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给喜欢》 1、01 《败给喜欢》 竹已/ 第一章 十月底,如川市已入深秋。 整座城市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空气中的潮意像是凝成了冰,湿冷交替。大雨似乎没有要消停的趋势,偶尔砸到窗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密闭的室内,遮光窗帘将外头的景色遮盖得严严实实。白色的木质门板上嵌了三把银色的锁,一排下来,看起来压抑而阴沉。 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开着,暖黄色的灯光,色泽偏柔和。室内通明大亮,不像是入睡时的光线。 但在此光线之下。 靠窗的床,粉蓝色的被子隆起。 少女在里边蜷缩成一团,双眼阖着。露出半张白皙的脸,以及柔软的发丝。 似乎睡得不太踏实,书念虽然一直没有动弹,脸色却苍白,眼睛下方一片青灰色,睫毛时不时发颤。憔悴又不安。 忽然间。 远远传来了咔哒一声,清脆响亮。 是玄关处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书念心脏一悸,立刻睁开了眼。她神情呆滞,醒了会儿神,额间冒着冷汗。 想起刚刚听到的声音,书念慢慢下了床,喉咙里发着微弱的喘息声。她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在房门前停了下来。 站在这儿,隐隐能听到母亲邓清玉自言自语的声音。 可她仍旧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样,拉开了靠下方的两把锁,独留最上方的链条锁。书念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仅仅只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确定外边的人是邓清玉之后,书念才彻底放松下来。她抿了抿唇,挠着脑袋,翻找着不知被自己踢到何处的拖鞋。 穿上后,走出了房间。 房子不算大,大约五十平米。一室一厅一卫,附加一个小小的阳台。此时窗帘已被拉开,落地窗外除了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只能看到不断向下掉的雨点。 天空阴沉,夜幕还未降临。 有细微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像是掺了冰块。 书念不禁打了个哆嗦。 客厅没有地毯,拖鞋拍打地板的声音并不小,很快就引来了邓清玉的目光。 “脸色怎么这么差?没睡好?” 书念摇摇头,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昨天跟你打电话,听你咳嗽了,刚好你小姨送了一箱梨来,就带点过来给你。”邓清玉指指厨房,“放了一袋在冰箱里。现在准备给你炖个冰糖雪梨。” 书念拿起茶几上的热水壶,到饮水机旁装水,温吞地应了一声。 “谢谢妈妈。” 邓清玉嗯了下,简单收拾着客厅,边说:“最近换季,你自己也注意一点。窗户不要总关着,要注意通风,别给闷出病来了。” 书念点头:“好。” 把水装得半满,书念抱着水壶回到茶几旁,开始烧水。 热水壶的功率高,没过多久就冒出沸腾的声音,烟雾缭绕。书念打开茶几上放着的塑料袋,拿出里边的好几盒药,仔细看着说明书。 邓清玉闲不下来,把沙发上的抱枕扶正,随口问:“应该没发烧吧?” 书念抬头,乖乖回答:“没有,就有点咳嗽。” 邓清玉没再说什么,扫了书念一眼。 她的嘴唇抿着,重新低下眼,眼睛盯着纸上的小字,看起来格外认真。 随后,邓清玉进了厨房。 等邓清玉回到客厅,却发现书念仍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脊梁挺得笔直,柔顺的发向下耷拉着,略显蓬松。 五官小巧柔和,看起来还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底下的拖鞋被她踢开,杂乱无章。 “这是什么。”邓清玉走到她旁边,忽然想起来了,“今天周四吧?你等会儿是不是要去看心理医生?” “嗯。”书念把药收了起来,重新放好,“每周都要去的。” 气氛回归寂静。 邓清玉蹲下身把她的拖鞋摆好,声音小而慎重:“念念,你说你去看这个心理医生也差不多一年了,你觉得有效果吗……” 书念一顿,认真思索片刻,迟疑着回道:“应该有的。” 邓清玉的表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就好。” “怎么了?” “没什么。”邓清玉露出个笑容,“妈妈就问问你的状况。” 书念回忆着上周医生跟她说的话:“我上次去,医生跟我说,持续治疗的话,再过段时间我就可以两周去一次了。这个周期会慢慢拉长。” “然后慢慢就完全好了是吗?”邓清玉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还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妈妈还等着你带个男朋友回来呢。” 突然跳了个话题,书念瞬间顿住,愕然地看她。 邓清玉忍俊不禁:“怎么这副表情。” “就是。”书念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也只扯了一句,“妈妈你着急吗?” 邓清玉说:“不急啊。” 闻言,书念松了口气:“那我等病彻底好了再找好吗?到时候找个长得很好看的,让妈妈你看着也觉得顺眼。” 邓清玉摇头,不太赞同:“长得好看的男人不靠谱。” 书念被她的话噎到,咳嗽了两声,小声嘟囔:“不好看的,就算靠谱我也不觉得开心啊……” “……” 良久,邓清玉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收拾好东西:“快四点了,妈妈去接你弟弟放学。冰糖雪梨记得喝,我炖的分量不少,记得给贺警官带一些。” 书念站起来送她,含糊不清地说:“我能喝完的。” 邓清玉看不得她这副小气吧啦的模样,皱眉道:“你这样还想找长得好看的男朋友?” “……” 跟邓清玉道了声再见,书念关了门。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这样的气氛让书念无所适从,她垂眸,手一拧,把门反锁。回到阳台旁,把被邓清玉拉开的落地窗重新锁上。 动作利落干脆,像是做了千万遍。 想起邓清玉刚刚让她注意通风的话。 书念犹豫了下,又给落地窗开了一道小缝隙,然后拉上窗帘。 的小动静。 吃完冰糖雪梨后,书念把碗具洗干净。路过落地窗时,她再度将它关上,这才放心地回到了房间里,换衣服出门。 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书念走到市中心的医院门口。上了五楼,到精神科的科室进行一小时的心理治疗。 结束后,书念到楼下内科去找医生开了点感冒药。 这个时段不知为何,人格外多,耽搁了点时间。等书念出了医院,天空已经半黑了。 医院外的路灯大亮,在水泥地上拉出一道又一道的长影。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被白光染色,哗哗向下砸。 依然有来来往往的人。但不多,十分安静。 书念想在天彻底黑之前到家,脚步比先前快了不少。开伞之前,她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一圈。 忽然注意到一旁,有个跟她一样孤零零的人。 男人坐在轮椅上,额前头发细碎,略长,微微遮盖了眉眼。