闻,步伐顿时一滞,回过头冷冷瞪了孟飞宇一眼,却又气恼地一哼,袖子一甩,径直往前走去,步伐不禁快了几分。 孟飞宇当然不明白,甚至也不知道陈老到底凭何震动江湖,只是觉得陈老教的法子,打打麻雀飞鸟当真有效,可是也不算什么特别高明。当然这高明与否却又是相对而论,孟飞宇自小身边高手环伺,每个人都有足以睥睨江湖的本领,因此他只是身处宝山而不自知罢了。这也只怪孟飞宇不曾涉猎江湖,多少有些无知,自然也不知陈老忽然间为何生气。 两人在仆人的带领下进入一处大厅,厅门上有匾额,上书“猛虎厅”三字,只见里面此刻坐着十余位老者,虽然各个都胡须皆白,但却精神熠熠,看来都是霸刀门中的长老人物,而当中为首那人正是那日拍板定论的吕长老。 两位仆人上前通报了一声,便请孟、陈两人入内,然后便关上厅门,退了下去。 陈老径直入内,孟飞宇紧随其后,那些端坐的老者们也纷纷起身,只有当中高坐的吕长老仍旧坐在那里,紧紧地盯着陈老。 “八臂魔神到来,我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两位请坐!” 说话的是一个胖乎乎的老者,面色红润,乃是霸刀门张长老,此人平日虽然专司迎客接待等门派杂物,但是武功却高明得很。众人下座欢迎,陈老和孟飞宇当然拱手回礼,只见张长老伸出一手,轻轻缓缓便拖在陈老手肘,暗自用力,顿时一股刚强猛烈的内力便传入陈老体内。 却见陈老仿佛不曾察觉,也懒得反击,只是随意地垂下手臂,顺着张长老的指引,随即入座。除孟飞宇外,其他霸刀门的长老均心中大吃一惊。这张长老虽然平日负责门派杂物,但是功夫却不可小觑,一番试探却如泥牛入海,根本试探不出半分深浅,各人心中更加警觉,只是表面上仍然客客气气,笑容满面,任由张长老一一为两人引荐。 一番客套,那吕长老才轻轻问道:“八臂魔神陈子阳,一别快四十年,没想到你还活着,当年目睹阁下英姿,却没想到老夫迈入棺材前,还能见到阁下尊容,真是幸事!” 陈老倒也打量着吕长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径直脱口而出,“狂刀吕不凡!前辈竟然尚在人间,晚辈倒是唐突了!” 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孟飞宇大吃一惊,这吕长老身材矮小,分明是垂垂老矣,相比陈老更加衰颓,脸上全是斑点,一双枯手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肉,完全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但是却竟然能有这么个嚣张的外号,其江湖辈分竟然还在陈老之上,这如何能不令人惊讶。 “老夫可不敢担前辈二字,不过是入门时间早,恰逢其会而已。”陈老这样吹捧,吕长老当然受用得很,只见他眯着眼睛,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露出一番笑容,继续问道:“阁下此番突然造访霸刀门,不知所为何事?” 陈老也不说话,只是将身后背负的东西取出放在茶桌之上,一层层打开包裹在外的破布,赫然露出一把古纹遍布的长刀出来。此刀算不上锋利,倒是厚重无比,可是一揭开裹布,便立刻有一股汹涌澎湃的霸气和杀气溢出,整个厅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所有霸刀门长老忽然间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惊喜、愤怒、期待、疑惑,各种情绪尽皆包含。 “此来只为——还刀!” 陈老这话说的很慢,一字一顿,却如雷霆万钧,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呼,连那位外号“狂刀”的吕长老也瞪大了眼睛,灼灼目光丝毫不藏半分,口中言语却近乎发颤: “这——是——霸——刀!” 第四章 身份暴露 今日是迎客的第二天,霸刀门内依然门庭若市,来往准备观礼的江湖人士络绎不绝,甚至连鄂州当地官府也送上了一些礼物以示重视,可是整个用于接待的前厅却不见一名霸刀门长老级人物,接待诸人的却是周浪等人,这多少让一些江湖宿老有些不满。 周浪等人也不知原因,只得多表道歉,命人多上美酒、茶水、糕点,又说几位长老正在商量明日门内比武的大事,这才安抚了众人。大家也都知道霸刀门“霸刀”一位虚悬多年,如今重选,自然应当慎重,也就没有多问。 可是谁也不知道,此刻霸刀门中的猛虎厅早已戒备森严,房屋四周各有一名长老凝神站立,屋顶之上也端坐着一名长老,猛虎厅四周也各有门内高手守卫,分明是遇到大事。 猛虎厅内,吕长老手中紧紧握着那柄由陈、孟二人带来的长刀,另一只手颤抖着触摸着刀身上的纹路,双目之中隐隐有眼花涌现,其他长老也都兴奋至极,这霸刀门的至宝,遗失整整三十年,如今得以归来,如何不让众人欣喜若狂。 陈老和孟飞宇两人喝着茶,看着面前这群老者们的表现,心中也是百感交集。陈老见已然还刀完毕,觉得无需再留,便站起身子,向着吕长老说道:“诸位,霸刀现已归还,总算是物归原主,我等也算不负狂哲所托,就此告辞!” 孟飞宇也跟着站起,却见原本最外侧端坐的两位霸刀门的长老腾身而起,飘然落在门口。两位长老一人姓王,一人姓马,均是霸刀门刑堂长老。这两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是精神矍铄,刚刚翻身而起的那副姿态,就足见轻功高明。 其中的马长老瞪着双眼,狠狠盯着陈老和孟飞宇,胸中似乎含有无限怒气地质问道:“敢问两位,在何处得到这霸刀?” 另外一位王长老也丝毫不客气,冷冷冰冰地说道:“两位,我门中狂哲师兄武功举世无双,如今他人在何处,还请两位示下!” 这两人略一动作,厅内刚刚还一番热闹欣喜,瞬间便剑拔弩张起来。不待陈老有什么反应,孟飞宇便已经按捺不住,眉头一皱,往前走了一步,大声说道:“我们只是来还刀的!刀当然是狂爷爷给的,狂爷爷已经去世!送刀回来也是狂爷爷的遗愿,你们这般拦着是什么道理!?” 这些长老见到霸刀,虽然早已经隐约猜到狂哲身殒,所谓“刀在人在,人可亡刀不可失”,既然霸刀被托人送回,那么狂哲本人恐怕也凶多吉少,但是此刻听由孟飞宇亲口说出,众人仍然悲恸万分,厅内的部分霸刀门长老竟然瞬间落下泪来。 陈老微微叹了一口气,言语之中也颇为遗憾,安慰着说道:“狂兄已然逝世,诸位还请节哀。” 陈老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刀风袭来,那柄霸刀从吕长老手中陡然飞出,跃然于空中,厅内瞬间被一股凌厉至极的刀气所笼罩。那霸刀在空中转了数圈,忽然便直插而下,噔的一声便没入厅内石板之中。 吕长老也不知何时离座,整个人宛如鬼魅,悄然出现在霸刀身旁,右手成爪,凌空一抓,那霸刀便又嗖的从石板中飞出,回到吕长老手中,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自然知道厉害,连孟飞宇也不禁在心中为吕长老叫了一声好。 “陈子阳,我那师侄如何去世的,还请告知!”吕长老握着霸刀,浑身颤抖,却见数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滴在霸刀之上,众人看去,无不悲痛万分。 原来前代“霸刀”狂哲义薄云天,江湖人人敬仰,在霸刀门内也威信甚高,尤其与吕长老关系匪浅,两人虽然隔代,但是几乎同时入门,只是所拜师傅辈分不同而已,实则两人情如手足。霸刀门内一直不信狂哲逝世,只因他武功本就独步江湖,加之人人信服,因此这“霸刀”一位才虚悬整整三十年,众人始终无不盼望着狂哲归来。如今听闻狂哲逝世,这群长老黯然哀伤,连陈老和孟飞宇也不禁喟然,只是狂哲身殒的事情牵扯甚大,陈老也不方便多说,只能悠悠说道:“其中原委经过不便告知,还请见谅,不过狂兄是安然而去,这一点毋庸置疑……” “放屁!”陈老一番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说话者赫然是刚刚飞身而起的王长老。这王长老怒火中烧,一缕长须猛然颤动,瞬间便摆出架势,右手指向陈老,开口怒骂:“你简直放屁!我师兄狂哲是何等人物,武功胜我千分万分,连我这等无能之辈都尚在人间,我师兄不过长我两三岁而已,如何会先我而去!” 此言一出,数位长老纷纷应和,其中一位赵长老更是震怒之下,一掌将身旁的桌子拍得四分五裂,然后恶狠狠地看着陈老,衣袖处猛然鼓起,赫然正在积蓄内力,“八臂魔神,别人怕你,老子霸刀门门可不怕你!是不是你个王八蛋暗箭伤人,否则我师弟怎么会如此早逝!” 众人乱作一团,吕长老也不出言制止,陈老也不说话,孟飞宇虽然感伤,但是毕竟年轻气盛,在这来回的辱骂中如何能够忍受,当下一跺脚,暗自提起一口真气,忽然一股奇怪的哼叫声便从他腹中传出。这声音虽然并不响亮,但是却嗡嗡作响,令人极为烦躁,厅内的水杯也随着这声音不断震动,众人行走江湖多年,当然知道其中厉害,急忙禁声,提起真气对抗,再无人说出一句话。 众人屏气凝神,抵抗着令人发燥的声音,唯独吕长老不见任何反应,只是忽然又将霸刀插入石板之中,然后右手探出,枯槁的右手好似鹰爪一般,猛然探向孟飞宇,嘴中却狂笑着,念念有词:“魔音诀!魔音诀!你小子是绝情山庄的人,还不给老夫速速交代!” 吕长老势如闪电,孟飞宇哪里知道这声音奈何不了他,心中震惊万分,却又无法迅速抽身还击,当下大骇,急忙撤了功力,同时施展轻功向后退去。可是吕长老却难以摆脱,那只右爪如影随形,时刻悬在孟飞宇眼前三尺之处,似乎顷刻间就要抓上面门。 说那时迟那时快,忽然间两人面前一闪,只听见砰的一声,一只茶杯猛然撞在那手爪之上,瞬间便裂成无数碎片。总算受这茶杯影响,吕长老身形慢了几分,孟飞宇抓住时机,瞬间连退数步,拉开了和吕长老的距离,却已经来到了大厅的角落里,再无可退之处。众人听得魔音解除,当下都运气一番,发觉无碍后,齐齐恶狠狠地盯着孟飞宇看去。 吕长老一击不成,便再没有继续追击,只见他把脑袋一扭,看向陈老,虽然刚刚才剑拔弩张,可是他口中却丝毫不掩饰赞誉之词,朗声说道:“好功夫,八臂魔神果然名不虚传”。随即却又瞬间将头扭过,气机仍然牢牢锁定着孟飞宇,话语之中自带七分怒气: “当年我师侄赴绝情山庄,然后便消失不见,没想到过去三十年,整整三十年,绝情山庄又重现江湖了!你小子快说,我师侄究竟发生了什么,何以三十年都不见任何音讯!否则纵然有八臂魔神相护,老夫也绝不容你走出这厅门!” 孟飞宇年仅二十而已,三十年前的事情他哪里知道,刚才吕长老出手还击,这一下就已经让他震惊不已,看这势必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心中又担心对方出手偷袭,于是也没有回答,只是凝神屏气,生怕对方趁他说话,又下毒手,于是暗自将全身所有真气瞬间运转至四肢八脉,以防不测。 “当年的事,这小子并不知道,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陈老缓缓走到孟飞宇和吕长老中间,丝毫不惧众人怒视,抱了抱拳,淡然说道:“诸位抱歉,一些事情,恕老夫不能告知,狂兄身殒的确并非自然,但是狂兄死时的确安然平稳,不过由于牵扯重大,相关之人均发过毒誓,绝不外泄。狂兄本人也曾发过毒誓,因此这三十年才从未归来,是以老夫恕难从命!” “哼,果然是中了奸人的毒计!” “这小子是绝情山庄的人,怎么能没有关系!” “我师兄在绝情山庄做客消失,绝情山庄自然牵扯重大!” “把这小子交出来!” …… 三十年前,狂哲与绝情山庄一起消失,此刻绝情山庄有传人重现江湖,那狂哲消失的事情自然着落在孟飞宇身上,虽然孟飞宇年纪轻轻,未必知道其中隐情,但是此刻他却稀里糊涂地成为了众矢之的。 陈老暗自叹息,霸刀门内人人性如烈火,这明摆着的矛头均直指绝情山庄,哪里能够三言两语说得清楚。他虽然不惧霸刀门,但是若是要护住孟飞宇全身而退,恐怕有些艰难,纵然孟飞宇也是顶尖高手,但毕竟年轻,内功修为和交手经验都实在太过浅薄,若是被一群霸刀门长老围住,必然不是对手。何况这里乃是霸刀门总部,如何能够顺利插翅而逃呢? 陈老皱着眉头,他虽然已经料到这番还刀必然曲折,但是这群老家伙年纪这么大,还如此暴躁,却是他没有想到的。正要说话,却听见孟飞宇朗声说道:“刀如烈火,掌如疾风,心似钢铁,气似烘炉,驱气御力,铸心炼体,由衰而盛,由盛而衰……” 所有人顿时一愣,脸色突变,正要发作,却听见吕长老猛然一喝,“你小子打住!这霸刀诀心法总诀,你从何处得来!” 孟飞宇正要说话,却见吕长老忽然又叹了口气,似乎明白了什么,身上的气势也随之而去,随即长袖一挥,转过身子,不再看向陈、孟二人,他的声音却悠悠而出:“你们走吧,这口诀向来不传外人,既然我师侄能够将此传授给你,必然有他的道理!张长老,送客吧!” 吕长老此话悲伤万分,他目光斜向,满怀心事地看着插入地面的霸刀,众人不知何意,其中一位郑长老更是直言顶撞:“吕长老,前任霸刀逝世,事关重大,如何能……” “送客!”吕长老有些怒了,其他霸刀门长老只得罢休,但是依然恶狠狠地看着孟飞宇,恨不得立刻将他擒拿拷问。 陈、孟两人正要拜别,忽然间异变陡生,数声惨烈的呼声从前厅传来,众人大惊,立时便有一名原本值守在外的长老慌张闯入,急促地说道: “大事不好,有敌来袭!” 第五章 后羿神箭 众人在这猛虎厅内秘而不宣,外面的事情自然有下面的弟子负责,周浪等年轻一代弟子虽然功力并非绝顶,但是也算是江湖第一流的高手,可是此刻却见一名弟子身负重伤,陡然间闯入猛虎厅的范围之内,口中鲜血四溢,大呼之后,随即一头栽倒,也不知是死是活。 猛虎厅四周站立的一名长老心知不好,瞬间提起轻功,来到那名报信的弟子身边,微微一叹,便摇了摇头。猛虎厅距离前厅距离略远,这霸刀门内的建筑又多用巨石累积而成,隔音效果倒是非凡,前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后面竟然谁也不知道。这名长老骤起眉头,也不知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当下只能快步窜入猛虎厅内,也顾及不了众人正在密谈。 得知前厅有敌人来袭,当场所有人尽皆骇然,下一刻所有长老目光全部集中到陈老身上,似乎多有怀疑,只有吕长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却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相信这两位并非歹人,前方情况如何,我等均不知情,若是情况有变,还请两位看在我去世的师侄份上,伸出援手。老夫感激不尽!” 吕长老说着便要伏倒在地,陈老急忙将他拉起,心中也是怀疑万分。霸刀门虽然遗失了霸刀,致使门下年轻弟子无法窥探霸刀决至高境界,但是毕竟是武林巨擘,门内高手如云,何况这几日是霸刀门办事的重要日子,不知多少江湖朋客在此,竟然有人偏偏挑了这个日子,必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想到狂哲,陈老和孟飞宇自然心中不忍。狂哲在荒谷之中待孟飞宇极好,而陈老则与狂哲牵扯甚深,否则两人也不会冒莫大风险,亲自来鄂州霸刀门还刀。陈老还未表态,孟飞宇却率先表态:“狂爷爷在世时对我照顾得多,在下不才,今日若贵门有难,自然当尽力相帮!” 陈老随即点了点头,众人这才勉强收回刚刚的成见,只有吕长老心中欣喜,他倒并不看重孟飞宇,但是这八臂魔神最善乱战,一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混战中更是徒增数层威力,但凡出手,必多见死伤,这才有魔神之称,如今得此人相助,一会儿若是乱战一起,纵然以一敌多,也未必会败。 吕长老将霸刀收在身后,拉着陈老的手走出猛虎厅,每一步迈出,这重石铺成的地板之上,必然会留下一个脚印,而且每一个脚印的深度均是一致,这手功夫当真令人佩服。孟飞宇走在最后,一面瞧着,一面积蓄内力。 众人出来,还未走到前厅,便忽然听得一股以内力催动的声音震动在耳测:“霸刀门下,今日尽皆臣服,否则格杀勿论!” “好大的口气!”众人中的赵长老怒骂一声,从随行的一名弟子手中抄起长刀,提起轻功,便纵身向前厅跃起,众人大惊,正要呼喊,忽然从前面三个方位嗖嗖嗖传来三声破音之声,三枚短箭成品字形,瞬间向赵长老射来。 “雕虫小技!” 赵长老冷冷一哼,身在空中,却右手一挥,顿时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空中寒光一现,那三枚短箭噔噔噔便被长刀挡下。却见赵长老身形丝毫不滞,正要下落,忽然间,一声凌厉的破空之声从正前方赫然传来,一只长箭如电袭来,箭身在空中不停旋转,速度竟然愈来愈快! 赵长老暗道不好,此刻他身体下坠,已经无法避开,刚刚招式用老,变招却已经有些来不及。惊急之间,赵长老运起全身真气,陡然在空中发力,长刀勉强侧滑而出,微微探出一尺,迎向长箭。只听刀身和箭头发出猛烈撞击,虽然刀身挡住了长箭,但是终究慢了一分。长刀虽然横陈,却是斜向挥出,无法正面挡住,那长箭击中刀身,去势虽然略微减弱,可是又忽然反弹冲起,瞬间从赵长老左胸上沿贯穿而出,直直将赵长老的身形向后推出五步远,这才罢休。 顷刻间局势陡然变化,还还不及为赵长老挡下暗器喝彩,他便身受重伤,倒在了地上。众人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根长箭从赵长老胸口贯出,依然速度极快,猛然钉在一棵大树之上,整个箭身竟然完全没入树干之中,这等威力,简直是骇人听闻。孟飞宇初入江湖,看着这手神箭功夫,顿时惊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后羿神箭!后羿门!”吕长老见多识广,瞬间便识破长箭来历,却恨得咬牙切齿,瘦小的身躯竟然兀自发抖。他身旁的几位长老快步跃出,急忙将赵长老扶了回来,只见他整个人脸色苍白,胸口处血水如注,又急忙点了他几处大穴,敷上金疮药,靠在一颗大树下休息。好在赵长老刚刚用长刀勉强一挡,那长箭虽然贯穿,但是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心脏,这才没有当场去世,只是伤势极重,仍然是九死一生。 这后羿门乃是塞北的一个小门派,这门派虽小,且近身功夫平平,但是一手神箭功夫当真江湖第一,百米以内箭如闪电,有断石裂地的威力。若不是门派对弟子要求极高,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人丁不旺,江湖少有人知。虽说若是被人蹂身到前,这后羿门不过算是江湖三四流的门派,但是若是隐藏起来,或是远程掠阵,这后羿门中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存在,如今敌暗我明,又有后羿门相助,众人心中不禁焦虑万分。 饶是吕长老等人武功卓绝,可是看不到人,如何能御敌,刚刚吕长老所看重的便是八臂魔神的混战能力,却不曾想对方还有后羿门这等大杀器,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是好。 陈老知霸刀门中大多性格耿直,不善谋略,虽然远来是客,但是此刻也不顾上这许多,当下站出三步,忽然间不知从身上何处摸出三根细针,嘿嘿一笑,右手一抖,那三根细针便立刻悄无声息的飞出。随即,三声闷响分别从三个不同方位的地方传出,自然是刚刚使用短箭的三名敌人应声而倒,众人当下低声叫了一声好。可是陈老自己知道,他解决得了这些耍暗器的,却解决不了那使长弓长箭的后羿门弟子,刚刚那长箭射出,他精于暗器,自然能够计算距离,赫然发现那长箭竟是从百米外射出,压根不是暗器能及,只能望洋兴叹。 见到己方三名暗器高手倒地,刚刚那股声音又清晰传来:“八臂魔神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本座只找霸刀门的晦气,前辈可速速离去,本座保证绝不为难!” 陈老嘿嘿一笑,感受着身后的灼灼目光,果然身后这群人未免太小瞧自己,这等关头他怎么可能临阵倒戈地,随即也催动内力,顿时声如洪钟,道:“老夫今日在此,还请诸位给个面子,过了今日,老夫绝不管这闲事!” “阁下既然如此决绝,那今日之后,武林可就又少了一位前辈高人了!” 那声音似乎颇为自信,浑然不将陈老放在眼中,可是吕长老再也忍耐不住,将霸刀插在地面之上,大呼起来:“尔等敢犯我霸刀门,究竟是谁?为何藏头露尾,难道都是不能见光的阴阳人吗?!” 吕长老虽然只说一句,但是却是骂人要害,江湖中人无论是正是邪,多是热血男女,此刻被称为“阴阳人”,简直是奇耻大辱,对方声音之中的怒气自然也喷薄而出: “吕老贼!本座今日势必取回霸刀门‘霸刀’之位,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吕长老怒目而视,大步迈出,双足便陷入地板之中,愤怒地对着前方喊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疯三平,你二十年前已经被革出门墙,丧家之犬,如今还敢在此狂吠不休!” 话音一落,霸刀门诸位长老脸色一变,孟飞宇却不知来人是谁,但想来此人必然与霸刀门关系匪浅。陈老却脸色一变,回退数步,低声问道:“此人可是号称魔刀的疯三平?” 众位长老脸上露出难色,但大敌当前,也只得勉强点头。陈老身形一闪,又到了孟飞宇身边,暗自传音入密:“一会儿若打起来,情况不对,你可先走,记得红叶谷之约,你一定要准时赴会!” 孟飞宇皱起眉头,也不做回应,脑中却思绪翩翩,想起大爷爷当年论及江湖高人便提到过魔刀疯三平的名字,依稀记得是“魔刀一出,必见鲜血,以身入魔,自以身为刀…”,此人甚至被大爷爷评为江湖刀法第一狠毒,如今看陈老这反应,看来今日确实没有必胜把握,否则绝不会让自己先行离开。 这片刻的功夫,忽然间又听破空之声响起,那后羿神箭又从正前方袭来,此刻却是三箭连发,成品字形,直取吕长老。众人大呼危险,可是吕长老却浑然不怕,陡然间双臂向下,双手作掌,猛然向下一沉,身子顿时又向地板之中陷入三分。只见他浑身真气暴涨,身上衣衫瞬间爆开,那原本精瘦的身躯也瞬间膨胀起来,好似一个气血充盈的小伙。 吕长老怒喝一声,身子向前一顶,双手握拳,双臂后扬,竟然试图以肉体之躯,硬接三支后羿神箭。只见那三只长箭射到吕长老身前三寸,便迸发出强烈的火花,可是终究只停了一瞬,便击打在吕长老胸前。 孟飞宇大吃一惊,但听见当当当三声,那长箭竟然尽数折断,落在地上,吕长老脸色赤红,面目狰狞,见长箭落下,这才收工,挺身立在前方,虽然身躯矮小,在孟飞宇此刻看来,却宛如一尊十丈战神,有万夫不当之勇。 “啧啧啧,这霸刀门“霸绝灭体”的功夫,数十年来无人练成,没想到这吕长老刀法不如狂哲,这外家功夫竟然能到这个火候!” 孟飞宇听陈老传音过来,才明白这便是传说中足以和少林罗汉护体神功齐名的护身绝技,可是这“霸绝灭体”的功夫比起金钟罩来更加耗费心神,吕长老年事已高,若是不断催动,恐怕无法坚持太久。这群人虽然刚刚对孟飞宇出言不逊,甚至直接动手,但是毕竟是狂哲所托,孟飞宇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物,当下想了一想,顿时心生一计,直接出声问道:“诸位长老,霸刀门中是否有大钟这般器物?” 此刻临阵对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忽然间听到孟飞宇的话,顿时一惊,张长老毕竟负责外事,反应最快,脱口而出:“本门有一精铜铸炼的巨钟,门内称为‘演武钟’!” “此钟钟声如何?” “钟声洪亮,全门上下尽皆清晰可闻,是为催促弟子晨练、晚练之用!” “此钟在哪?” “就在斜前方的演武厅尽头!” 陈老眉头一缓,便知道孟飞宇想了些什么,顿时微微放下心来,可是如今对方埋伏在此,显然前厅众人已经受伏,若要前往演武厅,势必是一场血战,但是孟飞宇的主意却值得一试,当下低声沉吟道:“诸位,今日这事,既然让陈某赶上,自然当尽一份力,我等只要占据演武厅,便有退敌之策!” “何策?”众人又惊又喜,一齐问道。 陈老却故作高深,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竟故意卖了个关子,只是微微一笑,“届时便知!” 第六章 危在旦夕 演武厅的铜钟,乃是两百多年前,时任“霸刀”命人亲自打造的,重逾万斤,每日早晚由门内长老或中坚弟子敲击,旨在督促门下弟子勤练武功,任何时候绝不能松懈这颗练武之心。历经两百年,霸刀门这口铜钟除年关之日外,从来不曾断绝,是以门内弟子始终兢兢业业,霸刀门也因此得以始终享誉武林,纵然遗失了霸刀,也不妨碍门内高手辈出。 众人听得孟飞宇有妙计退敌,虽然不知为何要依仗这口铜钟,但是此刻形势危急,狂哲既然能将霸刀决总诀授予此人,吕长老心中也笃定孟飞宇是友非敌,于是当即拍板,决定兵分两路,掩杀过去,再做定夺。 生死之间,已然容不得太多思考,大敌当前,众长老都知道此刻已经到了霸刀门存亡的关键时候,于是各个再不藏着掖着,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见到众人似乎并不准备投降,魔刀疯三平却并不惊讶,那股饱含真气的声音悠悠传来,显得格外有恃无恐: “本是同根生,尔等速速投降,本座坐稳大位,绝不计较!” “呸!痴心妄想!”倒在地上的赵长老挣扎着靠在大树下,却依然用尽最后一口气吐出一口血水,随即人事不知,又昏迷了过去。吕长老急忙让几名弟子将他送到后厅养伤,孟飞宇此刻心潮澎湃,既激动,又忐忑。初入江湖第一仗,便要面临生死,纵然他身为绝情山庄传人,也难免如此。陈老却心知肚明,悄然上前,轻轻一掌按在孟飞宇背上,顿时一股柔和的真气在孟飞宇体内充盈起来。只是孟飞宇依然是少年心性,虽然心中感激,嘴上却只淡淡一笑,露出一张微微变白的脸,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疯三平,二十年前老夫亲自将你驱逐,今日你妄想抢夺‘霸刀’之位,老夫第一个便不答应!” 吕长老说得掷地有声,可是话音刚落,又是三只后羿神箭直窜而来,只是三箭虽然同时射出,但是却首尾相接,依然气势如虹,看样子是势必要取吕长老的性命了! “来得好!” 吕长老大步迈出,全身罡气鼓动,丝毫不惧。可是,那三箭却竟然撞击在一点之上,第一支箭碰上吕长老的护体罡气后,只瞬间便化为齑粉,可是第二箭却接踵而至,愣生生破开这护体罡气,直取吕长老胸膛。吕长老大吃一惊,却是艺高人胆大,再次催动真气,但是终究慢了一分,第二只长箭虽然在触碰到吕长老身体的刹那被硬生生折断,但是第三箭却猛然撞击到吕长老的胸膛之上。 “破!!!” 吕长老猛然一喊,全身罡气竟然由大变小,瞬间集中在第三箭周围,那长箭发出狰狞的破空啸声,虽然无法没入吕长老体内,但是却竟然将吕长老向后推动了数步,这才力道消失,被护体罡气卷为碎片。众人再看,却发现吕长老脸色潮红,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狗贼,没想到你竟然入了后羿门!” “哼,后羿门岂能入本座法眼?只是本座知道,近身功夫若想破你这‘霸绝灭体’实在太过艰难,可是这后羿门的神箭正好可以破你,今日果然如此!吕老贼,你既然受伤,其他人如何是本座敌手,尔等还不速速就擒!” 笑声渐近,一道人影慢慢从远方的房屋间走来,与其说是走来,倒不如说是此人好像闪现腾挪一般,上一秒还在远处,瞬间便拉近了距离。只见来人一头银发长须,身高七尺有余,浓眉剑目,一双眼珠好似喷火一般炯炯有神,只是左脸至眉间却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更显得邪魅霸气。 “疯三平,就凭你这几手,恐怕今日拿不下霸刀门吧!”吕长老捂着胸口,在两名霸刀门长老的搀扶下退入人群,此番受到后羿神箭攻击,他体内真气动荡,五脏六腑隐隐有些撕裂感,连说话的声音也略显沙哑,却是依然不惧,一双眼睛虽然不如疯三平那般恫人,但是也怒目相对,丝毫不肯避让半分。 其他长老同样目光如电,但是众人搀扶着吕长老却微微向后退了半分,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和恐惧,魔刀之名实在太过凶悍,而且刀法有死无生,实在令人头疼。但是一退之下,众人又觉得不妥,大敌当前,如何能少了气势,当即又齐齐向前了几步,迎上疯三平的眼神。 可是这一退一进,却是大忌。疯三平是何等人物,见众人露出惧意,瞬间便往前踏出一步,一股如寒冬一般凛冽的气势陡然增强,直压得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狂笑之间,疯三平大手一挥,忽然见到几处房屋后闪出十多个人影,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众人面前,所有人高矮胖瘦不一,但是均身着一身宽大的黑袍,面带面具,不曾露出半点模样。 见众人来势汹汹,吕长老心知不好,低声说了两句,三名长老和陈、孟两人当下便提气向西窜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想跑?追!”疯三平一言既出,顿时七个黑衣人便一提真气,瞬间追了上去,速度同样极快。疯三平往前踏出一步,大有睥睨之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吕长老,冷冷说道:“老贼,本座当年说过,是我的,终究是我的!” 吕长老受伤之下,心知必然不是疯三平对手,其他长老也都是人精,三个人护住吕长老往后一退,立刻就有三名长老手持长刀走上前来,站在疯三平面前,三人动作一致,成品字形将疯三平罩住。 “想和我玩刀,哈哈哈哈!”见三名长老上前,疯三平根本不惧,右手一举,顿时一把长刀从一名黑衣人处抛出,随即便被他稳稳握在手中,只听他嚣张地说道:“三位师弟,你们的刀阵虽然厉害,但是好像奈何不了师兄我吧!” “哼,疯三平!二十年前,你已被吕长老革出,如今哪有颜面敢自称是我等师兄。”说话的是一名郑姓长老,他须发皆黑,身材与疯三平同样高大,但是显然年轻不少,他这话一说,另外两名长老自不再说话,轻轻迈开步子,谨慎小心地看着疯三平的一举一动。 见到被众人多次提起当年往事,疯三平心中很是不悦:“哼,当年师兄消失,本座如何不能继承‘霸刀’一位,难道‘追魂刀’是刀,本座的‘魔刀’就不是刀吗?” “你竟然还有脸和狂哲师兄相提并论,狂哲师兄义薄云天,行事坦荡,当年你为争‘霸刀’一位,竟然连杀两位师叔,卓师叔放你一马,你更是下毒残害,你这等人渣,还敢大言不惭?” “放屁!”疯三平嘴角不停抽动,分明是怒到极致,“卓师叔绝不是本座所杀,本座这二十年来一直在查此事,料想必然是尔等看不惯本座,分明是你们这群小人嫁祸于我!” 话音一落,疯三平忽然举刀,一记“横扫千军”顿时挥出,他手中的长刀仿佛长成了三寸一般,凛冽的刀气瞬间毫无差别的向三人袭去。 “来得好!” 三人同时一喝,只见正前方的郑长老身子一弯,使出一招“苍龙出海”,长刀从下向上斜砍而出,而身后的王长老则就地一滚,刀身向下,向着疯三平脚踝砍去;最后一名周长老则忽然踏起一步,纵身而起,一招“白鹤亮翅”,翻腾中长刀如龙,削向疯三平的脑袋。 三人攻守配合已经多年,这“三绝刀阵”早已经炉火纯青,前、上、后、下,多个方位都已然封死。疯三平竟然早有预料,自己长刀还未完全挥出,便又一次狂笑起来,“当年师尊就曾说过,尔等这刀阵的弊端,三十多年过去,竟然还未长进吗?” 话语随心,疯三平身体也随之发力,只见他这长刀只探出一半,陡然一收,瞬间将所有真气注入双腿,猛然一跳,长刀开道,宛如出海蛟龙,立时便腾空而起,对着半空中正要下坠的周长老猛扑上去。 这刀锋笔直向上,倒不似刀法,颇有些剑法的味道,赫然是神剑门“一往无前”的剑招。三人心知不好,可是招式已出,哪里能瞬间变招。郑、王两位长老后足一点,也跟着疯三平向上跃起,可是终究慢了一分,两人只得长刀扑向疯三平的足底。那周长老在空中见到疯三平这一往无前的架势,心中骇然,但是瞬息之间,便改削变砍,直接向对方头顶砍去。 疯三平原本姓“封”,正因他使刀疯狂,故而江湖中人都称之为“疯”。他见其余两人也腾跃过来,分明是围魏救赵,但是他嘴角狞笑,招式却丝毫不变,速度半点不减,直取周长老。 只听一声惨叫,周长老腹部中刀,被生生划开一道大口,鲜血喷了疯三平一脸,坠倒在地上。身下的郑、王两名长老怒喝之下,举刀狂舞,又见疯三平在空中顺势一个翻身,堪堪脱离两人的刀光,稳稳落在一旁。 身后人群中,两名长老立刻将周长老扶回,赫然见到那刀口从周长老左肋下直到肚脐之间,足足二十多公分,好在并未切断,五脏六腑尚在肚里,却已然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郑、王两位长老落在地上,回头一看,心中自然狂怒,可是却更加不敢再上,只得将刀陈在胸前,死死盯着疯三平。 “哼,你们盯着我作甚?本座念及同门之情,刚刚已经留手,否则周师弟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疯三平长刀一甩,那刀上的血迹还未干去,一摊鲜血便滋在地上,口中依然继续说道:“师尊曾说过,你们这刀阵,切记不过轻离地面,否则空中之人必成破绽,师尊果然料事如神!” “放肆!你还有脸提起老夫师兄?”见到这刀阵拦不住疯三平,吕长老推开身旁的两位长老,站直了身子,对向疯三平,嘴中怒喝道:“今日就算老夫等人身殒,你也休想得逞!” “吕老贼,那日你们仗着三大掌门在此,这才合力重伤了我,如今就你一人,又身上有伤,本座难道还会怕你不成?”疯三平将长刀收在后面,拍了拍手,只见又是一群黑衣人从身后的房屋中走出,手中均紧握铁链,10多名霸刀门中坚弟子被锁链捆住,跟了出来,那翻云刀周浪也赫然在列。只见这10多名霸刀门弟子身上丝毫无损,但是神情颓唐,步履虚浮,连抬起头的力气都也没有,显然是中了暗算。 疯三平嘿嘿一笑,便将长刀插在地上,满脸得意地盯着吕长老,“本座是来拿回‘霸刀’之位的,并不是来赶尽杀绝的,你们若不速速投降,莫怪本座不念香火之情,将这群中坚弟子杀个干净!” “卑鄙无耻!” 众人不约而同地骂出声来,自己这群老家伙本就江河日下,死则死矣,就算身殒,也必然让疯三平等人付出代价,可是如今门内精英弟子全数被拿下,若是他们真的惨遭屠戮,恐怕霸刀门就此将一蹶不振。 “你要杀就杀!我霸刀门下,绝不会有贪生怕死之辈!”声音从那群弟子中传来,众人微微一惊,说话的赫然便是周浪,只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却视死如归,众位霸刀门长老点了点头,颇感欣慰,但是随即又陷入绝望。这疯三平是个疯子,绝没有做不出来的事情,此刻已成死局,又该如何是好。 忽然周浪的声音又响起来,“诸位长老,‘霸刀’继承需胜过门内所有弟子,这是铁律!这人未必可以!” “哼,好小子,当真厉害啊!”一名站在疯三平身后的黑衣人冷冷一哼,忽然间身子一闪,便贴到了周浪身边,举起一双肉掌,便要拍碎天灵盖,却听疯三平的声音传来,“慢着,嘿嘿,师侄,你说的有道理,莫非你要和本座过招吗?” “有何不敢!”周浪用尽周身力气,狂呼一声,试图挣脱铁链,却接着脱力,瞬间昏死过去。 顿时四周响起疯三平狂妄的笑声,仿佛入魔一般,笑声中充满真气,震得在场所有人头晕脑胀,只有寥寥几人似乎不受影响,其他人当下坐在地上运气抵御,连疯三平带来的人也难以幸免。 “疯三平,刚刚周浪所言,你也听到了!规矩不可破,击败老夫,老夫便尊你为这一代‘霸刀’!” 吕长老大步踏出,态度依然决绝强硬,早已经视死如归。 第七章 魔僧了凡 吕长老这话一出,所有人均大惊失色。疯三平先是一惊,当下急忙询问,却见吕长老点了点头,急忙大喜。他虽然痛恨吕长老,但也深知吕长老向来不说假话,此刻刀阵已破,吕长老也受了内伤,在这一众长老之中,恐怕再无一人是自己一合之敌,这“霸刀”的称号,自然便是囊中之物了。 众人见疯三平已经胸有成竹,急忙劝告,可是吕长老主意已决,自然无法更改。也不知吕长老低声嘀咕了什么,这些长老不停点头,疯三平虽然瞧见,但是却并不以为然。八臂魔神那五人虽然离开,可是纵然他武功再高,七名高手追赶之下,片刻间绝不可能回来阻拦自己,这些人纵然有所算计,所谓一力降十会,他又有何担忧。 想通了这一茬,疯三平的气势忽然收了起来,淡淡一笑,招手身后众人向后退开,然后竟然拱手向吕长老拜了一拜,轻描淡写地说道:“吕长老,请吧!” 吕长老微微点头,推开相扶的几名长老,走了出来,又闭上眼睛,反复运气,试图压制内伤,这一切疯三平自然也看得清楚,却不阻止,高手过招,任何细节都足以决定生死,吕长老受伤那绝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恢复的,让他多喘息几分,又有何妨? 等了片刻,吕长老睁开眼睛,双目如电,看着面前已然稳如泰山的疯三平,随即运起内力,又一次施展起“霸绝灭体”的神功,顿时一股强烈的气势陡然而出,吕长老念念有词:“疯三平,本门规矩,比武不分生死,只分高下,否则视为叛逆。请!” “哼,你个老王八,拖延再久,你内伤也是难愈!”疯三平打定了主意,长刀一挽,忽然纵身跃起,却是刀法中最为稀松平常的“力劈华山”,只见他此刻须发皆立起,全身真气灌注于长刀之上,顿时刀芒锐利而出,绽出点点金光,宛如战神下凡一般,对准吕长老的脑门便直接劈了下去。 吕长老运起“霸绝灭体”的护体神功,根本动也不动,双掌向下,脑袋竟然直接伸了出去,竟然是以头碰刀,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只见那长刀到了吕长老头顶一寸的地方便再难以向前,双方均双目暴涨,脸露狰狞。 轰的一声,吕长老整个人便陡然下沉,双足已经陷入地里,却见他忽然一喝,借着大地之力,催动全身真气,气势忽然提升,愣生生将疯三平逼得倒飞而出,连连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子。 “哈哈哈哈!” 刹那间,疯三平笑了,狂笑起来,那长发披着挡在面前,当真是个疯子一般,根本全然没有半点精妙刀法高招,只是横劈竖砍,简单至极,可是每一刀却蕴含十成功力,强行和吕长老的护体真气相撞,顿时以两人为中心,卷起一股强烈的气流,四周树叶纷纷胡乱扰动着。 若说吕长老不受伤,凭借这手护体神功,一两个时辰内,决计不会落于下风,可是此刻负伤之下,每一次催动真气,都觉得五脏六腑正在强烈震动,待到疯三平劈出第三十六刀时,便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怎么也无法压下,立时胸口窒胀,哇的一口鲜血吐出,体外真气顿时涣散,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再无一战之力了。 “你杀了我吧!” 吕长老捂着胸口,对着疯三平大喊;那疯三平依然狂笑,原本已经劈下的第三十七刀,已经坠落,刀光满堂,众人都觉得一股凌厉的杀气笼罩着全场诸人,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是刀锋落至吕长老眉间时,那股强烈的刀气却忽然消失不见,可是一缕白发却从吕长老的额头轻轻坠落在地上,随风飘向了远处。 疯三平收起长刀,也不整理面容,一边嘿嘿笑着一边盯着吕长老,已然洞穿了他的诡计:“点到即止的挑战规矩,本座难道不懂,你想在这里取巧,本座岂能上你的当?如今,你服是不服!” 吕长老原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等见到疯三平竟然一瞬之间便能收回全力而出的一刀,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暗想道,若是此人当年不做那恶事,如今霸刀门又该是什么光景。叹息一声,吕长老挣扎着站起身子,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心悦诚服道:“是老夫输了!” 疯三平大喜:“如此,‘霸刀’一位是本座的了?” “谁说的?!疯师弟,师兄也来向你讨教几招!”只见众人间,那名执掌刑堂的马长老快步一出,手持一根铜棍,朗声而出。 “哼,马师兄向来执掌刑堂,本座也是佩服得很,可是佩服归佩服,这‘囚龙棍法’似乎不是本座魔刀的对手吧?”疯三平捋了捋胡子,一见来人,便已笃定胜负,他心中已然明朗,这些人必然是为了拖延时间,否则根本不可能如此有恃无恐,可是他不明白,此刻所有观礼的宾客都已经被尽数擒拿,哪里还会有帮手出现。疯三平向来自负,虽然今日行动凭空多出个八臂魔神,但是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撼动这二十年的苦心经营与今日在场的数十名高手,何况“魔刀”还未曾出鞘,如果出鞘,纵然是三个八臂魔神,他也丝毫不怕。 疯三平虽然谨慎,但是同样狂妄自大,高手自然有高手的自信。以他的修为,纵然打上几天几夜也不在话下,见马长老出战,微微侧过身子,将长刀横举胸前,静候对手赐招。但是站了片刻,只见马长老只是双手紧持铜棍,丝毫不见主动进攻的态势,这下更让疯三平坐实了他们拖延时间的看法。 “既然师兄不出手,那本座便来领教!”话音刚落,疯三平便快步探出,长刀在空中不停挥舞,只见漫天都是刀光,虚虚实实,四处都刀气纵横,整个人仿佛一座行动的刀墙一般。马长老神色凝重,他心知自己绝非对手,当下施展出“囚龙棍法”,棍棒如电,挥弛而出,顿时,棍影重重,卷起一阵气浪。 当的一声,刀棍相接,两人一触即开,均向后闪退两步,又跃到一起。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马长老挥舞长棍,将自己周身护住,看似漫天棍影,实则只是护住了周身要害,却并不进攻。在这番死守之下,一时之间,疯三平倒真是无法攻击凑效。 两人相接百余招,依然胜负不分,囚龙棍法顾名思义,本就是守强于攻,在马长老的快速施展下,疯三平的多次攻击都被顺利挡下。但是马长老的内力似乎不足,两百多招后,呼吸不由地开始略显急促,满头大汗,连带着棍法也稍稍一滞,右侧肩膀忽然露出一丝空档。疯三平久经生死,这样的机会怎会放过,当下长刀探出,迅猛如电,直取马长老空隙。 心中大骇的马长老,急忙回身侧过,又将铜棍横摆,试图回援;可是疯三平却忽然一笑,直取而入的长刀陡然翻转,向左一划,顿时一股鲜血飚出,马长老闷哼一声,左肩处已然鲜血淋漓。 声东击西奏效,疯三平自然要乘胜追击,只见长刀下探,顺着马长老的左臂直削而下,赫然要将他的左手数根手指切断。冷汗淋漓的马长老知道不敌,左手当下一送,松开铜棍,只用右手擒住棒身;疯三平随即刀背一拍,正好拍打在铜棍棍身之上,顿时一股大力从刀上传过,马长老受伤之下,单手已经无力再抗,手中长棍嗖的一声,便被打飞出去,当当地落在地上,滚向一旁;那长刀却如影随形,好似活物,瞬间欺上,顺势架在马长老的脖子之上。 马长老心知大势已去,干脆闭上眼睛;疯三平冷哼一声,收起长刀,却又猛然踹出一脚,直接狠狠地踢在马长老胸膛之上,只听惨叫一声,马长老便飞身而出,栽倒在地,已然无法再爬起来。几人扶起马长老,恶狠狠地盯着疯三平,退入人群之中。 “还有谁,敢向本座挑战?”疯三平看着面前的一众人,心中颇为感叹,当年霸刀门长老各个不凡,这20年过去,没想到门内的长老各个如此脓包,当下不禁摇了摇头,又看向正在运气调息的吕长老,忽然他瞳孔一缩,赫然瞧见了插在吕长老身旁的那柄霸刀,顿时又一次狂笑起来。 “霸刀!你们竟然为本座找回了霸刀!哈哈哈!”疯三平仿佛入魔一般,忽然他身子一动,整个人速度极快,宛如出膛的炮弹一般极速射向众人,只见他左手成爪,抓向霸刀刀柄,右手持刀横批出去,顿时一股强烈的气浪便向众人袭去。 “你敢!”吕长老虽然身受重伤,可是却反应极快,迎着这股猛烈的刀浪,忽然窜起,一掌打在疯三平的左手之上,可是却终究因为受伤,这掌力不足,反而被疯三平一爪扣住手腕,只一带一扭一推,吕长老便向后倒去,跌跌撞撞摔在地上,又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晕了过去。 “吕长老!”众人惊讶之下,顿时大怒,好在吕长老这一下终究逼退了疯三平,一击不成,疯三平正要再动,却不曾想忽然间一根禅杖从天而降,直接插到了疯三平面前,当的一声没入地面数尺,激起无数尘土,甚至还在不住震动。 “谁?!”疯三平皱了皱眉头,眼见即将大功告成,怎么忽然被人横插一手,当下怒急,却见一名老僧从一处房屋上跃下,来人慈眉善目,眉须皆长,脸带微笑,身披一身暗红色袈裟,可是袈裟上却绣着不少狰狞的骷髅头,显得颇为诡异。 “魔僧了凡!”疯三平狠狠盯着来人,见这了凡和尚双掌合十,吟诵佛号缓缓走来,心知不妙,下意识往后退开数步,“了凡大师,你莫非要趟这趟浑水吗?” “阿弥陀佛!十多年来,老衲早已经不问世事,可是老衲终究尘缘未了,昔日曾受吕施主大恩,如今总得还报一番,来了结这段因果。还请疯施主见谅!善哉,善哉!” “我善你妈!”疯三平心中暗骂,但是脸上却不敢发作,魔僧了凡出家前本是湘西打穴高手,却因缘际会身兼中原少林和西域密宗两家之长,行事全凭心意,虽然慈悲为怀,但是杀人也是家常便饭,江湖中人无不卖他几分薄面,如今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来为霸刀门助拳,疯三平哪里能有好脾气。可是魔僧之名众所周知,而且成名比疯三平更早,这让后者更加不敢大意。 疯三平将右手长刀扔下,右掌向后一探,他身后的黑衣人立刻恭恭敬敬送上另外一柄长刀,这刀倒是分外古朴,刀身漆黑,刀柄宽大,上有狰狞的饕餮纹饰,赫然是江湖中闻之变色的“魔刀”。 第八章 袈裟伏魔 魔僧现身,霸刀门众人自然欣喜万分。 那日得知八臂魔神重现江湖,为了防止出现不测,吕长老连夜派人将他请出,没想到阴差阳错,八臂魔神是友非敌,反而恰逢其会,赶上疯三平一伙,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了凡见几位长老身上带伤,急忙掏出疗伤药分发给霸刀门长老,一众伤号服用后,顿时痛苦稍缓,足见这药效神奇。吕长老内功深厚,服药片刻,便悠悠转醒,不过却依然脸色苍白,他只感激地向了凡点了点头,并不说话,便盘坐调息起来。 疯三平心知了凡的底细,再也不敢大意,直接请出了魔刀;了凡更加惊讶,原本旨在对付八臂魔神的他,却不曾想今日霸刀门竟然差点被人一网打尽,幸亏自己接到消息,连夜赶路,才终于在这存亡时刻堪堪赶到,若是再晚片刻,恐怕就迟了。 见到吕长老身负重伤,了凡虽然关切,但是大敌当前,根本容不得大意,加上自己随身携带了不少疗伤圣药,霸刀门几位长老服下后已经有所好转,既然没有生命之忧,那么自然不会有太大问题。想到这里,了凡心中略微一缓,可是又想到魔刀疯三平在此,当下回身过来,皱起一双白眉,悠悠地看着面前的疯三平。 了凡纵横江湖多年,虽然闭关十余年,但是在江湖上依然声名赫赫,且在他纵横江湖之初,疯三平不过才初出江湖,两人虽然有过照面,但是也已经是近五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疯三平还不过是上代“霸刀”狂哲的跟班而已。此后魔刀疯三平虽然凶名赫赫,可是却再没有和了凡有过照面,如今相逢,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两人均暗自打量着对方。 疯三平当然知道他来者不善,但是今天的局势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方,纵然面对这位江湖宿老,他也没有丝毫惧意,心中的嗜杀之气反而汹涌而出,言语中也是丝毫不带半点客气,语气满是嚣张和狂妄地对了凡说道:“了凡大师潜心十多年,没想到今日竟然为本座出关,倒是给本座面子!哼,今天,本座倒要看看,是我这柄魔刀锋利,还是大师的佛法高强!” “阿弥陀佛!”了凡身子一恭,大耳圆脸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容,颇有些慈眉善目的感觉,如此一位看上去慈悲为怀的和尚,竟然有“魔僧”这样的称号,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只见他微微迈出一步,手捏佛印,一边提防着疯三平,一边继续说道:“疯施主二十年前虽遭到开革,但毕竟同门一场,如今归来,何必如此不念旧情,倒不知所为何事?若是要寻衅报复,施主已然得逞,又何必执迷不悟?还请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疯三平心中不悦,这了凡号称魔僧,曾单人怒杀九江十八寨数百人,此刻竟然劝说他人放下屠刀,岂不滑稽?疯三平如今重见霸刀,又已魔刀出鞘,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他看着了凡这幅假惺惺的面孔,更加烦躁起来:“了凡和尚,若是谈及杀人,恐怕死在你手上的,比本座要多得多吧?” 了凡倒是半点不恼,这佛家的杀戒在他看来似乎不起任何作用,他向着疯三平微微一笑:“阿弥陀佛,疯施主此言差矣。‘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慈悲是佛,杀亦是佛。除魔卫道,老衲不过杀该杀之人,天下杀孽若尽数归于老衲,纵然堕入阿鼻地狱,老衲亦不过效仿地藏王菩萨而已,如此无量功德,大善而已。善哉,善哉!” “你这老和尚,倒真是无赖,竟然自比地藏王菩萨,真是大言不惭!本座今日就来会会你!”魔刀在手,疯三平丝毫不惧任何敌手,放眼天下,能够杀他者寥寥无几,若是单打独斗,纵然不敌,想要逃脱也是易如反掌。 他怒喝一声,平举魔刀,直接对准了凡和尚,双目之中精光乍现,气机已然牢牢锁定住对方,一股强烈的杀气顿时从魔刀上散发而出。 在场所有人不禁皱起眉头,身处这股杀气之中,众人顿时有股跃跃欲试的感觉,可见这魔刀之可怕。了凡和尚依然只是微微一笑,宛如清风明月,他眯着眼睛,说道:“阿弥陀佛!疯施主杀人无数,老衲杀你,亦是金刚伏魔,善哉!善哉!” 这“哉”字刚刚说完,了凡眼睛忽然睁开,合十的双掌猛然平举向外,一股真气鼓荡在他周身,只见他身上所披的袈裟陡然间膨胀起来,下一刻袈裟离身,猛然撞向疯三平,赫然是少林至高武学“袈裟伏魔功”。 众人只见鲜红的袈裟在空中腾飞,猎猎作响,那些袈裟上秀着的骷髅头显得无比狰狞。盘旋的袈裟上灌注着强劲的真气,来回旋转、翻腾,试图将疯三平罩入其中。这袈裟越转越快,飞行盘绕的速度不断增加,整个袈裟笼罩的范围却不断缩小,任何人若是最终被这袈裟捆住,便会立刻身受万钧之力,再无法动弹,只能束手就擒。 可是疯三平岂是等闲之辈,他手持魔刀,怒喝不断,虽然仍旧不见有任何精妙招式,只是魔刀上下纷飞,无数道强烈的刀气从刀身上迸发而出,那黑色的刀身上似乎绽放出点点璀璨的乌芒。刀气翻腾,卷起的气浪和鲜红的骷髅袈裟一次又一次撞击在一起,那袈裟虽然始终带着强烈的旋转,却被阻隔在疯三平身前三尺之处,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了凡心中震惊万分,当年见到疯三平还不过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而已,怯怯缩缩,凡事都要仰仗狂哲,如今竟然已经成了这般气候,自己已经催发了九成功力,依然难以凑效,却见疯三平魔刀越舞越快,漫天的残影和刀气隐隐有脱困而出的迹象,袈裟伏魔功竟然挡不住魔刀的凶威。眼见渐渐有抵挡不住的迹象,了凡皱起眉头,左手依然贯出真气,催持袈裟,右手竟急速对着疯三平一连拍出十余掌,所用的赫然是密宗大手印。 正在奋力挥舞魔刀的疯三平正暗自兴奋,料想这袈裟伏魔功不过尔尔,正要一鼓作气破开袈裟之时,陡然间感觉胸口袭来一波强劲绵延的掌力,当下心中暗道不好。反应迅速的疯三平右腿足尖发力,足尖猛然一点,竟然陷入地面,而后借力发力,整个人瞬间向后飘去。 他快,掌力更快,密宗大手印讲究的是层层相叠,前后掌力往往会在空中叠加,这一连十多掌的叠加之力堪称非同小可,掌力在空中速度不断增加,纵然疯三平跑得再快,也无法逃避连环叠加的掌力,而半空之中,那伏魔袈裟却依然如附骨之疽,疯三平退,它便随即跟来。两面受敌,疯三平不管不顾,魔刀从下至上,猛然挥出,以刀化棒,刀身与掌力发生激烈碰撞。疯三平闷哼一声,却借着这股推力又向后飞去,可是那伏魔袈裟依然咄咄逼人,可是速度却因为与了凡距离拉远有所下降,疯三平看准时机,双眼中恶毒的目光闪过,忽然纵身一跃,长刀力劈而下,“嘶”的一声,那袈裟便裂成两半。谁知道,裂开的袈裟虽然威力大减,但是却依然一左一右,极其诡异地撞击在疯三平的两侧肩膀上,直接将疯三平从半空击落。好在袈裟上气劲不足,这一下竟然没有伤到疯三平要害,他落地之时,长刀插入地面,顿时化解了大半的下坠之力,最终他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手掌也随即依靠地面撑住身体,这才没有狼狈倒下。 眼见魔僧变招一击既成,众人大声喝彩,疯三平身后的一众黑衣人顿时就要上前,却被疯三平横出一只右手给拦下下来。 “不用过来,本座没事!”说话间,疯三平晃荡着身体,撑在长刀上,缓缓站起,只见他嘴角已经溢出鲜血,双目之中红丝遍布,有股说不出的凶煞之感。 “大师,小心!魔刀触血,要逞凶了!”吕长老作为最了解疯三平之人,顿时知道不好,当下出声提醒,又急忙在众人的扶持下,强行起身,大手一挥,命众人往后退出了十余步。这边霸刀门众人如惊弓之鸟,那边的了凡却镇定自若,他双目微张,双手合十,静静地等待着疯三平的动作,却并不着急出手,当真是自负至极。 疯三平残忍一笑,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猛然喷出,却是喷在了魔刀刀身之上。刹那间,那魔刀遇到鲜血,虽然插在地面之中,竟然忽然晃动起来,嗡嗡作响,似乎有自己拔地而起的冲动。狞笑着的疯三平露出一脸狰狞的模样,脸上的肌肉尽数扭曲在一起,只见他右掌竟然拍向自己的胸口,硬生生将自己打了个趔趄,随即又是一口鲜血豁然吐在魔刀刀柄之上。鲜血涓涓流下,那魔刀刀身受到鲜血滋养,颤动的频率又加快了几分,只几个呼吸,只听噌的一声,魔刀竟然自动弹起,疯三平随即右手握住魔刀,迎空向上,一股滔天的杀气顿时弥漫在四周,众人只感觉到一股窒息感传来,赶紧催动真气,这才遏制了心中将要涌起的杀意。而被黑衣人锁住的霸刀门弟子中,一些修为不够的弟子,竟然面色狰狞地原地扭曲起来,不少人发出震天的怒吼,然后不受控制的胡乱走动起来,最终痛苦地吐出一口鲜血,神情萎靡地晕厥了过去。 了凡皱着眉头,他虽然无数次听说过魔刀的凶威,但是江湖传言往往夸大,但是今日第一次亲眼看到魔刀的凶威,他心中仍不免震撼无比。虽然有些懊悔自己的托大,但是作为享誉江湖数十年的绝顶高手,了凡自负身兼两家少林之所长,纵然隐居多年,但是一颗争强好胜之心却始终没有半分衰减,如今得遇强敌,慎重之外,竟然更多了几分狂热和欣喜。此刻了凡的伏魔袈裟已经裂成两半,袈裟伏魔功再难施展,可是两家少林合起来绝技无数,少了一项法门,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屏住呼吸的了凡暗暗将全身真气灌注在双手之上,此时他已经不再留力。而那边的疯三平得魔刀加持,凶威更胜,只见他双目血红,披头散发之下不断地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面前的了凡,宛如一头锁定猎物的饥饿野兽。 一场生死之战一触即发,天心轮转,究竟鹿死谁手呢? 第九章 鹿死谁手? 三十五年前,疯三平随师兄狂哲远赴泸州,奉绝情山庄之命,协同剿灭焚天教。疯三平当时武功虽然出众,但是依然深受重伤,若不是狂哲拼死保护,他早已不在人世。今日所见他脸上的那记刀疤,便是当年大战留下的痕迹。 当年为了保护疯三平,狂哲误打误撞之下,竟误入焚天教禁地血池,于是才有疯三平搜获魔刀的机缘。可惜,焚天教被付之一炬,当日的焚天教高手大多惨死当场,这魔刀的来历已然难以得知。但是当日,铸剑山庄青空子却断言此刀大凶,铸剑过程中必然有活人被生生投入铸剑池,加之又在焚天教血池之中浸淫多年,因此内蕴无上煞气。青空子在世时曾多次建议毁灭此刀,却被绝情山庄庄主绝灭老人否决,同时狂哲也极力担保,疯三平这才幸运获得这般异宝。 得刀之后的疯三平虽然性格迥异,但是好在一直有狂哲压制,所幸也并未滥杀无辜,不过出手却异常狠辣,一改往日温良的风格。若是魔刀染血,敌手则往往惨死,支离破碎之景惨不忍睹,因此江湖才冠以“魔刀”之称。自狂哲消失,疯三平曾一度陷入癫狂,在江湖上整整寻找了近十年,所到之处,总是卷起一阵腥风血雨,这也成为他日后被霸刀门开革的一大原因。 今日的疯三平早已经人刀合一,魔刀染血后,疯三平宛如一尊煞血魔神,双目血红地盯住了凡,那模样分明是一头野兽,嘴里甚至还不住地喘着粗气。 “阿弥陀佛,魔刀果然名不虚传,疯施主如今距离入魔已是一线之隔,何不放下魔刀,回头是岸!” 了凡吟诵佛号,四周顿时弥漫着“回头是岸”的声音,那声音好似天外梵音,内涵佛门降魔真气,不断地冲击着在场的所有人,众人只觉得心中和煦,如沐春风,杀意顿消,果然是佛门绝技。 这宛如春风的声音在疯三平听来,却是莫大的毒药。每一字灌入耳内,他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跟随震荡,眼神之中的血色逐渐暗淡,体内赢荡的真气也逐渐消弭,手中的魔刀居然也有隐隐握不住的感觉,心中甚至升起一股奇异的想法,竟然萌生出将魔刀扔下的冲动! 这般念头一出,疯三平心中便立时知道不好,他这一生几乎少有和少林派高手交战的经历,虽然少林“伏魔琼音”威震宇内,是化解魔性和杀气的无上法门,但是真正修炼有成者根本寥寥无几。况且修炼这套功法对资质武功均有极高要求,所修行者往往是佛门得道高僧,这些人早已享誉江湖,平日极少和人动手,外界对于这套功法向来只有传说,极少有人了解其中内情。 疯三平今日得见,已是大骇平生,他暗忖既然是“音”,势必和耳朵有关,于是急忙运转真气,用真气罩住双耳,那股趋之不散的梵音终于削弱了几分,但是却仍然如鲠在喉,令他无法全神贯注,心浮气躁之下,体内的杀意竟然又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一些。 所谓魔刀,自然要求持刀者身入魔道,否则魔刀的威力也将大打折扣。眼见自己双目逐渐清澈,胸中的戾气逐渐消散,疯三平知道,若不再想办法,失去了魔刀的助力,自己绝不是了凡的对手。可是这梵音无孔不入,真气贯耳后依然难以断绝,可是若自绝双耳,日后恐怕再难恢复,如此岂不是要沦为半个废人? 想到这里,疯三平目光中怨毒陡升,暗骂了凡这武功实在恶毒,却没想到,其实这“伏魔琼音”并无伤人的效果,只是以佛门大法化解戾气而已,只要丢弃魔刀,一切自然无恙,但是疯三平此时早已经人刀合一,放弃魔刀等同于放弃生命,如何能够做到。虽然这些年,他早已察觉心中杀意常常无法控制,嗜杀的性格与日俱现,正如了凡所说,入魔对于他来说,不过就只是临门一脚的差距罢了,但是魔刀却绝不可失。 “了凡和尚,本座当真有些佩服你了!如今,是你逼我的!” 疯三平不再犹豫,右手使劲抓稳魔刀,左手快如闪电,忽然再全身上下连续点出数指,每一指点出,他的面上便面露一丝狰狞的痛苦,脸色也变得惨白,额头/手臂/项脖处青筋暴现,连声音也变得极为嘶哑凝重:“你想降魔,本座如今便入魔看看!” 话音一落,疯三平周身的皮肤顿时变得鲜红,体表的血管尽数爆裂,裸露的皮肤呈现出妖异的血红,那双眼睛瞬间便绽放出无穷的红芒,宛如一尊阿修罗杀神,极为恐怖。 “天魔大法?!”霸刀门中尚有其他人参与过当年剿灭焚天教的战役,这天魔大法原本是焚天教不传之秘,当年一役过后,这功法已经在江湖失传,没想到今日又重现江湖,吕长老见了凡依然老僧入定,并不打算制敌以先,当下捂着胸口,不禁出声提醒道:“大师,小心!” 了凡仍然催动真气,维持梵音,丝毫没有其他动作。在他看来,纵然是真阿修罗驾到,在“伏魔琼音”之下,最终也会沦为失去战力的凡人。 可是谁曾料想,施展“天魔大法”后的疯三平,全身上下鲜血迸裂,早已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麻木的躯体中,只有一颗化身修罗的心脏,仍然在强烈跳动,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 “杀!杀!杀!“疯三平喃喃自语,完全赤红的双眼,此刻已经彻底锁定住了凡和尚。只见他缓缓向前走去,不再受任何影响,只是迈出的每一步都异常缓慢。 了凡大吃一惊,他纵横江湖数十年,如当年焚天教、厚土教等魔教入魔高手,在这“伏魔琼音”下均只能束手就擒,可是如今竟然无法奈何疯三平。危急时刻,了凡当机立断,故技重施,一边继续催持梵音,又一次使出密宗大手印,一口气拍出一十八掌,掌力长虹贯日,直取疯三平首级,再不留任何余地。 掌力袭来,疯三平不闪不躲,只是驾住魔刀,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托住刀身,以刀身作盾,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十八记掌力。每一记掌力击出,疯三平的身形都只是轻轻一顿,然后便继续向前。 纵然大手印神功可以前后叠加,也只是让他的身子微微一滞而已,根本无法阻拦他前进的步伐。片刻间,疯三平已经逼近,了凡撤了梵音,身子一转,隔空抓起地上那根长棍,紧紧握在手中,棍头直指疯三平,如临大敌,再不发一言,目光满是凝重。 梵音一去,疯三平忽然一愣,停在了原地。数秒之后,他狂叫一声,陡然跃入高空,双手紧握魔刀,顿时漫天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一道数米长的刀罡骤然外化在魔刀刀锋之外,一股凝重如水的杀气压得在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这一刀,灌注了疯三平所有的气劲,长刀所向,赫然是要将了凡劈成两半。 了凡不敢言语,同样将真气灌入长棍之中,双手握棍之处已经通红,棍身上隐隐有热气腾起,他屈着身子,双膝微曲,右足一扭,腰身猛然一转,左臂上筋肉暴涨,顿时左袖爆裂,露出一副横练的筋肉。 只听他怒喝一声,左手紧握棍身,身子一转,直接将长棍当作暗器猛然掷向半空。那长棍重达百斤,此刻被了凡全力扔出,宛如一枚炮弹,直射疯三平。 一招之后,了凡仍不放心,身形顿时回复,仍然屈膝站在原地。此时,他双掌赤红,宛然如燃烧一般,额头上同样青筋毕露,刹那间已运气完毕,双掌骤然对着疯三平急速拍出,两团炙热的掌力如苍龙出海,迎向疯三平,这一手赫然是密宗绝学“烈火掌”。 疯三平人在空中,见长棍来袭,却浑然不惧,来势不减半分。魔刀的刀罡骤然与长棍相接,发出锐利的爆鸣,炫目的火花在刀棍间闪耀。可是下一刻,那长棍却轰的一声,裂成两截,直接掉落在地上,终究难以抵挡魔刀的凶威。 可是刀势被长棍一挡,已略有缓解,魔刀刀罡几乎消失大半,但是长刀上的杀气却依然凝重,灌注全力一击的魔刀,岂能如此轻易地被化解。 长棍无功而返,了凡却并不惊讶。这长棍本就是虚招,烈火掌力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但是究竟是否能够挡住疯三平,了凡也并无把握。此刻他额头已经见汗,气息也略微凌乱,双目灼灼等待着这刀掌相接的结果,在场所有人也屏住了呼吸,时间在这一刹那仿佛被无限地拉长。 两团赤红真气迎空而上,魔刀则携万钧之力从天而降,乌黑的刀芒和赤红色的掌气相接,疯三平的下坠之势骤然停止,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空中。他面露狰狞,想要继续完整地劈下这一刀,可是烈火掌力却煎熬着他的躯体,连带魔刀此刻也炙热无比,腾起无数热气,使得他握刀的手竟被烫出呲呲的声音。 进退无功,在长棍飞掷和烈火掌力的叠加下,疯三平这一刀终究无功而返。刀势已尽,魔刀凶威顿减,疯三平虽然入魔,但是也知道此刻一击已不能凑效,于是本能的借助掌力残威,翻身而起,半空中腾跃了几圈,向后飘然退了数丈,却稳稳停住了身形,丝毫未见慌乱。 了凡心中暗喜,急忙趁机暗自调息。那边疯三平一击不成,竟然又一次自残己身,右掌猛然拍向自己胸口,立刻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尽数喷在了魔刀之上。魔刀得鲜血滋润,那股滔天的杀气竟然又增强了几分,几乎已经凝实,场内的气温瞬间降低了数度,众人直感觉到一股寒意在心头扩散,不禁都为之骇然。 这一番较量,看似平手,其实终究是了凡技高一筹。化解了魔刀全力一击,烈火掌力其实已经侵入疯三平的筋脉肺腑之中,烈火真气此刻正在疯三平体内霸道地游走肆虐着,只是疯三平施展了“天魔大法”,身体对痛苦已然麻木,这才可以暂时置之不理。 但是为了压制住体内奔腾的烈火真气,疯三平不得不再度耗费鲜血,增强魔刀威力。可是这一切,了凡并不知道,他暗自认为疯三平尚且还有余力,多少年来心中第一次生出几分犹豫。可是,疯三平也不知道了凡此刻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阶段,却因为谨慎,又一次以血饲刀,却意外给了了凡一丝喘息的空间。不过长棍已毁,此刻如何能再挡住魔刀一击呢? “大师,请用刀!” 正在思索办法,忽然间吕长老的声音传来,随即一柄长刀向他飞来。了凡顺手一接,赫然是霸刀门失而复得的霸刀。这霸刀重量犹在长棍之上,刀身厚重,虽然并未开刃,但是却有股雄厚的霸气从刀身上传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果然是旷世名刀! “大师,请用密宗般若功催动此刀!” “阿弥陀佛,善哉!谢过吕施主!”霸刀在手,了凡的自信仿佛又回来了,恢复了刚才风轻云淡的模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年事已高的他此刻只剩下最后一击的实力,若是一击不成,自己恐怕就要死在魔刀之下。 看着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疯三平,了凡虽然出家多年,但是心中依然无限怅然,拳怕少壮,纵然自己多出了二十多年的内功修为,但是一身皮囊,终究已经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候,若是自己年轻一些,魔刀又能如何。 可是此刻毕竟不是叹息的时候,生死早已经只有一线之隔,他紧握霸刀,听从吕长老所言,催动般若功,顿时霸刀上竟然传来一股蓬勃却霸气的气劲,并和般若功的内功混在一起,竟然使般若功的真气庞大了几分。 了凡心中暗喜,却不知道密宗般若功是西域少林最为霸道的内家功法,但凡以霸道的内气催动霸刀,便可以相得益彰,更添几分威力。此刻他看着疯三平,心中争胜之心又一次激荡而出,长刀横陈,左手置于胸口,用的赫然是少林伏魔刀法的起手式。 此刻两人都蓄势待发,下一招,恐怕要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第十章 柳暗花明 话分两头,孟飞宇、陈老等五人脱离人群,急速往演武厅方向奔驰而去。下一刻七名黑衣人便跟了上来,众人加速疾驰,却依然无法顺利摆脱。 陈老余光一扫,其中三位黑衣人速度极快,只几个呼吸间,便将距离拉近了不少;其余四人速度竟然也丝毫不慢,只要前面三名黑衣人追上,稍一拖延,后面四人便可以立刻赶上,届时必然将是以少敌多,这分兵之计也必然将无功而返。 想到这里,陈老有些惊讶,他外号“八臂魔神”,一手暗器功夫独步武林,纵然四川唐门也难以略其锋芒。江湖中的暗器高手,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或能隐藏踪迹,一击既出,随即便走,或能在辗转腾挪、交手打斗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敌人要害,因此大多并不擅长近身肉搏,但是却都勤练轻功。 陈老自负数十年的内功修为,轻功虽然不是当世无双,但是全力施展下,江湖中能够这般快速追击自己的,恐怕也并不多见。可是如今,一下子凭空冒出三位轻功惊世骇俗的高手,自然令他暗生惊讶。虽然轻功修为并不代表武力的高低,但是如此轻功造诣,必定不会是等闲之辈,何况那另外四人速度也丝毫不慢,心中急切的他不禁低声问道:“张长老,距离演武厅铜钟处还要多久?” 张长老跟在五人最后,不紧不慢,似乎还留有余力。他负责外事多年,身材圆润,脸型肥圆,但是却能够紧跟陈老,气息丝毫不乱,其他两位霸刀门长老,一人姓周,一人姓吴,也是如此,当真是人不可貌相。霸刀门内虽然丢失霸刀,却依然人才辈出,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长江第一! 此刻听道陈老询问,张长老略一抬头,心中便有了计较,急忙回应道:“前方还有约一里,便是演武厅!” “还有一里!”陈老心中一闷,倒是没想到霸刀门规模竟然如此之盛,纵然五名高手全力施展轻功,恐怕也还得半分钟,才能到达演武厅,可是身后的三人却越追越近,仅这问话的功夫,距离便又被拉近许多,此时仅只剩下数丈的距离而已。五人身后的呼啸声已清晰可闻,陈老咬了咬牙,说道:“再坚持一会儿,全力施展轻功,先行赶往演武厅!” 话音刚落,一股凌厉的杀气陡然袭来,数枚银针从身后急速飞来。落在最后的张长老听闻动静,眉头一皱,却并不回头,肥大的身躯竟然怪异地扭动起来,宽大的长袖来回摆动,好似长了眼睛,长袖回打,瞬间便将暗器尽数接下。 一击不成,发射暗器的三名黑衣人相互间点了点头,顿时十多枚银针又一次急速射来,这一次速度更快。飞驰的银针在阳光下闪耀着妖异的蓝光,显然是涂抹了毒药。这些银针在空中前后交错,封住了张长老的周身大穴,看样子已然是不死不休。 “米粒之光!”陈老多年不曾动手,但是心中傲气却从未消退,如今被使用暗器的高手追逐,心中的怒火早已经按捺不住。他余光扫过,知道银针涂毒,更是怒火中烧,顿时停下身子,忽然身形向后,枯槁的身体中立刻迸发出无穷的力量。 只见他回身站在张长老面前,面对银针,足下狂舞,身形依然以极快的速度倒退飞驰,丝毫没有被其他四人拉下,却又能够左右来回跃动,一双袖子上下翻飞,宛如跳舞一般,有股说不出的灵动飘逸,瞬间便将十多枚银针尽数收在手中,随后双手一扬,那些银针便倒飞而回,速度比之刚刚,似乎更快。 “还给你们!” 三名黑衣人异常镇定,银针倒飞而回,似乎也在他们预料之中。只见三人各自为战,一人身形向左,一人向右,一人腾空而起,飘逸地避开了银针,只微微一顿,瞬间又全力追了上来。陈老双目微微一缩,仿佛想到了什么,顿时停下步伐,急忙大喊道:“停下!前方可能有伏兵!” “伏兵?”孟飞宇在众人最前,忽然听到陈老大喊,心中一凛,可是前方却是一条通达的大路,四周的树木稀疏矮小,哪里能够有人隐藏。正在纳闷,可是霸刀门三位长老却陡然停下,神色凝重,不得已他也只能收起轻功,双目迅速在四周游弋,双耳也灌注内力,却依然一无所获,四周完全没有半点端倪。 “嘿嘿,哈哈!”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在四周弥漫,听声音分明是女子,“八臂魔神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很好奇,究竟老爷爷你是怎么猜到的呢?” 话音一落,几棵细矮的树后忽然间又走出两人,依然身穿黑衣,看不清模样,只是手中所持的兵刃甚是怪异,两人均手持一只翠绿色的短杖,杖前、杖后各有一寸弯曲的蛇形短刃,饶是霸刀门几位长老江湖经验丰富,竟然也没有看出来历。 众人身形一停,身后的七名黑衣人瞬间前后抵达,正是后有追兵,前有埋伏。陈老转过身子,足下一点,已然来到孟飞宇身前,皱着眉头看着刚刚现身的两名黑衣人,沉声说道:“没想到百年之约已到,神女宫竟然又重现江湖了!” “老爷爷还真是睿智呢!”说着,面前的两名黑衣人摘下了宽大的帽子。其中说话的黑衣人果然是一名妙龄少女,模样不过17、8岁,身形虽然不高,但是却玲珑有致,一头齐肩的黑发纤尘不染,雪白细瘦的脸上雕刻着两颗宝石般的眼珠,不大不小的红唇淡淡的,却恰到好处,笑声中露出雪白的牙齿和鲜嫩的红舌,有股说不出的天然滋味。而她身边的那名黑衣人,看身材和她几乎一致,可是脸上却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全然看不清模样。 那说话的少女往前走出一步,侧着头盈盈一笑,又露出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双目中流动着清澈的波痕,说话的声音也悦耳动听,当真是荡人心魄。 “老爷爷,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陈老心神一荡,顿时双目皱起,心中暗叹,险些着了这小姑娘的道儿,当即出声提醒:“各位,谨守心神,气守灵台,小心这神女宫的魅功!”几人听到提醒,急忙运气凝神,只有孟飞宇傻痴痴地呆在原地,又听到陈老一声闷哼,他才恍然过来,心中大骇,也急忙依言而行。 孟飞宇年轻气盛,又是男子,血气方刚,仅刚刚那一下,他便感觉五脏六腑在微微颤动,周身血液速度忽然加快,脸上也露出微醺的酒红色,仿佛喝醉一般。他谨慎地盯着说话的女子,不敢再看她的秀脸,但是余光却总是微微瞟过,心神仍然无法彻底镇定下来,一时间竟然已额头见汗,可见这魅功威力惊人。 说话间,身后的七名黑衣人已经将陈老五人围了起来,其中轻功无双的三名黑衣人快速走到那少女身后,一言不发地静立不动,只见那少女细眉一皱,刚刚的诡计被陈老识破,多少也令她心生不悦。她晃动着脑袋,继续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声,淡淡地说道:“老爷爷的见识还真不错呢,我神女宫百年不在中原行走,都被你识破了,莫非老爷爷你也是我们神女宫的弟子吗?” 几人紧守心神,不再说话,孟飞宇更是把头压下,双目只敢看向地面,只有陈老忽然老脸微微一红,顿时大怒,猛地吐出一口浓痰,恶狠狠地唾到地上,冷冷喝道:“呸!老夫岂是你神女宫的人!你神女宫魅功无双,这难道是什么秘密不成?只是老夫没想到,这一代的‘双珠三影’竟然如此年轻!如今,老夫该称你为‘影尊’,还是另有大名?” 忽然,那说话的少女双目一缩,死死盯着陈老,嗔怒中她双眉微皱,好似卷起的嫩荷,小嘴嘟起,似初熟的樱桃,和刚刚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姿,只是言语不再温柔,充斥着冰冷的肃杀之意。 “阁下知道得倒是不少,看样子今日我要送阁下归西了!小女子贱名‘春蕊’,到了下面,以免阁下死不瞑目!” “哼,可惜,老夫今日倒是不准备在这裹尸。”陈老恢复冷静,淡淡一笑,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四名黑衣人,然后拍了拍孟飞宇的肩膀,显得格外镇定,“小子,今儿咱们几个的老命全在你手上了!” 孟飞宇扭头瞪了陈老一眼,若不是大敌当前,他甚至都要大骂陈老为老不尊、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以口放屁!他心中暗想,眼下局势分明是五对九,输多胜少,这叫春蕊的姑娘分明底气十足,早已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如今自己年纪最轻,适才险些都心神不守,走火入魔,能化险为夷,都还仗着你这老头子,现在却说胜负关键是我,这怎么看都是羊入虎口,虽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何必要故意上山喂老虎呢?若是一对一,自己倒是不怕,可是对方来势汹汹,自己分明是双拳难敌四手,这陈老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你小子胡思乱想什么呢?”见孟飞宇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陈老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老子能让你去死不成?那五个神女宫的女娃娃全交给你,我们四个负责后面那四个,让你小子一个人去面对五个大姑娘,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老的话莫名其妙,不仅孟飞宇迷迷糊糊,霸刀门三位长老也觉得云遮雾绕,孟飞宇虽然是绝情山庄传人,猛虎厅内露出的一手绝技的确不俗,但是一个打五个,这岂不是漫天吹牛吗?张长老心思活泛,反应最快,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陈老:“前辈,今日霸刀门生死西系于一线,我等万分感激两位援手,但是若说让这位孟贤侄冒如此大险,那我等日后如何还能在江湖立足?” 孟飞宇听张长老这番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其他两位霸刀门长老也点头称是,那位周长老面色肃穆,虽然不善言语,但是也冷冷地说道:“宁死而已!” “几位放心,老夫绝不是这个意思,若是今日没有这小子,我等四人必死无疑,但是偏偏这小子,嘿嘿!”陈老话说一半,又戛然而止,随即挺步而出,迎向面前的神女宫诸女。 “阁下的话说完了?小女子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小子连魅功都挡不住,竟然想以一敌五,阁下未免太不把神女宫放在眼里了!”看样子神女宫的几人显然以这春蕊姑娘为头,她话音一落,那三位不漏面目的黑衣人顿时一展长袖,每人双臂尽头均露出两只三寸长的袖爪,已然是动手在即。不过,几人身后的那四名黑衣人倒是毫无举动,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看戏一般,看来他们与神女宫并非完全一路。 陈老见神女宫并不将孟飞宇放在眼里,并没有什明显的反应,但是内心却也有些忐忑,他指着孟飞宇,对春蕊等人说道:“你们几个女娃娃可还记得百年之约的内容?那你们又知道这小子是谁?” “哼,百年之约,小女子当然记得!”提到当年的约定,春蕊姑娘依然咬牙切齿,神女宫百年前侵犯中原,遭到中原武林合力驱逐,当代宫主在泰山之巅发下重誓,百年不得重返中原,这一约定自然被历代门人谨记于心,所有神女宫门人都视其为莫大之耻,各个都勤加练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这百年之恨。 如今百年已过,约定解除,神女宫此番重入中原,这五人便是精锐先锋,只是没想到初入中原第一仗就遭到这番歧视,她们如何能不恨。只见春蕊姑娘的眼角微微抽动,显然已经义愤填膺,她冷冷地看了看孟飞宇,只觉得稀松平常,除了一双眼睛精芒锐利,其他均乏善可陈;她转眼又盯向陈老,言语之中已然杀气弥漫:“不管他是谁,今天遇到我们‘双珠三影’,都有死无生!” “且慢!” 春蕊姑娘话音一落,身带袖爪的三名黑衣人便要上前,却听见陈老一声大喝,双目迎向春蕊姑娘,丝毫不惧,甚至颇为得意地说道:“神女宫遵守约定,百年不入中原,老夫佩服!老夫此番想问一句,当年神女宫和绝情山庄的私约,神女宫是否记得?” “私约?”所有人心中都疑惑万分,连众人身后的四名黑衣人也疑惑地发出了些许动静,孟飞宇更是不知道陈老究竟在说什么,他身为绝情山庄嫡系传人,从未听说过什么公约/私约,可是陈老这煞有其事的模样,好像分明又是真的,当年大爷爷评说江湖,倒是也没提起过这神女宫,纵然有私约,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春蕊姑娘却神色一变,这私约是神女宫机密,此番出行,她身为五人之首,也是刚刚得知。她脸色凝重,看了看陈老,见他微微点头,又使劲看了看孟飞宇,心中依然难以相信,天下难道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见到她面露难色,陈老哈哈大笑起来,一只手按在孟飞宇的肩膀上,仿佛已经看穿春蕊姑娘的疑惑,脸上满是戏谑之情,玩味地说道:“小丫头,你猜得不错,这小子正是绝情山庄嫡系传人!你说说,如今究竟谁胜谁负?” 春蕊姑娘的脸色涨红,一双粉拳捏得脆响,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双眼之中仿佛要垂下泪来,看向孟飞宇的目光既充满着愤恨,又写满了无奈,当真是一副天见尤怜的姿态。众人都不说话,均疑惑不解,半晌无语。 忽然,春蕊姑娘紧咬的嘴唇松开,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人间天上,笑傲江湖!” 孟飞宇一怔,接着下意识回了一句:“北域中原,仁者无敌!” “哼!”春蕊姑娘气愤地一跺秀足,怨毒地瞪了孟飞宇一眼,虽然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腮帮子高高鼓起,丧然说道:“我们走!” 说完,她便径直穿过五人,神女宫其他四人紧随其后,剩下的四名黑衣人惊讶万分,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原本的必胜之局,少了神女宫五人,恐怕便难以为继了。其中一人急忙出声挽留道:“咱们同仇敌忾,神女宫此番是何道理?” “滚!我自会禀明尊上!这里交给你们了!我神女宫还需要你们来评说吗?走!”春蕊姑娘原本就郁闷至极,正好拿此人做了出气筒,态度恶劣地发泄了一番。说完,五人便再不回头,径直离开,消失在视线之中。 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孟飞宇自然是最为惊讶之人,刚刚春蕊姑娘那番话,分明就是大爷爷房中挂着一副书法,他早已经看过无数次。这样的书法在大爷爷房间倒是不少,他自幼看得太多,根本没想到今日那书法上的对联还可以救人一命,而大爷爷也从未说过这副书法的来历,看来这所谓的“私约”和那副书法之间必然有莫大联系,可是陈老如何知道这所谓“私约”的呢? 不过虽然纳闷,但是能让大敌退去,自然是一件好事,何况此刻也无暇再想其他。神女宫诸女离开,场内的局势瞬间发生变化,原本五对九的不利局面,如今却变成了五对四,胜败的天平已然向这边偏斜,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孟飞宇抬头看了看陈老,却迎来对方玩味得意的眼神,顿时觉得心中不快,可是又无法发作,只能将怒气转移到身后的四名黑衣人身上,此刻仗着这边人多,他当真是有恃无恐,直接转身嚣张地问道: “你们四个,还打不打?” 第十一章 奸细是他!? 局势的逆转简直有些匪夷所思,剩下的四名黑衣人心中咒骂着神女宫,可是却无济于事。原本稳操胜券的局面,如今已经注定是一场败局。但是几人心想,另外一边有疯三平压阵,霸刀门内中坚弟子和一众观礼的江湖人士也早已经被尽数擒拿,何况霸刀门吕长老已然受伤,此刻纵然走了这五人,于大局而言,也无关痛痒。只要将所有的责任推到神女宫诸女身上,自然和自己毫无关系。想到这里,四人均已有了计较,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正面对上八臂魔神,绝不是明智之举。 其中一位黑衣人身材矮小瘦削,此刻便站了出来,往前走了一步,沙哑着嗓子说道:“此番霸刀门劫数难逃,今日就放过你等!我们走!” 孟飞宇一听,心中暗喜,对方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只当他们乃是逃离霸刀门,如此一来,分兵之计便成功了一大半,只要那边坚持住,一切便还有转机。他心思一转,压下心中的喜悦,假装出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感激地说道:“谢过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双方对立而视,但是却都有默契,四名黑衣人相互间点了点头,随即提起身形,向后纵身而去,等四人走远,孟飞宇才长舒一口气,向陈老等人示意继续前行。此番没有追逐,几人却并没有放慢速度,毕竟耽误了片刻,也不知道那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若是迟了,恐怕注定将于事无补。 一会儿的功夫,众人终于抵达了演武厅。 这与其说是“厅”,倒不如说是“场”,孟飞宇看着面前占地极广的平地,心中发出啧啧惊叹。这演武厅面积极大,四周放置着各种兵刃,坑坑洼洼的地上全是深浅不一的脚印,想来都是平日霸刀门弟子练功的成果。在演武厅尽头的一处亭子里,一口古朴巨大的铜钟赫然悬挂,几人不再犹豫,急忙穿过演武厅,来到铜钟处。 “准备好了吗?”陈老看着孟飞宇,见他点了点头,又转向霸刀门三位长老,继续说道:“三位长老,一会儿请三位在亭下护法,切记谨守心神,所谓‘不问不动,不念不扰,心如明镜,冰清无痕’,否则魔音决下,难免误伤。” 三位长老点头称是,当即在亭子下面盘坐起来,只将孟飞宇和陈老留在亭内。 两人相视点头,只见陈老一只手按在孟飞宇后背,孟飞宇双掌则按在铜钟之上。两人真气相连,陈老的真气灌入孟飞宇体内,孟飞宇顿时感到内力大增,丹田之中的热气汹涌澎拜,当下催动内力,然后透过双掌,传递到铜钟身上。只见孟飞宇额头逐渐冒出热气,那铜钟受到真气催动,也开始缓缓地颤动,只是颤动的幅度却并并不大,一股轻轻的钟鸣声开始响起。钟声逐渐增强,铜钟的震动也随之剧烈起来,清晰可闻的钟声开始弥漫在整个霸刀门内。 孟飞宇听着铜钟的声音,暗自点头,这钟声足够宏大,当下正要催动魔音决,忽然一记身影从亭下跃起,一只凌厉的肉掌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径直拍向陈老的后背。 异变突起,在钟声的掩护下,似乎谁也没有察觉。那只肉掌猛然撞击在陈老后背,可是忽然一股强烈的反弹之力从陈老的后背上传出,强大的真气冲向击出的掌力,二力相撞,来人顿时被弹飞出去。 “张长老,果然是你!” 陈老淡淡一笑,转过身子,那记倒飞而出的身影落地,赫然是霸刀门张长老!其他两位霸刀门长老听见动静,顿时睁眼起身,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张长老临阵倒戈一击,实在过于诡异。周、吴两位长老惊讶地盯着张长老,却说不不出一句话来。孟飞宇也停下催动铜钟的动作,转身玩味地看着张长老。 一击不成,张长老恶狠狠地盯住陈老和孟飞宇。他心中纳闷,自己潜藏多年,根本不露任何痕迹,可是这孟、陈二人却分明早已经有所防备,但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通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于是心有不甘地怒问道:“你们究竟是如何识破的?” 