他的半张脸背光,沉溺在黑暗之中,隐晦而不明,带着阴郁的戾气。 不声不响。 很快,书念收回了视线。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顿住,再度看了过去。 嘴唇张了张,愣住了。 ……她好像认识他。 书念捏着伞的力道紧了一些,眼神茫然,僵在了原地。目光停在他身下的轮椅上面,想说点什么,却因为这个画面而哑然。 不知过了几分钟。 男人忽地抬起眼,视线扫过她的身上。可却是陌生的,连一秒都没有多停留。她的呼吸一滞,喉咙因这如同冰块的眼神被扼住。 雨还在下。 周围有呼啦啦的风声,伴随着刺骨的寒意。 书念深吸了口气,用力掐了下手心给自己打气,走了过去。声音小而温和,带了几分不确定:“谢如鹤?” 听到声音,男人看了过来,视线定在她的身上,露出全脸。是长得极其漂亮的一个男人。桃花眼,褶皱很深的双眼皮,苍白的脸。明明是多情的容颜,神情却薄凉如冰。 周身的温度好像都降了几分。 书念抿了抿唇,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把伞递给他。 “你没带伞吗?要不我——” 男人没听完,不再停留。 他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变化,挪动轮椅,直接进了雨幕之中。 书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追上去。她别开视线,没再看他。伸手开了伞,绕过面前的水洼,往家的方向走。 方文承把车开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个女人跟谢如鹤搭话的画面。 下一刻,谢如鹤突然就有了动静,默不作声地出来淋雨。这毫无预兆的动作把方文承吓了一跳,立刻开了车门,撑着伞往他的方向跑去。 “少爷。”方文承把大半的伞覆在他身上,着急道,“您怎么出来淋雨了……” 谢如鹤没说话,身上半湿,水珠染湿那双黑沉的眼。皮肤苍白,能清晰看到眼睛下方的紫色血丝,下颚的弧度锋利冷然。 方文承也习惯了,继续说:“刚刚季老先生给我打了个电话,让你回季家一趟。” 上了车。 顺着后视镜,方文承才发现谢如鹤的脸色不太好看。 此时,他正看着窗户外面。水珠还顺着侧脸向下滑,从下巴滴落。双眸如浓墨一般,染着郁气,触摸着远处的那个人。 方文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是刚刚跟他说话的那个女人。 方文承发动车子:“少爷,你认识那位小姐吗?要不要捎上她?” 谢如鹤收回视线,缓缓闭眼。 他的反应在方文承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没再继续提:“刚刚停车位那有人抢劫,我去帮忙了,所以就耽误了点时间。” “……” 谢如鹤的眼睑微微一动。 “这雨不知道还要下几天。”方文承无奈道,“南区那边排水系统没弄好,路道都淹了,总是堵车。季老先生还在等你,也不知道八点之前能不能到——” 后座的男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跟上。” 方文承愣了下,没反应过来:“啊?”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谢如鹤的声音略显沙哑,低沉厚重,像是暗夜里的红酒。他转头,在不自不觉中重新睁开了眼,看向窗外。 良久。 后面又传来了三个字。低润的嗓音,带着凉意。无波无澜。 “跟着她。” 2、02 离了医院,附近的光线就淡了下来。 雨点砸到地上,激起一朵又一朵转瞬即逝的水花,被这暗色的天映成墨。 尽头处的路灯出了毛病,一闪一闪的,像是下一刻就要熄灭。书念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照亮前路,缓缓往前走。 冷风夹杂着细碎的雨,接连不断地灌进颈窝里。胸口处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着,莫名发疼。 书念捏紧伞柄,闷闷地吐了口气。 是她认错人了吗? 毕竟也那么多年了。记忆里的谢如鹤,也还只是年少时候的模样。 深黑色的发,同样色调的眼。蓝白条纹的校服,洗得发白的运动鞋。身姿挺拔。不爱说话,不爱笑。 阴沉得让人不敢接近。 永远独来独往,永远孑然一身。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刚刚的那个男人。 清冷的神态,身着黑色风衣。明明因为坐轮椅的关系比人矮了一大截,却仍然目空一切。五官比少年时期长开了些,硬朗分明。 熟悉感扑面而来。 书念吸了吸鼻子。 她没有恶意,也没有想要套近乎的意思。只是看他好像独自一人在这里等了很久,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接他。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还……坐轮椅了。 所以只是想跟他说。 这天气很冷,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她可以把伞给他。她家离得不远,她可以跑回去,或者是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一把伞。 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而已。 可他依然没有听,她却没有了从前那般固执的勇气。 不知道谢如鹤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念头。 方文承神色复杂,伸手挂了一档,半抬离合,悠悠往前开。用余光还能注意到有只流浪狗从侧边飞奔而过。 开出这条小道,上了马路。 女人走在人行道上,方文承开着车,与她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身后时不时响起催促他的鸣笛声,令他坐立难安。 过了几分钟。 “少爷。”方文承苦着脸,开车的手开始冒汗,“一会儿后面的人不会直接下车来打我吧?” 谢如鹤还看着窗外的女人,一动未动,也不答他的话。 有车子从另外一条车道飞速掠过。 身后是陆陆续续的鸣笛声,偶尔还能响起男人不悦的骂骂咧咧。 很快,方文承实在忍受不了了,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后视镜:“少爷,你是想知道那位小姐住在哪里吗?” 谢如鹤没说话。 方文承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这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我觉得我们这样开车跟着不太合适,说不定会吓着那位小姐。” “……”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欢她的话,要不直接跟她要个联系方式……” “……” 方文承挠挠头,又提出一个建议:“或者是我下车跟着……您觉得如何?” 这话像是触到谢如鹤的哪条神经。他的眉眼动了动,缓缓收回视线,扯出个笑容。却不带任何笑意。 几秒后,谢如鹤的表情定住,嘴角的弧度往回收。 车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谢如鹤的声音轻飘飘的,夹杂着些许烦躁,阴晴不定。语气带了极重的戾气,随着每个字的吐出逐渐加重—— “然后让我这个瘸子来开车是吗。” 因为心思全放在刚见过谢如鹤这件事情上边。 书念的情绪有些低落,注意力分散,提防心没平时那么严重,但也很快就发现……后面好像有辆车在跟着她。 怕又是自己想太多,书念还偷偷往那边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黑色宾利,能看到驾驶座上是个男人。副驾驶座上没有人,后座看不清。 书念低下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谨慎地在拨号键上输入110。她垂着脑袋,用伞面遮住自己的视线,假装在避水坑的模样。走走停停。 一直用余光注意着那辆车子。 那辆黑色宾利,也如她所想,跟着开开停停。她走它开,她停它停。 一辆小汽车就杵在马路边上,用龟速移动,无视后面的鸣笛催促,坚持用这个速度移动,只差挂个牌子昭告天下——“我在跟踪人,不要打扰我”。 书念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像是被抽去了所有血色,下意识地走到人行道的最里边。她的脚步加快,呼吸变得不顺畅。 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 去附近的派出所。 不管是谁在跟着她,只要到派出所,就安全了。 书念的脚步越来越快。 白鞋踩进水坑里,溅起水花,沾上污渍。光线昏暗,寒风凛冽。她的脑袋低垂,怯懦得像是雨夜时无家可归,在街边发颤的小动物。 还没等书念转弯。 因为一直低着头颅,没看前方的路,她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书念的呼吸一滞,避如蛇蝎般的立刻后退了几步。仰头。 “对不……” 她的道歉还没说完。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 嘭—— 是车与车撞击的声音。 书念顺着声音回头。 那辆黑色宾利依然在距离她五米远的位置,紧随其后的白色车驾驶座下来了个男人,满脸怒火,直行到黑色宾利旁,重重敲窗:“你有病吧?!” 追尾了。 接踵而来的骂声,却莫名让书念松了口气。 下一刻,被她撞到的男人出了声。 声音粗犷,厚重低沉,后天形成的烟嗓带了几分性感。还有些熟悉。 “小姑娘。” 书念抬头。 男人没撑伞,穿了一件防水连帽外套。外套宽松,帽子戴到脑袋上,下巴处长出几根胡茬。面容英俊,身材又高又壮。 是她认识的人。 贺v,邓清玉口中的贺警官。 贺v眼一瞥,观察了一下那边的情况,没太在意。下意识摸口袋,拿出包烟,很快又放了回去,看着书念:“怎么这副表情?” 书念没吭声。 见状,贺v低下头,注意到她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他微挑眉,淡笑着:“哦,又被人跟踪了?” “……” 书念嘴唇抿成线,她单手抱着包,情绪低落地扯开话题:“那边好像出车祸了,你不去看看吗?” 贺v轻哼:“什么时候交警的活儿也要我来干了?” 书念哦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不用我送你了?”贺v没注意到她的情绪,笑了两声,“别成天自己吓自己,次数多了我会以为你想泡我。” 书念的脚步顿住,皱了眉,只觉得他把自己当成傻子。她捏紧手中的包,拉出褶皱,扭头看向那辆黑色宾利:“就是有人……” 她的声音低低缓缓,在某一刻顿住。 此刻,黑色宾利的后座窗户开了大半,能清晰地看到后座坐了一个男人。像是置身事外的,他把手肘搭在车窗处,面容冷淡,半张脸在暗处,勾勒出深邃的侧脸轮廓。 毫不掩饰地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视线对上。 书念突然说不出话来。 贺v等了几秒,没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便拿过她手中的伞,大半覆在她的身上:“行了,走吧。” 书念收回视线,愣了下:“去哪?” “还能去哪?”贺v尾音稍挑,笑起来,“送你回家。小姑娘。” 书念应了声好,跟着他往前走。心思忍不住又放在宾利车上边,但当她再往那边看去时,却发现后座的窗户已经升上去了。 徒留黑漆漆的一道镜面,反射着路灯的光。 贺v好像有其他的事情。 路上,书念听到他接起了一个电话,似乎是在催促着让他动作快些。贺v没什么耐性,直接吼了一嗓门过去:“行了,急个毛线啊。我换个衣服就过去。” 书念被他吓得踩了个水坑。 两人都被溅了一身。 贺v面无表情地看她:“你他妈跳上去踩的吗?” 书念的心情不太好,看着脏兮兮的小白鞋,眉头皱起来。 “大姐,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贺v挂了电话,无奈道,“像个闷葫芦一样。” 书念思考了下,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乖乖扯了个话题:“你也要回家是吗?” “是啊,忘带伞,全身都湿了,回去换套衣服才出来。”贺v伸手抹了把脸,“冷死老子了。” 书念明白过来:“那你就是想蹭我的雨伞,而不是要送我回家。” “……” 贺v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瞬间气乐:“就你他妈斤斤计较。” 书念住的房子没有电梯。 楼道不算狭窄,灯光是声控的,很明亮。 书念住在二楼,爬一节楼梯就到了。她把伞挂在鞋架旁,没急着关门,抬头说:“贺警官,你喝冰糖雪梨吗?我妈妈做的。” 贺v就住在书念的楼上。此时他刚好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一会儿还要出去。替我谢谢伯母。” 书念应了声,没强求。关了门,不忘将门反锁。她浑身疲惫,把包扔到沙发上,却还是在房子的每个角落逛了一圈,检查好门窗之后,才回到客厅。 拿起弄脏的白鞋,进了卫生间。 书念接了盆热水,蹲在地上刷鞋子。心不在焉的,脑海里不断浮起那辆黑色宾利后座的人的样子。 良久,她耷拉着眼皮,抱着水盆到阳台晒鞋。 洗漱完,书念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客厅对着电视练口型。注意到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她才关了电视。 书念开了房间的灯,大开着门。随后到客厅把灯关上,漆黑覆眼,她一鼓作气地跑回房间,拉上门侧的三把锁。 打开空调,书念爬上床,没什么睡意。 她躲进被窝里,看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几秒,书念突然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翻着通讯录里寥寥无几的名单。 书念的目光停在“谢如鹤”三个字上,指尖顿在上边,迟迟没有动静。 她想知道,今天那个人是不是谢如鹤。 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不理她;如果不是的话,又为什么要跟着她。 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谢如鹤五年前用的号码,再之后他就出国了。而她那时候联系他,基本都是通过q/q这种网络工具。 所以书念不确定这个号码还是不是他在用。 书念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旁,滚进被子里,闭着眼,强迫自己赶紧睡觉。 半晌,书念爬了起来,眼角略微下垂,神情恹恹。她又打开了手机,这次直接拨通了电话,如同一时冲动般的。 甚至没考虑到此刻的时间已晚。 嘟、嘟、嘟—— 在这等待的时间里。 书念莫名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神情放空,不知不觉就失了神。