见张长老兀自坦白,周、吴两位长老心痛不已,多少年手足情深,身边却悄然埋藏着一个奸细,虽然震惊万分,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却又不得不信,两人瞪着眼睛,看着张长老,惊讶地问道:“师兄,你?” 张长老心中终究有愧,再不敢去看两位同门的双眼,他虽然暗藏在霸刀门多年,但是人非草木,这些年的往事,却是和霸刀门共进共退、休戚与共,说不难受自然是假的,当下只能长叹一声,低头说道:“两位师弟,今日被识破,也算是师兄我咎由自取,多少年了,师兄心中一直自责煎熬,如今身份暴露,对师兄也是一种解脱。此后,我便不再是霸刀门的人,还请保重!” “张长老这话当真感人肺腑,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行苟且之事,早日弃暗投明,岂不可以避免今日的决裂吗?”陈老看着面前的一幕,仿佛触动了他的记忆,言语之中满是唏嘘。孟飞宇则静静地站在一旁,此刻他的心中对陈老已然是充满敬佩,若不是陈老私下提醒,他根本不会提防可能存在的奸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可是面对着陈老的真切之音,张长老却并不以为意,他对陈、孟两人可谓恨之入骨。此番若不是他们两人出现,无论霸刀门是否可以能击败疯三平,他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继续在门内担任长老,谁也不会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可是如今,正是这两人的出现,彻底搅乱了自己完美的计划,他在霸刀门内蛰居数十年,一切瞬间成为泡影。现在他已然不容于霸刀门,多年的恩情此刻被尽数斩断,这让他如何不恨。只是他不明白,他这番计划究竟哪里出现问题,若是不搞清楚,恐怕这将会成为他毕生的心魔,纵然今日身陨,也将死不瞑目。 “张长老,老夫知道你心中疑惑!”陈老洞悉世事,也明白对方的心思,他看着张长老,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这番计划堪称天衣无缝,但是老夫当年行走江湖就是玩弄阴谋的行家,霸刀门内都是性情中人,粗犷直爽,当然无法看穿,可是老夫就不同了。” “你说,究竟你是如何看穿的?”急不可耐的张长老懒得听陈老的废话,他双目赤红,双拳紧握,恨不得将陈老生吞活剥,以泄心头之恨。 “怪就怪在这事情太过顺利!霸刀门上下卧虎藏龙,今日又有这么多江湖人士在场,将这些人如此轻松地一网打尽,想必其中必然用了些其他玩意儿。但是仅凭那些下三滥的毒药,恐怕也会有不少漏网之鱼,若说没有奸细协助,那绝不可能如此顺利!我也并未完全怀疑你,但是你作为外事长老,茶水点心等一切接待事宜都是你一手安排,若说嫌疑,当然是你张长老最大!于是老夫才不得不小心谨慎,用这诱敌之计,果然最后还是你张长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长老低着头,摇晃着脑袋,喃喃自语,忽然他抬起头,叫嚷着说道:“那分兵之计也是假的啦?” “不,分兵之计是真的。”此刻说话的却是孟飞宇,他淡淡一笑,随手拍了拍铜钟,又继续笑着说道:“借铜钟来提高魔音决的威力,当然是真的。若不是这样,你又岂能上当?我和陈老不过是兵行险着而已,否则,你张长老也不会自己跳出来了!” “我杀了你们!”只听张长老一声怒号,肥大的身躯忽然一颤,双足只轻轻一点,整个人竟然极为轻盈地飘向亭内,一双肉掌闪电击出,左右开合,掌力分取陈老和孟飞宇,根本看不出半点赘滞,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张长老全然视死如归,掌力浑厚惊人。 见掌力袭来,孟飞宇并没有硬接,只是身形一转,便绕到了铜钟后侧,那记凌厉的掌力击打在铜钟上,顿时将铜钟打得猛然一颤,发出沉闷的钟鸣声。 “哼!米粒之光!”孟飞宇还有重任,不硬接掌力当然是明智之举,可是陈老却丝毫不惧,他双目一缩,足下轻轻发力,右掌直接扑向飞来的张长老。两人双掌相接,张长老已然面色赤红,咬牙拼命坚持着,脸上也露出几分狰狞,可是陈老却好似还有余力,见对方掌力已老,他微笑间又将一股真气加持在右掌之上,顿时一股强大的掌力喷薄而出,径直将张长老击飞出去。 倒飞而出的张长老在空中翻腾了数圈,以化解掌力,然后才落在地上,可是依然闷哼一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显然已经受了内伤!他恶毒地扫了扫陈、孟两人,又复杂地望了周、吴两位长老,忽然左足一点,整个人竟然轻快地向后飘转而去,倒退中他身形轻轻一扭,便转过身子,足下又快速轻点数下,离去的速度竟又快了几分,只几个呼吸,便已经纵远,再难追击。 “师兄!”在他身后,周、吴两位长老出声挽留,也已经于事无补,当下懊恼一声,两人又齐齐转身,对着陈、孟两人长叹一口气,竟然直接躬身拜了一拜。 “两位此番相助,我霸刀门绝不敢忘!”两人低着头,相互看了看彼此,点了点头,已然有了默契,其中的吴长老喟然说道:“此间事情,还请两位三缄其口,我师兄纵然有千般不是,但是……还请两位保密,我两必当谨记两位高义!” “唉!”孟飞宇见两位长老如此真情,心中不忍,他从铜钟后走出,见陈老对自己点了点头,当下从亭上跃下,双手试图扶起两位长老,可是两位长老身躯暗含内力,躬身下拜的姿势竟然岿然不动,孟飞宇感慨万千,当即诚恳地答应了下来,“两位长老不必如此,同门情深,我答应绝不外泄任何消息,否则天诛地灭,让我孟飞宇无立足之地!” 陈老也出声附和,周、吴两位长老这才起身,感激地望了望两人,又拜了一拜,只听吴长老急忙说道:“还请两位速速行事,我两为此护法!” 孟飞宇朗声答应,又迅速跃入亭中,周、吴两位长老顿时盘坐下来,为亭中的陈、孟两人护法。孟飞宇收起心神,他和陈老继续刚刚的姿势,铜钟随即轻轻摆动,钟鸣再次响起,顿时一股低沉清晰的钟声迅速传遍整个霸刀门。这钟声虽然低沉,但是却内蕴魔音决真力,足以荡人心神。亭下的两位长老皱起眉头,暗自记住陈老的提醒,运功守住灵台,这才眉头舒展。 钟声响彻,正在准备拼死一搏的了凡和疯三平顿时觉得内力开始不受控制,竟然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当下大吃一惊,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吕长老露出微笑,抬头看了看演武厅的方向,忽然站起身子,镇定地说道: “疯三平,魔音诀下,你还能逞凶侍威吗?” 第十二章 尘埃落定 钟声响起,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心神被钟声牵引,心神似乎要被拉扯出躯体之外,全身真气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游走起来,这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在场都是练武之人,均知晓厉害,当下再也顾及不了许多,径直盘膝坐下,开始运功抵抗钟声的侵蚀。 好在全力抵抗之下,这魔音诀虽然厉害,但是却也还能抵抗得住,却不知道这是孟飞宇为了不伤人性命,并没有将魔音诀完全发挥的缘故,否则在场之人恐怕大多都将陷入疯狂。饶是如此,一些功力较低武林人士却难以守住心神,心魔入侵,当场顿时便大呼起来,一些人疯狂奔走,一些人竟跪在地上猛然磕起头来,片刻间便已然额头见血。 那些中了迷药的霸刀门弟子和江湖人士,本就无法运功,尽数手舞足蹈地胡乱扭动着身躯,或笑或闹,或哭或吼,整个场内宛如陷入炼狱一般,凄惨的声音弥漫不止,当真是骇人听闻。陷入魔音诀的众人,在失去控制片刻后,忽然听得钟声陡然一变,一股强烈的震鸣响彻云霄,所有人顿时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萎靡,最终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魔音诀?!”疯三平盘坐在地上,魔刀搁在双膝之上,体内的真气快速游动,虽然魔音诀对他并无明显效果,但是他却再不能分神再战,只得苦笑着说道:“吕老贼,没想到绝情山庄重出江湖助你,本座不甘心啊!” “只是恰逢其会而已,总算是上苍有眼!”吕长老早已经得到陈老的嘱咐,知晓了对抗魔音诀之法,故而如今全场之内只有他一人可以保持站立,他环视四周,心中也是震撼无比。魔音诀的盛名他当然听闻过,但是一日之内两次见到这套功法的威力,已然令他有些心惊胆战。绝情山庄虽然隐匿整整三十年,竟然依然实力惊人,区区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就有这样的应变之法和深厚功力。好在已经化解干戈,是友非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心中沉凝,也不知道陈老所谓的奸细是真是假,又究竟是谁,他皱着眉头,目光从霸刀门诸位长老身上一一扫过,可是众人均闭目凝神,正在全力抵抗魔音诀,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想到自己身上有伤,万一救错了人,恐怕将功亏一篑。 了凡和尚内功在这群人中堪称最高,他凝神之际,已然察觉吕长老可以不受魔音诀控制,心中骇然不已,正要说话,却听闻吕长老快步走近,当即睁开眼睛,却听见耳朵里响起吕长老的声音:“不问不动,不念不扰,心如明镜,冰清无痕!”了凡闻言大喜,不疑有他,他和吕长老本就是过命的交情,当下按照口诀催动心法,片刻便忽然站起身子,微微舒展了身体,双手合十对着吕长老含笑说道:“阿弥陀佛。没想到魔音诀重现江湖,这施展之人看来也有慈悲之心,否则我等早已经性命难保,善哉,善哉!” “今日多谢大师!还请大师为我护法,待我先对门下施救!”吕长老拱手一拜,随即转身将魔音诀的抵御之法传给霸刀门诸位长老,此刻有了凡护法,纵然门内真有奸细,他也不惧。得了抵御心法的诸位长老,运气调息片刻后,便可以悠然站起身子,只是十成功力中却有九成必须护住心神,虽然仅剩一成功力,但是此消彼长,胜负显然已经注定。诸位霸刀门长老站起身子,谢过吕长老和了凡和尚后,均对疯三平怒目而视,但是却又不敢轻易上前,投鼠忌器之下,谁也不知道疯三平究竟是否真的没有还手之力。 其他人不知道,不代表了凡和尚不知情。了凡心中盘算,他和疯三平武功伯仲之间,全力抵御魔音诀的情况下,自己尚且可以抽出两成功力,如今有了抵御的法子,恢复五成功力不在话下,那疯三平必然不及自己,只是唯一的担忧在于那柄魔刀。吕长老的想法和了凡惊人的相似,两人的目光最终对交汇到魔刀之上,那刀虽然仍然杀气十足,但是缺了真气催动,此刻也已经凶威大减。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疯三平竟然睁开了眼睛,双目之中血色已经尽散,此刻充满着疲惫和沉重。他眯着眼睛,仍然一动不动,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但是却依然凶悍无比:“尔等想要击杀本座,现在是最好时机!但是,本座临死之前必然不顾这魔音诀的钳制,哪怕走火入魔,也要你们陪我一同下地狱!” 众人知道他所言非虚,更加不敢妄动,一时之间,虽然局势已经分明,但是却没有一人敢拼死和疯三平同归于尽。尴尬的局面并没有维持许多,了凡毕竟是和尚,虽然此刻心有不甘,但是也只能搭个台阶,让众人不失面子。 “阿弥陀佛!疯施主已然无力再战,我佛慈悲,又岂能残杀弱者。所谓气数未尽,还望疯施主改邪归正,日后自然得证大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疯三平心中暗骂了凡和尚虚伪,可是却没有力气,他原本就受伤颇重,此刻没有天魔大法的协助,全身的伤势已经岌岌可危,当下只能默默瞪去一眼,便干脆闭上眼睛,懒得理会这虚伪至极的魔僧。吕长老一听便知道了凡心意,心中也飞快计较着得失,瞬间便有了结果。他朗声一笑,强撑着身体,对着疯三平喝道:“疯三平,三十年前老夫放你出门,三十年后老夫再放你一马。带上你的人,速速离开霸刀门!” “当真是笑话!”疯三平又一次睁开眼睛,狞笑着看着吕长老,不屑地说道:“吕老贼,你可要想清楚了!本座今日离开,他日必定会回来的!” “无妨,无妨!”吕长老挥了挥手,笑着指着了凡身边的霸刀,“霸刀归来,疯三平,你今日催动天魔大法,恐怕没有一年半载无法痊愈,待下届‘霸刀’选出,我霸刀门何惧你这个魔头!” 疯三平好不容易积攒出力量,吐出一个“好”字,随即抽动着扭曲的脸,用尽全身力气,靠着一柄魔刀,强行站了起来,可是身体却晃晃荡荡了几下,才终于立住,“本座信你,你速速让人撤去魔音诀,本座立刻就走!” “吕长老!不可答应啊!今日纵虎归山,他日必定是个祸患!”诸多霸刀门长老齐声劝道,可是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几步。吕长老冷冷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把这群酒囊饭袋骂了个遍,同归于尽他丝毫不惧,但是若疯三平临死之前残忍杀害霸刀门中坚弟子和其他江湖人士,恐怕霸刀门日后再难在江湖立足。他所担心的只是这个,而这群长老养尊处优多年,顾惜的却是自己生命,可惜武功仅次于自己,最为仗义的周、吴两位长老随陈、孟两人而去,否则必然要拼死拿下疯三平。吕长老悠悠一叹,点了点头,纵然心有不甘,但是仍然努力保持着镇定,他一挥长袖,淡淡地对疯三平说道:“你走吧!你和霸刀门的账,日后再算!” 疯三平素来知道吕长老一言九鼎,吕长老也知道疯三平虽然凶残,但也从来言出法随,他甚至有些怀疑当年的事情,是否另有内情,想到陈老透露的奸细,恐怕真有隐情。但是一切的真相,也只能着落在这奸细身上了。至于今日的这场大劫,能够幸免于难,已是侥幸万分,现在的局势虽然算不上最好,但是却也不坏。 “马长老!放出讯号,告知那边危机已然解除!” 听到吕长老命令,马长老虽然皱了皱眉头,但是依然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短筒,拉去尾信后,一枚信号弹嗖的一声窜入云霄,只听见“砰”的一声,一团绿色的烟雾在众人头顶弥散开来。 片刻后,钟声虽然依然响彻,但是魔音诀却已经荡然无存,疯三平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临走时对着吕长老说道:“吕老贼,麻烦告诉绝情山庄的传人,本座会来找他的!狂哲师兄的事情,还有当年我被驱逐的内情,本座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在几名黑衣人的扶持下,疯三平带着一众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一直如临大敌的众人这才送了一口气。吕长老看着几位受伤的长老以及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霸刀门弟子与各路江湖人士,眉头一皱,迅速吩咐门内精通医术的长老上前查看,又命其中几位长老去鄂州城内找些人手,速来霸刀门内帮忙,一切的命令都有条不紊地发出,瞬间便安抚了众人刚刚紧张的情绪。 很快,一切都安排妥当,吕长老这才走到了凡和尚面前,低身一拜,感激地说道:“了凡大师,今日霸刀门得以苟延残喘,实在是大师相助之功,老夫感激不尽!请受老夫一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凡托起吕长老,含笑说道,“昨日因,今日果;今日果,他日因。当年若不是吕施主重伤之下回护老衲,如今何来了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吕施主种瓜得瓜,因果循环而已,老衲不敢居功至伟。不过……” “大师指的是绝情山庄传人的事情吗?”吕长老瞬间看透了了凡的心思,淡淡一笑,“绝情山庄重现江湖,也许对武林乃是好事,这些年武林乌烟瘴气,魔涨道消,老夫倒是有些怀念过去的风景了!” “阿弥陀佛!吕施主心胸豁达,坦诚宽宏,老衲佩服!” “大师,你我都已经是半截黄土的人物了,三十年前的腥风血雨,自然会有着落,‘绝情血月’的真相如何,也必然会水落石出!” “善哉,善哉!倒是老衲着相了!”了凡笑了笑,对吕长老点了点头,径直向外走去,可是他的声音却清晰传来:“烦请施主转告故人弟子,若是得空,请到武当青松观一叙!” “老夫一定转达!”吕长老看着了凡离去的身影,不知想着什么,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秋风飒爽,此时已是九月,清风拂过,却化不开许多愁绪。 第十三章 百年之邀 霸刀门事件的平息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魔刀疯三平、魔僧了凡、八臂魔神陈子阳、神女宫的重现江湖,顿时掀起了惊天巨浪,整个江湖议论纷纷。至于当日到场遭到投毒的一众江湖人士,倒是并没有大碍。这些人所中的不过也是一种极为厉害的迷药而已,只是在魔音诀的干涉下,所有人几乎都受了些许内伤,好在孟飞宇把握得恰到好处,并没有伤人根本,大多只需要调息数日即可痊愈,只是霸刀门选举新任“霸刀”的盛典被迫中断,吕长老也宣布新任“霸刀”将由门内自行选拨,日后自然有宣告江湖的时候。 但是面对着一众武林人士的咄咄相逼,吕长老倒是惊人的以一己之力,将孟飞宇的消息全然隐藏了起来,连张长老的消失也只对外宣称为力战而死,丝毫没有暴露张长老的二心,甚至整个霸刀门上下也只有吕、周、吴三位长老知晓内幕而已,总算是顾及了同门之谊。 这一日距离霸刀门事件终结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多天,孟飞宇想起当日的经历,依然心潮澎湃,常常激动不已,毕竟年轻气盛,如此大的功绩的确不易。初战告捷,他对未来的江湖之路充满了憧憬,竟然有时做梦都梦到自己受万人敬仰,甚至还发出得意的笑声,若不是陈老对他知根知底,恐怕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陈老,你说,以后我也可以和你一样扬名立万吧!”到底是少年心性,这几日一路上孟飞宇已经足足问了陈老五六个类似的问题,纵然是佛,也没法忍受这样的臆想。陈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根本懒得搭理,继续品着小酒,看着黄梅戏,一边笑吟吟地跟着唱了起来,当真是颇有情趣。 孟飞宇可听不懂这玩意儿,此刻台上演的是《天仙配》,这故事他熟悉,董永和七仙女的爱情传说家喻户晓,他在荒谷里听很多老人提过,小的时候他还相信真有鹊桥,结果才知道这只是个传说,顿时就让他感到索然无味。只是想到爱情,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见到的春蕊姑娘,那一颦一笑,简直令人无法自拔,可是自那天以后,神女宫却并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我说,这么好的戏,你小子不听就算了,一副古里古怪的模样,最后又傻兮兮地笑,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陈老瞟了一眼孟飞宇,这傻小子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痴笑,一会儿又低沉,宛如疯魔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失心疯了。 “陈老啊!你说神女宫真的那么厉害吗?”孟飞宇喝下一杯酒,也不管陈老刚刚的话,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经过霸刀门事件后,他对陈老的称呼客气了起来,这也是心生敬佩,不过偶尔还是会和陈老顶撞。陈老依旧瞪了孟飞宇一眼,没好气地回应道:“你这三天,已经问了三次这个问题了,我懒得回答!日后你自然会遇到她们!” “是么”孟飞宇听到“日后”便心花怒放,端起酒壶,不仅给自己满上,也站起身子,给陈老斟满,那个皓齿洁白、浑身如玉、魅力无双的姑娘仿佛就在他面前了,于是他又不禁嘿嘿地笑出声来。 “喂,你小子疯魔了吧!”孟飞宇怔怔笑着,酒水都已经溢出,陈老赶紧起身,一把拿下孟飞宇手中的酒壶,然后狠狠地敲打在他脑袋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悻悻坐下,这才不好意思地咧着嘴对陈老笑了一笑。 “真没出息!”陈老心中已然无语,他快速擦了擦桌子,然后坐下,正要说话,忽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陈老和孟飞宇脸色顿时一惊。陈老作为暗器大家,出手迅速,食指和中指急速探出,瞬间就将来物夹在手中,却是一只短箭,上面系着一张叠好的白纸。陈老顺着短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却空无一人,好在此处是酒馆,人声嘈杂,也没有其他人发现异样。两人相视,凝重地点了点头,便付账回房,然后才打开那张白纸。纸上的字迹娟秀飘逸,上写着: “明日酉时一刻,飘香楼,神女宫恭迎孟公子大驾,望请赴约!” 孟飞宇见到字迹,皱起眉头,却又忽然一喜,“双珠三影”既然是神女宫先头部队,那么明日必然可以见到春蕊姑娘,但是喜悦之后,无尽的担忧又笼罩在他的心头,他目光扫了扫陈老,见他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心中也是颇为郁闷。这一路,他不停问着关于神女宫和绝情山庄的事情,可是陈老却始终三缄其口,根本不愿多说,如今赴约,恐怕也和当年的往事有关。 “明日的赴约?”虽然感觉陈老未必会说,但是孟飞宇还是下意识问道,却没想到陈老淡淡回了一句,“明日的赴约,你一个人去,你我也要分道扬镳了!” “什么?!”孟飞宇瞪大了眼睛,明天究竟是什么情况,他此刻全然不知,陈老江湖经验丰富,有他一同前往,必然可以事半功倍,此刻陈老语出惊人,让孟飞宇一时半会有些无法接受,骤然问道:“临出发时,大爷爷不是让你陪同我一起闯荡江湖吗?” “是,他老人家的确说过,可是却没说陪你多久,闯荡多久。”陈老倒着茶,模样古怪地说道:“再说,你不怕老夫的仇人找上门吗?这几日你应该也发现了吧,有不少人在咱们左右跟随呢。” “我发现你老小子是故意的吧!”孟飞宇再也忍不住,把纸条捏作一团,气愤地对陈老说着,“你这分明是让我去鸿门宴!万一我有个闪失……” 话没说完,便被陈老打断,“神女宫邀请,你尽管放心去,以前的事你也别问,顺其自然就行,否则你大爷爷为何从来不提呢?” “那我要准备什么吗?” “准备?”陈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着说道,“什么也不用准备,非得说的话,你明儿赶紧上街置办一身衣服,然后洗个澡,最近刚刚流行的那种皂块儿,你也可以用用,如此就行了!” “我难道是去耍美男计的小白脸吗?” “美男计又如何?你小子成日惦记着人家小姑娘,这岂不是正好!”陈老笑得格外猥琐,站起身拍了拍孟飞宇的肩膀,一股挤眉弄眼的模样倒真是为老不尊,搞得孟飞宇格外不自在,“再说,明日那地方,老夫可不去。” “地方?飘香楼?那是什么地方?” 陈老老脸一红,讪讪笑了一声,说道:“妓院!你说我老头子都半截黄土的人了,去那地方岂不是催命吗?你年轻气盛,倒是,嗯,非常合适!哈哈哈哈!” 此刻孟飞宇心中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这80岁的人了,为老不尊也应该有个限度,平时在荒谷里,陈老虽然常常搞怪,但是也没见这么不正经,如今出了荒谷,难道是天性释放,本性如此?孟飞宇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他自小在荒谷出生,男女之事他虽然不懂,但是却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听到明日要去妓院,他此时已经脸颊涨红,可是陈老却依然不放过他。 “你小子害羞什么呢?尽管去,风流一晚,又有何妨?武林男儿,哪个不是风流潇洒,你忘了你绝情山庄心法怎么说的了?” “心法?”孟飞宇一个月前才得大爷爷正式传授绝情山庄心法《练情诀》,可是那一个月只是教授了行气运气的法子而已,临出门才被大爷爷塞了一本破书,这一路上只是随便翻了翻,倒是压根没有好好看,此时陈老问起,他先是一怔,然后才说道:“太上炼情,自有情起,从无情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到底什么意思?” “你个猪头小子!”陈老忽然敲了孟飞宇得脑袋,气呼呼地说道:“你这暴敛天物的傻小子!当年多少人为了这心法丢了命,今日时候还早,你给我把这本书仔细看一遍,尽量都给老子记住,要是让你大爷爷知道你出来净知道玩儿,哼,你等着去黑屋子里住个三年五年吧!” “黑屋子?”孟飞宇听见这几个字便心里发怵,一个月的滋味就足以让他几乎疯魔,若是关上三年五载,那自己岂不是得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想到当初的滋味,孟飞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当即哭丧着脸,默默坐下,翻开那本破破烂烂、连封皮都已经模糊的心法,叹了口气,便自顾自地翻阅起来。陈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径直起身,躺在床上,倒头便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已经逐渐黑了下来,孟飞宇点了蜡烛,见陈老仍然未醒,耸了耸肩,无奈地笑了一笑,便继续看书。忽然,敲门声响起,孟飞宇抬起头,便询问是谁。 “客官,您预定的酒菜来了!” “酒菜?我们没有定过啊?”整个下午孟飞宇和陈老都未曾外出,何时订过酒菜,孟飞宇皱着眉头,怀疑小儿分明搞错了,于是站起身,便打开了门。只见酒店的小儿恭恭敬敬地端着一个大盘,侯在门口,孟飞宇随意一扫,这些菜色有鱼有肉,摆放精美,色香味俱全,那酒坛上还有未曾除净的封泥,看样子也是陈年佳酿,和中午吃过的菜肴大相径庭,当下疑惑更深,“我们订得什么酒菜?这些不是你们店里做的吧?” “公子好眼力!”店小二弓着身子,陪着笑,露出一副敬佩的神色,然后又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笑容来,“这位公子爷,这些菜都是刚刚飘香院送过来的,指明给您这间客房,小人也不敢多问,您收下便是!” “飘香楼?神女宫!”孟飞宇心中一惊,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的书,腹中早就饥肠辘辘,此刻看到如此美味佳肴,胃里的馋虫也已经蠢蠢欲动,可是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万一其中有毒,岂不是因小失大? “赶紧收下!” 正在犹豫,却听见陈老的声音传来,孟飞宇回头,却发现陈老不知何时已经下床。见孟飞宇愣着,陈老快步走了过来,一看小二手中的托盘,便心花怒放,随即自己一把将托盘从小儿手中拿过,随手又塞了一粒碎银子到小儿手中,然后左袖一挥,“你去吧!” 见到有赏,小二赶紧谢了又谢,才匆匆离开。孟飞宇关上门,还不待询问,陈老便独自吃起来,根本不管不问,哪里像个跑江湖的老手,分明是个饿死鬼的模样。 “我说陈老,您慢一点,有毒没毒还不知道呢?也不知道神女宫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吃就完了!”陈老一边说,一边揭下酒坛上的封红,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便扑鼻而来,陈老嗅了嗅,高兴地啧啧称赞道:“果然是毫州老酒!来来来,明日就是你独闯江湖的时候了,过来陪老头子我喝一点!” “快点啊!” “放心吧,神女宫绝不会害你的!” “老夫还能骗你吗?!” “你小子再磨蹭,老子就回去告你的状!” …… 酒性大发的陈老一杯下肚便情绪高涨,在他的半推半就之下,孟飞宇也不得不坐下,心中的郁闷也正好借这美酒,痛痛快快地消解了一番。夜色深沉,一老一小品着美酒,吃着佳肴,再不愿去理会明天的事情,正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第十四章 惊天误会 翌日清晨,孟飞宇悠悠转醒,已经是晌午时分。 昨晚在陈老的撺掇下,整个人喝得晕晕乎乎,不知不觉竟然就睡着了。可是那一坛酒也不过才两斤而已,孟飞宇自觉酒量还算不错,一人一斤而已,怎么会如此不堪。他只觉得脑袋格外沉重,浑身乏力,在他内功小成后,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当下运起真气,却又畅通无阻,但是头疼欲裂的感觉却没有半分削弱。晃了晃脑袋,揉了揉迷离的眼睛,他这才发现陈老竟然不在房内,陈老的床铺整整齐齐,连挂在一旁的包袱也不见踪影。 “陈老!”孟飞宇叫出声,可是却无人答应。他想起昨日陈老说过的话,顿时一个机灵,顾不得头疼的感觉,快步冲下楼去,正好撞见昨晚送酒的小儿。 “公子爷,您醒了?”小二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毕竟昨晚收了银子,献上殷勤也许还另有收获,可是孟飞宇心中急切,直接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位老者呢?” “已经走了!” “走了?”孟飞宇心中一急,“什么时候走的?” “今儿一大早就走了!连住店的钱也都付过了!” “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这个,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位大爷有封信留给公子您,我去给您取来!” “信?快,快去!” 小二屁颠屁颠地从柜台上取过信,递给孟飞宇,心里还惦记着好处,可是孟飞宇却径直拿信上了楼,根本不再理会小二,见孟飞宇进了房间,这小二还暗自唾骂了一阵。 回到房间的孟飞宇急忙拆开信封,可是信的内容却异常简单,只有区区二十个字: “老夫走了,江湖路远,多多保重,安心赴宴,春光无限。” 孟飞宇仿佛吃了一个活苍蝇一般,不辞而别也就罢了,临走竟然还为老不尊,非得调侃自己一番,当真令人又气又恨。可是陈老一走,孟飞宇却又觉得心中空荡荡的,长叹一声,他静静地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怔怔然出神。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孟飞宇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他此时心情郁闷,顿时没好气地嚷道:“谁啊?” “公子爷,是小人我!” “来了!”孟飞宇打开门,那小二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见到门开,便露出一副春光满面的神态,笑嘻嘻地说道:“孟公子,楼下有人来接您了!” 孟飞宇心中一惊,顿时一把拽住店小二的胸口衣襟,瞪着双眼,怒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孟?” 小二大吃一惊,全身都哆嗦起来,袖子里甚至落下一枚足额的银锭,显然刚刚才塞进去,还未来得及放好,这下孟飞宇更加生气,摇晃的力度也大了几分,“快说!” “小人,小人说!是楼下接您的两位姑娘告诉小人的。” “姑娘?”孟飞宇一听,便松开了手,店小二惊魂未定,靠在门边,弓着身子,大口喘着粗气,但是双眼却紧紧盯着刚刚掉落的银锭,却不敢去捡,生怕万一又惹孟飞宇生气,银子是小,搞不好会丢了性命。 这些江湖人士,都是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就动手,简直是不把人当人,会些功夫就了不起吗?当然,这些话,小二只能想想,却压根放不出一个屁来,此刻他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呆在原地,身体却不住地颤抖着。 孟飞宇心中有了计较,火气也消了大半,见到小二这副模样,他也隐隐觉得有些过分,当即学着陈老从怀中掏出一粒银子递给小二,顺便又将地上掉落的银锭捡起,一并塞到了小二手中,抱歉地说道:“小二哥,是在下唐突,这点心意还请收下!” “小,小人不敢!”店小二也不知道孟飞宇到底是什么人,江湖人士他见得多了,出尔反尔的,道貌岸然的,笑里藏刀的,翻脸不认人的,他全见过,万一孟飞宇是个笑着杀人的魔头,那这银子当然不能要;可是万一不要,他恐怕又会生气,那自己恐怕又得遭殃。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小二的额头却溢出了冷汗,捧着银子的手也是微微地哆嗦着。 “怎么,嫌少?”孟飞宇皱着眉头,又掏出一粒银子,再次塞进小二的手中,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收下,下去告诉对方,我这就来!” “是是是是!”见孟飞宇表态,小二急忙拿了银子,随手帮忙将门关上,门外便传来他急促的脚步声,孟飞宇沉吟不语,分明是酉时见面,这不过才晌午,对方这么快就来了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老既然说安心赴宴,想来应该也没什么危险,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怕一些弱女子吗?纵然是妓院,只要自己行事光明,又怕什么?那些谣言蜚语权当放屁就行。 不一会儿,孟飞宇收好衣物,装好包袱,又将桌上的心法塞到怀里,然后锁上房门,便下楼而去。大厅里两个姑娘早已经等候多时,只是从身形来看,却和霸刀门中见到的几名神女宫弟子完全不同。面前两位女子身形修长,身着一身白色练功服,随身佩剑,双目有神,均是短发,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左边这位肌肤白嫩,脸色冰冷,鼻骨高耸,目光冷彻,全无半分表情;右边这位圆鼻团脸,双目清纯,面带微笑,酒窝微凹,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见孟飞宇下楼,两人随即迎了过来,那位微笑的少女出声问道:“请问是孟公子吗?” “是我!”孟飞宇点了点头,想到一会儿要去妓院,而此刻周围人多口杂,多少有些尴尬,但是又不便明说,只得低着头继续说道:“有劳两位等候,请带路!” “哦?”二女见孟飞宇如此爽快,倒是微微一惊,那面色冰冷的女子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不过这惊讶转瞬即逝,两人相视点了点头,随即对孟飞宇说道:“请!” 那名活泼的少女笑嘻嘻地走在前面,孟飞宇随后,那冰冷如霜的女子走在最后,三人在宜城的小巷里穿来穿去,却并不走大道。孟飞宇身后那女子神情肃穆,表情谨慎,从不搭话,纵然前面的那位姑娘要接话茬,也被身后的女子冷冷打断,分明是担心有人监视尾随。孟飞宇将一切看在心里,自然半点不起疑心,一来神女宫已然树敌无数,何况这一路上也有不少人跟随自己,行事小心谨慎,本就应当;二来,三人此行的目的可是妓院,自己是男儿身,尚且唯唯诺诺,两位女子去妓院,那更是会惹人闲话。 这样走了约莫一刻钟,带路的那女子才在一处别院的后门停了下来。孟飞宇抬头一看,这别院倒是偏僻,仅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行,但是却人迹罕至,别院上竟然写着“清雅居”三字,又哪里是飘香楼,难道飘香楼还有别名吗? “两位姑娘,咱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这里吗?” “正是,还请孟公子稍等,待我进去通报一声!”说完那活泼的姑娘便推门进去,然后合上大门,只留下孟飞宇两人在外等候。 孟飞宇看这身旁的女子好像总是如针一般盯着自己,心中感到格外难受,此刻又和她独处,更加有些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便下意识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哼!”这女子只是冷冷一哼,瞥了一眼孟飞宇,便把头扭到一旁,根本不愿意理睬。孟飞宇虽然自觉无趣,但是还是继续问道:“这里便是飘香楼了吧?” “你说什么?”那冷艳女子忽然转过头,怒狠狠地盯着孟飞宇,雪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红润,“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孟飞宇感到莫名其妙,皱着眉头,干脆地说道:“咱们不是去飘香楼吗?这里便是吗?” “你,你!”这女子闻言,怒火更盛,脸上尽数涨红,双目嗔怒,刷地一声拔出佩戴的长剑,瞬间就向孟飞宇斜刺过来,嘴里怒喝着:“我杀了你这个淫贼!” 长剑袭来,孟飞宇虽然感到一股香风也随之而来,但是哪里还敢站在原地。好在他轻功出色,瞬间轻轻一闪,人便退开了一步,躲过了剑锋。那女子一击不成,瞬间原地摆出架势,长剑直指孟飞宇,一声“看招”,又将长剑递来,直取孟飞宇胸口。 孟飞宇心中郁闷,更觉荒谬,这趟分明是神女宫邀请自己去飘香楼,这面前的女子又为何如此震怒。想不明白,但是长剑袭来,总不能束手就擒。孟飞宇也动了怒气,不闪不躲,右手忽然探出,竟然用双指夹住了剑锋,任由对方发力,这长剑却再也无法前进一分。 “姑娘,你我萍水相逢,何必上来就如此凶狠?” “淫贼,你想坏本姑娘名节,我誓死不同!”说着,孟飞宇便感觉长剑上忽然又加了一把力,双指顿时有些吃紧,他不疑有他,也随即发力,只听见“当”的一声,剑锋竟然被生生折断。孟飞宇栖身向前,探出一掌,正要按在那女子胸口,忽然又觉得不妥,这女子胸脯高耸,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当下化掌为指,一指点向这女子右肩,却也只用了五分力而已。 这女子肩膀吃痛,顿时整条右臂忽然酥麻,长剑竟然也无法握住,“当”的一生掉落在地上,竟然靠着大门,呜呜哭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地骂着:“淫贼,我死也不放过你!” “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啊?”孟飞宇不知该如何处理,想要走近,却迎来这女子凶恶恐怖的眼神,想要离开,又觉得不妥,但是这女子越哭越凶,更让他不知所措,“姑娘,我孟飞宇绝不是淫贼,是否有什么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飘香楼可是妓……”这姑娘不愿继续说下去,脸色一红,又瞪了孟飞宇一眼,此时大门忽然打开,刚刚进入的那名少女探出脑袋,疑惑地看着两人,笑嘻嘻地问道:“师姐,你们在偷偷玩什么呢?” “师妹!你别过来,快去禀告师傅,此人活脱脱是一个淫贼!”那冷峻少女急忙止住泪水,急忙呼喊起来。 “两位姑娘,当真是有些误会,此番虽然是你神女宫请我到此,但是在下绝没有半点不轨之心!”孟飞宇不想事情闹大,急忙解释着,可是提起“神女宫”,刚刚开门的那位姑娘也顿时瞪了孟飞宇一眼,涨红着脸啐到:“我们可不是神女宫那些女子!” “不是?”孟飞宇瞬间觉得天旋地转,跟着走了半晌,却完全误会了对方的身份。若是此番被人卖了,恐怕自己都还被蒙在鼓里,当真是惭愧至极。想到自己还对一位刚刚蒙面的姑娘公然提起飘香楼,更觉羞惭万分,脸色也和两个姑娘一样涨红,急忙道歉,“误会,在下一时糊涂,还请两位姑娘不要介意。只因我当两位是神女宫弟子,才闹出这些误会!万分抱歉!” 开门的姑娘羞答答地一笑,倒是没说什么,可是忽然门里传出一声冷冰冰的声音:“是谁说我剑霞派是神女宫那种污秽啊!” “师父!”二女大吃一惊,瞬间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两侧,孟飞宇定睛看去,只见一位道姑模样的女人缓缓走来。这女人看模样四十多岁,面色干净,眉宇棱角分明,目光虽然温柔和煦,头发盘起,身着白衣,手持长剑,有股说不出的气势,每走一步,一股威压便向孟飞宇逼来。 孟飞宇丝毫不惧,运功抵御,所有的威压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地无影无踪。不过,孟飞宇倒是知道来人是谁,恭恭敬敬地向这女人执礼相拜,“晚辈孟飞宇参见‘菩萨剑’涅芸声前辈!” 第十五章 冷霜现世 清雅居内。 孟飞宇打量着这小厅里的一切,所有的器物几乎全用竹子打造而成,一入其中便有一股淡淡的竹香味,厅内的摆设也极为简单,小厅正中间画着一副“春日竹园图”,笔触清幽,却隽永淡雅,倒是和涅芸声的气场十分相合。 坐在下首的孟飞宇婉拒了平座的邀请,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晚辈,涅芸声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上首处,刚刚的两位女子站在她身旁两侧,那位脸色冰冷的姑娘此时还不依不饶地盯着孟飞宇,当真好生尴尬。 误会了对方是神女宫人,孟飞宇也是早已致歉,后听涅芸声前辈解释,才知道神女宫受功法影响,对男女之事并无太多隔阂,一些门人甚至人尽可夫,门内也养着不少的面首,如此当年才被中原武林所不容。这样一来,孟飞宇顿时醒悟,难怪那日陈老罕见地脸色一红,今日又被这女子拔剑追杀,毕竟事关名节,对于女子来说,的确是大事,当即又起身道歉道: “前辈,在下实在无知,冲突了前辈的两位弟子,还请两位姑娘千万不要介意,所谓不知者无罪,望请海涵!” “哼!淫贼而已,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假装不知!” “柔兰,不得无礼!”涅芸声眉头微微一皱,见自己的弟子依然不依不饶,当下出声恒喝止,随即又示意孟飞宇坐下,这才继续说道:“此番你既然已行走江湖,不知绝天前辈一切安好?” “大爷爷一切都好,只是晚辈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和前辈碰面。” “嗯,你来找我,我去找你,这都无妨,只是红叶谷之约关系甚大,我这才不得不请你过来!” “前辈客气,晚辈没有第一时间到剑霞派拜见前辈,还请前辈恕罪。” 孟飞宇毕恭毕敬,当下又要起身,忽然涅芸声竟然毫无声息地飘然而下,一把托住孟飞宇的身子,顿时一股柔力传入孟飞宇体内,好似春日暖阳,令他周身和煦,这等功力顿时让孟飞宇大为叹服。 只听见涅芸声柔声说道:“不必客气!其实按照辈分,你我应当平辈论交,这江湖里辈分高过于你的,恐怕也只十之一二而已。不过你终究年轻,若是以辈分行走江湖,恐怕会多惹事端。柔兰、若雨,过来!见过你孟师兄!” 二女闻言,随即走下,那名为柔兰的女子依然有些不情不愿,但是师命难违,还是走到孟飞宇面前,冷冷地说道:“柔兰见过孟师兄!” 至于若雨姑娘则落落大方,笑嘻嘻地对孟飞宇做了一个鬼脸,涅芸声面对着孟飞宇,倒是也没发现,这女子又顽皮地吐了吐舌头,这才说道:“若雨见过孟师兄!” “两位师妹不必客气!”孟飞宇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恢复正常,但是心中的疑惑却并未解除:“不知前辈今日邀晚辈到此,所谓何事,还请前辈赐教!” “无他,只是切磋切磋!” “切磋?和两位师妹吗?” “不,是我和你切磋。” “前辈亲自?!”孟飞宇大吃一惊,正要推辞,却见柔兰豁然拔出长剑,一边狠狠瞪了孟飞宇一眼,一边拱手对着涅芸声请命,说道:“师傅,您老人家且慢!且让弟子亲自出手,不必劳烦师尊您!” “师姐!”若雨知道自己师姐的脾气,急忙偷偷拉了拉柔兰的衣摆,却被瞬间挣脱。涅芸声回身扫了柔兰一眼,心中也宛如明镜,微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那你来吧,你二人切记点到即止!” 涅芸声嘴上说着,眼神却看着孟飞宇,隐隐透出一丝恳切,孟飞宇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柔兰虽然是涅芸声亲传弟子,但是适才在院外的交手,他便已经发现对方的武功远不如自己,若是自己全力以赴,对方说不得还会受伤,可是柔兰却并不明白师傅的说,见涅芸声同意,顿时喜出望外,挑衅和轻蔑的眼神冷冷扫过孟飞宇,全然没有感受到二者之间的差距,甚至信誓旦旦地说道:“师傅放心,弟子一定全力以赴,绝不会堕了我剑霞派的威名!” “哎!”见自己的弟子无法领会,涅芸声叹了口气,但是依然没有阻止这场切磋,她只是轻轻指了指厅外的庭院,淡淡说道:“那就移步院中吧!” 众人依言而行,孟飞宇和柔兰分局两侧,对立而视,涅芸声和若雨站在一旁,若雨看着自己的师姐,想说些什么,却终于忍住没有出口,但是却担忧着看着场中的两人。 “开始吧!” 涅芸声言罢,柔兰举起长剑,心中暗自得意,终于得到了教训面前淫贼的机会,适才自己一番大意,怒火攻心,才被对方有机可乘,如今自己已经平稳情绪,凭借手中的长剑,必然可以取胜,尤其见到孟飞宇手中空空无物,她更是又多了几分自信,不过为了彰显自己的侠义之气,她依然假意出声问道:“不知孟师兄使用什么兵刃,小妹怕一会儿不小心伤了师兄,那可就伤了和气了。” 孟飞宇皱了皱眉,目光扫过涅芸声,见她并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若雨姑娘正挤眉弄眼,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些什么。只是柔兰这般挑衅,孟飞宇多少有些生气,虽然顾及涅芸声,但是给对方一个教训,也算理所应当。 见到孟飞宇并不说话,柔兰顿时心中一怒,冰冷的眼神变得更加凛然,嗔道:“师兄莫非瞧不起师妹吗?” “那倒不是,只是一双肉掌足矣!”孟飞宇淡淡一笑,摆出架势。 “哼,既然师兄如此自信,师妹就不客气了!” 说完,柔兰长剑一抖,那长剑竟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孟飞宇心中暗自点头,看来这姑娘倒还是有几分真本领,当下朗声道:“领教师妹高招!” 柔兰心中不疑有他,竟然认为孟飞宇这番话分明是在嘲讽于她,顿时提起真气,蹂身到了孟飞宇身前,将距离拿捏地恰到好处,剑锋刚好可以触及孟飞宇身躯,瞬间便占据了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刷刷刷”,柔兰手中长剑宛如流动的活水一般,虽然并不算犀利,但是却绵延不绝,剑劲看似沉缓,实则内藏杀机,数次从极为诡异地地方探出剑锋,好似毒蛇吐信,倒是让孟飞宇逐渐收起了轻敌之心,一时间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忽然,那长剑在柔兰手中缓缓旋转起来,打着圈儿的长剑并不着急进攻,反而速度不断加快,转动的长剑在空中舞出无数残影,层层相叠,好似水幕,孟飞宇竟然一时间看不清长剑的踪迹,心中微微一惊,瞬间便向后弹开数步。 “哪里走!”谁知道,长剑如影随形,剑幕瞬间便跟了过来,径直在孟飞宇面前团团罩住,可是却并无任何杀机,竟然只困不杀,没有半点刺出长剑的迹象。长剑挥舞带动的清风,吹到孟飞宇面上,竟然还带了三分寒意,这“波纹剑法”当真是奇妙无比。 孟飞宇不敢轻易出击,他目光闪烁,四处寻找着剑法的破绽,可是“纹波剑法”是仙霞派三大剑法之一,讲究的并不是杀敌制胜,而是困住敌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孟飞宇了解不深,对方剑法绵密,若是忽然斜出一剑,必然就是杀招,可是却偏偏只守不攻。既然如此,不如静候时机,等对方主动出击。 以有心算无心,两人交手百余招,却难分胜负,涅芸声在旁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站着,但是若雨却分明觉得师姐胜券在握,一脸的兴奋和得意,以至于几次都要叫出声来,只是碍于师傅就在身旁,这才按捺住了激动的心神。 处于剑幕围困之下的孟飞宇虽然心中惊讶,但是却逐渐明白了这剑法的奥义,他几次故意露出破绽,甚至一次直接将半边身子彻底露了出来,对方竟然无动于衷,从未想过挺剑而出,心中不禁想到,难道这剑法只逼不攻,并无伤人之意? 逐渐明晰一切的孟飞宇渐渐有了自信,翻转腾挪的身躯也逐渐慢了下来,舞动的双掌也逐渐收了力度,可是柔兰的剑却依然毫无变化。 “果然如此!”孟飞宇自信地一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忽然,一旁的若雨却再也忍不住,惊讶地叫出声来。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师姐已经困住孟飞宇,但是他竟然忽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双手自然垂下,难道是坐以待毙吗?天下哪有人这样切磋的?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涅芸声倒是明白,终于淡淡地皱起了眉头,叹息了一声。挥舞长剑的柔兰正按图索骥,一遍遍施展着这一招“水帘金锁”,见孟飞宇这番姿态,顿时也大吃一惊。剑法中并未藏有杀招,对方竟然闭目不视,分明是瞧不起自己,但是一剑刺出,剑法必乱;如若不刺,那自己岂不是成耍把戏的猴子,一番辛苦全无半点作用? 在这刺与不刺之间,柔兰的心神便已不稳,剑幕之中竟然出现了几屡空袭,孟飞宇虽然闭上眼睛,但是却能够感受倒周遭清风忽然弱了几分,顿时心中惊喜;柔兰心中迟疑更甚,剑法破绽也屡屡出现,剑幕左侧出现了一块极大的残缺,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在她笃定心思,正要刺出一剑时,忽然孟飞宇睁开双眼,双目之中流淌着得意的胜利光芒,只见他陡然间探出一指,身形斜侧,对准左侧的残缺之处,猛然以指作剑,迅速前行而去。柔兰心中大惊,正要加紧挥舞长剑,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顿时,孟飞宇那一指,又一次点中了柔兰的肩膀,只是这一次却从右肩换到了左肩。孟飞宇为了给柔兰一个教训,指上带了七分力道,一股阴柔的指力,顿时窜入柔兰体内,从左肩顺着筋脉向下游走,立时左臂便全无直觉,身形也随之一滞,柔兰也痛苦地闷哼一声,身躯开始轻轻颤抖,剑法随即终止。 一击既成,孟飞宇并未趁胜追击,只是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看着柔兰;可是对方却并不领情,依然狠狠地盯着孟飞宇,只是一双冰冷的双目此刻却被羞怒所笼罩,双目之中竟然盈盈有水,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停手吧!”涅芸声摇了摇头,终于打断了这场切磋,她缓步走来,看了看孟飞宇,但是最后母港还是怜惜地停在了柔兰身上,“剑法之道,讲究心意通达,剑由心生,而非拘泥于招式,柔兰,你退下吧!” “是!弟子谨记!”柔兰将长剑收回,捂着左肩,若雨急忙上来扶助,两人缓缓向厅内走去,只是柔兰回身,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孟飞宇,但是若雨却回头笑嘻嘻地对孟飞宇吐了吐舌头。 “前辈!晚辈失手,伤了师妹,还请前辈见谅!” “无妨,无妨!”涅芸声摆了摆手,示意并不要紧,她心中对孟飞宇非常满意,自己的弟子是什么心性,她心知肚明,这下吃亏,反而是好事,当下继续说道:“你做得很好!不过,你此番行走江湖,不佩戴任何兵刃,恐怕不是办法!你随我来!” 涅芸声说完,便往厅侧走去,孟飞宇急忙跟上,两人绕过小厅,到了后面的一处菜地,菜地边有一口水井,倒是并无其他之物。 “这里是?” “见笑,这是我平日锄作之地!”涅芸声见孟飞宇发问,丝毫没有隐藏。江湖人杀伐深重,很多人都陷入杀劫,她自然也难免受到戾气干扰,于是常常以此修养生息,以防止坠入魔道。孟飞宇也曾知道一些江湖高人的养性之法,他大爷爷画画、陈老嗜酒,便是如此,只是没想到涅芸声竟然用的是这样的法子,“菩萨剑”果然名不虚传。 “你稍等片刻!”涅芸声缓缓走到井边,忽然身形下坠,将随身佩戴的长剑横在井口之上,一只手紧紧抓住剑身,整个人竟然没入井下,孟飞宇大吃一惊,正要上前查探,却听见井里传来一阵“刺啦”的声音,随后,涅芸声忽然发力,整个人又立时从井底跃出,只是此刻她的手中竟然又多了一柄长剑,不过那剑装在已然生锈严重的剑鞘之中,压根看不出模样。 “接着!”涅芸声一把将取自井底的长剑扔来,孟飞宇稳稳接住,他发力骤然拔出长剑,只见那长剑剑身满是龙纹,重量极轻,但是却质地坚硬,韧性极佳,剑锋处极窄,锐利的剑气竟略带寒意,当真是一把好剑! “此剑名为‘冷霜’,为寒铁与天外陨石打造,本就是绝情山庄之物,我藏此剑已然二十余年,今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涅芸声看着这冷霜剑,眼中有些不舍,但却转瞬即逝,“以后,你便持此剑行走江湖,切记不可持剑逞凶,否则我便会亲自将此剑收回!” 孟飞宇得到宝剑,心中大喜,当下急忙答应下来。他在荒谷之中,极少见到真正的兵刃,纵然见到,除了那柄霸刀外,其他也都是些寻常货色,且大多已经年久不堪,锈迹斑斑。那日在霸刀门听闻魔刀凶威,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却对神兵心有戚戚,如今得偿所愿,当然高兴不已。 年轻人见物心喜,本就是自然之事,但是涅芸声却皱着眉头,又一次提醒道:“兵刃只是身外之物,若是沉溺其中,必然沦为如疯三平那般的魔道,你切记,身强心健,才是习武之道!” “是!晚辈谨遵前辈教诲!” 第十六章 唐门艳遇? 辞别涅芸声,孟飞宇握着刚刚得到的冷霜剑,心中依然激动万分。涅芸声甚至令人给他重新配了剑鞘,并将长剑完整地清洗了一遍,冷霜剑已然焕然一新。 不过,想起大爷爷和涅芸声等人相似的教诲,他却并不以为然,神兵助力,自然是相得益彰,如虎添翼,但是无论如何,兵刃也只是兵刃,如魔刀那样的邪物终究是少数,怎么能说因为兵刃而堕入魔刀呢,简直有些荒谬。 从清雅居出来,天色尚早,孟飞宇也无事可做,适才他和涅芸声的一番交谈,已然得知了许多隐秘,对于这未知的江湖路,他既惆怅也激动。涅芸声原本曾在绝情山庄学艺,此后才入剑霞派,大爷爷临走时,曾嘱咐他务必拜访,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对方先找上门来,此番陈老也不辞而别,他一个人闯荡江湖,未免有些孤单。 这样一路想着,孟飞宇便觉得饥肠辘辘。剑霞派内均是女弟子,所谓“霞”,本意不过是“侠”,只是为了显示巾帼风采,这才用了“霞”字。剑霞派虽然全是女子,却是江湖三大名剑门派之一,威名赫赫的三套剑法威震中原,不过对孟飞宇来说,这些都与他无关,因为全是女弟子,这午饭中竟然多是水果糕点,连半点肉丝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对女子而言,这样的菜肴当然是足以果腹,但是对他来说,既无酒也无肉,本就无趣至极,结果每一个糕点都才不过鹌鹑蛋的大小,压根是精致有余,分量不足,加上坐在桌上的均是女子,孟飞宇也难以敞开肚皮,才匆匆吃了一些,其他人就已经用膳完毕,弄得他不上不下,一会儿便又饿了。 见路边有一家小店,孟飞宇揉着肚子,便径直走了进去,随便找了一处角落的桌子便放下长剑,招呼小二过来,点了半斤牛肉、半只烤鸭和一壶米酒,便悠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菜上得倒是很快,孟飞宇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这位少侠,可否拼桌吗?”正吃着,耳边忽然想起一阵清脆的女声,孟飞宇急忙随意擦了擦嘴,抬起头,只见一位黑衫女子站在自己面前,这女子看模样和自己倒是一般年纪,模样倒是稀松平常,但是每一处却又恰到好处,合适地安放在一张脸上,挑不出任何不妥,只是双耳之上却分别带着两个圆形的吊坠,显得格外惹眼。 孟飞宇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他扫了扫小店,倒是还有不少空位,虽然是美女邀约,但是心中却仍然充满疑惑,皱着眉头问道:“这位姑娘,那边还有位置呢?” “孟公子难道不欢迎我吗?”这黑衣女子说着话,不由分说地便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拿起一个空杯子,倒满一杯米酒,便轻轻小酌了一口,然后露出一副惬意而满足地神态,眯着眼,砸吧砸吧了嘴,微笑着继续说道:“孟公子果然是好雅兴啊!” 身份被人识破,孟飞宇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一路他并未察觉有人跟随,而且选择这小店也是他一时兴起,这黑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是何人?” “哦?孟公子这么惊讶干嘛?”那黑衣女子盈盈一笑,右手捏着酒杯轻轻转动,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眼神中柔波流转,好似有无限深情,连声音也变得格外酥软,“小女子‘伊风’,孟公子且安心便是!” “你是神女宫的人?” “不不不,小女子来自唐门!” “唐门?!”正在喝酒的孟飞宇突然将嘴里的酒水尽数吐出,甚至一不小心剧烈地咳嗽起来,惹得伊风姑娘捂着嘴浅笑不止,眼神中的狡黠一闪而逝,柔魅地说道:“孟公子,难道我唐门是洪水猛兽不成?” “不不不,姑娘说笑了。”孟飞宇直起身子,努力拍了拍胸口,心中一阵无语。唐门和陈老之间仇恨甚深,陈老一走,这祸端果然会找到自己,只是没想到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唐门既精通暗器,又深懂毒理,孟飞宇想起那日陈老说的话,哪里还敢吃敢喝,只恨不得把腹中的一切尽数吐出。看着面前这名为“伊风”的女子,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类型,谈笑间虽然媚态尽显,但是却根本只是装腔作势,甚至故意露出“唐门”二字,存心让自己难堪。为了摆脱这无妄之灾,孟飞宇急忙说道:“伊风姑娘,若是你要找八臂魔神,他已经不辞而别;冤有头,债有主,我可和唐门无冤无仇。” 抓紧推脱的孟飞宇对唐门充满忌惮,但是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无可奈何,他可不想整日不眠不休、提心吊胆,何况这是陈老的事情,与孟飞宇半点不相干。 “看来我唐门的名头当真可怕哩,连绝情山庄的孟公子都害怕成这副模样!”伊风姑娘轻轻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忽然伸出左手,探向孟飞宇的手腕,吓得他急忙缩手而回,这又引得伊风笑得花枝乱颤。 “伊风姑娘,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孟飞宇心中烦躁,恨不得马上解释清楚,然后溜之大吉。 “孟公子,你好无情哦!”伊风掩着半边脸,用胳膊撑在桌子上,笑盈盈地看着孟飞宇,直看的他心中发毛,忽然又听她继续说道:“请问孟公子,如果一个人消失不见,要想找他,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通过与他有密切关系的人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的孟飞宇顿时后悔,可是话已出口,如何能够收回,这下完全是他自己跳入坑里,怨不得别人了。果然,伊风立刻接过话茬,颇为得意地说道:“孟公子果然是明白人哩,八臂魔神消失,你是他在江湖唯一有联系的人,你说,小女子不来找你,又去找谁呢?” “这,我,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孟飞宇不知如何便捷,言语中吞吞吐吐,着急之下,他忽然灵机一动,干脆从怀中掏出陈老留给他的那封书信,直接打开递给伊风姑娘,很是干脆地说道:“你看,陈老的信,他让我一个人走江湖!” “哦?”伊风轻轻一扫内容,却并不在意,伸出一只涂抹了鲜红指甲的纤纤玉手将信推回,“他的确是走了,孟公子难道可以保证他不会回来找你么?” 孟飞宇此刻心中恨不得将陈老骂个体无完肤,想要喝酒解闷,可是面前伊风姑娘可是唐门高手,万一她已经不经意间下了毒,那岂不是羊入虎口,于是干脆作罢,只能又急又气地坐在原地,愤怒地哼了一声,干脆双手抱在胸前,再不说一句话。 “来来来,孟公子喝酒!”伊风笑容满面,轻轻端起酒壶,给孟飞宇斟满酒水,又拿出一双筷子轻轻夹住一片牛肉,一边望着孟飞宇,一边送到孟飞宇的碗碟之中,含笑默默的表情当真令人心动不已,只听她柔柔地说道:“孟公子放心,小女子以性命担保,这酒菜中绝不下毒用药,孟公子请!” 孟飞宇迟疑了片刻,江湖险恶的道理他懂,但是究竟是真是假,有时却难以辨别。他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索性心一横,端起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又夹起那块牛肉,径直送入口中,使劲咀嚼起来,至于有毒无毒也懒得理会,反正孟飞宇此刻显然信了对方的誓言。 “好,好,好!”伊风姑娘一边笑着拍了拍手掌,一边连说了三个好字,“孟公子果然胆识不凡,小女子佩服!再来一杯!” 说着,两人的酒杯又被斟满,孟飞宇暗自运气,发现并不任何不妥,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顿时也豪情万丈,直接拿起杯子和伊风姑娘碰了一碰,然后两人相视一笑,便一饮而尽。 “孟公子海量,请再饮一杯吧!”两人你来我往,一口气喝了十余杯,连端上的菜肴也差不多见了底,孟飞宇脸色红润,伊风姑娘也脸颊绯红,不过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这区区十多杯酒当然不在话下。孟飞宇见酒菜均已经差不多,正要再点,却被笑嘻嘻的伊风按住,她吐气如兰地凑了过来,吹出一股热气,顿时眯了孟飞宇的眼睛,搅得他有些心乱如麻。 “孟公子,今日够了,咱们来日再喝吧!”说完,伊风伸出纤纤玉指,在孟飞宇的额头上轻轻一点,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孟公子可知道今日小女子此行的目的?” “目的?”孟飞宇懒得理会这些,酒性上头的他还想再喝一会儿,但是听到伊风的话,又觉得有些不妥,他微醺的身体斜靠再椅子上,眯着眼看着伊风,嘿嘿笑着说道:“反正肯定不是为了喝酒,我觉得也未必是为了陈老那个糟老头子!” “孟公子果然智勇双全,小女子佩服!”伊风并不隐藏自己的目的,当下爽快地承认了下来,倒是让孟飞宇微微一愣,“今日只是见面而已,还请孟公子得空往川地一行,唐门必当恭迎!” “恭迎?谈不上,谈不上!”孟飞宇摆了摆手,“我籍籍无名之辈,哪里担得起唐门恭迎。素闻巴蜀圣地,美酒佳肴,享誉一方。青城俊秀,峨眉神韵,江湖豪杰众多,在下神往已久,一定到访!” 孟飞宇这话倒不是吹嘘,他在荒谷之中听大爷爷指点江山,多次提到这巴蜀圣地,所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天府之国,素有盛名,孟飞宇早就好奇已久。见孟飞宇爽快答应,伊风轻轻笑了笑,将一枚圆形的白玉塞进了孟飞宇手中,又凑过脸来,轻轻说道:“还请孟公子记得今日约定,明年年初,小女子在巴蜀等你!” 说完,一股香风吹来,孟飞宇轻轻一吸,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四肢百脉有股说不出的舒爽,却忽然间失了力气,迷迷糊糊地倒在了桌上,就此沉沉睡去。 伊风看了看孟飞宇睡着的模样,满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飘然而去…… 第十七章 天降奇缘 一梦醒来,拉垂的夕阳正好落在孟飞宇的脸上,清风也从小店门口灌入,毕竟已经是九月,多少有些凉意。嘈杂的酒馆里已经坐满了人,吆五喝六的声音此起彼伏,忙碌的店小二在各个桌子间熟练地穿来穿去。孟飞宇眨了眨迷离的眼睛,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才想起那个名叫伊风的姑娘,可是却怎么也记不清她的模样。好像黄粱一梦,一切都似乎有些不真实,可是桌子对面分明还有一双碗筷和酒杯,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发现那枚伊风送入的玉佩赫然躺在怀中。 孟飞宇取出玉佩,入手便觉得滑腻丰润,此玉浑圆,白如羊脂,晶莹剔透,正中间镌刻了一个“風”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当真是一块美玉。轻轻摩挲着玉佩,孟飞宇才恍惚间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梦,可是他明明记得伊风说过绝不下毒,但是自己还是被她迷倒了,果然女人心海底针,陈老诚不欺我。 “不好!”孟飞宇怔怔出神,忽然想起酉时一刻的神女宫之约,他立刻招呼了小二过来,急忙询问时辰,得知此时刚刚酉时,他才稍稍安定,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子,递给小二。得了银子的小二急忙接过,又给孟飞宇端上一壶清茶醒酒,这才点头哈腰匆匆离去。 喝了一口茶,运气调息了一番,孟飞宇起身离店,顺便又向小二打听了飘香楼的方位,看着小二一副心照不宣的默契,孟飞宇也懒得理会。问清了路,他提起冷霜剑,便沿着大路而行。宜城位处皖南,虽然并不算繁华,但是却是黄梅戏壮大之地,一路上的各种戏班随处可见,大多数酒馆中都有专门的戏班驻场卖艺,不过孟飞宇并不善于此道,虽然觉得声音还算悦耳动听,但是也就仅此而已,实在难以理解戏曲中的精华,按陈老所言,多少有些暴殄天物。 顺着大路一路向西,便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飘香楼了,孟飞宇隔了百米,便可以看到一座五层楼高的木型建筑,从楼顶至下悬挂着数道鲜红靓丽的灯笼,即使天色未暗,也依然清晰可见。再往近走,便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风袭来;离飘香楼越近,这香味越浓。和一般的胭脂俗粉相比,这香味淡雅流芳,虽然扑鼻却无半分不适,反而清新隽永,又能隐隐勾人欲望,当真是一股奇香。 此刻原本应当是飘香楼正要热闹的时候,可是孟飞宇眼前看去,飘香楼前却无一人出入,四周空空荡荡,连店铺也大多关了门,飘香楼门口赫然树立了一张告示,写明“包场”,当真算是盛情款待了。 走到门口,便有两名侍女出来迎接,均身穿薄纱,秀美身材依稀可见。其中一人粉红,一人嫩绿,藕臂款款,香风阵阵,说话柔柔软软,是典型的南国女子风采。 “请问是孟公子吗?奴婢久等了!请!” 孟飞宇脸上浮出一抹绯红,却不敢去看两位女子妙曼的身躯,急忙在带领下,进了飘香楼。一入楼中,一股强烈的香味立刻笼罩过来,仿佛使人置身于梦幻之乡,竟有些令人痴醉迷离,孟飞宇醒了醒神,皱着眉头,打量着楼中的一切。 这飘香楼内以红色为主,一楼大厅占地颇大,竟然有三四十张桌子,每一个楼层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四周墙壁上均是名人字画,楼顶下垂一座水晶吊灯,七彩绚丽,更增几分魔幻之感。此刻一名女子正缓缓从二楼走下,孟飞宇身旁的两名婢女随即告退,从大厅侧面绕出,孟飞宇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他多日日思夜想的春蕊姑娘又是谁! “孟公子,一别多日,别来无恙吗?”春蕊含笑如风,身穿一身白色纱衣,玲珑的身躯压根遮掩不住。她步履轻轻,一双纤纤玉手扶在楼梯之上,指尖轻点,仿佛奏乐一般,带着悠闲的节奏,缓步而下。 孟飞宇只觉得喉咙发涩,勉强咽下数口唾液,又运功压制,静神宁息,可是声音却分明有些浑浊沙哑,有急忙净了净嗓子,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才恢复如常。两人目光相望,春蕊深情款款,孟飞宇却无处安放,闪转游弋。 “嘿嘿,孟公子,这是害怕小女子吗?”春蕊捂着脸轻轻笑了笑,露出一抹媚态,竟然轻轻向上拉了拉衣衫,露出半截玉腿,轻巧地从数层楼梯上跃下,稳稳落在地上,宛如精灵一般,双目水波潋滟,盈盈含情,当真是魅惑无双。 孟飞宇顿时只感觉一股热气从小腹腾起,体内真气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自行从丹田脱离而出,整个人只感觉轻飘飘,仿佛下一刻就有扑上前去的冲动。心神无法谨守的孟飞宇心知不好,可是又无力抗拒,干脆一言不发,直接闭上双眼,原地调息运气,甚至直接用真气罩住五识,身外的一切再与他没有半点关系,这才凝神静气,不动如松。 春蕊轻飘飘地踏步而来,见孟飞宇这般模样,皱起眉头,轻轻伸出玉手,伸向孟飞宇的肩膀,忽然一股真气直接弹向手指,竟然将她的手臂弹起。惊讶之下的春蕊,噔噔蹬倒退了数步,轻轻撑在一张桌角,瞬间变出一副冰冷的模样,顿时也失去了调戏孟飞宇的兴趣,干脆直接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手,便有一群侍女端上了美酒佳肴。 孟飞宇知晓春蕊无功而返,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一桌丰盛的酒菜,也不客气,向春蕊点了点头,便在她对首位置坐下,目光随即扫了扫四周,却发现偌大的大厅内只有他们两人而已,此刻连飘香楼的大门也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了。放下冷霜剑后,孟飞宇兀自倒酒吃菜,丝毫不理对方;春蕊却也并不在意,只是胳膊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谁也不说话。 半晌无语,孟飞宇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日思夜想的姑娘就在对面,距离不过三尺而已,但是孟飞宇却不敢去看,生怕又挨了算计,这神女宫的魅功当真是举世无双,防不胜防,简直是无孔不入。虽然陈老让他自己安心赴宴,但是这宴无好宴,孤身一人独闯,若是不小心谨慎,恐怕今日难以完璧离去。 “嘿嘿,你们两人,倒是格外别致哩,一人吃,一人看着吃,别人说秀色可餐,可没说男色可餐啊!”忽然,一阵笑声从二楼传来,只见一名紫色衣衫的少女倚靠在栏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厅里的两人。 孟飞宇抬头一扫,只见那女子竟然和春蕊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衣衫不同而已,活脱脱是一个模子映出来的,当下惊讶万分,又立刻看了看面前的春蕊,又转头向上扫了扫,果然找不出任何差异。 “这?”孟飞宇疑惑地望着面前的春蕊姑娘,却听楼上那位径直解释道:“孟公子难道没听过双胞胎吗?” “她是我妹妹,夏蕊。”春蕊冷冷地说着,好像姐妹之间的感情并不算深厚,楼上的夏蕊姑娘忽然一个纵身,直接落到大厅,盈盈地笑对着两人,又轻轻扭动着身躯,甜美柔媚地说道:“姐姐,你当真好无情呢!和孟公子在这独处,却把妹妹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妹妹可难受了。” 孟飞宇早有防备,在夏蕊落地之前,便已运气调息;春蕊则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谁让你下来的?你忘了,这次中原之行,你只是随行,任何行动都得听我的!” “姐姐,姥姥可是说了,让我监督你呢。我若不在场,怎生监督得好?若是姥姥怪我,妹妹皮肤细嫩,恐怕又要给打坏了,你看上次的鞭痕好像还在哩?”正说着,夏蕊竟然要解开衣衫、露出后背,春蕊再也忍耐不住,忽然站起身子,迅速走到夏蕊面前,猛然一个巴掌,狠狠地煽到了夏蕊脸上,顿时一个清晰的五爪红印便浮现在她面庞之上。 “你够了!”春蕊打了一巴掌,却又于心不忍得浑身颤抖着,于是干脆转过身子,又回到原位坐下,深深吐了几口浊气,这才继续说道:“你给我上楼去!否则,下一次的解药,我便晚三天给你!” 捂着脸的夏蕊,狠毒地扫了扫自己的姐姐,可是一听解药,脸色立即大变,马上露出一副求饶的模样,泪水竟然说掉就掉,眼泪汪汪地道了歉,急急忙忙跑上了二楼,进了房,一把将房门摔上,便再无任何动静,但是孟飞宇凝神去听,却分明能够听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毕竟是少年柔情,孟飞宇心中不忍,望向春蕊,却见她悠悠一声叹息,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毫不避讳地说道:“孟公子见笑了,不过公子不必管她。要知道女人可是最会骗人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再尤其是我们神女宫的女人!” “难道春蕊姑娘的话,也不可信吗?”孟飞宇下意识出口,立刻就感到万分懊悔,哪里有这样和人聊天的。可是春蕊却并不在意,竟然还格外同意地点了点头,直接说道:“当让不可信。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对你是一个例外,你信吗?” 迟疑了片刻,孟飞宇这才回应道:“在下想信,却不敢信,但又愿意去信!” “哦?公子倒是个怪人!”春蕊静静地打量着孟飞宇,忽然轻轻笑了笑,“你不想知道神女宫到底和绝情山庄有什么约定吗?” “当然想!”孟飞宇一直捉摸不透这个问题,此刻听到春蕊主动提起,那是再好不过,可是下一刻,孟飞宇的脸色却忽然大变,只听春蕊露出一副古怪的模样,悠悠说道: “婚约,我和我妹妹,你想娶谁?” 第十八章 二女选一 命运有时仿佛就是这般诡异,老天爷若是开起玩笑,当真是出人意表,所谓扼住命运的咽喉,只是凡人的奢望而已,如今已经是武林后起之秀的孟飞宇,此刻也深感自己仿佛是历史的提线木偶而已。 莫名其妙出现的婚约与其说是惊喜和幸福,倒不如说是从天而降砸中头颅的陨石,究竟是福是祸,根本说不清楚。纵然他对春蕊姑娘朝思暮想,但是忽然一步到位,直接谈婚论嫁,这样的节奏实在是过于天马行空。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大爷爷和陈老喝多了,偶然间曾提起过一次,他的确好像有一个所谓的婚约,只是当时年幼,他权当两人喝多了胡言乱语,此后大爷爷也再也没有提过,他自然也没有再问,如今想来,恐怕就是指的这个了。 怔怔然出神的孟飞宇呆若木鸡地坐在原地,他有些埋怨自己的大爷爷,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从未正式说过一次,如今竟然一次冒出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瞬间可以坐享齐人之福的孟飞宇仍然不敢相信这一切,下意识竟然倒行真气,顿时一股针灼般的疼痛从体内的筋脉清晰传来,这才让他察觉这一切并非虚假。 春蕊姑娘同样静静地坐在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孟飞宇的表现,一点也不着急。 “春蕊姑娘,这个婚约究竟是怎么回事?”孟飞宇皱着眉头,若不是有大逆不道的顾虑,他此刻恨不得将大爷爷痛骂一顿,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想先弄个明白,否则怎么能稀里糊涂就和人结合呢? “哦?孟公子不知道吗?” “半点不知。当真半点不知。” 看着孟飞宇诚恳的模样,春蕊心中又生气又好笑,心中暗想,早知如此,她不提也罢。可是话已出口,根本是覆水难收,当下只得耐着性子,将往昔的种种稍稍解释了一番,孟飞宇终于恍然大悟,没想到这神女宫当真是异数,如此古怪的约定,竟然还能流传百年,虽然神女宫风闻不佳,但仅此信守诺言一点,便让孟飞宇瞬间刮目相看。 “这么说来,如果我不遵守约定呢?”恢复平静的孟飞宇,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瞬间,整个室内的温度忽然低了几度,一股冰冷的杀意从春蕊身上弥漫而出,她握紧一双粉拳,紧紧咬着嘴唇,只是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来——“死!” 猛然一个激灵的孟飞宇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甚至可以笃定,这话绝不是玩笑,若是今日不答应,自己绝不可能安然离开飘香楼;但是如何答应?答应谁?这样的问题如同摆锤一般,不断撞击着他的脑袋。但是眼下,全身而退必然是第一位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便是,先应承下来,日后再徐徐图之。孟飞宇干脆把心一横,直接说道:“既然是约定,我答应了便是!” “好!那你娶谁?” “不知道。” “不知道?!你把我神女宫当作什么!”愤怒的春蕊忽然发力,将桌上的酒杯猛然卷起,长袖一挥,酒杯如电般射向孟飞宇,飞行中竟然还发出锐利的爆鸣声,可见力道惊人。 不闪不躲的孟飞宇皱着眉头,目光如炬,右手一探,那酒杯竟然稳稳被他夹在两指之间,连酒杯中的酒水也半点没有溢出;他又将酒杯轻轻一掷,那酒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竟然稳稳落回到春蕊面前。 “春蕊姑娘,在下绝无意冒犯。你忽然说要结婚,这是老一辈的约定,在下自然应当遵守。但是你若说选谁,我对你们姐妹完全没有半点了解,婚姻岂是儿戏,这又不是家禽配种,怎么能这么草率地捏到一起呢?” “孟公子武功高强,小女子承认不是对手!”春蕊将杯中的酒轻轻小酌了一口,继续说道:“不过,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至多半年,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能够争取到半年的时间,孟飞宇心中已经很是满意,反正一切的事情半年后再说便是。忽然,二楼夏蕊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惨叫,随即而来的破窗声也清晰可闻,两人心中一惊,均施展轻功,迅速跃上二楼。 孟飞宇速度稍快,不疑有他,直接一脚踹开房门,顺手将冷霜剑挡在胸前,凝神向屋内一扫,只见一名女子倒在房中,屋里的窗户也已经被外力打破,整个屋内并未看到夏蕊姑娘的踪迹。春蕊皱着眉头,直接入房,伸出手探了探地上那名女子的气息,松了口气,立刻又将她扶起,将右手按在她后背之上,缓缓度入真气。 一会儿,那女子悠悠转醒,挣扎着看着面前的春蕊姑娘,随即就要起身下跪,却被春蕊拦住,但是那女子的神情却异常紧张,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请尊上饶命,饶命……” “也不怪你,她要走,你也拦不住她!”春蕊将女子放下,用力拍了拍手,很快就有数名女子来到房门前,均毕恭毕敬站在那里,“你们将她带下去,好生照顾吧!” “是!遵命!”几名女子瞬间进来,将受伤的女子抬走,那女子如释重负,不住地感激着,听得春蕊不禁有些烦躁,竟然忽然一掌拍在房内地桌子上,顿时将桌子拍得四分五裂。 毕竟是闺房,此处又是烟花柳巷之地,孟飞宇一直在门口等着,并未入内。他目睹着一切,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这春蕊姑娘竟然有如此大的权柄,看那女子的模样,生死恐怕也都在春蕊姑娘一念之间。正想着,孟飞宇也被春蕊的一掌吓了一跳,正要下楼避一避,却忽然听到春蕊的呼唤声:“孟公子,请你进来!” 迟疑了片刻,孟飞宇缓缓走入房中,这房间的布置倒是异常的简单,窗户上的破损也显得格外刺目,他径直走到窗前,探出头看了看窗外,却发现外面径直连接着他来时的大路,看样子夏蕊姑娘早已经逃之夭夭。只是他不明白,夏蕊姑娘为何要逃?春蕊姑娘又为何要派人看着自己的亲妹妹? 仿佛看穿了孟飞宇的疑惑,春蕊姑娘轻轻走到孟飞宇身后,竟然直接将头靠在了孟飞宇的背上,悠悠地说道:“公子别动,让我静静!” 孟飞宇心猿意马,一颗心疯狂跳动着,那股芳甜的气息直窜入心扉,脸上瞬间飞红,甚至连人也呆呆地立在原地,想动也不敢动,更不知该不该动。 “孟公子,我知道你心中疑惑,可是我,却不可说。日后孟公子自然知道!”说着,春蕊姑娘的一双玉臂竟然直接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孟飞宇,但却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前,谁也不再说话。 半晌,春蕊姑娘才将头挪开,脱离孟飞宇,轻轻笑着说道:“孟公子的心跳得好快哦!是因为小女子的缘故吗?” 孟飞宇的脸已然烫红,他转过身子,却正好发现春蕊姑娘调皮地,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刚刚的伤感瞬间荡然无存,这必然是个妖孽般的女子,孟飞宇这样想着,却并不敢过多说什么,只能下意识将头转向屋内,也不知要看什么,只是随意地游动着。 春蕊姑娘见状,又笑了,这一次笑得花枝乱颤,两个酒窝好像盛满了美酒,令人如痴似醉。孟飞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心中郁闷的他恨不得狠狠打自己一顿。在荒谷之时,他可是无人敢惹,这一趟出来连续被几个女子捏得死死的,丝毫没有半点办法。想起自己要扬名立万的江湖梦想,他内心更是一阵难受,大爷爷曾说,温柔乡原是英雄冢,如此下去,搞不好他便要沦为一个登徒浪子。 无计可施,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孟飞宇,此刻尴尬异常。再继续待下去,恐怕不是办法;忽然他看着眼前破损的窗户,干脆把心一横,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对着那处窟窿,飞也似地冲了过去,直接从二楼跃出,只留下一串呼喊声:“有缘下次再见!今日多谢款待!我去也!” 春蕊姑娘大吃一惊,急忙凑上前来,可是孟飞宇却已经落地,随即施展轻功奔驰而去,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哼!”天下哪有这样面对美女仓皇逃离的人,春蕊心中气愤不已,这岂不是讽刺她魅力不足吗?她生气地剁了跺脚,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孟飞宇消失的方向,却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喃喃自语道:“孟公子,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夜色渐深,寒风渐起,可惜孟飞宇没有听到这番话。春蕊姑娘转身,拍了拍手,三条黑影突兀地出现在门口,只听她说道: “传令下去,全力搜索;一旦发现孟飞宇踪影,立刻来报!” “遵命!”三人瞬间又消失不见,仿佛鬼魅,而春蕊姑娘却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脸色,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要干什么,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第十九章 雪中送炭 仓皇从飘香楼中逃出,孟飞宇穿梭在各种小巷之中,逃跑在他看来并不丢人,再呆下去,他可能难以把持住自己,虽然对春蕊姑娘念念不忘,但是孟飞宇也知道,这种感觉并不是喜欢,更谈不上爱,甚至还或多或少受到神女宫魅功的影响。 既然能够有半年的时间缓冲,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其中的隐情,也自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这样想着,孟飞宇急忙回了客栈,取了包袱,又买了一匹好马,连夜出了宜城,一路向北而去。 距离红叶谷之约尚且还有一月,时间充足,孟飞宇也不着急,每日骑着马顺着官道,往齐州方向前行。行了四五日,孟飞宇一路吃吃喝喝,看看这一路的风景,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显得格外新鲜有趣。 只是那天,吃过午饭,命小二喂了马匹之后,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几日大手大脚之后,身上的盘缠竟然所剩无几,省着点花大概也只能用个两三天而已,若是盘缠用尽,又该如何是好。