机械的声音还在响,电话长时间没有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书念闷闷地吐了口气。她收回心思,把手机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发出轻轻的撞击声。 与此同时,手机的铃声像是被打开了开关,突然响了起来。 书念神情一顿,垂头看去,然后愣住。 居然,打回来了…… 3、03 书念不敢相信,紧张又手忙脚乱,差点把电话挂断。她平复着呼吸,接起了电话。 下一秒,那头传来男人低沉而薄凉的声音。 “哪位。” 书念的气息顿住,手指不自觉抠着被子。她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那头的人竟然很有耐心,不催促,也不挂断。 良久,书念声音晦涩道:“你好,是谢如鹤吗?” 那边久久没有说话,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像是把手机放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忘了切断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不在意,也不知道对面的这个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打了这个电话。 窗外还在下雨,瓢泼似的雨声,哗啦啦的,伴随着大风刮过。跟回忆里的雨声,交叠,重合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开了口,声音低哑,清冷无情绪,像是突然贴到脸上的冰可乐,冻得发麻。 “你认错人了。” …… 书念第一次见到谢如鹤,也是在像现在这样的一场夜里的雨。都是带着凉意的,一呼一吸之间,灌进的都是冰冷而潮湿的味道。 是在她初二那年,在十延镇那个小地方。 从学校走回家里,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 冬天就快到了,天黑得很快。路道边上的灯不算亮,有小飞蚁在里边扇动翅膀。耳边的雨声响亮,地面上积蓄的水坑亮晶晶的,反着光。 放学后,书念不想太早回家,在教室里把作业写完,这才出了校门。她撑着伞,仔细避开地上的水洼,生怕把鞋子弄脏。 她走得慢,快到七点的时候,才走到能看到家里附近的那条水桥的位置。 过了这道桥,便到了自己住的那个居民区。 书念正要走过去,远远地就听到那头传来了谩骂声。她眨了眨眼,略微思索了下,几秒后便把这个声音和自己脑海里的一个声音重合上。 是住在她家隔壁的李宏叔叔。 “你说你这小子会不会做事?!要不是因为是于朋介绍你来的,我他妈早赶你走了!”李宏穿着雨衣,掐着腰,大吐唾沫星子,“你说,现在这些货全湿了,我怎么交代?” 闻言,书念踮起脚尖,侧头望去。 只见李宏面前站着个瘦高的少年,此时正低着头。宽松的蓝白校服外套,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校服短袖,裤子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短,水滴顺着裤脚向下掉。 他的面容被雨雾弥住,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书念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慢吞吞地往那边走去。 走得越近,越能看清楚那边的情况。 两人的身后有辆小三轮,上面放着好几个纸箱。三轮车上有个顶棚,但破了洞,雨点从其中往下漏,箱子的外皮被淋得皱巴巴的。 书念认得那辆车,是李宏的。顶棚原本就是坏的。 李宏还在骂,甚至动手去推谢如鹤的肩膀,神情跋扈。 “反正今天的损失就用你的工资来抵!” 谢如鹤被推得向后退了一i,但依然一句话都不说,头低低的,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鼻梁和嘴唇,下颚曲线僵直,咬肌收紧。全身都被淋透。 在这样的天气,像是要凝结成冰。 难听的骂声还在持续不断。 在此期间,书念走到了两人旁边,把一半的伞分给谢如鹤。 她的个子很小,脸也小,皮肤白皙光滑,五官精致秀气,看上去就像是个瓷娃娃。 书念仰头看着面前盛气凌人的李宏,轻声喊:“李叔叔。” 看到书念,李宏的表情更难看了。 “小屁孩赶紧滚回家。” 书念立刻纠正:“我不是小屁孩。” 李宏冷笑一声。 书念指了指三轮车的位置,认真道:“我记得,您这辆车的顶棚本来就破了洞。这样不是您给他提供的工具有问题吗?您不能就因为这个不给他工钱。” 被她戳破自己的心思,李宏心情很不爽,狡辩道:“我把货交到他手上,货出了问题我当然是找他,难不成让我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 书念愣了愣,没被他绕过去,想继续跟他讲道理。 “但这车——” “行了别说了,烦死了。”李宏掏掏耳朵,抬脚坐到三轮车上,“什么玩意儿来给我说教,真他妈脑子有问题。” 书念抿抿唇,说:“你不要骂人。” “骂你怎么了?货出问题了就找送货的人,在老子这儿就是这个道理。你跟我说什么屁话?”李宏扭头,大声吼道,“真他妈晦气!” 说完后,他也不等书念再说话,踩下踏板,迅速地离开。 水桥上只剩下他们两人,静谧无言。 书念挠了挠头,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只好侧头看着旁边的谢如鹤,问道:“你家住在这儿吗?” 他没说话,也没看她,扭头便往居民区的反方向走。 书念愣了,连忙跟了上去。 他的步子比她大一些,书念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鞋子在水坑上踩出飞溅的水花,鞋子染上污渍,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成果全都化为乌有。书念一着急,不由自主地拽住他的衣角,有些生气了:“喂!” 闻声,谢如鹤一顿,脚步停了下来。 这个举动,让书念淡淡的火气立刻消散。 想起刚刚自己那声不礼貌的吼叫,书念懊恼地皱起脸。她指着伞柄,小声问:“你能帮我拿一下这个吗?” 书念抬眼,恰好跟他的视线撞上。 他的刘海有些长,半遮着眼。也因此眼神看不太真切。 但看上去似乎对她的行为感到困惑。 不过这次谢如鹤倒是对她的话有了回应,沉默片刻后,顺从地接过她手中的伞。 书念轻声道谢,边拉开书包小格的拉链边偷偷观察着他。 少年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尾向下掉,脸色很苍白。睫毛又密又长,像两把小扇子。目似点漆,清澈分明。鼻梁挺拔,下方被冻得泛紫的唇瓣淡抿着。 书念没有多丰富的词汇量,想不到该去怎么形容他的模样。 脑海里头一个涌起的词就是——“漂亮”。 虽然阴沉,但却是长得极其漂亮的一个少年。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做的,只是想把伞给他。 书念思考了下,从书包里拿出一颗芒果软糖,像是安慰一样,放到他的面前。 “请你吃颗糖。” 谢如鹤没接。 书念睁着圆眼看他,跟他僵持了一会儿后,握着糖的力道紧了些。她像个小大人似的长叹一口气,把糖放在他的口袋里。 “下雨天…呃,下雨天就别淋雨了。我家就在这儿,我跑回去很快的。” 他还是不理她。 书念也没脾气,补充了句:“你把伞拿回去吧,早点回家。” 说完之后,她不再等他回应,垂头把书包背到身前。 正想一鼓作气地往前跑的时候,谢如鹤忽然把伞举到她面前。伞面将她全数覆盖,而他的身体再度暴露在大雨下。 书念顿了下,回身看他。 大雨将他全身淋透,额前的发丝被粘成一束一束的,短袖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略显瘦弱的身材,整个人狼狈不堪。 书念没接,双眸在这雨天里被染上了一层水汽,像是两颗泡在水里的黑珠子。 “你不冷吗?为什么不撑伞。” 谢如鹤垂下眼,避开她的视线。 书念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在这事上磨了这么多时间,也没有就此中断的道理。她低着眉眼,细声道:“那再见。” 她刚往前走一步。 旁边的人也往前走了一步。 书念侧头看他,有些纳闷:“还是说,你家也住这儿?” 他脑袋动都没动一下,完全没有要点头的趋势,书念只好讷讷道:“那你也进伞里呀,走吧。” 一路沉默。 过了桥之后,一直往前走,看到一户院子里有棵老槐树的房子,右转,走到第四个路灯下,便到了书念的家。 她停下脚步:“我到了,再见。” 书念往口袋里摸索着钥匙,听到身后响起了谢如鹤离去的脚步声。 她把门打开。 再回头的时候,谢如鹤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第二个路灯下,手里还撑着她的伞,被雨幕染的身影都模糊了不少。 那个位置恰好是李宏的家门前。 狭小的院子里放着刚刚那辆三轮车和一辆老旧的黑色自行车。他忽地停下了步伐,安安静静地看着那辆自行车。 苍白的脸上光影交错,表情隐晦不明。 进了家门。 听到动静,邓清玉从厨房里出来。注意到书念脏兮兮的鞋子以及空荡荡的手,神色变得不太好看:“怎么这么晚。雨伞呢?又给别人了?” 书念脱下鞋子和袜子,点点头:“我看到个男生被李宏叔叔骗了工钱,而且没带伞,就把伞给他了。” “我跟你说了几百次了!”邓清玉立刻凶了起来,“全天下惨的人有多少?你每个都管得过来?先管好你自己吧!别老听你爸那些狗屁话!” “我没有全天下的人都要管。”书念提起鞋子,走进浴室里,“但我看到了,我就不能不管。一把伞也没有多贵。” 书念什么事情都很听她的,唯独这方面跟她那个爸爸一样犟。邓清玉不想听她说这么多,打量着她:“淋湿没有?赶紧给我去洗澡,鞋子先放着。” 书念站在洗手台前,乖乖地找了个盆装水泡鞋。 “没有,那个人把我送回来才走的。” 沉默一秒。 邓清玉深吸了口气,把书念从浴室里扯了出来。这次她的声音不再高昂,而且认真地,试图跟她讲道理般的:“书念,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很多,你不能总这样,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但周围都是认识的……”书念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说话都急促了些,“那个男生应该就跟我差不多大,他穿的还是初中的校服。” “坏人不分年龄。而且现在雨声这么大,完全能把你的声音盖住。”邓清玉闭了闭眼,神情疲倦,“能不能听妈妈的话?别的人我管不了,但你是我的孩子。” “……” “以后放学了就回家,知道吗?别在外面逗留了。” “……” 书念垂下眼,看着地板。 良久后,她低声道:“好。” 因为这事情,书念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事情,可母亲却教训了她一顿,说她像坏小孩一样不听话。 隔天放学,书念不再在学校里逗留,背着书包往家里的方向走。 天还很亮,雨已经停了,地面渐渐变干。 回家的路上,书念能遇见好些认识的邻居。她抓着书包带,心情沉重地往前走。路过那家有着老槐树的房子,她突然听到在里面聊天的女人提起了李宏的名字。 书念的脚步莫名停了下来,靠着外边的墙听她们聊天。 听了半天,总结起来应该就是。 李宏今天外出,骑得他那辆小破单车,刹车失灵,撞路边树上,半条腿摔骨折了,现在还躺医院里。 书念的神情一滞,莫名想起了昨天最后那一幕。 少年站在那儿,如同遗世独立。视线放在李宏的院子里,表情是阴暗而充满戾气的。 应该不会吧。 想到昨天母亲说的话,书念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思绪混乱地继续走。 就快到家门口了。 一抬眼,书念的脚步再度顿住。 刚刚她所想起的那个少年,此刻正站在她家的院子前面。 他生得清瘦,但却高,整个人站得笔挺,没了昨天的狼狈。穿着初中的校服,容貌稚嫩,却不带任何情绪。黑亮的桃花眼,刀刻的鼻梁,染了胭脂一般的唇。 手上拿着她昨天给他的伞。 书念默默地给他冠上了一个“最美初中生”的称号。 她走了过去。 注意到她的身影,谢如鹤侧眸看向她。他走过来,动作不算温柔,直接把伞塞进书念的怀里便离开。 一秒都没有多停留。 但谢如鹤还没走几步。 下一刻,书念突然跑到他的面前,费劲地把他扯到一旁。她的神情很严肃,软软的声音压低,格外秀气:“你知道李宏叔叔进医院了吗?” 谢如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吭声。 他这个样子,书念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急了:“不会真是你吧?” 4、04 谢如鹤比书念高了一个脑袋,看她的时候得刻意低下头。像是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打着几分打量。 见他仍旧没有要开口的倾向,书念很郁闷:“你怎么不说话。” “……” 书念从来没遇见过这种状况。对方也不算不理她,听到她喊他会停下来。也不是把她当成空气,会听她说话,但就是不回话。 “你这样不礼貌。”书念开始教训他,“我跟你说那么多句话,你怎么都不理我。” 谢如鹤别开了视线,依然没说话。 说到这,书念突然想到了什么,变得有点不安:“你不会是不能说话吧……” 闻言,谢如鹤的眼皮动了动,细密的睫毛微颤。 他这个反应更加坚定了书念的想法。 “你不能说话,你可以比手势跟我说呀。”书念不敢看他了,觉得自己刚刚太过咄咄逼人,“……我不是故意的。” 谢如鹤没看她,神色漫不经心的。像是不太在意她的话,但也没有要走的趋势。 书念沉默下来,斟酌着语言。良久,她硬着头皮说:“你昨天在李宏叔叔家外面做什么?我看你站了一会儿。” “……” 她的话就像是被空气淹没,一点波澜都没起。 书念皱起眉,重新抓住他的手腕,靠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李宏叔叔不给你工钱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但你也不能做这种事情。” 听到这话,谢如鹤终于有了动静。他看向书念,眼神里划过一丝茫然。 书念没注意到,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到时候他去检查单车的刹车,发现不对劲,然后找上你了怎么办。” “……” “人一定不能做坏事。”书念认真道,“因为不管怎样,就算现在侥幸逃过,到最后依然会……” 谢如鹤的表情渐渐变得清明。联想起书念之前说的话,他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眸色暗了下来。连她的话都没没听完,直接甩开她的手腕。 啪的一声—— 那一刻,周围像是顿时消了声。 谢如鹤的目光像是结了冰,阴冷地,带着重重的郁气。他抿了抿唇,神色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自嘲。 而后,不顾书念愣住的表情,转头离开。 …… …… 因为昨天打的那个电话,书念失了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就算闭着眼,也毫无困意。