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这一路上的开销原本都是由陈老负责,陈老一走,初入江湖的孟飞宇倒是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终于,这一日,孟飞宇清晨结账之后,发现身上只剩下一串铜钱而已,勉强只够果腹,连这晚的住宿恐怕也要在野外度过了。他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一个赚钱的法子,这一路都是山川小镇,人烟稀少,自己除了一身武功外,别无其他本领,根本就无计可施。 为了节省盘缠,也为了寻找些可以赚钱的活计,孟飞宇干脆乘着马匹,一路疾驰。好在他已经问过,前方不远便是庐江县,快马只需两三个时辰便可以抵达。或许县上能找到赚取盘缠的地方,孟飞宇这样想着,胡乱买了点干粮,塞进包袱里,便不再管沿路风景,一心赶路。 终于,正午时分,孟飞宇抵达庐江县。庐江自古以来便是温泉胜地,更是名剑山庄的所在地,庐江县城外竖立着一块两人高的巨型石碑,其上刀劈斧砍着一副书法,其一笔一划均入木三分,乃是一百年前名剑山庄的一位高人手持利剑,以剑为笔,书写而成。至今那书法上仍然剑意长存,不时有武林人士到此观摩。 入了庐江县,孟飞宇顿觉失望,四周稀稀拉拉的只有几家店铺,街道上空空荡荡,连个鬼影也看不到。孟飞宇牵着马匹慢慢地走着,这时不过九月底而已,可是地面上黄叶却随处可见,压根无人打扫,任由秋风吹来吹去。 “奇怪,庐江县应当是大县,怎么如此凋敝?”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酒家,可是破败的酒旗却已经残缺不全,门板也有几块并未拿下,店里昏暗不清,也不知是否还在经营。孟飞宇抱着试探的心态走入其中,皱着眉头喊了好几声,正要离开,才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一会儿一位佝偻的阿婆才从里屋举着蜡台,扶着店里的桌椅,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稀客,稀客!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阿婆微微抬起头,眯着眼睛,脸上布满斑点,皮肤已经尽数萎缩,完全看不出一丝肉色,说话间还露出一口烂牙,不过口齿倒算是清楚。 孟飞宇随手摸了摸就近的桌子,却发现上面的灰尘恐怕有些时候无人打扫了,不过总算看到一个活人,正好可以打听一番,于是说道:“阿婆,弄点热菜便是!” “热菜?没有。”阿婆微微颤抖的身子摇了摇,将蜡烛放在桌上,又哆哆嗦嗦地往柜台挪去,从一个黑黢黢的老壶里倒出一碗茶水,然后慢慢悠悠端起茶水,从柜台走出来。 孟飞宇叹了口气,急忙走上前,扶住阿婆,接过茶水,轻轻喝了一口;这茶水中分明有一股奇怪的油腻感,呛人耳鼻,孟飞宇只勉强喝了一口,便皱着眉头,将茶水放在桌上,继续问道:“那这里有什么吃的?” “吃的?”阿婆感激地看了孟飞宇一眼,挪动着身体,坐了下来,“只有两个馒头了。” 看了阿婆一眼,孟飞宇心想还是算了,这阿婆面上毫无菜色,也不知道几日没有饱饭了,搞不好那两个馒头还是这阿婆最后的口粮,干脆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不过孟飞宇心中好奇,这庐江县明明是座名城,在宜城时,他便在酒馆听过,此地温泉无双,乃是赫赫有名的“华东第一泉”,如何能变成这副模样。 正要询问,却忽然听到门口一阵动静,一名挑着扁担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妈!”那人随口喊了一声,定睛一看才发现多了一人,于是放下扁担,将两个盖的严实的箩筐放在一旁,又从箩筐中取出两个馒头,快步走了过来,将其中一个塞进孟飞宇手中,然后坐在那阿婆身边,轻轻撕下一块馒头皮,喂到阿婆口边。那阿婆轻轻咬了一口,缓缓地咀嚼着,也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仿佛享受着美食一般。 孟飞宇打量着这中年男子,只觉得他和一般的农夫没啥差别,中等身材,身上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衣服袖口处已经破破烂烂,四处全是颜色各异的补丁,也不知这衣服穿了多久。 “这位大哥,此处当真是庐江县吗?” 那中年汉子看了看孟飞宇,露出一副爽朗的笑容,指了指孟飞宇手中的馒头,说道:“小兄弟,招待不周,别站着了,快坐下吃点馒头吧。这里的确是庐江县,看样子小兄弟一定第一次来这里咯。” “不错!敢问大哥,庐江县以温泉闻名,又有名剑山庄驻扎,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孟飞宇也不顾忌椅子上的灰尘,轻轻坐下,顺手将包袱里的一点干粮拿了出来,递给那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也不推辞,直接接过;然后用手肘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尘,又惆怅地用目光扫了扫四周,这才悠悠说道:“一切都要从两年前的一场瘟疫说起。” “瘟疫!”孟飞宇心中一惊,在荒谷之中,大爷爷曾说,这天灾最是要命,一是旱灾,赤地千里,饿殍无数;二是洪灾,良田倾没,千里泥泞;三是瘟疫,药石难救,活城枯死。庐江县遭逢瘟疫,落得这般光景,倒也并不为奇,可是这一路走来,他倒是数次看到过名剑山庄弟子,各个仍然身着光鲜,哪里像是受灾后的模样,于是下意识问道:“庐江若是遭逢瘟疫,名剑山庄难道置之不理?” “这位公子,说来话长啊!”中年男子说着,又撕下一块馒头皮,送到阿婆嘴边,等她吃进嘴里,才继续说道:“两年前瘟疫来得实在突然,官府为了遏制瘟疫,就是听了名剑山庄的建议,将所有患了瘟疫的人,尽数驱赶到了城南,然后集中医治。可是,疫情实在汹涌,十多位大夫,七八个也不幸感染,没几天就死了。此后再没有一个大夫敢来。整个庐江,差不多死了上千人,等疫情平息,所有的尸体也尽数被火化,城南也就成了死城。大伙都搬去城北了,只有少数人念旧,又回了这里,就成了这副模样。哎,那可真是一场人间惨剧啊!” 孟飞宇看着这中年汉子悲痛的模样,心中不忍,干脆将怀中仅有的一串铜钱放在桌上,咬了咬牙,说道:“这位大哥,门外那匹马,大哥若不嫌弃,应当可以换取些银子,还请大哥收下!” “这?”中年汉子有些迟疑,却不曾想那阿婆忽然按住了他的手,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说道:“不要,咱们不要!” “阿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钱财乃身外之物,还请收下吧!在下告辞!”孟飞宇说完,立刻起身,他武功卓绝,施展轻功,瞬间便从屋内奔驰而出,身后那中年汉子不停呼喊,却根本追他不上。孟飞宇怕对方找来,干脆找了一条小巷,窜入其中,然后跃上屋顶,施展轻功,往城北而去。 行了片刻,果然如那汉子所说,城北和城南完全是两副模样,远处嘈杂的喧嚣声已然逐渐可闻,那些匆匆的行人也已能看得清楚,孟飞宇从屋顶跃下,想着自己的盘缠和干粮尽数归零,必须得尽快找个赚钱的法子,否则只能一路乞讨去往齐州了。 沿着大路走着,街边的店铺张红挂绿,不少地方人声鼎沸,当真热闹。可是孟飞宇却全无心思,只顾着找谋生之计,可是看了半天,有找裁缝的、有找小二的、有找龟公的,却偏偏没有一个自己能干可干的。 忽然,一阵香风飘来,孟飞宇只感觉这味道格外熟悉,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中人之姿模样的女子正快步向自己走来;那女子走到孟飞宇身旁,浅浅地笑了笑,直接说道:“请问是孟公子吗?” 孟飞宇纳闷,这个女子他从未见过,怎么能一上来就道出自己的姓名,虽然心中谨慎,但是孟飞宇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当下回道:“在下正是孟飞宇。姑娘你是?” “奴家是飘香楼的小红,主人有命,见到公子,将这个包袱交给公子!”这名为小红的姑娘不知为何,捂着嘴笑了笑,直接将背后的包袱取下,递了过来;见孟飞宇有些迟疑,这女子又说:“公子请收下吧,不然奴家可要受责罚了!” “你是飘香楼的?”孟飞宇心中恍然大悟,想必正是春蕊姑娘的交代,索性收下包袱。一接手,他才发现这包袱沉甸甸,也不知装了什么;正要询问,却见小红姑娘款款钱了欠身子,便转身离去,汇入到人流中,只眨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竟原来也是一名高手。 孟飞宇心中惊讶,没想到飘香楼并不只有宜城才有,他打开包袱,却见里面别无他物,只有一堆精细纹银装在里面,略微一数,竟然有一百多两,当真是雪中送炭。可是下一刻,他却忽然将包袱裹好,骇然地扫视着四周的一切,心中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难道这一路上自己都处于神女宫的监视之中吗? 想到这里,孟飞宇心中郁闷,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人家这盯梢的本领想必格外出色,他半点也没有察觉;既然连察觉都无法做到,纵然惊讶骇然又有何用。此刻既然有了银子,他干脆胡乱找了一家酒馆,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 可是他刚刚进入酒馆,一双眼睛便从暗处闪烁而出,那双眼睛看了看酒馆的招牌,随即又消失不见,仿佛压根不存在似的,这一切谁也没有察觉,孟飞宇当然也不知情。 第二十章 床上有人! 吃饱喝足,孟飞宇就在小酒馆打尖,一夜风平浪静,可是孟飞宇却怎么也睡不着。从荒谷出来已经一月有余,除了在霸刀门的经历外,他这一路上处处被女人钳制,英雄气短,还谈什么纵横江湖。 辗转难眠之下,他索性将大爷爷临走时给他的那本心法掏出来,又细细阅读了一番。自从那一日陈老教训之后,他总时不时看看这本书,或自行在脑中领悟,却发现内功竟然微微有些进步,只是却常常感觉心猿意马,无法镇定心神,越看此书,越觉得如此,好似走火入魔一般,当真古怪。 三更时分,街道上传来打更的敲击声,孟飞宇也忽然有了些困意,正要吹灭蜡烛,却不曾想门外陡然显出一个黑影。他迅速将书收起,皱着眉头,低喝了一声:“谁!” 那黑影一闪即逝,孟飞宇提起冷霜剑,匆匆开门出去,可是却已经不见踪影;孟飞宇下楼,发现值守的小二在前台呼呼大睡,叹了一口气,也只能作罢。忽然,那黑影又从门外闪过,孟飞宇也随之追了出来,大街上空无一人,黑沉的夜幕里,只有几盏店铺的灯笼在闪动,却哪里还有一点踪迹。 正在这时,两侧店铺屋顶之上竟然微微发出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孟飞宇凝神屏气,约莫数了数,竟然有六七人躲在上面。敌暗我明,他处于对方监视之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敌众我寡,若是轻易与对方交手,恐怕也不明智。正在思索间,忽然从屋顶上跃下一名老者,身穿黑色劲装,身材矮小,山羊胡子,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高高突起,一看便是外家高手。 那老者站在孟飞宇面前,抱了抱拳,以示礼节,然后低声问道:“请问八臂魔神陈子阳在何处,还请告知。” 孟飞宇听言,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找陈老的,当下回道:“这位前辈,陈老不辞而别,晚辈也不知晓他的去处!还请前辈明鉴!” “当真不知,还是故意隐瞒?老夫青梅尊者,眼中可不容小辈你胡言乱语。”这老者语气一变,全身显出一股威压,赫然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只是他不知道,想以气场压制孟飞宇,却并不容易,绝情山庄内功堪称武林一绝,孟飞宇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前辈,晚辈绝未撒谎。陈老不辞而别,晚辈的确不知他去向,如今只是一个人游历江湖而已。” “谅你也不敢说谎。”那老者心中惊讶,但是面上却半点不露风声,他青梅尊者在江湖赫赫有名,却不曾想对方竟然如此镇定自若,面对威压,也丝毫没有反应,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造诣,当真不可小觑。这几日,他们始终跟随孟飞宇,当然知道八臂魔神不在他左右,但是跟了这么久,岂能无功而返,是以今日现身,非得亲自问个清楚。只听他又道:“小子,若是将你抓起来,你说陈子阳会不会现身呢?” 孟飞宇皱起眉头,心中一沉,这青梅尊者他从未听过,也不知是何方高人,屋顶上那剩下的几人呼吸绵密,虽然不如自己,但也是高手,以一对多,自己势必难以全身而退;可是看对方的态势,想来很难善罢甘休了。孟飞宇一边紧紧握住冷霜剑的剑柄,以防不测,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小辈,若是你想跑,还是断了这个念头。”青梅尊者冷笑一声,拍了拍手,屋顶上迅速跳下四道身影,守在孟飞宇身后,两侧屋顶上也分别各有一人守卫,看样子已然是前后夹击,只听见身后一人狞笑着说道:“小子,今日先把你擒了,就不怕那个老王八不就范!” 说完,众人齐齐冷笑起来,青梅尊者看了看孟飞宇,又继续说道:“小子,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看这形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孟飞宇抽出冷霜剑,顿时一股寒意从剑身上传来,剑锋在月华的映射下,竟然仿佛有一层清霜笼罩;青梅尊者看得清切,顿时瞳孔一缩,皱着眉头问道:“此剑可是冷霜剑?!小子,你和当年的绝情山庄有何关系?” 此时孟飞宇心中的惊讶更甚,他并未想到,这把冷霜剑的来历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对方看穿,甚至连自己的身份来历也被对方猜出,霸刀门的极力掩盖,恐怕都将前功尽弃,若是被江湖知晓他的身份,恐怕惹起的麻烦比起陈老的问题要严重得多。孟飞宇心神一动,迅速找到了一个极佳的理由,当下说道:“此剑的确是冷霜剑,晚辈日前幸运,得涅芸声前辈赐剑,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涅芸声?‘菩萨剑’!”青梅尊者眉头舒展,心中的疑惑打消大半,江湖人人都知,涅芸声本就出自绝情山庄,这柄剑在她手中,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忽然他又脸色一变,直接骂道:“小子,你胡说八道!涅芸声现为剑霞派长老,门下尽数是女弟子,你说她赐剑给你,你当老夫如此容易欺骗吗?” “晚辈不敢,晚辈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叫晚辈身首异处,万劫不复,死无全尸,浑身溃烂……”孟飞宇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越说咒言越是残忍,众人虽然行走江湖多年,但是倒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赌咒的,其中几人觉得孟飞宇实在滑稽,甚至发出笑声,连青梅尊者也忍俊不禁,只是碍于身份,这才忍住没笑。 见场面如此,青梅尊者轻轻咳嗽了一声,众人停止笑声,孟飞宇也停下赌咒,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好,老夫信你!”青梅尊者心中已经信了大半,他和涅芸声素不相识,只知道此人剑法超绝,且行事善良,从不妄动杀念,江湖侠名赫赫,黑白两道提起此人,无不高看几分,至于是否赐剑,其中真相他难以得知。但是孟飞宇曾随剑霞派弟子到过清雅居,这件事他却是知道的,也的确从那时起,孟飞宇手中多了一柄长剑。 缕清之后,青梅尊者顿时放下心来,但是他们此时地处庐江县,名剑山庄与剑霞派交情深厚,若是发生冲突,此人得涅芸声看重,恐怕会多些麻烦,倒不如日后出了庐江再作计较,于是故意卖了一个面子,说道:“既然是涅女侠,老夫倒也得卖几分薄面给她。小兄弟,日后若是见到八臂魔神,劳烦转告一声,四十年前祁连山下,老夫绝不敢忘。” 孟飞宇故作镇定,能够躲过一劫,便已是莫大的幸运,于是便点了点头,连声称是。青梅尊者发话,那些黑衣人虽然不悦,但也只能听命,众人随即跃上房顶,然后消失不见。青梅尊者回身看了看孟飞宇,也随即跟上。 空荡荡的街道上,此刻只剩下孟飞宇一人,见众人离开,他长舒了一口气,戒备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又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回到房间,一股浓重的倦意忽然袭来,便倒头就睡,再醒过来已经是晌午时分。 睡眼惺忪的孟飞宇揉了揉沉重的脑袋,昨晚的变故他还历历在目,伸手轻轻拉了拉被子,却忽然发现身旁竟然有人,棉被竟然被什么压住;一股淡淡的呼吸声就在自己身侧清晰传来,微微的香气吐在自己背上,有些灼热,也有些令人躁动不安。 他下意识伸出手探了过去,只觉得那是一具柔软的躯体,顿时所有的睡意尽数消散,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竟然狼狈地滚落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床内侧躺着的一名仅穿肚兜短裤的女子,却又不敢喊出声来。 那女子睡得正香,黑长的头发遮住了面容,倒是看不清模样;侧躺抱膝的姿态,好似一个可爱的娃娃;孟飞宇脸色一红,不敢再看下去,吞了吞口水,又急忙站起,转过身子,迅速穿好衣服,径直坐在椅子上,依然背对着这女子,静候她醒来。可是虽然背对,但是孟飞宇却六神烦躁,心血狂涌,气血飙流,全身真气,依照那书中心法,竟自动游走于四肢八脉之中,一股淡淡的欲望随之浮现,居然怎么也趋之不散。孟飞宇越是练功运气,那股欲望反而有愈发强烈之势,便干脆放弃,咕咚咕咚灌下一壶冰凉的茶水,这才稍稍缓解。 忽然,敲门声响起,孟飞宇一惊,皱着眉头问道是谁,却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的午饭送来了,烦请开门!” “来了!”孟飞宇故作淡定地回答了一声,但是房中多了一个女子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掩藏的,他急忙开门取过餐盘,随手塞给小二几枚铜钱,便迅速关了门,将酒菜放在桌上,只见那托盘内赫然不多不少放着两只酒杯,连酒菜的分量也是两人份的配置,当下心中一叹,心中暗道:“见了鬼了。自己仿佛是笼子里的猴子,所有的动静都被人知晓得一清二楚。” 虽然郁闷,却毫无办法,孟飞宇无奈地坐了下来,却发现那躺在床上的女子已经睁开了眼睛,从那长发的缝隙间,分明可以看到那目光中的狡黠,当下没好气地问道:“姑娘,你究竟是谁,为何平白无故跑到我床上了。” 那女子不闪也不躲,当着孟飞宇的面竟然直接就要坐起,吓得孟飞宇急忙转过身子,却听那女子笑着说道:“孟公子当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日不见,小女子的模样就认不出了吗?” “是你!”孟飞宇听出了这声音,直接转过身子,可是眼睛却是闭上的,有些愤怒地说道:“夏蕊姑娘,你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第二十一章 男女吵架 庐江县客栈中。 孟飞宇不敢去看,可是夏蕊姑娘却丝毫不在意,懒散地坐起身子,又不急不慢地伸了一个懒腰,这才一边慢慢悠悠地穿着衣服,一边吐着舌头,笑嘻嘻地对孟飞宇说道:“孟公子,昨夜睡得好吧?” 孟飞宇想起昨夜回到房间,忽然困意大作,现在想来必然是中了迷药,否则一个习武之人,纵然酣睡,卧榻之上多了一个活人,岂能毫无察觉。但是究竟何时被她暗算,孟飞宇又压根想不明白,只能说防不胜防。昨晚两人虽然同床共枕,醒来时孟飞宇全身衣物却仍然都在,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孤男寡女一夜同床,却又根本难以解释,谁想夏蕊却压根不当作一回事,依然镇定自若、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难道神女宫当真是人尽可夫? 孟飞宇想到这里,觉得有些无法接受,更加笃定了陈老对神女宫的态度,心中也不禁对夏蕊产生了一些隔阂,纵然她出声询问,孟飞宇也不理不采,只是静静背对着她坐着,自顾自地吃着菜肴。 “孟公子!”夏蕊酥麻的声音响起,一阵轻微的颤动传来,下一刻孟飞宇忽然被她从后面抱住,顿时一个激灵,站起身子,猛然推开对方,有些生气地质问道:“神女宫的女子,难道都是这样吗?” 也不知是真是假,夏蕊竟然柔弱地退了几步,跌趴在床榻之上,却仍然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柔光兮兮地望着孟飞宇,故意装出一副不懂的神态,魅声魅语地说道:“公子,你说的这样,是这样吗?” 说着,夏蕊竟然轻轻把裤腿拉起了一丝,那宽松的长裤质地轻柔,雪白的小腿清晰可见,孟飞宇脸色一红,测过头去,无奈地说道:“姑娘请自重,你若再这般,在下走了便是!” 说着,孟飞宇便要收拾东西,夏蕊见状,脸色一变,急忙起身,拉住孟飞宇的衣袖,却又咬了咬嘴唇,随即又放开了他,然后一个人坐在桌前,吃起东西来,顺手给两只杯子倒满酒水,示意孟飞宇坐下。 昨夜一番折腾,孟飞宇早已经饥肠辘辘,刚刚吃了几口,更觉馋虫搅动,见夏蕊不再作怪,干脆也坐了下来,兀自吃饭喝酒,也不与她说一句话。夏蕊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随口说了几句得不到回应后,于是也干脆默不作声,两人各吃各的,速度倒是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吃饱喝足。 孟飞宇乐得如此,索性继续不管不问,径直收了行囊,付了店钱,取了马匹,便驾着马,轻快地往北而去。夏蕊则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匹马,一直紧紧跟在孟飞宇身后不远。孟飞宇几次回头,都发现对方坐在马上,或笑或闷,也不知道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出了庐江县,便是一条宽阔的大路,此路直通巢湖,道路上常有马车骡队,每行一段便有茶馆酒肆,农户、商贾、镖师、行旅、江湖人士随处可见。行了半日,孟飞宇都不曾停步歇息,饿了也只是在马上吃些干粮,渴了便取出水壶喝上一口,夏蕊也始终保持距离跟在后面。 “罢了罢了!”孟飞宇心中暗叹,行至一处茶馆酒肆,随即下马,将马匹系在一棵大树之上,任由马儿吃些青草,自己则随便挑了张空桌,吩咐小二上一壶茶水,两碗面条,再做几碟小菜,便将行李和冷霜剑搁在一旁。夏蕊随即便至,看了看桌上的两碗面条,顿时露出笑容,迅速将马儿和孟飞宇的系在一处,欢快地快步走了过来,径直坐在孟飞宇对面,悠悠地说道:“你真是个冤家,本姑娘快饿死了,算你有良心!”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却半点没有姑娘的姿态,反而和江湖大汉一般狼吞虎咽,看样子真是饿了。孟飞宇心中又气又笑,又吩咐小二切了二两牛肉和二两猪肉,然后轻声说道:“你慢点吃,哪有女孩子这样吃饭的?” “哦?”夏蕊抬起头,嘴唇上挂满油腻,一张小口被塞得满满当当,想要说话,却含糊不清,甚至险些噎着,急忙喝了一口面汤,这才勉强吞下,然后拍了拍胸腹,吐出一口气,又取出手绢擦了擦嘴,终于将速度放慢了下来,只是嘴上却半点不饶人,对着孟飞宇啐道:“你管我干嘛?若是,若是你当了我夫君,那我便听你的。你当,还是不当?” 哑口无言的孟飞宇干脆闭嘴,连送菜的小二也忍俊不禁怪笑了一声,却忽然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半张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你个王八,也敢取笑本姑娘,信不信我烧了这家店,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店小二捂着脸,不敢说话,低着头,快步离去;店内人倒不少,一些人听见声音和动静,也不禁大笑起来。夏蕊脸色一红,低着头,瞪了孟飞宇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全怪你,害我出丑,这一路上,你都得给我付账!” “凭什么?”孟飞宇好奇地问道。 “你拿了我姐的银子,我姐的银子是神女宫的;我是我姐的亲妹妹,我也是神女宫的人;日后你要不是我姐夫,要不就是我丈夫,你说你该不该?”吃饱了的夏蕊说话劈里啪啦,和绕口令一般,却分明是强词夺理。 孟飞宇不愿和她争吵,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你准备去哪?” “废话,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跟着我干嘛?” “废话,你拿了神女宫的银子,我是神女宫的人;银子是我姐的,我是我姐的妹妹;我身上没有银子,你身上有神女宫的我姐送的银子,你说我跟着你干嘛?” 孟飞宇心中无奈,仿佛吃了一只蟑螂一般,只觉得憋屈,当下取过包袱,随手抓了四五枚银锭,递了过去,说道:“我给你银子,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不行!” “为什么?” “这么多银子,我一个弱女子,背着太重;这么多银子,我一个弱女子,害怕被人惦记;何况,日后你要么是我姐夫,要么是我丈夫,我不得多了解了解,万一你狼心狗肺、十恶不赦、天理难容、坏事做尽、声名狼藉,是个道貌岸然的死小人、阴险之徒、伪君子,那我和我姐该怎么办?” “噗!”正在吃面的孟飞宇猛然噎住,剧烈咳嗽起来,使劲捶打着胸口,可是对方依然不肯放过,甚至笑着趁胜追击道:“你看,本姑娘说中痛处,你便失了方寸,吃面都噎着,看样子就算还没有做尽坏事,恐怕也有过这样不轨的想法。” 一番咳嗽的孟飞宇脸色涨红,喝了杯茶水,瞟了瞟夏蕊,分明看到她面上掩盖不住的得意,于是调侃道:“姑娘,你刚刚不是也险些噎着么?” “那是……”夏蕊想起刚刚自己的吃相,脸色一红,生气地跺了跺脚,轻轻一哼,语言更加刁钻地说道:“男人和女人能比吗?禽兽和美女能比吗?败类和斯文能比吗?臭虫和仙女能比吗……” “打住,打住!”眼见夏蕊说话的音量越来越高,四周聚拢而来的目光也越来越多,孟飞宇急忙制止,心中当真是无可奈何,打也没法打,说也说不过,逃也逃不脱,实在是受气至极,当下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姑娘,在下服了,心悦诚服。不过,我有个问题,若是我不同意婚约呢?” “哦,那你是想死?!”夏蕊故意露出几分惊讶,眼见孟飞宇垂头丧气,却依然不忘记给他最后一击,“那你死吧,你不是带剑了吗?自刎就行,记得走远一点,别把血溅到本姑娘身上。日后谁要是做了我姐夫,或者我丈夫,我给你烧纸钱的时候,一定告诉你一声。” …… 一番争论以孟飞宇的惨败告终,最后的结局是,孟飞宇不得不带着夏蕊上路。和春蕊不同,夏蕊似乎更加活泼,古灵精怪的她一路上处处找机会和孟飞宇作对,无数次用语言冷嘲热讽,弄得孟飞宇常常焦头烂额。开始的几日,不知为何,孟飞宇已经格外小心谨慎,却总是在夜晚莫名其妙地沉沉睡去,等第二天起来,又总是能见到夏蕊躺在自己身旁,以至于他此后吃饭、外出、睡觉都不得不将所有的门窗封死关牢,以防不测。此后的一日,在巢湖边上,不知为何生气的夏蕊竟然直接在码头上抓住孟飞宇的手,然后高呼色狼,直搅得他不得不仓皇乱窜,事后夏蕊却笑得花枝乱颤,显得格外得意。 凡此种种,孟飞宇皆是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夏蕊随意为之,不过这一路上虽然憋屈,倒也多了一些趣味。打打闹闹本就是年轻人的本性,数日之后,孟飞宇反而觉得这样的日子比起和陈老在一起,要好得多。加上春蕊送的银两颇多,两人一路上倒是也毫不矜持,游山玩水之下,关系反而密切了许多。 这一日,两人骑马到了淮南,因为要横渡淮水,两匹骏马便被顺手卖了出去。淮水湍急,加上雨季刚过,大涨的水面波涛汹涌,一排排的浪花簇拥着堆叠在一起,江风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码头上人来人往,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满了码头,装卸的挑夫光着膀子,拉纤的纤夫们呼喊着口号,偶尔有一群孩子奔跑而去,四周的小贩摊摆满了一路,淡淡的腥味和汗水混杂在一起,吆喝声、贩卖声、说话声纷纷入耳,虽然嘈杂但却丝毫不显得混乱。 孟飞宇原本只想挑一条小船,然后置办一些简单的酒菜便直接渡水北上,可是夏蕊却好奇地盯着那些大船,轻轻拉了拉孟飞宇的袖子,对着其中一条大船怒了努嘴。孟飞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她挑了一艘最大的船只。那大船吃水很深,高出水面约莫两丈,船身两侧高耸,底尖上挑,首昂尾翘,上有两排小屋,四处挂满灯笼,分明是一条游船。此时船上正有十多个水手搬运货物,下面的挑夫也有一二十人,当真是壮观无比。 “你说,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傍晚时乘船,就在船上歇息一夜,可好?” 面对着夏蕊灼灼的目光,孟飞宇倒是没有拒绝,反而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样的船只他倒也未曾坐过。这一路出来,虽然随陈老横渡长江,但是也只是坐了条小船而已,陈老性格谨慎,一路上又带了霸刀,总担心出什么差错,是以总是避开耳目,随行各地也不逗留,如今能坐着大船赏玩一番,自然也正对他的胃口。 孟飞宇找了个管事的打听了一番,又交了银子,约定好了上船的时间。此刻时辰尚早,两人便进了城,打算先随意逛逛。谁曾想两人刚走,那名管事摸样的汉子随即招来一名随从,皱着眉头,凝重地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让那随从急忙离开,却刻意绕开了两人,选择了另一条路,急匆匆而去。 第二十二章 想怎么死?! 淮南是座名城,又因地邻淮水而商业发达,南北往来的商贾络绎不绝,不过孟飞宇此时的兴致却并不算高,这一路上也看过不少城镇,几乎也都大同小异,加上淮南的酒馆里常上演推剧,于戏剧一道完全不通的他自然无法领会其中的魅力。 而夏蕊则不同,第一次来到中原的她,难得能够如此自由地游玩,虽然同样不懂,但她却饶有兴趣,非拉着孟飞宇一起坐了整整两个时辰,这才罢休。 陪玩了一个下午,孟飞宇实在感觉筋疲力尽,纵然在荒谷中练功,也从未如此累过。可是夏蕊却还拼命地穿梭在各种摊贩之间,不一会儿便拎了不少包裹。当然这提货跑腿付账的任务,自然全都落到了孟飞宇的身上。好在上船的时辰快到,孟飞宇这才摆脱了苦海。 两人刚刚回到码头,还未靠近那艘游船,便早已有一名瘦小的中年男人在码头上等候两人。那人走近,很快说明来意,然后熟练自然地将孟飞宇身上的货物取过,背负在自己身上,便客客气气地引了两人上船,待定好房间,又将商品送来,顺便将夜晚的安排告知给孟飞宇,这才恭恭敬敬地告退。 休息片刻,两人便从房间里出来,到了一楼大厅之中。不得不说,这样的游船当真是设计精巧。一楼的大厅里竟然只有几根木柱支撑,一眼望去几乎毫无遮蔽,大厅最中间是一处高台,四周的窗户也尽皆敞开,淮水的波浪尽收眼底,凉爽的清风从四面灌入,瞬间洗净了秋日的浮躁,当真令人神清气爽。沐浴在这样的清风中,夏蕊干脆站在桅杆边,闭上眼睛,迎着风,深深吸了几口,这才罢休。 这会儿时间尚早,大厅里的人倒是不多,只是稀稀拉拉坐了三四成而已。夏蕊兴冲冲地拉着孟飞宇,找了一处斜对舞台、靠窗的地方,便落下座来。两人一坐下,便有小二送来茶水、点心,甚至又问了问两人的口味,这才退下。 两人坐定打量着四周,都觉得甚为满意,徐徐清风吹动,茶水也并不滚烫,而是温热得恰到好处。只坐了一会儿,刚刚离开的小二轻快麻利地端了托盘过来,熟练地将几碟小菜和一壶好酒放在桌上,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格外得体妥当:“两位贵宾,这会儿厨下不忙,小人按照您二位的口味吩咐厨房做了些小菜。您二位且先品着聊会儿天,晚间的正餐是统一定制的,希望二位喜欢!” 趁着小二说话的功夫,夏蕊夹起一块糖醋鱼便塞入嘴中。这糖醋鱼外表鲜红,内里白嫩,甜美柔软,却半点不腻。鲜鱼的甘醇混合着蜂蜜的甜爽,夏蕊甚至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左手却随手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小二接过赏银,笑着恭维了几句,便随即退去,并未表现出欣喜若狂的谄媚。看来这游船的规格果然极高,连小二的素质也非一般酒店可比,孟飞宇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用着小菜,喝着小酒,虽是秋日燥热之季,但是在凉风轻抚之下,却是格外惬意。很快,大厅里便出现了许多游客,其中既有身穿华服的商贾富人,也有持有兵刃、身穿劲装的武林人士,嘈杂声响起,交头接耳的人群分散在大厅里,来来回回的小儿们穿梭在各个桌子之间,显得格外热闹。 “两位,不知可否换一个地方?”声音响起,一位身穿白袍的年轻公子站在两人桌边,举止倒是颇为有礼,随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又继续说道:“在下并不愿夺人所爱,这枚金锭,还请两位笑纳!” 孟飞宇懒得理睬来人,权当没有听到,夏蕊倒是瞟了一眼,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然后轻轻站起身子,袖子轻轻一挥,便不动声色地将那枚金锭收入怀中,眼神中柔波流转,竟然媚笑着说道:“这位公子,要不要小女子陪你喝一杯?” 那年轻公子脸上微微一红,但是却分明露出一副憎恶地神态,皱着眉头看了看夏蕊,又看了看兀自坐在那边喝酒的孟飞宇,赶紧向着孟飞宇的方向挪动了几步,虽然依然保持着礼节,但是说话的声音却冰冷了几分,“这位姑娘,在下可不是登徒浪子,平日也不曾去烟花柳巷,还请姑娘自重!” “哈哈哈哈!”孟飞宇放下酒杯,不禁捧腹大笑起来,那边的夏蕊尴尬地满脸通红,生气地哼了一声,直接坐了下去,没好气地瞪了孟飞宇一眼,嘟着嘴把头扭向了窗外,嘴里暗骂道:“你全家都是烟花柳巷的,你妈在,你姐在,你全家都在……” 夏蕊的声音虽然轻微,但是那青年公子却竟然听得真切,脸色一变,但是瞬间又恢复正常。此刻他也知道方才是他自己误会了夏蕊,心中虽然有些歉意,但是被人如此辱骂,他也不愿主动道歉,只是向孟飞宇轻轻点了点头。 孟飞宇看了看夏蕊的反应,强忍着笑意说道:“这位公子,相逢是缘,不如一起坐下来喝上一杯?” “这位兄台,刚才是在下唐突。不过在下并非一人,尚且还有两人同行,因此还望兄台可以忍痛割爱!” 孟飞宇抬起头打量着这年轻公子。此人风神如玉,身型修长,精致的脸上找不出半点瑕疵,和煦的目光配上春风般的微笑,令人颇有好感。一袭白袍更显得身姿笔挺,腰间一条白玉腰带,显然价值不菲。加上这番文质彬彬,想来必然是一位贵族公子。 见孟飞宇打量着自己,那年轻公子倒是习以为常,又出于礼节,再问了一番。孟飞宇虽然对此人有些好感,但是这番文邹邹的作风,对他这样出身山野的人来说,实在是格格不入,总觉得有些别扭,当下皱着眉头,说道:“这位公子,先来后到,还是不要强人所难!” 那年轻公子正要说话,忽然斜侧里闪出一个约莫14、5岁,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少女,这少女嘟嚷着嘴,使劲拉了拉年轻公子的袖子,瞬间抢过身位,叉着腰、嘟着嘴,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横在桌前,对着孟飞宇不客气地说道:“给了你们一锭金子,既然收了钱,就赶紧让开!” “谁收了钱?”夏蕊皱着眉头,一摆袖子,指着这少女直接质问道:“你这丫头片子,哪只狗眼看到我拿了你们的金子?” “本姑娘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还要狡辩!”那少女的声音又大了几分,那公子哥赶紧将她拉扯到自己身后,对两人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表妹,实在是唐突了!” 虽然如此,那少女依然不依不饶,从那公子的背后探出脑袋,对着夏蕊白了一眼,抢出一句话来,并用极大的声音喊道:“我表哥可是‘游龙公子’!你们快些让开!” “游龙公子?”孟飞宇和夏蕊双目相对,这些日子的相处,这番眼神交流早已经熟练。短暂一接,两人都明白彼此均未听过这“游龙公子”的名讳,可是四周却分明有人发出惊呼,不少人的目光瞬间积聚过来,看样子这“游龙公子”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出于礼貌,加之这些日子他也多少明白江湖中人的基本礼仪,当下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拱手说道“久仰,久仰”,可是神色却没有一点变化,而这一切都被对方看在眼里,那青年公子心中多少也有些惊讶,他的外号几乎天下闻名,此刻却不被人所知,倒是有些例外。不过他修养极高,露出一番自然的笑容,不露声色地说道:“多亏江湖朋友给些薄面,‘游龙公子’只是虚名,在下步坤明,敢问两位大名!” “孟飞宇。” “夏蕊。” 步坤明思绪如电,可是却完全对这两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正要恭维过去,却不曾想那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又一次探出头,吐了吐舌头,有露出一个白眼,嘲讽道:“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是从那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 这话一出,步坤明微微皱了皱眉头,瞪了那少女一眼,随即又恢复正常,急忙道歉。可是孟飞宇和夏蕊却并未觉得过分,这少女说得倒也是事实。只是让座这样的要求,夏蕊却绝不愿意答应,她竟然直接将那锭金子拍在桌上,一整枚金锭竟然半截没入桌面之中。 “好功夫!“步坤明是识货之人,立刻出声称赞了一番,只是忽然,只见他轻轻伸出右手,按在金锭之上,也不见有其他动作,但是一股惊人的热量竟然直接从那只手掌上传出;只一会儿的功夫,一股热气竟然从那手掌的缝隙中腾起。步坤明收起手掌,那枚嵌入桌子中的金锭竟然已经完全变形,他只轻轻用两根指头,便将那柔软变形的“金泥巴”夹了出来。 孟飞宇和夏蕊大吃一惊,这一手功夫实在是神乎其技,太过令人震撼。孟飞宇忽然响起当年大爷爷评点天下掌法时,曾经提及过一门至阳至热的绝顶掌法,此掌法超凡入圣,可以仅凭肉掌发出超越极限的高温。思绪至此,他也不禁脱口而出: “烈火正阳掌?!” “嘿,你个野小子倒是识货!”那藏在步坤明背后的丫头又窜了出来,格外自豪地指着孟飞宇说道:“现在还不乖乖把位置让出来!” “瓶儿,休得无礼,再这样,我便不再带你出门!”步坤明轻轻敲了敲这丫头的脑袋,却不曾想一名神色冷艳的女子持剑径直走来,这女子脸色白得有些病态,眉目也很淡,双眼狭长且上挑,目光格外冷峻无情。这女子速度极快,几人还来不及反应,她竟然直接将长剑一把拍在桌上,轻轻地扫了扫孟飞宇和夏蕊,直接说道:“让,还是不然?打还是不打?” “冷月仙子!是冷月仙子左无双!”大厅内不少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见到这女子,一些人竟然不约而同地惊讶出声,可是孟飞宇却不吃这套,这位置分明是自己先来的,哪有人如此挑衅。步坤明以礼相待,孟飞宇自然不好发作,可是陡然出现这么一尊神经病般的女子,他却半点也不能忍,顿时怒气冲上心头,也不知怎得,这股怒火竟然压制不住,竟然豁然一巴掌直接抽到这女子的脸上。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一道鲜红的掌印赫然出现在那白皙如雪的脸上。 在场所有人顿时怔住,所有观望这边动静的人群也忽然安静下来,大厅内的目光也一瞬之间刷刷齐聚。步坤明也愣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忽然“刷”的一声,那女子已经抽出长剑,直接架在孟飞宇脖子上,嘴角微微有些抽搐着说道:“说吧,想怎么死?!” 第二十三章 游船比武 “拔剑了,拔剑了!” “快些让开,有好戏看了!” “这小子刚刚是不是抽了冷月仙子一巴掌?” “估计多半是个公子哥,看样子今天怕是要交代到这里了!” …… 议论纷纷的人群永远都不会消失,世界上观看热闹的人们也从来不是少数,哪怕众人都知道冷月仙子的凶名,但是面对着一场好戏,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窥探欲望,只有紧挨几人的那些游客纷纷躲开,可是大多也并未走远,只是躲在远处,静静观望。 长剑探出的一刹那,步坤明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他皱着眉头举起手,想要说些什么,却迎来左无双冰冷的一瞥,于是只能叹了口气,狠狠地将那个叫瓶儿的姑娘拉在身后,便默然不语。 瓶儿倒是有些被吓到了,脸色惨白,也不再挣扎,将头埋进步坤明的后背上,只是偷偷挪出一只眼睛,害怕地看着左无双。 被人用剑这样指着,孟飞宇这还是头一次经历。他看了看夏蕊,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刚刚也不知怎的,他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有些抱歉,但是对方仅凭这样就要取人性命,恐怕有些太过嚣张。 只见他轻轻伸出右手,用指尖夹住剑锋,微微将长剑挪开半寸,扭了扭脑袋,说道:“这位姑娘,刚才是我冲动,但是就这样便要人性命,姑娘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霸道?”左无双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右臂忽然轻轻一颤,那贴着孟飞宇脑袋的长剑竟然突兀地发出一阵锐利的剑鸣,只听她冷哼一声,继续冰冷地说道:“本姑娘自然有霸道的资本!报上名来吧!” “嘿嘿!”气氛如此凝重之下,却不曾想夏蕊竟然笑出声来,这一路上她没法整垮孟飞宇,如今看到他吃瘪,心中喜不自胜,竟然忍俊不禁。孟飞宇当然知道她幸灾乐祸的想法,可是在左无双看来,这却是莫大的挑衅,甚至比之刚刚的耳光更加严重。 不发一言的左无双忽然发力,剑锋猛然抖动,孟飞宇猝不及防,双指上并未灌注真气,索性退得及时,否则两根指头便要被瞬间搅断;脱离孟飞宇钳制的长剑,宛如一条狰狞的毒蛇,晃动的剑尖一摆,赫然对准夏蕊;那长剑抖动之下,仿佛可以伸长一般,一记“毒蛇吐信”,便对准夏蕊的粉颈而去。 “啊!” “住手” “无双!” 眼见长剑袭去,孟飞宇、步坤明和瓶儿三人均大吃一惊,齐齐呼喊出声来。瓶儿害怕见血,瞬间躲进步坤明的后背,再不敢看一眼;急变之下,孟飞宇和步坤明虽然伸手去抓,试图挡住左无双,可是终究慢了半分。连剑锋所指的夏蕊也微微一愣,就是这一楞的功夫,那毒蛇般的剑锋便已经递到眼前,下意识向后躲闪的夏蕊正靠在窗户边,根本避无可避。 忽然“嗖”的一声,那长剑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顿时当的一下,剑锋侧了几分,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要害,只是将几缕青丝斩落,可是夏蕊的脖子上却分明浮现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一瞬之间,孟飞宇和步坤明的双掌已然赶到,孟飞宇故技重施,捏住剑锋;步坤明的右掌抵在左无双右肩之上,暗自用力,将她肩膀扣住。夏蕊惊魂失色,捂住脖子,狠狠地盯着左无双。大厅之内,瞬间鸦雀无声,无一人说话,众人屏气凝神,紧张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谁!”左无双一击不成,定睛一看,赫然发现一枚铜钱钉在窗沿之上,愤怒之极的她猛然转过头,顺着铜钱来时的方向冷冷扫去,却见到大厅中央的高台上,一位五短身材的赤眉老者毫不避讳地站在那里,甚至同样将冷峻的目光投来。两人目光相会,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阁下是谁,还请报上名来!” “现在的小娃娃都如此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吗?”那老者怒目而视,忽然从高台上跃下,然后缓缓向这边走来,一股强大的威压顿时向着左无双逼压过来,这股压力竟然只牢牢锁住了她一人,其他人却毫无感觉,能将内功练至这般境界,显然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是淮水帮帮主龙千风!”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来人,顿时引得众看客一阵惊呼,这条游船本就是淮水帮的产业,此刻左无双行凶,他站出来自然理所应当。随着龙千风的靠近,左无双雪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红润,可是那凌厉的眼神却不见半分。步坤明心中不忍,松开右掌,顺便度了一层真气过去,这才帮左无双稳定住了气息;孟飞宇见有人出头,也放开剑锋,一个翻身,腾到了夏蕊的身前,查看了一番伤势,见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夏蕊脖上有些微微发痛,虽然伤势不重,但是对女人来说,这雪嫩的肌肤,怎么能由他人伤害。在神女宫无法无天的她瞬间就要暴走,豁然起身,提掌便要扑将过去,却被孟飞宇挡在身前。 “嗯?”那赤眉老者见夏蕊这副模样,冷目一扫,那股威压竟然也将夏蕊笼罩进去,顿时一股窒息感涌向心头,夏蕊脖子上溢出的鲜血也溢出得更加明显。孟飞宇急忙将夏蕊拉着坐下,轻轻将手按在她后背之上,这才消弭了夏蕊的痛苦。 见两人稍定,赤眉老者收起威压,此刻他恰到好处地堪堪走到几人面前。步坤明行走江湖多年,赶紧将左无双一把拉过来,然后才恭恭敬敬地说道:“晚辈步坤明,拜见‘铁拳无敌’龙老前辈!” “无敌是不敢当了,铁拳也老了,否则今日怎么会有人如此不给面子,敢在我这游船上杀人!” “前辈海涵,晚辈等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险些闯下大祸。前辈出手解围,高义无双,晚辈等愧不敢当!” 步坤明恭恭敬敬地拱手一拜,这话说的也是滴水不漏,好在并未真的伤到人命,龙千风也索性卖个面子,正要说话,却不曾想左无双依然不敢罢休,将抱着自己的瓶儿推开一旁,咬着牙说道:“龙帮主,本姑娘知道你这游船也可以比武,还可立生死签,如此你还能管得着吗?” “不得无礼!” 步坤明再也无法忍耐,怒喝一声,又立刻快步扶住瓶儿,看她欲泪又止的委屈模样,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瓶儿听完,擦了擦湿润的眼眶,使劲点了点头,便快步向厅外走去。此时步坤明才折转身子,又向龙千风致歉,可是面对区区一个后辈的数次挑衅,龙千风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说道:“是有这个规矩,不过你这女娃娃是要和老夫决生死吗?” “哼,龙帮主这是要欺负后辈吗?”左无双将长剑插入剑鞘,将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步坤明推开,直接迎上龙千风,继续说道:“今日本姑娘不是你龙帮主的对手,五年后本姑娘必定来讨教高招!” 龙千风听完这话,竟然没有半点生气,甚至哈哈大笑起来,连连说道:“好好好!有志气!久闻冷月仙子大名,这番话倒是霸气,老夫就在淮水等你五年,免得江湖人耻笑老夫!” 说完,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孟飞宇两人,又继续说道:“不错,我这游船的确可以比武,不过姑娘你是剑神嫡孙,不如看在老夫的面上……” “怕什么,打便是了!”夏蕊生气不过,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纵然是她姐姐,至多也只能关她禁闭,如今却被人险些一剑夺命,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于是她便生生将龙千风的话打断。 孟飞宇皱着眉头,用传声入秘说道:“你未必是她对手,不要冲动!” 龙千风诧异地回过头,见夏蕊格外坚决,纵然作为武林前辈,这年轻人的事情,他也无法完全插手。想来夏蕊能够答应,必然有过人之处,何况武斗搏杀本就是这船上曾经火热的项目,直到近几年才作罢,改成游船,只供观光;如今有人旧事重提,其中一方又是剑神传人,他作为东道主,虽然忧虑,却也高兴,于是朗声说道: “好,老夫答应了!半个时辰后开始!不过老夫得说清楚,绝不可故意伤人性命,如何?” “好!”二女齐齐答应下来,孟飞宇和步坤明相视苦笑一番,只得任由她们胡闹。 听到武斗的消息传来,在场所有宾客瞬间情绪高涨起来,在这准备的空当,那些听闻消息的各路人士纷纷赶来,整个大厅里几乎水泄不通。龙千风忙令人收了桌子,将长椅围在高台四周,其他无座的人士则站在后排,后来之人每人收取一两银子的入场费,大厅门口也摆上了赌桌,押注胜负的声音不断高呼,当然押注左无双的多,押注夏蕊的少。 此刻房间里的孟飞宇听见动静,也不知该说什么,对方的确过分至极,但是夏蕊的武功真的能够赢下对方吗?忧愁的他坐在椅子上,却又坐立不安。夏蕊用丝巾包裹住脖子,看到他这副样子,心中不禁有些高兴,偷笑着问道:“怎么,孟公子是在担心我吗?” 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孟飞宇叹了口气,说道:“那丫头简直是个疯子,你和她交手,恐怕凶多吉少!” “嘿嘿,果然是在担心我呢!”夏蕊欢快地蹦跶过来,在孟飞宇身边坐下,柔波一般的双眼呆呆地看着他,一双手轻轻探出,拉住孟飞宇的袖子微微扯动着,很是赞同地说道:“你也知道那个王八蛋是个疯子啊!” 孟飞宇看着夏蕊的双眼,微微有些愣神,四肢的血液快速涌动着,下意识脱口而出,说道:“哪有人上来因为这点屁事,就拔剑杀人的,不是疯子,也是魔头了!“ “嗯!”夏蕊轻轻应承了一声,咬了咬嘴唇,又晃了晃脑袋,“要不你上吧!” “什么?”孟飞宇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惊讶地指着自己,“我上?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夏蕊嘟着嘴,拉扯衣袖的力度也逐渐大了一些,委屈地快要掉下泪来,“你日后要不是我姐夫,要不是我丈夫,我可是你日后必定的亲人,你不帮我,谁帮我?!” “这…”这番话孟飞宇听了无数次,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一想到和神女宫的婚约,他便觉得头疼难受,叹了口气,又无语地看着夏蕊的模样,当下只得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哈哈哈!你最好了!”夏蕊高兴至极,忽然凑过来,细嫩的红唇轻轻在孟飞宇的脸颊上点了一点,然后又急速退开,起身把自己埋入床上的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原地发愣的孟飞宇,呆呆地发怔。 第二十四章 一战扬名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大厅里已经是人山人海,这游船干脆也不出航,于是连大厅外的空当也都围满了人群,押注的地方也已经水泄不通,那些挥舞着赌票的赌徒们早已经无法抑制心中的狂热,呼喊声此起彼伏。 孟飞宇和夏蕊在几名淮海帮弟子的保护下进入大厅,瞬间便被这副场景吓了一跳。夏蕊虽然出身神女宫,但是却显得有些怕生,悄悄拉着孟飞宇的袖角,一路紧跟着,连头也不抬。孟飞宇只觉得心中激动万分,但也多少有些忐忑,手心处已然见汗,右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冷霜剑,屏气凝神走到高台之下。 步坤明和左无双以及龙千风早已经等在那里,龙千风作为主人,又是江湖前辈,自然需要客套一番,他走到孟飞宇身前,皱着眉头,问道:“孟小兄弟可考虑清楚了,此刻若是退出,还来得及,老夫作为前辈,自然保你两人安然离开。” “前辈不必!晚辈自然当尽力试试,获胜或许不易,但是自保应该勉强可以。”孟飞宇既然答应,便绝不愿意退缩,纵横江湖这算是第一场正式交手,他虽然答应得不情不愿,但是也早已跃跃欲试。 “如此也罢!”龙千风心中暗笑,此番不管谁输谁赢,他都会赚得盆满钵满,既然对方已经答应,他便不再继续,回身向着众人大声说道:“现在擂台开始!双方不可故意伤害对方性命!请双方上擂台!” 这内涵真气的声音压得在场众人瞬间不再说话,可是话音一停,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瞬间响彻起来,无数狂热的人们喊叫着,炙热的目光里散发着久旱逢雨的激动,阔别多年的盛事当然足以拉起当地人全部的热情,远近路过的商贾和武林人士也纷纷到来,毕竟冷月仙子的名头近几年可是响彻无比,可是大多数人却并未见过本尊出手,此时自然不会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孟飞宇回手轻轻拍了拍有些颤抖的夏蕊,然后对着左无双抱了抱拳,可是对方轻蔑地撇过头去,压根不看他一眼,然后轻巧地一跃,便上了高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孟飞宇。 “要不别打了?” 夏蕊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身后,孟飞宇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夏蕊的脑袋,笑了笑,也不说话,然后同样轻松跃上高台,赫然站立在左无双的正对面。 孟飞宇正要再招呼一声,却不曾想,左无双忽然抽出长剑,直接扔下剑鞘,身影如电,白衣一晃,便栖身过来。 “疯子!”孟飞宇暗骂一声,身子急速一扭,险而又险地与剑锋擦身而过。 一击不成,左无双调转身形,飘逸的白衣瞬间旋转过来,她长剑一展,一股凌厉冰冷的剑意竟然从剑身上清晰散发,距离剑气的境界也不过是一步之遥,难怪被成为冷月仙子。见到孟飞宇轻松躲过,左无双哪里还会留手,狭长的双目怒嗔之下,仿佛可以吐出火来。她大喝一声,摆出架势,又一次扑了上去。这一次,其势并不过急,正好将孟飞宇笼罩在剑身范围之内。那长剑宛如雨点狂泻,一时间连续数点,众人看去只觉得出了幻觉,一时间仿佛是数个左无双在战斗。 疾风骤雨之下,孟飞宇仿佛看到面前开出一朵剑花,那无数个连续击打的点连在一起,仿佛可以构成一副图案。孟飞宇左闪右躲,身形如燕,任由对方****,他竟然如此镇定,丝毫不见紊乱,甚至到了现在,他手中的冷霜剑依然还在手中紧握,完全没有拔剑的迹象。 这套“狂风骤雨”剑法,在左无双手中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却奈何不了孟飞宇半分,步坤明和龙千风哪里看不出这是有意相让,可是周围的观众们却只看到孟飞宇毫无还手之力,于是更加激烈地为左无双喝彩起来。 这样的声音宛如刺耳的讽刺,左无双这番剑法挥舞地更加急促,却依然无可奈何,任由她使力,孟飞宇仿佛一条海中的小鱼,根本无法捉住。心中一急,左无双也不再管这“狂风骤雨”剑法的要诀,竟然跨出一步,又将距离拉近,然后便刺为削,将全部真气灌注于剑锋之上。瞬间,那原本就几乎凝实的剑意,竟然在这电光火石之中,进化成了剑气;一股淡青冰冷的剑气将剑身包裹,急速斜削下来。 孟飞宇微微一惊,倒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关头对方竟然突破了武学瓶颈。不过惊讶归惊讶,剑法已乱的左无双迈出那一步时,便败局已定。右臂高举的她此刻中门大开,整个前胸尽数暴露在孟飞宇的双掌范围之内,可是被怒火冲昏了头的她,根本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 台下已经响起步坤明的惊呼声,可是龙千风却站在他身前,想来必然不会允许这场决斗遭到打扰。 眼看剑气就要触及孟飞宇的左肩,他忽然露出一抹微笑,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探出,直接一掌按在了左无双的左胸之上,只听见一声惨叫,她便被击出数步,全身气血翻滚,双目眩晕,连手中的剑也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随即吐出一口淤血,便昏死过去。 “无双?”步坤明大呼一声,纵身一跃,便来到左无双身旁,急忙抓起她的手腕,把脉查探一番后,这才放下心来,又将右手抵在她后背处,度入一股柔和的真气。左无双闷声咳嗽了几下,又吐出几口淤血,虽然并未转醒,但脸上的痛苦却缓解大半。 长舒一口气的步坤明对孟飞宇抱了抱拳,抱起左无双便跃下高台,立刻便有几名淮海帮的弟子带路,将两人接引出了大厅。人群鼎沸,无数欢呼、呐喊和悲叹夹杂在一起,赌胜的兴高采烈,挥舞着赌票;赌输的,咒骂不停,甚至将手中的赌票撕得稀烂,然后狠狠踩上几脚,这才解气。这些赌徒倒也熟练,压根不用龙千风说什么,决斗甫一结束,这些人便开始自觉地退场,不一会儿,除了那些游客外,其他人便再不见踪影,只是大厅地板上一片狼藉。很快,便有众多淮海帮弟子上前,迅速清理打扫起来,然后又将桌椅还原,重新邀请宾客入席,一切瞬间恢复原样,好似压根没有发生过一般。 孟飞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初战告捷,他的脸色有些红润,激动的心脏仍然噗通乱跳个不停,想起刚刚对方那乱雨般的剑击,依然有些心有余悸,但随即又感到格外舒爽,整个人意外陷入到一种古怪的境界之中,内心陡然出现一股强大的呼声。不够,还不够。当这股呼声愈发强烈,孟飞宇的双眼竟然也逐渐变得潮红起来。 “这是?”龙千风大吃一惊,猛然跃上高台,一记掌刀击打在孟飞宇后颈之上,立刻将他击晕。夏蕊大吃一惊,惊讶地叫出声来,却听见龙千风凝重地说道:“来人,快将孟公子扶回房间!” 说完,他对着夏蕊点了点头,示意孟飞宇并无大碍,夏蕊这才放心下来;几名淮海帮弟子迅速上了高台,将孟飞宇扛起,出了大厅,夏蕊也紧紧跟在后面。大厅内又恢复平日的模样,游船也缓缓驶出,只是龙千风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却眉头紧锁,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第二十五章 太上炼情 悠悠转醒的孟飞宇,做了一个怪梦,梦里是一个昏暗的房间,持剑的他浑身染满了鲜血,血珠顺着剑身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面上,房间里躺满了死状恐怖的无名尸体;他挣扎着想逃出房间,掀开一块破损地钉在窗户上的木板,却发现透射进来的阳光竟然异常的猩红刺目,他发狂般地大叫着,然后便忽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你醒了!”孟飞宇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柔荑紧紧握住,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全身真气竟然空空如也,四肢经脉隐隐有些刺痛灼热地感觉,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明明记得,自己一掌击飞了左无双,之后的事情,便记不得了。 “别动,你别动!”夏蕊的声音有些沙哑,眼角的泪痕还未全干,说话的速度也急促了许多,她忧心忡忡地坐在床边,一直守在这里,“龙前辈说你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孟飞宇挣扎着,在夏蕊地搀扶下,坐了起来。体内真气枯竭,经脉刺痛,四肢无力,的确是走火入魔或练功受损的症状。可是魔从何来呢?怎么会无缘无故走火入魔了呢?忽然,他想起那本心法上的一句话来: “贪嗔痴恨爱恶欲,人之七罪也,盖欲念生,而力渐强,至心神乱,天道循环是也。” “你在念叨什么呢,还是好好休息吧,等天亮龙前辈会给我们准备马车,供我们离开。” “不急,不急。”孟飞宇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贪嗔痴恨爱恶欲,我知道走火入魔的原因了。” “是什么?”夏蕊眼神一亮,练武之人练那些高深的武学心法,常有心魔困扰,又或者时常遭遇瓶颈,能够一夕顿悟,了解心魔所在,破除外相干扰,对武功境界裨益极大,想到这里,她心里竟然着实高兴起来,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 “就是贪嗔痴恨爱恶欲啊!”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这也算心魔?”夏蕊不解,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是很懂,还需要细细琢磨。但是这七情六欲对我有利有弊,且慢慢参详再说吧!不过我并无大碍了!”孟飞宇说完,急促地咳嗽起来,夏蕊见状急忙端了茶水过来,递给孟飞宇,他微微抿了几口,方觉得胸中郁结稍稍缓解。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念生,而万恶起;欲念无穷,施主今日侥幸,他日恐怕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谁?!”夏蕊惊呼一声,孟飞宇听见声音也大吃一惊,轻轻地敲门声骤然响起,也不知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孟飞宇此刻毫无还手之力,夏蕊皱着眉头,拔出冷霜剑,凝神对着门口,质问道:“究竟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阿弥陀佛,老衲五台山岩山寺清源,还请施主开门一叙!” “五台山?”孟飞宇虽然浑然无力,但是脑袋却是清醒的,五台山乃是佛家重地,向来是历代高僧聚集之地,佛家历来讲究慈悲为怀,此番对方如此客气,若是存有歹意,仅凭夏蕊一人恐怕根本不是对手。见夏蕊犹豫不决,孟飞宇径直点了点头,说道:“夏蕊,开门,请大师进来吧!” “哦。”夏蕊仍然有些不情不愿,但是既然孟飞宇说了,她也只好开门。打开门,只见一位个头极矮、骨瘦如柴的老和尚站在门口,这和尚身上的袈裟早已经褪色,脚上只穿着一双草鞋,嘴里甚至已经没有几颗牙齿,枯槁的脸上除了一双眼睛还微微有些神采外,全然已经老态龙钟。 夏蕊吓了一跳,如不是这人还能说话走动,她甚至觉得这老和尚早已经作古;如此一位老僧,夏蕊倒也不好意思让他在门口久立,急忙请他进来,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清源和尚倒是不接,径直缓缓走到孟飞宇身边,眯着的双眼细细打量着孟飞宇,然后缓缓探出右手把住孟飞宇的手腕,沉吟片刻,这才悠悠收回,随即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直看得夏蕊有些提心吊胆。 “大师,情况如何?”夏蕊丹心地问道,虽然龙千风已经派遣名医过来看过,但是清源和尚的反应实在令人揪心。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清源和尚在怀中摸了一摸,取出一枚泥丸,递给孟飞宇,嘱咐他吞下。孟飞宇倒是也不迟疑,结果泥丸便塞入嘴里,吓得夏蕊又是惊呼一声。 “女施主不必担心,此乃小还丹,对这位施主有利无害!” “谢谢大师!”夏蕊终于忍不住,两行眼泪瞬间垂落,一颗担忧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大师,如此珍贵的药丸,你我只是初次见面而已,这……” “施主不必介怀,相逢便是缘分,没想到三十年了,还可以见到故人传人,也算是还报了吧。阿弥陀佛!” 孟飞宇眼神一缩,心中惊骇万分,可是浑身却无法动弹。这小还单入腹,便有一股微微的热感传来,可是想恢复功力,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到的。 “施主不必担心,老僧当年受绝情山庄大恩,自当为施主保守秘密。不知庄主如今是否安好?” “劳烦大师挂念,大爷爷一切正常。” “善哉,善哉!”清源和尚露出一抹欣慰的表情,然后又凝重地对孟飞宇说道:“敢问施主,近日是否感觉情绪逐渐激荡,难以自制?” “不错!的确是有这种感觉!”孟飞宇心中惊讶更甚,急忙问道:“大师何以得知?” “阿弥陀佛!果然如此!”清源和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绝情山庄这门功法,需要讲究清心寡欲,突破第五层后,这些魔症自会消解。当年纵然庄内高手,也极少有人修行此功法。难道你大爷爷并未和你明说?” “大爷爷只是在晚辈临走时,将功法交付给我,其他并未说明。” “难怪,这套《练情诀》他也并未修炼。不知三绝之中的绝灭老人是否尚在人间?” “三爷爷?三爷爷十多年前已然作古!” “果然如此,难怪无人教你。近百年来,这套功法也只有你三爷爷成功突破第五层,不过也是九死一生、历经艰险,没想到故人也少了一人。阿弥陀佛!” 关于绝情山庄的事情,孟飞宇其实并不知道多少,他三爷爷一直疾病缠身,药石难医,平日里说话甚少,行事格外冷静,有时常常有些冷血的感觉。孟飞宇想起他7岁那边,被一头豺狗咬了大腿,鲜血淋漓,三爷爷看了只是淡淡说了句‘问题不大,敷上药就行’这几个字便转身而去。如今听清源和尚提起,他才知道三爷爷竟然有如此本领。 “也罢,也罢。既然如此,看样子绝情山庄消失整整30年,施主自然也不知道当年的‘绝情血月’了?” “晚辈的确不知,只是偶然听人提起,但是其中如何,晚辈并不知情。” “这‘绝情血月’的罪魁祸首正是这本《练情诀》,当年这本秘籍的残卷不知是何缘故流落江湖,结果但凡习练之人,均无法控制体内情绪,最终暴走入魔,此事将整个江湖搅得天翻地覆,不知多少豪杰陨落,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啊!” “什么?”孟飞宇心中已然翻起惊涛骇浪,他无法相信这本心法竟然如此诡异,但是他此刻身上变化却又是铁一般的证据,难道大爷爷要害自己?不对,大爷爷不可能要害自己!那自己如何控制不走火入魔呢?那本心法此刻自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却根本全无提起,这样下去,下次走火入魔必然是迟早的事情。心中慌乱的孟飞宇,已经不知该如何言语,冷汗顺着额头悄然滑落,整张脸也变得惨白起来。 “阿弥陀佛!相逢是缘!一切果然冥冥中自有天意啊!”清源和尚悲叹一声,走到桌前,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他含笑看着夏蕊担忧的神态,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善哉,善哉!老衲当年有幸,曾与绝灭老人有过一段缘分,正好知道该如何化解!” “前辈,大师,还请大师救救他吧!”夏蕊说着,泪水又情不自禁地滑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清源和尚转过身,对着孟飞宇继续说道:“所谓天地不仁,不过是平等二字而已,可是人非圣人,如何能够一视同仁呢?” “当年绝灭老人以道家功法练这心法,最终以有情始,以无情出,所走的乃是太上炼情之路,只是这条路极为坎坷,老衲建议施主,不如从佛法走,以入世为始,以出世为终,不知施主以为如何?” “大师所说的,可是‘太上炼情诀’?!” “正是,施主看样子也知道这口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孟飞宇念念有词,心中顿悟,太上炼情,原来如此。难怪陈老和大爷爷多次嘱咐,红叶谷之约,绝不可忘却。既然已经有了办法,孟飞宇虽然心中感激,却也只能向清源和尚推辞道:“感谢大师好意!晚辈决定按照大爷爷所说,走这条炼情之路!” “施主何苦如此,炼情之路坎坷崎岖,若是有其他方法,何必非要如此折磨自己呢?” 太上炼情,究竟如何困难,孟飞宇并不知情,但是既然大爷爷和陈老五次三番叮嘱,想必这条路必然有它可取之处。他淡淡摇了摇头,可是夏蕊却哭着抓住清源和尚的手臂,止不住的泪水倾泻而下,哭喊着说道:“大师,请你发发慈悲,留下解救方法吧!” “夏蕊!”孟飞宇心中不忍,不知该说什么。清源和尚微微一笑,轻巧地挣脱夏蕊的双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放在桌上,说道:“阿弥陀佛,一切全看施主造化了!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善哉善哉!” 说完这番话,清源和尚飘然而去,径直走出了大门;夏蕊急忙将书抓起,拿到孟飞宇身旁,只见书上工工整整写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原来只是一本佛经!” 第二十六章 无耻小人 天已经微微发亮,孟飞宇却如何也睡不着,在夏蕊的威逼胁迫下,他将整本《心经》尽数背下,虽然不知这些意思,但是背诵完毕后,却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体内真气也恢复了大半,也不知是佛经的缘故,还是那枚小还丹的缘故。夏蕊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睡着了,眼角的泪痕依然清晰可见,可是睡梦里她分明做着美梦,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孟飞宇长舒一口气,放下《心经》,轻轻起身,推开窗户,一股清凉的微风轻轻拂来,他不禁伸了一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的六识竟然增强了几分,‘练情诀’竟然不知不觉中突破到了第二层的境界,当真是际遇无常,福祸相依,于是不禁自嘲道:“哎,总不能每进一层,都走火入魔一次吧。” 关上窗户,孟飞宇静静坐到夏蕊身边,想起这些日子两个人的相处,不禁莞尔一笑。陈老虽然对神女宫嗤之以鼻,但是神女宫上下也绝不是那样不堪,人性本善,哪里有人生来就充满罪孽呢。 他又忽然想起春蕊,两姐妹一个深沉,一个活泼,想来也是职位的影响,说不定春蕊的本性其实也和夏蕊一般无二。他静静听着夏蕊轻轻的呼吸声,内心却忽然有些躁动,想起那天夏蕊的蜻蜓点水,他也想着是不是该回报过去,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如果趁着夏蕊睡着,岂不是占人便宜。 可是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便如决堤之河,怎么也无法驱散,他几次想凑过脸去,都强行暗念佛经,保持住了最后的冷静,终究在距离夏蕊脸颊三寸处停了下来。 他从未如此仔细地观察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在这样的距离下,他分明连所有的毛孔都看得真真切切,那凝玉如脂的皮肤,带着少女特有的红润,淡淡的香怡的气息从夏蕊身上清晰传来,吐气如兰的微灼,也喷洒在他的脸上,一时间他竟然呆了。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仿佛凝固,夏蕊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两人都未说话,孟飞宇的脸忽然间红了一些,夏蕊更加不堪,涨红着脸,忽然睁大了原本还处于迷离状态的双眼,陡然发出一声惊呼,突兀地一巴掌打在孟飞宇的脸上,硬生生留下一个淡淡的掌印。 夏蕊急忙起身,钻入被子里,把身体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脑袋,红着脸,质问道:“你竟然非礼我?” “我,我哪有!”孟飞宇脸涨得通红,急忙否认道。 “那你为啥不亲我?”夏蕊却忽然变了一副嘴脸,说完这句话,直接把头也埋进了被子里。 “啊,这?”孟飞宇目瞪口呆,也不知该说什么,又该说什么,心中既紧张,又慌乱,坐立不安的他干脆推门出去,又听见屋里夏蕊生气的声音,干脆也视而不见,踱步而逃。 灰蒙蒙的清晨,太阳还未曾冒尖,昨日身体受创的孟飞宇微微感到有些凉意,想返回房间取件衣服,想想又还是作罢。此刻游船依然停靠在岸边,所有的游客大概都沉浸在睡梦之中,那些小二和淮海帮的弟子也不见踪影。从二楼下来,一楼的大厅依然灯火通明,这个时间,里面竟然还有人在。孟飞宇定眼一看,发现龙千风一个人坐在高台正下方的一张桌子上,静静地喝着小酒。 听见脚步声,龙千风回过头,微微一愣,立刻便露出笑容,虽然并不起身,但是却格外热情,说道:“孟兄弟,来来来,快来陪老夫坐坐!” 孟飞宇也不犹豫,快步走了过去,在龙千风身边坐下。龙千风顺手从地上拿起一坛酒,搁在孟飞宇的位置上,这时孟飞宇才发现桌子下面整整放着五六个还未开封的酒坛。 “哈哈哈,老夫就好这一口。孟兄弟不知伤势如何,可否陪老夫喝上几口?” 轻轻运气一番,孟飞宇并没觉得身体有何异样,他本就是好酒之人,虽然龙千风是武林前辈,他也直接答应下来,随手撕开封泥,将鼻子凑上前嗅了嗅,一股清浅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腹中的酒虫也随之大动,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果然是好酒!” “哈哈哈,兄弟你也是好酒之人!”龙千风豪爽地大笑起来,直接提起一坛开封的美酒,说了声“请”,便咕咚咕咚地灌入了一大口。孟飞宇自然不甘示弱,有样学样,直接牛饮起来;清香的美酒入口甘醇,半点也不刺烈;美酒入喉进胃,瞬间又浮起一股和煦的微暖,原本略感寒意的身躯瞬间便暖和起来,当真是好酒。 “畅快!” “哈哈哈,来来来,再来!” …… 两人一口气喝了十余口,一坛酒瞬间便见了底。孟飞宇从未如此喝过,脸色微微有些烫红,不过意识却异常清醒;龙千风倒是酒量上乘,压根没有任何变化。孟飞宇正要再取一坛,却被龙千风伸手拦住。 “孟兄弟,今日这酒暂且喝到这里!”龙千风握着孟飞宇的手轻轻推开,刚刚爽快豪迈的表情也收敛起来,变得有些谨慎,试探性问道:“孟兄弟,老夫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孟兄弟可否为老夫指点迷津?” “何事?!”孟飞宇正在兴头,听见对方发问,他只想着赶紧回答,然后继续喝酒,于是爽快地拍了拍胸脯,说道:“晚辈一定知无不言!” “好好好!”龙千风一边轻轻敲着桌子,一边问道:“三十年前的‘绝情血月’,孟兄弟可知道?” 孟飞宇微微一惊,不过却并未否认,点了点头,说道:“晚辈刚刚知道其中内情,不知前辈要问什么?关于这件事情,恐怕晚辈所知甚少,无法给前辈满意答案。” “无妨,老夫想知道,你所练的武功,与三十年前绝情山庄流出的那本心法,是否有什么关联?” 活见鬼了,这一日两次被人看穿,如清源和尚所说,这件事关系甚大。当年“绝情血月”中,江湖陨落的高手不计其数,若是暴露身份,恐怕日后将永无安宁之日。孟飞宇不敢直接回答,只是反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清源大师昨夜去你房间了吧?”见孟飞宇露出惊讶的表情,龙千风倒是半点也不意外,反而颇为自豪地说道:“这条船上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老夫!那日你走火入魔,和三十年前那些走火入魔的武林人士几乎完全一样,如此你还以为能够瞒得过老夫吗?” 话音一落,龙千风突然发难,竟然坐在原地,毫无征兆地击出一拳。这拳挥出,隐隐有虎啸之声,孟飞宇突破至“练情诀”第二层后,六识更加敏锐,否则这一拳还真无法反应过来。不过龙千风是江湖前辈,这“铁拳无敌”的威名响彻江湖,孟飞宇伤势未愈,不敢硬接,右手迅速撑在椅面上,整个人借力轻巧地向后一跃,便脱离了桌子的范围。 不过这一拳却如影随形,可是偏偏龙千风竟然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他的手臂仿佛能够伸长一般,那支铁拳无声无息地印在孟飞宇胸口之上,顿时一股大力宛如重锤敲击而来,恨不得要将孟飞宇的心脏击穿一般。那股大力,将孟飞宇的五脏六腑震得不住晃荡,整个人惨叫一声,踉跄着向后跌撞而去,他身后的三四张桌椅,稍一碰到,便瞬间裂开,这股拳劲当真惊世骇俗。 晃晃荡荡站起身子,孟飞宇的嘴角已经溢出鲜血,他感觉此番内脏已然受损,这伤势恐怕很难短时间恢复,若不是自己忽然突破,刚刚那一拳,恐怕就直接殒命在此了。他紧紧捂着疼痛的胸口,靠着一张桌子,有气无力地看着龙千风,想要说话,却又吐出一口鲜血,这下连眼神也开始有些迷离。 龙千风站起身子,缓缓走过过来,边走边说道:“不错,接了老夫‘追魂一击’还能站起来,若是再给你三年五载,恐怕老夫还真拿你没办法。” “前辈,你,你这是?”孟飞宇惊魂未定,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来。 “明知故问,绝情山庄,一切都因为绝情山庄。当年老夫兄长,号称‘神腿无双’的龙万行,便是因那功法殒命。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龙千风的面容狰狞着,那股庞大的杀意汹涌而出,也只比当日的魔刀疯三平逊色几分而已,他的一双铁拳此刻也已经蓄势待发,“说吧,那心法在何处,老夫必定留你一具全尸!” “哼,我道你是为兄长报仇,心中还有几分佩服,没想到,前辈你只是觊觎绝情山庄的那本心法而已。” 一语戳破,龙千风便更不避讳,直接伸出手来,喝到:“拿来!否则,老夫可不保证那女娃娃的安全!” “你!卑鄙无耻!”孟飞宇心中着急,又猛然呕出一大口血来,但是一股无力感却深深将他包围,想起数日前的豪言壮语,仿佛都成了笑话。还说什么扬名立万,没想到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此刻他只能瞪起双眼,死死地盯着龙千风。 “小子,你盯着老夫又有何用?四十年前,老夫本就是绿林人士,当年死在老夫手下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老夫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交出心法,老夫以人头发誓,绝不为难那女娃娃!” “这……”孟飞宇隐隐有些心动,大丈夫死则死矣,若是能一死救下夏蕊,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这样想着,却忽然听到大厅里想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你个傻小子,为了一个女人不要命了?” “陈老?是陈老!是陈老!”孟飞宇心中激动,四处观望,却半点也没发现陈老的身影;龙千风皱起眉头,惊疑地感知着四周,也同样一无所获。 “谁?哪位江湖朋友到此,老夫淮海帮龙千风,阁下是谁,还请出来一见!” “哼,龙千风?你大哥龙万行怎么有你这个弟弟,他若是泉下有知,恐怕死不瞑目吧!” “阁下究竟是谁,为何要侮辱家兄名讳?” “侮辱?究竟你大哥被谁所杀,恐怕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谁?阁下究竟是谁?是谁!”龙千风的脸色忽然一变,一拳击打在身边的桌子上,瞬间将桌子打得四分五裂,他发狂地喊道:“出来,你给老夫出来!!” “哼,凭你在老夫面前也敢称‘老夫’,我便见你一见!”话音刚落,大厅门口一记身影忽然浮现,那人缓缓走入,不是陈老又是谁! “阁下究竟是谁?”龙千风狠狠盯着陈老,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哼,老夫三十年不曾行走江湖了。‘八臂魔神’陈子阳正是老夫!” 第二十七章 救星陈老 陈老缓缓走了进来,孟飞宇有些激动,他第一次感到陈老是自己的救星,想要说话,可是却发现体内气息全然不畅,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龙千风早就收到消息,霸刀门弃徒疯三平大闹“霸刀”典礼,正是陈子阳出面帮手,才平息了事态。三十年销声匿迹,如今重现江湖,纵然是龙千风面对着陈老,也矮了至少一辈。他那“铁拳无敌”的称号,也得自“绝情血月”之后,其功力其实远不如他大哥“神腿无双”龙万行,甚至这称号本身,最初也不过是江湖中人卖了几分薄面给他大哥,这才给了个类似的称呼。 至于淮水帮的发迹,本就依仗着黑白通吃,这也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这近十年来,淮水帮渐渐收敛,一些产业从明面上转入地下。几次淮河发水,淮水帮也多出银两和人力,所以这些年帮派声誉才蒸蒸日上,江湖中人也就懒得重提当年发迹的往事。 此刻,龙千风的一双赤眉皱得老高,他不曾亲眼见过陈子阳,“八臂魔神”当年闯荡江湖时,他还不过只是个孩子而已,倒是其大哥龙万行与此人有些照面。当年他也曾听大哥提起此人,说“八臂魔神”暗器功夫独步武林,武功卓绝,更在他大哥之上。如今遭遇,又被人提起往事,他既惊又怒,更不敢妄自动手。 三十年不闻“八臂魔神”的消息,他这功夫到底到了什么境界,龙千风不敢妄自揣测,他万分谨慎地盯着陈老的一举一动,全身真气尽数集中在双拳之上,又恶毒地扫了扫孟飞宇,顿时计上心头,说道:“陈老前辈,晚辈自知不是阁下对手,但是拳脚无眼,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会伤到孟小兄弟。” “哼,想要挟老夫?”陈老眉头一展,看了看靠在那里动也不动的孟飞宇,心中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这龙千风本就不是善类,纵然这些年再如何洗白,也是本性难移,只是陈老自恃身份,怎么能就此低头。但是纵然他武功通神,也很难在龙千风的威胁下,将孟飞宇救出。 龙千风心里明白,以“八臂魔神”的当年的凶名来看,若是他没有顾忌,此刻早已经动手,迟迟不动手,必然是因为这个姓孟的小子。龙千风行走江湖,靠得固然是一身本领,但是他那灵活的脑袋才是他发家的根本。算定陈老不敢轻易动手,他顿时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假惺惺地说道:“晚辈不敢要挟前辈。只是想和前辈做一笔交易!” “交易?”陈老心如明火,当然知道龙千风心里的主意,虽然不悦,但是眼下也别无其他办法,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顺着对方的话语,接茬过来,故意说道:“你且说说,是什么交易?” “,前辈明知故问。”龙千风何尝不是人精,他嘿嘿一笑,浑身放松下来,走到孟飞宇身边,一只巨手轻轻放在孟飞宇的头上,戏谑地说道:“咱们就以这小子的人头为交易,前辈看,如此可好?” 见陈老并不说话,龙千风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前辈不说话,晚辈就当前辈默认了。前辈今天只管将这娃娃带走,随同的那个女娃娃也一并同行,晚辈承诺绝不事后发难,只请前辈能够三缄其口,家兄已经去世三十年,那些谣言蜚语,恐怕令人心寒吧?” “是不是谣言,你心知肚明。听说‘游龙公子’步坤明正奉他师傅之命,彻查三十年前惨死的那些武林高手,想必你也收到风声了吧。否则,你何苦让这小子和‘冷月仙子’动手。这样借刀杀人的计谋,焉能瞒得过老夫!” “哈哈哈哈!”龙千风发狂般的笑了起来。孟飞宇虽然不能动弹,但是却听得真真切切,他内心的震惊已然无法言表,初次行走江湖,就被人当作杀人的工具,他此番只觉得心如死灰,一双眼睛也暗淡下来,却又听龙千风继续说道: “好,晚辈认了!家兄的确是晚辈亲手杀的,那又如何?我那个死鬼大哥,拿着先父的秘籍,才有一身本领,却不肯将‘铁拳诀’的最后三层功法交给我,还美其名说‘我功力不到位,练习最后三层功法,日后必然会出现无法跨越的瓶颈’,简直胡说八道!所以,所以……我才亲手下了走火入魔的药,都怪他自己,怪他自己!” “一派胡言。”陈老有些可怜地看着龙千风,幽幽一叹,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封有些发黄的书信,扔给对方,“你自己看看吧!” 龙千风谨慎地看了看陈老,陈老倒是自觉,往后退了数步,他这才放松下来,轻轻拾起地上的信,信封上赫然写着“子阳兄亲启,龙万行绝笔”十个大字。顿时,他瞳孔一缩,这是他大哥的笔记,的的确确是真迹。心中惊讶万分的他急不可耐地拆开信封,里面的纸张也已经发黄发皱,可是其中的内容却被保存地完好无比。信中赫然写道: “子阳兄亲启。若见此信,即说明小弟已不在人世。想来红尘滚滚,江湖厮杀,都是定数。也不知这封信是否会交到大哥面前,大哥随绝情山庄一同消失,可惜小弟无法再和大哥痛饮三百杯了。小弟之死,也怪不得别人,我之愚弟,对我图谋不轨已有些时日,小弟原本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惜那日小弟发现他竟然暗自调配‘五阳断魂散’,小弟自知性命难保,我两兄弟自幼失母,他这番胡作非为,也算是小弟的罪孽。可惜,他这武功断然无法再精进至最高境界。大哥若是得信,还望看在你我酒友一场的面上,务必劝他从善弃恶;若是他为非作歹,还请大哥看在小弟的面上,护他周全,饶他一命。小弟黄泉路上,不胜感激!” “放屁!放屁!完全是放屁!这完全是放屁!” 发怒的龙千风青筋毕现,一双赤眉皱得极深,他瞬间将这封信撕成碎片,随手将这封信扬起,片片纸屑飘飞,胡乱地飘落在地上。他怒目看着陈老,嘴角生气地抽动着,语无伦次地说道:“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狂般的喊叫着,索性这大厅周围包裹着铁皮钢板,隔音效果极佳,加之游船上下晃荡,一众游客倒也无人发现。陈老只觉得太过悲哀,四十年前他和龙万行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只是碍于自己身份亦正亦邪,所以江湖几乎无人知晓两人的关系而已。没想到龙万行如此英雄,竟然有这样一位败类兄弟,陈老心中不忍,叹息一声,说道:“如此,你还要对老夫动手吗?” “我杀了你!”龙千风怒喝一声,压根不再管孟飞宇,提起双拳,径直冲了上来。 “哦?”陈老微微一惊,倒是没想到龙千风竟然还敢冲上来,看样子多年不曾行走江湖,却终于被人小觑了;不过对方能号称“铁拳无敌”,自然不会是虚名。陈老身形极快,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堪堪退到两人方才喝酒的那张桌子边上,随即一顺手,抓起一个喝空的酒坛,直接对着龙千风掷了过去。 “雕虫小技!”龙千风一拳挥出,那酒馆应声裂成无数碎片,这些碎片散飞开来,不少碎片仍然迎着龙千风而去,竟然将龙千风的脸刮出数倒血痕。可是他浑然不在意这些外伤,全身真气鼓荡,依然势不可挡地冲了上来。 陈老的武功并不以力道见长,和龙千风完全是两个路数,他闪转腾挪,在大厅里跳跃晃荡,龙千风嗷嗷地追了半天,拳头几次都和陈老擦身而过,可是却是半点也碰不到陈老的身躯。这捉迷藏般的打斗倒也有趣,两个加起来差不多150岁的老人追逐在一起,一个吹鼻子瞪眼,挥着拳头,好似发狂的猴子;一个左蹦右跳,旋转腾跃,好似灵活的泥鳅。 一会儿的功夫,龙千风已然有些气喘,这些年他管理帮派,本就事情繁多;加上声色犬马,武功的修炼倒是放松了许多,加之迟迟无法突破瓶颈,他便多少有些懒得动弹。何况他也并不以轻功见长,虽然祖上轻功也有传承,可是一向信奉力量的他,认为轻功不过是懦夫修炼的玩意儿。过去在他大哥的逼迫下,他多少练过一些,龙万行去世以后,他便只是偶尔心血来潮,才练着玩玩,没想到今日竟然完全无法触及陈老一根寒毛,当真是又气又恼。 反观陈老,虽然数次险而又险地避开,但是却依然游刃有余,气息平稳,丝毫不见任何紊乱。无可奈何的龙千风气愤至极地怒吼一声,眼见自己的拳头浑然无法凑效,当下转变主意,身形一转,便想着孟飞宇狂奔而去。 可是,陈老早已经胸有成竹,这一会儿追逐的功夫,两人早已经绕着高台转了一圈有余;龙千风速度快,可是拉开距离后,陈老追逐的速度更快几分!也不知何时,陈老早已经将桌上的几双筷子收入怀中,只见他长袖一挥,那几双筷子立刻射向龙千风的后背。听见身后劲风传来,他不敢大意,回身双拳挥出,一记排山倒海,便将所有的筷子震为碎片。 可是这一转身的功夫,陈老翻身一跃,便从龙千风的身上翻过;惊呼一声“不好”,可是龙千风向来出招讲究力道,刚刚双拳挥出,招式已老,再向回身去追,已经晚了半拍;何况他的轻功本就不如陈老,又如何能追得上呢! 等他回身追出两步,陈老已经一把抓起孟飞宇,几个垫步,向后急射而退,根本不给龙千风任何近身的机会。眼见如此,龙千风竟然停下身子,整个人终于冷静了下来,孟飞宇落入对方手中,他便再无任何办法钳制陈老,再打下去也是徒然无功。龙千风气恼地将一双铁拳捏得脆响,但是却再不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全身的气势也逐渐松弛下来,叹着气问道:“如此,是晚辈输了。前辈究竟要做什么?” “老夫倒是想将你挫骨扬灰,你杀兄在前,要挟老夫在后,若不是你那死去的大哥留下书信,此番你早已经是个死人。”陈老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龙千风,眼前浮现的全是当年他和龙万行喝酒时的场景,他本就朋友无多,能和江湖上侠名赫赫的龙万行结拜,本也是他为数不多自豪的事情,如今故人已去,留下的遗言,他又如何能不尽心竭力呢?纵然心中怒火难平,也只能强行按压下来,摇了摇头,背着孟飞宇,往大厅外走去,边走边说道:“老夫饶你一命,你的事情老夫绝不声张,那日你手下错将这小子和那女娃娃误认为‘游龙公子’和‘冷月仙子’,竟然派人下毒,若不是老夫暗中保护,只怕两人也惨遭毒手。也罢,老夫再饶你一次,可是你想动‘游龙公子’,还是再想想清楚得好。老夫告辞!” “是,前辈慢走!”已经泄气的龙千风无力再战,也不知何时,紧握的双拳也已经松开。他望着大厅里凌乱的景象,怔怔然出神,却忽然凄惨地狂笑起来,可是又有谁能够听到这悲切的笑声呢? 第二十八章 又见游龙 天色早已经大亮,去往齐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在徐徐前进着。 陈老驾驶着马车,马车里夏蕊伏在孟飞宇的身上,又一次疲惫地睡着了。孟飞宇的脸色还算不错,他早已经醒来,却不敢动弹一丝一毫。从昨夜到今天,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夏蕊几乎没怎么睡过,他静静地看着夏蕊脸上新增的泪痕,心中有些绞痛。 纵横江湖的豪言壮语,如今多少有些心如死灰,在荒谷里他是孩子王,是众人关注的焦点。5岁习武,10岁便跟着猎户外出打猎,12岁独当一面,15岁成功通过大爷爷的试炼,18岁便代替大爷爷教导其他孩子练武,21岁这年出谷行走江湖,本是心高气傲的年纪,却屡遭钳制和打击,宛如凌云坠落一般,这种落差当真令人颓唐。 马车就这样行着,孟飞宇暗自运功调息,出人意外的是,数个时辰之前的伤势,此刻竟然并无大碍,至多还有几日,便可以完全恢复,这倒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想来一切都只能归结于练情诀了。 忽然马车微微一颠,夏蕊却是悠悠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语。终究是水做的女人,夏蕊还是绷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弄得孟飞宇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哭着哭着,夏蕊便伸出手轻轻捶打在孟飞宇的胸口,也不知道锤了多久,也许是累了,她便一头扑入孟飞宇的怀里,却仍然哭个不停。内心好一阵叹息的孟飞宇,轻轻伸出手,揽住夏蕊,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柔声说道:“傻丫头,老是哭什么,我又没死。” “呸呸呸!你还胡说八道!”夏蕊抬起头,白了孟飞宇一眼,脸色羞红地从他的怀中挣脱,嘟着嘴,决堤的泪水总算有些退潮的迹象,可是仍旧在缓缓滴落着。 “我说你们两个,哭哭啼啼,搂搂抱抱的,能不能顾忌下我老人家的感受?”陈老哪里看不出这你侬我侬的氛围,却故意拉起帘子,把脑袋转过来,戏谑地啧啧说道。 两人脸上齐齐一红,都不再说话,陈老却哈哈大笑着,放下车帘。 “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孟飞宇啐道。 “可不允许你这么说,都是陈老救了你,否则我就见,见不到,见不到你了。”夏蕊说话的声音先高又低,脸色更加涨红,最后几个字几乎已经弱不可闻。 “还是这女娃娃懂事,知道是非黑白,还有一副好心肠,知道心疼老夫!”陈老又一次拉开帘子,却迎来孟飞宇冷冰冰的一个“滚”字,只得怪笑着再一次把帘子放下。 此刻的孟飞宇再如何不谙世事,也明白了夏蕊的心意,可是有陈老这个家伙隔帘窃听,他却实在不好意思说些什么,夏蕊也是如此想法,两人静静地靠坐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不知何时,夏蕊又一次睡去,只是这一次,她的嘴角却挂着淡淡的微笑。 马车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陈老拉开帘子,坏笑着看了看车内的景象,格外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忽然说道:“狗日的,青天白日,遇到打劫的了!” “打劫?”孟飞宇皱起眉头,看着陈老示意他下车的眼神,只好轻轻拍了拍夏蕊,轻声告诉了她打劫的事情,却不曾想她惊讶地大呼一声,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好似完全不会武功一般。可惜,孟飞宇此刻已经无法识别,只知道自己该保护这个姑娘。他安抚好了夏蕊,轻轻走下马车,陈老却安坐在座驾上,懒得动弹,看这模样,便是想让孟飞宇一人处理。 “劫匪在哪?”孟飞宇看着这通达的官道,来往的行人完全正常,压根没有任何异常。正要指责陈老无事生非,却忽然发现一男一女向马车走来,孟飞宇定睛一看,赫然是昨日遭遇的“游龙公子”步坤明和“冷月仙子”左无双。 孟飞宇只觉得头大,陈老不管不问,非得把自己推出来,对方究竟目的如何还完全未知,自己伤势还未痊愈,左无双倒是不足为惧,可是对于步坤明,他却完全没有任何把握。暗自运功行气,却发现体内几处穴位仍然气血不畅,真气撞击之下还有几分刺痛,若是动手,必然难以取胜。 “两位,一日不见,不知道有何贵干?”孟飞宇硬着头皮,直接问道。 左无双并不答话,依然冷冰冰、怨毒地盯着孟飞宇,如不是步坤明在场,恐怕下一刻她便要抽出长剑来。只是今日没有见到那个叫瓶儿的少女,孟飞宇也不理会左无双,直接对着步坤明抱了抱拳。 “孟兄,昨日的冲突在下再次致歉,多谢孟兄收下留情!”步坤明诚意满满,拱手一拜,见左无双毫无反应,他皱着眉头,回身低声喝道:“无双!” 听到步坤明的喝止,左无双这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住”,便直接将头扭向一旁,步坤明急忙又向孟飞宇道歉。见到对方这副状态,孟飞宇总算放下心来,看样子交手是可以避免了,不过还是得问明来意,却听见步坤明直接说道:“孟兄,淮水帮今早时分遣散帮派,帮主龙千风不见踪影,不知孟兄可有计较?” “哦?”孟飞宇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悄悄回头瞟了一眼陈老,却发现对方早已经不知去向,马车座驾上空无一人,反而是夏蕊拉开车帘,正观望着这边的动静。 “这个老东西!”孟飞宇心中暗骂,可是又无可奈何,见步坤明仍然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他只好摇了摇头,故作惊讶地说道:“啊?龙老前辈失踪了吗?在下还真是不知情,清晨我们便离开游船,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是吗?”步坤明微微打量着孟飞宇,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要将孟飞宇看穿一般,直看得孟飞宇心中有些发毛,可是为了避免卷入麻烦,他只得强自镇定,静静地与步坤明对视着。这时又听步坤明问道:“清晨据说游船大厅有人交手,孟兄昨夜在游船休息,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动静?”孟飞宇依然摇了摇头,抱歉地说道:“在下并不太习惯乘船,昨夜又有些贪杯,实在是睡得太沉,今早游船晃荡得腹中难受,于是这才匆匆离开,的确未曾发现任何异样。” “哦,没想到孟兄竟然是好酒之人,听说孟兄昨日身体有些抱恙,竟然还杯盏不断,看来改日必定得和孟兄喝上几杯,一来致歉,二来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这家伙绝对是个人精!”孟飞宇的直觉告诉他,步坤明绝对不是易与之辈,这话里的机锋连贯延续,丝毫不露任何破绽,却处处在试探他,若是答应这“改日”之约,恐怕对方必然会以“择日不如撞日”为借口,继续纠缠不休;若是不答应,于情于理都显得自己太过狭隘,反而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不过孟飞宇也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这一路上遭受了挫折打击,但是能说会道也是他的特点之一,当下回答道:“能化干戈为玉帛,在下万分愿意!在下绝不是斗筲之人,可是……” 孟飞宇并不把话说完,目光扫了扫左无双,又向后扫了扫正在观望的夏蕊,当然这一切都是做给步坤明看的。左无双见孟飞宇这般言语,分明指桑骂槐,顿时冷冷一哼,又瞪了孟飞宇一眼,却碍于步坤明,并未发作。 步坤明心如明镜,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朗声笑着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江湖路上,又无血海深仇,在下愿意调解,无双姑娘慧智兰心,孟兄与我等多相处几日便会知晓,她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 “还是算了!本姑娘和这位‘冷月仙子’八字不合,我可只有一条命,多相处几日,除非我是那九条命的狸猫!”夏蕊见孟飞宇受制,立刻从马车上跳下,大声说道,直接封死了步坤明话里的机锋。 “哼,本姑娘可不屑杀你!你若再胡喊乱叫,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左无双冷冰冰的表情,丝毫不像开玩笑,夏蕊吓得一惊,急忙几步窜到孟飞宇身后,紧紧靠在那厚实的后背之上。 “无双!”步坤明不知该说什么,第一次紧皱眉头,回头瞪了她一眼,直接说道:“若是你再这般,我便让二叔带你回去!” 左无双脸色一变,露出一丝求饶的模样,不过立刻又恢复正常,却不再说话,撇着嘴,向后退了颁半步。步坤明这才放松下来,又向孟飞宇和夏蕊示以歉意,柔声说道:“还请两位看在在下一点薄面上,千万不要介意。无双江湖经验不足,只是惯于冲动,绝无恶意。为表诚意,在下今日做东,请两位入席一坐,务必请两位赏光!权当赔罪!想必两位都是善行仗义之人,绝不会不明事理,胡搅蛮缠!” 夏蕊哪里和这样的老油条打过机锋,步坤明的话实在是滴水不漏,她虽然不情不愿,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绝,她可不愿意成为那个“胡搅蛮缠”的人。在神女宫时,她就知道,做人妻子,必须善良温柔,体贴和煦,绝不无事生非,执着于鸡毛蒜皮。这样想着,她的脸没由来的一红,好在有孟飞宇挡住,没有一人看到她的变化。 孟飞宇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脆赴约又能如何,虽然陈老又一次消失,但是直觉告诉他,若是自己再次遭遇危险,陈老必然也能及时赶到,于是当即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步兄!” “好!前方便是一家小店,在下早已经定好位置,还请孟兄和这位姑娘移步!请!” …… 第二十九章 血斗唐门(6000字大章) 四人很快到了步坤明所说的小店,说是小店,也的确是一家小店,木制的两层屋子,不少地方已经露出斑驳的痕迹,随风飘扬的酒旗倒是醒目。小店门口整整齐齐设立着两排喂马槽,一个小二正在往里添加草料。见到孟飞宇一行四人,那小二急忙放下草料桶,擦了擦手,快步迎了上来,将马车牵至槽边,系好绳子,然后恭恭敬敬将四人带入酒馆。这酒馆生意倒是火爆,一楼大厅里已经无一空桌,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这里。 掌柜的一见四人,急匆匆从柜台上走下,他一见步坤明便双眼放光,搓着手,便带着四人到了二楼的包间里。掌柜站在门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上菜”,立刻便有两个小二端着菜肴快步从一楼上来。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近这淮水边上,各种鲜鱼当然不可或缺,一桌精致的鱼宴瞬间出现在四人面前。掌柜的也不多说,恭恭敬敬地给四人关上房门;步坤明微笑着依次给三人倒满酒水,这才入座,微笑着催促道:“两位,快些吃,这些菜若是凉了,便失了味了!” 孟飞宇和夏蕊都不是客气的主,赶了一上午的路,其实也早已饿了,这全鱼宴当真是色香味俱全。清蒸、糖醋、油炸、鱼丸、鱼汤…,都令人食指大动。两人各自夹了一块鱼肉,清蒸的鱼肉入口即化,甘甜清爽,带着微微的姜蒜的气息;糖醋鱼则酸甜可口,不肥不腻,恰到好处地勾勒出鱼肉的细嫩,夏蕊甚至闭上眼睛,满足地靠在椅子上,一副享受的模样。 步坤明见两人满意,自然地露出微笑,四人倒也并不怎么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吃着,偶尔才聊上几句,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孟飞宇却不敢再大意,吃一堑长一智的他格外小心,始终注意着步坤明和左无双的反应,不过却并无任何异常。步坤明倒是有孟常之风,左无双依旧冷淡如初,夏蕊有了美食,就兴致勃勃,完全一副孩童心态。 忽然,步坤明和孟飞宇齐齐放下筷子,二女见两人异样,正要询问,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做出噤声的手势,倒是让二女感到莫名其妙,却还是同样放下筷子,暗自戒备起来。 “怎么回事?”夏蕊悄悄凑到孟飞宇身边,低声问道。 “有些不对劲,屋外的动静全没了!” 这时,二女才发现异常,原本喧哗的小店,此刻静若死寂。左无双按捺不住,豁然站起身,拔出长剑,就要出门一探究竟,却被步坤明摇着头,制止下来。忽然,一声破空声传来,一枚短箭破窗而入,直接钉在桌子上,上面还系着一张纸条。步坤明皱着眉头,拔出箭头,取下纸条,展开一看,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凝重地将纸条递给孟飞宇,夏蕊也凑了过来,赫然发现纸条上只写着四个大字“唐门拜会”。 “四川唐门?!”孟飞宇一见字条,心中便如明镜一般,这必然是陈老惹出的祸端,可是碍于身份,他又不能明说,只听见步坤明沉凝道:“四川唐门,难道孟兄和唐门有什么交集吗?” “想来必然是你们做了什么不轨之事,否则怎么会有这种麻烦事?”左无双冷冷插了一句,不过这一次步坤明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等着孟飞宇的回答。 “在下从未和唐门中人有过误会!”孟飞宇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他说的自然是实话,这陈老几十年前弄出的麻烦,当然和他无关,夏蕊也在旁点了点头,示意孟飞宇所言非虚。 “那真是奇哉怪哉!唐门一般不主动生事,但是若惹上唐门,必然是不死不休!这下毒暗器,都令人防不胜防,若是误会,还是得说清为好,否则当真麻烦!”步坤明边说边看着孟飞宇,却也无法发现任何说谎的迹象,于是叹了口气,站起身子,继续说道:“出去看看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步坤明带头,其他三人跟着走出房间,只见小店里所有人都已经昏倒不省人事,几人查看一番,发现众人只是中了蒙汗药而已,并无大碍,只是却并未发现任何关于唐门的踪影。四人又快步出了小店,街道上倒是和往常一般无二,只是门口插着三支五彩的小旗,来往过客见到旗帜虽然侧目,但均视若不见,纷纷避开。 “唐门三彩旗!”步坤明瞳孔一缩,当即对着四周抱拳说道:“在下‘游龙公子’步坤明,敢问唐门与我等是否有些误会?” 一言说完,四周并无动静,他又继续说道:“不知唐门哪位高人在此,在下‘游龙公子’步坤明拜见!可否现身一见?” 这番话说完,几声暗沉的参笑声才嘿嘿响起,小店边上的一棵大树后忽然走出一个拄着拐杖、身穿黑袍的老妪,这老妪身材瘦小,弯腰驼背,脸上全是斑点,连走路也步履蹒跚,一只手不停的捶打着后腰,俨然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可是步坤明却惊讶万分,倒吸一口冷气,恭恭敬敬地问道:“阁下可是唐门鬼婆婆?” 那老妪又是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向着四人走来,边走边说道:“好眼力!‘游龙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呢!嘿嘿,我老婆子也有数年不曾行走江湖了,这把老骨头,怕是不成咯!” “前辈说笑,前辈之名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得见,实在是晚辈平生幸事!” “是吗?你小子油嘴滑舌。江湖上都把老婆子当作妖孽,躲都躲不及,你小子说是‘幸事’,老婆子我是高兴呢,还是该生气呢?”鬼婆婆走到四人身前,扫了扫四人,便忽然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 “老婆子这身子骨是不成了,不过哪位知晓陈子阳的下落,还请告诉老婆子一声,免得老婆子死不瞑目!” “陈子阳?八臂魔神?!”步坤明心中惊讶,孟飞宇却毫无表情,夏蕊则恍然大悟,对着孟飞宇偷偷眨了眨眼睛,但也并未说话。左无双却向前一步,出鞘的长剑依然握在手中,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说道:“我等从未见过‘八臂魔神’,前辈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哦?老婆子我身体是不行了,但是还没傻掉脑袋,你二人没见过,却不代表这两个小娃娃没见过吧!”鬼婆婆说完,忽然侧身转向孟飞宇,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迸发出精光,“月前,你这小娃娃和陈子阳一同到了霸刀门,你当老婆子我不知道吗?” 话音一落,鬼婆婆忽然探出一只枯爪,却是抓向夏蕊;孟飞宇大吃一惊,一把将夏蕊拉入怀中,整个人向后急速退了两步,避开了鬼婆婆的锋芒。步坤明则横身过来,径直挡在两人面前,对上鬼婆婆。 “前辈,这两人是晚辈的客人,若是得罪唐门,还请看在晚辈家师面上,暂缓动手!” 孟飞宇感激地看了一眼步坤明,却听鬼婆婆冷笑着说道:“小子,你以为,你抬出你师傅就能吓到老婆子吗?‘铁笔判官’莫非真的想坐那武林盟主的位置不成?” “前辈,晚辈不敢,家师也绝无如此野心,一切都不过是秉持武林正义而已!” “嘿嘿,究竟如何也只有你师傅自己知道。不过,算算武林辈分,你师傅在此,也得叫老婆子一声前辈吧?”鬼婆婆说着,一条小蛇竟然从她袖中爬出,径直爬上她的肩膀,这蛇五彩斑斓,鲜红的蛇信和突兀的毒牙格外醒目,那双蛇眼带着几分寒意,直愣愣地看着四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将上来一般。 步坤明不敢大意,这小蛇乃是唐门绝密的“五毒蛇”,虽然小,但是却是见血封喉,不知多少武林人士命丧其手,他微微向后退了半步,恭敬的神色却半点不变,继续说道:“前辈,您武林地位拔擢,晚辈等自问不是您的对手,若是要寻这两位麻烦,不如过了今日再说。还请前辈不要伤了两家和气!” “哼,你这是威胁老婆子我咯?” “晚辈不敢,唐门之名谁人不知,晚辈不敢和前辈一较长短,但是这两位今日在下必然护他们周全,否则师傅那边,晚辈难以交代!” “哼,难以交代,那你便交代在这里吧!”鬼婆婆猛然将拐杖一埵,顿时四周的大树后走出十多个黑衣人,只几个呼吸便将四人围在其中,路过行人见到这般景象,不是纷纷逃离,就是隔着老远,静静观望,无人敢靠近半分。 “动手!” 所有黑衣人动作完全一致,纷纷从怀中掏出暗器,呼啸的暗器宛如帘幕,向四人急速射来。四人都非易于之辈,孟飞宇抽出冷霜剑将夏蕊护在身后,漫天剑影与暗器发出激烈的撞击;步坤明从身上抽出一把判官笔,笔走龙蛇,在空中狂舞飞点,每一笔探出,都有一枚暗器被打落;左无双剑法高超,单论剑法可能更远在孟飞宇之上,她手中的长剑宛如活物一般,轻扭慢挑,轻松挡开暗器。那群黑衣人见暗器无效,又纷纷从怀中掏出两把短刃,横持在手中,纷纷冲了上来。 孟飞宇伤势未愈,刚刚急速舞剑,此刻气息已经有些不顺,体内的真气正在快速地冲击着闭塞的穴道,那股撞击的疼痛如拉扯的皮筋,一抽一抽地抖动着,只是大敌当前,他不得不强行忍住。电光火石之间,步坤明虽然察觉,但是也无力帮忙,对方似乎知晓他的厉害,生生用四个人将他围住,只是游斗,并未下死手,看样子唐门也不愿伤了和他之间的和气。左无双仗着宝剑在手,竟然主动冲了上去,两名黑衣人所料不及,顿时便被长剑刺中。左无双剑法凌厉,剑快如电,竟然直接刺穿两人喉咙,那两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便软倒在地,待长剑拔出,那鲜血如喷泉般直射而出。一众黑衣人见她如此凶狠,当下便有四人围了上来,其余五人则扑向孟飞宇和夏蕊而去。 夏蕊离孟飞宇最近,分明感到他气息有些乱了,心中一急,挥舞着长袖,越过孟飞宇,便迎上前去。夏蕊武功虽然不错,但是对方乃是唐门死士,厮杀经验何其丰富,刚刚大意被左无双斩杀两人,此番早已经收起大意之心,出手凌厉狠辣,配合得天衣无缝。夏蕊长袖甩动,身法轻灵,穿梭在五人之间,倒也一时不落下风。 孟飞宇倒是没有料到夏蕊的武功如此出色,趁着她与对方缠斗的功夫,急忙运气调息起来,滴滴热汗顺着他额头滑落,连他的头顶也隐隐有水汽浮现。鬼婆婆目光如炬,一眼便发现了孟飞宇的端倪,她只轻轻弹了下手指,她肩头的五毒蛇瞬间被弹射而起,张开蛇嘴,露出毒牙,直接跃向孟飞宇。 这蛇来得突然,速度极快,几人虽然发现,却被黑衣人困住,无法抽身。夏蕊大吃一惊,脸色一变,便要折身奔去。这一下身法竟露破绽,那几名黑衣人顿时寻着空挡,其中两人蹂身过来,刷刷两下,直接将夏蕊的长袖割断;另有一人,则掷出短刃,幸亏夏蕊反应及时,险而又险地躲过要害,可是肩头却被划破,露出如雪般的肌肤。如此,身形受制的夏蕊,又被五人困住,再难抽身。 这一切不过转瞬之间,孟飞宇眼见五毒蛇袭来,心中咒骂,不得已停止调息,冷霜剑随即对着蛇头斩去。可是那五毒蛇竟然在空中一扭,缩成一团,避开剑锋,落在地上,在孟飞宇身边游走起来。忽然,那五毒蛇高昂舌头,吐出一抹毒水,射向孟飞宇。 始料不及的孟飞宇下意识横过衣袖,却不曾想,那毒液遇到衣物,竟然发出“滋滋”的响声,孟飞宇的左袖瞬间溶出一个窟窿。少许毒液沾染在他左手手臂之上,顿时手臂便变得乌黑,高高肿起。 “快,戳破肿块,运气排出毒素!”步坤明暗自观察着这边的动静,一见那毒蛇喷出毒液,便心知不妙,立刻高声呼喊起来。 手臂肿起,孟飞宇顿时觉得左臂忽然坠胀,急忙依言而行。冷霜剑轻轻一划,那肿块瞬间割破,真气催动下,那些乌黑色的血水顿时化作一条血箭,激射到地上,立时发出一股恶臭,吸入之下,一股眩晕感也紧随而来。孟飞宇屏住呼吸,依然保持真气催动,乌黑色的血液如泉水一般往外涌出,不一会儿便已经变得鲜红,这才没有大碍。那毒蛇见到这副模样,疯狂地吐着蛇信,随即又是数口毒液飙射而出。 已经吃过大亏的孟飞宇岂能再次中招,急速跃起,快速避开毒液。可是这一番折腾,他也不过是压制了毒素的发作,体内余毒并未彻底清除;原本就旧伤未愈的他,这次又大量失血,毒液沾染处虽然并不大碍,但是这蛇毒当真厉害,始终流血不止,根本无法止血。急速催动真气下,孟飞宇只觉得头晕眼花,一股无力感渐渐袭来。 那毒蛇灵性极强,仿佛看出了孟飞宇的虚弱,竟然不再攻击,只是盘亘在孟飞宇身侧游走,静静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 “无双,快放信号,师叔就在左近,快!” 步坤明忽然发力,手中的判官笔连续戳出十余下,微微逼退四名黑衣人,这才抽出功夫,对着左无双喊道。 左无双不愧是“冷月仙子”,以一敌四,依然不落下风,只是对方只守不攻,一时间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一旦她着力攻击其中一到两人,其他黑衣人便立刻栖身到前,手中的短刃便向着她膝盖、手腕、脚踝等位置划去,分明只是要让她失去一战之力而已,并不打算伤其要害。可是正是这样,左无双才更加气愤,对方绝没有使出全力,她却剑法愈发急促,数次赌气般故意有攻无守,反而令对方有些犹豫不定。 鬼婆婆嘴角抽搐着,她自然也不愿意和“铁笔判官”彻底撕破脸皮,可是这些死士是唐门一手培养,刚刚便被左无双一击杀掉两人。如此这些死士也未下死手,结果这丫头却毫不领情,这如何不令鬼婆婆气愤填膺。 忽然,鬼婆婆佝偻的身躯动了起来,整个人宛如幽灵一般,轻飘飘地扑向左无双。起初她速度并不算快,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鬼婆婆竟然仿佛消失在中人面前一般,下一刻直接出现在左无双面前。 大吃一惊的左无双,大吃一惊,整个人瞬间跃起,向后飞去。可是鬼婆婆却根本无法甩开,只见她轻轻伸出一根指头,微微在左无双的长剑上轻轻一弹,一股大力瞬间顺着剑身传来。左无双紧紧握住剑柄,这才没有让长剑脱手,可是她的虎口竟然已经震裂,一丝鲜血顺着剑柄流下。 一击既成,鬼婆婆并未再追击;左无双紧紧咬着嘴唇,虽然不甘心,但终究从怀中掏出响箭,对准天空,拉开引信,那长剑呼啸着射入高空,发出清晰的爆鸣声,一团红色烟雾瞬间在高空散开。 “丫头!你找死!”唐门已经数次留手,左无双却毫不领情,鬼婆婆颤抖着身躯,忽然身形一闪,众人还未看清,她又一次闪到了左无双身前,轻轻一掌,按在左无双的左肩上。左无双根本来不及反应,原以为必死无疑,却发现却并无任何事情发生,正要嘲笑,忽然间左肩处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瘙痒。这股瘙痒如何也趋之不散,反而以左肩为中心,向后背和左臂扩散而去。这股瘙痒感也逐渐明显,原本只在皮表,只几个呼吸间,便似乎从血肉里传出一般,再过一瞬,左无双已经觉得奇痒难耐,那股瘙痒仿佛已经深入骨髓。 紧紧咬牙硬撑的左无双再也无法支撑,脸上满是冷汗,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长剑也再无力握住,整个人立刻软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着,双手不断地在身上疯狂地乱抓着,甚至连衣衫都被抓破,凝白的肌肤上也被她自己抓出无数道血痕。无法止痒的她,愈发痛苦,整个人竟然在地上翻滚起来,最后大声痛苦地惨叫一声,便昏死过去。 “无双!”步坤明大喝一声,双目冒火,再不留手,只见他忽然视死如归地扑向其中一名黑衣人,其他三人见状不好,纷纷来救;步坤明却冷笑一声,判官笔急速顺着原本方向射出,那名黑衣人根本反应不急,便被判官笔贯穿胸膛,直接倒在地上。 随后步坤明身形快速收转,马步下沉,扭腰沉肩,双掌如雷,猛然拍出两掌,直接盖在两人胸膛之上。那两名黑衣人惨叫一声,前胸凹陷,后背竟高高隆起,立时便没了气息。最后那名黑衣人高高跃起,原本向从上面攻击,却不曾想这异变陡升,半空中再想变招,根本无能为力。步坤明挥出双掌,随即右手对着空中一抓,竟然诡异地从两把短刃之间径直插入,直接一把抓住那仅剩的黑衣人,将他从半空中猛然拉扯下来,然后抱膝猛然踢中那下坠黑衣人的小腹,顿时便令对方惨叫一声,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无双!”步坤明呼喊着扑向左无双,鬼婆婆却侧身横在两人身前。 “让开!”步坤明已然怒急,双掌尽数赤红,一抹鲜红灼热的真气围绕在其双掌周围,只听他大喝一声,猛然出掌,雄浑磅礴的掌力仿佛化作两条赤焰火龙,直取鬼婆婆。 “烈火正阳掌?!” 鬼婆婆惊呼一声,也不敢略其锋芒,快速一闪,便退让到一旁。步坤明直接到了左无双身侧,低身观察了一番,却不敢轻易触碰其身躯,好在左无双只是昏迷,尚且还有气息,看样子鬼婆婆也还是留了几分余地。可是步坤明怒火中烧,拾起左无双的长剑,便要转身冲杀过来。 忽然,一阵雷鸣般的怒吼声笼罩在全场,一声“住手”响彻云霄。两名中年汉子骑马狂奔而来,左无双呼叫的救兵,终于到了! 第三十章 龙虎双雄 两匹快马飞驰而来,那马上两人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均身材魁梧,一袭短发,双目若虎,苍髯如戟,只是其中一人脸颊上有一处刀疤,否则当真难以区分。 鬼婆婆见这两人到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挥了挥手,让所有人暂且停手,又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那五毒蛇也瞬间快速游回,然后弹跃到鬼婆婆的肩膀上。 长舒一口气的孟飞宇急忙连点身上几处大穴,就地坐下,开始调息起来;夏蕊快速冲了过来,一把拾起冷霜剑,一言不发地站在孟飞宇身旁为他护法。那边,步坤明抱着左无双,将她轻轻抱在怀中,冷冷地看着鬼婆婆。 到来的两人瞬间下马,那马儿仿佛通灵一般,竟然自然停在路边,悠悠地吃起野草起来,根本无需照顾。只见这两人皱着眉头扫了扫场中的模样,然后径直向鬼婆婆走去,鬼婆婆倒是一动不动,微眯着双眼,静静等着两人。 “前辈,晚辈‘龙虎双雄’有礼了!”这两人齐齐对着鬼婆婆抱了抱拳,那脸上有疤的男子继续说道:“不知我师侄如何与唐门有隙,鬼婆婆您何必下此狠手?” “哦?难道说,‘龙虎双雄’对老婆子有意见吗?”鬼婆婆微微咳嗽着,那副弱不禁风的朽躯,却半点也不敢令人小觑。她伸出一根枯枝般的手指,指着左无双说道:“这女娃娃,老婆子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我唐门今天死伤数人,老婆子我也懒得深究,难道你们这番是要对老婆子我兴师问罪不成?!” “晚辈不敢,也不愿和唐门为敌,此事是否有些误会?”说话的依然是那脸上带疤的汉子,此人正是“龙王”战烈,乃是兄长。那一直不说话的乃是“虎王”战尘,两人合称“龙湖双雄”,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可是却此番依然不愿和鬼婆婆动手,以至于处处忍让。 “误会?!我老婆子要带人走,结果被人拦着,这算误会吗?”鬼婆婆轻轻摸了摸肩头的五毒蛇,那五步蛇径直从鬼婆婆身上游下,到了那倒地的几处尸体处,一口便咬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贪婪地吸食着尚有余温的鲜血,直看得众人触目惊心。 “前辈,我们叫你前辈是尊敬您,但是这江湖道义,却是底线!”终于一直不曾开口的战尘说话了,他全无战烈的圆融,性格更加刚烈。他又扫了一眼正在盘坐调息的孟飞宇,径直说道:“我师侄邀请友人吃饭,当然应当护人周全,否则岂不是贪生怕死的小人!你们唐门未必太过咄咄逼人了吧!” “是吗?”鬼婆婆嘿嘿一笑,忽然一爪抓向战尘。这枯爪慢慢悠悠,速度倒是不快,不过那手爪却忽左忽右一般闪烁起来,下一刻竟然便直接出现在战尘的右肩附近。 “幽冥鬼爪?!”战尘惊呼一声,右肩急速扭动起来,可是无论如何扭动,那只枯爪却仿佛黏住一般,始终保持着寸许的距离,紧紧跟着他的肩膀一起晃动着。 “老婆子,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战尘见无法避开,怒意顿时暴涨,那一圈络腮胡子也微微抖动起来,只见他怒喝一声,全身肌肉忽然鼓胀起来,上衣“刷”的一声,尽数爆裂,露出一副横练的肌肉来,可是那健硕的肌肉上,却隐隐浮现着一股炙热的真气。 衣衫爆裂的战尘不闪不躲,任由那只鬼爪探来。谁知,那鬼爪逼近至一寸处,一股无形的气墙却硬生生将那鬼爪拦住,使其无法再前进分毫。双方僵持不下,忽然又听战尘大喊一声,围绕在他体外的真气竟然尽数凝聚在鬼爪附近,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瞬间爆发,立刻便将鬼婆婆的手给弹了出去。 “哦?”鬼婆婆的表情微露惊讶,那只弹回的手上也传来一股灼热的痛感,她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将右手缩进袖子里,微微活动了下手掌,方才觉得并无大碍。 “前辈,承让了!”战尘拱了拱手,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气沉丹田,将真气收起,整个人又恢复如常。 “看样子,老婆子我是不行了,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鬼婆婆说完,咳嗽了几声,然后挥了挥左手的拐杖,摇了摇头,转身往小店里走去,只听她的声音悠悠传来,“今日便卖你们兄弟几分面子,还请几位日后不要管我唐门的私事,否则我老婆子必然不死不休!” “多谢前辈!”战尘和战烈齐齐说道,鬼婆婆从几人身旁走过,倒是谁也不看一眼,她到了店中取出一根蜡烛,放在柜台上点着,又扔了一枚金锭在柜台上,然后便和一众黑衣人出了店门,隐匿在树林中,不知去向。 说来也神奇,鬼婆婆等人一走,小店内的人便悠悠转醒,伏在柜台上的掌柜的见怪不怪,熟练地将金子收下,然后招呼醒过来的小二收拾残局,不一会儿这里又恢复常态,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战氏兄弟两人见一切平安无事,这才快步来到步坤明身边,询问了一番左无双的情况,这才放松下来。战烈随即来到孟飞宇身旁,夏蕊紧张地盯着战烈,手中的冷霜剑已经蓄势待发,她亲眼目睹战尘的实力,自问绝不是这对兄弟的对手,但是仍然挡在孟飞宇身前,谨慎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只是看看他的伤势。”战烈很是客气,那边的步坤明也向夏蕊表示不用担心,夏蕊这才收起长剑,让开位置,急忙说道:“前辈,那快,快请您看看!” “嗯!”战烈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将手轻轻放在孟飞宇的手腕之上,静静地查探了一番,然后快速来到孟飞宇身后,也盘坐下来,一双肉掌按在他后背之上,顿时一股阳刚的真气灌入孟飞宇体内。这股真气和孟飞宇的真气合并在一起,瞬间就将孟飞宇原本闭塞的穴道给冲击开来。这股暴力冲击引得孟飞宇体内的脏腑忽然一颤,一口淤血顿时激烈地上涌出来。孟飞宇激烈地咳嗽了一声,那些淤血也随即呕出,这下原本淤塞的经脉终于豁然开朗,整个人也立刻轻松下来。 “屏气凝神,意守丹田,我助你清空余毒!” 孟飞宇闻言,完全接纳了源源不断灌入的真气,任由对方的真气带领。战烈的真气至刚至阳,带着几分灼热,这真气所到之处,竟然能够尽数将那些至阴的蛇毒包裹。几个循环下来,孟飞宇感觉体内愈发轻盈,几处隐隐作痛的地方也逐渐缓解。忽然,战烈灌入的真气急速运转起来,猛然将尽数余毒集中在在一处,然后对着孟飞宇的章门穴狠狠撞去。 孟飞宇痛苦地发出一声哼叫声,接着整个人猛烈呕吐起来,战烈却长舒一口气,松开了双掌。夏蕊见此景象,心中一急,一剑刺向战烈。战烈不闪不躲,依然微笑着坐在原地,然后双拳一握,强劲的真气竟然直接将长剑弹开,夏蕊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冷霜剑竟然随即脱手,掉落在地上。 “住手!”咳嗽了一阵的孟飞宇出声喊道,此刻他全身是汗,气喘吁吁,呕吐物中分明带着腥臭的黑血。 “你没事吧!”夏蕊急忙过来,扶住孟飞宇,见到这副场景,心中恍然大悟,知道错怪了战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却惹得战烈哈哈大笑起来。 依然有些摇晃的孟飞宇站起身子,感激地对战烈点了点头,此时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竟然直接脱力晕了过去。 “啊!”夏蕊惊呼一声,祈求地望向战烈。 战烈站起身子,摆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他吩咐几人进了小店休息,自己寻了点土,将那些乌臭地地方尽数掩埋干净,又查探了一番四周的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快步进入小店之中。 第三十一章 英雄救美 又过了两三日,一切如常,唐门完全不知踪影,孟飞宇和左无双均无大碍。战烈和战尘轮番给孟飞宇渡气排毒,终于将仅存的余毒尽数驱逐出体内;左无双当日昏迷了几个小时,便自动转醒,看来鬼婆婆的确只是略施小惩。 孟飞宇自觉久处无益,陈老和他的关系被唐门透露出来,步坤明此人虽然秉持江湖道义,但是陈老树敌太多,究竟有没有与其背后势力交恶,谁也不知道,孟飞宇自然也不敢主动去问。这几日,步坤明总是有意无意地问起关于陈老的事情,左无双看着孟飞宇的眼神也充满着古怪,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孟飞宇只得执意要走。 只是孟飞宇却忽然决定趁夜离开,也并不打算和步坤明等人告别,只是留了一封信存放在柜台处。夏蕊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既然孟飞宇决定要走,她自然也无意见。两人星夜便走,弃了马车,只乘两匹快马,却并未沿着官道继续往齐州前进,反而改道向西,经芒砀山,然后再斜插向北。 孟飞宇经过几日的休息,功力已然恢复八成有余,骑马自然不在话下,为了避开唐门。他们整整狂奔了半个夜晚,直到月亮下垂,才停下步伐。 “休息一会儿吧,天亮再走!”孟飞宇下马将马匹系在一棵树上,然后拾了些枯木树枝,生了一堆篝火,又搬了几块大石过来,就地坐下;夏蕊静静坐在一旁,篝火将她的脸庞映衬得通红。 “饿了吗?”孟飞宇从马上取了点干粮,寄给夏蕊,又拿下一匹毛毡,铺在石头上,柔声说道:“夜里凉,你睡在毛毡上吧!” “那你呢?”接过干粮的夏蕊微微咬了一口,毛毡只有一匹,孟飞宇并未痊愈,她终究还是担心的。 孟飞宇哈哈一笑,拍了怕胸腹,自信地回答道:“放心吧,我自幼在荒谷生活,这样夜宿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你睡便是,我来守夜!” “我不困。”夏蕊摇了摇头,坐在石头上晃荡着两条腿,忽然说道:“可以给我讲讲你在荒谷里的事情吗?” “荒谷?那有什么意思?”孟飞宇想起当年的往事,好像并没有什么意思,可是夏蕊却偏偏嘟着嘴,嚷道:“不,我偏要听!” “行,说就说呗!”夏蕊欢呼了一声,孟飞宇却陷入对过去的回忆: “那大概是20年前的一个夜晚,大爷爷外出打野,遇到一匹发狂的骏马,等大爷爷制服了马匹,却发现马背上绑着一个箩筐,里面躺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婴儿,那便是我了!” “那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孟飞宇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我问过大爷爷,他也不知道。小时候,我身子弱,大多在屋子里躺着,每天早晚三爷爷都会来给我把脉,从小我便一直喝着各种药草熬成的汤汁;大爷爷每隔三天会给我度入真气调息身体,直到我5岁那年才正式开始练武。” “荒谷里几乎人人都会武功,最初的时候,我谁也打不过,每次都被其他孩子打得到处是伤,直到过了五六年,便谁也打不赢我,我便成了孩子王。每天的日子便是在荒谷周围到处跑来跑去,练功、打猎……” 孟飞宇说着说着,悄悄看了一眼夏蕊,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轻轻地睡着了。孟飞宇轻轻一笑,又添了一把柴火,然后将毛毡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然后盘坐在另一块大石上,打坐调息起来。 一夜无事,清晨,阳光透过树梢射到夏蕊的脸上,轻轻的微风在林间缓缓地流动着,一股浓烈的烤肉香味始终笼罩着她的味觉。睁开眼的夏蕊,发现孟飞宇正坐在自己对面,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叉着几根树枝,烤着食物。 “你醒了呢!”孟飞宇淡淡一笑,夏蕊这时才真正看清楚他的模样,比起步坤明的风度翩翩、风神如玉,孟飞宇似乎并不算帅,出身荒谷的他皮肤有些略黑,手指也有些粗糙,可是一双亮丽纯澈的眸子却仿佛有无限魅力一般,微笑时露出的一口白牙,虽然有些傻气,但是却分外可爱天然。 夏蕊看着看着,脸上不禁飞红,却听见孟飞宇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感冒了?” 说着孟飞宇轻轻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摸上夏蕊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嗯,没事,并不发烧!” 夏蕊静静地躺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小小的毛毡不过只是盖住身躯,再不能将她的脑袋埋入,她涨红着脸,把头侧向一旁,好一会儿才坐起身子。孟飞宇随手拿起一串肉,寄给夏蕊,“尝尝,昨晚打了一头野猪,这是刚才野猪上割下的,你尝尝看。可惜没有调味料,你就将就一下吧。” “嗯!”接过肉串的夏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这野猪肉烤得恰到好处,微焦的猪皮上晃荡着肥厚的油脂,浓烈的肉香扑鼻而来,腹中空空的她轻轻撕开表皮,里面的猪肉却鲜嫩细腻,半点也没有烤老。轻轻咬上一口,也并不发烫,温热的猪肉在口中溢出芳香甘醇的油脂,一股来自野味的天然气息弥漫在口中,然后便很快充满了干涸的肠胃,令人瞬间暖和了起来。 “好吃!”夏蕊甜甜地一笑,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孟飞宇见她喜欢,又拿了一串,递了过去,夏蕊也不推辞,一把接了过来,顺带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两人吃完,熄了火种,孟飞宇拿出一副地图,看了几眼,便收了起来。芒砀山地理环境特殊,乃是纵横连接的要害,又多有贵族墓穴,因此常年有山贼和盗墓贼出没。一些商贾为求速度,也常穿过芒砀山,不过为了安全,他们总是会雇佣一些江湖人士作为保镖。即使如此,芒砀山依然常有商贾遭到洗劫,这里的绿林帮派大大小小十余个,干得皆是打家劫舍、挖掘盗墓的无本勾当。芒砀派和当地官府曾多次围剿,可惜芒砀山地势复杂,群山围绕,总是难以根除,最终反而形成了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状态。 在山中赶路,孟飞宇早已经驾轻就熟,很快两人便来到了芒砀山附近。孟飞宇买了点干粮和清水,便往山中行去。此时的芒砀山小径上,只有一只车队与他们同行,这只车队只有三辆大车,大车上均盖有黑色布幔,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模样,可是却留下了一地凹陷的辙痕。 小径狭窄,孟飞宇两人让开路来,让这车队先行。车队领头的是一名独眼汉子,他的左眼带着一只黑色的眼罩,仅剩的右眼里冒着无穷的凶光。见两人让路,他并没有任何表示,反而谨慎地看了两人几眼,然后吩咐众人赶紧上路,不一会儿车队便消失在小径转弯的地方。 孟飞宇盯着这列车队,皱着眉头说道:“有些古怪!” “哪里有古怪,押送货物这样谨慎不是很正常吗?”夏蕊不明所以,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你莫非被唐门吓破了胆么?” “不,并非如此。”自从“练情诀”突破至第二层后,孟飞宇六识更加敏锐,若是放在过去他自然无法发现这样的端倪。大车路过时,他分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胭脂味道,可是这十余人却都是粗壮的大汉,压根不可能涂抹胭脂。想到这里,他神色一变,对着夏蕊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芒砀山小径繁多,孟飞宇选了一条其他的岔路,将马匹放了,直接上了山,从山坡上观察着车队的动向。两人施展轻功一路紧跟,跟着车队竟然来到了一处山寨。这山寨门口有人执守,见车队到来,根本未加询问,便直接开门放行。那独眼汉子站在山寨门口,扫视着四周,见没有异常,才吩咐关上寨门。 “这是山贼窝,那大车里是他们洗劫的财务吗?”夏蕊和孟飞宇伏在一处草丛里,静静观望着一切。 “不,可能里面是活人!”孟飞宇看着车队消失在山寨中,皱着眉头说道。 “活人?!”夏蕊心里一惊,又听孟飞宇继续说道:“可能是抢来的女子,车里有股胭脂味道。” 夏蕊微微一愣,忽然捂着嘴,双眼露出古怪的神色,怪笑着说道:“那咱们,去英雄救美吧!” 第三十二章 借势降匪 傍晚,山中已经渐黑,山寨里的灯笼已经亮了,主楼的建筑里亮起灯光,嘈杂的声音渐渐响起,两道黑影趁着夜色,几个纵身,从山坡上跃下,潜入山寨之中。除了主楼之外,整个山寨里昏暗阴沉,角落里有二十多匹骏马正在休息,旁边是高堆的木柴,几个破烂的小屋横在木柴旁边,那列车队便停在小屋旁。 孟飞宇和夏蕊悄悄掩声过去,轻轻揭开车上的黑色帷幔,只见每辆大车上都有四个大箱子,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夏蕊在箱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块碎布,闻了一闻,递给孟飞宇。 “你看,是女人的衣服,看来里面的确装过女人。” 孟飞宇将碎布扔在一旁,悄声对夏蕊嘱咐了一番,便独自往主楼方向潜行而去。灯火通明的主楼里,一群盗匪正在喝酒,各种粗话和粗狂的笑声此起彼伏。孟飞宇透过窗子,数了数人数,里面足足有近三十人,他随手抓了一把石子,纵深一跃,上了主楼楼顶,轻轻地伏在楼顶上,缓缓挪开一片瓦片,仔细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高坐宴席首位的赫然是下午见过的那独眼大汉,他光着膀子,露出一副遍布伤痕的强壮身躯,只见他端起酒杯,站起身子,大笑着对着手下人说道:“小的们,这一趟咱们收获不小,现在酒也喝了,肉也吃了,来人,把姑娘们带上来吧!” 他话音刚落,坐在下首的人群立刻爆发出热烈的呼声,这群大多光着膀子的大汉,大多露出狂热的淫笑来;很快,十多个用长绳系成一串的女子被几名持刀大汉押了进来,这些女子均哭哭滴滴,一进入大厅便直接拜倒在地上,拼命地呼喊哀求着,一众大汉却完全无动于衷,反而更加兴奋地大笑起来。 孟飞宇在屋顶轻轻地移动着,停在主楼大门的正上方,然后对着马棚的方向掷出一枚石子,然后继续观察着主楼里的动静。只见一名身材肥硕/满脸油污的大汉,从座位上走出,双目里欲火高涨,一边摩擦着粗大的手掌,一边扫视着这十多个哭喊不停的女子。 “都给老子安静,再哭老子便把你们全杀了!”这大汉猛然一喊,所有女子齐齐一愣,害怕地蜷缩在一起,低垂着脑袋,尽数露出惊恐的目光,虽然停止了哭喊,可是眼泪却依然潸然而下。 “都给老子把头抬起来,哪个不抬,老子就先砍了她的头!”大汉从座位上豁然抽出一把长刀,满脸凶光的将刀刃放在嘴边舔了一舔,发出瘆人的笑声,众人顿时起哄起来。 那些女子哪敢不从,各个抬起头,露出一张张梨花带雨的脸来,那些惊慌的目光却已经涣散,惴惴不安的身躯还在不停地颤抖着。这大汉走近,拖着刀从一个个女子身边走过,一边看,一边评价着“这个不行”“这个瘦了”“这个有点肥”,看这模样仿佛审视货物一般,直吓得这群姑娘尽数捂住胸口,颤抖得更加厉害。 “没意思,都是群没胆子的娘们!”这大汉摇着头,最终看向了一个穿着朴素白衣的女子,这女子虽然浑身颤抖,但是却没有流下一滴泪来,双目之中反而有些倔强的味道,竟然与这大汉直接四目相对。这下这大汉仿佛发现宝贝一般,兴冲冲扔了长刀,快步走到那女子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直接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兴奋地对着那独眼男子说道:“老大,这个娘们,我要了!” 独眼大汉喝着酒,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说道:“肥龙,你先玩便是,可别把人玩死了!这些货可不容易得到!” “放心吧,老大!”这叫肥龙的大汉嘿嘿一笑,抓住这女子便拉到自己怀里,那女子使劲挣扎着,可是却毫无用处;她愈挣扎,肥龙眼中的狂热愈加明显。忽然这女子竟然一口咬在肥龙的胳膊上,可是肥龙毫无反应,任由她咬着,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在那女子的脸上,直接将她打倒在地上,竟然将人打晕了过去。 “有意思,这娘们够辣!”肥龙扛起那女子,便往门外走去,可是刚刚走出门口,忽然便身子一软,栽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肥龙这王八蛋,喝多了吧!” “连个娘们都扛不起,真他娘的废物!” “肥龙,你小子再不起来,这小娘们,老子可替你收下了!” …… 一众大汉爆发出哄笑声,只有那独眼汉子放下酒杯,拍了拍手,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阿九,刀鬼,你两人去看看!” 坐在门口的两人应了一声,骂骂咧咧地向肥龙走去,两人走出大门,俯身正要查探肥龙的动静,忽然便和肥龙一般,直接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发现了问题,顿时都拿出武器,从座位上走出,谨慎地盯着门外。那独眼大汉也抽出一把长刀,一脚踢翻了目前的桌子,径直走到大门口,大声呼喊道:“何方高人,还请现身一见!”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喊,忽然间马棚火光冲天,所有的马匹就受惊嘶叫起来,一些骏马挣脱了绳索,在山寨里狂奔起来。 “着火了,救火啊!”山寨里那些值守的大汉纷纷呼叫起来,可是那些去救火的大汉,提着水桶赶到马棚,便忽然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上。主楼外的呼喊声反而逐渐平息了下来,只有木柴烧然的爆裂声和马匹的奔驰嘶鸣声清晰传来。 “有敌人!兄弟们!给老子冲出去!”独眼大汉一声令下,顿时便有五六人往外冲去,可是毫无例外,这些人只是冲出门外不远,便和前面三人一般,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独眼大汉嘴角抽动着,忽然抬起头,看向屋顶,提起长刀,大声喝道:“在上面!” “让我来!”得知敌人藏在屋顶之上,其中一名手持紫金铜锤的大汉忽然甩出一只铁链飞爪,那飞爪紧紧地扣住大门顶上的房梁,只见这人忽然一拉,整个人便顺着铁链飞扑上去;待跃上房梁,他猛然挥出手中的铜锤,一连十多下,狠狠地砸在房顶上,顿时无数砖瓦掉落在地上。砖瓦缝隙之中,众人分明看见一记身影一闪而过,直接从房顶跳跃下来,落在门口,此人正是孟飞宇! “妈了个巴子的,就是个毛头小王八蛋!老子剁了你个小崽子!”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七八个大汉随即冲出门外,那独眼大汉想制止已经来不及。只见孟飞宇沉腰运气,捏住数枚石子,长袖骤然一挥,那些石子激射而出,趁着夜色,以极快的速度点中要穴。几声闷哼传来,那七八名大汉尽数倒在地上。 主楼里剩下的十多个大汉不禁大吃一惊,紧随其后正要冲出的几名大汉,瞬间停下身子,惊慌地向后退着。 “一群废物!”独眼男子冷冷地向前走出,一把长刀被他扛在肩膀之上,不过他也不敢贸然走出主楼,只是隔着十余米的距离,凝声问道:“刚问阁下是哪位?可是唐门中人?” 孟飞宇微微一愣,嘿嘿一笑,点了点头,故意称赞道:“不错,在下正是唐门弟子,家师鬼婆婆。” “鬼婆婆?!”独眼汉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虽然他很快就恢复正常,可是依然被孟飞宇看得一清二楚。 “家师令我到此办事,她老人家就在淮北,正好被我撞见你等这龌龊之事!” “你要怎么样?”独眼汉子似乎被吓住了,他身边的手下反而跃跃欲试,不少人立刻叫嚣起来,谁知道这独眼汉子阴沉着脸,忽然回身,抽了那叫嚣最厉害的人一个耳光,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都给老子闭嘴!谁想死,老子绝不拦着!”独眼汉子说完这番话,竟然放下长刀,一把跪在地上,求饶着说道:“小人‘鬼头刀’东方唐,还请阁下大人大量,放小人和众兄弟一把!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众人一见首领跪下,瞬间便有样学样,尽数跪倒在地上,一时间求饶救命的呼喊声没完没了,连带那群被捆绑的女子,也纷纷转过身子,伏在地上,又开始不停地哭喊起来。 孟飞宇捏着石子,静静站在门外,几次吃亏的他此番谨慎了许多,不再轻易被人靠近,他指着独眼男子问道:“东方唐是吧?” “是,正是小人!阁下有何吩咐?”这叫东方唐的大汉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根本不敢抬头。他见孟飞宇自视高人一等,并不进门,更加确定了对方是唐门弟子的想法。为求自保,他又继续说道:“阁下若能饶命,在下愿意将山寨全部财富双手奉上!” “听着,你着人速速将这群女子送回家去,日后若是再敢这样行事,我必然回来取你狗命!” 孟飞宇这番话义正言辞,连他自己都不禁热血沸腾起来;东方唐一听,眼见有活命的机会,急忙磕起头来,急切地说道:“在下一定遵命,一定遵命!” “那还不速速行动,难道要我亲自送她们回去?”孟飞宇眼神一变,手中的石子如电般射出,愣生生钉在东方唐的面前,直接没入地面,吓得他冷汗横流。 东方唐急忙起身,吩咐手下为一众姑娘解绑,又命人将昏倒的收下抬了进来,其他人七手八脚奔出主楼灭火,这下孟飞宇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接说到:“这样还差不多,我先行一步,日后再来找你叙叙旧!” “是是是,阁下慢走,阁下慢走!”东方唐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恭敬地站在孟飞宇身旁,生怕他突然暴走。 孟飞宇冷笑一声,施展轻功,径直取了两匹骏马,便冲出山寨,消失在夜色里。 “老大,就这么放过这小子?”东方唐的一名手下凑上前,却被他冷冷扇了一巴掌。 “你个王八蛋,知道个屁!还不照做!老子已经瞎了一只眼,可不想再瞎第二只!” 众人一听,急忙忙活起来,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山寨忽然热闹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魔音摄魂 “哈哈哈哈哈,你这手狐假虎威当真厉害啊!” 孟飞宇乘着马匹和已经出了山寨的夏蕊汇合,两人沿着小径奔驰了一个多时辰,见已经远离了山寨,这才下马休息。可是夏蕊却一直笑个不停,甚至还埋怨孟飞宇让她在山寨外等候,没能看到这一场好戏。 孟飞宇升起火堆,提起刚刚打的一只野兔,用树枝穿起,挂在火上,然后没好气地瞪了夏蕊一眼,皱着眉头说道:“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还好唬住了对方,若是对面十多个人一起冲上来,恐怕还有些麻烦。” “你莫非害怕那群小山贼吗?”夏蕊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盯着孟飞宇,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 孟飞宇拿她实在没办法,下意识地吐槽道:“你真是个妖精。你怎么不学学你姐那般,成熟稳重一些。” 夏蕊一听,笑声戛然而止,脸色一变,鼓着一双大眼睛,瞪着啐道:“哼,说来说去,你就是想做我姐夫咯?” “你这什么和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那你是要娶我咯?” 孟飞宇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将兔子翻了个面,取出冷霜剑在兔子上割了几刀,一股淡淡的肉香渐渐弥漫在四周。夏蕊却不肯放过他,直接窜过来,靠在他的身上,紧紧搂住他的腰,怎么也不肯放开。 “你说,你如果不娶我姐,那就只能娶我;如果你连我都不娶,那你就是想成一个死人咯?”夏蕊调皮地把脸凑过来,又将脑袋搁在孟飞宇的肩膀上,柔柔地说道。 孟飞宇依旧不说话,他也不知该如何说话,在荒谷里是几乎不存在所谓的谈情说爱,大家都宛如兄弟姐妹,也几乎都早在儿时就被定下了娃娃亲,甚至大伙常常拿这当作玩笑,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或主动或被动地接受了婚约的事实。可是,孟飞宇却对这样的约定有些芥蒂,已经知晓答案的谜题又有什么意思呢?人生的乐趣在于发现和探索,若是连人生的轨迹都被人提前安排妥当,那所谓活生生的人和提线木偶又有什么差别。只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那些打打闹闹和生死与共早已经嵌入到了孟飞宇的心里,说不动心是假的,可是他却总觉得缺少一点契机。 “喂喂喂,你在想什么呢?肉要烤焦了!” 怔怔出神的孟飞宇急忙将兔子又翻了一面,讪讪一笑。两人四目相对,四周寂静无人,孟飞宇也情不自禁地轻轻揽住夏蕊的腰,一对男女静静地搂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夜色渐渐地浓了,两人就这样披着毛毡,依偎在一起,整整度过了一个夜晚。 清晨时分,孟飞宇先行醒来,夏蕊依然靠在他的身上,孟飞宇只是静静地看着,忽然轻轻地吻着了夏蕊的脸上,却发现她的脸轻轻的红了。 “你原来在装睡!” “孟少侠,趁着本姑娘睡着了,轻薄本姑娘,这是侠义行为么?” 孟飞宇没有接话,只是忽然一把将夏蕊搂在怀里,内心的躁动又狂热了几分,他又急忙念起心经,试图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欲望。夏蕊被这一搂弄慌了心神,半晌才轻轻搂住孟飞宇,两人互相搂在一起,久久没有分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蕊才轻轻推开孟飞宇,脸上烫红的她低着头,啐道:“你太不正经了,我一定要告诉我姐,让她好好修理你一顿!” 孟飞宇已经彻底摸清夏蕊的脾气,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夏蕊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两人吃了点干粮,便乘着马,慢慢悠悠地顺着小径走着。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两人,俨然一副情侣模样,可惜山野之中无人目睹,否则当真是羡煞旁人。 两人这样慢吞吞地走着,看这样子,恐怕今晚依然还得在山中过夜。日上正午,虽然说秋日,也依然有些炎热,两人将马匹系在树上,然后靠着一颗大树便休息起来。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马蹄声,这马蹄声格外急促,孟飞宇急忙伏在地上,耳贴地面,静静听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子,谨慎地对着夏蕊说道:“有人来了!” 不一会儿,马蹄声渐近,卷起一堆堆尘土,孟飞宇皱着眉头,躲在大树后面,静静等待着来人的出现。 “不好!是他们来了!” “他们?” “昨晚的山贼!” 很快,一队人马径直出现在两人面前,为首的那位赫然是昨晚的东方唐。他一见那两匹骏马,便立刻熟练地扼住缰绳,坐在马上,猛力呼喊起来:“小子,快给爷爷滚出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小径并无岔路,孟飞宇只好从树上走出,夏蕊紧随其后,众人见孟飞宇出现,齐声高呼起来,又见夏蕊这般美貌,立刻便爆发出一阵淫笑声。 孟飞宇心中厌恶,手持冷霜剑往前一步,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东方唐,你好大的胆子!” “小子,你这套对老子没用了!”东方唐在用马鞭指着孟飞宇,那只独眼恶意迸发,豁然抽出长刀,愤怒地叫嚣道:“小子,你害得老子损失一批女人!幸亏老子遇到唐门中人,才知道上了你小子的当了!” 孟飞宇闻言,心中一惊,自己的身份被拆穿是小,但是此人与唐门中人相会,恐怕自己的行踪也必然暴露。果然东方唐命令手下,放出一只响箭,然后又恶狠狠地说道:“鬼婆婆等人就在后面,你小子还不束手就擒,老子保证给你一个全尸!” 孟飞宇心知不好,当即抽出冷霜剑递给夏蕊,低声道:“速战速决!” 东方唐一见孟飞宇抽出宝剑,顿时怒火攻心,直接下令说道:“小的们!给我冲杀过去!” 众人手持兵刃,依仗马匹,速度惊人,来势汹汹,各个都表情狰狞,纷纷大叫着,看样子决心要在这一轮冲锋中绞杀两人。 一众山贼竟然俨然有骑兵冲锋的威力,昨夜出其不意,偷袭得手,又狐假虎威,用唐门的威名吓退对方,今日看来,这群人马术精良,绝非乌合之众。孟飞宇不敢大意,急忙喊道:“上树!” 夏蕊闻言高高跃起,窜上这棵大树,孟飞宇急速用袖子卷起一堆石块,整个人好似游蛇,绕着树干,身形一转,避开这第一轮冲锋;趁着对方还未调转马头,他十指乱舞,手中的石块纷纷宣泄而出,一时间处于队伍身后的三四人便坠落在地上。 这一会儿的功夫,众山贼便已经调转马头,东方唐心知孟飞宇这一手暗器打穴已经出神入化,当即长刀高举,大喝道:“众兄弟,分三队,轮番冲击!第三队,上弩!” 众山贼立刻依言而行,三队人马整整齐齐,前后交错,最后排的那列人马从马上取出弩箭,装好箭支,连刚刚坠落在地上的几人也被他们急忙挪到路旁,连那无主的骏马也自觉地退开,一众山贼瞬间便整装待发! 孟飞宇大吃一惊,这哪里还是一般的山贼,如此整顿有序,队列严明,战术妥当,宛然一副军队的模样,当下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小子,你到阎王殿去打听老子的来历吧!”东方唐长刀一挥,大喝一声“冲”,第一排山贼便呐喊着冲杀过来,孟飞宇不敢大意,双足猛然一点,全力施展轻功,骤然跳起,整个人空中一个跟头,便从第一列马队头顶跃过;孟飞宇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射出手中石块,第二队山贼便接踵而来,他又施展轻功,堪堪避开第二队山贼的刀锋,可是长袖却被一把长刀割裂开来;待他再次落地,东方唐大手一挥,十多只弩箭便纷纷射来。 “小子,死吧!” 孟飞宇心中骇然,这东方唐不知是何许人物,竟然如此精准地看准了自己堪堪落地的时机,此时再想施展轻功跃起,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孟飞宇将手中的石块尽数掷出,那些石块和弩箭撞击在一起,立时就将弩箭击落。可是依然有三支落网之鱼,向孟飞宇射来。 说那时迟那时快,一把长剑忽然从斜侧猛然飞来,三支弩箭骤然击打在长剑剑身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弩箭也随之掉落在地上,赫然是夏蕊出手相助! 见孟飞宇有难,夏蕊奋不顾身,飞身从树上跃下,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弩箭拦下。孟飞宇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以传音入密将魔音诀的守神口诀教给了她,夏蕊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另外一边,东方唐见一次冲锋未能凑效,立刻又命令手下再度准备。孟飞宇冷冷一笑,丹田真气迅速走遍全身,一股若有若无的嘶声忽然响起。这股声音并不尖锐,可是却无孔不入,四周山贼听闻,顿时心生烦躁;这股烦躁感不断加剧,一些定力不足的山贼,顿时发狂般呼喊起来,夏蕊虽然得了口诀,也依然皱紧眉头,极力守住心神。 “这是什么邪门功夫!”东方唐见手下人一个个发出痛苦的喊叫声,怒骂不止。可是无论他如何运功,也无法驱散这股盘亘在心头的魔音,他的眼前开始浮现出无数的幻觉,那些曾经倒在自己长刀下的冤魂张牙舞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些悲惨的呼声、血淋淋的惨躯,纷纷露出狰狞的模样,径直化作无数骷髅向东方唐奔去。 “啊!”东方唐惊恐地大喝一声,痛苦地抱着脑袋,发狂般地吼叫着,甚至生生将自己的头发拔出,甩落在地上。好在东方唐武功高强,竟然死死伏在马背上,并不曾有坠马的痕迹。可是首领尚且如此,那些寻常山贼则更加不堪,一大半早已经跌落下马,在地上挣扎翻滚着,更有甚者竟然直接跪在地上,哭丧着猛力将头颅磕得鲜血淋漓,当真是惨不忍睹。 孟飞宇心中也多有不忍,临出门时,大爷爷曾说过,魔音诀摄人心魄,若是深陷其中,纵然清醒,恐怕也会神志不清,甚至终生痴呆,沦为废人。可是这群人分明无恶不作,奸淫掳掠,早已经恶贯满盈,想到昨夜那些哭哭滴滴,险些万劫不复的女子,孟飞宇顿时心中发狠,魔音诀催发至极致,宛如曲终的休止符一般,一记爆鸣般的声音在众人心头响彻,所有山贼立刻陷入彻底的疯狂,尽数口吐鲜血,陷入昏迷。 东方唐受此一击,虽然同样鲜血狂呕,可是竟然还有几丝神智保留,他趁着自己还未昏迷,竟然用尽残存的力量,狠狠将长刀插入马臀;那骏马受惊,发狂般嘶叫一声,奋起马蹄,狂奔出去,立刻便消失不见。 孟飞宇想要再追,却只能望洋兴叹,想起东方唐所言,鬼婆婆等人就在身后,也不敢再作停留,急忙和夏蕊上马,沿着小径,疾驰而去,只留下一地昏迷的山贼和原地打转的骏马。 第三十四章 看不到女人的小城 纵马疾驰,孟飞宇再不敢向西,而是沿芒砀山直插向北,向着凤城方向而去。好在一路风平浪静,再无风波,东方唐也不知去向。奇怪的是,两人出了芒砀山,沿着官道奔驰,与其他官道不同的是,这里人烟凋敝,四周行人稀少,唯一的客栈也破破烂烂,门可罗雀。 等两人抵达凤城,这股凋敝依然丝毫不减,破旧的城墙外满是荒草,守城的士卒无精打采,家家户户都禁闭房门,街道上只有男人,却不曾见到一个女子。只是,这里的每个人都佩戴着一道黄符,家家户户均张贴着门神图案,各种铜镜高悬在大门之上,不少人家还贴着黄纸符箓,街道里也弥漫着浓重的松香、蜡烛和硫磺的气息。 两人均未曾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想要找个人问问,可是任何人只要一见夏蕊便惊慌不语,快速离开。气不过的夏蕊,直接从马上跳下,抽出孟飞宇的冷霜剑,随意拉住一个路人,竟然将剑横在对方脖颈边上。纵然如此,那路人却依然不敢说话,恐惧地跪倒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活见鬼了!真的活见鬼了!”夏蕊感觉实在无趣,收了冷霜剑,气愤地对孟飞宇说道,“本姑娘好歹也是美女一名,秀色可餐,这群男人难不成害上了什么怪病!真是气死我了!” 孟飞宇虽然心中也感觉莫名其妙,但是听到这话,却不禁笑出声来,引得夏蕊好一阵唾骂,以至于不得不道歉了事。 “本姑娘偏偏不信了,不问出个一二三四五,本姑娘誓不罢休!” 夏蕊气鼓鼓地拉着孟飞宇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里,连马匹也随意地系在路边,等两人出来,原本的夏蕊此刻却身穿一身米色长衫,手持一把折扇,腰间要系着香囊,头发也尽数束起,上插一只木钗,衣冠楚楚,如美玉初成,俨然一副贵族公子哥的模样。当然,这些东西,全是她从不同地方偷出来的,而孟飞宇当然被迫当了一次小贼。 夏蕊虽然是女人,却依然对自己的这副打扮格外得意,自然更无法掩盖那份得意之色,情不自禁地转了好几个圈,对着孟飞宇问道:“如何,这身打扮,比起‘游龙公子’如何?” 孟飞宇叹了口气,步坤明风神如玉,风度翩翩,夏蕊这身打扮则是灵动俊秀,活泼俏皮,两人全然是两种风格,一定要比出一个长短,实在是强人所难。 “你怎么不说话?” “你美!” “太敷衍了。” “你比步坤明更帅!” “我才不信你呢?神女宫的姐姐们告诉过我,男人的嘴巴,最会骗人了!” “那我考虑一下!” “还要考虑,你难不成有龙阳之癖!” …… 但凡斗嘴,孟飞宇从未赢过,他的脑海里至今还总是会浮现出当初夏蕊那番关于“当姐夫、爱人还是死人”的经典话语,每次想来,却毫无破解的办法,内心只能认栽服输。好在夏蕊也不过分纠结,两人走至大路,牵着马匹,走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找到一家开门的茶楼。 进了店门,四周倒算干净整洁,可是里面全无一个客人,掌柜的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连一个店小二的踪影也没有看到。 夏蕊早已经又气又饿,一巴掌直接拍在柜台上,那掌柜吓得一惊,顿时从柜台上坐了起来,定眼一看,顿时高兴得喜出望外,直接从柜台上一路小跑,险些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嘴里也仿佛抹了蜜一般,毕恭毕敬地请两人入座,笑嘻嘻地问道:“两位吃点什么?” 夏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好奇地问道:“我说掌柜的,你这连个小二都没有吗?” “惭愧,惭愧,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小二倒是回去休息了。”掌柜搓了搓手,不停地道歉,却很是自信地说道:“小人亲自为您二位服务,不是小人吹,小人店里的厨师,那可是一等一的!” “行吧,废话少说,上三个拿手好菜,再弄一叠毛豆,上一壶好酒!快去!快去!”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吩咐,您二位稍坐!” 说完,掌柜的屁颠屁颠便向后厨奔去,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便端着托盘一路小跑过来,熟练地给两人端上菜肴,又亲自给二人斟满酒水。 “您常常本店的手艺,绝对包您满意!” 孟飞宇和夏蕊轻轻夹起一块牛肉品尝了一番,又喝了一口小酒,果然如掌柜的所言,味道当真不错。这下两人更加纳闷了,这样的手艺如何能没有客人,这凤城到底是怎么了? 仿佛看出了两人的疑惑,掌柜的叹了口气,忽然低声问道:“想必两位这几年不曾到过本地吧?” “哦,你怎么知道?” 那掌柜的游弋着双眼,仔细看了看两人,忽然快步将店铺的门板尽数合上,又看了看门外的动静,掩住大门,快步走回,这才凝声说道:“这位姑娘,您吃完东西,还是速速离去得好,这里待不得!” “嘿!”夏蕊一惊,瞬间来了兴趣,从包袱里掏出一枚二十两的足额银锭,径直放在桌上。孟飞宇也放下筷子,谨慎地看着掌柜的动静,一只手已经再暗地里握住冷霜剑,以防不测。 “你且说说看,究竟怎么看出本姑娘身份的?这银子赏给你了!” “谢谢姑娘!”掌柜的麻利地收下银子,干脆走到大门边,将门闩直接插上,这才回来,径直拉起一张凳子,坐在两人身边,凑过头,低声说道:“姑娘,您打扮得的确是风度翩翩,可是您毕竟是姑娘家,比起男人,少了些东西。” 说着,掌柜的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两人这才恍然大悟。这喉结女人自然是没有的,纵然夏蕊可以改变声音,裹住酥胸,可是喉结却没法凭空变出来,自然露了端倪。夏蕊嘻嘻一笑,干脆一把扯下发簪,露出如瀑般的黑色长发,虽然被人拆穿,她却半点不生气,好奇地问道:“掌柜的,你们这莫非没有女人?” “有,世界上哪能没有男人,女人离了男人不行,男人也不能离了女人啊!”掌柜的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烟杆,点燃了,吸了几口,继续哀声说道:“咱们凤城,虽然地方小,可是好看的姑娘可是一点不少,可是两年前开始,便出了一件大事,哎,咱们这小地方可算是遭了殃咯!” “难不成天下妓院的老鸨子都到凤城来抓姑娘了?”夏蕊口没遮拦,脱口而出。孟飞宇一听,忍不住笑了一笑,却听那掌柜的沉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姑娘,莫开这等玩笑,若是真是如此,也都是小事。你可在路上看到过半个女人?别说妙龄女子,连阿婆、女娃都看不到半个。女人压根不能出门哪!” “咋了!凭什么女人不能出门!”夏蕊陡然一拍桌子,竟然将一处桌角直接拍烂,吓得掌柜的急忙从凳子上跪下,不住地磕头。 “夏蕊,别这样!”孟飞宇瞪了夏蕊一眼,轻轻扶起掌柜的,从一旁的桌子上取过一个杯子,给掌柜的倒满酒水,拉着他坐下,柔声说道:“掌柜的别怕,我二人只是路过,她只是一时愤慨,掌柜的勿怪!来来,喝杯酒,压压惊,您请继续说!” “是是是!”掌柜的急忙点头,却不敢端起酒水,继续说道:“三年前,凤阳门门主,哎,他老人家原本是个好汉,对咱们这地方多有庇佑,结果不知怎滴,据说练功走火入魔!” “凤阳门?”孟飞宇忽然想起这个名字,凤阳门武功至刚至烈,门内的三阳手乃是绝顶武学,连大爷爷也称赞不已。可是这凤阳门门主练功走火入魔,又能如何呢?好奇心渐盛的孟飞宇侧耳细听,那掌柜的抽了口烟,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知老门主到底是怎么了,大伙其实也算担心,没过几日,凤阳门出了个告示,说要征集一些少女,每名少女给五十两银子。大伙平日受凤阳门照顾不少,不少人家也将自家的姑娘送去,谁知道,但凡送进入的,就没见过任何一个能出来的!” “难不成老门主把这些女人吃了?” “哎,虽不中也不远矣!”掌柜的说到这里,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擦了擦额头的汗,紧张地望了望大门处的动静,又说道:“过了月余,大伙虽然去闹,但是也没个结果,凤阳门只说那些女子安然无恙,再过不久,必然送回!可是,有天夜里,有户人家在城外出殡,这人入土为安,总得挖坑,这一挖可不得了,竟然挖出好几具女尸,全都是那些送入凤阳门的姑娘!而且,全部,都成了人干,身上半点血都没有啊!” “什么!”孟飞宇和夏蕊大吃一惊,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震撼至极。 “后来大伙纷纷去后山挖掘,哎,惨不忍睹啊,简直是人间炼狱,小人亲眼看过一具尸体,哎,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后来呢?” “后来大伙去闹,凤阳门倒是爽快,每家每户赔了整整一百两银子。这年头,一百两银子足够过一辈子了,大多数倒是都息事宁人了。也有不少人告到官府,可是压根没有证据!” “放屁!女人的命不是命!如何没有证据!”夏蕊气愤不过,又要发作,被孟飞宇使了个颜色,一把拉住。 “姑娘,您别急!这里面可有文章哩!” 孟飞宇点了点头,示意让他继续。那掌柜的这才继续往下说:“凤阳门的说法是,当日他们已经将这群姑娘送回,可是半路上连派送的凤阳门弟子也尽数失踪了!人家赔偿,只是出于道义和责任。果然,后山陆陆续续也发现了不少凤阳门弟子的尸体,死状和那些女尸一模一样。这下子大伙也没法发作,后面也再没有人家敢送姑娘去凤阳门了!” “那不就行了!不送,不就行了吗!” “姑娘您有所不知,后面大伙是没有再送一个人进去,可是自那以后,但凡有女子走在大街上,尤其是夜里,便会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等过几日后山必然多出一具女尸。这下子大伙谁也不敢让姑娘们出门咯!” “难道那些阿婆、小女娃也是如此?” “这位英雄您说得对,开始失踪的是姑娘,后来但凡有女人出门,甭管老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家家户户都把女人藏了起来,女娃娃多的人家,甚至直接便搬离了这里,哎,所以小店也就成为这副模样了。” “恐怕不止如此吧!否则这里的人怎么见到女人连一句话也不敢说!”孟飞宇凝神说道,夏蕊急忙点了点头,插了一句:“本姑娘美若天仙,这里的人看到本姑娘却是躲也躲不及,真是活见鬼了!” “哎,谁说不是活见鬼呢?”掌柜的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来,“上个月有个叫做‘游龙公子’的公子到了凤城,得知这些事,便去了凤阳门,回来便贴了张告示,告诉大家他已经出手解决了一切,再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是他!”孟飞宇心中恍然,这行事风格,的确是步坤明的做派,可是为何愈演愈烈呢?他正要发问,夏蕊却抢先一步,直接说道:“既然‘游龙公子’出面,怎么会搞成这样?” “哎,两位有所不知啊!”掌柜的的双眼露出一抹沉痛的哀色,几次欲言又止,又猛力地吸了几口烟,这才继续往下说道:“这人在的时候,的确是相安无事,大伙眼见一切恢复,慢慢地也有女人在大街上出现,可是他一走,那些曾经现身街头的女人,尽数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结果第二天早上,这些女人便回来了,可惜都疯了!” “疯了?怎么疯的?”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啊!若是单单只疯了,也还罢了,这些疯了的女人见人就咬,死不松口,能够活生生将人咬死,不信两位请看!”说完,掌柜的一把拉起袖子,只见上面赫然是四五个深入肉里的牙印,那些牙印凹陷极深,显然是连着皮肉一起撕咬扯下,当真是恐怖骇人。 孟飞宇和夏蕊越听越觉得惨绝人寰,两人相视,均露出一丝不忍,夏蕊又从包袱里掏出一枚银子,塞入掌柜的手中,轻轻拍了拍的他手,又帮他将袖子拉下,好生安慰了几句。 那掌柜的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掩面悲痛地啜泣起来,一把年纪的人,顿时老泪纵横,只听他喃喃地念道:“我的发妻,我的发妻,就是因为给人送了一份饭菜,就疯了,疯了啊!” “那些疯了的女人呢?” 掌柜的拿开掩面的手,这下更加悲从中来,只吐出三个字来——全死了! 第三十五章 九州神捕与唐门三老 深夜,寂静无人,凤城陷入了彻底的死寂,整条街上连一盏灯笼也看不到,黑暗蔓延在沉眠的寂静中,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动静。 忽然,夜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那声音在街道上回荡,可是却无一人响应,家家户户都已经门窗紧闭,谁也不敢点灯。 “发生了什么事?”夏蕊听见动静,跑到孟飞宇房间,却发现房间内空空荡荡,孟飞宇并不在房中,冷霜剑也不知去向,只是屋内靠街边的窗户却敞开着,在秋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夏蕊不疑有他,径直从窗一跃而下,直奔哭喊声所在的地方而去。 忽然,黑森色的夜里陡然伸出一只手,将夏蕊猛然拉到一旁,还未来得及发出呼喊,一只大手便按住了夏蕊的嘴巴,那人沉声说道:“噤声!” 此人虎背熊腰,一身肌肉扼住夏蕊娇弱的身躯,仿佛一只铁钳,怎么也挣脱不动。夏蕊心里一急,张嘴便咬在那人的手上,可是对方却纹丝不动,根本当作毫无事情发生一般。 “不要动,我乃‘九州神捕’卢雄安,姑娘暂且忍耐!” 夏蕊不知对方是谁,但是听这外号,又见对方也并无过分行为,便略微放下心来。好一会儿,那哭喊声才渐渐停歇,卢雄安这才卸力,将夏蕊放出。 “姑娘,在下唐突,还请见谅!” “你要做什么,你既然是‘神捕’,还不赶紧去看看!”