直到天快亮了,她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书念睡到下午一点才起床。 在厨房里随便折腾了点吃的,书念到客厅吞了两片感冒药,感觉喉咙没前些天那么痒了。她清咳了两声,然后傻乎乎地“啊——”了几声,感觉嗓子的状态不算差。 随后塞了一颗枇杷糖进嘴里。 书念没再磨蹭,出了门。 外头已经停了雨,但地面仍旧湿答答的,天空暗沉,云朵厚重的像是要压到地上来。空气里带了一层湿气,似乎要随着冷风钻进骨子里。 虽说还没特别冷,但换季的时期,也是生病率最高的时候。书念的身子弱,不想让感冒再加剧,在身上裹了两件羊毛衫,再加一件过大腿根的驼色大衣。 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在这样的天气,确实穿得有些多。 上了公交车,书念找了后排的位置坐下。 此时她也觉得有些热,额间渗了细汗,她下意识把领子往下拽了些。 按照老师给的地址,书念在城区北站下车。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录音棚,不怎么识路,顺着手机导航,走到了北二环和金岭路交叉口的一栋大楼里。 坐电梯上了五楼。 确认了位置,书念站在外边没动,先给老师发了条短信。 没过多久,一位四十出头的女人打开了门。她似乎热急了,只穿了一件薄线衫,还将头发都盘了起来,看起来很干练。 女人走出来,跟书念打了个招呼。 书念恭敬地喊了声:“黄老师。” 眼前的女人是书念大学时期的台词老师黄丽芝。 黄丽芝朝她笑起来:“来。这里有个角色,你去试个音,看看合不合适。” 书念应了声好,连忙跟上了她的脚步。 黄丽芝把她带到控制室里见配音导演。 如今,书念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正常应对生人,有轻微的社交恐惧,跟生人交谈就会紧张冒汗。她舔着唇,逼着自己抬头,对上导演的双眼,生涩地自我介绍了一番。 “我叫李庆,你喊我李导演就行。”李庆笑笑,态度不算热络,递了张a4纸给她,“行,先试个音吧。” 书念连忙接过,垂眸看着a4纸上的内容。 李庆说:“准备好了就进棚里吧。” 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准备。 书念深知这个道理,闭着眼酝酿情绪,很快便进了录音室里。 录音室的空间不算大,里面坐着四五个人。室内密闭,空气不流通,味道有点难闻。环境不算好,没有空调,却也热得过闷。 书念走到话筒前,戴上耳机。 眼前的显示屏动了起来。 一般在她正式试音之前,会先放一遍画面。 是给她观察和记忆的。 耳边是演员拍摄时的原音。她要记住演员的口型,每个气息,说话的时间点,张嘴的时刻,全部都要重合上。 录音室里人多,但却静谧无比。 书念很紧张,里面空间小,人又多,本来就缺氧。此刻她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耳机里的原声结束,眼前的画面也停了下来。 传来了控制室里的李庆的声音:“准备好了吗?” 书念咽了咽口水,捏紧手中的纸张:“好了。” 画面前期是无声的。 少女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神情愣愣,眼眶渐渐红起来,无声地掉着泪。而画面之外的书念,眼眶也红了起来,像是入了戏。 …… 试音结束,书念主动退到后面。她还陷在戏里,抽离不开,喉咙里忍不住发着细小的呜咽声。 书念揉着眼睛,出了录音室。 “可以啊,就你了。”李庆似乎还挺满意,表情比刚刚好看了不少,“去整理一下吧。等会儿我把剧本给你,今天没有你的场次,明天开始录。” 大概只是一个有连戏的小配角,不怎么重要。 李庆就直接决定下来了,也不用给制片方那边看看。 书念抿着唇点头,小声地应道:“好的,谢谢导演。” 因为这个消息,书念的心情好了不少。 录音棚里没有厕所,书念出了棚,找到楼层里的公用厕所。一路走过去,她才发现这一层基本都是录音棚。 书念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苍白的脸,犹豫了下,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下唇色。她没打算直接就回去,按照以往的惯例,她都会呆到晚上十二点。 就算自己没有工作,也能听听别人的配音,吸取一下经验。 旁边的两个女生正在补妆。 其中一个突然开了口:“今天黎盛好像来这里录歌了,我们要不要偷偷去看看啊?我很喜欢他的啊!” “怎么进得去啊。” “诶,我就说说而已嘛。听说他这次来录的歌是阿鹤写的。” 书念走向门外,听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回头,神情发愣。很快,她回过神,用力摇了摇头,没再听下去。 出了卫生间,书念原路返回。直走,左转两次,便能回到刚刚的录音棚。 路上,她莫名又想起了昨天“谢如鹤”打回来的那个电话。 后来她说了什么,其实她也记不起来了。好像说了话,又好像没说。大概是道了声歉,然后就挂了电话了吧。 但电话那头的人说的话,书念还是记得很清楚。 他说,你认错人了。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没接。然后又打回来问她是哪位。 她问,是谢如鹤吗? 他回答,你认错人了。 书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觉得,如果对面的人不是谢如鹤,正常的发展趋势,对方不是应该会回“你打错电话了”这种话吗? 在混乱的思绪中,书念转了第一个弯。 余光注意到眼前有两个人影,书念抬眼,看到前边一站一坐的两个人。 一个站着,另一个坐在轮椅上。 又是那张熟悉的脸。 那天看到的画面,似乎确实不是她的幻觉。 谢如鹤今天穿得慵懒,宽松的黑色卫衣,灰色的休闲裤。面前的人在跟他说些什么,他似乎一点耐心都没有,别开脸,表情阴沉冷淡。 着实是不悦的模样。 没多久。 谢如鹤突然勾唇,黑瞳染着浓重的色彩,全是嘲讽的意味。他轻嗤一声,似笑非笑道:“唱不了我换人不就得了?” “……” 站在他面前的人神态恭敬,语气却着急了起来。 谢如鹤懒得听。像是用余光注意到了她的身影,视线一瞥,看向书念。 只一刻,神情顿住。 书念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大半,但眼眶依旧红着,眼角耷拉下来。她的肤色很白,更显得眼睛那层红色更加明显。 两人的视线对上。 不到一秒。 这次是书念先把视线挪开,默不作声地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看着她的背影,谢如鹤原本脸上带着的嘲讽渐渐收回,眼里透露出一丝不知所措。他的指尖动了动,喉结滑动着。 手上的力道一动,轮椅随之滚了滚,又停住。 5、05 旁边的男人还在跟他解释什么。 吵得令人厌烦。 谢如鹤闭了眼,又睁开,眼中的锋芒丝毫没有收敛。他盯着旁边的男人,声音骤低,说话一字一顿的。不留任何情面。 “我让你说话了吗。” 书念回到录音棚里。 比起刚刚,录音室里面的人多了几个,是一些配音经验多的老前辈。 此时还剩一个男生要试音。许是配音的经验太过少,他连口型都没对上,而且完全放不开,声音干巴巴的。 李庆没听下去,不耐烦地让他滚蛋。 男生原本因为尴尬而嘻嘻哈哈的表情瞬间呆住,表情窘迫而羞耻到了极致。他没再说什么,立刻出了录音棚。 男生离开,试音结束。短暂的休息时间也随之结束。 黄丽芝重新进了录音室里。这是一部网络现代剧,她配的是女主角的音,因为男主角的配音演员不在,两个人便分开配音,分开收音。包括互动的戏份。 因为场次不集中,其他配音演员只能呆在后排,不能总是进进出出。 书念在控制室认真地看他们在里边用声音表演。 