夏蕊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人这样生生搂住,虽然知道对方并非歹人,但是依旧又羞又怒,当下便瞪了卢雄安一眼,没好气地呛声道:“莫非,你这个‘神捕’是假的?” “真真假假,都是江湖朋友给面子而已!”卢雄安并不计较,黑暗中夏蕊只能看到他一身虎躯,究竟什么模样,全然看不清楚。 忽然,卢雄安又一把将夏蕊拉过,还不待夏蕊生气,一只几乎毫无声息的暗箭生生击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倒是让她瞬间一惊。 “不要慌,万事有我!”说话间,卢雄安挺身一步,已然站在夏蕊身前,然后带上两只精铁打造的拳套,微曲着身子,凝神戒备着四周。 忽然又是几枚暗箭射来,卢雄安依旧岿然不动,只是双拳在空中看似随意地一挥,那几枚暗箭与拳套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叮的脆响,便掉落在地上。 “来者是谁,为何暗箭伤人!” “哼,阁下又是谁!敢管唐门的闲事!”黑暗中,这声音低沉沙哑,宛如鬼魅一般,悠悠随风,令人毛骨悚然。 “唐门?!”卢雄安心中虽然一惊,但是却丝毫不让半步,直接回道:“在下卢雄安,不知唐门哪位高手在此?” “哦,名满江湖的‘九州神捕’?”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黑黢黢的街道边浮现,来人中等身材,气息若有若无,若不是活生生出现在两人面前,恐怕谁也发现不了此人的踪影。这人慢慢走来,脚步极轻,宛如鬼魅般滑行,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怖:“能够见到阁下,倒是老夫幸会了!” “阁下可是唐门前辈鬼叟?!”卢雄安一见来人,硕大的身躯微微一颤,显然吃惊甚大。这唐门三老——鬼婆婆、鬼叟和鬼婴,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前辈,不过均早已经隐居多年,江湖传闻早已经去世,没想到尚在人间。 “哦,没想到老夫的名讳还能有人想起,啧啧啧,三十多年不曾踏入江湖,老夫还以为早已经不入世人法眼了!”鬼叟说着话,停在两人面前数米的地方,却并不靠近。 卢雄安江湖侠名赫赫,虽然自恃武功不凡,但是面对如此江湖巨擘,饶是他平生历经生死,也丝毫不敢妄言自大。唐门三老各个身怀绝技,鬼婆婆一手毒功出神入化,鬼叟则是暗器无双。至于鬼婴,江湖中除了唐门少数核心,无人知道其真面目,江湖中但凡见过鬼婴者,无一例外尽数惨死,是以高深莫测。如今遭遇鬼叟,卢雄安心知不好,可是论江湖道义,他无论如何也要护得夏蕊周全。 “前辈,晚辈和‘唐门五毒’有些交情,还请前辈今日暂且给晚辈几分面子,他日再做计较,如何?” “哈哈哈哈!”鬼叟陡然笑出声来,那笑声压根分不清是笑是哭,带着一股撕裂喉咙的干涸感,在这黑夜里,更显得恐怖无常,“那五个小娃娃虽然不错,可是在老夫看来,不过尔尔。你休要在此搞这些人情关系,纵然他五人在此,也绝不敢对老夫说半个不字!” “如此,晚辈得罪了!”卢雄安双手抱拳,行了礼数,而后忽然怒喝一声,顿时他整个上衣尽数爆裂开来,一双铁拳在自己胸脯上捶打了几下,竟然发出金属般的击打声。 “咦?”鬼叟微微有些惊讶,只是轻轻抖了抖手腕,一只袖箭陡然射出,却竟然毫无声音,径直撞击在卢雄安的胸膛之上。可是,那袖箭虽然击中,却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鬼叟这才啧啧称赞起来,“没想到阁下竟然能把这铜皮铁骨功练到‘铜皮’的境界,你这手功夫,当真还是老夫的克星了!” “晚辈不敢!只想请前辈高抬贵手!”卢雄安虽然毫发无伤,但是行走江湖,能不撕破脸皮,便须得留下一线生机,否则他作为‘神捕’,在江湖上必然树敌无数,寸步难行。可是鬼叟却偏偏不买账,只见他双袖只微微一动,顿时便有十多枚各种暗器无声袭来。无一例外,那些暗器竟然不能伤害卢雄安本分,尽数掉落在地上。 “好小子!看来,老夫得用点真本事了!你若后悔,将这女娃娃交给老夫便是,老夫保证绝不伤害她的性命!” “但凭前辈动手,晚辈绝不会将这个姑娘交出!”卢雄安义正言辞,虽然萍水相逢,但是唐门刑责天下闻名,若是将夏蕊交出,纵然不死,恐怕也生不如死。在这世界上,死亡并不是人生最悲惨的结局,求死而不得的悲痛才更加可怖,关于这一点,卢雄安早已深有体会。 鬼叟不知为何,沉沉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略带怜悯地说道:“阁下若是达到‘铁骨’境界,恐怕只有那个老婆子对你有办法了,你这门功夫虽然是刀刃暗器的克星,可惜,可惜,可惜你火候还不够,只是微微麻烦一些罢了!” “老夫平生最怕麻烦,从不主动找麻烦,但是如果麻烦找上老夫,老夫也不怕任何麻烦!”话音刚落,鬼叟双臂轻轻挥舞起来,无数钉型暗器如天女散花般,编织出一道密密麻麻的帘幕,急速射来。 “来得好!”卢雄安大喝一声,根本不躲也不闪,竟然双臂向后扩张,猛然挺起胸膛,以一副横练的肉躯硬生生将所有暗器尽数接下,只听见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所有暗器均无法凑效。 “雕虫小技!看老夫破了你这身铜皮!”鬼叟忽然发力,双手之上不知何时已经捏住十多枚钢针,只见他双手宛如繁花盛开,十指飞弹,每弹一下,便有一根钢针呼啸而出,速度比之刚刚,更快了几分;每一枚钢针竟然都沿着一条直线射出,首尾相连,卢雄安甚至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所有钢针便尽数撞击在他膻中穴之上。 第一针,当。 第二针,当。 第三针,当。 …… 待第八针袭来,卢雄安忽然脸色一变,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一股暗暗的疼痛感竟然从胸前传来,体内的真气竟然隐隐有涣散的感觉。暗道一声不好,卢雄安却根本避无可避。气息已散,胸口的疼痛感愈发清晰,整个身躯已经近乎麻木,想要变招已然千难万难;若是强行闪开,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身后的夏蕊必然殒命。危机之际,卢雄安心中一狠,猛然挥起右拳,一记重重的锤击,径直打在自己胸膛之上,生生将身躯打歪了半分。 终于,后续那些钢针,堪堪避开了膻中穴的要害,卢雄安紧咬牙关,嘴角迅速剧烈地抽搐起来,可是好在终究是挡住了鬼叟的这一手袭击。饶是如此,卢雄安在气息涣散下,一手自残更是导致体内真气瞬间失控,体内霸道的真气更是在体内四窜游走着,撕裂的痛感从全身各处清晰传来,一口鲜血到了喉头,却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嘿嘿嘿!”鬼叟笑得格外阴森,这一串暗器发出,他便不再动手,反而负手而立,又走近了几分,“阁下当真是勇武过人,这样的伤势生生压住,老夫当真是佩服!不过,现在的你,还能保住这个女娃娃吗?干脆交给老夫,岂不是两全其美! “胡说八道!”卢雄安忍住疼痛,急忙点住胸口章门、期门两处穴位,体内奔腾乱涌的真气这才稍稍缓解,见鬼叟并不着急动手,他又强行运转起真气,灼热汹涌的真气被他勉力往丹田引导而去。真气所行之处,宛如无数钢针扎过,若是遇到堵塞,卢雄安竟然猛力直接强行冲关,他巨大的身躯不断抽搐着,浑身上下满是汗水,只能一边尽力保持戒备,一边气喘吁吁地继续这玩命的举动。 “你莫非不要命了?”鬼叟倒是有些震惊,他以钢针连续击打卢雄安膻中穴。此穴为任脉之会,乃是丹田以外,练武之人的真气要塞,若被击中必然真气涣散,以至体内真气失控,因此练武之人无不谨守。卢雄安虽然练就“铜皮”神功,可是钢针上真气内透,依然不断透过表皮,击打着膻中要害,一般人若是如此,早已经神志不清,可是他偏偏硬生生以如此霸道的方式,强行压制真气乱潮,当真是刚烈无双! 鬼叟见卢雄安冷汗横流,气息紊乱,身躯发颤,口鼻之中断断续续传来痛苦的闷哼声,竟然心中隐隐有些佩服和不忍,他叹息一声,手中忽然多了一枚钢针,悠悠说道:“也罢,就让老夫来替你解脱吧!” 话音一落,鬼叟干脆闭上眼睛,随手一挥,那钢针一改刚才悄声无息的势头,竟然带着强烈的旋转,一股螺旋气在钢针针头处隐隐浮现,此针速度之快,简直肉眼所不能及,赫然向卢雄安气海穴呼啸而去。 “住手!”忽然,一声怒喝在大街上响起,一把长剑以极快的速度从一处屋顶上斜插而下,堪堪挡住了那记夺命的钢针。长剑来势凶猛,剑身竟然插入地面数寸,夏蕊定睛一看,正是冷霜剑,她不禁大喜,惊呼起来。 “来人是谁?莫非如今,唐门的面子,如此不堪了吗?”鬼叟脸色一变,一日两次被人打断,当年唐门的赫赫威名,如今竟然无法震慑他人,他如何不怒! 只听风声传来,一道身影从屋顶落下,赫然便是孟飞宇! 第三十六章 妙计耍鬼叟 长夜漫漫,夜风凉凉,可是几人间的气氛却陡然凝重起来。孟飞宇挡在卢雄安身前,手握冷霜剑,不敢有任何大意。夏蕊惊喜之下,竟然哭了起来,若不是大敌当前,她险些要一把扑入孟飞宇的怀中。 “你就是鬼婆所说的那个小子吗?”鬼叟微眯着眼睛,他虽然看不清孟飞宇的模样,可是那柄寒意十足的冷霜剑,他自然认识。持剑人与陈子阳有关,这是千真万确的消息,此行他的目的便是孟飞宇,试图捉拿夏蕊也意在这般,如今正主出面,他反而略感欣慰,总算不用麻烦地绕圈子了。 孟飞宇并不答话,而是一手持剑,一手按在卢雄安胸腹之上,引导着他体内真气的流动。今夜他听闻哭声出门,没想到险些害了夏蕊,若不是卢雄安出手相助,恐怕后果不堪设想。鬼叟并不着急动手,反而任由孟飞宇为卢雄安疗伤,他也趁此机会细细观察着孟飞宇的动作。 越是观察,鬼叟越是惊疑不定,心中暗想:“鬼婆说,此人身中蛇毒,可是此刻这小子分明内力充绵,雄浑厚重,难道弄错人了?可是鬼婆说对方年纪轻轻,持有冷霜剑,这特点倒是符合。但是冷霜剑可以是抢来的、偷来的,未必是同一个人。虽然这女子之前和那持冷霜剑的男子在一起,可是却未必没有换人,这乱糟糟的年头,女人移情别恋再正常不过。那这小子到底是不是鬼婆说的那个小子呢?” 越想越乱,越乱越想,鬼叟在原地不断喃喃自语着,孟飞宇也不知对方在做什么,不过既然鬼叟不动手,他便继续催动真气。不得不说,绝情山庄的内功当真神奇,对于滋润人体似乎有些奇效,这一会儿的功夫,卢雄安已然觉得内息逐渐稳定,虽然经脉依旧有些刺痛,但是依旧没有大碍。他感激地向孟飞宇说了一声多谢,随即看了看鬼叟的模样,心中一恍,忽然轻声说道:“咱们速走!” 孟飞宇也有此打算,回头向夏蕊点了点头,然后揽住卢雄安,一跃而起,夏蕊紧随其后。 “嗯?想走?”见三人动了,鬼叟忽然目光一扫,瞬间从沉思中脱离,迅速射出十多枚钢针,封住了孟飞宇等人上升的位置。钢针来势汹汹,孟飞宇眉头一皱,右足在墙上一点,折身向右,可是身后却又有弱不可闻的声音传来,赫然是一枚钢针后发先至,直追他的身形而来。 半空之中避无可避,孟飞宇横举冷霜剑,向身后骤然一挥,剑身和钢针相接,虽然挡住了这必中的一击。可是一股汹涌的大力已然如锤般击打在剑身之上,顿时拖住了孟飞宇上升的身形,不得已之下,他只好翻身下来,又落到了地上。 夏蕊已经跃上屋顶,鬼叟并未为难于她,可是眼见孟飞宇脱身失败,她又从屋顶上跳下,义无反顾站在了孟飞宇的身侧,露出一副全神戒备的模样。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娃娃!”鬼叟嘿嘿一笑,又是数枚钢针在手,再次说道:“老夫再问一次,你小子是不是和陈子阳那个王八蛋有联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孟飞宇放下卢雄安,示意夏蕊照顾一番,自己却往前一步,毫不示弱地对上了鬼叟。 “哎,麻烦。真是麻烦!算了,若是错了,也就错了吧!”鬼叟说出一句令孟飞宇感到莫名其妙的话来,可是下一刻,他忽然双足一点,整个人如风般向后飘去,可是后退之间,他又一次轻描淡写地轻轻一挥,手中的钢针又一次无声无息地急速射出。 孟飞宇凝神戒备,可是双目依然无法完全捕捉到那些钢针的轨迹,只是隐隐约约能够看清方向而已。饶是如此,孟飞宇也依然足以动作,这得益于他那日六识能力的巨幅提升。孟飞宇提起真气,双目仿佛要迸发出精光一般,身子一屈,竟然双足发力,径直冲向鬼叟。他手中冷霜剑一往无前,左刺右点,瞬间便将数枚钢针击落。此番冷霜剑上真气十足,纵然钢针中内蕴真气,也丝毫不能阻止孟飞宇的动作。 “哦?”见孟飞宇蹂身到前,鬼叟倒是有些惊讶,这样的年轻人当真是多少年不曾见过了,他心中既笑又怒,陡然发狂般笑出声来,这如鬼般的哭声当真令人毛发皆立。孟飞宇心神一凛,修炼过魔音诀的他却知道,鬼叟这笑声,分明和魔音诀如出一辙,只是效果不及而已。 眼见孟飞宇身形丝毫不受任何影响,鬼叟也并不意外,只是依旧急速向后退去,似乎并不愿意和孟飞宇短兵相接。这一点自然被孟飞宇看在眼里,刚才他已然发现,对方乃是暗器大家,而且竟然能够悄无声息地射出钢针,这一手连陈老也做不到,当真可以杀人于无形。可是但凡暗器高手,大多并不习惯近身交手。 敌退我进,机不可失!孟飞宇将真气灌入双足,骤然用力,竟然生生在地上踩出无数凹痕,整个人宛如一只扑食的猎豹。可是,纵然如此,鬼叟却依然不急不慢,整个人轻飘飘地向后退着,便退便射出钢针,却都被孟飞宇一一躲过。 “小子,你追不上老夫的!”鬼叟的速度看似不快,可是无论孟飞宇如何发力,却始终无法追近,两人始终距离着数米的距离,看似触手可及,却仿佛天堑一般难以跨越。可是,孟飞宇忽然停止追击,鬼叟一愣,退势却不减半分,仅这一瞬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远。 “不好,小子,你耍诈!”鬼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停下倒退的步伐。那边的孟飞宇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倒转身体,身形一扭,使出十分力,全力施展轻功,疯狂向后疾驰而去。 鬼叟气急败坏,猛然射出无数钢针,可是却因为距离过远,实在无能为力。他恶狠狠咒骂一声,也全力施展轻功,向着孟飞宇的方向狂追而去。 可是街道远处忽然传来马蹄的声音,鬼叟暗道不好,赫然发现两匹骏马奔驰而来,马上果然是夏蕊和卢雄安两人。孟飞宇淡然一笑,纵身跃起,稳稳坐在卢雄安所在的那匹骏马之上。他自然地接过马鞭,揽住卢雄安,随即和夏蕊调转马头,向着街道另一边纵马而去。 鬼叟站在原地,一张老脸猛然不停地抽搐起来,双拳捏得脆响,忽然间发出一声愤怒的呼喊声。夜色渐浓,这喊叫声却始终回荡在街道里,可是却无人应和,只有这瑟瑟的秋风更浓了几分。 第三十七章 筵无好筵是鸿门 凤城城外,山中,高树掩映,难见五指。 背靠一棵数人才能合围的大树,孟飞宇正在闭目为卢雄安运功疗伤。为了防止被唐门找到,三人并未点燃篝火,连马匹也兀自放了。静谧黑暗的森林里,偶尔传来一阵狼嚎,夏蕊起初担心了一阵,后面便放松下来,干脆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的岩石上,怔怔然不知在想着什么。 夜色渐渐散去,林中也渐渐浮现出淡淡的白雾。夜里山林里几次有人马呼啸而过,却也并未发现三人的踪迹。湿漉漉的黎明,此番又送来白色的庇护,一时间唐门想要在这大山森林中找到三人,绝不容易。 微微的晨光透射下来,孟飞宇缓缓睁开眼睛,这一个夜晚他引导卢雄安真气运行了三十个周天,对方体内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这一两日内最好不要过分催动真气。卢雄安也睁开眼睛,感激地向孟飞宇点了点头。 昨夜孟飞宇去查探那哭喊的动静,一路追踪却是到了凤阳门;卢雄安从江南赶来,也是为了调查凤城的诡异现象。如今一切的矛头似乎都指向凤阳门,可是陡然出现的唐门却实在令人头疼,仅仅一个鬼叟便令三人无功而返,何况鬼婆婆可能也在附近,若是这两人联手,必然将有败无胜。 一切仿佛陷入僵局,孟飞宇和卢雄安左思右想也找不出一个良策,却忽然听到夏蕊轻轻说道:“如果去找步坤明帮忙,如何?” “步坤明?” “游龙公子?!”孟飞宇皱眉沉思,思考着其中的利弊,卢雄安倒是猛然一拍大腿,直接赞道:“夏蕊姑娘好主意,可是去哪找此人呢?传闻‘游龙公子’步坤明游历江湖,行踪不定,在下多次想见,却一直没有机会!” 孟飞宇想起左无双那几日古怪的表情,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想。寻找步坤明?他们一行虽然必然在芒砀山附近,但是究竟去哪孟飞宇却并不知情,当下摇了摇头,说道:“在下也不知……” “我知道他们在哪!”夏蕊直接插过话来,用手向下指了指,继续说道:“这一两日,他们便要到凤城来!” “你怎么知道的?”孟飞宇心中有些惊讶,却听夏蕊低着头解释道:“那天,我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所以知道。” “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动手去等他们,孟兄,你以为如何?”卢雄安急不可耐地问道。他多少有些激动,步坤明在江湖一直秉持道义,两人本就是同道中人,只是素未蒙面而已,何况如今有联手的大好机会。江湖儿女,英雄相惜,卢雄安自然跃跃欲试。 也不知该如何拒绝,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和步坤明重逢虽然尴尬,但是总好过和唐门直接敌对。这一切全都是陈老那个家伙惹出来的麻烦,前人的孽债,为何要一个毫不知情的江湖新人承担呢?江湖难道不讲道理的吗?想来想去也是徒劳,怨天怨地也是无用,孟飞宇叹息一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三人趁着雾色未散,迅速离开了原地,消失在迷雾中,不知去向。 …… 正午时分,骄阳早已经驱散清晨的迷雾,通往凤城的官道依旧人流稀少。步坤明一行五人正骑着马沿着官道而来,这些人孟飞宇全然认识,除了战氏双雄外和左无双外,那日在游船内见到的那个叫做瓶儿的姑娘也在其中。 孟飞宇三人伏在草丛里,静静等候着步坤明等人的出行。卢雄安一见步坤明,便似乎笃定了来人的身份,不禁下意识问道:“那便是步坤明一行吗?” “嗯,正是!”孟飞宇点了点头,夏蕊站起身子,正要走出草丛,却忽然被孟飞宇和卢雄安一把拉了下来。 “有人正在埋伏!” “有杀气!” 孟飞宇和卢雄安齐齐低声说道。话音一落,两人相视点了点头,对彼此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孟飞宇终于明白,以卢雄安的武功路数,本不应该具备在黑夜里看穿鬼叟“无影针”的本领,原来此人久经生死,对杀气格外敏感,这才能够预知不测。 夏蕊一把被两人拉下,心中愤愤不平,她又屏气凝神看了半天,却根本毫无动静,心中更加笃定这两人在戏耍自己的念头。正要发作之际,却见孟飞宇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静观其变。 忽然,孟飞宇等人对面的草丛处一阵异动,十多只长箭陡然从那里呼啸而出,向着步坤明等人急速射去。夏蕊一阵紧张,差点惊呼出来,急忙捂住嘴巴,红着脸低头不语,默默注视着步坤明等人的动静。 长箭奔袭,步坤明等人仿佛早有预料,依旧骑马前行。五人中战氏双雄相视点了点头,按住马头,双腿一蹬,骤然起身,腾跃至空中,仅凭一双肉掌,或劈或砍,或抓或擒,就将所有长箭尽数折断。 步坤明这才轻轻下马,左无双和瓶儿紧随其后,战氏双雄站在五人最前。战烈向前一步,对着箭矢射出的草丛,大声喝道:“何人在此暗箭伤人,还不速速现身!” “哼,是‘龙虎双雄’么?”丛草里响起一个粗犷的男声,随即草丛中站出三人,为首那人中年模样,身穿褐色长衫,脸色白净,一副儒生模样;旁边一人身材矮小,肚圆腹鼓,脸上油光满面,嘴角的两撇小胡子倒是颇为喜感。剩下一人,赫然是昨夜和孟飞宇等人交手的鬼叟!此时孟飞宇等人才看清鬼叟的模样,此人中等身材,衣袖宽大,脸色赤黑,光头大耳,双目却炯炯有神,看模样比起陈老要年轻许多。 “阁下莫非就是凤阳门副门主‘虚儒先生’秦不凡么?”三人中战尘只认识一人,其他两人倒是并不知道身份,却听那秦不凡朗声说道:“正是在下,没想到我这份虚名还能被‘龙王’记住,当真是惭愧。在下给几位引荐,这一位乃是金刚门八大金刚之一的‘拔地金刚’杜三水,这一位则是唐门鬼叟前辈!” “哦?”战尘微微一惊,金刚门乃是北域大派,鬼叟更是三十余年隐居蜀地,如今齐齐在中原现身,也不知所为何事。那日战烈与鬼婆婆一番试探,彼此未分胜负;如今遇到和鬼婆婆齐名的鬼叟,若是动手恐怕又是一场鏖战。 “大哥,和他们客气个屁!来得正好,凤阳门这般荼毒生灵之辈,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怕他个奶奶的锤子!”战烈脾气火爆,一把抢过话头,瞪着秦不凡,同时双拳紧握,早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虎王’息怒,息怒!”秦不凡三人慢慢从草丛中走出,秦不凡满脸的笑容,比之步坤明的风采简直不相上下。此时,剩下的伏兵也不再隐蔽,尽数站了起来,这十多人身材高大,均手持一张黑色大弓,背后身负箭筒,腰间束有长剑,看模样异常威武严肃,和中原江湖人士完全不同。 “这是后羿门!”卢雄安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后羿门么?”孟飞宇也微微一惊,忽然想起当日在霸刀门的经历,只是没想到后羿门竟然出现又出现在这里,莫非二者有什么关联吗?孟飞宇下意识看了看夏蕊,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卢雄安见孟飞宇有些疑惑,兀以为他不知晓这后羿门,于是自顾自地解释道:“这后羿门常年不在中原走动,一直在塞外北域活动,门下弟子均手持黑弓,身材魁梧,箭术极为了得,在下也只是曾经见过一面而已,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遇到了。” 孟飞宇点了点头,并不说话,而是将目光又转向了那边。秦不凡三人已然走近,战烈却半点也不待见三人,冷冷一哼,将头别向一旁,压根不拿正眼看秦不凡。战尘毕竟是兄长,见对方就这样走来,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当下缓和了脸上的颜色,谨慎地问道:“三位都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不知为何在此埋伏,究竟是何缘由,还请告知!” “好说,好说!”秦不凡微笑着,抽出一把折扇,轻轻一摆,然后扇了几下,这才说道:“那日‘游龙公子’到敝门造访,出手连伤数人,可惜那日在下不在门内,未能领教;而后,唐门又和‘游龙公子’有些间隙。是以今日,在下想请‘游龙公子’到门内一叙,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哼,恐怕是鸿门宴吧!”战烈没好气地瞪了秦不凡一眼,不屑地啐道:“江湖谁不知道你‘虚儒先生’道貌岸然,实则心怀叵测!” “二弟,休要胡说!”战尘急忙出声制止,不曾想秦不凡竟然丝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半点也不遮掩地说道:“在下正是要请几位参加一场鸿门宴,但是在下保证,绝对不伤诸位性命,如何?” 犹豫间,战尘不知该如何回应,步坤明倒是站前一步,静静地说道:“两位师叔,我们前去赴会便是!” “坤明?你?”战氏双雄齐齐一惊,可是步坤明却依然镇定自若,点了点头,直接对着秦不凡说道:“前辈,我们赴约便是!不过,我师尊今日晚些时候也将抵达凤城,不如今夜一同享宴如何?” “‘铁笔判官’么?!”秦不凡略微有些惊讶,急忙计较着厉害。可是鬼叟却嘿嘿一笑,一双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步坤明,毫不在意地说道:“三十多年不见了,见见这‘铁笔判官’又如何!” “好,恭敬不如从命!请吧!”步坤明微微一笑,对着秦不凡等三人拱手一拜。 “慢着!”鬼叟忽然出声,步坤明等人正在疑惑中,却听他朗声喝道:“那边草丛的三位,今夜也请一并入席如何?” 众人大吃一惊,压根不曾察觉到另有他人在侧。鬼叟话音一落,十多枚钢针毫无声息的从他手中射出,向着孟飞宇等人埋伏的草丛射去,可是谁知道,那些钢针似乎如泥牛入海,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嘿嘿,也罢!走得倒是快!不过咱们自然还有见面的机会!” 众人也不知鬼叟说得是谁,秦不凡早已经习惯鬼叟的行为,对着步坤明笑了笑,随即在前领路,一行人很快便进了凤城。 第三十八章 先君子后小人 黑夜渐渐降临,凤城依然和过去的许多天一般,随着黑夜陷入彻底的沉寂。偌大的凤城里,仅仅只有几处燃着灯火而已,其中最为醒目的,赫然是坐落在凤城中央的凤阳门府邸了。灯火通明的高楼被无数桂香所笼罩,府邸内外的桂树已然尽数盛开。曾几何时,这里也是一处众人赏玩的妙地,可惜如今早已经门可罗雀,那些武林人士大多不解风情,对这花香并不在意,当真是暴殄天物。 今晚的宴会在凤阳门正中的阁楼最高层举办,这阁楼顶层四面敞开,各处挂满红灯,清风从四面任意吹拂,和着美酒,倒是令人陶醉。可惜宴无好宴,这场鸿门宴从一开始便透露着诡异。顶层大厅里围成四方的酒桌早已经摆设完毕,美酒佳肴也早已摆放整齐,酒桌围成的方形里竟然有几个妙龄的歌姬正在唱着小曲,可是已然坐了半个时辰,整个大厅里却依然只有步坤明等人,凤阳门一众人等均不见踪影,鬼叟和杜三水等人也未曾现身。那些服侍诸人的仆人均是哑巴,而且全无任何武功,左无双已经连续逼问了数人,也问不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战烈早已经五心烦躁,他想喝酒,却顾忌唐门,一桌的美味却不敢伸出一筷;想发作,却数次被战尘拦住。此刻他早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再也不管战尘的阻拦,一跃到了方形之内,径直走向那几个唱曲的歌姬,嘴里不停嘟嚷着:“妈了个巴子的!那群哑巴问不出个屁来,老子不信,你们这群唱曲的,也能是哑巴不成!” “二弟!休要无礼!不得伤害无辜!” 战烈哪里听得进去,提起双拳便走近前去。不过那些歌姬倒是坦然,依然自顾自唱曲,连头也不抬。战烈数次挥起铁拳,无一例外都被对方彻底无视。 “见了阎王爷的活鬼!他大爷爷的死奶奶!”战烈猛然吐出一口浓痰,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数下,一双铁拳捏得脆响,可是他暗骂了几句,瞬间觉得全无意思,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真是邪到姥姥家了!那伙仆人是哑巴,这群唱曲的全是瞎子!” “瞎子?”左无双冷哼一声,将杯中酒水忽然掷向半空,双掌齐出,将酒水纳入掌心之中,顿时一股淡淡的水汽从她掌心浮现而出,那些酒水瞬间凝成一串冰珠子。左无双心中发狠,右手捏住这些冰珠,瞬间向那群歌姬甩出,赫然对准了这群女子的要害之处! “住手!”战尘动作更快,骤然翻身,一只大手直接凌空一抓,所有冰珠立刻被他吸入手中,然后又化为酒水,滴落在地上。 “无双,你这性子太烈,习武之人,过分偏执,必然裹足难前!” 见战尘出声呵斥,左无双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只得低下头,不再回应。反倒是步坤明哈哈一笑,端起面前的酒壶,径直往口中倒去,那些美酒化作涓涓细流,尽数流入,顿时这酒香便沁入心脾。步坤明一口气,将壶中美酒倒了小半,然后一吐浊气;还不过瘾的他又夹起面前的美食塞入嘴中,随即便露出一副惬意的姿态,畅然说道:“好酒好菜,美味,当真是美味!” “坤明,你?!” 几人看着步坤明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吃惊,瓶儿武功微弱,这是她第一次外出行走江湖,立刻便蒙住自己的眼睛,吓得惊呼起来。战氏双雄愣在原地,唐门的凶名,他两人知晓得异常清楚,唐门杀人于无影无形,虽然论武功并非天下第一,但是这暗杀毒杀的本领,当真天下无双。那些曾经掉以轻心的武林高手不知几何,但大多数都陨落在一瞬之间,因此唐门才能够在江湖留下如此凶名,令大多数江湖人士闻风丧胆,往而退却。左无双倒是神采奕奕地盯着步坤明,冰冷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善良的光泽;她随即有样学样,只是不如步坤明豪爽,将斟满酒水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这酒一下肚,左无双白皙的脸上瞬间便露出两抹绯红,这和她过去冰冷的模样简直是差别万千,果然女人都是风情万种的动物。 瓶儿见步坤明/左无双两人这般行径,心中忐忑一番,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当下也笑嘻嘻地加入到二人的行列之中。战氏双雄相视尴尬一笑,战尘打了个哈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打趣道:“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是老了,这胆色早不如年轻人咯!” “二弟啊,这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武功再高,也怕飞刀!走!咱们也回座畅饮一番!” 战尘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战烈嘿嘿一笑,紧跟其后。众人便开始自顾自饮酒享宴起来,气氛倒是出奇的活泼轻快。那群歌姬唱着曲,应和着习习凉风,倒是让众人忘却了此番聚会的危机。 时间过得倒快,不一会儿的功夫,月亮便高挂于穹顶,众人又多了一份新的乐趣。忽然,顶层的楼梯口响起一阵清脆的掌声,众人定睛看去,赫然是凤阳门副门主秦不凡、‘拔地金刚’杜三水以及数名凤阳门长老,至于鬼叟则并不在其中。 “诸位久等,久等,实在抱歉,因为门内俗物耽误了时辰,见谅见谅!” 秦不凡一边说着,一边带领众人在空位就坐,主位倒是空缺了出来,秦不凡也只是坐在副座之上。待众人落座完毕,秦不凡这才提着酒壶,举杯起身,朗声说道:“诸位,请允许我为各位引荐,这几位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今日光临我凤阳门,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秦不凡说着便向步坤明等人走去,可是战烈早已经不耐烦,他本就不是观风赏月之人,让他这样枯坐饮酒简直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只见他冷哼一声,当即起身,怒指着秦不凡,骤然骂道:“姓秦的,你这假仁假义,江湖哪个不晓得。今日你把老子们弄来,到底是想作什么,倒不如痛痛快快,免得老子烦心!” “虎王息怒!”秦不凡面上挂着笑,快步走来,边走边说,“各位,这两位便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的战氏双雄!” 众人一听,均侧目过来,细细看了两人,只觉得两人魁梧有力,虎虎生风,顿时高看了数眼。战烈见秦不凡如此,也不好发作,暗骂了一声,随即坐下,倒是战尘举起杯子,勉勉强强和秦不凡饮了一杯酒。 “好,痛快!‘虎王’直爽豪迈!‘龙王’胸襟广博!在下佩服佩服!”秦不凡自顾自说着,语气倒是看不出半分做作,然后自然地转向步坤明和左无双两人,又斟满美酒,举杯向前,说道:“这两位就不必在下介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岁月催人老啊!来,请干了此杯!”秦不凡一饮而尽,步坤明笑着应承,左无双则只是冷淡地小酌了一口,压根懒得看他一眼。 “这位姑娘?”秦不凡走到瓶儿面前,打量了她一番,忽然笑着说道:“看样子这位姑娘必然是名门之后,且让在下猜上一猜。若是在下所料不错,姑娘的父亲可是‘铁索横江’段铁手,母亲乃是‘飘雨神剑’柳然之?” “你怎么知道?”瓶儿惊呼一声,吓了一跳。她自问从未表露过身份,却被秦不凡一语道破,就连步坤明等人也微微一惊,心中不免对秦不凡更生了几分警惕。凤阳门那边的众人也顿时一惊,各个瞪大了眼睛,盯着瓶儿,那些目光里的色彩却分外复杂,看来其父绝非等闲之辈。 秦不凡嘿嘿一笑,也不说穿,只是拍了拍手,顿时便有一名仆役手捧着一只画轴躬身走来。秦不凡接过画轴,也不展开,而是轻轻将画轴递向瓶儿,语气极为客气地说道:“瓶儿姑娘,此乃‘画圣’遗作《飞瀑饮雪图》,在下一直知道段大侠夫妇钟情山水画作,这个小玩意儿,便请姑娘收下转交,以表在下一点心意!” “《飞瀑银雪图》?真的是《飞瀑银雪图》吗?!”瓶儿眼神一亮,炙热地盯着那幅画卷,正要伸手接过,却又迟疑了一会儿,怯生生地将手收回,摇着头,咬着牙说道:“不行,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秦不凡并未放弃,笑了一笑,展开画轴,那副精致的画卷立刻呈现在众人面前。画中时值冬日,飞瀑高耸,其下一颗青松挺立,上附点点白雪。瀑布旁一块飞石上,端坐一位饮酒的儒生。整幅画作简洁清楚,各处均栩栩如生,简笔之下,却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当真是鬼斧神工。画卷空白处题着“飞瀑银装,酒满青松”八个大字,字迹笔走龙蛇,苍劲有力,落款处却是“青风子”。 “这是?这是‘书圣’青风子的题字?!”瓶儿眼尖,顿时便惊呼起来,这下连步坤明也坐立不住,羡慕地看着这副画卷。 “不错,正是青风子前辈的题字!如何,书画双圣的作品,可能入瓶儿姑娘法眼?” “太贵重了,瓶儿,你不能收下!”步坤明看着瓶儿那窒息般的模样,皱着眉头出声提醒道。 “‘游龙公子’此言差矣!所谓‘宝剑配英雄’,这样的玩意儿只有在懂行的人眼中才价值千金!”秦不凡卷起画轴,又递向瓶儿,继续说道:“在我等凤阳门这些粗人面前,这玩意儿恐怕不值一顿酒钱,若是姑娘不要,那边付之一炬便是!来人,取火来!” 顿时,便有一名凤阳门弟子举着火把前来。秦不凡接过火把,作势便要点燃画卷,瓶儿哪里还能忍得住,紧咬嘴唇,瞬间站起,一把捧过画卷,抱在怀中,拼命地摇着头,梨花带雨般便落下泪来。 “哈哈哈!好!如此便是宝物归美人,总算是物有所值!”秦不凡送出画轴,将火把转交给仆人,这才缓缓往回走去,却听步坤明忽然喝道: “秦前辈,这礼物太过贵重,前辈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如此绕弯!” “哈哈哈!”秦不凡转过身子,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在下也不隐瞒!只是希望诸位能够离开凤城,我凤阳门的闲事,还请几位高抬贵手!” “如果老子们不答应呢?!”战烈一拍桌子,便起身怒目而视。 “不答应?嘿嘿,没事,没事!”秦不凡的笑容令人有些发毛,忽然楼道处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十多位身负弓箭的壮汉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整齐地战列成一排,手中长弓已然对准步坤明等人,那弓弦立刻绷紧,长箭蓄势待发! “秦不凡,莫非你想在此杀人灭口?”战尘也站起身子,冷冷地说道。 “不敢,凤阳门只是小门小派,可不敢冒此风险!不过……”秦不凡话音一转,指着这群手持弓箭的大汉,诡笑着说道:“若是你们死在后羿门神弓之下,那便与凤阳门没有半点关系了。几位以为如何?” “卑鄙无耻!打便打!杀便杀!”左无双豁然抽出长剑,便要发作,但是却被步坤明拦住。 “秦前辈,你当真有绝对的把握在此诛杀我等?我师尊今夜必然抵达凤城,同行的还有段师叔、柳师叔,以及‘刀圣’和‘剑圣’两位前辈!” “哼,毛头小子,你以为凭这便可以令我投鼠忌器?”秦不凡语气一变,不再客气,狞笑着说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鬼叟前辈今夜不在此处吗?” “莫非?”步坤明陡然惊呼,秦不凡却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不止鬼叟,唐门三老中的鬼婆婆也在其中,同行的还有金刚门数位高手。我等以有心算无心,你觉得,纵然是你师尊,又能有几番胜算呢?” 步坤明等人神色惊变,却听秦不凡又嚣张地说道:“如此还得多谢几位,若不是提前告知在下消息,我岂能谋定而后动!” “我再问一遍!你等,究竟答应不答应!”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第三十九章 鬼神箭 剑拔弩张,步坤明等人凝神戒备,可是心中却依然万分焦急。大敌当前,这样的距离下,后羿门弟子当真威力惊人;何况一众援兵竟然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唐门对敌,恐怕也是一场恶战。陷入困境的众人却毫无办法,在这敌方大本营之中,如何才能插翅脱身? “诸位,在下并不愿意彻底撕破脸皮!且听在下一言,还请退出凤城!”秦不凡试图做最后努力,可是步坤明等人并未放下戒备,反而各自催动真气,早已经做好了交手的准备。秦不凡心中叹息一声,忽然催动真气,大声喝道:“你等,究竟答应不答应!” “老夫不答应!” 步坤明等人正要回答,忽然阁楼下传来一股威严的声音,这声音中气十足,直冲云霄。步坤明等人听见声音,顿时大喜,透过敞开的窗子向下一望,只见一位老者正站在里阁楼下方,此人银发寸头,身材魁梧,长眉短须,双目浑圆,手持一支判官笔,赫然是江湖威名赫赫的‘铁笔判官’马囚龙! 秦不凡曾和马囚龙有过一面之缘,此刻一听声音便心知不好。他心中咒骂鬼叟这群废物,可是却无济于事。“铁笔判官”马囚龙侠名远播,眼里从不揉沙子,历来在江湖主持正义,从不徇私,一支铁笔下不知送葬了多少穷凶之徒,何况以步坤明所说,“铁索横江”“飘雨神剑”“剑圣”“刀圣”均在其中,唐门与金刚门众人却大多不在此地,仅凭凤阳门和后羿门之力,恐怕无力对抗这等高手。 正在思索间,凤阳门四处瞬间齐齐传来门内弟子的悲鸣声,可是却没有半点兵刃交接的声音传来,看样子仅在这一瞬之间,便已然分出了胜负。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秦不凡双眼转得飞快,若是不打,凤阳门恐怕将在一夜之间不复存在;若是打,恐怕最多只有三成胜算。而这三成胜算的关键,就在于…… “放箭!”秦不凡把心一横,大手一挥,那群早已经拉满的长弓瞬间齐齐爆发出“当”的一声,十多支长箭带着激烈的旋转,如苍龙出海般,直取众人人头而去! “无双!护住瓶儿!”步坤明从怀中抽出一支判官笔,一跃而出,挡在左无双和瓶儿两人面前。左无双微微皱眉,一脚踢翻面前的桌子,猛然将瓶儿拉拽到自己身后。这一下倒是让瓶儿吓出一声惊呼,她却又急忙紧紧抱住那副画轴,将头压得低低的,躲在左无双背后。 长箭袭来,战氏双雄浑然不惧,两人齐齐怒喝一声,上身衣衫瞬间爆裂,那鼓胀如铁般的肌肉迸发着无穷的力量。只见两人从座位上飞跃出来,竟然直接迎向长箭,一双肉掌来回翻飞,所到之处,所有箭矢立刻便裂成数截。几轮射击下来,两人全然不闪不躲,任由那些遗漏的箭矢撞击到身躯之上,可是却完全无法没入肉中一丝一毫,反而尽数断裂,落在地上。 “后羿门只有这点本事吗?再来!再来!”战烈疯狂地挥舞着双拳,不住地咆哮着,发出狮子般的怒吼,挥拳的速度也愈来愈快,每一拳挥出,便有一支箭矢裂成齑粉。一旁的战尘也同样如此,两人不愧是孪生兄弟,直看得凤阳门诸人胆战心惊,其中甚至已经有人惊呼起来:“放箭!尽全力放箭!射死他们!” 战氏双雄这番表现,别说凤阳门众人,连后羿门那群大汉也同样震惊万分,他们第一次见到后羿门遭到如此轻视。根本不待凤阳门中人出声,这群大汉早已心中震怒,射出长箭的速度忽然降了下来。 “嗯?怕了吗?!” 感觉到长箭数量减少,战烈心中更加轻蔑,不过战尘倒是更加谨慎,急忙出声提醒道:“二弟小心,对方要使绝招了!” “来吧,让老子看看到底有什么绝招!” 后羿门众弟子闻言又怒几分,手中的长弓拉至极限,弓弦竟然发出吱吱的响声,整幅长弓仿佛要被生生扯断一般,拉弓的右手手指竟然深深嵌入弓弦之中,淡淡的血珠浸染在弓弦之上,低沉的怒吼声也从众人口中清晰传来。 只听见当的一声骤响,拉满的弓弦瞬间回弹,带着强烈旋转的长箭仿佛包裹着无数的怨念和恨意,射出之际那些长箭后端竟然径直裂开,只剩下箭头部分完好无缺,但是势头比之刚刚竟然快了至少一倍之多! “来得好!”战烈大喝一声,又向前跨出数步,狂热的双眼紧紧盯住射来的“短箭”。他右手如电,忽然一挥,竟然直接以肉掌抓住了其中一枚。可是此刻的“短箭”威力早已经倍增,和刚刚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这“短箭”被战烈握住,速度依然不减,竟然带着他的右手向前急速前进,赫然射向战烈面门。 “嗯?!”战烈心中微微一惊,冷笑一声,心中发狠,依然没有半分避开的意思,手中的力道又加了数倍。只见战烈右手手臂不住地抽搐着,紧握的右拳上竟然有血珠滴落。仅仅这一瞬之间,战烈额头早已布满热汗,他骤然怒喝一声,握住铁拳的右手强行向地面甩去。那一瞬间,战烈迅速松开紧握的右拳,可是那支“短箭”依然带着极快的速度,竟然全部没入到地板之中,赫然将地面射穿出一个小洞。 “二弟小心,这是‘鬼神箭’!”战尘快速挡在战烈面前,他可不敢托大,一双铁拳上此刻早已经被真气包裹。他目光如炬,每一拳挥出,竟然正面撞向每一支射来的“短箭”。拳箭相接,竟然发出猛烈的暴击声。战烈每击中一支“短箭”,身形便迅速微微向后一弹,卸去冲劲,而被击中的“短箭”竟然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化作齑粉,落在地上。 “退下吧!”秦不凡心中宛如明镜,后羿门功法虽然厉害,但是门内大多数弟子却是粗鲁之辈,只擅长劲力之搏,对于后羿门的内功却无法完美领会,以至于后羿门始终蛰居塞外,始终无法堂而皇之地进入中原。此刻使出的“鬼神箭”,已经是这群人压箱底的绝技,可是战氏双雄却同样以外功见长,其家传三门绝学享誉天下,其中“烈气护身诀”更是江湖四大护体神功之一,只靠这群后羿门弟子必然无功而返,反而堕了自己的气势。眼见凤阳门诸人开始面露胆怯,秦不凡急忙出声制止,后羿门诸人也心知无法奈何这两人,虽然愤怒懊悔,但是塞外男子向来信奉强者,众人无不敬佩地望着战氏双雄,一边退向一旁。 “秦副门主,让在下来领教一番‘龙虎双雄’的高招,如何?”见后羿门众弟子无功而返,“拔地金刚”杜三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也从位置上一跃而起,矗立在战氏双雄面前。这杜三水虽然号称“拔地金刚”,可是身材矮小,和战氏双雄相比,简直是大汉之于儿童;加之杜三水肚腹圆滚,两撇小胡子随着说话,在油腻圆滚的脸上一颤一颤,连带两只小眼也仿佛要嵌入肥肉之中,整个人显得格外滑稽,仿佛一只杂耍的小丑,直惹得战烈忍不住狂笑起来。 “阁下便是金刚门‘拔地金刚’了吧!”战尘皱着眉头,冷声问道。 “‘龙王’过奖了!在下第一次来到中原,这种虚名可不敢在两位面前显摆,不过‘虎王’仿佛并未把在下放在眼里,不知是否可请‘虎王’赐教一番,也好让我这番外野人看看中原豪杰的本事!?” 说话间,杜三水整个人气势忽然一变,原本矮小的身躯仿佛瞬间高大起来,那双嵌入肉里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些,竟然带着灼热的目光。战烈微微一愣,收起狂笑,双拳握得脆响,顿时嘿嘿一笑,立刻便跨过战尘,迎向杜三水。四目相撞,两人均没有半分退让。 “来吧!” 战烈大喝一声,提起右拳,也不见用什么招式,只是就这样带着极快的速度打向杜三水的面门。 “未免太小看我了吧!”杜三水脸上的肥肉抽动,心中愤怒至极,心中暗想:“老子在金刚门可是赫赫有名,北域之中无人敢小觑自己。虽然老子面目有些不堪,但是江湖人士,岂能以貌取人!这‘虎王’未免太过羞辱自己!” 铁拳袭来,杜三水心中发狠,竟然狰狞着直接用脑袋撞了过去! 众人一见,无不骇然,这找死般的行为,简直匪夷所思! 第四十章 退虎迎龙浑不惧 北域金刚门,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外功门派,门内金刚霸体神功同样是四大护体神功之一。只是金刚门一直居于北域,少在中原行走,是以江湖人虽然均知其厉害,但是却少有人知晓详情。 此刻面对着战烈声势凶猛的铁拳,被人小觑的杜三水竟然硬生生将自己的脑袋顶了上去,当真是闻所未闻,在场所有人无不侧目惊叹。 战烈同样如此,他纵横江湖数十载,也从未见过这般打法,何况他一双铁拳足以碎金断石,寻常武林人士躲都来不及,哪有主动送头上前自杀的二愣子!可是金刚门声名赫赫,此人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能够忝列“八大金刚”,必然有些门道。战烈纵然心中有些不忍,但是却依然毫不留情,如此行为,何尝不是在看不起他。只见他怒喝一声,铁拳上的真气又凝聚了几分,拳速更快,甚至传出清晰可闻的破空之声! 杜三水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曾想过变招,只是眉头紧锁,双拳紧握,头颅猛然上冲,结结实实和战烈的铁拳撞击在一起!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两人,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两人均闷哼一声,向后倒飞而去。战尘伸手一把拽住战烈,可是谁曾想到,一股大力竟然从战烈身上传来,战尘隐隐有拉拽不住的趋势。 心惊之下,战尘怒喝一声,双足竟然猛然扎进地板之中,这才将战烈拉住。可是战烈却浑身颤抖,尤其是那条右臂,抖动得格外厉害,众人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战烈右拳虎口处已经开裂,此刻早已鲜血直流,五根手指尽数僵直。 反观杜三水,虽然也急速倒退,可是每退一步,他便猛然踏出一步,地板上随即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等退至第四步,他便稳稳稳住身形。低垂的脑袋骤然抬起,露出一双狰狞的眸子,此时鲜血才从他额头上流出,顺着脸颊滑落。 “嘿嘿!”杜三水狰狞一笑,轻轻用手擦了擦血迹,随即送入口中,伸出一条肥腻的舌头,舔了一舔,轻蔑地看了看战烈,不屑地说到:“你当我送死,多少人都曾当老子在送死,不过你是唯一一个手臂没有残废的,果然不愧是‘龙虎双雄’呢!” “大哥,放开我,让我再来!”战烈摇摇晃晃,想要推开战尘,却使不出半点力量。一股剧烈的撕扯般的疼痛陡然从麻木的右臂传来,这股痛感瞬间贯穿整条右臂,战烈轻轻一动,便痛得冷汗横流,可是他却倔强地握紧左拳,依然叫嚣着继续。 “够了!二弟,你自己大意,怪不得别人!”战尘拍了拍战烈的肩膀,语气极度威严,原本骂骂咧咧的战烈瞬间失了气势,任由步坤明将他扶了下去。战尘叹了口气,接替战烈的位置,迎上了杜三水,极为平静地说到:“便让在下来领教阁下高招!” “龙王吗?”杜三水收敛起刚刚轻蔑的态势,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忽然他那圆鼓鼓的肚子竟然收了起来,上半身也随之鼓胀,瞬间衣衫便炸裂开来,露出壮硕的肌肉,竟然和“龙虎双雄”一般无二。两人赤裸着上身,四目相对,谁也不肯退让,各自将气势催至极限。在场诸人皆是高手,自然能够察觉到两人这惊人的气势对决;一些武功较弱的凤阳门弟子瞬间便感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瓶儿武功最弱,一颗心宛如擂鼓般狂乱跳动着,好在步坤明按住她的后背,渡过一股真气,这才令她松了口气。 比拼气势两人谁也不让,却也难分胜负。忽然,两人仿佛商量好一般,同时撤去这股骇人的气场,瞬间,两人动了! 众人只感觉忽然面前出现了两道残影,再看时,两人早已经撞击在一起,根本不谈任何招式,只是肩并肩骤然相接。两人同时哼了一声,各自退开两步,又齐齐发出一声怒吼,再次撞击在一起! “龙王,你年纪大了,这力气恐怕不是年轻人的对手吧!” “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又一次各自弹开,然后又撞击在一起,每一次撞击均发出剧烈的震响声,连整个地板也瞬间晃动着,瓶儿惊呼一声,瞬间跌坐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这一连撞击了整整7次,两人又一次退开,均热汗淋漓,气喘吁吁地盯着对方,双目中的灼热精光却半分不减。 “金刚霸体神功果然名不虚传!” “烈气护身诀也是当仁不让啊!” 两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数声,又齐齐停止,然后同时怒喝一声道: “再来!” 只见战尘和杜三水双足不知何时已经深陷地板之中,两人双足骤然发力,同时动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两人开始用上了招式! “龙虎双雄”均以外功见长,两人凭借拳法上的造诣享誉武林,所谓“龙吟虎啸”,战烈号“虎王”,所练乃是虎啸拳,战尘号“龙王”,所练乃是龙吟拳,二者都是战家绝学。此刻使出招式的战尘双拳上竟然迸发出阵阵龙吟之声,一股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旋紧紧围绕在双拳之上。 只见战尘写意般使出一招“青龙探爪”,他两手握拳置于两腰,上体偏转,一手沿胸壁伸向对侧,五指伸开,掌心向上,猛然抓向杜三水;杜三水不敢大意,横向一手,骤然架住战烈的胳膊;谁知道战烈半点不慌,右臂紧靠着杜三水的胳膊,瞬间旋臂翻掌,上体前俯,掌绕过膝,空出的左拳迅速挥出,直接向杜三水的小腹丹田处击去。 可是谁曾想到,杜三水根本不躲,任由战烈的左拳击中自己的丹田。可是拳劲击中,杜三水的小腹处宛如一块厚实的铁板,猛烈的拳劲根本无法透入体内。战尘一击不成,想要抽拳而出,可是杜三水的丹田处却忽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这左拳竟然无法抽出。 “嘿嘿!”杜三水目光中露出一抹阴毒,同样一拳回敬向战尘。这一拳从斜侧击来,带着凌厉的声势,以极诡异的角度同样打向战尘的丹田。 “大胆!”战尘怒喝一声,双目精光暴涨,全身上下顿时被一股真气团团包裹,众人看去,只觉得他的身影仿佛模糊了一些。杜三水拳到丹田前三寸之处,再无法更进一分,两人便这样僵持在一起! “不好,如此便是要比拼内功了,恐怕会两败俱伤!”一旁观战的步坤明到底见识更深,忽然皱着眉头说道。此言一出,左无双才大吃一惊,立刻便要提起长剑冲上前去,却被步坤明拦住。 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谁也不肯想让,战尘心中骇然,没想到自己比对方多活十多载,可是对拼内力却半晌无法压制对方,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若说震惊,杜三水更加骇然,他自幼便有奇遇,内功远胜同龄人,纵然是金刚门的一些长老,也无法在内功上与他一较高低。如今金刚门初入中原,他便遭遇这般强敌,纵然对方是江湖前辈,一方巨擘,也多少让他心生惊讶。 见局势如此僵持,秦不凡却忽然露出阴森的面孔,他忽然指向一旁闭目疗伤的战烈,对着战尘喊道:“龙王,你若再不住手,虎王恐怕性命不保!” 他一声令下,后羿门诸人又一次搭起长弓,箭头对准战烈等人。 “卑鄙无耻!”左无双怒喝一声,提起长剑便要冲来,却听秦不凡嘿嘿一笑,道:“左姑娘,你觉得仅凭‘游龙公子’一人边可以挡住十多支‘鬼神箭’的轮番连射吗?” “你!”左无双心中不甘,恶毒的眼神死死地盯住秦不凡,可是对方却满脸笑容,压根不放在心中,反而面露得意。心中顾忌战烈和瓶儿,又担心步坤明的安危,左无双紧握剑柄,不甘心地向后回跃,守护在战烈身前,步坤明也随即跨出一步,手持判官笔和左无双并肩站在一起。 “这就对了!”秦不凡得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对着战尘喊道:“‘龙王’,你若再不住手,我便下令放箭了!” 战尘虽然对外界所有一切心知肚明,但是在这以力相搏的紧要关头,任何一方先行放手,势必都将被对方击破丹田。丹田一毁,便沦为废人;可是这“鬼神箭”威力惊人,若是当真轮射,在照顾两人的情况下,步坤明和左无双恐怕也难以自保。 “‘龙王’,你往哪里看呢!看拳!” 战尘心中杂乱如麻,不曾想杜三水的左拳竟然扎入到他的护体真气之中,三寸的距离瞬间又拉近了一半。 心神慌乱的战尘迅速屏住真气,调整心神,调用所有真气,尽数护住丹田,再不敢让对方有寸进的机会。 “‘龙王’,你说你此番失神片刻,还能坚持多久呢?” “小辈,我纵横江湖数十年,岂能被你唬住!” 两人又一次陷入僵持,可是战尘气势已失,如今强行顶住杜三水的铁拳,所耗真气乃是之前的数倍,此消彼长,如此消耗下去,恐怕最终败得将会是他! 战尘一生搏杀无数,脸上的伤疤便是最好的证明。他保住丹田处真气不损,右手竟然忽然抽动起来,一招“龙蛇演义”,整只手忽然沿着杜三水的胳膊向前窜去,直取杜三水的脖颈。 杜三水心中一惊,没想到在这样的僵局之下,对方竟然还能趁机变招。此刻他右臂被战尘这招困住,难以抽手回援,惊骇之下,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脖颈乃是人身体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杜三水平日里便凭借一手铁头撞击出其不意。见战尘右拳来袭,他牙关一咬,心中发狠,斜着身体,又一次径直用脑袋撞了过去! “轰”的一声,坚硬的铁拳与杜三水的铁头撞击在一起,发出猛烈的轰鸣声,猛烈的冲击力迅速倒卷,向两人各自席卷而去。这股大力瞬间将两人身体向外猛推,原本的僵持局面被瞬间打破,两人迅速脱离彼此的束缚,各自退了三四步,这才稳住身形。 总算脱离僵持的战尘喘着粗气,右拳酥麻,好在并无大碍;杜三水被动迎击,终究是落了下风,整个人摇摇晃晃,额头上又一次流出鲜血。可是两人丝毫不肯退让,依然紧紧地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全然不敢大意。 “战尘,你现在还能挡住这后羿神弓吗?”秦不凡心知两人消耗巨大,战尘看似无事,但是刚刚的僵持,却已经元气耗损大半,而战烈又已无一战之力,凭借后羿门诸人,秦不凡已经感觉稳操胜券,这才有恃无恐地继续说道:“诸位,尔等现在退去,在下保证不伤你们一根毫毛,那副画作也一并送出,如何?” “放屁!”战烈端在一旁,忽然睁开双眼,恶狠狠地咒骂起来,却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气喘吁吁,只凭借一只左手撑在地上,坚持着没有倒下。 “哼!”秦不凡轻蔑地看了战烈一眼,随即看向战尘,等待着他的回答。 “秦副门主!我和‘龙王’胜负未分,还请你不要插手!” 没想到,此时杜三水忽然横插一句来,令秦不凡好生难堪,连战尘也震惊不已。秦不凡怨毒地在杜三水身后扫了他一眼,却不愿撕破脸皮,只得好言相劝道:“杜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自然有机会!此番大计,还请顾惜几分!” “呸!”杜三水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痰,擦了擦额头的血水,义正辞严地说到:“老子金刚门,不屑用这等卑鄙手段,今日我势必击败此人,扬我金刚门声威!” “好,好,好!说得好!阁下果然是铮铮铁骨,便让老夫来领教阁下几招如何?” 忽然,楼梯处传来一股威严的声音,秦不凡心中大吃一惊。只听见蹬蹬噔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威严的老者忽然出现在楼梯口,赫然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铁笔判官”! 第四十一章 力挽狂澜马囚龙 众人一见“铁笔判官”马囚龙,反应各不相同。步坤明眼见师尊终于赶来,此番危局必然可解,当下兴奋高呼了一声“师尊”,马囚龙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转向脸色阴晴不定的秦不凡,平静而威严地说道:“秦先生,别来无恙啊!” 秦不凡皱着眉头,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眼见立刻就可以擒住这群人,却不料马囚龙竟然这么快就到了顶层,犹豫间竟然说不出来,只是谨慎、怨毒地盯着对方。 “秦先生,这座楼中的凤阳门弟子都已经失去一战之力,莫非你还要为难我等不成?”马囚龙一挥长袖,那支精钢打造的铁笔在烛火下映射出点点寒芒,当真有不怒而威的气势。 “不可能,楼下均是我凤阳门中坚弟子,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就……”一直处于冷静状态的秦不凡终于失去了理智,那层虚假的儒学伪装也荡然无存,瞬间便发狂般喃喃自语起来,脸色也逐渐狰狞,他目光一狠,死死瞪了马囚龙一眼,却又不敢鱼死网破。 后羿门诸人见马囚龙出现,心中大骇,可是秦不凡不下令,他们依然还是手持长弓,指向步坤明等人。杜三水将额头的血迹摸净,心知必然再无动手的机会,干脆收起架势,回到秦不凡身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暗自问道:“秦副门主,现在如何是好?” 秦不凡从慌乱中惊醒,嘴角抽搐了几下,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很快恢复了镇定的模样,露出一副笑脸,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一般,拱手抱拳对着马囚龙恭敬地说到:“马前辈,晚辈绝无意加害诸位,只是想请前辈等人卖我凤阳门一个面子!”说话间,秦不凡挥了挥手,后羿门诸人便收了长弓,退立到一旁。 “面子?!”马囚龙淡淡皱了皱眉,随即笑了笑,淡淡地回道:“不知道秦先生指的是什么?老夫初来乍到,好像并不知情。” “是吗?那看来都是一场误会,都是误会!”秦不凡急忙打了个叉,爽朗地笑出声来,却听马囚龙冷哼一声。 “坤明,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步坤明闻言急忙收了铁笔,向着马囚龙拱手拜道:“回师尊!凤城内妇女大多遭到凤阳门强掠,所掠女子几乎均惨遭毒手,弄得城内百姓惴惴不安,民不聊生!” “哦?秦先生,可有此事?!”马囚龙说话一字一顿,没说一个字,威严更加剧几分,秦不凡身处当地,顿时心惊不已,冷汗溢出。他自问也算江湖一流高手,却不曾想到面对“铁笔判官”竟然如此心虚,当下只好搪塞道:“前辈,门内的确邀请过城内女子,但是若说加害,却不是我凤阳门所为!” “胡说八道!”左无双早就压不住心中怒火,此刻听到秦不凡胡言乱语,更是义愤填膺,瞬间提起长剑便走到马囚龙身旁,怒指着秦不凡说道:“马爷爷,这人完全胡说八道!那些女子死状惨烈,浑身鲜血几乎被人生生抽干,宛如干尸。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绝对和凤阳门脱不了干系!” “一派胡言!”秦不凡怒发冲冠,心中虽然发虚,但是却不敢露出半点破绽,叫嚣着对左无双怒喝道:“你这女娃娃,可有证据?!若是没有,岂不是血口喷人!马前辈号‘铁笔判官’,刚正无私,岂能听信谗言!别仗着你和马前辈有私交,便可以蓄意诬陷栽赃我凤阳门!” 秦不凡这话当真是滴水不漏,他自问此事办得极为周密,所谓证据,绝无人证;所谓物证,那更不可能存在。马囚龙的双眉渐渐皱起,他打量了一番秦不凡,才觉得此人并不简单。捉贼拿赃,当然得要证据,马囚龙行事,向来公私分明,江湖有目共睹,如此反倒封住了步坤明、左无双等人的悠悠之口!马囚龙知道,秦不凡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可是看对方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时半会儿想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恐怕绝非易事。 见马囚龙不说话,秦不凡干脆又对向步坤明,直接问道:“敢问‘游龙公子’手中可有我凤阳门杀害城内女性的确切证据?” 步坤明犹豫了数秒,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喟然说到:“暂时没有。” “马前辈,如此您听到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凤阳门也必当追查清楚,究竟是谁对我凤阳门进行构陷!” 马囚龙目光灼灼地看着秦不凡,可是对面的脸上此刻并无任何破绽,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的马囚龙站在原地,忽然楼梯下陡然传来一声高呼——“证据我有!”——随即一道魁梧的身影瞬间跳跃上来,赫然是“九州神捕”卢雄安! “哦,阁下可是‘九州神捕’卢雄安?”马囚龙号“铁笔判官”,自然对江湖上秉持正义的仁侠了如指掌,当下便认出了卢雄安的身份,却惊得秦不凡瞬间大惊失色,可是众人在前,他又急急忙忙调整脸色,恢复如初般的镇定自若。 卢雄安见马囚龙一语道破自己身份,惊喜异常,他作为武林晚辈,不过数次与马囚龙有过照面而已,此番乃是两人第一次交流,没想到自己的薄名竟然能得到“铁笔判官”的肯定,当下便点头称是,拱手向马囚龙恭恭敬敬拜了一拜,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交过去,口中说道:“前辈您一看便知!” 马囚龙双手接过,却见信封上火漆尚在,其上只有“卢捕快亲启”五个大字;拆开信封,马囚龙看着信中的内容,脸色渐渐沉凝,秦不凡看着他的脸色变化,忐忑地吞咽了几口口水,连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马囚龙阅信完毕,冷哼一声,一只手捏住信件,轻轻一抖手腕,那信虽然轻飘飘却急速旋转着向着秦不凡飞去,“你自己看看吧!” 秦不凡伸手稳稳接住,急忙展开一看,瞬间心中便万念俱灰,信中详细描述了凤阳门危害一方的种种恶行,尤其对戕害城内女子一事交代得清清楚楚,看得秦不凡胆战心惊,可是他依然试图侥幸一番,当下说到:“卢大侠,不知这封信是何人交付于你?卢大侠侠名赫赫,岂能相信这片面之词?” “片面之词?!”卢雄安瞥了一眼秦不凡,心中不屑,此刻早已经铁证如山,他径直向前走了几步,朗声对马囚龙说道:“前辈,此信乃‘妙手仙’亲手交到在下手中!此人虽然曾是窃贼,但是早已金盆洗手,十余年来一直隐居在凤城之内,他之妻女尽皆遭到凤阳门毒手,此人此时仍在凤城内,随时可由前辈等人确认!” 一番话说完,秦不凡脸色惨白,已无法保持镇定,卢雄安虽然武功并非绝顶,但是素来仗义,且多以仁义行事,不少曾被他逮捕之人,不但不恨,反而痛改前非,他这番表态,几乎便是板上钉钉,饶是秦不凡舌灿莲花,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先生,你以为如何?”马囚龙淡淡地看向秦不凡,言语虽然依然轻柔,可是那目光中的杀机确实怎么也无法掩盖,直看得秦不凡心惊肉跳,生怕下一刻便会被那支铁笔刺穿身体。 “秦先生!”马囚龙怒喝一声,声音宛如雷霆,震得秦不凡心神直晃,脸色惨白,连站立都有些不稳,幸亏杜三水急忙扶住,这才稳住了身体,没有跌倒。 “久闻‘铁笔判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晚辈金刚门杜三水,见过前……”杜三水终究是第一次来到中原,仗着金刚门的威名,竟然试图挑衅一番,却不曾想,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马囚龙生生打断,只听他毫不留情地喝道:“助纣为虐之辈,纵然适才交手算得上条汉子,也是脏狗废泥,恶汉一条,给老夫滚!” 杜三水一言受挫,干脆不再说话,只是阴毒地盯着马囚龙。秦不凡也心中敲鼓,此刻他只期盼唐门和金刚门等人能尽快回援,否则今日恐怕性命堪忧,凤阳门百年基业恐怕也将难以保全! “老夫且问你,你凤阳门老门主‘烈火真君’现在何处!他是否也被你等私下戕害了!” “放屁!”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 一听马囚龙诅咒老门主,凤阳门诸人顿时破口大骂起来,秦不凡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他自己却反而面色赤红,双目怒张,直接走向马囚龙,怒骂道:“要杀要剐,都是我秦不凡一人承担!你个老不死的王八,敢诅咒我门主,我秦不凡纵然身死,也势必诅咒你全族不得好死!” 啪!陡然间,马囚龙猛然抽出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秦不凡的脸上,众人甚至还不及有任何反应,便听秦不凡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向后退了数步,这才抬起头,露出肿胀的右脸。秦不凡捂着脸,咧着嘴,却依然不依不饶,含糊不清地继续骂道:“你个老王八,我门主当年于你有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东西,不得好死!” “哼!”马囚龙冷哼一声,却懒得理会。忽然,他举起判官笔,骤然插向自己的左肩,顿时笔尖入体,拔出时,一股鲜血猛然飚射而出,其左肩上赫然露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眼。马囚龙眉头也不皱半分,直接一掌按在自己伤口之上,顿时一股烤肉般的焦糊味瞬间传遍大厅,那伤口竟然生生被他用烈阳掌力黏合在一起。众人都是习武之人,其中疼痛,自然知晓得一清二楚,可是马囚龙竟一声不吭,当真是铁骨铮铮的好汉,纵然是秦不凡也顿时心生敬佩,忍不住在内心赞叹了一番。 “老夫妄言,自当受过!如此,秦先生满意了吗?” 秦不凡万念俱灰,忽然一把跪在地上,将头埋得极低,诚恳哀求道:“前辈高义,晚辈愧不敢当!请前辈亲手杀了晚辈,就此放过我凤阳门一脉,晚辈绝无半点怨言!” 在场诸人又一次大惊失色,情形变化得过于迅速,一时片刻,众人均感觉置身梦中,一切仿佛虚幻,可是秦不凡跪倒在地,马囚龙自戕身体,却又是事实,片刻间大厅内鸦雀无声,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半晌,楼下忽然传来一声高呼——凤阳门门主“烈火真君”到! 秦不凡猛然抬起头,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喜悦、震惊、疑惑尽数涌上心头。 第四十二章 烈火真君现身 “老掌门醒了?” “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你个老东西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真的醒了吗?!” …… 听闻“烈火真君”到来,凤阳门诸人的反应竟然出奇的一致,所有人均惊讶万分,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议论纷纷之下,不少人甚至争吵起来。 “安静,通通安静!” 秦不凡站起身子,皱着眉头,虽然心中疑惑不定,但是任由这群人如此胡闹,成何体统。他一声令下,众人倒是信服,瞬间便停了下来,齐齐将目光看向于他。只见他凝重万分地对着马囚龙询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先生,稍安勿躁!是真是假,马上不就知道了吗!”风轻云淡的马囚龙从秦不凡身边走过,顺带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快步走到战烈身旁,俯下身子,皱着眉头查看了一番战烈的伤势,然后才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对着战尘点了点头,示意并无大碍。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凤阳门门主烈火真君到! 很快,只见四个人抬着一副床架从楼梯上出现,除此之外,还有一男一女跟在床架之后,正是孟飞宇和夏蕊。那床架上分明躺着一个气息垂弱的老叟,这老叟身形削弱,全身只剩一副骨架,全不见半点肌肉。此人脸色惨白,须发皆白,颧骨高耸,皮肤上布满褶皱,只有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睁得老大,依稀还有一些神采。 “是,是老掌门!” “真是老掌门!” “老掌门醒了!” “老掌门,您终于醒了!” …… 凤阳门诸人见到这老叟,顿时激动万分,呼声迭起,一些弟子竟然潸然泪下,喜极而泣。秦不凡痴痴呆呆地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床架上的老者,两行清泪不知不觉地从眼角滑落,连说话的声音也近乎颤抖而断续起来。 “老,老,掌,掌门!您!” 这四人将床架抬至大厅中间放下,其中的一位中年美妇上前扶起“烈火真君”,他摇摇晃晃着,终于站了起来,可是却浑身不住地颤抖着,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秦不凡忽然激动地窜了上来,一把跪倒在烈火真君面前,湿润的双眼,灼热地看着面前的老人,颤抖着说到:“老门主,您,您没事了吗?” 烈火真君呆呆地看了秦不凡几眼,深呼了好几口气,这才悠悠说到:“是不凡吗?” “门主,正是在下!” “你来扶我!” “是!” 秦不凡急忙起身上前,对着那中年美妇感激地点了点头,双手接过烈火真君的身躯,入手处却轻如无物,这又让秦不凡心中一酸,泪水再度涌出。 “不凡啊,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是,是,属下不哭!门主您禄寿无疆,一定福寿无疆!”秦不凡急忙抽出一只手,擦了擦眼泪,然后又赶忙扶住烈火真君。 “老了,人终有一死,谁也躲不了,也没法躲啊!”烈火真君幽幽一叹,极为缓慢地扭了扭脑袋,扫视了一番大厅内的场景,这才伸出枯槁的左手,指向马囚龙所在的方向,慢慢悠悠地说到:“不凡,扶我到那边去!” “是,属下遵命!”两人慢慢走向马囚龙,一旁端坐的凤阳门弟子纷纷起身行礼,烈火真君只是淡淡笑了笑,便轻轻挥手示意众人起来。马囚龙看着烈火真君这幅模样,心中也不免悲叹,岁月悠悠,谁能抵挡住岁月的流逝呢!他悠悠叹息一声,说道:“真君,别来无恙啊!” “哦,是你啊。你倒是精神不错啊,不过你竟然受伤了吗?”烈火真君看了一眼马囚龙,却被他左肩上的疮疤吸引,继续说道:“我凤阳门还有人可以伤你吗?” “不,这是我自己做的,与凤阳门无关!”马囚龙收起铁笔,向烈火真君拱手拜了一拜,低着头说道:“真君,此番我来凤阳门的缘由,您老人家应该知道吧?” “知道,老夫知道得一清二楚啊!”烈火真君叹息着点了点头,却忽然咳嗽起来,秦不凡急忙在他后背上揉搓起来。马囚龙也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递到秦不凡手中,示意他给烈火真君服下,可是烈火真君却推了推手,慢慢说道:“不必了,老夫的身体,已非药石可医!这药丸不凡你收下吧,老夫心领了!” “老掌门!” “不凡,不必多言,老夫自由定论!”说完,烈火真君又咳嗽起来,秦不凡急忙答应,将药物收入怀中。 烈火真君看了看战氏双雄等人,眯着眼睛,轻声说道:“这两位想必就是‘龙虎双雄了吧,这位年轻人想来是判官高徒‘游龙公子’吧,至于这两个女娃娃,老夫倒是不认识!老咯,老咯,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不少啊!” “前辈过奖,晚辈左无双!”烈火真君乃是数十年年前的绝顶高手,而且曾是马囚龙救命恩人,左无双也不敢放肆,立刻将长剑插入剑鞘,拱手示意。瓶儿小心翼翼地从步坤明身后探出脑袋,天真地笑了笑,吐了吐舌头,说到:“老爷爷,我叫瓶儿,瓶儿不太会武功!” “不妨,不妨!”烈火真君哈哈大笑起来,抠抠摸摸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玉佩,他只轻轻一掰,这圆形玉佩便自动变成两半,其中一半雕有凤纹,另外一半则雕有龙纹,其做工精美,龙凤皆栩栩如生。他命秦不凡交给瓶儿和左无双,二女收下玉佩,各自向他表示感谢。烈火真君只是摆了摆手,轻轻解释道:“此乃千年和田暖玉,有压制寒气之妙用,老夫如今佩戴也是无用,你们两个女娃娃,身具阴气,这玉佩对尔等自然有所裨益!” “老门主,这是您压制内伤的宝物,怎么可以……”秦不凡闻言脸色一变,试图阻止,却被烈火真君阻止。 “不凡,老夫时日无多了,宝物另寻他主,乃是天理循环,你不必如此介怀!”烈火真君叹了口气,却是将目光对准左无双,眯着眼说到:“这位左姑娘,老夫看你骨骼清奇,的确是练武奇才,但是你所练功法阴柔得很,阴极而甚,势必多生嗔怒,日后恐怕有心魔困扰,这枚玉佩还请一定携带。” 左无双闻言,心中一惊,随即大喜,竟第一次露出感激的神色,对着烈火真君恭恭敬敬拜了一拜,语气柔和地倒了一声感谢。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烈火真君又将头转向瓶儿,皱着眉头,又回头看了看马囚龙一眼,这才问道:“此女莫非是九阴绝脉?!” “正是,前辈,您可有法子?!”此言一出,刚刚抬床架的那中年美妇忽然惊呼一声,并步而出,另外一位身着褐色长衫、腰系一根长笛的中年汉子也随即走出,两人相视一眼,齐齐低头下拜,又一起说道:“望请前辈设法施救小女!” “哦,没想到此女竟然是‘铁索横江’和‘飘雨神剑’之后!”烈火真君感叹地笑了笑,轻轻推开秦不凡,颤颤巍巍向前走了几步,左无双受到大恩,急忙过来搀扶。 “瓶儿姑娘,可否将右手给老夫看看!” 瓶儿疑惑地看了看烈火真君,却见步坤明和左无双都激动不已,向她点头示意,这才笑着伸出一只柔荑,递上前去,笑着说道:“老爷爷,瓶儿没事的,您尽管看!” “好好好!便让老爷爷我看看吧!”烈火真君连说三个好字,缓缓探出右手,轻轻摸上瓶儿的手腕。烈火真君虽然垂垂老矣,但是他既然有此名号,自然身负烈火功法,一手三阳手绝技震慑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他一接触瓶儿的皮肤,顿时一股寒意便顺着他的手指涌入体内;他轻轻扣住瓶儿的脉门,闭上眼睛查探了一番,半晌才抽手而回,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果然一切都是天意啊!” “前辈,敢问前辈,可有办法!若是能救小女,晚辈万死不辞!”“飘雨神剑”柳然之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接叩首拜了几拜;“铁索横江”段铁手也激动不已,也急忙俯身又拜道:“前辈,若能相救小女,晚辈段铁手必然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烈火真君笑着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铁手,扶你夫人起来吧,一切都是注定,命中注定啊,老夫的确有法子!” “还请前辈施以援手!”柳然之不肯起身,又叩拜了数下,双目之中热泪盈眶。这十多年来,她夫妻二人遍寻名医,可是均无功而返。瓶儿能够残喘至今,一直依靠着夫妻两人及马囚龙、步坤明等人的真气续命。年前,瓶儿病情加重,若不是少林大还丹,只怕早已经香消玉殒。事到如今,他夫妻两人其实早已认命,这才在瓶儿的百般央求下,放她出来,圆她行走江湖的梦想。此刻听闻烈火真君尚有办法,自然激动万分,为人父母,纵然是江湖巨擘,也难免人伦深情。 “放心,老夫定当尽力,柳女侠,起来吧!” “是,晚辈遵命!”柳然之这才站起身子,却依然和段铁手一般躬身弯腰,不愿抬头。 马囚龙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说道:“真君,莫非你……” “囚龙,不必多言,老夫自由定断!”烈火真君含笑说道,又看向段铁手和柳然之,径直问道:“你二人,当真相信老夫么?” “但凭前辈施法,纵死无怨!”两人齐齐回道。 “好!”烈火真君点了点头,忽然双目猛睁,一股强大的真气瞬间笼罩全身,左无双功力尚浅,瞬间便被弹开,跌跌撞撞三四步这才稳住。 说那时迟那时快,烈火真君陡然抓住瓶儿的右手,猛然一拉,便将瓶儿从步坤明身后拽出,步坤明惊呼一声,根本来不及反应;却见烈火真君忽然双掌齐出,其掌上炙热无比,四周空气蒸腾,宛如烈火焚烧一般。他在瓶儿身上连续击出数掌,每一掌击出,瓶儿便痛苦地闷哼一声,随即便有一口鲜血呕出;一连拍出五掌,他又将瓶儿身体转过,又是一连五掌,拍在她后背之上;最后,烈火真君怒喝一声,双目精光暴涨,双掌相交,竟然直接拍在瓶儿头顶百会穴之处。 这一掌拍下,瓶儿顿时喷出一大口血,随即痛苦地哼了一声,便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第四十三章 余音绕梁遗后人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几个呼吸间,一切便由开始到了结束。在场诸人,眼见如此,神色各异! “瓶儿!” 左无双与瓶儿情同姐妹,她见瓶儿脸色惨白,晕倒在地,顿时抽出长剑;步坤明也立刻抽出铁笔,便要与烈火真君一较长短。 两人上前之际,却忽然听到柳然之和段铁手齐齐呼道“住手!”战尘和马囚龙闻声而动,瞬间分别挡在步坤明和左无双两人面前,挡住了两人的动作。 施功完毕,烈火真君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秦不凡急忙上前搀扶住他的身躯,可是他依然不停地喘着粗气,猛烈地咳嗽起来。 见左无双和步坤明被拦,段铁手和柳然之长舒一口气,两夫妻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忽然齐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向着烈火真君“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段铁手额头更是已然见血,他噙着泪水,激动地说到:“前辈大恩,晚辈没齿不忘,日后凤阳门但有召唤,晚辈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柳然之双眼早已经哭得红肿,她啜泣着伏在地上,咬了咬牙,说道:“晚辈夫妻两人,自今日起,驻凤阳门二十年,绝保凤阳门上下,绝无怨言!” “前辈,晚辈也自当听从夫人,有生之年,愿为凤阳门效犬马之劳!” “好说,好说!两位请起!”烈火真君摆了摆手,脸色苍白,示意两人起身,可是两人相视,却早已经有了主意,只听段铁手断然说道:“前辈若不答应,晚辈等便长跪不起!容此大恩,晚辈若不投桃报李,日后岂能在江湖容身!还请前辈务必答应!” “好!好!好!日后这凤阳门还需仰仗两位了!”烈火真君含笑点了点头,两人这才起身,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这才缓步站到一旁。 “不凡,扶我坐下!” “是!” 秦不凡含着泪将烈火真君扶下,只见他端坐在地上,虽然垂垂老矣,却有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只听他怒喝一声:“凤阳门众人,通通给老夫跪下!” “是,谨遵掌门之命!”瞬间,所有凤阳门弟子尽数来到跟前,齐齐跪下,段铁手和柳然之也同样跪伏在地上,低头听令。 “秦不凡,你可知罪?!” 烈火真君一眼瞪去,秦不凡瞬间便跪在地上,向前爬了两步,猛地磕了几个头,啜泣着回答道:“门主,不凡知罪,但凭门主发落,不凡绝无怨言!” “门主,我等有罪!罪不在副门主一人,请一并责罚。我等绝无怨言!”凤阳门众人齐齐呼喊着,跟着向前爬了数步,各人均低头叩首,无人有所怨言! 烈火真君叹息一声,却是忽然老泪纵横,他又是一叹,才轻轻拂了拂泪水,缓缓说道:“此事也怪老夫!若不是老夫贪功求进,尔等也不会听信那鬼婴谗言!” “门主,是我等无能,我等无能!”秦不凡垂泪喊道,其他众人也齐齐呼喊着,一时间大厅内哀声一片。 “听我说!”烈火真君猛然一喝,众人瞬间又恢复安静,他又继续说道:“此事由我而起,当然由我而终。尔等听我说完,不可打断!” 众人齐齐称是,他这才朗声说道:“生死循环,天理注定!老夫一生纵横江湖,未曾想到诀别之际,竟然引出如此罪孽。不凡,你本非我门中人,当年你发誓跟随老夫,一直尽心竭力,凤阳门能有今日声威,你功不可没!如今我命你接任凤阳门门主之位,你可答应?” “门主,我……” “你可答应老夫!?” “不凡答应,凤阳门在,我在;凤阳门亡,我亡!” “好,老夫就此宣布,由秦不凡接任凤阳门第四任门主,即日生效!”烈火真君看了看跪倒的众人,又转过头看向马囚龙,继续说道:“囚龙,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当年我凤阳门护你周全,老夫不得已传你‘含阳’‘升阳’两式,并允许你外传于你弟子,看来这些年,这女娃娃受恩不少啊!” “真君所言极是,此恩囚龙没齿难忘!”马囚龙回答地干脆利落,甚至也走至下方,双膝跪地;见马囚龙跪在地上,“刀圣”“剑圣”和战尘以及步坤明、左无双也尽数走至下首,齐齐跪在地上,在场之中,只有杜三水、后羿门众人和孟飞宇、夏蕊等人站在一旁。 “真君,当年凤阳门为护我周全,门内精英陨落大半,先代掌门火阳真君不幸陨落,在下一直难以忘怀。这些年,‘含阳’‘升阳’二式也只传给小徒步坤明一人,绝无外泄。在下严令,决不允许小徒用此招式对敌伤人!请真君明鉴!” “好说,囚龙你向来一言九鼎,老夫当然信得过!”烈火真君从怀中掏出一个破旧发黄的书,继续说道:“可惜,不凡他资质有限,‘三阳手’能够领悟到‘升阳’境界,便再难前进一步,无法臻至‘还阳’境界。这三阳手不可失传,你本就练有‘烈火正阳掌’,否则当年老夫也不会传你‘三阳手’,可是‘烈火正阳掌’太过凶猛霸道,若是以此为这女娃娃续命,恐怕强阳撞极阴,反而弄巧成拙,这些年,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真君所言极是,正是如此,在下思前想后,才以‘升阳掌’为基,这才吊住了瓶儿的性命!可是,这几年,‘升阳掌’效果渐弱,原本一月一次足矣,渐渐需得半月一次,再到一周一次,现在每三五日便需一次,是以在下才不得已将这功法传给小徒,由他代为施功!真君若有责怪,在下一力承担,绝无怨言!” “无妨,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囚龙你不必自责!”烈火真君昂头长叹一声,忽然右手一番,一股真气随即射出,恰好将那本旧书激起,堪堪落在马囚龙的怀中。 “囚龙,这本秘籍,你这两三日必须尽数掌握!若是不能,你便带走,日后必须亲自送至不凡手中!这女娃娃受老夫此番催击,可保半年无虞,半年后你需以‘还阳掌’掌力帮她行遍周身,打通周身淤塞,如此两次,才能阴极生阳,阴阳并济!” “在下谨记!拜谢真君!”马囚龙轻轻叩首,然后才抬起头,依旧双膝跪地,聆听烈火真君说话。“刀圣”“剑圣”以及段铁手、柳然之、步坤明等人均叩首拜谢。 “不凡,这番罪孽,我凤阳门难辞其咎。从今日起,我凤阳门闭门谢客十年,休养生息。凤城之事,你需竭力补偿,你将我凤阳门田产拿出一半,分给城中百姓。十年内凤阳门产业所获银两,半数需转给他们。十年内,凡租我凤阳门田地者,租金减半。库存银两,留下自足部分,你也得尽数发给他们。切记,我凤阳门和凤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门主,不凡谨记!还请门主回去休息,不要再动真气了!” “没事,还有些话,我必须得交代清楚!”烈火真君此刻仿佛一张一吹可破的宣纸,脸色白黄,嘴唇干涸,双手无力垂在身旁,仅凭一身真气,撑住身体不倒,他忽然目光一探,看向孟飞宇。 其目光如电,直射孟飞宇心底,可是孟飞宇也非易与之辈,运气真气,径直对上烈火真君的双眼。 “好!不愧是故人之后,若是方便,还请这位小兄弟替我向故人问候一番!小兄弟既然修炼了那功法,日后必然坎坷崎岖,老夫有一件至宝,名为‘定魂玉’,此玉有镇魂宁神之效,你且拿去,也算老夫回报故人了!” 孟飞宇心中震惊万分,“定魂玉”之名他早就听闻三爷爷提起过,没想到竟然在烈火真君手中。三爷爷曾说,若有此玉,功法心魔必然消减至少三成。如今竟然被人轻易赠与,孟飞宇心中惊喜万分,当下也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夏蕊也急忙有样学样,跪在地上。 “前辈大恩,晚辈铭记于心!日后凤阳门若有需要,晚辈定当援手!” “好说,好说!这些年江湖乌烟瘴气,你既然是故人之后,自当责任重大,一切你日后自然明白!” “晚辈谨记!” “好,如此便剩下最后一件事了!”烈火真君忽然举起右手,猛然一抓,附近桌子上的酒壶瞬间便飞至他手中,他端起酒壶便狂饮起来,酒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落。一饮既罢,他随手将酒壶放在地上,畅快地吐了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红润之色,只听他豪爽地呼喊道:“痛快!痛快啊!” “不凡!你务必迅速和唐门、金刚门、后羿门撇清干系!为祸武林的事情,我凤阳门决不可为!你需自行向囚龙交代清楚!你可明白!”怒目而视的烈火真君发起脾气来当真骇然,吓得秦不凡急忙点头称是。 “囚龙,我凤阳门至今除我之外,只有我之师叔一人领悟‘三阳手’,可惜我师叔‘百步神拳’二十多年前就破门而去,不知所踪。日后我若是我凤阳门弟子领悟‘三阳手’遇障,还请你看在老夫面子上,传法解惑!老夫感激不尽!” 说着,烈火真君颤抖着转向马囚龙,低头向着他拜了一拜;马囚龙心中大惊,急忙还礼,又叩首一拜,当下答应道:“真君,在下每年必定赴凤阳门两次,专为门内弟子解惑。日后凤阳门弟子若有困惑,均可随时至我住处,在下定当尽心竭力!” “好!老夫果然没看错人!”烈火真君笑着捋了捋胡子,又看向段铁手夫妇,继续说道:“你夫妇二人能入我门内,虽然并非嫡系,但是这‘三阳手’,两位也可自行学习!日后,也可以传给那女娃娃,以便调和阴阳,防生他变。” 段铁手和柳然之闻言,已然感动不知如何言语,柳然之哽咽无声,只是恭恭敬敬又磕起头来,段铁手也连磕三下,这才抬头潸然说道:“前辈高义,我夫妻两人无以为报,日后自当让瓶儿入凤阳门,成门内弟子,否则我夫妻两人实在受之有愧!” “甚好!”烈火真君点了点头,扫视众人,这才最后看向杜三水和后羿门诸人,阴沉着脸说道:“尔等今日速速离去,我凤阳门绝不为难诸位!青山不改,还请诸位好自为之!” “也罢。我们走!”杜三水早已经心知多留无益,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便和后羿门诸人顺着楼梯下去,再不见踪影! “如此,一切既罢!”烈火真君又抬起右手,隔空又抓过一只酒壶,痛快地喝了数口,这才爽快无比得继续说道:“我凤阳门上下,需得谨记,凤阳如火,涅槃不息!扬善扶弱,唯恶不行!天下苍生,尽皆辛苦,习武行侠,不扰众生!” 言闭,烈火真君忽然垂下脑袋,手中握住的酒壶也瞬间跌在地上,壶盖当当滚落在地上。 马囚龙、战烈、段铁手等人闭上眼睛,叩首拜了几拜;秦不凡悲鸣一声,冲上前去,哀痛无比,顿时悲呼起来;凤阳门众人尽皆哀悼,一时间大厅内沉痛悲惋,震动诸人。 江湖百年,悠悠岁月,英雄难敌岁月催,红颜转瞬变枯骨。一时间,众人百感交集,悲不自胜。 第四十四章 女人是吵架的祖宗 翌日清晨,凤阳门四处挂满白布,白色的挽联上赫然写道:“青山绿水长留生前浩气;翠柏苍松堪慰逝后英灵!”凤阳门外摆满菊花,凤阳门弟子均身披白衣,臂配黑环,尽皆哀悼。应烈火真君所言,秦不凡当夜便遣散了所有胡作非为的门内弟子,尽数断去武功,逐出门外,并在全城贴出了“罪己诏”,表明心意。 当日凤阳门百姓不少人均自发身披白衣,赴凤阳门吊唁,烈火真君侠义之风果然人尽皆知。马囚龙等人一行在凤阳门内帮助处理后事,孟飞宇则带着夏蕊在堂前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这才不顾步坤明等人挽留,决意而去。 两人骑马出了凤城,并未快走,而是慢慢悠悠地行在官道上。夏蕊见孟飞宇始终怅然不快,兀自问道:“你还在为烈火真君感慨吗?” “唉,不知道。烦闷大概不需要什么理由吧!”孟飞宇摸了摸胸前佩戴的“镇魂玉”,忽然下马,将马儿系在树上,就靠着大树坐了下来;夏蕊也随即靠了上来,柔柔的躯体一下子钻入孟飞宇的怀中,悠悠说道:“你说,你老的时候,能活多少岁?” “不知道,反正应该比你活得久吧!” “哼,谁说的!”夏蕊嘟着嘴,锤了锤孟飞宇的胸口,不悦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女人可比男人活得久!” “哦,谁说的?”孟飞宇自幼在荒谷长大,荒谷中人人习武,这白事倒是见得极少,究竟谁的寿命长,他全不明白,当下来了兴趣。 “在我们神女宫那块,附近的牧民,长寿的大多数都是女性!” “可是我会武功啊!” “我也会武功!” “我武功可比你高强!” “放心,我会勤加习武的!” “我可不信,你若是能勤加习武,还能被你姐管着?若是你努点力,也不至于处处让我保护你!” 夏蕊皱着眉头,又嘟起嘴,嚷道:“哼,这么说,你是喜欢我姐这种武功高强的姑娘了?!” “不知道,谈不上喜欢吧!环肥瘦燕,都是不同风姿,哪能这样比较。” “莫非你还要去追求‘环肥燕瘦’?!你可和我有婚约!”夏蕊又不高兴,立刻便从孟飞宇怀中挣脱出来,一把叉着腰,指着孟飞宇,啐道:“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谁说我要追求!” “那你是默认娶我了吗?”夏蕊心中一喜,顿时又眉飞色舞起来。 “那你姐那边如何交代!”孟飞宇想到这个婚约便有些头疼,在他人看来,这仿佛是齐人之福,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中痛苦。 “说来说去,你还是得陇望蜀,骗了我的心,还惦记着我姐!” 夏蕊一听孟飞宇提起春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双手叉腰,叫嚷起来,浑然不顾官道上路过的行人。 “你这说的什么话,总得和你姐交代一声,才能了断此事吧!”孟飞宇摊了摊手,表示无辜,可是夏蕊却依然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说,我和我姐,谁更漂亮?!” 孟飞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夏蕊怪笑着说道:“我说,你和你姐是孪生姐妹,高矮胖瘦,一模一样,根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让我区分,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么?” “才不是呢!”夏蕊拿脚轻轻锤了锤孟飞宇,孟飞宇作势便躺在地上,只有脑袋依在树干上,耷拉着脑袋,打量着夏蕊,半晌才皱着眉头说道:“你和你姐,有地方不一样吗?” 夏蕊被他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急忙将双手抱在胸前,瞪了孟飞宇一眼,这才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要说区别,我和你朝夕相处,你竟然都没发现。本姑娘告诉你,我姐的脚比我的略微大一点,现在你知道了吗?” “我的天!”孟飞宇笑着捂住额头,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又没看过你姐的脚,我哪能知道!” “哼,说来说去,你就是想看我姐的脚!”夏蕊鼓胀着脸,一把扑上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在草地上滚了数圈。夏蕊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入孟飞宇的怀中,低声幽怨地说道:“你就是个色鬼!十足的色鬼!” 香躯入体,孟飞宇心神一荡,体内的躁动瞬间涌起,可是忽然“镇魂玉”上陡然传来一股冰冷的寒意,这股寒意瞬间透过皮肤,游走在孟飞宇体内,迅速熄灭了孟飞宇的狂躁。 “此物当真神奇!”孟飞宇心中惊讶,想起烈火真君的逝世,不禁悲从中来,一双手将夏蕊紧紧抱住,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你这和我斗嘴,是为了让我开心!” “才不是呢!你这个笨蛋!”夏蕊羞红了脸,将头深深埋入孟飞宇的怀中,再不说一句话。两人就这样在树后,抱在一起,旁人看去,只觉得两个小情侣在此幽会,大多只是一笑了之,便匆匆离去,并不愿打扰两人。 半晌,夏蕊忽然推开孟飞宇,一个翻身便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红着脸啐道:“不要脸,大白天的!” “夏蕊姑娘,明明是你扑上来的!”孟飞宇躺在地上,一脸的怪笑,又惹得夏蕊冲上来一阵扑打,好一阵两人才起身继续出发。 连着三四日无事,两人走得倒也不快,顺便沿途欣赏风光,好不快活。齐鲁之地,本就山丘纵横,锦绣壮阔,两人经单州而入,这一日便在藤县停留。藤县自古便是武术之乡,又是墨圣故里,不少江湖高手、流派均从此地走出,陈老早年便从此地发迹,当年孟飞宇便多次听陈老酒后谈及齐鲁风情,此番他终于来到齐鲁之地,顿时便觉得一股尚武之风扑面而来。 一入藤县,铁匠铺倒是随处可见,炙热的火炉便,光着膀子的匠人一边吆喝,一边当当当地不停捶打,铁匠铺门口摆放着各种兵刃,来往挑取兵刃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整条街道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孟飞宇儿时倒是见过这些玩意儿,此番再见,才觉得过去荒谷之中的作坊实在太过小气,这里数人合围才能抱住的熔炉散发着炙热的气息,那些锤头也形态各异,最大的恐怕足有百余斤,挥动这巨锤的大汉仿佛一座小山,那挥动撞击带起的火星,砰砰砰地溅射起来,引得夏蕊一阵惊呼。 神女宫身处北国冰封,这样的炉火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好奇的她上蹿下跳,指东问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时而拿起长剑,时而又举起斧钺,一些奇形怪状的兵刃,更令夏蕊兴趣高涨,可是拿起来挥动几下,又觉得无趣,随即便放了下来。 夏蕊看着琳琅满目的兵刃,笑着对孟飞宇问道:“喂,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弄一把兵刃防身?” “兵刃?”孟飞宇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试探性说道:“要不你也使剑如何?” “剑吗?”夏蕊随手抓起一把精钢长剑,拿在手中左戳右捅,却又砸吧砸吧嘴,摇了摇头,叹息说道“太重了”,然后又拿起另外一把,可是依旧不满意,如此看了五六柄,始终难以找到一把称心的。 正在犹豫间,一名光着膀子的大汉从店铺里走出,这人身材当真魁梧,比之卢雄安还要胜过几分,国字脸、大眼、浓眉,倒是标标准准的齐鲁大汉。这大汉拿着一只毛巾擦了擦汗,随意地将毛巾搭在肩头,操持着一口地道的方言,爽朗地笑道:“这位姑娘,不是我吹,我这里别的兵刃不敢说,但是这剑,必然是藤县屈指可数的好货!” 夏蕊却摇了摇头,打趣道:“这位大哥,你这里的货色哪里适合我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呢?” 这大汉哈哈一笑,随即往里走去,边走边说:“两位请跟我来,里面有更精致的上等货!” 两人跟着进入店铺,店铺里三四个伙计正在一旁捶打一块黑铁,连头也不抬。那大汉推开一扇大门,进了里屋,顿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而出。夏蕊兴致勃勃地拉着孟飞宇走了进去,只见这里屋宛如一座宝库,不仅面积极大,四周摆放的架子上放置着各种精美、华丽的兵刃,不少兵刃上甚至镶有宝石。可是究竟是兵器库,这些兵刃上内蕴的寒意却分明透出浓烈的肃杀之感,修行“练情诀”后的孟飞宇对这股感觉分外敏感,一入室内便皱起眉头,可是夏蕊却压根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饶有兴趣地一个架子、一个架子地观望起来。 夏蕊左看又看,忽然进入忘我境界,根本把孟飞宇落在一旁。孟飞宇也随意地扫了扫这些兵刃,忽然他瞳孔一缩,双目盯着最左侧架子底部的一把墨色短剑。那大汉顺着孟飞宇的目光看去,微微一惊,不过转瞬即逝,瞬间恢复镇定,他看向孟飞宇,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是看中了什么吗?” 孟飞宇随手一指,指向那柄短剑,径直问道:“那柄短剑,是什么价格?” “兄弟你眼光倒是毒辣,可是这东西,却是本店镇店之宝,实在不能出售!” “哦?”孟飞宇闻言,好奇心更甚,快步走向那架子,一把将那短剑拿起。这短剑入手冰凉,刀柄和刀鞘均为墨色,刀柄上雕有玄武纹饰,刀鞘上却是“龙虎相争”;孟飞宇豁然抽出短剑,顿时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袭来,幸亏孟飞宇内功小成,这才无所畏惧。这剑身却并并非笔直,反而弯曲如羽,形似短刀,刃锋却并未开刃,且通体赤红,也不知是如何打造而成。孟飞宇从未见过这般兵刃,不禁脱口而出问道:“这是何物?” 夏蕊见孟飞宇有了收获,也快步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孟飞宇手中的红刃。只听那大汉说道:“这东西名为‘四圣刀’,在这店内已经存放了数十年,乃是我师父二十多年前外出带回的宝物,但是却少有人问津。” 夏蕊疑惑不解,说道:“既然是宝物,怎么没人询问?” “这玩意无法开刃,连寻常木头也无法割断,捶打熔炼也难以凑效,虽然是宝物,但是宝在何处,谁也说不清楚,自然也就慢慢冷落了!” “那你为何不卖!”孟飞宇把玩着这“四圣刀”,不解地问道。 那大汉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我师父去世前,严令不得出售此物,还说有朝一日自然会有人来取。可是,这二十年来,根本未曾有物主出现!至于这柄刀的来历,我师父也只是说故人所托,其他一概不提。过了不久,我们一众弟子也失了兴趣,也干脆懒得理会,所以便一直扔在这里。” “一百两如何?”夏蕊下意识问道。 “不卖!” “三百两!” “不卖!” “五百两!” “不……”夏蕊不断加价,这样一柄来历不明的短刀竟然炒到五百两的高价,孟飞宇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那大汉刚刚准备拒绝,也瞬间惊在了原地,不敢相信地回问道:“姑娘,你说五百两,可没有开玩笑吗!” 五百两可是这家店铺至少半年的收入,藤县铁匠店数量繁多,这几年生意日益难做,有这五百两,便可以解燃眉之急,这大汉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只听见夏蕊挺起胸脯,高声说道: “本姑娘说五百两,就是五百两!你答应不答应!” 这大汉略一沉凝,当下决断道:“我卖了!” “好,明日本姑娘便来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第四十五章 比武招亲 从铁匠铺出来,两人在街上闲逛,这藤县除了铁匠铺,镖局数量也是繁多,每条街上几乎都有一个规模不等的镖局,只是兴隆的镖局门口插着的镖旗格外鲜艳,而那些此等的镖局则暗淡许多。不少镖局大门敞开,门口站两名执事,均慈眉善目,脸带笑容,仿佛客栈的小儿一般和煦异常,甚至好几次邀请夏蕊进们参观,只是大多镖局内均是赤膀大汉,且都在练习拳脚,夏蕊粗略看了几眼,便觉得索然,于是干脆谢绝,只在门外瞧了瞧。 孟飞宇倒是第一次看到夏蕊这幅不感兴趣的模样,笑着问道:“莫非神女宫附近到处都是镖局吗?你怎么不感兴趣?” 夏蕊眯着眼睛,双手托着两腮,叹了口气说道:“神女宫附近都是草原,哪里有什么镖局。不过,我当镖局真的和故事里说的那般英勇神奇,可是我看那些家伙练得都是普通功夫,哪有一点神奇可言。唉,实在是无趣得很!” 孟飞宇笑着回道:“故事和现实毕竟不同,不过镖局就是镖局,咱们又不托镖,这镖局和咱们也扯不上关系!” 两人继续在路上走着,忽然斜前方人声鼎沸,不少人已经在那里围聚起来,四周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往那里走去,夏蕊顿时来了兴趣,丢下孟飞宇,一个人便冲了过去。来到闹处,这里早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夏蕊瞪大了眼睛,也找不到一个缝隙,气得她只跺脚。孟飞宇站在一旁,看着这四周多是男性,那些欢呼雀跃起哄的也多是男性,前方虽然人山人海,可是依稀可以看到高耸的彩旗,看样子是城内哪家大户正在办喜事。 夏蕊在人群外溜达一圈,气呼呼地随意拉住前面一个人的肩膀,没好气地问道:“这里究竟在干什么?” 那人本也在拼命向里挤动着,忽然被人拉住,位置立刻便被他人占了去,当即便转过头,咧嘴便要怒骂,可是一见夏蕊美貌无双,那人瞬间便换了颜色,满脸春风,笑着回道:“姑娘,这里要办比武招亲,咱们都是来凑热闹的!” “比武招亲?谁家的姑娘?” “当然是妙云镖局!” “姑娘漂亮吗?” “漂亮,那可是咱藤县第一美女!” 夏蕊微微一愣,立刻便哼了一声,猛然一推,将那男子塞入人群之中,扭头便走;孟飞宇跟在后面,急忙问道:“你去哪?” 夏蕊依旧不回头地走着,只是咬着嘴唇,吐出三个字:“回客栈!” 孟飞宇忍住笑声,静悄悄地跟在后面,双眼却早已经笑得彻底眯了起来。 回到客栈,夏蕊只是让孟飞宇等她,便独自一个人消失不见,直到傍晚才兴冲冲地跑了回来。孟飞宇自然猜到她究竟做了什么,只是却不管不问,只等着她主动开口。 两人坐在屋内,夏蕊脸色由兴奋变得眉头皱起,孟飞宇却始终如老僧坐定,除了起身取回小二送来的餐盘,竟然一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最后按捺不住的终究还是夏蕊,她嘟着嘴问道:“喂,本姑娘出去这么久,你难道就不问问我去做了什么吗?真是一点也不关心我!” 孟飞宇淡淡一笑,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慢慢悠悠地说道:“你去哪还用问吗?那比武招亲那么热闹,又是藤县第一美女,你不得去看看,瞧瞧人家的模样?” “哼,你倒是聪明!”夏蕊三步并作两步,从床边迅速坐到孟飞宇身边,抢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继续问道:“你说,究竟是我漂亮,还是人家漂亮?” “这我哪里能知道,我没不是算命先生!”孟飞宇瞪了夏蕊一眼,又取过一只酒杯,继续给自己倒满,自饮自酌起来。 夏蕊又一把抢过孟飞宇手中的酒杯,随手放在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戏谑地盯着孟飞宇的眼睛,笑嘻嘻地问道:“那你想不想看!” 孟飞宇叹了口气,说道:“我若说想,你必然耍脾气;我若说不想,你定然说我口是心非。反正看你这模样,这场热闹必然得去瞧瞧,我说得对吗?” “嘿!”夏蕊瞬间把头凑上前来,惊讶地说道:“你难道一直跟在我后面?” “没有!” “那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怎么可能,竟说胡话!” “哼,算你有本事!”夏蕊端起孟飞宇刚刚未喝完的酒,又一饮而尽,这才继续说道:“那陈姑娘,当真是国色天香,如果我是个男的,我一定娶她回家!” “所以你就又买了男装回来,准备去凑热闹?” 孟飞宇漫不经心的话,却忽然惊得夏蕊陡然站起,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用手指着孟飞宇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孟飞宇笑了笑,眼睛努了努床上角落里夏蕊刚刚带回的包袱,说道:“你刚刚在那边拆包袱的时候,我看到了里面的长衫!” “原来如此!”夏蕊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红着脸坐了下来,却又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床边,从包袱里取出一物,藏在怀里;然后才笑嘻嘻地转过身子,快步回到孟飞宇身边,这才陡然从怀中取出那东西,欢笑着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四圣刀’!”孟飞宇定眼一看,这东西正是刚刚两人在铁匠铺看中的那柄奇刀,那独特的纹饰当真令人印象深刻。自古以来,兵刃上雕刻纹饰,均有讲究,四圣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本就各具戾气,一般只雕一种或两种,但是一柄短刀上同时雕刻全部兽纹,倒是罕见得很。不过,孟飞宇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惊讶地问道:“这五百两银子,你从哪里弄来的!” “嘿嘿,你终于发现了!”夏蕊将短刀塞入怀中,笑嘻嘻地回道:“你这是明知故问!你忘了我神女宫的产业吗?” “飘香楼?!”孟飞宇吐口而出。 “猜对了!” “你这一口气要了五百两,是不是有些太狠了!”孟飞宇有些咂舌,虽说夏蕊在神女宫地位颇高,但是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上次春蕊赠送的银两,两人如此阔绰,也尚有一半左右,不得不说,夏蕊倒也真是任性! 可是她却半点不以为然,嘟着嘴,说道:“你当我只要了五百两银子?” “你究竟要了多少?” “你猜!” “我猜不到,我说过,我不是算命的!” “整整一千两!” “什么!一千两!”孟飞宇大吃一惊,随即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样子,岂不是故意暴露行踪,这下你姐便知道我们的动静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惦记着我姐!” “我哪有!” “还说没有!”夏蕊皱着眉头,提起粉拳,便向着孟飞宇扑来。两人欢笑打闹在一起,当真是幸福时光,只是两人却不知道,一场危机,正向两人悄悄走来…… 第四十六章 比武招亲(续) 比武招亲,倒是江湖常事,一来是择优而赘,二来是彰显声势,尤其对镖局而言,更是常态。这妙云镖局当代舵把子陈老爷子当年便是比武招亲入赘陈家,其本名原本姓“周”,单名一个“昆”字,入赘后才改名“陈昆”。今日这比武招亲的乃是陈家三小姐,陈芷水。 陈老爷子晚年得女,原本想着前面两位姑娘便已习武走镖多年,这最后一个女儿,便当弃武从文,做个阁中淑女,因此取名“芷水”,本意是“淡如芷水”。可是偏偏这三小姐,从小便天资聪明,十多岁便打遍镖局内的二等镖师,和一等镖师也可以打得有来有回。十八岁那年,陈芷水得一位游方高人指点,武功更加精进。两年后,不仅一等镖师无法匹敌,连镖局内重金聘请的几位供奉,也和她难分伯仲,隐隐已经有镖局第一人的姿态,稳居陈老爷子之下的镖局第二人。 这一日巳时初刻,比武招亲处便已然人山人海。可是昨日下午,这陈三小姐连挫六七名前来挑战的武林人士,这一大早便是看热闹的人多,却无一人上场挑战。夏蕊早早便拉着孟飞宇占好了位置,此刻比武招亲的大旗早已竖起,高台上放置着五张椅子,为首正坐的便是陈老爷子,左侧陪坐两人乃是他的大女婿和二女婿,右侧陪坐一位白须老者乃是镖局供奉,最外侧端坐的正是陈三小姐,可惜她蒙着一层黑色面纱,除了一双秀目琼眉之外,究竟长相如何,倒是不得而知。 孟飞宇昨夜练功至半夜,此刻还有些倦意,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凑到夏蕊面前,悄声说道:“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你准备什么时候上去!” 此时的夏蕊早已经换了一身男装,外表看去当真是风度飘飘,孟飞宇反而活像个跟班的小弟。她不耐烦地轻推了孟飞宇一把,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看看周围这群人,再看看你,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你是个太监!” 孟飞宇的哈欠正打到一半,愣是被夏蕊的话活生生给憋了回去。他阴着脸,夏蕊却莞尔一笑,压根不理不睬。四周人声鼎沸,吆喝和催促声起此彼伏,连那些不会武功的汉子也纷纷挤了进来,狂热地盯着陈三小姐,流着涎水的那些流氓大汉,痴痴呆呆,恨不得立刻美梦一场。再看孟飞宇,只是粗粗地洗漱了一番,衣衫普通,无精打采,哪里有半点激动可言,也难怪夏蕊出言讥讽。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四周的人反倒是越来越多,后排的拥挤突兀、反复地推向前来,不少人甚至惊呼一声,便被人群挤了出去。孟飞宇皱着眉头,忽然运气,周身数尺内陡然弹起一股真气,将四周拥挤过来的人群尽数挡了下来。夏蕊早就不堪其扰,一见孟飞宇有这等办法,当下也挪步靠近了几分,这下子更坐实了公子爷和跟班的姿态。 “兄台好功夫,敢问如何称呼?”站在孟飞宇一旁的一位年轻人眼见孟飞宇这一手,顿时啧啧称叹起来,这人抱了抱拳,开门见山地说道:“在下‘名剑山庄’金奎子,两位也是来参加这比武招亲的吗?” 孟飞宇见此人身材高挑,容貌平常,头配发冠,只穿一身褐色布衫,背后系一把长剑,适才同样静立半天,一言不发,当下心生好感,笑了笑,抱拳回道:“在下孟飞宇!倒是无意参加!不过这一位是注定要参加的!” 金奎子见夏蕊丰神如玉,孟飞宇只是寻常模样,当下便认定夏蕊必然更加不凡,他只和孟飞宇客套了两句,便凑过头来,问向夏蕊:“这位兄台神采不凡,必然是人中龙凤,敢问高姓大名!” 夏蕊虽然不说话,可是刚刚的动静都被她看在眼里。本不在意的她一听这番美言,顿时心花怒放,当下也抱拳回礼,露出一抹春风般的笑容,答道:“在下夏…,夏心草!”差点说出自己的夏蕊,灵机一动,将“蕊”字拆开,原本想说“草心”的她,又想到若是说“夏草心”岂不是和“瞎操心”同音,是个傻子也知道这必然是个假名,于是便将两个字调换过来,化名“夏心草”。 金奎子并未起疑,只是好奇地问道:“夏兄,莫非你对这招亲感兴趣?” “当然感兴趣!”夏蕊眉毛一抬,指着那陈三小姐说道:“英雄谁不爱美女,这陈家三小姐可是藤县第一美女,本,本公子自然要凑凑热闹!” “听说,今日才是正席,昨日只是开胃菜。今天不少名门弟子要参加比武,在下在此预祝夏兄旗开得胜,抱得美人归!” “好说,好说!”夏蕊浅浅一笑,看得金奎子心中一荡,当下心中一凛,赶紧将这股奇怪的想法从心里扔了出去,却又听夏蕊说道:“金兄怎么对比武招亲的内幕如此清楚?” 金奎子脸色微微一红,多少有些尴尬地回答道:“不才,我就是被安排来参加比武的,所以多少知道些内幕,只是这婚姻岂能儿戏,打上一场便过一辈子,这简直荒唐滑稽。” “哦,没想到金兄还是这等性情中人啊!”孟飞宇顿时心生敬佩,不免高看了金奎子一眼,可是夏蕊却在心里暗骂道:“这两个人莫非有龙阳之癖么?” 三人站起一起,正要继续交谈,高台上却终于有了动静,人群中爆发出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陈老爷子这些年事业兴隆,养尊处优,身材倒是发福了一些,但是双目依然炯炯有神。他从座位上站起,走至高台中央,朗声抱拳说道:“诸位,今日是小女比武招亲的日子,诸位乡亲、各位武林同道,能够赏脸到此,老夫深感荣幸!我妙云镖局在藤县也已经经营了足足百年,都仰仗诸位支持,所以我决定,这几日趁着小女喜事,每户人家老夫发放纹银十两,以示老夫心意!” 人群原本就嘈杂不堪,可是陈老爷子的话却清晰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人群又一次沸腾起来,那些歌功颂德的呼喊声与叫好声此起彼伏,好一会儿才在陈老爷子的示意下安静了下来。他继续说道:“小女今年已然二十有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走江湖的,本就不拘小节,是以今日诚邀诸位英雄,特设比武招亲。还请诸位英雄不吝赐教,凡三十岁以内者,若能胜过小女,人品俱佳者,便将成为老夫的乘龙快婿。话不多说,请诸位英雄赐教!” 陈老爷子说完便抱拳回坐,那蒙着面纱的陈三小姐随即起身,看她这几步路的身姿,便沉稳有力,连呼吸都保持着一种固定的频率,显然已经内功有成。孟飞宇观察一番,便已经有了定论,凭借夏蕊的武功,想要胜过这位陈三小姐,只怕不太容易。 这三小姐看似闲庭闲步,可是脚下步伐却分明暗合某种武学功法,似乎和七星北斗有些关联,孟飞宇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听她在高台上款款说道:“小女子不才,今日在此设擂台比武,请问哪位英雄愿意上前赐招?”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窜起一个身影,此人轻功倒是不错,相距高台数米,只是一个腾跃,便稳稳落在台中。众人看去,这人眉清目秀,一身蓝色锦袍加身,身材修长挺拔,倒是气度不凡。 那人一上高台便拱手抱拳,朗声说道:“在下秦卓,洛阳秦家,向姑娘讨教!” “好,秦家掌法,刚柔并济,请少侠赐招!”陈三小姐摆开架势,那秦卓微微一笑,却忽然发力,一个箭步便冲上前来。只见他掌如游蛇,身如蛟龙,绕着陈三小姐的身体,四周打转,时而便击出一掌,却并不涉及陈三小姐的要害。 可是陈三小姐却毫不留情,足下如舞,在秦卓绕出的圆圈中左右跳动,每一掌击来,竟然都被她堪堪躲开,看似十分惊险,却始终毫发无损。 “姑娘,你这番躲来躲去,恐怕逃不出这‘八卦游龙掌’的范围!”秦卓低喝一声,看准时机,忽然一步插入圆圈范围之中,扭步沉肩,双掌从下而上,直接拍向陈三小姐的胸膛。 这一异变,瞬间便博得台下众人高呼,孟飞宇也暗自点了点头,心想,这陈三小姐步如莲花,身法灵活,更在秦卓之上,可是此人的掌法看来早已经登堂入室,竟然找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 可是谁知道,那陈三小姐淡淡一笑,足尖向前一点,竟然直接迎了上去。只见她一双秀手竟然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急速抓住了擒住了秦卓的双臂,进而忽然身形骤起,整个人在空中一个倒翻跟头,随即将秦卓的身体牵引而动。秦卓双臂被抓,心知不好,可是无论如何挣扎,却都无法摆脱,那双纤纤玉手,此刻更像两只巨钳,死死钳住了双臂,令他无法动弹。 忽然,秦卓一声惊呼,整个人被陈三小姐翻转的力道强制拉动,顿时一股极大的扭力从手臂上传来。秦卓吃痛,下意识肩膀一扭,却又瞬间失了重点,立刻便被这翻转之力扭到了地上,轰的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如此,陈三小姐这才退开数步,虽然有面纱遮目,但是众人依然可以看出那面纱后的笑意。 “秦少侠,承让了!”陈三小姐抱了抱拳,那秦卓也心知肚明,虽然难堪,但也不失风度,当下站起身子,拱手一拜,心悦诚服地说道:“姑娘好本事,在下不是对手。”说完,他便一跃而下,混入人群中再不见踪影! 人群瞬间山呼海啸起来,这些普通百姓,平日哪里能见到这般精彩的打斗,纵然是孟飞宇等人,也看得津津有味。一时间,又连续上去了三四名好手,可是却都尽数败在陈三小姐手中。此时,陈老爷子才又起身,宣布暂停片刻以示休息,众人这才叹息一声,可是却无人离去,依然紧紧守在原地。 夏蕊一连看完这几阵交锋,忽然有些发怵,心中不断演绎着她自己上台交手的情形,却始终都是自己落败,当下皱着眉头,拍了拍孟飞宇的后背,直接问道:“你说,我能打赢吗?” 还不待孟飞宇出声,金奎子却横插一句道:“这陈三小姐恐怕还未尽全力,说是休息,恐怕也只是固定的流程安排而已,不过夏兄神采不凡,想必定有大本事!” 夏蕊冷冷喘了几口粗气,压根懒得理会金奎子的马屁,心中暗忖,若是真的能赢,那自己还问人作甚。孟飞宇想了一会儿,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向夏蕊说道:“实话实说,恐怕难度很大,关键得看出她的底细,你稍安勿躁,再看看便是!” 孟飞宇这番话倒是和夏蕊想得不谋而合,她一番精心打扮,若是无功而返,必然扫兴至极,却又偏偏遇到了个不知底细的对手,当下郁闷更甚。无处发泄的夏蕊,偷偷将手放在孟飞宇后背,猛然发力抓住一块肉,便使劲拧了下去。孟飞宇虽然吃痛,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忍住,露出一副尴尬古怪的模样。夏蕊看在眼里,这才心情略好,又拧了数把,这才作罢。 第四十七章 丁三逞凶威 片刻的功夫,那陈三小姐便已休息完毕,可是这一连数阵,无一人取胜,反而这位陈三小姐却仍然留有余力,以至于一众挑战者均默契地选择了观望,一时间虽然台下人群躁动不堪,但是却始终无一人上台挑战! 陈三小姐站立在高台上,一双秀目环视四周,忽然一把将自己蒙面的纱巾撤下,露出一张当真绝世无双的脸来。若说如左无双、夏蕊姐妹都是美女,那么这位陈三小姐,却是美女中的美女,这张脸上晶莹无痕,白嫩如水。淡眉杏目之下,琼鼻红唇点缀得恰到好处。摘下面纱后,这幅五官才匀称协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当真多一分不可多,少一分不可少,半点没有练武之人的狰狞、粗糙、坚硬和风痕。阳光洒下,陈三小姐宛如一只沐浴在温暖光芒中的凤凰,辐射着一股和煦的光彩,令人如痴如醉。 在场所有人忽然间安静了起来,这群百姓大多都曾目睹过陈三小姐的真容,可是每次都依然觉得无比惊艳,那些初次目睹这幅妙容的人则如痴如醉,仿佛连呼吸都骤然停歇。围观者中的女性,同样看得入神,目光中满是向往和欣赏,全没有女性独有的嫉妒。连夏蕊都愣在了原地,吞咽着口水,也不知嘴唇喃喃自语着什么,怔怔然视若无人。 “世界上真有这等美女吗?”孟飞宇也是性情中人,有这等美女在面前,若说半点不动心,那是虚伪;但是若是天下美女都想尽皆收入怀中,那便是自欺自人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大概就说的是这种状态了。金奎子倒是很不以为然地站在原地,甚至四处扭头看了看,孟飞宇发觉奇怪,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他便迅速移开了目光,更引得孟飞宇有些惊讶,当即不假思索地低声问道:“金兄莫非对女人当真不敢兴趣?” “怎么可能!孟兄玩笑了!”金奎子尴尬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解释道:“那倒不是,如此美女,当真是举世无双,可是在下却略懂些看相之术,此女浑然天成,冰清玉洁,宛如仙女,相配之人必然也是人中龙凤,绝不是我这等人可以匹配。因此,才只是微微一惊而已。” “哦,那你说,什么样的人可以配得上她?”夏蕊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立刻便插了一句。 “以我所见,孟兄虽然不算一表人才,可是天庭饱满,伏羲鼓胀,额头丰隆宽阔,长耳炯目……” “打住,打住!我可不信这些东西!”孟飞宇平日从来不信这命相之说,原本险些早夭的他,都是大爷爷和四爷爷一路扶持,才得以存活,虽然平日心态平和,但他骨子里却是个倔强之人,若是趋从于命数,岂不是荒谬,于是干脆打断了金奎子的话,可是夏蕊却不依不饶,好奇地问道:“那这家伙姻缘如何?” “姻缘吗?”金奎子忽然会心一笑,露出一股高深莫测的神色,故弄玄虚地说道:“孟兄不信这占卜之术,说了也是无用,所谓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否则吐露天机,反倒于人无益。” 夏蕊顿时感到失望,没好气地心中咒骂道:“不说就不说,卖个什么官子,和那些胡说八道的神棍一样。” 金奎子看出夏蕊的不满,淡淡一笑,说道:“夏兄若是有兴趣,不妨我给你看看!” “我?!”夏蕊一惊,生怕对方看出她女儿身的真实身份,但是好奇心驱使下,终究抵挡不住这种诱惑,这才半推半就地同意下来。金奎子皱着眉头细细看了夏蕊数眼,却是疑窦陡生,眉头更皱几分,疑惑地说道:“夏兄这个面相在下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夏蕊生怕他看出端倪,干脆沉着脸,默不作声,又听他继续说道:“照常理说,男女面相不同,夏兄面相良善,若是以男性观之,却是孤寡之命,但是夏兄这福相昭然,绝不是孤寡之命;若是以女性观之……” “好了好了,金兄,还是继续看比武吧!”孟飞宇心中一惊,只怕这金奎子看出端倪,赶紧打岔转移了话题。说来也巧,孟飞宇话音刚落,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中忽然窜出一个肥大的身影,此人硬生生闯入人群之中,阻挡之人尽数被他推开;待来到高台之下,只见他猛然发力一跃,才堪堪落在高台边沿,却听轰的一声,整个高台竟然瞬间摇晃了数下,好一会儿才停止震动。 众人仔细一看,只见这人中等身材,一身粗布衣衫,肥头大耳,腹滚腰圆,双目硕大,鼻梁塌陷,一只大嘴倒是半点不客气地说道:“你们这群怂包蛋子,且让爷爷我来试试!”话音一落,众人随即爆发出猛烈的讥讽声,毕竟这等美女,若是被这样的胖子赢走,岂不是暴殄天物。 陈三小姐杏目微微一皱,倒也颇为客气,抱拳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这大胖子丝毫不在意台下众人的反应,一双大眼紧紧盯着陈三小姐,然后慢慢向高台中走去,边走边说道:“你这姑娘倒真是仙女,爷爷我当真心动了,爷我叫丁二,姑娘可不用对爷我客气!” “丁家三兄弟中的丁二?!”金奎子一听这大胖子报出姓名,顿时一惊,见孟飞宇和夏蕊两人好奇地看向自己,于是解释道:“这丁家三兄弟一直在江湖游荡,别看这三兄弟其貌不扬,可是武功倒是格外出色,尤其三人一手合围之术,简直堪称江湖绝技,绝不可小觑。” 那陈三小姐显然也知晓丁二的大名,再度抱拳施礼,两人正要交手,却听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男声:“陈小姐,且慢,这等匹夫,便交给在下便是,莫脏了姑娘的手!” 话音一落,也不知何处一道人影闪过,众人再看,高台上已然出现了一位蓝衫青年,此人一脸笑意,笑若桃花,脸颊白里透红,双目波光流转,身穿高靴,分明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这人站在台上,向陈三小姐微笑施礼,道:“在下青州白空羽,今日得见姑娘当真三生有幸!” 陈三小姐施礼回报,笑着说道:“原来是号称‘草上飞’的白公子,失敬失敬!” 一旁的丁二遭人打断,早已经心中不悦,此刻吐出一只巨舌,皱着眉头,舔了舔粗厚的嘴唇,对着白空羽顿时怒喝道:“你个小白脸,爷爷我打擂台呢,你参合什么!还不速速给爷爷下去!” “嘿,这位丁兄,何必口出妄言,你能参加,我自然也能参加!”白空羽淡淡一笑,丝毫不怕丁二放在眼里,又听他继续说道:“若是丁兄不服,咱两试试便是!” “好!来!让爷爷看看你这小白脸有什么本事!”丁二话音一落,顿时提起双腿冲了上去,他每踏出一步,擂台上便响起轰的一声巨响,高台也随之不停地晃动着,众人倒是哈哈大笑,瞬间出言讥讽起来。 白空羽见丁二冲将上来,直接轻盈地一闪,瞬间便避开了冲锋,然后足下一点,又游弋到丁二身后,却是对着陈三小姐笑道:“陈姑娘小心,还请暂且歇息,便让在下为你把这莽汉驱走!” 陈三小姐闻言而动,微微退开数步,却没有任何表情。这下子丁二更加气愤,转过身子,恶狠狠地盯着白空羽,举起双臂,又一次扑了上去。可是白空羽号称“草上漂”显然轻功卓绝,他见丁二冲来,又轻轻一跃,双手恰好架在丁二双臂之上,然后借力一撑,整个人便从丁二头顶堪堪飘过,顺带轻轻拍了拍丁二的后脑勺,这才稳稳在丁二身后落地。 接着,他又淡淡一笑,闻了闻手中的味道,立时做出呕状,戏谑地说道:“好臭,好臭,阁下多少日子未曾洗浴了?这等腥臭之人,如何能配得上陈姑娘!” 众人欢声雷动,叫好声迭起,可是孟飞宇却皱起眉头,心中多有不屑。大丈夫比武,讲究的是堂堂正正,纵然是暗器、下毒,也算是正常手段,但是这等故意讥讽,未免太过。丁二哪里能受此侮辱,心中怒火更胜,他嘴角抽搐着,又一次转过身,双拳握得脆响,双目死死盯住白空羽。 谁料白空羽压根不惧,又一次出言讥讽道:“丁兄,你莫非要吃了我吗?人不是不能吃人的,那可是禽兽做的事情!” “啊!”丁二怒喝一声,双膝忽然下沉,双臂高举,双拳骤然击打在高台之上,顿时高台猛然摇晃起来,陈三小姐和高台上端坐的数人瞬间大惊失色,立刻气沉丹田,这才没有跌倒,而原本属于陈三小姐那张椅子,竟然在摇晃中立刻倒在了在地上,可见这力道之大! 白空羽笑意未消,轻蔑之气不改,见丁二这幅动作,正要嘲讽,可是立足处却忽然猛烈摇晃起来,他立足四周仿佛有一股大力震动而来,当下暗道一声不好,却又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立刻便跌在地上。 丁二哪里会放过这等破绽,整个身躯忽然前倾,双足使出全力,高台上瞬间留下两记清晰的足印。只见他速度极快,竟然微微腾空,双拳相抱,一记拳捶,直取白空羽胸膛!危急之际,大惊失色的白空羽哪里还有半分潇洒可言,手足发力,腰上一扭,便在地上滚了一圈,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一记拳锤。 可是那拳锤力道极大,击在高台上,瞬间便将高台打出一个窟窿,整个高台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起来;距离最近的白空羽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弹力从地面隆起,直震得自己内脏晃动,脑袋忽然弹起,又重重击在高台之上。 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的白空羽双目微张,却见丁二大步走来,提起一脚,便要踏来。不顾身形受滞的白空羽,使出全身力气,双掌一拍地面,整个人瞬间向后横着翻滚出去,一连滚出数米,险些便落下高台,只靠着一只右脚勾出台边,这才横在高台边缘,堪堪没有落地。 丁二懒得再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冷哼一声,随即自己也闻了闻气味,怒喝道:“爷爷压根不臭,你个小崽子若是再胡说,爷爷我宰了你!滚吧!” 异变突起,看似过程复杂,实则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众人上一秒还在讥讽嘲笑,忽见场内风云变幻,顿时便倒戈相向,大声嘲笑白空羽华而不实。这些嘈杂混带恶毒的话语进入白空羽耳中,当下便让他怒气爆发,他这几年行走江湖,仗着一身轻功本领,得到不少江湖前辈看好,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晃荡着站起身子,摇了摇脑袋,盯着丁二,谁知道对方压根不看他一眼,正在高台中间举臂欢呼,这对白空羽来说侮辱更甚。他再无无法忍受,全力施展轻功,提起右掌,便冲向丁二。众人又一次惊呼起来,大家肉眼看去,白空羽仿佛一化为三,擂台上瞬间出现三道残影,这些残影围着丁二越转越快,忽然齐齐向着丁二探出一掌! 谁知,丁二轻蔑一笑,放下双臂,又一次沉膝下体,根本不曾躲闪。那肉掌立刻便撞击在丁二的小腹之上,正中丹田,可见白空羽心中狠辣,竟然要毁人根基! 可是一掌击中,白空羽却却忽然感到所有内力虽然百分百灌入对方体内,却如泥牛入海,再不见任何踪影,而他自己一只肉掌,竟然陷入丁二的肥肉之中,压根动弹不得! 心中大骇的他,皱起眉头,无论如何发力,那只手都仿佛被生生焊在肉里一般,此刻耳边却传来丁二的嘲讽声,当真是报应不爽!只听丁二冷笑道:“小子,‘鬼魅迷踪步’才这等火候,便敢向爷爷挑战,你是癞蛤蟆跳龙门,想飞鸡升天吗?!” 丁二的话极为古怪,众人一听便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丁肥圆的双臂忽然抱住白空羽的右手,骤然发力,竟然直接将他举过头顶;白空羽人在空中,双足乱蹬,双臂胡挥,口中怪叫连连,哪里还有半分公子哥的模样。 “滚吧!爷爷杀你都脏了手!”丁二怒喝一声,发力一掷,白空羽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惯性传来,整个人猛然砸到高台边缘,然后又轻轻弹起,掉下高台,痛苦地吐出一口血,便昏迷了过去! 观战众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白空羽处的看客们立刻便向后退散数步,众人谁也不愿上前查探,生怕触了霉头。陈老爷子阴沉着脸,站起身子,大手一挥,立刻便有几名仆役赶了过去,将白空羽抬出人群。人群这才又欢呼起来,叫嚷声和呼喊声又恢复如初。 丁二见白空羽被人抬走,兀自吐了一口浓痰,然后擦了擦嘴,便转向陈三小姐,一脸谄笑地说道:“陈小姐,你且下场,还和爷我比试比试吧!” 众人一听,又见到刚才丁二的凶残,顿时不满地起哄起来,纷纷让丁二下来。可是丁二却横过巨目,扫视了一圈,握着拳头恶狠狠地喊道:“哪个不服,爷爷现在就下台捶打捶打!且再叫一个试试!!”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当真是一群墙头草、两边倒的乌合之众,大概天下围观者皆是如此吧! 第四十八章 妙法降奇功 丁二对上陈家三小姐,说来奇怪,众人大多屏住呼吸,叫嚷者少之又少,看来起哄者全没有多少真本事,只是贪图一时快意。众人倒是全憋着一口气,只盼陈三小姐能为他们出气,可是眼见丁二这等凶威,却又不免地担心起来。 夏蕊看着台中二人对峙,心中想要上台的冲动愈发减弱,可是却又按捺不住地问道:“你说这丁二和陈三小姐谁人能胜?” 孟飞宇摇了摇头,说道:“那丁二我也不曾听说,但是刚刚那一手化解气劲的功夫,当真是高明!那陈家小姐,也不知底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金兄,你觉得如何?” 孟飞宇和夏蕊第一次行走江湖,对江湖人士并不了解,而金奎子却在刚刚的交谈中见识不凡,两人便齐齐好奇地看向金奎子,只听他冷静分析道:“丁二这手功夫乃是他三兄弟独有,是他家兄长丁一所创,不过倒也没有名字,江湖人送了个名字,倒是不雅,叫‘肥肉功’。” 两人一听便笑,任由金奎子继续说道:“这丁家三兄弟,外功上佳,刀枪不入,加上天生巨力,更是如虎添翼,这几年也不知从哪冒出来,行事全凭喜好,亦正亦邪。至于那陈三小姐,似乎有过奇遇,其中内情,我也不知!” 夏蕊一听,便怪笑起来,指着金奎子说道:“你在江湖这么多年,还号称会面相,原来也只是皮毛!” 金奎子不置可否,可是高台上丁二耳朵倒是敏锐,听得夏蕊这里数次笑出声来,三人又离高台最近,当下转过身子,紧紧盯着夏蕊,又吐出一口浓痰,恶狠狠咒骂道:“又是个草包小白脸!” 夏蕊神色一变,鼓起腮帮子,立刻便还嘴说道:“你是肥猪!” “你给爷爷再说一遍!”丁二握着拳头向夏蕊示意,可是夏蕊仗着孟飞宇在旁,根本不惧,反而故意挑衅,一连喊了四五声肥猪,众人鸦雀无声,齐齐向这边看来,分明已经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一时间夏蕊三人站立处立刻便被腾空出来,毕竟看热闹事小,安危第一。 被人连番辱骂,那丁二再也无法克制,提起巨拳,肥大的身躯却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夏蕊! 异变陡生,孟飞宇心知夏蕊绝不是此人对手,当下横在夏蕊面。丁二在高台边一跃而起,铁拳如雷,砸向孟飞宇! 孟飞宇皱着眉头,心知此人不好对付,不敢留手,原地扭腰沉膝,猛然探出右掌,和丁二的铁拳击在一起。顿时一股强烈的冲击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而去,附近围观的人群大多是普通人,立时便被气劲卷动,猛然向后退去,不少人甚至直接跌在地上,可见这气劲之强! 丁二闷哼一声,整个人借力倒飞而回,稳稳落在高台上;孟飞宇以下打上,本就不占便宜,也不得不向后退去,金奎子眼疾手快,一把伸手过来,扶住孟飞宇后背,止住了退势!那丁二目光灼灼地看着孟飞宇,大声喊道:“你小子武功不错,也是来比武招亲的吗?快上来和爷爷打上一场!” 孟飞宇看这丁二完全一副莽汉模样,正要摇头,却听夏蕊凑过头来,在他耳边轻声不知说了什么,听得孟飞宇眉头渐渐皱起,可是看夏蕊这幅模样,他又无法拒绝,这能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当下向着丁二点了点头,纵身一跃,便来到高台之上。 “好小子,有几分血性,比这群围观的饭桶好得太多了!爷爷我欣赏你,来吧,让爷爷领教领教!”丁二说完,提起双拳便向孟飞宇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拉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 台下众人听得真切,对丁二自然不满,可是又无计可施,只能暗中低声咒骂;只是大伙见这丁二如此身材,又看孟飞宇这样瘦弱,当下又担心起来,可是想到一会儿纵然孟飞宇被丁二击倒,必然有一场好戏可看,顿时人群又逐渐爆发出起哄声和欢笑声,这人性也当真复杂。 孟飞宇见丁二走来,急忙提起真气,凝神戒备。刚刚两人初一交手,孟飞宇便已然知晓,这丁二的确不凡,若是大意,恐怕会重蹈白空羽的覆辙。丁二走近孟飞宇身前,二话不说,仗着一身特殊的防护,压根只攻不防,也无半点招式可言,只是提起拳头便向孟飞宇胸口砸去! 这拳头势大力沉,速度极快,可是孟飞宇速度却更快几分。他躬身沉腰,右足一点,仿佛一只灵猫,便从丁二拳下溜过,瞬间两人便错开一个身位。孟飞宇反手一掌便打在丁二后背之上,可是这一掌虽然结结实实打中丁二,却宛如击中一团棉花,掌劲压根无法使出。 孟飞宇心中一惊,总算知道白空羽为何失手,不再继续发力,急忙抽掌而出,双腿发力,身形一扭,便来到丁二身后。那丁二身材肥硕,转身速度显然不及孟飞宇,趁着这样的空档,孟飞宇又栖身过来,双手在丁二背后狂点十数下,每一指均点中丁二要害,可是对方却依然全无反应,只是轻轻闷哼一声,便转身一把抱向孟飞宇,却又被他一个垫步,瞬间又拉开了距离。 “气死爷爷!”丁二分外不满,提着拳头,在空中兀自挥舞,一边狂叫着,忽然他又故技重施,双拳又一次砸向地面,可是孟飞宇早已有了准备,立刻施展出千斤坠的功夫,稳稳站在高台之上,任由丁二如何捶打,都纹丝不动。 “好小子,你当爷爷奈何不了你了吗?”丁二见这招并不凑效,忽然一把扯掉自己的上衣,那些圆滚滚、肥溜溜、滑腻腻的白肉尽数暴露出来。这些肥肉在空气中明晃晃地颤抖着,粘连着油腻的汗水,看上去当真不雅。 丁二倒是半点也不在意,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然后双腿猛然发力,竟然原地腾空而起,整个人在空中四肢伸展,摊开成了一个“大”字,直接以身体做武器,砸向孟飞宇站立所在。 围观众人大吃一惊,连带孟飞宇也从未见过这般对敌的方式,这整整两百多斤的重量,若是直接砸中,加上丁二本身的内劲力道,恐怕足有千钧之力。孟飞宇足下一点,便快速在擂台上游弋起来,丁二见状,落地时,竟然双腿猛然扎入地板之中,而后又猛然弹起,再次砸向孟飞宇。 数次之后,整个擂台已经千疮百孔,地板上留下许多个大洞,留给孟飞宇游弋的空间已经不多。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场内的两人。孟飞宇震惊之余,思绪飞驰,却总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小子,我看你往哪里躲!”丁二身上热汗淋漓,此刻已经气喘吁吁,但是却依然不肯就此罢手,又一次弹射向高空。 孟飞宇正要挪动,忽然足下一空,竟然不小心踩中一处窟窿。他大惊失色,眼见丁二的身躯已然砸来,心知已经无法完全避开,当下心中一狠,停在原地。丁二在空中见孟飞宇动也不动,顿时大喜,立刻便发出狂笑声,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急速坠下。 丁二坠落之际,孟飞宇看准时机,忽然全力施展轻功,纵身一跃,笔直跳起。两人在半空中身形堪堪交错,四目一对,两人倒是相互对对方产生了些许敬佩。此时丁二身形下坠,孟飞宇身体却依然上行,待孟飞宇身形高于丁二之际,他忽然在半空中施展出千斤坠的功夫,整个人骤然下坠,下坠速度甚至比丁二更快! 丁二感到头顶一股劲风传来,可是他在空中身体完全摊开,根本无法在空中变招。孟飞宇下坠得极快,忽然双足便骤然踩在丁二后背之上。丁二只感觉一股大力压来,原本想双足落地的他此刻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两人重量相叠,丁二瞬间便重重砸倒在地板之上。 众人惊呼一声,此刻孟飞宇稳稳站在丁二后背之上,而丁二四肢摊开,宛如一只蛤蟆,痛苦地躺在地上,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孟飞宇的钳制。适才那一下,虽然丁二皮糙肉厚,身具奇功,可是自己全部的重量加上孟飞宇以及这下冲的力道,也足以令他受伤而不能动弹! 挣扎片刻的丁二胡乱挥舞着手臂,蹬着双腿,眼见毫无作用,干脆彻底伏在高台上,大声叫道:“好小子,是爷爷我输了!快放爷爷下来!” “你输了,便是这种态度吗?”孟飞宇站在丁二后背上,一点也不着急,安静的俯视着丁二的一举一动。 “好好好!我,我服了!”丁二继续叫嚷着,“不打了,不打了,这女娃娃是你的了!” 孟飞宇并不着急,又听丁二喊道“爷爷我说话一言九鼎,输了就是输了!”孟飞宇这才轻轻一跳,落在一旁。 丁二见身上压力骤消,顿时一拍地板,整个人便弹了起来。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这才睁开眼睛,满是佩服地说道:“好小子,爷爷我服了!你这本领大大的好,爷爷我不是对手!” “好说,好说!”孟飞宇拱手抱拳,笑了笑,继续说道:“阁下的本事倒也令在下惊叹!” “哈哈哈哈!”丁二爽朗一笑,拍了拍孟飞宇的后背,却忽然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也不再停留,一把跳下高台,混入人群,只留下清晰的声音传来,“兄弟,他日再见,陪爷爷我痛饮三百杯!” “当真是个奇人!”孟飞宇心中暗道,此番交手获胜,人群的欢呼声瞬间爆发,陈三小姐皱着眉头看着孟飞宇,她全然不知对方来历,可是对方这等本领,恐怕不在她之下,当下好奇地问道:“这位公子如此武功,不知师从何处?” 孟飞宇指了指高台下的夏蕊,抱拳回道:“在下孟飞宇,出生荒野,只是那边夏兄弟的朋友,一同来参加比武招亲而已!” “哦?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便来领教孟公子的高招!”陈三小姐摆开架势,静候孟飞宇出招,可是孟飞宇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正想着该如何脱身,犹豫间,却是陈三小姐低喝一声,径直向孟飞宇冲来。 陈三小姐速度极快,和刚刚留手不同,此刻她已然施展全力,速度比之刚才快了至少一倍。孟飞宇不敢大意,瞬间便和陈三小姐缠斗在一起。陈三小姐所会武学似乎极多,掌、拳、指、踢均造诣不凡,且足下频率极快,整个人仿佛跃动的精灵一般,绕着孟飞宇连续使出各种不同套路的招式。 白鹤展翅、仙人指路、松鹤延年……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竟然忘了呼喊,纷纷沉浸其中。孟飞宇自然也不同凡响,大爷爷博闻强识,自小孟飞宇也学了不少各门各派的武功。两人均不用本身武功,只是招式眼花缭乱,宛如两座活武术库一般。一旁端坐的陈老爷子等人此刻心中早已骇然不已,几人相互眼神交流一番,各自喃喃自语,分析着二人所用的招式,一时间竟然连这些人也无法完全辨析清楚。 只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已经拆了数百招。忽然两人双掌相接,各自退开数步,均凝重地看着对方,只是两人气息稳定,丝毫不见任何颓势,仅这份内功修为,便足以让许多江湖老餮汗颜。 “孟公子这师承,小女子倒是看不出来了!” “陈小姐的武功路数,不也同样繁复吗?”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均已经明白,若是不用本门武功,只凭这些杂学,必然无法获胜。孟飞宇此番只有一颗强烈的求胜之心,比武招亲的想法早已经抛之脑后,陈三小姐也是这般想法。两人随即身形一动,又一次缠斗在一起! 第四十九章 演武境界 比武招亲仍在继续,两人打着打着,交手出招的速度忽然逐渐慢了下来,时间仿佛陷入到老年痴呆的状态里。众人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一切都是活生生的现实,原本眼花缭乱的招式消失不见,眼前的两人宛如两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众人当即发出一阵阵嘘声。 夏蕊也有些不明觉历,始终皱着眉头,她虽然武功一般,但是神女宫也算一方大派,门内弟子比武切磋早已经不知看过多少次,可是这样慢慢悠悠的对决倒是第一次看到。 “这、这是,这是两人进入到了演武的境界!” 夏蕊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金奎子的沉凝,却还是不解。她当然也明白演武,在最初习武的时候,她的师父和一众前辈,常常会拿着一根树枝,慢慢地给她们做出演示。那些武功秘籍上的图谱,其实也是演武的一种。可是以演武的形式,进行正式的交手,那简直是匪夷所思,和自杀没有任何区别。 夏蕊她嘟着嘴暗暗骂了几句粗话,然后抬起头,对着孟飞宇大声喊道:“姓孟的,醒醒!快点清醒过来!” 可是孟飞宇完全置若罔闻,他出手的速度依然极慢,如同那些关节受损的老人一般。那边的陈三小姐也是如此,这奇怪的模样不禁让围观的人群大感诧异,高台上端坐的数人也瞬间瞪大了眼睛。陈老爷子着急地从椅子上一下子弹了起来,正要上前,却被一旁的一位供奉拦了下来。两人轻声不知说了些什么,陈老爷子这才瞪大着眼睛,扶着椅子缓缓坐下,可是紧锁的眉头却没有半分舒展。 “夏兄,你不要着急,着急也没用!”金奎子淡淡地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胸前,格外冷静地说道:“这境界可遇而不可求,乃是双方修订各自武功招式的机缘。不少江湖宿老终其一生,都无法窥探门径,没想到孟兄竟然有这样的造化!” “那这状态怎么结束?有没有危险!” “没看出来,夏兄对于自己的手下如此关心!”金奎子瞟了一眼忽然激动的夏蕊,笑了笑,继续说道:“怎么结束,你问我也无济于事,按照名剑山庄的记载,上一位进入这种状态的前辈,已然作古近百年。我可没有办法去追问这位前辈!” 夏蕊皱着眉头,全然没有被这股幽默所打动,依然忧心忡忡地看着场内的孟飞宇,金奎子心领神会,轻轻凑过来,指着台中的两人说道:“夏兄请仔细看!” 夏蕊一边顺着金奎子的手看去,一边听他解释着:“演武境界并不在于胜负,而在于验证武功。夏兄,你看这两人,出手虽然缓慢,但是一招一式其实都有迹可循。但是,如果任何一方的招式胜过对方,便会立刻换招,原本打出的招式就会变化,所以看上去才格外别扭。刚刚孟兄使出一招‘苍松明月’,显然盖过了陈小姐的‘仙人问路’,所以两人招式只使了一小半,便又改换了‘狮子搏兔’和‘龙腾虎跃’!如此反复的使招拆招,再将招式进行组合重塑,才是演武的精华!” 夏蕊虽然武功不算很高,但是天资聪颖,一点即通,顿时恍然大悟,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说来,还是孟飞宇站了上风,那陈三小姐变招停滞的次数太多,但是每五六招过后,便要变换一次!” “话也不能这样说,演武毕竟不同于比武,既然孟兄也存在换招,那么真的打起来,陈小姐也自然还有机会,只是孟兄胜算更大而已!” 金奎子的解释倒是清晰明了,夏蕊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右手边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你这个小娃娃倒是见识不凡,连演武这种东西都如此了解,名剑山庄果然厉害!” 金奎子和夏蕊忽然一惊,虽然身旁人声嘈杂,但是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身旁,完全不被察觉,这份功力恐怕必然是江湖绝顶高手。金奎子毕竟出身中原武林名门,立刻恭恭敬敬抱拳施礼,低头问道:“这位前辈,晚辈名剑山庄金奎子拜见前辈!” 夏蕊转过头瞧了瞧这老者,只见这老叟格外瘦小,个头只到夏蕊眉宇,头顶早已经毛发稀疏,一双死鱼眼也早已经凹陷,嘈杂的胡子包裹着干瘪的嘴唇,只有一个格外醒目的大红鼻子,浑身破破烂烂,足下穿着一双破鞋,腰间却系着一个已然发黑的酒葫芦,简直就是一副一吹就倒的乞丐模样。夏蕊见金奎子这般模样,虽然已经在江湖游历了一段时间,可是却对这样的江湖前辈嗤之以鼻,在神女宫里那些成名高手纵然年龄再高,也依然十分注重外表,哪里能如此穷酸破落,当下也只是简单地拱了拱手,并无其他动作。 那老叟毫不在意,示意金奎子无需多礼,然后打了个哈哈笑了笑,便从怀里取下那酒葫芦,拔开塞子,饮上一口,顿时惬意地闭上了眼睛,砸吧砸吧了嘴唇,又将葫芦收好,这才对金奎子说道:“小娃娃,你既然出身名剑山庄,不妨猜猜老头子我的来历?” “晚辈不敢僭越,在前辈面前绝不敢放肆!”金奎子急忙再拜了一拜,却听夏蕊皱着眉头,轻声吐槽道:“装模作样的!” 金奎子心中一惊,顿时看向那老叟,可是对方浑然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摆手道:“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当真是没有半点乐趣。还不如这小女娃娃,干脆坦率得多好!” “什么!”金奎子和夏蕊顿时大吃一惊,夏蕊心中惊讶更甚,她顿时脸色一红,顿时便怒喝起来:“胡说八道!你这个老头子凭什么说我是女人?你是没有见过如我这般风度翩翩的公子吗?” 这老叟笑了笑,忽然拉开上衣,露出一副枯槁干瘪的胸膛,竟然出人意外地打趣道:“老头子我敢脱衣表示,小女娃娃,要不你也来试试?!” 看着这怪笑的老叟,夏蕊也不知如何面对,这样无赖般的江湖前辈,简直是不可思议,和那些地痞流氓又有什么区别,可是却又偏偏被人捏住了要害,下意识被要抱住自己的胸膛进行保护,可是这老叟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当下便红着脸怒啐道:“为老不尊!你这个老流氓!” “哈哈哈哈,果然被老头子我踩中了!”这老叟又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痛快地说道:“你这女娃娃身上的武功路数,好像和咱们不太一样哦!” “你!”夏蕊指着这老叟,却又不知如何面对,只得冷哼一声,侧过头去,却又看到金奎子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顿时更加生气,跺了跺脚,有些抓狂地说道:“你这个老东西,老流氓,为老不尊的老东西!”这下便彻底坐实了她是女子的事实。 这老叟当真好脾气,半点不生气,只是继续着刚刚的话题,又问了一次金奎子。金奎子皱着眉头,偷偷瞄着这老叟的模样,却又不敢过分直接地观察,脑海中不停搜索着可能有用的信息,这才下意识问道:“若是晚辈猜测,还请前辈不要见怪。莫非前辈您是,是当年叱咤江湖的‘鬼酒仙’前辈吗?” “‘鬼酒仙’?谁是‘鬼酒仙’?老头子可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老头子我现在可不是什么‘鬼酒仙’!”这老叟打着哈哈,便又喝了一口酒。夏蕊早已经看不惯此人,顿时出声怼道:“什么现在过去,明明被人猜对了,还不承认!” “哦,那你肯承认你是女娃娃了?”鬼酒仙笑了笑,一句话便让夏蕊彻底息声,只能用一双气鼓鼓的眼睛表示抗议。金奎子急忙再拜道:“晚辈参见前辈!” “好说,好说,你小子不愧是出身名门,看你这幅模样,你师傅是姓钟,还是姓狂?”鬼酒仙每说一句,就喝上一口,夏蕊便在心中暗骂一次:“喝死你这个老东西!” 金奎子可没有夏蕊这样的勇气,从小一直谨受师训的他始终被教导着尊师重道,绝不可僭越武林关系。他一听鬼酒仙这短短时间内便能看穿自己师门,顿时更加恭敬,急忙答道:“前辈神算,晚辈师尊正是钟凌子!” “这能有什么神算不神算的,看你年龄,自然不可能越级拜师,按你们名剑山庄的规矩,纵然你天赋异禀,那几个老东西也不可能收你为徒。在名剑山庄能收你为徒的这代弟子里,也只有那钟凌子和狂剑生最讲规矩了,不过那两人武功资质倒是凡凡,我看你这功力,恐怕远超他二人同龄时的水平,看样子必然是哪个老头子多管闲事了吧!” 金奎子心中万分震惊,他虽然拜师钟凌子,但是钟凌子却是剑痴,武学造诣的确凡凡,是门中传功长老常常指点于他,这下被人揭穿,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夏蕊见金奎子脸露尴尬,怒气更甚,急忙出声帮他解围道:“神神叨叨的老东西,你欺负我们这些晚辈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给我解释解释台上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蕊这番声援,却引得金奎子心中更加担忧,这位鬼酒仙前辈若是计算年龄,恐怕早已经超过百岁,只是此人近四十年来便少有在江湖露面。但是此人当年行走江湖,却是不分善恶之辈,江湖曾有“饮酒杀人,见血狂醉”的箴言,若不是此人五十年前曾与名剑山庄有过渊源,金奎子也无法猜出身份。眼见鬼酒仙酒不离口,夏蕊又数次讥讽,他心中担心不已,万一此人暴起,恐怕在场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鬼酒仙是何等人物,一眼便看出金奎子的惊疑不定,当下笑了笑道:“小娃娃,不要害怕!老头子我可不喜欢打打杀杀,你看老头子我这幅模样,拿起把刀恐怕都费力,大概也只能提起这酒葫芦咯!” “哼,算你这老头有自知之明!你这模样哪里有前辈的姿态,酒鬼倒是名副其实!”夏蕊没好气地又怼了上去,金奎子倒是战战兢兢。鬼酒仙只是饮着酒看着场内的两人,也不理会夏蕊的挑衅,解释道:“这演武并不耗费力气,但是耗费精神,所谓‘神会而入,神衰而出’,有的人几个时辰便可以出来,有人则可以整整持续数日,全看这两个下娃娃的状态了!” “故弄玄虚,什么‘神会’,‘神衰’,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些!” “夏,夏姑娘,前辈的意思是,这两人新意想通,精神相会,所以能够进入演武状态。两人精力不足,无法支撑,便可以退出这种状态了!”金奎子见夏蕊不满,急忙帮忙解释了一番,夏蕊这才略觉得明白,向他点了点头,鬼酒仙也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 “那这么说,演武并无危险了?”夏蕊的心揪得紧紧的,适才听说这“神会而入”,她又何尝不懂,只是一男一女心意相通,这如何能令她不心生醋意呢。可是这醋意虽浓,却浓不过心中的忧虑,她的心终究还是挂在孟飞宇身上,只期望他好好的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可是鬼酒仙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天下哪有机遇不伴随风险的。纵然是那千年的灵芝,万年的人参,若是补过了头,也得出问题。人有三神五气,这演武耗费的乃是上神。上神若衰,人便头晕麻木,浑浑噩噩;上神若失,人便形如朽木,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啊!”夏蕊吓得顿时一晃,脸色发白,紧咬着嘴唇,瞪着依然慢慢悠悠的孟飞宇,却忽然一把扯住鬼酒仙的衣袖,哀求着嘟嚷道:“前辈,您,您行行好!您救救他吧,可千万不能让他有事啊!” “放心吧,出不了事!”鬼酒仙任由夏蕊拉拽着,笑了笑,用嘴努了努高台斜侧方,说道:“你看,一会儿就算有事,也有那个老家伙出马,根本用不着老头子我!还是让老头子我好好看戏吧!” 夏蕊一听,顿时便松开手,和金奎子一齐向着鬼酒仙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台斜侧边有一位身着蓑衣、头戴草帽、只露出几缕白须的老者,正低着头静静观望着场内的动静,可是两人谁也认出这老者的来历,夏蕊正要询问,一回头,却发现鬼酒仙早已经没了踪影。 “活见鬼了,这老家伙怎么消失的?”夏蕊一脸不敢置信地扫视了四周,可是却根本没有任何的痕迹,四周人群拥挤,纵然鬼酒仙是一条泥鳅,恐怕也无法顺利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消失在人群里。金奎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担心着鬼酒仙是否正躲在某个地方悄悄观察着,于是总是充满着忌惮,只能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悄悄说道:“这位前辈向来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 “看你这幅怂样,就是个糟老头子,你就这样胆战心惊的,名门大派就是这般模样么?”夏蕊毫不客气,直接指责道。见金奎子尴尬局促,夏蕊又失去了继续打击的兴趣,干脆指向适才鬼酒仙说的那位老者,径直问道:“那位,你认识不?” 金奎子下意识摇了摇头,沮丧地说道:“这人连脸也看不到,哪里能被咱们这种不相干的人猜出来!” “说的有道理,藏头藏尾的,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禁声!”金奎子见夏蕊毫无遮拦地大声说话,心脏砰砰地乱跳,直觉告诉他这种行为异常危险。来不及思考,金奎子便一把将拉她拉住,急促而低沉地说道:“这些老家伙,各个都出神入化,六识远比一般人敏锐,若是这人是个魔头,你我可都性命不保!” “对,你说得对,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确异于常人!”两人正悄悄说话,忽然耳边传来一股异常低沉的老年声,“你们两个下娃娃,当老夫是那老酒鬼吗?再有下次,老夫便把你们三人的头挂在旗杆上,送往名剑山庄,顺便再送一道横幅——狗吠鸡鸣!” 金奎子只感觉后背一凉,夏蕊更是骤然吓得惊叫一声,两人略显忐忑地向那老叟站立的位置看去,可是那里却早已经空无一人,可是耳测却分明传来异常清楚的声音。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这一手传音入密的功夫,恐怕比孟飞宇要高明数倍,夏蕊机警地环视四周,也没看到那老者的身影,这更令人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两人才缓缓镇定了下来,场内的两人依然慢慢悠悠,四周的观众依然发出嘘声,只有两人仿佛劫后余生一般,浑身满是冷汗。夏蕊又瞧了瞧四周,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和金奎子四目相对,点了点头,缓缓站直了身躯,继续装作镇定地看向高台上的两人,一切好像未曾发生一样,可是只有亲历的两人才知道,刚刚他们已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第五十章 追魂叟 金奎子分明记得门内的典籍中记载,演武境界乃莫大机遇,名剑山庄之所以能在这百年内始终屹立不倒,就得益于百年前一位进入演武境界的前辈。 只是在场众人均有些莫名其妙,这样的“打斗”实在有些无聊,不过这等奇观倒也罕见,大伙纷纷呼朋引伴,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在这武术名地,几乎人人习武,这样的奇观自然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街道几乎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不少人甚至爬上楼顶观看。 陈老爷子可是半点没有心情,他忧心忡忡地对身旁的那名老者低声说道:“李供奉,到底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到头,这样下去,我妙云镖局恐怕要沦为笑柄了!” “总镖头,如何停止,在下也不知道。”被称为李供奉的老者有些面露难色,又看了看场内的两人,继续低声说道:“恐怕一时半会儿,三小姐和那小子还无法脱离出来。” “有劳李供奉了!”陈老爷子也不再继续说话,只是一双手搭在扶手上,不停地敲打着,半晌一切依然如常,他这才又问道:“要不干脆停下这比武!” 李供奉闻言,大吃一惊,急忙说道:“万万不可!镖头,此事可不是儿戏,区区面子,和这等奇遇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演武境界,在下也只是在一本古籍中见过些许描绘,具体如何,在下也不知情。但是一旦强行破开,若是有了差错,三小姐恐怕会有危险!” “危险?这慢慢悠悠的打法能有什么危险!”陈老爷子心中早已急不可耐,镖局行走江湖,讲究的却并不是武功,而是人情和面子,若是这事传出去,恐怕妙云镖局将颜面扫地。虽然心疼爱女,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的打法能够有何危险可言。打定主意的陈老爷子皱着眉头,把心一横,顿时便一拍扶手,便要站起,可是忽然斜侧里传出一个声音: “且慢,陈总镖头,何必如此着急!” 端坐的五人忽然一惊,原本陈三小姐的空位上忽然出现了一位带帽的老者,赫然便是刚刚恐吓金奎子、夏蕊的那位无名高手。台上端坐这几人也算当世高手,可是这老者究竟何时出现,几人却完全不知。紧挨着那老者端坐的乃是妙云镖局高薪聘用的另一位供奉,姓吴,江湖人称“吴三刀”,一手刀法曾震惊绿林,如今收手不干,这才接了妙云镖局的差事。 此人大吃一惊,也不知这老者是敌是友,立刻便要抽出身后的短刀,却被李供奉一把按住右手。 “老吴,不可放肆!”李供奉凝声说道,随即起身向那老者恭恭敬敬拜了一拜,连陈老爷子等其他三人也是如此。 “王老前辈,一别数年,您别来无恙!” “陈总镖头,客气了,坐着吧,别惹人注意!” “是是是!”陈老爷子大手一挥,几人随即坐下,这电光火石间,台下众人倒是也未曾注意,反倒是夏蕊和金奎子瞳孔一缩,呼吸陡然变得缓慢下来,可是孟飞宇此刻正在台上,两人也不得不站在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 陈老爷子心中疑惑难解,直接问道:“王老前辈,您说且慢,莫非其中有什么玄机不成?”那王姓老者淡淡一笑,心中不禁对这些草包嗤之以鼻,当即冷哼道:“你们这群草包,差点误了我徒儿的机缘。姓李的,你倒是还有几分眼力劲,一会儿事了,老夫传你一套‘追魂散手’,算是老夫一点写意!” 李供奉心中一喜,当下急忙表示谢意。可是那吴供奉却心中发火,他行走江湖多年,手下血痕无数,若不是年事已高,不得不金盆洗手,加上和陈老爷子有些交情,否则他可不会屈身这小小的镖局。见这老者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当下闷哼一声,便要发作。可是忽然他的肩膀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只手,一股绵延阴沉的内力,瞬间直窜入其体内。 吴供奉心中大骇,立刻催动真气,试图驱赶这股外来的内劲,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那股阴沉的内劲却始终紧紧地盘亘在他经脉之中,甚至反而一点点吞噬着他自己的真气,不断强大起来。吴供奉和陈老爷子心中一惊,皱眉看去,吴供奉额头上早已经冷汗淋漓,身躯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正要求情,那王姓老者却又忽然抽手而去。 吴供奉顿时感觉身体一轻,瞬间软到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连吞了几口口水,这才轻声说道:“谢前辈不杀之恩!” “哼,米粒之光!凭你‘吴三刀’,竟然妄图和老夫做对,这只是点小小的教训,一周以后伤势自然痊愈,这一周你便尝尝老夫这‘九阴绝力’的滋味吧!”王姓老者不屑一顾地冷冷说着,陈老爷子、李供奉和吴供奉却纷纷表示感激。吴供奉不知想起什么,惨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死寂,双眼无神地瘫在椅子上,再也不敢有半分僭越之举。 王姓老者也懒得理会,自顾自地说道:“陈总镖头!你女儿当真是好福气,老夫当年阴差阳错,教了她一段时间,没曾想她竟然有这样的造化。一切无妨,万事自然有老夫出马!” “是,有您‘追魂叟’在此,小女自然平安无事!”陈老爷子恭恭敬敬,吴供奉却心如死灰,冷汗丝毫不减,心中不断地响起一个声音:“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嗯,如此便安心观看便是!老夫记得,你镖局里尚有珍藏的大红袍,给老夫沏上一些,咱们慢慢看着!”这追魂叟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干脆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陈老爷子却慌慌忙忙,急忙吩咐一旁端坐的两位女婿;那两人急匆匆下了高台,不一会儿又匆匆拎着一个茶壶赶来,毕恭毕敬地给追魂叟斟上一杯,然后毕恭毕敬地站立在他身后,以便服侍。追魂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闭目养神起来,周围几人却大气也不敢出,只能装作无事一般,继续观看。 场内的“打斗”仍然在继续,一众看客虽然不懂,但是却自顾自地解说起来,一时间“走火入魔”等言论此起彼伏。此时,孟飞宇十招中才变一招,陈三小姐却是处于不停变招、改招之中。若是细细看去,陈小姐额头已经浮现出细细的汗珠,而孟飞宇却依然游刃有余。 “唉!”追魂叟叹息一声,睁眼问向陈老爷子,道:“这小子是谁?!” “在下不知,此人是被那丁二逼上高台的,我等均不知其底细!” “哦?!此子倒是所会颇杂,到现在我那笨徒弟,还没试出人家真正的本门功夫。不过这小子的招式之中,似乎有点儿熟悉!”追魂叟这番话倒是无人接茬,他也只自顾自地喝着这顶级的大红袍,然后砸吧砸吧嘴巴,嘴里念叨着:“应该快结束了吧!” 几人闻言再看,此刻孟飞宇早已经一招不改,而陈三小姐却出不了一招,慢慢停下了出招的动作,然后微微皱起眉头,不停地喘息起来。不一会儿,不再发出一招的陈三小姐率先恢复清醒,她自跟从追魂叟习武以来,镖局内高手早已经不被她放在眼里,此刻她虽然不明白刚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却知晓自己已然落败的事实,顿时便心生郁结,忽然一掌拍向孟飞宇! 谁知道,感知危险的孟飞宇竟然一个原地旋转,顺着陈小姐的手臂,向着陈小姐的身体旋转而去,瞬间便一个沉肩撞击在陈三小姐的左胸上。闷哼一声的陈三小姐陡然感到一股大力来袭,瞬间便跌向后方,却不曾想脚下忽然踩中丁二留下的深坑之中,顿时便摔倒在地。 围观的众人这才爆发出猛烈的呼声,孟飞宇这时才从演武的境界中脱离而出。恢复清醒的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却被陈三小姐打开。她皱着眉头,自己站起身子,闪向一旁,正要再做打算,却不曾想一股疲倦感瞬间充斥全身,忽然身体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孟飞宇想要上前扶起陈三小姐,却同样被一股无力感笼罩,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这才勉强保持清醒。忽然一道黑影陡然从身后射来,孟飞宇不疑有他,猛然转身,一掌打向那黑影,却不曾想那黑影身子一低,蹂身到孟飞宇面前,猛然抓起孟飞宇,便向着夏蕊的方向投掷而去。 “啊!”发出一声惊呼的孟飞宇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轻飘飘的眩晕感瞬间传来,下一刻他便被一具柔软的身体接住,赫然是夏蕊扶住了他的身躯。他对着夏蕊笑了笑,却再也无法支撑,那股眩晕感愈发强烈,立时便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孟飞宇!”夏蕊惊呼一声,却听见那黑影朗声说道:“休息休息便无事了!”夏蕊定眼看去,不是追魂叟又是谁!她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和金奎子一道扶着孟飞宇便从人群中离去。追魂叟也抱起陈三小姐,一个纵身,便从高台上跃下,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异变陡生,陈老爷子阴沉着脸,却不敢发作,只得站起身子,向众人宣布比武结束,胜者为孟飞宇,众人又爆出猛烈的起哄声。陈老爷子大手一挥,便和高台上几人退去,镖局内的一众仆人立刻上来收拾东西。不一会儿,连带整个高台都被拆走,干干净净、半点不剩,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去,却纷纷谈论着今日的奇观,也猜测着追魂叟和孟飞宇的身份。 第五十一章 人生奈何不奈何 是夜,孟飞宇悠悠转醒,睁眼一看,却发现夏蕊坐睡在床边。借着月光看去,她眼角的泪痕还清晰可见。悠悠一探的孟飞宇,轻轻伸手,抚摸着夏蕊的鬓角;她却忽然睁开了眼,皱着眉头坐起身,红着脸,陡然扑在孟飞宇身上,用双拳不停地捶打着孟飞宇的胸膛,略带哭腔地嘟嚷道:“你个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说着说着,夏蕊便彻底哭了起来,伏在孟飞宇的胸膛上,不停地抽泣着。心中愧疚的孟飞宇叹了口气,缓缓抱住夏蕊,柔声说道:“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两人相拥一会儿,夏蕊这才红着脸从孟飞宇的怀中挣脱,擦了擦眼泪,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演武境界到底是什么东西?” “演武?”孟飞宇有些不解,但是想来必然是指他和陈小三姐交手时的状态。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总觉得很是玄妙。糊里糊涂地就那样了,抱歉抱歉!” “你还知道抱歉!你这一路上伤了多少次了!”夏蕊红着眼,却指了指桌子,哼了一声,说道:“快点起来,吃点东西吧!” “好!”孟飞宇感激地点了点头,却感觉浑身依然乏力得很,脑袋仿佛有百斤之重,晃晃荡荡挣扎着才勉强坐起来。夏蕊心中一急,干脆端过托盘,径直坐在床边,一口口地喂着。 两人柔情蜜意地享受着片刻的温馨,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夏蕊惊疑不定,皱眉看向门口,却听见一股玩笑声传来:“是老头子我,如何,老头子我没说错吧,这小娃娃必然无事!” “谁?”孟飞宇疑惑地看着夏蕊,她瘪了瘪嘴,没好气地答道:“一个老酒鬼!” “女娃娃,你这话说的不错,老头子我的确是老酒鬼!老头子我饿了,让我也吃点如何,老头子我不用你喂的!” 两人闻言,齐齐脸色一红,夏蕊冷哼一声,一把将托盘放在床边,然后将门打开。一道矮小的身影瞬间便窜了进来,径直来到床边,一把拿起一只鸡腿,便塞入嘴里,只几下便只剩一根骨头,又提起酒葫芦,咕咚咕咚饮了一大口,这才畅快地说道:“爽极了,这鸡腿儿,味道真不错!” 关上门的夏蕊哪里有半分好脸色,瞪着鬼酒仙,叉着腰,便指责道:“你个老头子,那是我留给他的,你吃什么!” “怎么老头子我不能吃,这么多菜,这小子一个人也吃不完,就算加上你,也必然剩下不少,老头子我不吃也是浪费!老头子我最讨厌人家浪费了!”鬼酒仙半点也不客气,又抓起一块红烧肉塞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孟飞宇皱着眉头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明白,这老者绝无害人之心,反倒和老顽童一般,当下轻声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你不用管他!这家伙是酒鬼,叫什么鬼酒仙。你且让他吃,撑死他!喝死他!”夏蕊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孟飞宇却嗤嗤一笑,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你也过来吃点吧!这位前辈看来也没有恶意!” “什么没有恶意!”夏蕊心中一急,便将下午的事情说了出来,若不是这老酒鬼挖坑,她和金奎子也不用在鬼门关边走上一趟了。为了表示心中的愤恨,她添油加醋说了一大通,可是鬼酒仙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吃着,待夏蕊说完,他便惬意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又饮了一口酒,这才心满意足地依在床边,示意夏蕊继续说。 见夏蕊只是瞪着眼睛,不再说话,他便嘿嘿一笑道:“说完了吧!你看,老头子我没害你们吧。再说,你们和老头子我非亲非故,我也不太懂那境界,万一帮错了,女娃娃你怕是要杀了老头子我咯!” “哼,原来你这个老家伙根本就不懂!”夏蕊一听更怒,豁然拿起冷霜剑,拔出长剑,指向鬼酒仙。哪知道孟飞宇和夏蕊眼前一花,鬼酒仙便已然握住夏蕊的手腕,只轻轻一按一拉,夏蕊手中的冷霜剑便脱手到了他的手中。