收音器很灵敏,演员不能发出一点儿动静,呼吸声都得放低。动一下都可能会发出衣服摩擦的声,所以他们连动都不敢动。 一站就是一天。 黄丽芝的经验丰富,情感收放自如,配音的速度很快。进了状态之后,导演喊休息她都不愿意。只是喝一口水,让嗓子短暂地休息一下,然后又开始。 书念在旁边看,中途李庆让她去试了试剧里一个路人甲的戏,直接就过了。算是又蹲到了一个角色,虽然是群杂,但书念也很高兴。 一直到晚上六点。 书念的喉咙在刚刚就痒了起来,一直忍着没有咳嗽。怕一会儿会忍不住,会影响到导演的注意力。她不喜欢给人带来麻烦。 书念犹豫着,最后还是上前跟李庆说了一声,跟他领了剧本。黄丽芝还在录音室里,书念想了想,直接在微信上跟她说了一声。 随后离开了录音棚。 等电梯的时候,书念看到旁边有个人在打电话。 她转头一看,注意到正是刚刚跟谢如鹤说话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表情很难看,似乎怒极了:“妈的,整一个神经病。大牌耍得够呛,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拽的瘸子。给的demo是可以,但整体风格完全不适合黎盛,我好声好气让他改一点点,他怎么说话的?……别他妈逗我,残疾人我就得对他宽容一点?” 书念抿着唇,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谁。捏着剧本的手紧了紧。 电梯到了,里面空无一人。 书念走了进去。 男人还在对着电话骂骂咧咧,把对方当成树洞一样。过了好几秒,他才注意到电梯到了,冷着脸走了过去。 书念垂眸,立刻按住关门键。 男人还没完全进电梯,半个身子都还在外面。电梯门瞬间往内合上,哗啦一声,碰到他的身体,又迅速往两边拉开。 虽不算疼,却是把男人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想要大骂,但还是忍下了脾气。因为不知道是电梯门因为长时间等待自动关上的,还是书念按了键。 男人深吸了口气,对着电话说:“进电梯了,不说了。” 书念有点紧张,心脏狂跳,往远离男人的方向走了一步。等电梯进了其他人,她才稍稍放松。半晌,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起来。 时间还不算晚,但外面的天空却已经黑了大半,云朵随风飘浮着,像是芝麻味的棉花糖。气温也比之前降了好几个度。 书念边走边翻了翻剧本,很快便放进了包里。 这段时间回家的时间都算挺早,书念还有些不习惯。她默默想着晚饭该怎么解决,走到原来的那个车站等车。 正是下班高峰期。 等了十多分钟,来的车全部都满了人。书念不想跟别人挤,直接就没上。她也不敢坐出租车,干脆拿出剧本来看。 又等了几分钟。 因为长时间的低头,书念的脖颈有些酸。她转了转脖子,舒缓肌肉。眼睛随意地往周围一瞥。几秒后,定在三四米远的某一处。 还是他。 最近好像遇见的有点太频繁了。 谢如鹤的位置在站牌的旁边,跟书念的中间隔了两个人。车站的人并不少,但他周围却没站什么人,显得空荡冷清。 此时,他正低着头看手机,细碎刘海垂在额前。穿着简便休闲,桃花眼敛起,看起来还像是年少时候的模样。 书念收回眼,把剧本收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没认错人。基本确定,是没有认错人的。 谢如鹤对她态度为什么这样,书念不清楚。她并没有因为这事情很生气,难过可能有一点,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想当作不认识,她便尊重他的决定。 很长时间没联系了。 再一次见面,各自都有了大的变化。 即使什么都没说,但彼此都知道。 分开之后的那段时间,他们过得都不好。 书念点亮手机,扫了眼时间。她往马路边看了一眼,没再继续呆下去,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书念虽然很少来这个地方,但也知道附近有个地铁站。 不算近,大概要走半个小时。 走了十几步。 书念又想起了谢如鹤。不知道他在那是等人来接,还是想坐出租车或者公交车。后两者,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不方便。 书念有点担心,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却发现,谢如鹤没呆在原来的位置。此时他挪动着轮椅,往她的方向来。目光没放在她的身上,像是只是同路。 书念愣了愣,收回了视线。 是也等不到车吗? 书念没再把心思放在这上边,按照自己的印象,继续往前走。她记得附近有个大型的超市,想买点速冻饺子回去煮,顺便补点生活用品。 即使不想让自己再去关注谢如鹤,但书念心思敏感,知道他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不过这附近也没什么别的路。 书念没有想太多。 超市离这里并不远。 书念走了几分钟,进了超市。 本以为就此跟谢如鹤别过,然而却发现他也跟着进来了。 书念对这种感觉有些熟悉,稍稍皱起眉。 接下来的时间里。 书念觉得自己像是多了条尾巴。 书念到水果区买香蕉,谢如鹤便在一旁挑选梨子; 书念到零食区买软糖,谢如鹤便在一旁挑选果冻; 书念到冷冻区买速冻饺子,谢如鹤便在一旁挑选雪糕。 到后来,书念的购物车里放了大大小小的东西,谢如鹤的手里却空空如也。真的只是挑挑拣拣,一件都不拿。 书念觉得怪异,忍不住看他。 但谢如鹤看起来却坦荡,丝毫没有一点在跟着她的意思。 书念垂下眼,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她做了个决定,往超市里的女性用品区走去。 这个超市的空间很大,商品的牌子也不少,不仅仅只有国内的牌子。两个对立的大型货物架,一排放的全是卫生巾,另外一排放的是纸尿布。 书念随意地拿起一包卫生巾看了起来。 余光却一直放在另一处,是刚刚谢如鹤跟着她的那个方向。 过了几秒。 谢如鹤出现在她的余光里,从遮挡着他的货物架后出来。注意到书念站的位置,以及想购买的商品,他明显愣住。 轮椅一滞,随后又往前移动,在距离书念两米的位置停下。 书念纳闷地看他。 发现他所在的位置是儿童纸尿布附近,但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那上边,而是盯着她。对上她的目光后,又面无表情地挪开。 书念吐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推着购物车往他的方向走。 书念站在他的旁边,拿起一包纸尿布,慢悠悠地看起商品介绍。 因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谢如鹤的侧脸曲线变得僵硬。他垂下眉眼,唇角拉直。手上的力度加大,青筋凸显。 注意到他的轮椅又向后滚动的趋势,书念看向他。她的声音很轻,情绪也很淡,仿佛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你是在跟着我吗?” 就算是听到这话,谢如鹤也没看她,安静又阴沉。 本来书念是真的没生气的。 但他这样多次装聋作哑的态度,却让她莫名来了气。书念皱起眉,突然改了口,语气随之冷了下来:“你有孩子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谢如鹤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是不可思议而莫名其妙的。 “既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书念板着脸,从另一个货架拿了一包粉嫩嫩的卫生巾,“那你也是来买这个的?” 