鬼酒仙拿着冷霜剑,细细看了看,啧啧叹道:“冷霜剑,果然是好宝物呢。这剑我记得是绝天老鬼的东西,后来不是在涅芸声手中吗,怎么到了你这两个娃娃手里了!” 夏蕊不假思索地直接说道:“哼,我们打赢了,所以就把剑夺了来!” “哦?”鬼酒仙打量了两人一番,嘿嘿笑道:“你这女娃娃说话当真靠不住,纵然是老头子我,想要胜过那‘菩萨剑’也得费点功夫,你这女娃娃自不必说,这小娃娃虽然武功不错,但是那‘波纹剑法’只守不攻,哪里有那么容易!” “你知道还问,故弄玄虚!”夏蕊白了鬼酒仙一眼,却听孟飞宇淡淡说道:“前辈,这把剑乃是涅芸声前辈送给晚辈的!” “是吗?是吗?”鬼酒仙沉吟数声,忽然身形一动,瞬间一只手便按在孟飞宇的丹田处,两人大吃一惊,夏蕊更是立刻扑上前来,却被鬼酒仙轻轻拿着冷霜剑点住腰间的穴道,顿时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鬼酒仙用一股轻柔的内力探入孟飞宇丹田之中,不住地点着头,然后才收手回来,又用剑柄解了夏蕊的穴道,快速闪到一旁。夏蕊见穴道解开,立刻便挡在孟飞宇身前,却见他并无任何异样,这才冷声问道:“你这个疯老头,到底要做什么!” “老头子我没有恶意,放心,放心!”鬼酒仙喝了一口酒,指着孟飞宇说道:“这个小娃娃,看来和绝天老鬼渊源很深啊!绝情山庄莫非又有传人现世了吗?” 孟飞宇和夏蕊皱着眉头,却不答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鬼酒仙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孟飞宇又浑身无力,若是点头,万一对方暴起,那两人必然立刻血溅当场,当下便一致地选择了沉默。鬼酒仙一把将葫芦里的酒尽数喝空,擦了擦嘴唇,红着脸,吐着酒气,说道:“不要怕,不要怕。老头子我不会伤害你们两个小娃娃的!说起来,绝天老儿还欠老头子我一个大人请呢!” “胡说八道。那绝天前辈原本是中原武林盟主,能够欠你这个酒鬼的人情!” “你这小女娃娃,你觉得绝天老儿就一定能打赢老头子我?若说武功,他和老头子我也只是伯仲之间而已。当年老头子我可是帮过他的大忙,‘绝情血月’那档子事,你们两个娃娃应该知道,当时老头子我可是极力维护他的面子,制止了那些流言,否则绝情山庄早就名誉扫地了!你这女娃娃说说,这算不算大恩?!” 夏蕊心中一凛,嘴上却不依不饶道:“施恩就要人家回报,这算什么英雄好汉!” “老头子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按照女娃娃你的说法,老头子我就是个醉鬼而已!”鬼酒仙打着哈哈,忽然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看着孟飞宇,问道:“老头子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这娃娃是否修行了‘练情诀’?” “你别回答!”夏蕊急忙回头嘱咐道。可是孟飞宇却摇了摇头,轻轻一叹,用力从床上站起身子,夏蕊又急忙扶住,这才说道:“前辈慧眼,晚辈的确修行了那‘练情诀’!” “好好好!”鬼酒仙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把将冷霜剑插入地板之中,拍了拍手,走向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夜风灌入。只见他陡然跃出,不见踪影,只有那沉吟声传来:“小娃娃好自为之,老头子我会跟着你的!” 夏蕊急忙到窗边查看,却毫无发现,鬼酒仙已经不见踪影。她取回冷霜剑,插入鞘内,急忙又关上窗户,忧心忡忡地抱住孟飞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孟飞宇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事,一切自有定数!” “对了!”夏蕊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推开孟飞宇,板着脸质问道:“今天的比武招亲,可是算你赢了!你说说,你该怎么办?!” “什么!”孟飞宇大吃一惊,他提前昏了过去,压根不知道此事;何况原本商量的法子是,他上去赢过陈三小姐,然后他再输给夏蕊;或者他假装不敌,故意给陈三小姐留下点暗伤,然后由夏蕊上台。虽然并未想过夏蕊赢过之后的打算,但是两人也从未想过万一孟飞宇赢了比武之后的结果,这下倒是让孟飞宇好生为难。陈三小姐美若天仙,纤尘不染,风姿卓绝,孟飞宇作为男人,说不动心那绝对是谎话,可是夏蕊面前,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当下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不,不知道。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你问我,我去问谁!恐怕你心里乐开花了吧,这样的美女,你能不动心吗?除非你不是个男人!”夏蕊想到她自己,面对陈三小姐的美貌都难以自拔,更别说孟飞宇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这下顿时心如乱麻,只能将所有的气愤发泄到孟飞宇身上,直接怒喝道:“都怪你,非要凑热闹上台!” 孟飞宇此刻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摊了摊手,试探着问道:“要不,今夜咱们一走了之?!” “走?对!走!咱们走!”夏蕊顿时大喜,却又忽然垂头丧气地说道:“不行,这四周全是妙云镖局的人,咱们根本走不了!” 正说着,忽然大门被人推开,竟然是金奎子一把推开门闯了进来,他火急火燎地说道:“完了,完了,我在楼下饮酒,那陈三小姐刚刚命人传话,明日要再打一场!” “还打?!”孟飞宇和夏蕊齐声惊呼道,又齐齐叹了口气,弄得金奎子不知所措。 “你们究竟怎么啦,能成为妙云镖局的乘龙快婿,也算是一件好事!孟兄,你应当高兴才是!” “高兴你个大头鬼!”夏蕊白了金奎子一眼,又瞪了一眼孟飞宇,生气地跺了跺脚,急声说道:“怎么办?怎么办呢?!” 金奎子瞬间明白了过来,笑了笑,说道:“明日输了不就行了!” “对,我明日假装输掉,咱们便一走了之!”孟飞宇急忙点头称是,可是夏蕊却忧心忡忡地说:“那个老家伙,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被咱们糊弄!” 夏蕊和金奎子忽然想到追魂叟那阴沉的声音,顿时感到身躯一凉,孟飞宇也猜到了夏蕊所指,一把瘫在在床头,无力地说道:“算了!明日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看咱们造化吧!” 第五十二章 再一次的失控 翌日一大早,妙云镖局便有人来请,带头的赫然是镖局内的李、吴两位供奉。这两人恭恭敬敬,将三人带入了镖局。这妙云镖局不愧是中原屈指可数的大镖局,仅门口两座两人高的巨型石狮便格外霸气。一进镖局,放眼而入的竟然一块偌大的演武场,四周陈列着十多排兵器架,上面安置着各种兵刃,甚至连一些奇门兵器也在其中。若不是此行有事,夏蕊非得一个个看个够。 陈老爷子早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在他旁边端坐的,不是追魂叟又是谁!李、吴两位供奉将人带入后,随即便退出大厅,三人依次安坐,便有仆人奉茶上来,然后也退出了大厅,关上了厅门。 夏蕊今日恢复女装,却半点也不敢声张,乖乖地坐在原地。金奎子也是这般,正襟危坐,看也不看茶水一眼。孟飞宇知道他们对着追魂叟的畏惧,不过他倒是并不在意,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如何,孟贤侄,我这妙云镖局的茶是好茶吧!”陈老爷子脸带笑容,这般平易近人倒是出乎孟飞宇的预料之外。他点了点头,向陈老爷子笑了笑,两人相互恭维了一番,却都是客套话,全不涉及今日的主题。倒是追魂叟咳嗽了几声,陈老爷子这才收起笑容,直接问道:“孟贤侄,贤侄你武功出类拔萃,恐怕早已经跻身江湖一流,不知师从何处啊?” 孟飞宇早已预料到这一手,客客气气地回道:“不瞒陈老爷子,晚辈这些都是自小几位爷爷教的,但是若说一流,恐怕是折煞晚辈了。江湖中人才济济,想那如‘游龙公子’这般的青年才俊恐怕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晚辈实在是不值一提。” 瞬间,追魂叟的目光扫来,孟飞宇顿时觉得宛如置身冰窖,浑身赤裸般被人观望着,有股说不出的寒意。 “小娃娃,谦虚是好事,可是过分谦虚,那便是愚弄老夫了!”追魂叟的声音宛如从地狱传来,丝毫不带任何感情,他敲着一旁的桌子,继续说道:“你这娃娃会的武功招式倒是不少,老夫想知道,你的几位爷爷究竟是谁?” 孟飞宇心神一凝,当即回道:“前辈,晚辈自幼生活在荒谷之中,几位爷爷也一直隐居,他们的名字也都寻常普通,恐怕难入前辈法眼!” “那也得有个名字才是,难不成你爷爷们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追魂叟语气一沉,双目寒芒乍现,仿佛要用目光生生将孟飞宇扎穿一般,连敲打桌子的力度也大了几分,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似乎有意逼怒孟飞宇。 几位爷爷被如此羞辱,孟飞宇心中自然生气,可是他并不清楚追魂叟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只得隐忍不发,继续尽力保持着平静说道:“关于晚辈的几位爷爷,他们曾经告诫晚辈,不得泄露他们姓名,还请前辈海涵!” “是吗?”追魂叟猛然一拍桌面,一双眼睛仿佛要鼓出眼眶一般,陈老爷子急忙打了个哈哈,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既然孟贤侄的几位爷爷有过交代,年轻人遵约守信,乃是大事。那些不守誓约的人,必然不能成为老夫的乘龙快婿!” “陈老爷子过奖,晚辈只是遵从……” “既然如此,那便让老夫来试试你的深浅!”孟飞宇话没说完,便被追魂叟打断。陡然间,追魂叟便从椅子上悄然起身,右手成爪,带着凌厉的气势,直接抓向孟飞宇的面门。 这样电光火石之间,在场所有人均未料到追魂叟竟然会突然暴走,连陈老爷子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却也只能干瞪着眼看着追魂叟扑向孟飞宇。夏蕊和金奎子武功本就不及孟飞宇,只觉得眼前的追魂叟忽然消失,下一刻便陡然出现在孟飞宇身前,其过程快到两人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 利爪凌目,孟飞宇心中自知不敌,他只觉得这股声势,恐怕还在陈老之上。动手无用,不动手也无用,孟飞宇干脆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任由那爪击扑面。谁知道,那利爪堪堪停在孟飞宇的鼻尖之上,并不再往前半分,可是一股冰冷的感觉却清晰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孟飞宇睁开眼,双目盯着面前的追魂叟,追魂叟也盯着他,谁也不曾移动半分视线,就这样彼此相互对视着。一会儿,追魂叟便撤开手爪,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好小子,竟然有这份胆识。老夫佩服,老夫当年都不曾做到,你小子,当真有种!我那徒弟嫁给你,老夫允了。老夫也不管你在哪学的武,只要你一心一意对我徒儿便是!否则,老夫这‘追魂叟’的外号可绝不是虚名!” “什么!”还不待孟飞宇反应过来,夏蕊首先便喊了起来,她瞪着一双眼,对着孟飞宇喝道:“谁允许你娶了!” 追魂叟刚刚收起的架势立刻又摆了出来,他瞧了一眼夏蕊,冷哼道:“是你这女娃娃!昨日老夫放你一马,也未追究你试图搅乱比武招亲的事情,今儿你莫非要自寻死路?” 夏蕊有些怯怯地看了追魂叟一眼,却紧咬着嘴唇,下意识缓缓伸出手,紧紧握住孟飞宇的胳膊,然后慢慢向下探,两只手终于握在了一起。夏蕊的手有些发凉,也有些哆嗦,孟飞宇紧紧握住,试图将温暖传递过去。 追魂叟当然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生平未曾收过一个徒弟,当年路过藤县,偶然遇到陈家三小姐,忽然动了收徒之心,更是将一生所学,尽数传授。如今面前两人你侬我侬,分明已经私定终生。若是娶,自己徒弟恐怕只能做小;若是不娶,陈老爷子一番话已经放出,势必沦为江湖笑话。 他怒目看着彼此紧握着手的两人,一掌拍在两人中间的小方桌上,顿时将桌子拍得四分五裂,随即恶语相向道:“你到底娶是不娶,给老夫我说个清楚明白!否则,老夫我先毙了这女娃娃,再废了你的武功!” 两人并未答话,牵着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一旁的金奎子见追魂叟发难,心中不忍,终究还是出口劝道:“前辈息怒,此事是误会,误会!”可是追魂叟此刻怒火攻心,正愁无处发泄,见金奎子开口,顿时一掌便打在他的肩头。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金奎子瞬间连带着椅子跌在地上,那实木打造的长椅瞬间断裂成数截,金奎子也脸色惨白,嘴角溢血,立时便昏了过去。 孟飞宇见状,心中愧疚不已,此事连累他人,他难辞其咎,早已经气愤不已的他再也无法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忽然间,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他的双目渐渐变红,整个人发出一股低沉的嘶吼声,随即挣脱夏蕊的手,忽然暴起,双掌击向追魂叟! “来得好!”追魂叟怒喝一声,却并未使出全力,只用了六分真气,双掌骤然迎上,四掌相接,追魂叟竟然微微退了半步,而孟飞宇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全身真气竟然激荡而出,隐隐形成了一股气罩,包裹住了全身。 “这是?”眼见孟飞宇异状,追魂叟和陈老爷子忽然双目露出惊光,仿佛不敢相信一般。陈老爷子再也坐不住,瞬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两人相视,均露出无比凝重的表情,陈老爷子当即问道:“女娃娃,这小子练的什么功法!与那绝情山庄可有关联!” 夏蕊此番心如鼓捶,各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连嘴唇都已然咬破流出鲜血,她恶狠狠地看了看陈老爷子和追魂叟,心中对自己的无能恨到了极致,甚至也不愿理会陈老爷子的问题,只是冷冷说道:“我神女宫,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妙云镖局,我发誓,必将它彻底毁灭!” “神女宫?!”追魂叟心中一愣,凝重地看了夏蕊一眼,正要说话,可是孟飞宇的气势却逐渐升起,一双血目死死地锁定着自己,宛如一头饥饿已久的野兽。这股强大的危机感和压迫感令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又加了一层力,再次提起双掌,直取孟飞宇胸膛! 孟飞宇双目赤红,脑海中早已经陷入混沌,只有浓烈的杀意甚嚣尘上。他本能地察觉到危机降临,却根本不躲不闪,同样怒喝一声,又一次四掌相接。这一次,激荡的真气在二人掌心处瞬间爆发,强烈的气劲立时向四周激射而去。陈老爷子内功深厚,当即运功稳住身形;距离最近的夏蕊却根本来不及反应,惨叫一声,连同椅子一起立时被推倒在地面上,直接摔晕了过去。 两人这一番交手,竟然不分伯仲,各自退了两步。追魂叟心中暗暗吃惊,心道,这小子如此年轻,竟然就可以和七成功力的自己打成平手,假以时日,三年五载之后,恐怕江湖上又将多出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这小子到底和绝情山庄有什么关联,三十年前那些秘籍残卷明明早已经焚毁一空,所有修炼之人也尽数剿灭干净,难不成这小子还能是绝情山庄嫡系传人不成?那女娃娃竟然出身神女宫,也是个棘手的玩意儿。干脆老夫我一不做二不休,通通杀了干净,以绝后患! 正想着,追魂叟却见孟飞宇不住地怒吼起来,随即竟然将自己的上衣撕扯得破破烂烂,甚至抓出几条醒目的血痕,这和三十年前那些陷入疯魔的江湖人士完全一模一样。犹豫间,孟飞宇体内的真气仍然在继续膨胀,那些真气包裹着强烈的肃杀之意,竟然令追魂叟的呼吸也出现了一丝异常。 “这小子,绝不可留!”追魂叟立刻打定主意,再也不管不顾,直接提起十成真气。他看了一眼陈老爷子,略带愧疚地说道:“陈总镖头,这个女婿你不能要了,算是老夫我对不住你了!” 陈老爷子心中暗叹,可是大义当前,他个人、家族如何根本不值一提,三十年前的那场人间惨剧他始终历历在目,甚至前代总镖头就因此而陨落。他虽然感到愧对自己的女儿,但是却依然义无反顾地点了点头。 “拿命来吧,小子!”追魂叟见陈老爷子并不反对,双掌顿时变得枯白,宛如雾色,口中吐出的气息竟然也化为冰冷的雾水,当真骇人至极。只听他冷冷说道:“能死在老夫追魂掌下,小子,也算你幸运了!” 追魂叟话音刚落,陡然飞扑上前,双掌映向孟飞宇的头顶,看样子势必要一击必杀!化身猛兽的孟飞宇本能地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当即发出低沉的嘶吼声,身形瞬间一闪,直接避开了这一记杀招。 孟飞宇此刻似乎已经失去了人性,整个人竟然抓住大厅边缘的一根柱子,径直吊在半空之中,显露出一副狰狞的面孔,对着追魂叟不住地吼叫着,已然看不出半点人性。 “畜生就是畜生!受死吧!”追魂叟化掌为爪,双爪齐出。孟飞宇似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双足在柱子上猛然一蹬,瞬间便向另一个角落急速弹射而去。可是,追魂叟名为“追魂”,其速度之快、声势之凌厉,均堪称顶级,孟飞宇堪堪避开要害,可是胸膛上却被生生抓出十道极深的血痕。鲜血立时便顺着伤口渗流而出,汹涌的寒气也顺着伤口开始在他体内肆意游动着。 孟飞宇四肢撑地,头颅高抬,嘴中吼声不断,显示出极大的痛苦和愤怒。 “前辈,我来助你!”陈老爷子一把取过搁在一旁的凤嘴刀。此刀形状特异,刀柄如剑,刀形似凤嘴,刀刃锋利,刀背斜阔,和传说中武圣关羽所持的青龙偃月刀颇为相似。陈老爷子长须飘飘,手持凤嘴刀后,整个人气势顿时一变,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倒是和武圣关羽的画像有些神似。他正面挡住孟飞宇的去处,对着追魂叟喊道:“前辈,我来封住他的周身行动,助你一臂之力!” 追魂叟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孟飞宇若是“绝情血月”的余孽,一旦逃脱,后果不堪设想。三十年前的血案,追魂叟正是主持者之一,所见所闻远比陈老爷子更加惨绝人寰。他可不愿重蹈覆辙,虽然不愿他人相助,但是面子事小,江湖事大,当即点了点头,又折身猛然向孟飞宇追击而去! 第五十三章 血战 前有追魂叟,后有手持凤嘴刀的陈老爷子,孟飞宇顿时陷入绝境之中。可是本能却告诉他,前方的追魂叟是绝不可触碰的对象,唯一的希望只有身后的陈老爷子。孟飞宇一声怒吼,压根看也不看追魂叟,掉头便向陈老爷子飞扑而去! 追魂叟见状顿时大声喝道:“小心,这小子已经不是人了!” 陈老爷子手持凤嘴刀,见孟飞宇这般扑来,先是一惊,随即又喜。他这把凤嘴刀足足128斤,乃是赤铜精钢铸造而成,刀下不知倒下过多少绿林好汉。 “小子,你求死可就怪不得老夫了!”陈老爷子大喝一声,双手举起凤嘴刀,一记“力劈华山”,对着孟飞宇的头颅便直劈下去。这记刀法势大力沉,刀上隐隐有呼啸的刀罡散发而出。陈老爷子也不知使过多少次这招式,看似朴素无华,却处处留有余地,孟飞宇几次摇晃着身体,想要脱离,可是那凤嘴刀却始终如影随形,一直紧紧悬在其头颅之上,随时都可能坠落下来。 眼见无法脱离,孟飞宇忽然停下身体,不再逃窜,向着陈老爷子直接扑了上去。陈老爷子冷笑一声,长刀豁然砍下,刀罡凌冽,呼啸而出。可是孟飞宇的速度似乎更快,他双足一踏,便如满弓之箭般射去。只见他更快一步,在长刀堪堪劈下之际,双手竟然抵住了刀柄,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长刀劈下的力道。 陈老爷子向来以力著称,他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居高临下,寸步不让。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逞多让。陈老爷子大喝一声,竟然将刀柄举起,举过头顶,胡乱甩了起来。孟飞宇紧紧挂在刀柄之上,身躯倒挂,双腿重重撞击在房梁之上,却只是轻轻闷哼一声。 “小子,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陈老爷子忽然跳跃而起,仍然是“力劈华山”,直接将凤嘴刀对准地面,竟然要借助下坠的力道,将孟飞宇生生砸落在地上。可是,谁曾想到,长刀落地的一瞬间,孟飞宇竟然顺着刀柄双手用力一拉,他借助这一拉之力,整个身躯躬在一起,迅速接近陈老爷子,随即一记响亮的头槌,骤然撞击在陈老爷子的胸膛之上。 只听见“嘎”的一声脆响,陈老爷子又惨叫一声,双手再也无法握住长刀,硕大的身躯顿时向后跌去,立时便摔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正在再战,可是陈老爷子却感觉胸膛剧痛,他微微运气,便发现肋骨已然断裂了三四根,竟然再无一战之力。 孟飞宇一击凑效,凭着本能便不打算放过陈老爷子,曲着膝盖,弯着身子,双手自然下垂,血红的双目锁定着对方,嘴里不停地发出粗重的喘息声。追魂叟在身后看得明明白白,只是适才的一切发生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施救。此刻他察觉到孟飞宇的动机,再也不敢大意,两人同时而动,他扑向孟飞宇而去,而孟飞宇则呼啸一声,向着倒地的陈老爷子猛冲上去。 “我命休矣!”陈老爷子呆呆地看着冲将上来的孟飞宇,他眼里的孟飞宇宛如一头嗜血猛兽,那身影在他的瞳孔中逐渐放大,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在他内心深处。 然而,追魂叟速度终究更快,好似闪电一般,瞬间其右手已然抓在孟飞宇的右肩之上。可是,追魂叟心中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他虽然一爪抓住孟飞宇,可是触手之处,却无半点实感,顿时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孟飞宇忽然狂笑一声,双足顿时扎入地板之中,前行的身躯顿时停住,反倒是追魂叟收势不及,竟然越过了孟飞宇小半个身位。 他神色严峻地转过头,正好和孟飞宇的一双血目相触,后者的笑森然露骨,露出一排白骨般的牙齿。来不及反应的追魂叟忽然感到后背一凉,孟飞宇一掌竟然直接拍中他后背上的肝腧穴上。追魂叟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便眼冒金星,呕出一口鲜血,重重摔倒在地上。 可是追魂叟是何等人物,他为防孟飞宇追击,就地一滚,便腾身而起,立刻按住周身几处穴位护住肝脉,又急忙取出一枚药丸服下,这才冷冷看向孟飞宇。为了援救陈老爷子,他倒是没想到孟飞宇神志已失,竟然还有这等声东击西的捕猎本能,一时大意,若不是他险而又险,扭转了半分身躯,恐怕此刻已然是一个废人。好在伤势无碍,追魂叟心中的忌惮却更甚几分,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将孟飞宇当场毙命,以防后患。 陈老爷子险死还生,见追魂叟竟然受伤,更是震惊万分,踉踉跄跄挣扎着爬了起来,拔出嵌入地板中的凤嘴刀,横在胸前,愣是强行提起一口真气,谨慎戒备着。孟飞宇被两人夹在中间,仍然不停地喘着粗气,胸膛上的鲜血仍然不停地流淌着,然后低落在地板上,整个胸前早已经一片赤红。好在孟飞宇此刻神志已失,否则那从伤口处透入的阴柔内力此时必然让他苦不堪言,虽然痛觉的感知多少有些麻木,但是体内的真气受到这阴柔真气的影响,仍旧有些不畅。 此刻,孟飞宇并未轻举妄动,陈老爷子和追魂叟也没有动,三人都知道,下一招必然要分出生死,所以三人均各自调息内力,蓄势待发,等待着最后的一击,谁也不敢先动手。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淌着,陈老爷子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滴落在地板上,他伤势最重,却又不得不勉励支持。这些年他养尊处优,已经少有动手,走镖的事务也多交给两位女婿负责,江湖朋友也多给他几分薄面,是以此番生死搏斗,他竟有些不太适应。 就在此时,异变突降! 大厅窗外陡然飞射而来几根细小的银针,这银针射破窗户,动静极小,可是速度却极快,在场三人竟然毫无察觉。等那轻微的响动传来,三人这才发现端倪,可是却再无法反应过来,几根银针立刻扎入孟飞宇的脖颈之上。 孟飞宇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便软倒在地上。陈老爷子和追魂叟瞪大了眼睛,显然还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可是孟飞宇脖颈上插着的数枚如毫毛般纤细的银针却闪动着银色的光泽,一切却又是事实。 “谁?!”追魂叟速度极快,两步来到门前,隔空一掌便将大门击开,可是门口却空无一人。两位供奉守在大厅外,突然见到大门破开,心中一惊,顿时闪身进来,却见孟飞宇三人倒在地上,陈老爷子也扶着一张桌子,脸色惨白,心知不妙,立刻询问道:“前辈,发生了什么事!” “你二人在外可有什么察觉?”追魂叟凝神问道,可是两位供奉却摇了摇头,李供奉急忙回道:“前辈,这大厅隔音极佳,里面发生何事,我等并无察觉。门外也无任何异常!” 追魂叟点了点头,凭这两人的武功,想要察觉那几枚银针的动静,的确是强人所难。他示意两人去查探陈老爷子的伤势,自己却缓缓走出门外,双目扫视着四周,却也没有半点发现,当下只得抱拳对着四周朗声说道:“不知哪位施以援手,老夫追魂叟,感激不尽!” 话音一落,屋顶上忽然跳下两道身影,赫然是鬼酒仙,另外一人却是八臂魔神陈子阳。追魂叟瞳孔一缩,脸色极为不自然地说道:“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两个老东西!” 鬼酒仙哈哈一笑,饮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这才摊了摊手,说道:“老头子我只是看客,不关我的事,还是你们两个老不死聊吧,老头子我先走一步咯!”说完,鬼酒仙将酒葫芦塞好,擦了擦嘴,又一跃而起,上了屋顶,便不见踪影,只剩下陈老和追魂叟两人四目相对。 “陈兄,一别三十多年,没想到陈兄你尚在人间。日前便听说‘八臂魔神’重出江湖,兄弟我还当是哪位沽名钓誉之徒,没想到竟然还真是你这个老家伙!”追魂叟眯着眼睛看着陈老,两人仿佛早已认识多年,只是追魂叟的语气却颇为不善。 陈老抓了抓耳朵,又扣了扣鼻子,打着哈哈,笑着说道:“没想到三十年不见,当年的追魂先生现在也老了,老夫对男人可没有兴趣,更别说老头子了!老夫今日来,是为了带走这个小子,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不如你便把人交给我,可好?” “放屁!”追魂叟双目一瞪,立刻便发作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当年的恩怨尚未了结,今日你凭什么将人带走?!” 陈老悄悄走近,拍了拍追魂叟的肩膀,完全无视追魂叟的怒火,悄声说道:“老夫可看得真真的,你肝腧穴可是中了一掌,虽然并无大碍,但是若是凭借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未必能胜得过老夫吧;还是说,你已经突破‘寒阴诀’最后一层了?现在动手,老夫我可半点不怕你!你自己掂量掂量!” 追魂叟心知陈老所言非虚,那“寒阴诀”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突破最后一层了,想及此处,他心中怒火更甚,竟忽然急促地咳嗽起来。陈老见状,笑了笑,急忙拍了拍他的后背,揶揄道:“你看,别生气,你肝脏受到震动,气血不畅,怒伤肝,发脾气可不容易痊愈啊。” 这番仿佛教小孩子的话听得追魂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骤然推开陈老,质问道:“我问你,这小子和‘绝情血月’有什么关联,若是三十年前有漏网之鱼,我拼死也决计不让他活着离开!” “三十年前?三十年前,这娃娃还没出生呢。”陈老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此子却是绝天亲传,这‘练情诀’的弊端你也知道,当年你可还欠人家一条命呢!” “有何凭证?难道就凭你一句话,我就把人交给你?!” “你应该看到这三人带来的那柄剑吧!这柄剑可是冷霜剑!涅芸声亲赠!如何?如此可满意了?”陈老一边说,一边看着追魂叟变幻莫测的脸,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江湖谣传今日之事,是你输给了老夫我,那也不丢人,老夫我可比你早入江湖数年呢。” “你!”追魂叟皱着眉头盯着陈老笑吟吟的脸,也不知该如何言说,他本就不善言语,平日仗着威严一直尽量少说,如今面对陈老这个老油条,当真是茶壶里装饺子——有货倒不出。一番对峙,追魂叟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权当我还绝天这个人情。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小子日后若是为祸江湖,我必定亲手取他性命!” “好说,好说!”陈老点了点头,和追魂叟击掌为誓。陈老爷子此时在两位供奉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大厅,正巧见到这一幕,却听追魂叟有些不甘地说道:“陈总镖头,有劳准备一辆马车,送这几人离开!此间事情,只有我等知晓,若是传扬出去,你可是知道后果的!” “什么?!”陈老爷子大吃一惊,顿时便牵动了肋骨的伤势,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可是眼见追魂叟如此,他也不得不点了点头,立刻吩咐吴供奉亲自去办理。 片刻的功夫,三人便上了马车,陈老也不久留,径直扬长而去,只留下满脸抑郁的追魂叟和陈老爷子一行人。 追魂叟看着逐渐走远的马车,皱着眉头沉吟道:“陈总镖头,江湖又要有风雨来了!今日起,老夫会在你镖局暂居一些时日,你让我那徒弟每日记得来问安,切记一定要保密!” “是,谢过前辈,晚辈一定保密!”陈老爷子原本忧愁得很,这江湖风雨若是真的要来,便几乎无人可以幸免,可是一听追魂叟要暂居镖局,他却立刻心花怒放。别看追魂叟平日威严无比,但是于传武一途,却颇有心得,不仅陈总镖头的女儿,连陈老爷子和李供奉昔日也曾受益良多。风雨前夕,得此助力,自然裨益良多。 几人也不停留在大门口,转身便回了镖局,只剩一阵秋风扫过,这寒意渐渐有些浓了,可是江湖的风雨又何曾停止过呢? 第五十四章 金奎子出事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孟飞宇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已然是一片漆黑,茂盛的高木落下月的影子,摇摆的树枝宛如鬼魅的枯爪,四周又隐隐有猛兽吼叫,可是孟飞宇却感到格外宁静安详。这样的环境倒是和荒谷一般无二,离开那里已然一月有余,他不禁开始怀念起那里疯闹惬意的生活来。 叹息一声的孟飞宇忽然发现自己的视力竟然又锐利了许多,借着月光,他甚至可以看清不远处一颗高木上的秋蝉,那些枝叶上的纹路也看得异常清楚,果然练情诀不知不觉竟然突破到了第三层的境界。可是稍一运气,孟飞宇便感到丹田处一片辣痛,真气在体内行走,宛如沸水冲刷旱地一般,剧烈的撕扯感如万根银针入体,令他痛苦地哼叫了一声。 刷刷的声音传来,一旁躺在一块大石上歇息的夏蕊终究还是醒了。她其实早已经躺在那里,可是却始终睡不着,一双耳朵总是注意着孟飞宇这一侧的动静,数次风吹草动,都曾令她惊醒,却又一次次换来了失望。才刚刚勉强入睡的夏蕊,清晰地听到了孟飞宇的声音,她先是一喜,随后又是一叹,终究还是满怀期待地坐了起来,正好迎上孟飞宇的双眼。 月光下的四目凝视,孟飞宇张了张嘴,却感到口干舌燥,喉头处胀涩发紧,竟然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支支吾吾着。夏蕊的脸上却瞬间落下了泪水,她激动地捂住嘴,轻轻咬着嘴唇,忽然跃了过来,却猛然一巴掌拍在孟飞宇的脸上。还不待他有任何反应,夏蕊又一把伏在孟飞宇身上,紧紧将他抱住。决堤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夏蕊的头颅紧紧贴着孟飞宇的胸膛,哽咽地啜泣道:“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孟飞宇心中满是愧疚,这才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就两三次重伤,每一次都让她如此担忧,缓缓慢慢地,他终于轻轻抱住夏蕊,悄声问道:“我睡了,我究竟睡了多久?” 夏蕊只是一直哭,半晌才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埋怨道:“你已经整整睡了四天四夜,整整四天四夜!” “难为你了!”孟飞宇喟然一叹,柔柔地看着夏蕊,轻轻用手摩挲着她的秀发。四下无人,黑夜里似乎格外宁静,连野兽的嘶鸣声也识趣地消失不见。孟飞宇忽然想起什么,皱着眉头问道:“金奎子呢?” “你还好意思说!”夏蕊皱起杏眉,嘟着嘴说道:“金奎子给你去寻药材去了,已经去了整整一宿了!” “这次若不是陈老,恐怕你早就,早就没了!可是,陈老第二天就走了,他托我告诉你,红叶谷之约将近,你务必按时抵达!” 孟飞宇也不惊讶,点了点头,下意识问道:“现在我们这是在哪?” “就在附近的荒山里。自从你上台比武,唐门就已经盯上了咱们。所以陈老才独自离开,去引开唐门高手,这几天我们也不敢乱动,一直躲在这深山之中,夜晚也不敢升起篝火,只能由金奎子乔装,下山买些干粮。”夏蕊说到此处,眼泪又潸然滑落,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不过你总算醒了,这下我们便可以赶路了。” “辛苦你们了!”孟飞宇抱着夏蕊,勉强坐起身子,夏蕊见状急忙起身坐到一旁。只见孟飞宇闭目盘坐,真气开始缓缓在体内游走,那股刺痛感依然没有减轻,豆大的汗珠开始顺着他的额头滑落,他只能紧咬着牙关,默默忍受这一切。 一个周天下来,干涸近乎枯裂的经脉终于润泽起来,充盈的真气开始自动修补经脉中的伤口,一股酥痒的感觉又从身上各处传来,孟飞宇只感觉全身毛孔尽数舒张开来,细微的热气从他身上逐渐明显,汇成一团蒸腾的水雾,表情也逐渐平静下来,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半晌再度睁开眼睛的孟飞宇,轻轻一拍身下的巨石,便腾跃而起。他足下只轻轻一点,又腾空而起,竟然稳稳站定在一只瘦细的树枝上,宛如一只停歇的鸟,看得夏蕊啧啧称赞。孟飞宇站在树枝之上,如同无物,身形又轻轻一动,竟然从树枝上飘然落地,好似柳絮,轻柔至极。 夏蕊虽然武功不算高明,但是久在神女宫中浸淫,加上亲姐又身居高位,所见高明的武功倒是不少,何况神女宫的轻功本就别具一格,自成一派,可是如今孟飞宇这轻如鸟翼,如若无骨般的轻柔飘逸,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当下不禁出声问道:“你这究竟是什么功夫?!” 孟飞宇自己也不明觉历,皱着眉头好奇地催动着真气,可是却仍然找不出任何头绪。刚刚的感觉仿佛是刹那间的灵感,再次尝试,虽然依旧飘逸,却少了几分灵韵,当下只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着实不知内情。 “你到底练得什么功夫?我怎么觉得,每次你重伤一次,就武功精进一层,我们域外总说凤凰涅槃,可以浴火重生,总不成你这功法是神兽凤凰传下的吧?” 听着夏蕊的戏言,孟飞宇莞尔一笑,正要开口,忽然想起大爷爷的嘱托,只得含糊地回道:“是我们绝情山庄的一种武功,过去也少有人练习。我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只待有机会去问我大爷爷,或许才有答案吧!” “反正武功能够精进,自然是利大于弊!”夏蕊蕙质兰心,当下就听出了孟飞宇的难处,却也不拆穿,只是微笑着,换了一个话题,道:“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金奎子怎么还没回来?” “他去了多久?” “傍晚时分就去了,这已经去了整整四个时辰,你说,他会不会出事?”提起金奎子,夏蕊忧心忡忡,这几日多亏他仗义相助,否则陈老一走,孟飞宇又一直昏迷,她必然分身乏术,难以兼顾一切。如今金奎子深夜不归,她如何能够置之度外呢? “再等等!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孟飞宇虽然出声安慰夏蕊,但是他心中也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半晌无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焦虑的情绪正在无声地蔓延。忽然,林子里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动声,俨然有人正在向这边靠近过来。 夏蕊着急之下,便要出声询问,却被孟飞宇一把捂住。他快速收了行囊,拉着夏蕊躲在一旁。 不一会儿,两名黑衣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这两人轻轻走来,查探了一番,却一无所获,这才摇了摇了头,又向林子深处走去。 夏蕊瞪大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出。待两人走远,她才挣脱孟飞宇的臂膀,低声说道:“难道金奎子出事了?” 孟飞宇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夏蕊向着林子另外一侧,悄然离去,消失在黑夜里。 第五十五章 丁家三兄弟 “喂,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关着我?我可是名剑山庄的弟子啊!” “喂,有没有人啊?” “来个人吧,你们是不是抓错了人啊!” …… 金奎子也不知喊了多久,可是就是得不到任何回应。昨晚他买药归来,忽然便失去了知觉,等醒过来,便已经被关到了这里。可是关了一天一夜,除了有人送饭之外,全无一人前来问询。这屋子装饰华丽,软塌茶水、糕点小吃、换洗衣物一应俱全,连送来的食物也精致美味。起初金奎子还疑心是否有毒,可是最终还是忍不住这几日的饥肠辘辘,便再也不管不顾,大吃大喝起来。 但是到底被谁关起来?关起来的目的是什么?金奎子却毫不知情。他问了无数次,可是门外根本无人应答。整间屋子竟然全被精钢打造而成,四周门窗尽皆封锁,任他如何使力,也无济于事。这样的囚禁方法,他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对他这样一个喜好热闹的人来说,当真是最大的折磨。 “怎么样,这人老实吗?” 听见动静,金奎子一把从床上翻身而起,直接冲将到门口,用力拍打着大门,大声喊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关起来?” 门外的动静戛然而止,可是金奎子却分明清楚地听到门外的呼吸声,可是无论他如何叫喊,门外却根本没有回应。这样一连三四天,金奎子已然濒临疯魔,他痴痴呆呆地坐在桌前,无神的目光涣散游弋,昨日他数完了被子上的花纹数量,今日上午他数清了整间屋子的木料种类,终于再也无事可做,变成了这副模样。 忽然间,门终于开了,走进来两位黑衣人,一高一矮,全然看不清模样。可是金奎子却依然痴痴呆呆地坐在原地,根本对两人视若无睹。这两人相视点了点头,那高个黑衣人咳嗽了几声,对着金奎子问道:“小子,这几日你过得可好?” 回神过来的金奎子,险些激动地从椅子上跌下来,他热切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目光中仿佛能冒出火来,看得两人心中顿时有些发毛。 “终于,终于看到活人了!” “来吧,陪我说说话,聊聊天吧!” “说什么都行,随便一点!你们别愣着啊!” …… 两名黑衣人一阵无语,竟一时半会儿愣在了原地,两人的想法也出奇的一致,这小子莫非真的疯了吗? 生气之下,那名高个黑衣人忽然一巴掌抽打在金奎子的脸上,竟然直接将他打翻在地。金奎子这才从恍惚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人,竟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然后缓缓从地上爬起,拍了怕身上的灰尘,这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地喝着。 “这人莫不是真的关傻了吧?” 两名黑衣人心中齐齐产生这样的疑问,那高个黑衣人皱着眉头问道:“你小子,还记得你是谁吗?” “名剑山庄金奎子,我当然记得!”金奎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究竟是谁,抓我到底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那矮个黑衣人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画纸,摊开一看,不是孟飞宇又是谁,“你小子,认识吧?你们几人一同参加藤县妙云镖局的比武招亲,我问你,这小子现在哪里?” “你们抓我来的那日,那两人应该在山上,这过了些日子,他们俩必然不在山上了!” “废话!那座山我们都搜遍了,连个鸡毛都没有!我问的是,那两人去哪了?” “不知道!” “不知道?”那高个黑衣人又是一巴掌扇过来,金奎子武功尽在,已然恢复神智,岂能任人宰割。只见他忽然探出右手,架住对方的胳膊。高个黑衣人心中一惊,左手直接探向金奎子的胸膛,金奎子微微一笑,一肘子顶在对方的手掌之上,顿时将高个黑衣人逼退了半步。 “你个王八蛋!忘了下迷药了吗?”一击不成,那高个黑衣人不再出手,反而转身质问向矮个黑衣人。 “这小子都关傻了,下药干嘛?” “你是不是蠢?这人要是走了,上面怪罪下来,你有几个脑袋!?” “放屁!他能逃得出我们两人的手?” “万一逃了呢?” “没有万一!” “放屁,到底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放屁!我和你到底谁先生出来,根本就谁也不知道。凭什么你说你是大哥?就凭你长得高吗?” “咱们三人,本就是老子排第一,江湖都是这么称呼的,你是老二,必然不错!” “放屁,你连自己生辰八字都记不清楚,就凭一群不知情的外人胡说八道,就能断定大小?” …… 金奎子本来心中忐忑不安,刚刚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实则是装出来的,可是现在的局面却令他有些哭笑不得。面前两名黑衣人吵来吵去,没完没了,反而把他一个人落在一旁,这两人必然脑袋有些问题,这是金奎子最终的判断。 “你小子,笑什么!”那矮个黑衣人见金奎子忽然讪然一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就质问道:“你小子是名剑山庄的,你说说,我们两到底谁是大哥?” “这?自然是先出生的是大哥了!” “是了,是了!你小子说得对!老子是4月初8那天生的,今年正好三十五,你问问他,他哪一天的?” 金奎子闻言看向高个黑衣人,下意识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呢?” “老子,老子。反正是4月初8之前,这一点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我应该至少36岁!不信的话,你可以问老子的爹妈!” “你爹妈早死了!要不是师父把你养大,你都要死了!” “放屁!师父只是说,那年灾荒,死了很多人,他把我抱养回去,未必就说明我爹妈死了!” “那你爹妈在哪?” “我哪知道,也许是死了。不对,一定要活在什么地方!儿子都能活下去,爹妈必然也还活着。” “那你让老子去哪问去!你这纯属胡搅蛮缠!” “放屁!你找到找不到那是你的事情,和老子有什么关系!你只要找到,就可以证明老子才是大哥,所以你就故意说找不到,这样蹩脚的理由休想骗过老子!” “放屁!有本事,你把你爹妈找出来!你但凡能找到,老子就叫你大哥!” “哼,这等耗费心神的事,老子才不做!师父交代的武功,老子都还没练好呢,哪有那个闲工夫!反正老子是老大,就这么简单!有本事,你让师父他老人家把咱们俩的名字换换!” “这本事,老子可有没有,师父他老人家是为了激励你,才给你这个名字的,名字岂能代表老大老二,师父他老人家也没说过你比老子大吧?” “师父他老人家忙得很,哪有那个闲工夫,要不你去问问?” “老子才不去呢,有本事你去!” “老子可不敢打扰师父他老人家的实验!” …… 没完没了的争吵还在持续,金奎子却听得兴致勃勃,这几日可把他憋坏了,此番能听到两个话痨这般争吵,反倒其乐融融。不过听得太久,也难免有些烦闷,正要出声打断,忽然门口又闯进来一人,这人金奎子竟然认识,赫然是那日参加比武招亲的丁三! “大哥,二哥,找不到那个小子啊!” 丁三满头大汗闯了进来,一脸无奈,直接提起桌上的水壶便咕咚咕咚灌个不停。那两名黑衣人一见他进来,顿时一愣,忽然齐声说道:“三弟,你说我们两谁是大哥?” 丁三闻言猛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他瞪着眼睛,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显然这样的争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两位哥哥,这事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说过了,谁在争这玩意儿,谁就去陪他老人家喂招,小弟我可不去。” “什么?!”两人大吃一惊,顿时不再说话。金奎子倒是纳闷,他自个儿的师父整日痴迷炼剑,对于武学一道压根没有半点兴趣,好几次练招到一半,便忽然愣住,然后便把自己抛下,独自往铸剑房去了。以至于金奎子虽然有师父,却总是得厚着脸皮到处蹭学练武,以至于庄内一些师兄弟常嘲笑他是“活乞丐”。 他当下脱口而出道:“你们有师父陪同喂招,于武学一道,岂不裨益良多吗?” “放屁!”三人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时候,齐声喝道,反而让金奎子吓了一大跳。 “你小子懂个屁,陪我师父他老人家练武,不断胳膊断腿,就算幸运了。” “就是,就是,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想死不能死,那叫一个惨!” “最惨的是那招分筋错骨,你小子试过脑袋抵住脚底板的滋味吗?” …… “好好好,算我错了!”金奎子顿时觉得头疼,急忙转移话题道:“丁氏三兄弟,你们究竟把我抓来做什么?” “做什么?!”三人不愧是兄弟,竟然一起扑上来,将金奎子围住,齐声说道:“找那个姓孟的小子打架!” “打架?” “不错!他打赢了三弟,咱们丁家兄弟得会会他!” “他究竟在哪?” “不知道……” “你带我们去找!” 看着三兄弟凶神恶煞的模样,金奎子心中有些想笑,这三人倒是不坏,当下点了点头。三人顿时兴高采烈地高呼起来,当真是三个怪人。 第五十六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藤县外,官道上,一处酒家。 几日相处,金奎子渐渐和丁家三兄弟打成一片。这丁家三兄弟倒是并无恶意,只是好武成痴,非得和孟飞宇再打过一场。金奎子被烦的不行,只得答应,于是这几日便在藤县留了许多记号,然后几人便兀自待在这官道上的一处酒家里,静静等候孟飞宇上门。 “你小子,留得记号就是几个xx,姓孟的那个小子明白你的意思吗?” “就是,你就不能在城内贴个告示,这样岂不更加有效?” “奶奶的,等了三四天了,姓孟的那小子分明和那女娃娃跑了吧!” 金奎子看着面前的丁家三兄弟,自顾自地吃菜喝酒,根本连头也不抬,丁家三兄弟说得烦了,低头一看,整桌菜肴已经去了一小半,顿时怒骂一声,立刻加入到饕餮的行列里,再不说关于孟飞宇的半句话,反而一边吃一边埋怨金奎子不仗义,只顾自己吃独食,却不曾想到三位哥哥。 金奎子吃饱喝足,惬意地挑着一根牙签半瘫在椅子上,这才缓缓说道:“我既然留下印记,他两人若是看到必然会前来,我可不相信夏蕊姑娘会是这等人,稍安勿躁即可,反正这几天吃喝不都是我掏的银子吗?” 丁家三兄弟点头称是,当下也不再言语,甚至高呼着让小二加菜。这些日子为了找孟飞宇,他们特地在藤县租了那间“囚室”,已经耗尽了盘缠,却没想到只捉到金奎子,而孟飞宇却根本不见踪影。眼下吃喝都得靠金奎子,自然是吃人家的嘴软,再不好发作。 忽然,两名青年男子迈入客栈,金奎子高坐在二楼正对大门的地方,一眼看去,正是孟飞宇和化妆后的夏蕊。他咳嗽几声,挥了挥手,孟飞宇便带着夏蕊上了楼,径直走到桌边,却见到丁家三兄弟狼吞虎咽,压根不看自己一眼,而金奎子好似大爷一般靠在椅子上,当真是好不惬意。 “你这个王八蛋,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却害得我们找了好几日,才终于发现你留下的记号!”率先发难的必然是夏蕊,她一把将冷霜剑拍在桌子上,顿时吓得丁家三兄弟一个激灵。 “你大爷的,谁敢把剑拍在爷爷的桌子上!” “日了狗的瞎子,爷爷我可是……” 三人正在说话间,忽然抬头一看,顿时愣在原地,丁三夹住的一只鸡腿竟然从筷子上掉下,激起一阵油腥。 “妈了个巴子的!老三,是不是老子看错了?这不是咱们要找的那个小子?” “大哥,你没看错,这就是姓孟的那小子!” “那还等什么,走,咱们出去打过再说!” “放屁,老二,得先吃饱再说,不然打起来,饿了,可不好!” 矮个的丁二白了高个的丁一一眼,却终于觉得他说的有礼,三人又齐齐低下头,继续大快朵颐起来,直看得孟飞宇和夏蕊莫名其妙,金奎子讪讪一笑,摊了摊手,耸了耸肩,也示意两人坐下再说,又吩咐小儿再加了两副碗筷,然后又添了好几个菜。三兄弟本要发作,见金奎子加菜,顿时喜笑颜开,急忙让小儿找了一个雅间的大桌,端起盘子、酒水,便呼哧着挪了过去,压根不和孟飞宇与夏蕊说一句话。 那三人已然就位,继续在包间里开吃,金奎子这才缓缓起身,笑了笑说道:“两位估计也没吃吧,那多少吃点。我知道你们的疑惑,不过可别问我,也不用问我,等吃完你自然就知道了!” 见孟飞宇和夏蕊依然疑惑不解,尤其孟飞宇多次遇险后,脸色已然变得有些凝重,金奎子又略显尴尬而急促地说道:“放心,我拿人头担保,这三人绝无恶意,夏姑娘当相信我才是吧!” “嗯!”那几日孟飞宇昏迷,陈老又匆匆离去,多亏金奎子鞍前马后。若说金奎子出卖朋友,又何必等到今日。是以夏蕊虽然皱着眉头,却感激地看着金奎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下意识拉了拉孟飞宇,这才让他点头答应。 三人一入包厢,那丁一便叫嚷开了:“你们三个娃娃,怎么这么慢慢吞吞,菜都上了!还不抓紧吃!” 丁二随即附声道:“他奶奶的,光吃怎么行,来喝酒!姓孟的,你来陪我们三兄弟喝几杯,这姓金的小子喝酒太慢,酒量也差,来来来,你小子武功既然能胜过丁三,酒量咱们兄弟可得和你好好比比!” “就是,他妈的,老子武功不如你小子,老子认了!论喝酒,老子谁也不怕!” 三人说着,便把杯中倒满酒水,却只递给孟飞宇一人,却听丁一说道:“金小子都吃饱了,那自然喝不了。这个,嗯,你不是个女娃娃吗,怎地忽然变成男的了,你到底是男是女?” “大哥,你喝多了吧,这女扮男装,你莫非看不出来?” “女扮男装?!”丁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红着脸打了一个重重的酒嗝,顿时摆了摆手,说道:“女孩子家家的,喝啥子酒。爷爷从不劝女人喝酒,那些劝女人喝酒的,不是色鬼,便是些装逼耍横的二货,老子才看不惯呢!这女娃娃,你喝酒不喝?若是不喝,爷爷我绝不劝你一口!” “谁说我不喝酒!”夏蕊哼了一声,想她自己出身北域,又自幼生长在塞北雪山之上,这酒水本就是御寒之物,宫内哪个不能喝上一些,见三兄弟如此看不起女流之辈,她自然不再藏着掖着,于是从丁一手中拿过酒杯,顿时一饮而尽,又将杯底给三兄弟看了一遍,这才重重将酒杯拍在桌上。 “好!好!好!”三兄弟齐声说好,那丁一更是拍起掌来,哈哈一笑,伸出大拇指,啧啧称赞道:“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老子三人都是性情中人,抓这金小子,不过只是一时技痒,想找孟小子再打一场,可全没有害人之心,这天地可鉴!老子们都是粗人,先干为敬,金小子和孟小子,还有你这女娃娃,可别介意!” 说完,丁一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丁二和丁三自然也不含糊,随即跟上。这下孟飞宇和夏蕊才稍见缓和,和金奎子一道入席就坐。 “金小子,你说这夏姑娘国色天香,夏姑娘,咱们都不是外人,不打不相识,你且方便,让咱三位兄弟开开眼,如何?”丁二一把将杯中酒水倒满,举杯迎向夏蕊,又是一饮而尽。 夏蕊只略一迟疑,顿时便将脸上的面具撕下,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大概因为刚刚慢饮一杯,那白皙的脸上此刻略显红润,更加几分妙美,看得三兄弟竟有些痴了! 丁一毕竟年龄最大,咳嗽一声,便吩咐三兄弟倒满酒,咕咚咕咚灌下去,以表歉意,只听丁三忽然说道:“大哥,这等美女可不多见,你快快把你偷偷带出来的好酒,拿出来给大伙尝尝!” “妈了个巴子的,你偷偷带酒出来,竟然没告诉老子!”丁二顿时一拍桌子,怒目看着丁一,却忽然舔了舔嘴唇,伸出大手,继续喝道:“还不快快拿出来!” “好,今日有孟兄弟和夏姑娘在此,老子便让你们尝尝这不可多得的好酒!”丁一从腰上取下一左一右两只葫芦,轻轻放在桌上,然后慢慢揭开其中一只葫芦的塞子,顿时一股清冽的香味瞬间在整个室内弥漫开来,众人齐齐深呼一口气,陶醉在酒香中,仿佛已经醉然一般。 孟飞宇自幼好酒,顿时腹中馋虫大动,当下出声问道:“这是什么酒?” “嘿嘿,老子可告诉你们!”丁二站起身子,给每一人倒上一杯,又小心翼翼地放下葫芦,盖上塞子,这才故作高深地对孟飞宇三人说道:“这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亲自酿造的‘七仙酒’!今儿便宜你们几个了!” 金奎子出身名门,虽然并不好酒,却依然自顾自端起杯子,浅浅地舔了一舔。这酒半点不辣,顺着舌头,呲溜便划入喉头,顿时一股轻轻的暖意便从喉咙涌向胃里,那股迷醉般的香气却始终在口鼻中徘徊游荡,令人如痴如醉。仅这轻轻一舔,金奎子便脸色绯红,头晕脑胀起来,连眼睛都难得睁开,却依然叫好道:“好酒!好酒!” “嘿嘿,金小子,你喝这酒,恐怕有些勉强。此酒乃取天下名贵的鹿茸、人生、何首乌、天山雪莲等七种名贵药材,又兼得桂、菊等七种名花,再取地埋泉水酿造,历经十年方才成功,入口极纯,但后劲迅猛汹涌,就算是老子三人,一次不过也只能喝上一两杯!” “他妈的,你个王八蛋,你不早说!”趁着丁一说话的功夫,金奎子早已经将杯中美酒喝了大半,此刻已经面红耳赤,闭目摇头晃脑,竟第一次骂出脏话来。待这一句话说完,他便一头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丁家三兄弟顿时大笑起来,举起酒杯,各自闻了一闻;孟飞宇和夏蕊也有样学样。那扑鼻的酒香当真令人无法忍受,只有股恨不得一饮而尽的冲动。 “小子,你武功胜过老子,但是这酒,你可别学他那般!”丁三当日输给孟飞宇,心服口服,立时出声提醒道:“这酒喝了于我等练武之人,裨益极大,既可以强壮真气,还可以调理伤势,但是每喝一口,都需用内力化解酒气,否则轻则沉睡数个时辰,重则几日酣睡不醒,人事不知,宛如死人,因此此酒还有个名字,却是‘假死酒’!” “什么?这便是假死酒?!”孟飞宇顿时一惊,陈老和大爷爷嗜酒如命,常在一起喝酒,酣醉后点评天下名酒,提起唯独当年快活仙人酿造的假死酒,堪称天下第一,举世无双,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想到这里,孟飞宇不禁感叹,陈老那个老小子若是知道,恐怕要大闹数日。 见孟飞宇的反应,三兄弟中心思最多的丁二好奇问道:“孟兄弟莫非之前喝过?” “没有,这样的美酒,我也只是听家中长者提起过,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真品!” “放屁!这酒你家中长辈提起过?你家中长辈提起过?你家中长辈?”丁一说着忽然站起身子,丁二、丁三也随即站起身子,瞪大了眼睛,齐齐看向孟飞宇,直看得他心中发毛。 “老子问你,你小子与绝情山庄有何关系?” “老……,我师父他老人家只在三十年前带了一些到绝情山庄,此后再无外传,你家长辈莫非是绝情山庄的高人?” “这……”孟飞宇心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惊讶之情已然无法掩盖,他哪里知道能在这上面露出破绽,难怪陈老说江湖险恶,眼下究竟是承认还是不承认,真令人进退两难。 “你小子可别说谎,老子们生平最恨谎言!”丁一一脚踩在椅子上,瞪着一双牛眼看着孟飞宇,继续说道:“当年老,我可陪着我师父他老人家亲自上的绝情山庄,老子可记得清清楚楚,那也是老子第一次闻到这酒香,奶奶的,当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日在场的,算上我和我师父他老人家,也不过只有七个人而已,每个人只饮了区区一杯而已,你小子,你家中长辈到底是哪个?!” 局势瞬间凝重起来,夏蕊担忧地偷偷拉住了孟飞宇的袖子,她不想孟飞宇又受伤一次。孟飞宇此时如坐针毡,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自己伤势未愈,若是动起手来,丁家三兄弟合围之术,江湖声名赫赫,恐怕难以对付。 犹豫间,却是丁二笑着问道:“孟兄弟,你别害怕!咱们哥三,绝无害人之心。绝情山庄如何,关老子们屁事,老子们担忧的只是这酒方泄漏出去,那可才是不死不休。老子问你,你此行可是要往齐州而去?” “去齐州?莫非?”丁三瞪大了眼睛,忽然放下酒杯,隔着夏蕊,一把抓住孟飞宇的袖子,急声说道:“兄弟,老子可劝你一句,齐州不可去啊!你若是真去齐州,赶紧跑路,赶紧的!” “齐州为何去不得?”孟飞宇下意识出声问道。可是话一出口,顿时便心生悔意,只见三兄弟齐齐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丁一指着孟飞宇,吞了一口口水,眼神竟然游弋了数下,这才问道:“你可是绝情山庄传人,去赴红叶谷之约?” 话语一出,孟飞宇再无法忍耐,豁然起身,抽出冷霜剑,冷面而视,吓得夏蕊惊呼一声,连杯中的美酒,也荡出了许多。 究竟这三人是敌是友,且听明日分解。 第五十七章 七仙酒的威力 抽出冷霜剑,傲然而立的孟飞宇,再也不敢大意,过去种种受伤的经历告诉他,若不先发制人,必然受制于人。夏蕊也豁然起身,杏目怒横,抽出那把四圣刀,和孟飞宇战在一起。金奎子还呼呼大睡着,发生的一切,他全然不知。 丁家三兄弟见这般架势,那丁一顿时摆了摆手,口中连连说道:“误会,误会啊!” 丁二也说:“孟兄弟,你快快坐下,这绝对是天大的误会!” 丁三更是哭丧着脸说道:“孟哥哥,老,我们绝对不敢和您做对啊!” “到底什么意思?你们三兄弟在演戏吗?!” 孟飞宇瞪着双眼,丝毫不敢大意,这三兄弟做事实在出人意表,仅那丁三就已然算是一流高手,若是三人同时发难,自己倒是好说,万一伤了夏蕊,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兄弟,你先别动手!我们三人,后退三步,你且听我们说。”丁二站起身子,拉着丁一和丁三往后退了三步,这才继续说道:“兄弟,别伤了和气。可别动手,若是把这美酒毁了,那可是天打五雷轰的罪过啊!” “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三兄弟这般行动,孟飞宇心中稍宽,可是那红叶谷之约,除了陈老和夏蕊,连金奎子都不知道,这三兄弟究竟从何得知,若是不问清楚,恐怕今日非得动手较量一番了。 丁二也不犹豫,直接问道:“孟兄弟,你当真要去红叶谷?” “是!” “可是下月十五?”丁二再问。 “是!” “那我师父他老人家快活仙人,你应当知道吧?” “不知道。我今日才从你们三兄弟口中得知这位前辈的大名!” “那你赴什么约?” “是啊,你连和谁相会都不知道,你小子真是赴约的吗?” “你莫非是来消遣老子们的吗?” …… 一听孟飞宇不知内情,三兄弟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直吵得孟飞宇五心烦躁,恨不得立刻将三人擒拿。眼见三兄弟压根没有停止的势头,孟飞宇向夏蕊递了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刹那间一股低沉的嗡嗡声开始在房间里响起,赫然是魔音诀。 三兄弟顿时烦躁不安起来,可是仅仅片刻,这三人便好似无事一般。只见丁一嘿嘿一笑道:“嘿,这小子会魔音诀呢!看样子,真是绝情山庄传人!”丁二点了点头道:“可惜,咱们三兄弟都知道如何抵御这魔音诀!老三,你说给孟兄弟听听!”丁三朗声诵道:“不问不动,不念不扰,心如明镜,冰清无痕。魔音诀对咱们兄弟可是没有效果!” 孟飞宇顿时惊骇万分,自初入江湖以来,魔音诀下几乎无人可以抵挡,除非对方武功远胜自己,否则断然不可能自行脱离魔音束缚,连那日疯三平、了凡等人都受缚于魔音诀下,而这三兄弟竟然能得知魔音诀总纲,这简直过于荒谬。孟飞宇此番也不知如何是好,当务之急是弄清三人身份,他皱着眉头,试探着问道:“你们三人究竟是谁?” “我们三人就是我们三人啊!” “我们就是丁家兄弟啊!” “打住!”眼见这三人又要无理取闹,孟飞宇顿时一喝,继续问道:“这魔音诀总纲你们三人从何而来?” “当然是我师父他老人家教的!”丁家三兄弟齐声说道,脸上齐齐露出一抹得意自豪的神色。 “你们师傅就是快活仙人?!” 三人点了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笑着说道:“正是!” “他又从何得来这口诀?” “自然是绝天给的!” “放屁!”孟飞宇此刻脑袋已经有些混乱,练情诀乃绝情山庄不传之秘,大爷爷从多次嘱咐绝不可传给外人,若是不得他同意,功法外泄,将被尽废武功,革出门墙,他怎么可能轻易传给其他人,其中必然有诈。 正在犹豫间,却见三人笑着回到位置上,端起酒杯,那丁二说道:“孟兄弟,你且坐下,听老,三位哥哥说给你听!” “就是,就是,你且坐下再说!” “也是他妈的稀奇古怪,若不是你会魔音诀,我们三人权当你放屁,天下哪有赴约之人,不知约定的。” 一番话说得孟飞宇脸色一窘,他的确不知其中详情,大爷爷和陈老都故作高深,此番见三人如此,孟飞宇心中虽然犹豫,但也信了八成,可是却不敢将冷霜剑放下,依旧站在原地,沉吟道:“你们三人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哥哥问你,你小子是不是练了练情诀?” 孟飞宇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三兄弟反倒大喜,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孟飞宇和夏蕊勉强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其中的具体情况,这三兄弟也只知晓大概。眼见误会解除,两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各自收起兵刃,再次坐下。 “三位,对不住。小弟的确不知其中内情,险些和三位大哥动手,我自罚一杯!”说完,孟飞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兄弟正要劝他,却见他已经一杯酒下肚,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紧紧盯孟飞宇的反应。 此时,孟飞宇忽然感觉丹田之中涌现出一股猛烈的热气,浑身真气开始不由自主地游走起来。每游走一圈,丹田之中的热气便更焦灼几分,越来越多的真气开始汇聚在丹田,几乎已经将丹田占满。 可是真气游走之势却没有半点减弱,万川归海般的真气量如黄河决堤、钱塘浪涌一般,在七仙酒的催动下,各处经脉都如初芽萌发般,不断地自动产生着真气,磅礴的真气量将孟飞宇全身充盈起来,只见他体表各处尽皆红润,皮肤也尽数鼓胀起来,整个人宛如一只吹大的气球,隐隐有失控的趋势。 “不好,这小子一口气竟然直接喝了一杯,丹田处真气无处存放,再这样下去,恐怕要爆体而亡!” “什么!”一听丁一这话,夏蕊顿时焦虑地盯着孟飞宇,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当即转向三兄弟,急促地说道:“这酒是你们带来的,可有法子!” “妈了个巴子的!”丁一怒骂一声,看向丁二,丁二又看向丁三,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任何办法。 “大哥,二哥,要不用引气之术,把他体内真气引出来!” “好办法!” “妈的,三弟,还是你脑袋有点东西!” “动手!”三人齐呼一声,忽然便腾身而起,将孟飞宇扛在三人头顶。 “先取大椎,然后推宫而下!” “我先击其肺腑,然后改走肝经!” “我直取这小子百汇,然后双阳出海!” 三人各自念叨着,夏蕊也不知他们说的什么,可是孟飞宇已经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全身衣衫尽数爆裂开来,鲜红的皮肤上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涌动鼓胀的真气流。只见三人各自从腰上掏出一枚匕首,各自选择不同的部位,骤然向孟飞宇刺去。 夏蕊惊呼一声,根本来不及反应,孟飞宇顿时狂叫一声,昏死过去。匕首入体,那鲜血如泉涌一般,扑腾而出,直接将三人淋了个满脸。那些鼓胀的真气忽然寻到了豁口,顿时一拥而出,庞大的真气直接压在三人头顶,三人哪里能受得住,只齐齐大喊一声,便跌倒在地上。孟飞宇在半空失了支撑,也顿时跌下,重重砸在丁二的身上,竟然将瘦小的丁二砸得昏死过去。 “妈了个巴子的,当真吓人!”丁一从地上爬起,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一把扣住孟飞宇的脉门,沉吟道:“好险,总算给这小子捡回一条命!” 丁三凑了过来,扣住另外一只手,摇了摇头道:“妈的,这小子体内失血过多,赶紧给这小子上金疮药!” 说完,丁一和丁二将孟飞宇翻过身子,将他身上数个血窟窿涂上药膏,夏蕊也急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快速上前来帮忙。 “好了,没事了,睡上几个时辰,就没事了!” 大功告成,丁一和丁三软在地上,瘫坐着大口喘着粗气。 “他妈的,果然还是老子是大哥,你看二弟这不中用的模样,竟然被人活生生砸晕过去,当真好笑。” “还笑呢!万一他有事,我神女宫一定把你们三个一个个五马分尸!”夏蕊抱着孟飞宇,从包袱中取出衣物,给他穿上。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露出一股说不出的哀怨之色。 丁一摆了摆手,哈哈大笑着说道:“放心,弟妹,这小子绝对没事!老子敢用脑袋担保!” 听见被人称呼为“弟妹”,夏蕊脸色一红,紧紧抱住孟飞宇,用锐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哼了一声,丁一和丁三又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响彻在包间里,可是这一切却被门外的一只眼看得清清楚楚。 下一瞬间,那只眼悄然消失不见,也不知究竟是何人窥探,屋内所有人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第五十八章 要刀 孟飞宇昏迷之后,丁家三兄弟将他和金奎子扛进客栈,扔在床上,却并不离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念叨起来,全然不顾一旁守着两人的夏蕊。 “这夏姑娘当真是漂亮,给孟兄弟做媳妇正好!” “放屁!”这是丁三少见的顶撞,他瞪着眼睛,露出一副夸张且凝重的表情,说道:“夏姑娘可是女孩子,大哥你这样说,万一坏了人家的名节,那可不好!” “对对,三弟说的有道理,你这家伙说话注意点,别以为你叫丁一,算是老大,就比老子厉害!三弟这一点就比你强!” “好,算老子胡说,老子掌嘴!夏姑娘,是老子对不住了!”说完,丁一啪啪打起自己耳光来,一连打了七八下才停手。 夏蕊坐在一旁,脸色红得滴血,那丁一的耳光仿佛抽打在她身上一般,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双眼只低低地盯着地板,时而微微抬头看孟飞宇一眼,却只剩下叹息和湿润的双眼。 “夏姑娘,你到底是不是孟兄弟的媳妇啊?”丁二见夏蕊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半天也不说话,竟然直接开口问了出来。夏蕊搓动着手指,轻轻咳嗽了几声,急忙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这才回过头,皱着眉头啐道:“你们三个怪人,胡说什么呢。别在这里吵吵扰扰,打扰他们两个休息!” “夏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两人喝了七仙酒,那是全然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哪怕现在你把刀架在他两脖子上,这两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是的,是的!正是如此,不信且让老子来试试,给你看看!”丁三快步抽出靠在一旁的冷霜剑,作势就要砍下去,吓得夏蕊一惊,抽出四圣刀便冲向丁三。 “咦,这女娃娃功夫还可以啊!” 丁三见夏蕊提刀砍来,哈哈一笑,冷霜剑仿佛长了眼睛,忽然递向后方,轻松地挡住了这一击。 “夏姑娘,看样子,你不会用刀,让老子教你!” 丁一见夏蕊一刀不成,顿时起身,只见他步伐轻翩,动作极快,待夏蕊反应过来,四圣刀已然被他夺走。 “嗯,这刀有点奇怪,奇怪得很!”丁一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圣刀,忽然身形一展,那四圣刀开始在他手中舞动起来。刀刀凌厉,带着猛烈的刀气,整个屋子里瞬间刮起风来,四周的幕布、窗帘均猎猎作响。片刻结束,丁一收工,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笑嘻嘻地又将刀递还给夏蕊。 “大哥,你这刀法恐怕不适合女孩子吧!” “放屁,刀法岂非男女?这‘狂风刀法’迅猛刚烈,女孩子练了,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男人练了,则更添英勇,你没看到老子刚刚那副雄霸之气?” 夏蕊闻言,噗哧地笑出声来。丁一这刀法的确厉害,但是若说熊霸之气,那便全然是胡说八道了。 “你看,人家夏姑娘都笑了,你这刀法的确不适合女孩子!”丁二轻蔑一笑,踱步而出,向着夏蕊伸出一指,自信地说道:“像夏姑娘这样的美女,舞刀弄枪,还要人家走刚猛路线,简直是暴殄天物,荒唐至极!夏姑娘,老子这一手隔空点穴的功夫,快如闪电,无声无息,你就算翘起兰花指也能瞬间伤敌于无形,你若想学,老子可以教你!” “放屁!你的意思是,你的这手乱弹乱指的功夫,比老子的强?” “那倒不是,只是因材施教,恰逢其会而已!” “好你个丁二,来,你给老子出来,咱们练练!” “练练就练练!老子未必还会怕你?” 说完,两人夺门而出,丁三一见两位大哥离开,立刻放下冷霜剑,高呼一声,也随即快步奔出。夏蕊懒得理会这三个怪人,眼下当然是眼不见心不烦,当下快步将门关上,然后才幽幽地坐在孟飞宇身旁。 忽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传来一阵垂垂老矣的女声:“请问,四圣刀是在阁下手中吗?” “四圣刀?”夏蕊心神一紧,忽然想起那日那铁匠说的话,这四圣刀本就是有主的东西,有朝一日自然有人会来取,没想到当真有人会找上门来。她当即站起身子,又看了看沉睡中的孟飞宇和金奎子,凝声道:“阁下是谁?四圣刀难道是阁下的东西吗?” “嘿嘿!老婆子我当然不是四圣刀的主人,只是替我主人来取这宝物而已。”那老妪站在门外,倒是客客气气。夏蕊皱着眉头,略微迟疑,还是将门打了开来。只见一个中等身材、佝偻驼背、拄着拐杖的老妪躬着身子站在门口。 见门打开,那老妪抬起头,露出一张麻脸,咧开嘴笑了笑,又露出一张无牙的枯嘴来。这副模样倒是吓了夏蕊一跳,她急忙将这老妪请了进来,又给她端了杯水。 “你这女娃娃倒是客气,倒是免得老婆子我杀人了!”这老妪语气格外平淡,仿佛生死在她眼里全然没有什么特别,如此轻描淡写倒是让夏蕊眼皮狂跳起来。那老妪分明看出了夏蕊的忐忑,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倒是语气和蔼地问道:“女娃娃,别害怕。你且说实话,你为啥要这四圣刀?” “前辈,晚辈只是那日在铁匠铺挑选兵刃时,偶然间发现的这把刀!”夏蕊边说着,一边取出四圣刀,放在桌上,“当时晚辈只觉得这刀实在奇怪,长得怪,名字也怪,所以才起了好奇心。” “适才我看那丁家老大耍刀,看样子你的确半点不会刀法。如此,你且将此刀还给老婆子我,如何?”那老妪说着话,忽然轻轻咳嗽了几声,又端起茶杯,抿了几口,这才缓和下起伏的呼吸。 “前辈,此刀乃是晚辈重金购得,前辈您什么也不说,就提出要刀,是否有些不妥?”夏蕊见这老妪还算好说话,鼓起勇气,竟然迎上了那老妪,径直坐在了对面。 “老婆子我知道,此刀你花了500两,放心,老婆子给你1000两,另外再送一柄其他的上好兵刃给你,如何?” 那老妪说完,直接从怀中掏出数张银票,放在桌上。可是夏蕊却心有不甘,自己千挑万选的心爱之物,怎么能如此轻易送人,她当下回道:“前辈,晚辈想知道,这把刀当真是前辈您的吗?可有凭证?” “哦,你这是和老婆子我叫板了?” “晚辈不敢。但是,若是每一位江湖前辈都看中此刀,来找晚辈来拿刀,那岂不是乱套!” “嘿嘿,女娃娃说的有道理。老婆我便和你说道说道。”那老妪将拐杖放在桌上,静静地盯着夏蕊,那悠悠的目光中仿佛没有任何生气,若不是这老妪正在说话活动,恐怕和死人一般无二,只听她说道:“百年前,这江湖有一刀、一剑、一棍,这三刀中其中一刀便是这四圣刀,这刀原本是我家主人所有,可惜他无法参破其中奥义,就由一名炼剑师带回参详,可惜也石沉大海,如今我家主人有所参悟,特命老婆子我来取刀,如此女娃娃你满意了吗?” 夏蕊正要说话,忽然间大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赫然是陈老。陈老打量着这老妪,笑着说道:“老婆子,你想要刀,恐怕不这么容易吧!” 第五十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陈子阳?!是你?!” 那老妪看着陈老,忽然间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豁然又将拐杖重新拿回到手中,神情戒备地问道:“莫非‘八臂魔神’也要趟这趟浑水吗?” “老夫对这四圣刀没有任何兴趣,只是老夫倒是没想到鬼婆婆您老人家竟然尚在人世,当年的故人倒是令老夫惊喜!”陈老幽幽一叹,也坐了下来。 鬼婆婆倒是略有所思地沉吟道:“的确,没想到当年的‘八臂魔神’,如今也老了,老婆子已经是快咽气的人了,既然是故人,便不要打扰老婆子,如何?何况,你不是不感兴趣么?” “老夫当然不感兴趣,不过这玩意儿乃是有缘人得之,否则当年天机老人也不会令一位无名铁匠将此刀带走了。不过老夫听你所言,好像这刀就是你的一般,你且叫它一声试试,若是这刀答应你,老夫当即让这女娃娃双手奉上,如此可好?” 鬼婆婆的脸色明显一变,让一把刀答应,这赤裸裸的戏弄,她如何能不震怒,当下淡淡看了陈老一眼,又扫了扫夏蕊,咳嗽着说道:“这么说,是要老婆子我强拿了?” 夏蕊脸色陡然一变,适才听这两人对话,这鬼婆婆分明比陈老更老几分,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老妖精,说起杀人简直和开玩笑一般轻松,若是不给,恐怕…… “夏姑娘,你且别担心!”陈老拍了拍夏蕊的肩膀,站起身子,取过搁在床边的冷霜剑,转向鬼婆婆,笑着说道:“鬼婆婆,你且别急,且看看这是何物?” 鬼婆婆耷拉着脑袋,轻轻一抬,忽然双目竟然迸发出转瞬即逝的厉芒,她豁然站起身子,一双小眼瞪到极致,颤颤巍巍地说道:“这是冷霜剑!没想到一剑竟然也在这里,莫非这是天意?” “你知道便好!”陈老将冷霜剑拿在手中,提防着对方夺剑,不再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继续说道:“当年天机老人批语,你可还记得?” “缘起缘灭,天机注定。强夺自毙,顺天理命。”鬼婆婆黯然坐下,叹了口气,跺了跺拐杖,便起身告辞,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冷霜剑和四圣刀,这才扬长而去。 鬼婆婆一走,夏蕊这才长舒一口气,她急忙转身看向陈老,却发现对方竟然和自己的反应一模一样,当下大骇,急忙给陈老倒了杯水,递了过去,这才试探着问道:“陈老,刚刚那个老妪究竟是什么人?” “鬼婆婆,我也不清楚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我得名‘八臂魔神’时,此人便是这般模样,如今已经过去近四十年,这人竟然还在人间,好险,若是刚才当真动手,恐怕连老夫也护不住你,何况这里还有这两个昏迷不醒的小子!” 夏蕊大吃一惊,皱着眉头问道:“此人当真如此可怕吗?比您武功还高?” “难说,若是拉开距离,老夫自然不惧,但是若是近身,老夫恐怕走不过百招。”陈老皱着眉头,将冷霜剑放下,喝了口水,适才的紧张才终于缓解,他抬起头看见夏蕊满脸的好奇,又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所谓‘一刀一剑’,你现在知道了,便是这四圣刀和冷霜剑。” “那‘一棍’呢?” “这‘一棍’,老夫不知道。不止老夫,那鬼婆婆也不知道,纵然是天机老人在世,也不知道。” 见夏蕊疑惑不解,陈老笑了笑道:“这传说足以追溯到数百年前,数十年前,天机老人在古卷中发现了这个秘密,持这三样宝物,去天机洞,可以开启门派秘宝。可是偏偏这‘一棍’并无记载,书中只说汇聚两样宝物,此棍自现。” “那天机洞又是什么?怎么从未听说过?” “女娃娃,你不知道的江湖事情多着呢,就算老夫,也有许多江湖隐秘不曾知情。何况这天机派早已断了香火,最后一位传人便是那天机老人了。” “那这秘宝有何用?” “不知道。但是当年天机派遭遇天罚,五雷灌顶直劈天机山,门内弟子尽皆陨落,嫡系之中只剩下天机老人一人而已,而且此人也是重伤垂死,双腿瘫痪,左臂和右眼尽皆残废,上一次老夫见到他,身后推轮椅的便是这鬼婆婆了,那也已经是三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夏蕊略有所思地没有说话,陈老也没有说话,两人静静地坐着,多少有些尴尬。 陈老率先打破沉默,笑着说道:“夏姑娘,老夫有一件事想问你。” “陈老你问我?”夏蕊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神女宫此番入侵中原,究竟是何目的?领头人是谁?” 夏蕊摇了摇头道:“门派中的事情,我概不插手,一向是我姐姐负责。何况这等机密,我根本无从得知,别看我姐姐对我很好,可是涉及原则的事情,她绝不会向我透漏一!” “嘘!”陈老忽然捂住夏蕊的嘴,双目四处打转,沉声问道:“哪些朋友在左近,不妨出来现身一见!” “‘八臂魔神’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竟然这样都被你发现了!” “来者何人,门没锁,请进来一叙!” “如此,老夫不客气了!”话音一落,大门推开,只见一名浑身被黑袍包裹的瘦小老者走了进来,此人赫然是当日在来悦客栈内的金刚门长老! “是你?!”陈老双目微缩,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皱着眉头,谨慎地盯着面前的老叟,谨慎地问道:“那日在来悦客栈,老夫见阁下身手不凡,但是武功路数却和金刚门全然不同,敢问阁下大名!” “老夫这点贱名,难入魔神法眼,今日老夫前来,乃是为了那个小子!”这老叟伸手指了指一旁酣睡的孟飞宇,然后拍了拍手,忽然两道身影从房上跳下,出现在门口,赫然是金刚力士万洪刚和拔地金刚杜三水! 夏蕊心知不好,脱口而出,径直问道:“你们找他做什么!” “哼!霸刀门藏得够深,半点不漏风声,这小子便是绝情山庄传人了吧,老夫找他有些往事要了解了解!” “哦?和绝情山庄的往事?”陈老眉头一皱,忽然轻挥衣袖,顿时四五枚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向那黑衣老叟。 那老叟站在原地,宽大的黑袍随意一挥,所有的银针便被卷在一起,然后又被甩了出来,叮叮叮地一阵脆响,便尽数钉在墙壁之上。这老叟正要说话,忽然他的帽子竟然被轻轻掀开,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陈老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再也无法安坐,顿时起身,又将夏蕊拉到身后,凝重地叹道:“没想到,竟然是你!” 第六十章 江湖隐秘令人忧 三十多年前,武林曾出现过一位天才人物,此人过目不忘,那些晦涩高深的武功心法,在他看来都如同《三字经》一般简单。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江湖人谁也不知此人师出何门何派,可是此人却胸藏天下武学,加之过目不忘,任何武功招式,但凡看过一遍,它便能使出六七分的威力。 如此,便得罪了当时江湖上那些名门大派,除少林、武当等之外,这些门派尽数将此人列为“邪魔”,派出数支精英队伍绞杀此人,纵然绝情山庄出面干预,诸多门派也是阳奉阴违。最终此人不知所踪,销声匿迹,再不见踪影,各大门派搜寻了数年,均无功而返,这才作罢。 而陈老此刻面前这个人赫然便是当年销声匿迹的那位奇才,江湖人称“单先生”。三十多年消失不见,此人容貌依然没有太大改变,方脸、细眼,剑眉、长发,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可是眼神却依旧凌厉异常。 “单先生,别来无恙!老夫没想到,你竟然在金刚门做了客卿长老!”陈老当年此人有过几次交道,是以对此人面容格外熟悉,如今得见,心中惊骇,简直无以言表,可是却又只能故作镇定。 “陈前辈,别来无恙!老夫今日来,并不愿动手,只是老夫想找那个小子问询一些事情而已。”单先生见自己被人识破,干脆扯下黑袍,露出一身灰色的长袍,一头长发扎在脑后,看模样倒是颇为儒雅。 “单先生,你这声音怎么?” “哼,还不是当年歹人所害,不过那些人如今大多都已经死了,老夫也懒得再去找后人寻仇!”单先生看着陈老,陈老也看着他,却听万洪刚陡然大声喊道:“长老,和这群人废话作甚,直接动手抓了那小子便是!” “放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单先生微微转头怒喝一声,万洪刚顿时便泄了气,好似老鼠见到猫儿一般,再不敢有半分僭越。 “陈前辈见笑了,手下人不懂事,老夫当真不愿和前辈动手,当年和前辈畅饮,老夫至今依然历历在目,如今能不动手,老夫将尽量不和前辈为敌,还请前辈卖老夫一点面子!” 单先生这话滴水不漏,陈老却更是“打太极”的高手,他只淡淡一笑,淡淡说道:“老夫也不愿和你动手,老夫敢问一句,你找这小子,可是为当年的‘绝情血月’?” “正是!” “那你找错人了!当年的事情,这小子半点不知!” “这么说,我应该找前辈你了?” “老夫知道也不能告诉你!此事牵扯重大,老夫曾发下重誓,绝不外泄,单先生,老夫虽然不知你与‘绝情血月’有何牵连,但是当年的事情,请恕老夫无可奉告!” “好,好,好!”单先生连说三个好字,却没来由地叹息了一声,悠悠说道:“当年前辈曾替老夫我解围,单某虽然在江湖声名狼藉,但是绝非禽兽不如,也晓得知恩图报,既然前辈是知情人,老夫其实只想问一个问题!” “单先生,请说!” “老夫只想知道,当年那位怪叟仙,如今人在何处?” “尘归尘,土归土!”陈老幽幽一叹,默然说道:“往事早已经终结,怪叟仙身中奇毒,早已身殒近三十年了。” “此事当真?”单先生忽然瞪大了眼睛,双拳紧握,发出阵阵脆响,显然格外激动。 “当真!绝天和老夫我亲眼所见,他的尸首都烂了,一切仇恨自然也烟消云散!” “可是,老夫前些日子,却在塞北大漠发现了‘化魂掌’的痕迹!” “什么?化魂掌?!”陈老无比惊讶,忽然冲到单先生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对方,双目之中竟然第一次露出几丝惊恐的神色,连语气也格外凝重起来,“难道他还有传人?” “不,老夫看那尸体,胸前糜烂,胸后漆黑,掌力透体而过,但是尸体面色毫无痛楚,分明已然是化魂掌最高境界——‘魂飞魄散’,若说没有三四十年的浸淫,绝不可能有这般功力!那具尸体如今就在金刚门中用冷棺存放,前辈若是不信,可随老夫往金刚门一看便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陈老面色大变,双目游弋不定,喃喃自语着向后缓缓退去,忽然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挠了挠紧锁的眉头,“如此,明日,不,现在,现在你跟我走一趟吧!武林恐怕将会大难了!” “我们去哪?”单先生见陈老这幅模样,半点也不惊讶,他当时的反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夏蕊却是第一次看到陈老露出这幅表情,想要上前安慰,却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老重重叹了口气,满脸哀容,凝重地说道:“去找绝天!” “绝天前辈尚在人间?!” “在,但是情况也不太好!你随我去了便知,你我即刻动身,你不要带任何人跟随,也不可让任何人跟随!” “放心!”单先生重重点了点头,轻声对身后两人吩咐道:“你二人回去告诉统领,老夫有事出去几日,切记不可多嘴,知道吗?” 万洪刚和杜三水躬身点头称是,转身而去。陈老转过头却对夏蕊说道:“切记,刚刚的事情,你绝不可向孟飞宇透漏半个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这件事难道需要瞒住他吗?” “你不要多问,若是你想这小子多活几日,保密便是,老夫难道还能害他不成!你若是不答应,我只能带你离开,将你软禁起来了!” 夏蕊见陈老无比凝重,心中一紧,知道此事关系甚大,当下点了点头,道:“放心,陈老。我若是透漏半个字,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代代为奴为娼!” “好!老夫信你!”陈老皱着眉头,站起身子,向着单先生点了点头,当即说道:“此事关系太大,我们现在就走!” “依前辈而行!” “好,我们走!” 两人急忙出门,几个纵身便消失不见,房间里只剩下眉头紧锁的夏蕊,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孟飞宇,咬了咬嘴唇,却心乱如麻,有些六神无主。而孟飞宇却并不知道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短短的一个下午,一场又一场的闹剧接踵而来,拉开的却将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大幕! 第六十一章 陈老的馈赠 孟飞宇和金奎子足足睡到天黑才悠悠转醒,夏蕊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每次和孟飞宇眼神相会,总是躲躲闪闪。孟飞宇也自觉惭愧,这反反复复的受伤,也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夏蕊,却正好掩盖了夏蕊隐藏的心事。 丁家三兄弟闹腾着出去比武,却没有什么结果,最后竟直接跑去喝酒,直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回来,可是三人倒是起了个大早,太阳才微微露头,三人便在客栈的后院里吵吵嚷嚷起来。 “你们究竟在吵什么!”夏蕊睡眼惺忪地推开门,忧心忡忡地她昨晚一直辗转反侧,直到三更才勉强睡着,此刻听到这样的动静,不由地心中冒火。 “夏姑娘啊!你倒是起来的真早!”丁二笑着从争吵中脱离出来,迎向夏蕊,解释道:“不晓得孟兄弟现在情况如何,咱们想进去看看,丁一那家伙说孟兄弟今天不方便。我说,能够有啥不方便的,两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一间房里,那绝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夏姑娘,你看我说得对吧?” “对,你说的很对!”为了方便照顾酣睡的两人,几人定了一间套房,夏蕊自然也睡在其中。此刻听见丁二所说的话,夏蕊的脸忽然一红,低声皱眉啐道:“自然不可能出事的!” “那方便吗?”丁二一脸的笑容,倒是让夏蕊有些迷了,昨日这三人还张口一个“老子”,闭口一个“大爷”,这才短短一天的时间,怎么忽然就变了性子,仿佛混混进了御书房,一个个也成了秀才似的,于是当下问道:“你们三个,昨日还无法无天,今天怎么这般规矩?” “哎呦,我的乖乖哦!”丁一闻言,立刻也走上前来,却是跨着一张脸,丧气地说道:“夏姑娘哦,你若是对咱们三兄弟不爽,你有话直说,且不用如此戏弄咱们三个吧?” “戏弄?”一脸疑惑的夏蕊盯着垂头丧气的丁一,不解地说道:“昨日,我一直在房间内,不曾做过什么啊?” 三人脸色一红,顿时又凑到一起,七嘴八舌地开始嘟嚷起来,什么“偷男人的内裤”“在内裤上涂药”云云始终不绝于耳,听得夏蕊面红耳赤,竟直接呵斥起来。三人吓了一跳,立刻禁声,丁一、丁二挑了挑眉毛,一把将丁三推了上去。 丁三虽然年纪最小,但是却明白“偷男人内裤”这等事,绝不是夏蕊这样的女子所为。可是三人刚才的话却尽数被夏蕊听了个透彻,此刻他面对着对方,自然尴尬得很,好在都是江湖儿女,倒也不至于扭捏到无话可说,当下拱手了拱手道:“夏姑娘,咱们三个给你赔罪了!那偷,那事肯定不是夏姑娘干的!” “那是自然!”夏蕊愠色稍缓,却依然皱着眉头,沉声问道:“你们三人,一大早究竟要做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 “夏姑娘,此事却是你错了!” “对,错了!” “大错特错!” “错上加错!” “错得离谱!” …… 此刻夏蕊总算明白昨天半夜金奎子醒来后所说的苦楚,这三人简直顽劣至极,话音嘈杂,和那叽叽喳喳的麻雀一般,没完没了,实在令人头大。实在无法忍受,夏蕊顿时怒喝道:“你们派一个人出来,好好说!” “好,我说” “你是老三,轮得到你吗?” “就是,我来说,我是老大!” “你凭什么说你老大!” “奶奶的,老子怎么就不是老大!” “够了!”夏蕊猛然一喝,三人立刻不再说话,她随手指向丁三道:“丁三,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两位大哥,这可是夏姑娘让我说的!”丁三格外得意,站前一步,却忽然换了副哭丧的表情,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将昨夜和今天清晨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丁一、丁二自然忍不住,又添油加醋了一把,这才让夏蕊明白其中缘由。 夏蕊不禁莞尔一笑,这偷人内裤、恫吓他人的行为,看样子必然是陈老所为,可是不知陈老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竟然可以让这三个家伙如此俯首帖耳。笑容转瞬即逝,夏蕊立刻恢复正常神色,三兄弟叽叽喳喳,倒也没有察觉异样,却听得房间的大门忽然开了,却是孟飞宇和金奎子并肩走了出来。 夏蕊脸色一喜,急忙凑到孟飞宇身边,在他耳测嘀咕了一阵。孟飞宇也强忍住笑意,不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丁家三兄弟,故意朗声说道:“那位高人命令你们三人与我们同行,你们可愿意啊?” “老,我,小人愿意!”率先表态的是丁一,但多少有些不情不愿,他三兄弟纵横江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何等潇洒,这下受制于人,自然不痛快,何况孟飞宇竟然要去红叶谷,那可是三人死也不愿意回去的地方。 见丁一表态,孟飞宇点了点头,可是丁二却直接呛声道:“孟兄弟要去红叶谷,我不愿意去!老三,你愿意回去吗?” 丁三忽然间感觉到一阵阴风,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顿时摇了摇头,但是又想起今晨被人威逼的事情,立刻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哭丧着脸,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孟飞宇微微一笑,语气俏皮地说道:“这么说,你们不怕被那位高人割了鼻子,封了嘴巴?” “怕,妈了个巴子的,谁不怕谁是孙子!”丁一的脸不停地抽动着,“可是,这等生不如死的滋味,只能算是下等!” “就是!你试过把脑袋塞到裤裆里的滋味吗?” “还有那用脚后跟顶住后脑勺滋味,你试过吗?” 孟飞宇闻言,脑袋里忽然想起那些巧匠们做出的拼接玩具,心中又是一阵窃笑,但是他随即暗想到,若说将活人弄成这般模样,那当真是残忍至极,若是自己被人弄成这副模样,恐怕唯一的心愿便是一死了之了! “孟兄弟,我们陪你到齐州,但是红叶谷之约,你自己去,可好?” 丁二脑袋转得快,立刻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丁一、丁三一听顿时大喜。可是丁一随即又将脸拉下,不悦地说道:“孟兄弟,你若想让我三人跟着你,需得和咱们三人打一场,否则我绝不服你!” “好,咱们切磋切磋!”孟飞宇脸上一笑,便走下台阶,迎向丁家三兄弟! 第六十二章 究竟打谁 五年前,丁家三兄弟横空出世,若说武功,这三人也不过只是一流之列,各自功力相差倒也不多,但是三年前剑神派一位已然练就剑罡的宿老,却被三人的合击之术搅成了肉泥,由此名震江湖。剑神派虽然对三兄弟恨之入骨,但是那宿老却是为老不尊,竟然强行收徒,险些弄得人家家破人亡,是以实在无脸提起报仇之事。 以孟飞宇当前的内功修为,自然不如那位剑神派宿老,金奎子一再相劝,与其和这三人同时交手,倒不如让这三人自行离开。可是孟飞宇倒是胸有成竹,夏蕊虽然担忧,但是她的精力全在陈老走时的那番话上,倒并未多说。 几人随意选择了客栈外的一处小山坡,这里倒是人迹罕至,四周又有高木遮掩,正是交手切磋的好地方。 “孟兄弟,若是你发现不敌,可以随时喊停,否则若是把你打成一团肉酱,那我们三人恐怕也难逃一死了!”丁一想起早上的噩梦,那位高人摆明了是让他兄弟三人臣服孟飞宇,若是失手把人打死,那还得了,于是劝说了一番。 “就是,就是,我们可允许你投降!” “输在咱们三兄弟手中,那一点儿也不丢人!” “我说,你们凭什么认为一定能胜过我?”孟飞宇负手而立,站在三人面前,冷霜剑插在腰间,说话格外镇定,仿佛已经胸有成竹。他心中暗想,既然陈老安排了这一切,那么自然有他的道理。 可是丁家三兄弟一见他这幅模样,心中顿时恼火起来。三人均暗想到,剑神派的那个老儿,自恃武功高强,妄言以一敌三,最后还是被咱们兄弟三人打成浆糊。而面前的孟飞宇区区二十来岁,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习武,那功力也不可能超过那个老儿,更不可能是咱们三人的对手,可是这小子如此狂妄,必然要给他点厉害尝尝! “好,孟兄弟,那咱们三兄弟不客气了!”丁一大喝一声“咱们上!”,三人顿时平行并肩冲了上来,连步伐都整齐划一。 孟飞宇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功,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搞不明白,且看看再说。三兄弟冲上来的速度自然很快,可是孟飞宇的轻功造诣却更胜一筹。敌退我进,孟飞宇快速向后倒飞而去,绕着这树林玩起了追逐跑。饶是三兄弟使出全力,也无法追到孟飞宇,当真是令人又气又绕,三人大呼小叫,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可是孟飞宇全全当放屁,压根置若罔闻,依然一边绕着圈圈,一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他妈的!这小子耍诈!” “艹了他大爷爷的!平日咱们三怎么不练轻功?” “大哥,你还说呢,是你不愿意练,也不喜欢咱们俩练,你忘了?” “我他奶奶的,真是个傻缺!这趟回去,咱们练轻功!奶奶的,累死老子了!”三人跑得气喘吁吁,干脆停了下来,各自靠在树边歇息起来,只听丁一大声喊道:“孟兄弟,你这轻功我们服了,不过你这算哪门子切磋?若是比试轻功,他奶奶的,要不咱们比比谁年龄大?” 丁三身材肥硕,此刻最是不堪,已经靠在树下,径直瘫坐在地上,没好气地骂道:“孟兄弟,咱们堂堂男子汉,你这捉迷藏的本事,那是穿尿布的娃娃玩的,有本事你过来!” 孟飞宇闻言也停了下来,缓缓向三人走来,笑着说道:“抱歉,抱歉,我哪里知道你们三人都不擅长轻功,我这就过来,咱们光明正大地比比!” “比,比个屁!”丁三大口喘着粗气,如豆般的热汗已然滚满整张肥脸,此刻他胸膛急剧起伏地说道:“让我休息片刻!奶奶的,这趟回去,老子发誓要把这身肥膘减咯!”却听丁二冷哼道:“老子早就劝过你二人,谁也不听,不过老子也追不上孟兄弟,他奶奶的,这趟回去,老子也要勤练轻功!” “谁不练,谁他娘的是孙子!”丁一和丁三齐声说道。 “三位,你们三人且说说看,我才二十出头,你们三个打一个,我若不跑,那我岂不是傻?何况你们三个各个年龄比我大,这样的比试,难道就不是欺负人么?” 丁一点了点头道:“好小子,伶牙俐齿,你说说看,你想怎么比?” “自然是一个打一个!”孟飞宇见丁一上钩,心中一喜,表面上故作平静地说道:“你们选一个武功最高的出来便是!你们哪个武功最高,站出来便是!” 丁一顿时挺起胸膛,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说道:“那自然是老子第一!我来和你打!” “放屁,你说你第一就第一?你把老子当放屁吗?” “老子武功难道不在你之上?否则,干脆你叫丁一好了,老子去当丁二!” “大哥二哥,你们别吵了,要不你们两一起上?” “放屁,老子可不想胜之不武!” “老子也不想两个打一个!” “好了好了!”孟飞宇见三人吵个没完,忽然有了个法子,笑着说道:“你们这样吵来吵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试试猜拳如何?” “猜拳?” 丁一和丁二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顺便夸了孟飞宇一番,两人当即撸起袖子,各自狰狞着吓唬了对方一番,然后便走到一起,齐齐伸出手来! “哈哈哈哈,是老子赢了,丁二,你永远是丁二!” “妈了个巴子的,丧气!” 伸出拳头的丁一狂笑着,伸出尖刀的丁二则沮丧着退到一旁,嘴里依然暗暗骂着,甚至吐出一口浓痰,这才作罢。丁一却丝毫不在意,转过身笑着对孟飞宇说道:“孟兄弟,这样看,就让我和你交手好了!” “好说,好说,丁大哥武功高强,还请让一让小弟!”孟飞宇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也没有任何惧意,他自知三兄弟合击之术天下一绝,但是单对单,他未必没有机会。 所有人都看着两人,静候一场大战开始! 第六十三章 苦战丁一 丁一作为三人长兄,其武功本就最高,只是丁二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孟飞宇虽然使计将一对三变成了一对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真有把握胜过对方。那日与丁三交手,虽然孟飞宇武功在其之上,但是也依然耗费了一番功夫,尤其丁三那奇特的从天而降的肉弹功夫,当真是别开生面,令孟飞宇多少也有些措手不及。此刻也不知丁一究竟又会什么功夫,自然不能心中大意。 大人彼此对立,倒是谁也没有先动手,只听丁一说道:“孟兄弟,你看哥哥我赤手空拳,既然我们兄弟不联手,你是否把这冷霜剑放下?” 孟飞宇倒是微微一愣,全然没想到看似粗鲁的丁一竟然还有这般想法,莫非扮猪吃老虎?不过既然对方提出,他也并未觉得不妥,当下将冷霜剑交给夏蕊,这才又摆出架势。 “如此就好!哥哥我来了!” 丁一话音刚落,宛如竹竿一般的双腿陡然迈动起来,速度倒是极快,只见他双掌成爪,居高临下,径直抓向孟飞宇的面门,哪里有半分累了的痕迹。 “狡猾!”孟飞宇心中暗啐,却丝毫不敢大意,他只身子微微一弯,双足轻轻发力,立时便猫着腰从丁一手臂下窜过。两人折身交错之际,孟飞宇看准时机,左拳骤然回打,击向丁一后背! 谁知道,那丁一仿佛脑后长眼一般,身体更是极为诡异地一扭,那左手竟然好似橡皮捏成的一般,直接折叠过来,正好架住孟飞宇的右拳。 两人交错而过,各自转过身形,孟飞宇不知刚刚丁一究竟使的是什么手段,何以手臂竟然可以摆脱关节的束缚。心中惊讶之下,他更加谨慎,凝神戒备着丁一的一举一动。 丁一对孟飞宇的反应倒是半点也不吃惊,大喝一声,瘦长的身躯向前迈了一大步,忽然挥出右拳。可是孟飞宇丈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发现这拳头绝不可能击中自己。 “难道是拳劲?”孟飞宇提起真气,可是丁一只是猛然大力出拳而已,根本看不出半点拳劲的迹象,正要纳闷时,这拳头忽然间竟然向前伸长了许多! 只见丁一的胳膊瞬间被拉长了一段,原本两人之间的距离堪堪被抹平,孟飞宇根本来不及反应,那拳头骤然打在孟飞宇的胸膛之上,直接将其打了个踉跄!孟飞宇只感觉胸中一闷,随即后退两步,大口喘息了几下,却发现并无大碍。 “嘿嘿,孟兄弟,哥哥我此拳并未使出足够的内力,这是哥哥我提醒你小心呢!” 丁一笑了笑,待孟飞宇重新站定,这才冲了上来,看着模样,分明没有把孟飞宇放在眼里。孟飞宇又何尝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可是这人肢体各有骨头和关节连接,哪能随意伸长、扭转,普通人若是过分疏忽,轻则习惯性脱位,重则瘫痪残废,纵然是练武之人,也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身体! “你这究竟是什么功夫!” 孟飞宇不敢硬接,凭借轻功左躲右闪,试图先弄清楚,再做打算。可是丁一全根本不给孟飞宇逃离的机会,一双长臂尽数将其罩在其中,只给他留下了不多的回转余地。每每孟飞宇试图脱离这层束缚,那双长臂好似蜘蛛腿一般,总是能够从奇怪的地方,莫名其妙地插入进来,封锁住孟飞宇的行动。 越打越吃惊的孟飞宇此刻已然眉头紧皱,虽然不停地思索着对敌的方法,可是却全无所获。好在丁一托大,并未使出全力,但是仅仅这些毫无章法可言的招式,便已经让孟飞宇手忙脚乱。 孟飞宇铆足劲,全力向左,又忽然右转而去,可是却见丁一骤然露出笑容,那原本左扑的身躯,竟然瞬间反向折向右侧,整个人竟然近乎反转过来,双臂如翼,又一次挡住了孟飞宇的去处! 可是丁一却忽然停手,闪身跳向一旁,然后扭动和活动着身躯,顿时他全身关节均猎猎作响,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他怪笑着对孟飞宇戏谑道:“孟兄弟,你若是不敌,认输便是,半点也不丢人!” “是极是极,大哥这手功夫,鬼魅至极,我是不敌大哥的,孟兄弟还是快快认输吧!” “日他奶奶的,这家伙的功夫是不容易对付,老子都容易吃亏!” 丁二、丁三在一胖的话全被众人听在耳里,夏蕊紧紧咬着嘴唇,皱着眉头,盯着孟飞宇的一举一动,却见孟飞宇眉头紧锁,正在思考着什么,于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下去。金奎子轻轻拍了拍夏蕊的肩膀,示意孟飞宇并无大碍,夏蕊这才稍稍安定。 眼见自己受制于人,孟飞宇此刻才恍然大悟,为何丁一不愿自己使用兵器。这等奇功依仗的乃是出其不意的本领,但是肉体所及,终究害怕神兵利器,除非丁一的胳膊是铁做的,否则冷霜剑下,决计只是一堆烂肉而已。 丁一见孟飞宇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洋洋得意地叉着腰,露出一副“你赤手空拳能奈我何”的表情,丁二和丁三也觉得大局已定,两人竟靠坐在一起,自顾自说起话来,当真没把孟飞宇放在眼里。 金奎子眼见这般情景,不忍孟飞宇落败,当即出声道:“孟兄,切勿惊慌,任何武功都有迹可循,纵然他是泥巴捏成的,也必然有破绽!” 孟飞宇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到,大爷爷也曾说过,但凡招式必然存在破绽,至于能否看出破绽则在乎个人的眼力和运气,更在于双方武功修为的差距。既然自己能够胜过丁三,而且练情诀此后也有所突破,纵然不敌丁一,也应当和他在伯仲之间。他目光扫视四周,所谓“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一看之下,他顿时有了主意,又一次调整好状态,迎向丁一! “嘿,孟兄弟当真是毅力惊人!”丁一重新摆开架势,笑嘻嘻地说道:“既然如此,哥哥我就不浪费时间了,下面哥哥要用真气了!” “来吧!”孟飞宇淡淡一笑,瞬间有了自信! 第六十四章 阴差阳错 恢复交手后,率先出招的依然是丁一,他这般鬼魅的武功,莫说孟飞宇,纵然是绝天老人,恐怕也所见不多。自恃胜券在握的丁一,虽然看到孟飞宇恢复自信,但是对方既然没有冷霜剑在手,那边绝不可能是自己对手。打定主意,丁一自然嚣张狂妄地一把冲了上去! 谁曾想,孟飞宇见状,转身便跑,所有人顿时的大吃一惊,丁二和丁三甚至笑出了杀猪般的声音。金奎子倒是点了点头,按住了正欲呼喊的夏蕊,示意她静观其变。 “哈哈哈,孟兄弟,哥哥我是跑不过你,若是你打不过,干脆爽快投降便是!何苦浪费时间呢?” “丁大哥,我可不是跑,而是换个地方而已!” 只是短短几个瞬间,孟飞宇便停了下来。原本两人所处为一片空地,此刻却换成了一片竹林。大概是这里少有人烟的关系,这竹子倒是极为粗壮,足有碗口般大小。丁一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最后的杀手锏了吗?” “不错,丁大哥,可敢入竹林一战?” “呵,有何不敢!” 丁一眯着眼跟着孟飞宇入了竹林,这一次却换成了孟飞宇抢先攻来!只见他猛然发力,欺身上前,猫着身体,忽然身子一蹲,双掌撑在地面之上,双腿不断交替蹬出,直取丁一下三路。 “你以为哥哥我个子高,下盘便是破绽,上一次这样想的家伙,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丁一怒喝着,根本不打算躲避,反而一脚踢出,直接与孟飞宇的蹬腿撞击在一起! “什么!” 孟飞宇心中大吃一惊,照道理,既然丁一关节可以随意活动,那么无论他所练习的是何种功法,柔韧性增强的同时,硬度必然下降,二者本不该兼得。可是此刻,孟飞宇却感觉仿佛踢中一块铁板一般,右腿已经使出全力,可是依然无法撼动对方半分,双方势均力敌,竟然僵持在一起! “孟兄弟,看样子,是哥哥我赢了!” 丁二狂笑着,整个腰肢忽然诡异地坠低下来,上半身宛如一摊泥巴,全然不受关节的控制,一只利爪也随即探出,抓向孟飞宇的胸膛! 危机来临,孟飞宇心中一狠,骤然卸去腿上的力量,借着丁一的腿劲,整个人紧贴地面,急速向外退去,堪堪避开了丁一的烈爪!饶是如此,恢复站立的孟飞宇感觉右腿一阵酥麻,急忙跺了跺脚,这才发现并无大碍。 “孟兄弟,哥哥知道你好奇我究竟练得是什么功法!待哥哥我击败你,再告诉你内情吧!” 孟飞宇不作任何回应,只是凝神思索着,按照他的认知,但凡高个武者,下盘多数都是其薄弱之处,何况丁一这种功夫,必然加剧这种弊端,可是目前的一切却全然错了。思索间,丁一已然冲将上来,依然毫无章法可言,可是所谓一力降十会,恰恰是这种没有章法的招数,才有更大的自由空间。 丁一一拳打来,孟飞宇下意识一闪,可是那拳头忽然又诡异地横向一摆,骤然打向孟飞宇的面门。 好在孟飞宇早已经戒备森严,心中已有防范,见那冲拳果然又能变换方向,顿时一个腾身而起,便从丁一头顶翻过。可是丁一岂是易与之辈,看准孟飞宇下落的地点,凌空一抓,顿时便抓住了孟飞宇的脚腕。 “不好!” 孟飞宇大吃一惊,没想到丁一竟然反应如此迅速,当下另外一只脚凌空踩向丁一,可是终究身体受制于人,丁一只轻轻一晃身体,孟飞宇立时便身形不稳,空中踢出的腿也变得软绵无力,根本毫无作用。 丁一狞笑着,忽然将孟飞宇凌空一甩,扔向地面,夏蕊吓得惊呼一声,险些有点站立不稳,好在金奎子在一旁搀扶,这才没有跌倒。 处于失重状态下的孟飞宇悬空倒立,被丁一生生砸向地面。说那时迟那时快,急中生智的孟飞宇将全身真气尽数灌注于左手之上,一股强劲的掌力直冲而出,借助这股反冲之力,他这才倒飞而起,稳稳落在地上! “好小子,我们再来!” 丁一原本以为稳操胜券,没想到孟飞宇竟然急中生智,竟然化险为夷,竟然大喜着又转身过来,好似老鹰扑食一般,一记“飞鹰擒鹤”,抓向孟飞宇的双臂。 孟飞宇心知这功夫太过诡异,顿时绕到竹林深处,丁一紧追而来。此时,孟飞宇便不再逃窜,竟然转身直接先行出手,双拳如电,分别打向丁一的双臂。 “哼,雕虫小技,给老子破!”丁一越打越起性,也不再顾忌陈老的威胁,竟然站在原地,愣由孟飞宇双拳击中自己双臂。孟飞宇自信已经全力施为,可是双拳结结实实打中丁一,却只听见两声脆响,丁一根本毫无反应。 狞笑两声的丁一,忽然探出双手,直接抓住孟飞宇的双臂,那修长的手指此刻宛如巨钳一般,令孟飞宇动弹不得。 心知不好的孟飞宇,知道难以脱身,顿时一脚踢出,竟然正巧踢中丁一的要害部位。这一踢不要紧,丁一顿时疼得惨叫起来,双臂也骤然垂下,直接捂住自己的命根子,趴在地上,痛苦哀嚎起来。 眼见如此,孟飞宇心中也多少有些尴尬,原本他打算借助这些竹子来阻挡丁一的活动,可是灌注真气后,寻常的竹木根本无法阻挡半分,原本注定落败的孟飞宇阴差阳错,竟然峰回路转。可是被人生生击中要害的滋味,孟飞宇虽然不曾亲身体会,但是却也感同身受,急忙俯身问道询问,却见丁一根本不理不睬自己,依然发出低沉的哀嚎声。 一旁观战的众人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眼见丁一忽然倒地不起,反倒是孟飞宇奇迹般获胜,几人立刻跑进竹林。 “大哥,怎么回事!”丁三一把冲了过来,皱着眉头半蹲在丁一身旁,眼见如此,他怪异地看了一眼孟飞宇,随即起身向丁二叹着气,摊了摊手,后者心领神会,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好小子,竟然能找到他的罩门!”丁二笑着拍了拍孟飞宇的后背,继续说道:“他这门功夫,其实根本没有名字,乃是他一个人摸索出来的奇功!” “什么?!”不仅孟飞宇,连见多识广的金奎子也大吃一惊。在丁二的解释下,众人这才明白,只是看向丁家三兄弟的目光均带着几分怜悯,活生生的人被无数次生生卸掉全身关节,然后又重新拼接在一起,这等痛苦当真是人间地狱。三人想起那红叶谷之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能把自己徒弟整成这幅模样,所谓试炼,恐怕孟飞宇不死也要脱层皮,难怪丁家三兄弟如此抗拒前往齐州。 缓了片刻,丁一这才缓缓站起身子,满头冷汗地看着孟飞宇,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 孟飞宇闻言略惭愧地说道:“丁大哥,实在抱歉得很,小弟并不知情,只是一时误打误撞,破了大哥这神功!还请大哥不要见怪!”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差点以为是这两个王八蛋告诉你的!”丁一恶狠狠地咒骂了数声,这才说道:“老子愿赌服输,今后老,我跟着你了,孟兄弟!” “甚好!” 孟飞宇欣喜万分,江湖路上有这样三人同行,简直如虎添翼,同行的队伍又壮大了几分,想来再遭遇事端也不会再手足无措了! 第六十五章 唐门再现! 勉强收复了丁家三兄弟,孟飞宇这才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关于快活仙人的事情,总算对这红叶谷之约有了些了解,只是其中详情三兄弟也不甚了解。至于快活仙人,这些年一直在研发些奇怪的功法,三兄弟每次都被当做小白鼠,常常苦不堪言,经常游走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好在快活仙人医术也堪称绝顶,因此每次均有惊无险。饶是如此,三兄弟虽然打心底尊敬快活仙人,但是却打死不愿回去,孟飞宇也只能作罢,只能日后再徐徐图之。 一行人准备好行囊,便租了一辆马车,又购置了几匹好马,便离开藤县,上了官道,径直往北而去。 马车内,夏蕊调笑道:“这下离开藤县了,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陈三小姐?” “净胡说!”孟飞宇瘫在长椅上,没好气地瞪了夏蕊一眼,却忽然叹了口气,沉吟道:“这江湖实在高手众多,我这点功夫,当真不够看啊!” “孟兄客气了!”金奎子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孟飞宇的话,怪笑着睁开眼睛,呛声道:“孟兄才不过弱冠之年,这等武功,恐怕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个,如此孟兄都不满意,那如我这般的家伙,号称出身名门,岂不是都是废物?” “就是!江湖之路,慢慢来就是,你难不成想一出马,就比肩那些前辈高手吗?”夏蕊格外同意金奎子的话,尤其在孟飞宇多次受伤之后,她早就对其行事风格颇为不满,此刻正好一股脑通通说了出来,“哪有人横不怕死,总是和江湖宿老生死相搏,这压根不是闯荡江湖,而是送死之旅!” “我哪里愿意!”孟飞宇想起这一路上,先是因为陈老的缘故和唐门交恶,然后又因为练情诀的关系被龙千风打成重伤,接着又险些死在追魂叟手中,可是这每一次九死一生,均非他自愿,此刻听夏蕊所言,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当下更懒得争辩,干脆靠在长椅上安睡起来。 马车走在官道上倒是平稳,三人在马车内竟然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可是忽然,马车竟然停了下来,丁三皱着眉头探头进来,沉声道:“有麻烦了!” 三人都是习武之人,瞬间醒了过来,各自凝神跳下马车,却见官道四周空无一人,原本应该可见的酒家也无一人问津,只剩下酒旗孤零零地在原地晃荡,透出着诡异。孟飞宇陡然想起那日和唐门交手的场景,心中一惊,果然半空中忽然降下一枚彩色旗帜,赫然是唐门的标志! 孟飞宇皱着眉头,这些日子没有唐门的踪迹,原本以为陈老已经将这群人引开,没想到终究还是遇到了。既然遭遇,那便是是祸躲不过,孟飞宇干脆抱拳朗声道:“在下孟飞宇,敢问唐门那位前辈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嘿嘿嘿!”半空中忽然发出阵阵嘶哑地怪笑声,这声音听得几人有些毛骨悚然。此时,从树林里缓缓走出两人,赫然是鬼婆婆、鬼叟两位唐门高手! 丁家兄弟压根不认识两人,虽然见孟飞宇等人神情凝重,但是这三人向来不怕天不怕地,唯独只畏惧快活仙人一人而已,当即便叫嚷开了。只听三兄弟叽叽喳喳道: “你们两个老家伙,到底是谁?快给爷爷们报上名来!” “还以为是山贼打劫,结果来了两个老人家,真是无趣,无趣啊!” “就是,就是,若是来个美娇娘,那才更好!” 三人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入到鬼婆婆和鬼叟的耳中,两人在唐门位高权重,在江湖也声名赫赫,向来无人敢这般挑衅,若不是两人自恃身份,当即便要发作。孟飞宇虽然听着一乐,但是依然皱着眉头,令三兄弟不再胡言乱语,他自己反倒走出人群,向着鬼婆婆和鬼叟恭恭敬敬行礼一拜,柔声问道:“两位前辈,多日不见,不知今日现身,有何贵干?” “嘿,你小子揣着明白当糊涂!”鬼叟眯着眼,打量着孟飞宇,心中微微有些惊讶,这才几日不见而已,这小子的武功竟然又有进步,若是假以时日,恐怕江湖必然将会多出一位绝世高手。与他同样想法的鬼婆婆也是轻轻咳嗽了几声,与他相视点了点头,竟不约而同产生将孟飞宇斩杀在萌芽中的想法。只听鬼婆婆跺了跺拐杖,低声问道:“陈子阳那厮究竟在何处,你小子说出来,老婆子我绝不为难你!” “前辈,陈老他号称‘八臂魔神’,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必这一点两位前辈也心知肚明!”孟飞宇见两人微微点头,又继续说道:“晚辈承认,日前陈老的确现身过,但是晚辈当时身处昏迷,待晚辈醒来,陈老便消失不见,是以晚辈也不清楚陈老现在何处!” “不错,两位前辈!”金奎子走近,随声附和道:“晚辈名剑山庄金奎子,有幸见过两位前辈,适才孟兄弟所言,均是事实,还请两位前辈明察!” “哦?名剑山庄?”鬼叟微微一惊,他和鬼婆婆乃是江湖前辈,此刻有名剑山庄的人在此作证,恐怕不便发难。名剑山庄虽然武功并非江湖绝顶,但是却因铸剑炼造缘故,在江湖交友甚广,若是起了冲突,恐怕不好收场。可是这一趟却又不能无功而返,否则两人的颜面该如何安放? 鬼婆婆咳嗽着质问道:“小娃娃,你说你是名剑山庄,那你师父是哪位?说出来,给老婆子我听听!” 金奎子正要说话,忽然,鬼叟却斜侧里探出一爪,直接抓向金奎子,嘴里还念叨着:“问有何用,不如试试他的功夫,便知分晓!” 金奎子大吃一惊,从未想到对方本是江湖宿老,竟然这般不讲身份,突然发难。却见金奎子沉肩下来,鬼叟那一爪竟然直接抓在他后背之上! “啊!”鬼叟痛苦地大喊一声,忽然抽手而回,仿佛遇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一般,大惊失色地问道:“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第六十六章 说话放屁最无耻! 鬼叟一击而出,却无功而返,反而露出一副格外震惊的模样,鬼婆婆站在身侧,脸色一变,急忙问道:“老鬼,怎么回事?” “这小子,这小子身上有名剑山庄至宝‘寒冰甲’!” “什么?!”鬼婆婆的惊讶几乎不亚于鬼叟,她皱着一双枯眉,沉凝间打量着金奎子,却始终打不定主意,当下问道:“你小子,究竟师从何人?这等宝甲怎么会在你身上!” 金奎子脸色一变,没想到还是泄露出了寒冰甲的消息,但是既然识破,他亦坦然承认道:“两位前辈,晚辈所披,的确是寒冰甲,还请两位前辈高抬贵手,免得伤了名剑山庄和唐门的和气!” “好小子!你师尊莫非是名剑山庄庄主无极道人?!否则,你怎会有这等宝物在身?” “不对,老婆子,这人如此年轻,其中恐怕有诈!”鬼叟眉头紧锁,这寒冰甲乃是名剑山庄不传之秘,穿戴、卸甲均需要特殊法门,且刀枪不入,又能抵御真气攻击,乃是三百年前名剑山庄创立之初,得天外陨铁铸造而成,可是向来只有掌门可以穿戴,何以此人如此年轻,便能将这等宝物带出名剑山庄? “你说,你师尊究竟是谁?” 金奎子虽然被鬼叟偷袭,但是却并不露出半点愠色,脾气修养可见一斑,当下依旧恭恭敬敬,执后辈礼回道:“两位前辈明鉴,家师钟凌子!” “钟凌子?”鬼叟和鬼婆婆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其貌不扬,炼剑如痴,武功稀松平常的印象来,鬼叟更是震怒道:“胡说八道!那钟凌子,老夫早年见过,醉心铸剑之道,根本于武学一途不感兴趣,何以这宝甲会在你身上!小子,你莫要诓骗老夫,唐门和名剑山庄素有交集,若是你偷取此宝物,老夫自然得看在这交情上,拿你上名剑山庄,一辩真假!” “哼!两位前辈,如此咄咄逼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饶是金奎子涵养上佳,如此被人怀疑,终究是佛也发火,他顿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指鬼叟和鬼婆婆,“若是两位前辈不信,大可以试试拿下晚辈,然后再上名剑山庄,且看到时候难堪丢脸的是我,还是尔等唐门!” “小子!放肆!”鬼婆婆一怒之下,猛然将拐杖一跺,从她那宽大的袖子里忽然闪出一道彩色的影子,赫然是五毒蛇!那小蛇吐着蛇信,向着金奎子便骤然扑了上去! “金兄小心!”孟飞宇没想到鬼婆婆忽然发难,当下出声提醒;可是金奎子却镇定自若,手中软件仿佛长眼一般,只是猛然向前轻轻一刺,好似提前预知一般,那跃起的蛇嘴忽然就撞上那软剑的剑尖! 眼看五毒蛇就要葬身剑下,鬼婆婆忽然瞪大了眼,提起拐杖,便向金奎子头顶打去;孟飞宇抽出冷霜剑,试图支援,鬼叟却提起一只枯爪,声势凌厉地向他抓去。不得已,孟飞宇只得闪躲到一旁,眼睁睁看着金奎子陷入险境! 谁知,金奎子改刺为搅,软剑插入蛇口之中,竟堪堪未曾贯穿,只是剑锋堪堪卡在蛇口之中,令五毒蛇动弹不得;鬼婆婆一杖而下,金奎子却猛然举起软剑,竟将那五毒蛇当作盾牌,挡在自己头顶。鬼婆婆大吃一惊,急忙撤回拐杖,又连忙退后三步,急促地说道:“小子,老婆子我不与你为难,你放开我的宝贝!” “前辈此话当真?”金奎子皱着眉头,他也不愿与唐门交恶,只是迫于形势,他才不得不被迫出手,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那便再好不过!见鬼婆婆点头,金奎子轻轻一抖剑锋,那五毒蛇顿时脱离束缚,轻缓缓地掉落在地上,然后扭了扭头,恶狠狠地盯着金奎子,却听鬼婆婆口中低沉一喝,那五毒蛇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一跃而起,钻回到鬼婆婆的长袖中。 见那边停手,鬼叟和孟飞宇也各自罢手。四人相会,鬼叟和鬼婆婆相视一眼,忽然暴起!鬼婆婆一记“直捣黄龙”,拐杖如风一般,射向孟飞宇;鬼叟则轻扬手臂,一枚银针瞬间射向金奎子的面庞! “不好!” 孟飞宇和金奎子心中一惊,却从未想到两位江湖宿老竟然说话犹如放屁,金奎子下意识一闪,那银针却是打在他身上,被寒冰甲挡住。 可孟飞宇却没有这等宝物防身,当下只得侧过冷霜剑挡在胸前,那拐杖上骤然传来万钧之力,径直重重打在冷霜剑上,震得孟飞宇虎口一痛,立时溢出鲜血,冷霜剑也随即脱身,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感觉体内真气震荡的孟飞宇骤然怒骂道:“卑鄙无耻!你们两人还敢自称江湖前辈!” “哼,兵不厌诈,你们两个小子,这江湖的水,可深着呢!老婆子教教你们,是为了你们好!” “前辈,刚刚的约定难道算作前辈您口中放屁吗?!” “小子,莫要仗着你有寒冰甲,便可以嚣张狂妄!”鬼婆婆怒喝一声,顿时红着脸急促咳嗽起来,略微缓解后又说道:“老婆子我答应了不对你动手,那老婆子我就不会对你动手!适才射出银针的又不是老婆子我!何来违反约定?” “无耻!” “真无耻!” “妈的,比咱们三,还无耻!” 丁家三兄弟见原本四人已经偃旗息鼓,却又忽然动手,顿时大怒着跑上前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叫骂起来。 “奶奶的,原来这就是唐门的风范,老子明日改成评书,每日讲他个三四个时辰,必然备受欢喜!老子也挣点盘缠钱!” “大哥,此言差矣,这老家伙都快进棺材了!毕竟是年老力衰,说过的话,和放的屁差不多,压根记不住,切莫和快死的人一般见识!” “三弟说得对,丁一,你若是改成评书,丢脸的可是你,老子可不和你一起说!” “两位兄弟说得有理,真他奶奶的丢人!我呸!” 一番话听得鬼婆婆和鬼叟骤然震怒,脸色数次变换,又哪里还忍得住,鬼叟当下越过孟飞宇和金奎子,一个纵身,向着丁家三兄弟扑去! 第六十七章 三兄弟尽显神威! 鬼叟骤然暴怒,速度极快,身形一闪,便扑向丁家三兄弟。三人自然不能坐以待毙,顿时大叫一声,一哄而散,嘴里还念念叨叨,更加激起鬼叟十二分的怒意! “他奶奶,这老东西不把咱们三兄弟放在眼里!” “给他点厉害瞧瞧!” “老子真不愿意和快死的人交手!” “我他娘的,也不愿意啊!” “老夫送你们这群人归西!” 鬼叟震天一吼,忽然扒开衣衫,露出干瘪的上身,可是他那衣衫内里,竟然别满了无数根银针,连身后都背负着四五个黑色布袋。若思细看,这些布袋竟然尽数缝合在后背皮肤上,早已经不分彼此,简直堪称恐怖! 三兄弟全然不嫌事多,立刻出言讥讽起来,各种污言秽语简直丧心病狂,纵然是鬼叟和鬼婆婆这般行走江湖多年的武林前辈,也难以隐忍半分。 “既然是你们逼老夫的!接老夫一招,天女散花!” 只见鬼叟忽然纵身一跃,直立跃入半空,身形急速旋转起来,那上衣内里的无数银针顿时尽数激射而出,向着丁家三兄弟飞射而去。漫天的银针在半空中映衬着阳光,发出点点金光,宛如晴空繁星,尽数将三兄弟笼罩在针雨之中! 那些银针胡乱发射,但是却在空中又相互碰撞,轨迹极为诡异! “老夫要将你们三人扎个通透,然后碎尸万段!” “我的乖乖!” “老天爷,要命了!” “这狗日的,日了针窝了!” 危机当前,三人竟然还能胡言乱语,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者无畏。银针扑近,只见三兄弟竟然站在原地,各自催动内功,竟然不躲不闪,硬抗了这所有的针射攻击! 这无数银针击打在三人身上,竟然只打出一个个浅浅的凹痕,然后三人的皮肤竟然怪异地一抖,那凹痕便消失不见,而附着在银针上的内功却并无太大作用,三人只是不停地发出闷哼,却并未伤及内里! 鬼叟落地,却见三人纹丝不动,正要吃惊,却见三人齐齐呕出一口鲜血,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可是三人却兀自笑了起来,只听丁一说道:“这个老小子,瘙痒的力道比师父他老人家比还是差了一些!” “不过,的确有点点儿疼,你看,你们两都呕血了!” “他娘的,你不也呕血了吗?” 三人这般争吵的模样,令所有人目瞪口呆,鬼婆婆站在原地,双眼竟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而鬼叟更是如见鬼一般,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一句话来。孟飞宇和金奎子同样陷入痴呆状态,金奎子仗着有寒冰甲护体,倒是也能接下这一招,可是孟飞宇却深知,若是自己硬接这一招,必然是九死一生! “老头子,让老婆子我来试试!”鬼婆婆话音一落,忽然身子一闪,下一刻便越过孟飞宇和金奎子,陡然出现在丁家兄弟面前! “移形换影?!” “这老婆子的武功有点儿厉害啊!” “还用你说!” …… “你们三人,住嘴!”鬼婆婆涨红着脸,从怀中掏出一枚短笛,放入口中,径直吹奏起来!笛声低沉悠扬,其中似乎内涵无尽哀怨,听得人有些肝肠寸断,连丁家兄弟也不禁沉浸在笛声之中! 孟飞宇心中疑惑万分,这笛声虽然内中感情真挚,但是对诸人毫无任何作用,众人情不自禁,也只是被笛声中的感情所吸引而已,想要脱离这笛声,格外容易。正在纳闷间,忽然四周想起无数“吱吱吱”“嘶嘶嘶”的声音,这些声音与笛声相合,更添几分悲色,夏蕊竟然听得落下泪来,当真神奇! 这又是什么声音? 众人心中吃惊,顿时向四周看去,只见树林之中无数毒虫蛇兽,正密密麻麻地汇聚而来,无论是五彩斑斓的毒蛇、蜘蛛,还是全身冒出奇异光彩的飞虫、爬物,都尽皆令人头皮发麻。平日里能见到些许毒物便已经极不容易,如此这般规模的毒物,若是攻城,恐怕都易如反掌,但是此刻被困其中的诸人,却无疑陷入了绝境之中! “你们三人,若是此刻自裁,老婆子答应给你们一具全尸,绝不会毁坏三位尸体,如何?” “放屁!” “放臭屁!” “放你奶奶的臭屁!” 鬼婆婆的脸不住地扭曲着,抓住短笛的手竟然爆出无数青筋,然后又吹起短笛,那无数的毒物纷纷汇聚而来,竟然将三兄弟团团围住,只待鬼婆婆一声令下,恐怕三人都将葬身虫海之中! “前辈,这‘万毒噬心大阵’还请前辈速速撤去!此阵过于歹毒,恐怕会荼毒藤县所有人,还请前辈看在名剑山…” “闭嘴!待会再收拾你们三个!”鬼婆婆口中的短笛忽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悲鸣,所有的毒物尽数齐齐向着半空发出着嘶鸣声,然后尽数扑向丁家兄弟! “我的乖乖,大哥,这可吓死人啊!” “吓你个王八蛋!比师父他老人家的万毒窟,差远了!” “就是,老三,你他娘的别大惊小怪,区区毒物而已,你再大惊小怪,老子把你送回红叶谷去!” 丁三闻言,立刻禁声不再言语,而是聚精会神面对着这些席卷而来的毒物! “哼,老婆子看你们如何抵挡!”呼唤出无数毒物的鬼婆婆竟然气喘吁吁,靠着一只拐杖才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说完话又急促咳嗽起来,竟然哇的咳出一团鲜血,看样子也是消耗甚大。 “老东西,给你们看看,老子们怎么破你这鸟阵!” 丁一话音一落,三人竟然齐齐跳入半空之中,双臂展开,然后从半空中急速坠落,竟然直接向毒物群而去,这招式赫然是那日丁三对敌孟飞宇时所使出的怪异武功! 只见三人骤然落地,双足深陷地里,爆发出轰然一声惊响,四周土块尽数爆裂翻飞,所有足下的毒物竟然尽数被踩得粉碎,那些毒汁裹挟着肢体残骸四处飞溅,绿色、红色等液体竟然形成一股淡淡地水雾,冒出刺鼻的味道。三人双足附近的所有毒物尽数受到震动影响,均向外被牵射而出,又被激起的碎石土屑撞得粉碎。每一次跳击,便有无数毒物惨叫一声,化作尸骸,四周植物尽数枯萎,连泥土都渐渐被染成了黑色,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除了鬼婆婆,在场所有人均向外退去,连鬼叟也不例外,诸人屏住呼吸,全力施展轻功,迅速脱离了毒雾笼罩的范围,却均一脸震惊地盯着不断跃起坠下的丁家兄弟! 鬼婆婆紧紧咬着牙关,双目仿佛要滴出血来,已然变得一片赤红,她心中的惊讶更在众人之上,时间短促,藤县附近似乎并无特别厉害的毒物,可是饶是如此,哪里有人能够在这毒物群中谈笑风生,好似全不受半点影响,连她这般从小以毒为食的高手,也不禁动容! “你们三人,究竟是谁?!” “你问我们三人是谁?丁家兄弟的大名,老东西,你没听过吗?” 鬼婆婆想了一阵,却全无所获,这些年她闭关不出,哪里知道江湖上出现了这样三个怪人,不仅鬼叟的“天女散花”无功而返,连自己的“万毒噬心大阵”也全不管用,忽然她仿佛想起了什么,骤然问道:“你们三人,可是出自鬼婴门下!?” 跳得兴起的三兄弟听见鬼婆婆的话,却一口拒绝,丁一甚至怪声怪气地说道:“鬼婴这东西是啥,难不成是鬼生的娃娃不成?” “大哥,你莫要胡说,鬼还能生娃娃?这世界上有鬼吗?” “三弟,别听他胡言乱语,这王八蛋胡说呢!” “老子胡说,莫非你个狗日的听过‘鬼婴’这等怪名?” “老子当然也没有听过!” 鬼婆婆听得七窍冒烟,恨不得将三人生吞活剥,可是连万毒噬心大阵都无法凑效,她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得脸色阴沉地站在原地!鬼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凝重,可是他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那里,静观其变! 半晌,那毒物群竟然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毒物们纷纷感知到危险,急速退去,宛如退潮一般。三兄弟眼见大功告成,各自停下动作,擦了擦额头的热汗,而那些残余的毒物竟然纷纷绕开三人,再不敢干扰三人半分! 渐渐,弥漫的毒雾散去,空气又恢复清明,众人看去,场内残骸满地,惨烈至极,可是三兄弟却毫无任何变化,简直骇人听闻! 孟飞宇心中顿时觉得侥幸,那日能赢过丁一,简直是祖坟冒烟,先祖显灵,他皱着眉头,轻轻问道:“金兄,这快活仙人究竟是谁?到底如何调教出这等怪物的?” 金奎子的表情也是分外阴沉,唐门三老天下闻名,鬼婆婆使毒下毒的功夫天下无双,鬼叟暗器功夫,纵然陈老也不敢言胜,可是这两人的看家本领,此刻却尽数被三兄弟破解,若说这快活仙人无意为之,也未免太过巧合。他如孟飞宇一般,百思不得其解,当即摇了摇头道:“看来我还是阅历尚浅,倒是从未听过‘快活仙人’的名讳,不过能有三个这样的徒弟,此人必然深不可测!” 孟飞宇又看向夏蕊,心想莫不是此人并非中原人士,可是却见夏蕊惨白着脸,轻轻摇了摇头。孟飞宇这才惊觉,适才的场面实在太过骇人和恶心,夏蕊这等女子哪里能忍受,当即将其涌入怀中,度过一股真气,这才稍稍缓解了夏蕊的脸色。 大阵被破,鬼婆婆和鬼叟两人相视一眼,眼中满是凄苦无奈,暗自叹了口气,鬼叟迅速扶住鬼婆婆,两人施展轻功,不发一言,只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可是丁家兄弟却不依不饶,在两人身后大声叫骂着。直到树林里再无任何动静,三人这才一把瘫坐在地上,各自呕出一口黑血,脸色瞬间惨白,却彼此双掌交汇,闭目调息起来。孟飞宇等人见状,这才露出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忽然齐齐笑出声来! 第六十八章 阴魂不散的黑夜伏击 “愚蠢!你们两人简直愚蠢至极!” 山中某处,此刻鬼叟和鬼婆婆恭恭敬敬站在一位黑衣人面前,这黑衣人操持着一口老声,却显得分外震怒,而唐门这两位绝顶高手,竟然在这黑衣人面前浑然抬不起头来。 “请尊者息怒,那三人恐怕是鬼婴一手制造,所学功法完全针对我二人,简直是针锋相对!还请尊者明察!” “还在胡说八道!你们两简直不可救药!亏你们两名震江湖多年,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黑衣人见两人依然疑惑不解,只是情绪低落,眉头紧锁,不禁叹了口气,悠悠说道:“那三人纵然武功的确针对你们,但是你们两这数十年的内功难道是白练的吗?他们的那所谓铜皮铁骨,难道能抵得过你二人近百年的内功修为吗?” “这?” “这这……” 鬼婆婆和鬼叟顿时额头见汗,双目游离不定,急速思索考虑起来,片刻便恍然大悟,当下拱手一拜,齐声感激地说道:“谢尊者指点迷津!” “唉,你们去吧!鬼婴之事,待我考虑考虑,此人隐姓埋名多年,看样子若想将他找出来,只怕还得着落在那三人身上,你二人暗中见机行事,切勿打草惊蛇!” “是!谨遵尊者命令!” “另外,那叫做孟飞宇的小子,若是可行,你们可以想法除掉,此人恐怕当真是绝情山庄传人,没想到绝天老儿还留了一手,此人绝不可留!但是切记,暗中行事!” “是!遵命!” 黑衣人大手一挥,鬼婆婆和鬼叟便施展轻功,消失在山林中。那黑衣人面对着面前的一棵青葱大树,忽然探出一掌,只轻轻在那树干上一按,陡然一声脆响,那大树竟然被直接贯穿,露出一个通透的巨洞,此人功力简直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这人一掌击出,幽幽一叹,随即身形一闪,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话分两头,在休息一个时辰后,丁家兄弟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只是却仿佛转了性子,却不爱说话,都板着一张印堂发黑的臭脸,无论对谁都鼓着一双眼睛,和先前全然云泥之别。孟飞宇心中担心,这三人先后破解唐门两位绝顶高手的独门绝技,若说不受半点伤害,那简直不敢想象,如今的变化恰恰说明三人其实受伤颇重,于是众人干脆钻入一处山林,就此打尖歇息。 丁家兄弟一入山林,便倒头大睡,如雷般的鼾声响彻四周,连四周的飞禽走兽都尽数避开,可见骇人。孟飞宇三人围坐在篝火边,气氛多少有些尴尬。金奎子对于自己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启齿,孟飞宇倒是也不方便询问,反倒是夏蕊率先打破了宁静。 “金大哥,你那寒冰甲究竟是什么宝物?” “也罢!”金奎子叹了口气,缓缓解开衣衫,露出一副纯白色的内甲来。这内甲晶莹剔透,在篝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孟飞宇和夏蕊的面容尽皆映衬在这内甲之上,当真神奇。只听金奎子幽幽说道:“二十岁那年,我误打误撞破了门内藏宝窟的机关,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自动穿戴上这身宝甲,至今已经快十年了。” “听金兄你的意思是,莫非这宝甲还有不妥之处?” “孟兄明鉴!”金奎子站起身子,有些失落地说道:“这宝甲一经穿戴,便无法卸下,而且终日有一股寒气入侵机体,以至于我不得不长期以内功化解这股寒意。” 夏蕊倒是陷入迷惑,问道:“这寒冰甲既然是当世第一宝甲,这寒意难不成对身体有害?” “只能说时也命也,这宝甲本是我门内前辈,因钻研铸剑,荒废武功,才铸造而成。以内功压制寒气,其实本就是滋养内功,可是终须得内功有成者才能使用,如我这般二十岁便穿戴这幅宝甲的,名剑山庄三百年历史上从未有过!” “唉,你也是笨,脱下来不就行了嘛?难不成只能穿,不能脱?” “夏姑娘这话当真是一语中的,自然有脱的法子。可是解铃换需系铃人,我自己穿,就需要自己脱!可是只有达到门内心法第六层,方才可以有办法卸甲,外人根本无从帮忙!” “那你现在第几层?” “仅仅第四层而已,想我名剑山庄掌门无极道人,已然是天纵之资,可是近40岁他老人家才突破第六层,如此一算,我至少还需穿戴十余年,方才有办法脱下,你们说,这是福还是祸?” “唉,想那么多也无用,福祸相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孟飞宇这些日子久经生死,心境倒是发生了许多变化,他伸了个懒腰,从马上取下几个酒葫芦,晃了晃,露出一副久违的笑容,转身对二人说道:“别想了,这里还有些美酒,我去打些野味,你二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孟飞宇快速进了树林,转了片刻,别说野味,连些飞鸟都不见踪影。丁家兄弟的呼噜声实在恐怖,没想到竟然有这等驱散野兽飞禽的功效,足见这三人之凶威!暗叹一口气,孟飞宇没有办法,只得往山林深处走去,所幸得益于练情诀,即使在这黑暗之中,他也能察觉清楚四周的动静,也不怕那些野兽飞禽躲在暗处。 走着走着,忽然前方一片灌木林中传来低沉的喘息声。 “这是野猪睡觉的声音!” 自幼在荒谷中生长的孟飞宇顿时大喜,抽出冷霜剑,轻轻缓缓向那片灌木林走去。他心知这些家伙警惕心极强,常常昼伏夜出,此刻恐怕正在进食,若是惊动这些家伙,引来野猪群,恐怕也不易对付。 于是他纵身一跃,跳到灌木林边的一棵大树之上,悄然俯身在那树干上看去,果然一只全身满布深褐色的刚毛野猪正在啃咬着一条粗大的巨蟒,并不停地发出低沉的哼叫声。这野猪个头并不算大,但是供几人果腹绰绰有余。 孟飞宇抓紧长剑,在树干上躬着身子,猛然双足一蹬,整个人如出膛的炮弹一般,长剑在前,凌空直扑过去!那野猪瞬间听见动静,立刻便放下巨蟒的尸体,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猩红色的舌头,正要发出嚎叫,却不曾想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孟飞宇的长剑已然刺到。冷霜剑一往无前,直接贯穿了野猪的大嘴,从后颈处透体而出。那野猪立刻发出呜呜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四肢却还在不断地抽搐中,但是仅仅过了片刻便没了动静,只剩下两只大眼,依然瞪得老大。 孟飞宇皱着眉头,抽出冷霜剑,一甩剑锋上的血迹,随即将长剑收起,又向着野猪的方向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姿势,这才抓起野猪的后腿,一把扛在肩上,随即便往露营的方向而去。他计算着这趟出来打猎的时间,当下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忽然三根银针从树林深处无声无息地袭来。 若是过去,孟飞宇恐怕还不容易发现,好在此时他六识敏锐,瞬间便发现了异常,当下将肩头的野猪做盾,挡住了那三枚银针! “谁?藏头露尾,何不现身一见!” “看来,与上次交手相比,你的武功又有精进了!”说话间,鬼叟赫然从幽深昏暗的树林深处缓缓走来,只是他看向孟飞宇的眼神仿佛正在审视一名死人一般,略带着三分怜悯和遗憾,“可惜,天妒英才,你小子今夜注定要死在这里!” 孟飞宇眉头一挑,心中微微一惊,这唐门二老向来并不打算真的杀害自己,而是旨在搜寻陈老而已,此刻竟然笃定要击杀自己,这是何故?他当即扔下肩头的野猪,抽出冷霜剑,直接问道:“前辈,若是你要找陈老,晚辈的确不知他的踪影,晚辈与唐门无冤无仇,何以非要置晚辈于死地呢?” “要怪,就怪你是绝情山庄的传人吧!” 鬼叟幽幽一叹,双手上忽然多了十多枚银针,看样子的确是不死不休了! 第六十九章 祸福相依的险死还生 此刻面对鬼叟,孟飞宇倒并不过分担忧,纵然不敌,短时间内也不至于落败,何况在这山林之中,处处可寻遮挡,暗器的威力多少也打了折扣,只是鬼婆婆却不见踪影,此人精于下毒,若是躲在暗处或前去骚扰夏蕊等人,恐怕就麻烦了。 鬼叟见孟飞宇心神不守,看准时机,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手腕微微一荡,那十多枚银针瞬间便激射而出。可是如今的孟飞宇早已今非昔比,他已然能够清楚地洞见这些银针的轨迹,只连续几个腾跃,便轻松躲开。 “前辈,何苦咄咄逼人!我可从未听闻绝情山庄与唐门有何仇怨,还请前辈不要撕破和气!” 孟飞宇曾听大爷爷讲过,多年前绝情山庄还曾帮助唐门化解了一次危机,因此陈老托庇绝情山庄后,唐门便息事宁人,不再主动找陈老的麻烦,而今绝情山庄消失,唐门这才又蠢蠢欲动。如今鬼叟竟然不惜撕破脸皮,但是看他表情,分明有些难言之隐,孟飞宇这才打算做最后尝试,劝说一番。 可是,鬼叟却根本不为所动,一双老眼中满是杀气,虽然闪过了一丝不忍,但是却转瞬即逝。他又一次摸出数根银针,再次激射而出,可是这一次这些银针竟然杂乱无章,轨迹怪异至极,银针在不同的地点发生碰撞,迅速不断地改变着方位。鬼叟手中的银针好似用不完一般,不断这般胡乱射出,满天飞舞的银针构成了一张巨网,将孟飞宇全然笼罩在其中。 “小子,这‘银针地狱’老夫已然有快三十年不曾使用了,你若是死了,到了下面也绝没有遗憾了!” “放屁,我都还没活够呢!”孟飞宇暗骂一声,抽出冷霜剑,左手持着剑鞘,依仗着过人的目力和耳力,双手狂舞起来。漫天的银针骤然击打在上面,立刻发出不绝于耳的叮当之声。 “小子,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千万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鬼叟大喝一声,手上的速度又骤然加快了几分,无数银针忽然从各个方位射向孟飞宇,一些银针竟然紧贴着地面急速射向孟飞宇的足关,甚至还有不少银针从死角盲区急速射来。饶是孟飞宇六识通神,也不可能完全避开,在这漫天银针之中,他又无法脱离银针的范围,当下便有数根银针扎在其后背之上,顿时一股冷彻的寒意立刻便涌入他体内。 这些寒气顺着孟飞宇的经脉游走,孟飞宇忽然觉得身形动作一滞,立刻又有数枚银针扎入身体之中,好在他凝神戒备,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要害,可是即便如此,那股寒意竟渐渐在他身躯之中壮大,整个人竟然不自觉地缓缓颤抖起来,连目光都都开始有些迷离! “小子,你放弃挣扎,就此睡去,老夫保证绝无痛苦!”鬼叟沉声说道,双手一抖,所有银针尽数扑向中心的孟飞宇。 孟飞宇一咬舌尖,身体一个激灵,立刻护住周身大穴,却依然被扎成一只刺猬,汹涌的寒气瞬间在他体内爆发,他只觉得一股凛冽之气骤然冲向脑门,大脑近乎停滞,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身体竟也呆呆立在远处,仅凭一把冷霜剑,勉强站住了身形,这才没有倒地! 鬼叟这才收招,看着孟飞宇这般模样,仰天一叹,心中不禁浮现出近四十年前来自绝天老人的恩惠,不禁有些怅然。 “怎么,老鬼你有些不舍?” 悄然间,鬼婆婆缓缓从身后的树林中踱步而出,她站在鬼叟身边,那条五毒蛇盘亘在她肩头,吐着蛇信盯着孟飞宇。 “当年若不是绝天前辈出手,恐怕当年你便不在这人间了,如今我两却对他后人出手,当真是恩将仇报,万死不足以报啊!” “为了唐门,又能如何!”鬼婆婆咳嗽几声,悠悠看了看孟飞宇,却拄着拐杖,慢慢向他走去,“若是你心中不忍,便让老婆子我来做这最后一击吧!” 鬼叟转过身去,任由鬼婆婆行动。她来到孟飞宇身边,轻轻用拐杖触碰了一下,孟飞宇随即便倒在地上,双眼睁得老大,却毫无反应。鬼婆婆正要举起拐杖,一击致命,忽然从孟飞宇怀中掉出一块圆形玉佩! 这玉通体白润如凝脂,正中间却雕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風”字,赫然是那日小酒馆中,那个叫做伊风的唐门女子所赠。鬼婆婆一见这玉佩,高举的拐杖骤然停止,不敢置信地紧紧盯着这块玉佩,忽然发出一阵凄惨的笑声。 鬼叟听见这笑声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问道:“老婆子,你这是作甚?还是说你下不了手,如此还是让老头子我来吧!这番罪孽也活该由我承担!” 狂笑着的鬼婆婆忽然咳嗽起来,脸色竟然变得红润了几分,她紧紧握着拐杖,却是怎么也无法下手,身躯竟然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究竟怎么啦?!” 鬼叟快步走来,双眼一探,自然也发现了那圆形玉佩,忽然间他也仿佛着魔一般,发出阵阵苦笑。 “唉,这难道是天意吗?”鬼婆婆放下拐杖,拾起那玉佩,用手轻轻摩挲着,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玉佩究竟,到底为什么会在这小子手中!”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门主的行踪向来神神秘秘,这几年多不在门里,否则你我又何必出山主持大局呢!” “如今怎么办?杀,还是不杀?”鬼婆婆凝声问道,忽然又出一语,“要不直接毁尸灭迹,全当无事发生,如何?” “胡说!”鬼叟脸色一变,阴晴不定地看着孟飞宇,心中显然也在犹豫,可是半晌他叹息一声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当年你我承情,如今便当还了吧,把这玉佩放回去吧!这小子最后是死是活,且看天意吧!我们走!” 鬼婆婆见鬼叟打定主意,不甘心地跺了跺拐杖,却依然将玉佩塞入孟飞宇怀中,转身便和鬼叟消失在黑夜里。 孟飞宇此刻的状态如同假死一般,他对周遭的动静全无感觉,整个人宛如被困在这幅身躯铸成的囚笼之中,那股弥漫的寒意渐渐开始在全身游走,只需片刻,那寒气只要吞没丹田,他便必死无疑。这大概便是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明明意识清晰,却毫无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等待着既知的死亡。 如此,我便要死了吗? 孟飞宇的意识渐渐迷糊起来,忽然胸前却传来一股暖意,这暖意渐渐滋润着他的胸膛,甚至开始吸收着孟飞宇体内的寒气,只是速度却极为缓慢。 “定魂玉?!” 心中一惊,孟飞宇却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当日烈火真君陨落之时馈赠的宝物!他却从不知道这宝玉竟然还有如此功效,可是以这样的吸收速度,恐怕注定敌不过这汹涌弥漫的寒意,只不过能将死亡的时间向后拖延片刻而已。 忽然树林里闪出一个黑影,这黑影快速来到孟飞宇身边,却是一个黑衣人,全然看不清模样和身份。这人皱着眉头伸出手扣住孟飞宇的脉门,瞬间便被弹开,那股冰彻入骨的寒意直接令此人心中一惊。当然,这一切孟飞宇全无察觉,他依然在慢慢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身躯被人动了一动,下一刻一股强大的真气从后背上灌入体内,开始和那寒气进行激烈的搏杀!这股新的真气近乎灰黑,带着一股浓烈的死亡之意,却猛然和那股寒气交织缠绕在一起! 生的希望骤然来临,孟飞宇浑身的温度开始渐渐攀升,在定魂玉和这股真气的双重帮助下,他忽然感觉这幅“囚笼”开始出现了一丝松动!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夏蕊的模样,又想起自己闯荡江湖的豪言壮语,顿时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开始茁壮成长起来! “我不能死!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随着双管齐下的帮助,孟飞宇发现,丹田之中的真气缓缓开始流出,他立刻牵引着这股真气,加入到和寒气斗争的序列之中。一时间他的身躯忽冷忽热,斗争的战场渐渐扩大到全身各处,那股寒意渐渐被压制,丹田中的真气也愈发活跃起来。 忽然那股灰黑色真气瞬间撤走,孟飞宇却已经恢复了丹田的掌握权,立刻开始自行驱散寒气。半晌,他才终于悠悠睁开眼睛,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力气站起身子,四周黑漆漆的也完全看不到半个人影。 “敢问哪位前辈援手相助,晚辈孟飞宇感激不尽!” 喊了数声,却无人回答,看样子那无名高手已然离去。孟飞宇又盘膝调理了片刻,这才依仗着冷霜剑站起身子。树林里却忽然传出一阵叫喊声,赫然是丁家兄弟的声音! 孟飞宇急忙出声回应,几人这才匆匆赶来,却见到孟飞宇这幅模样,又看了看满地的银针和倒在一旁的野猪尸体,三兄弟不禁调笑起来。可是孟飞宇却脸色惨白,忽然又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老大,孟兄弟,看样子受伤不小啊!” “还用你说,老子难道没有眼睛!” “你有眼睛,还不帮忙助力!” 丁二反应最快,直接坐下,双掌抵在孟飞宇后背之上,立刻灌入一股真气,丁一和丁三也急忙坐下,一人抵住前胸,一人按住额头,顿时三股真气迅速涌入孟飞宇体内,顿时令他痛苦万分,发出一阵大叫。 三兄弟忽然感到孟飞宇体内产生一股强烈的反弹之力,三人的手瞬间便被弹开。孟飞宇睁开双眼,运气调息,却感觉三人的真气和那灰黑色真气与还未肃清的寒气包裹在一起,又和他自己的真气紧紧缠绕,难分彼此。每每运转真气,便觉得真气所到之处,隐隐有寒痛传来,立刻便真气涣散,无法成型,当真是祸福相依。这一条命捡回,体内却被搞得乱七八糟,孟飞宇只能苦笑示人! “怎么样,孟兄弟,没事了吗?” 见丁家兄弟关切不已,孟飞宇心中一暖,强行站起身子,挥了挥手,故作镇定地表示没有大碍,只是脱力而已。三人闻言一喜,立刻扛起野猪,扶住孟飞宇,便往回走去! 几人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之中,却不知道黑暗中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他们,然后便消失不见,山林里却传来一股“嘿嘿”的怪笑声,惊起无数鸟雀! 第七十章 难得的惬意时光 孟飞宇回来,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告知众人,只是隐去了那无名高手和体内真气混杂的事情。此时他才知道多亏金奎子心思缜密,见自己迟迟未归,急忙叫醒了酣睡中的丁家兄弟,令三人急速寻找。虽然丁家兄弟并未真正施以援手,但孟飞宇依然心存感激,连连向金奎子和三人致谢。 趁着三人外出寻找孟飞宇的空档,金奎子和夏蕊两人已经将所有行囊尽数整理妥当,就等几人返回便准备拔营而走,哪里还有心思饮酒吃肉。众人只是切了些野猪肉由丁家兄弟放在马上,孟飞宇三人则匆匆上了马车,趁着夜色掩护,悄然又上了官道,一路向北而去。 孟飞宇坐在车内,凝神调息,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体内其他交织的真气尽数化解。每一股真气都相互交缠,彼此吸收,又彼此包容,竟然练成了一体,难分彼此。可是外来真气毕竟不属于他自己,每次运气,这股混合真气行至一半,便自动散开,不受控制地在体内四处游窜,甚至所到之处如似针扎,好几次都令孟飞宇痛得冷汗淋漓。 忧心忡忡的孟飞宇将这般情况告知了金奎子和夏蕊,可是两人也毫无办法。金奎子见多识广,也依然无计可施,一般人若是这样,早已瘫痪,而名剑山庄内所藏典籍,也均无记载破解之法,反倒只是言明这种情况极为严峻,稍有不慎便会功力尽失,沦为废人。 这样的话金奎子自然无法说出口,他见夏蕊泪眼婆娑地揽住孟飞宇,心中更是不忍,只得出声安慰了几句,却不曾想驱赶马车的丁三探头进来,一脸谄媚地笑道:“孟兄弟,三位哥哥也不知当时情况,没想到反倒害了兄弟你。你放心,到了红叶谷,我师父他老人家可是活人死人都能医得好,他定有办法治你!” 夏蕊本就心中郁闷,一见丁三,顿时开喷道:“你简直胡言乱语!吹牛也不打草稿!活人能医,那是本事,把死人医活,你以为是那唱戏的戏码吗?给本姑娘快快滚蛋,看到你就烦!” 孟飞宇眉头一皱,急忙拉住夏蕊,丁三一见无趣,快速把脑袋抽了出去。金奎子倒是安慰道:“说不定那快活仙人真有什么办法,孟兄,正如你所言,是福不是祸,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何况绝情山庄本就有无双医术,当年就曾救治过许多江湖高手,因此大伙才卖它的面子!” 夏蕊也出声附和道:“是,你别太担心!咱们这一路上,权当游山玩水便是!到了红叶谷,那快活仙人说不定真能救你!” 孟飞宇当下也只能点了点头,一夜疲惫,他干脆便在夏蕊的怀中沉沉睡了过去。金奎子倒是皱紧眉头,当下让丁家兄弟收拾东西,又将孟飞宇抬上马车,几人便不再逗留,连夜便又上了官道。 一夜无事,倒也风平浪静,等孟飞宇睁开眼,一行人已经走了整整一夜。马车内一个人也没有,夏蕊也金奎子不知去向,他掀开窗帘,却见马车正停在一条小河边,几人已经码好了炉灶,丁家兄弟正在河里抓鱼,金奎子正在生火,却是不见夏蕊,一问才知夏蕊去底下农家去购置些蔬菜、家禽。 望着这幅饶有生趣的景象,孟飞宇也来了兴致,兴冲冲跳下马车,围在炉火边。那炉火上放置的大锅上已经热气腾腾,一股若有如无的香气悄然传来,令早已经饥肠辘辘的孟飞宇顿时食指大动。 “好香,这是什么汤?” 孟飞宇下意识去掀锅子,却被铁器陡然一烫,立刻笑着缩回了手。 “野菌汤!”金奎子淡淡一笑,拿了一块布揭开锅盖,顿时一股热气腾腾的野菌汤便骤然呈现在两人面前,金奎子将搁在一旁的葱姜蒜尽数倒入其中,然后又盖上盖子,继续说道:“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孟飞宇笑着点了点头,四下一打量,除了这野菌汤,金奎子身后的石桌上,竟然已经摆好了整整一大盆炸好的肉块,顿时有些惊讶,当即问道:“我说,你们这上哪弄得这些东西!” “这村子我以前倒是来过,因此炊具调料都是现成借用的,那盆肉是你昨夜打得野猪肉,这会让夏蕊去买些猪头肉、花生米和青豆来,然后再等丁家兄弟的鱼上岸,咱们就可以准备开吃了!” 正说着,丁家兄弟一人提着两条鲜鱼,便上了岸。孟飞宇自然不愿坐享其成,操起地上的菜刀,接过鱼来,便三下五除二,将鱼宰洗干净,这麻利的功夫倒是让金奎子啧啧惊叹,丁家兄弟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三人倒是只会吃,全然不会下厨。当然若说杀人,三人自然也是高手,但是谈到宰鱼,恐怕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割破手指或鱼胆。 “没想到,金兄弟厨艺了得,孟兄弟你也是牛逼得厉害啊!” 孟飞宇不置可否,论厨艺他的确颇有心得,从他十岁那年开始,做饭便是他的日常修行之一,若是做得差了,还得挨骂加练。不过他倒是没想到金奎子出身名门,竟然对于厨艺一道如此精通。 两人相视一笑,金奎子倒是有些尴尬,立刻解释道:“在名剑山庄,弟子山中铸剑乃是常态,一切衣食起居均需自己准备,因此在下也多少会点厨艺。让各位见笑了。” “你这只算会一点儿吗?”丁一拍了拍金奎子的肩膀,笑道:“孟兄弟,不是大哥说你,这个人若是过分装x,那可就不太好了。” 金奎子应声点头,几人笑作一团。夏蕊随即也从农户处回来,在两位大厨的烹饪下,几人倒是难得的开怀畅饮,把酒言欢起来。吃饱喝足,夏蕊早就花了些银两,让农户来帮忙收拾,几人则径直平躺在地上,望着碧蓝的天空,默默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 只是几人不知道的是,一段新的旅程即将开始,又将会有未知的命运等待着孟飞宇。暗中的那双眼睛桀桀地笑着,几人也从未发觉半分端倪,所有的一切都在潜滋暗长之中。 第七十一章 无名老叟语惊人 一路向北,倒也风平浪静,距离齐州倒是越来越近。这齐鲁大地,独揽泰山之盛,又坐拥黄河之莽,自古英雄辈出,人杰地灵,堪称中原武林重地。山水秀灵之下,几人倒是一路游山玩水,加上丁家兄弟简直三个活宝,很快就和夏蕊打成一片,只是孟飞宇总是有些惆怅,无论他如何运气疗伤,都无济于事,虽然整日也和众人一起笑闹,但是却总在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这一日眼瞅着即将抵达齐州,夏蕊忽然提议绕道往泰山一行,然后再赴红叶谷之约。众人自然响应,连孟飞宇也欣然赞成。泰山在中原神州地位尊崇,加之又是历来帝王登基朝拜的圣地,因此各处官道均修缮极佳,大多数江湖人士也不愿在此惹是生非,以防遭到官府通缉。 一行人骑马驾车,倒是走得极快,清晨出发,傍晚便已到达,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已然清晰可见,巍峨的高山耸入云中,映衬着绮丽的云霞,令人心往神驰。而山脚下的酒肆、茶楼数量尤多,无论何时,这里总是人声鼎沸,来往泰山的游客络绎不绝。几人倒是没有停留,反而径直买了些酒菜,趁着夜色上山,明早便在山中看看这名闻天下的泰山日出。 几人将马匹托付给一家酒肆,只是轻装背了些东西,便直接一头钻入泰山之中。几人都会武功,上山的速度倒是丝毫不慢。这一路,绿树掩映,虫鸣鸟悦,偶尔也传来野兽嘶鸣,几人也浑不在意,行至一处小路,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悠长清晰的念诗声,听声音却是一名老叟。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这是什么?”夏蕊并非中原人士,自然不知,当下便问向孟飞宇,可是孟飞宇却摇了摇头,他自幼并未读过许多书,所读大多是武林记录和武功典籍,这等文雅之事,倒是无能为力。丁家兄弟更不用说,只是基本识字而已,此刻也停下脚步,眼巴巴地看着孟飞宇。 “夏蕊姑娘,这首诗乃是数百年前的一位大诗人所作,名曰《望岳》,此诗雄浑厚重,豪情万千,可是,这老叟却满含悲切哀婉之声,却是别有韵味!” “金兄果然大才,名剑山庄真是藏龙卧虎,你刚刚所言,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孟飞宇笑着打着哈哈,丝毫不觉得尴尬,反倒是丁家兄弟忽然来了兴趣,非得去看看那念诗的老叟究竟长什么模样。 “这老头子真的和金兄弟说的这般厉害?大哥二哥,你们信吗?” “老子可不懂这个,不过这老头子,咱们得去看看!” 一溜烟,三人便纵身消失在山路尽头,几人早已习惯,只是笑笑,也不阻止。这三人虽然性格顽劣,但是好奇心太重,宛如孩童。可是这去了一会儿,那边竟然全无动静,念诗的声音却依然在持续,反倒全然听不见三兄弟的声音。 孟飞宇心中一紧,顿时骤起眉头,金奎子也是如此这般,两人相视点了点头,急速往前奔去。夏蕊只感觉莫名其妙,也依然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很快,一个转弯,饶过树林,只见一位头戴草帽的老者,盘腿端坐在悬崖边上的一块巨石上,却是面对着万仞悬崖,直面着漫天的云海,而丁家兄弟却全都躺在地上,嘴里支支吾吾,却根本动弹不得! 三人大吃一惊,丁家兄弟合击之术天下无双,每个人又独具特点,武功怪异,可是如此短的时间,便被人制服,而这老叟念诗的声音却从未断绝,看样子,此人势必是一位绝顶高手! 孟飞宇不敢大意,在荒谷中他就曾听大爷爷提过,这名山之上常常有些隐世高人,恐怕眼前这位老叟便是其中之一。他当下轻轻走上前,恭恭敬敬问道:“打扰前辈雅兴,晚辈在此抱歉,还请前辈海涵一二!” 那老叟根本不管不问,依然在那自顾自的吟诗,全然不把孟飞宇放在眼里。只是此刻换了内容,却是“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孟飞宇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身上有伤,不敢轻举妄动,却见金奎子踱步而出,拱手抱拳,说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前辈武功,令晚辈等心悦诚服,普天之下恐怕也不过区区数人能与前辈相提并论,晚辈不才,敢问前辈大名?” “哦?”那老叟听见金奎子以诗相对,便不再吟诗,但是也不曾转身,只是轻轻沙哑着喉咙问道:“老夫所料不错,你这娃娃出自名剑山庄吧!” “前辈慧眼!晚辈金奎子,正是名剑山庄弟子!” “你小子倒是有几分情趣,不像这地上的三个东西,胡言乱语!” 丁家兄弟鼓着眼睛,瞪着这老叟,却说不出一句话,着急地挣扎着身体,却又动弹不得,好生难受。孟飞宇心中想笑,只想着,总算有人可以收拾这三个家伙,当下拱手说道:“前辈您教训的是,这三人顽劣不堪,前辈施法,他三人必当有所悔改!” “哈哈哈,你这个小子都是脑袋灵光。不过,你小子的武功路数倒是有些奇怪!咦,不对,不对,大大的不对,怎么会这样?” 这老叟忽然手腕一抖,一根细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忽然袭来,孟飞宇根本来不及反应,这根丝线便缠绕在他的右手手腕之上。那老叟轻轻捏着丝线,忽然问道:“你小子体内怎么如此混乱,你这武功路数,这是?绝情山庄?!你是绝情山庄的什么人?” 孟飞宇心中已然没有多大惊讶,这一路上已不知被多少人识破身份,干脆爽快地承认下来。那老叟陡然转过身子,手腕一抖,那根丝线便随即收回。 几人定眼一看,这老叟容貌平平,只是一只大鼻子格外醒目,花白的山羊胡子在凤中一抖一抖,双目倒是矍铄,其他倒是和寻常老者一般无二。金奎子一见此人,便心神一紧,当下说道:“前辈既然能识破我兄弟身上有伤,必然医术无双,不知前辈可否施以援手,晚辈感激不尽!” “你这小子也是机灵得紧!”这老叟捋了捋胡子,却是皱着眉头想了一想,又看了看地上的丁家兄弟,道:“这伤老夫可以治,不过这三个家伙的师父不是也可以治吗?何必让老夫出马!” 夏蕊心中一喜,此人果然有办法,当下跪在地上,恳求道:“还请前辈援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起来吧,女孩子何须如此卑微,跪着成何体统!”老叟皱着眉头,只是轻轻一挥,几人只感觉一阵清风拂过,夏蕊却被轻轻托起,自然站起身子,这等功力,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女娃娃,你?神女宫?”老叟的眉头愈发紧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奇怪,名剑山庄,绝情山庄,神女宫,快活老鬼,你们这一行,倒是奇妙,奇妙得紧!也罢,相逢是缘,让老夫救这小子不难,可是……” “前辈但有吩咐,小女子悉数遵从!” “好,你们帮我杀一个人,老夫便救!” 第七十二章 喜怒无常的活无常 “什么?杀人?” 三人心中一惊,面前这老叟武功已经堪称独步武林,若是连他也杀不了,仅凭孟飞宇、金奎子几人,又能如何?见三人惊疑不定,他竟然大笑起来,“刚刚不是说,但凭吩咐,怎么杀个人,就没有胆量了吗?” “前辈,您武功绝世无双,若是您都无法凑效,晚辈等,岂不是更加不堪?” “你这小子说的话,有道理。你这伤,怕是也不能动武,不过老夫既然让你们动手,自然是在你们能力之内,何须担心!” 孟飞宇却是有些不悦,朗声回绝道:“前辈,我等与他人无冤无仇,岂能如此草率,说杀就杀?!” “你小子为了这所谓的江湖道义,连命也不要了?”这老叟瞪起眼睛,继续说道:“你这伤势,若是老夫出手,必然手到病除,若是让那快活老鬼出手,恐怕治好了,也得死上好几次,你小子可要考虑清楚!” 不待孟飞宇回答,夏蕊咬着嘴唇,忽然抢先说道:“前辈想要杀谁,小女子一定尽力做到!但是,还请前辈,先行援手施救!” “夏蕊,你……” “小娃娃,你看这女娃娃,当真是情真意切,你又何必阻拦呢?”这老叟笑着,忽然便从巨石上一闪,轻轻跃下,瞬间来到几人身边,此刻几人才发现,这老叟身材极高,足足比孟飞宇高出一个头。这等长人可不多见,孟飞宇忽然想起大爷爷曾经说过的话,顿时眼神一紧,凝神戒备拉着夏蕊向后退了几步。 “哦?小娃娃,你莫非认出老夫了?”这老叟依然眯眼笑着,金奎子却抢先说道:“前辈,我这位兄弟只是有些过分谨慎,还请前辈千万勿要见怪!” 这老叟转过身,依旧笑着,可是金奎子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只听他说道:“小娃娃,你出身名剑山庄,恐怕早就识破老夫的身份了吧,你说,老夫说的对吗?” “晚辈的确有所猜测,只是前辈英姿无双,整个中原武林如前辈这般的长人,堪称凤毛麟角,这其中又精通医术的,自然只有‘凌云医圣’您了!” “哈哈哈哈,‘凌天医圣’,这个名字老夫喜欢,老夫喜欢得很啊!不过,老夫在江湖另外还有个称呼,你小子也应当知道吧?我看,那小子,想必是知道的!”这老叟忽然睁开双眼,冷眼盯向孟飞宇,继续说道:“小子,你且说说看,老夫在江湖上到底是如何被人称呼的,否则这躺在地上的三个家伙,恐怕立刻就没命了!” 孟飞宇眉头一皱,就要发作,可是稍一运气,体内真气便四下游窜起来,根本难以控制。见这老叟盯着自己,孟飞宇咬了咬牙,竟然挺起胸膛,干脆地说道:“前辈您外号‘凌云医生’,可是江湖还有人称您‘活无常’,不知晚辈所说可对?” “对对对,你这小娃娃说得对!”这老叟丝毫不怒,反而极力赞叹起来,然后又自顾自地捋了捋胡子,道:“老夫生平救人行医,全凭个人爱好,施救时,若是老夫不高兴,这人能活也必死,若是老夫高兴,这人能死却必活。你说说看,如今老夫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心中暗骂的孟飞宇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在荒谷中他就曾听大爷爷说过,这武林中杏林圣手繁多,可是若说个性古怪,这“活无常”若说第二,恐怕无人敢排第一。此人身材本就高瘦,和那无常鬼身形相似,加之断人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故而因此得名。如今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可是偏偏此刻,孟飞宇顾忌丁家兄弟,只能忍气吞声,轻声说道:“前辈心意,晚辈不敢妄自揣摩,但是晚辈猜测,前辈此刻心情不错,可对?” “哦?何以见得?” “前辈要杀之人,这位夏姑娘答应出手,以她神女宫的实力,想必此人武功再高,也难以顺利脱身,如此一来,前辈夙愿达成,岂不高兴?” “有道理,有道理!”这老叟又转向金奎子,忽然阴起脸,继续问道:“你小子也猜猜,老夫此刻的心情?” 金奎子看着孟飞宇回答,已然有些胆战心惊。这老叟在江湖凶名赫赫,喜怒无常,每救一人,总会提出些极为苛刻的条件,此刻他脸色由晴转阴,根本高深莫测,难以揣摩,万一突然暴走,这丁家兄弟必然立刻命丧黄泉。左思右想之下,金奎子只得躬身附和道:“诚如孟兄所言,想必前辈心情不错!” “你们两个娃娃,有点意思,老夫欣赏!老夫本姓周,名字倒是有些忘了,你们几个娃娃,叫老夫周老就是!” 三人恭恭敬敬喊了一声,这周老便心花怒放,站在原地,眯着眼睛享受着;可是陡然间,他竟然忽然一闪,瞬间一只手便按在金奎子的肩头,只轻轻一按,金奎子便觉得有万钧之力重压而下,当下运起真气,这才勉强没有跪倒。 “咦!”周老骤然抽回右手,轻轻甩了甩,皱着眉头打量着金奎子,沉吟道:“寒冰甲?!倒是老夫有些走眼,没想到名剑山庄下一代庄主竟然如此年轻,果然是长江后浪!” 大力卸去,金奎子猛着喘了几口粗气,却依旧恭敬地向周老抱拳示意,以谢他手下留情。孟飞宇心中却是一阵鄙夷,暗道,这老东西果然喜怒无常。当下却更加谨慎,小心提防戒备着。 这一凝神,却不曾想周老早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五感敏锐的孟飞宇缺了内功相助,终究还是慢了一拍,下意识要拔冷霜剑,却早已被周老看透,他只轻轻一挥,那冷霜剑便落入其手中。 “冷霜剑!没想到真是绝天老儿的传人!” “让老夫再看看你小子的伤势!”周老一把将冷霜剑连剑鞘一同插入地面之中,又忽然抓起孟飞宇的手腕,在场诸人根本全无反应。此人把脉之术和一般医生也大相径庭,竟只是一根指头压在脉门之上,然后以极其细微的速度轻轻弹了几下,便随即抽手,可是却又一针见血地说道: “你这体内除了你绝情山庄的武功之外,尚且还有‘练情诀’、这三个家伙的真气,以及…以及一股极为阴寒的真气,这真气的主人恐怕连老夫也不一定能稳操胜券,想来或许…也罢,你们三个娃娃跟老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