谢如鹤视线一瞥,下意识就看向她手里的东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书念突然把卫生巾丢进他的怀里,声音烦躁又气闷:“我明白了。你有需要是吗?我推荐给你。” 谢如鹤迟钝地接住。 伴随着书念的下一句话:“这个牌子好用。” “……” 6、06 说完,书念没管他是什么反应。她垂下脑袋,绕过他,往收银台的方向走。虽说是撒了气,但情绪却没有半点舒畅。 身后没有再听到他跟上来的声音。 走了好一段路。 书念突然想到谢如鹤的腿,脚步顿住,握着把手的力道收紧,然后又放开。她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不好,明明还是因为他的怪异举动生气,但一想起这个—— 就会觉得自己对他发的火,真的太不应该。 他当时是因为那么令人绝望的事情,才会被他外公接走,从而离开了十延镇。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然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书念是真的希望,他去过了很好的生活。 就算没有那么好,也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一看,就知道是不快乐的。 书念偷偷地往后看了一眼。 果然就是没跟上来。 她莫名有些惆怅,在原地跟自己僵持了一会儿,认命地往回走。 可谢如鹤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书念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心情有点闷,出了这个区域。她低眼看了看手机,再抬头时,恰好看到谢如鹤从零食区那边过来。 书念愣住。 不像刚刚那样,此时谢如鹤的怀里除了刚刚书念扔给他的那包卫生巾,还多了五六包东西。一包的体积不算小,满当当的堆在他的臂弯里,看起来有种反差萌感。 书念对那个包装很熟悉,是她从以前就很喜欢的芒果味软糖。 谢如鹤单手挪动着轮椅,另一只手抱着糖。一个不稳,就掉了一包到地上。 啪嗒一声,滚到两人的中间。 书念走到他的面前,先他一步把糖捡了起来,递给他。 谢如鹤掀起薄薄的眼睑,看向她,沉默着接了过来。 书念站得笔直,但也没比他坐在轮椅上高多少。她低下头,还是先道了歉:“对不起,我刚刚胡说八道的。” 谢如鹤没再保持沉默,不同于从前清润的少年音,声音沙哑略沉。 “什么。” 书念没看他,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那包卫生巾,小声强调:“我没觉得你要用那个。” 谢如鹤:“……” 书念还站在他的面前,看起来垂头丧气的,也不再说话。一动不动的,像是得不到他的原谅就不会离开半步。 谢如鹤没跟她僵持下去:“知道。” 书念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些,重新看向他:“你还要买东西吗?” 谢如鹤淡淡道:“不用。” 书念想了想,提议道:“那我们一起去付款?” 谢如鹤顿了下,点头。 两人到收银台的其中一条队伍,一前一后排着。 都不是话多的人,书念没再找他说话,谢如鹤也没主动开口。两个人保持着难以言说的尴尬,就像是真正的陌生人。 书念站在前边,一直没回头看他。她先一步付完钱,然后站在一旁等他。 注意到收银员拿起那包卫生巾,准备扫条形码。书念突然反应过来,帮他对收银员说:“你好,这个不要了。” 收银员的动作一顿,看向谢如鹤:“不要了吗?” 谢如鹤迟疑了下,还是说:“要的。” “……” “你买来做什么。”书念转头看他,表情疑惑,“你真的是去买的吗?” 谢如鹤避开她的视线,不太自然地嗯了一声。 等他从收银员手里接过袋子,两人往电动扶梯的方向走。书念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很快就想明白了:“噢,你给你女朋友买的吗?” 听到这话,谢如鹤挪动着轮椅的手顿住,停在了原地。 用余光察觉到,书念回头:“怎么了?” 谢如鹤的眼垂着,似乎在思索些什么,良久没有动静。随后,他突然提起手中的袋子,递给她:“给你。” 书念愣了:“给我吗?” 谢如鹤点头,重复了一遍:“给你。” “为什么给我?”书念茫然,但注意到那个袋子是透明的,他拿着似乎是挺尴尬,只好说,“那我把这个拿出来吧。” 袋子里除了那一包卫生巾,还有五包芒果软糖。 谢如鹤摇了摇头:“都给你。” 这次他不再等书念的反应,直接把袋子塞进她的手里。指尖触碰到她的掌心,微微一颤,又迅速收回,而后自顾自地走到前面。 书念在原地站了几秒,神情依然迟钝。 以前熟悉的时候,谢如鹤在想什么,书念都不懂。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了,感情变得生分,她更是因为他的举动而感到不解。 书念没再多想,跟了上去,问:“你要怎么回去?” 谢如鹤没回答,反问道:“你怎么回。” “我坐地铁。” “好。” 这话也没说他到底怎么回。书念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倒是谢如鹤看到她满当当的双手,沉默片刻后,主动道:“我帮你拿。” 书念摇头:“不用。” 听到这个回答,谢如鹤的神情一顿,眸色加深,情绪明显变差。他握紧手中的袋子,声音很轻,带着点凉意:“为什么。”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书念小声说:“什么为什么。” 他的神色暗沉:“你觉得我帮不了你吗。” 书念没听清:“什么?” 两人恰好出了超市大门。 大风哗哗吹,融进夜色里,穿梭在人群之中。 谢如鹤没再提起刚刚的话,黑眸像是掺了墨,深邃而沉。他抬起头,头一回露出低人一等的姿态。 “书念。” 这还是重新见面之后,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书念停下脚步,疑惑道:“怎么了。” 谢如鹤背着光,整张脸埋在暗色之中,那双眼却是亮澄的。他勾起唇,声音晦涩:“你为什么不问我,我的腿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觉得你不一定想说。”书念捏着袋子的手收紧,有点不知所措,心脏也仿若被人掐住,透不过气,“而且,那也不会是好的回忆。能渐渐变好,就好了。” 如果是有人来问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书念也是不会愿意说的。 那是很不好的回忆。 她不会想再重温一遍。 “渐渐变好……”谢如鹤的喉结滚了滚,眼神黯淡下来,像是认清了现实,声音变得低沉又哑,“书念,我跟你不同路。” 书念也不介意:“有人来接你是吗?” 谢如鹤没肯定也没否定。而后,终于说出了今天一直跟着她的原因:“你昨天打的那个电话是我的。以后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 他还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压得很低,书念没有听清。 书念还想问。 谢如鹤却转了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连句道别都没有。 书念提着一大袋东西,到旁边借了辆共享单车,一路骑到地铁站。从这个站坐到她家附近的地铁站,大概十五分钟。 再走回家,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 时间尚早,街道上的店铺都还开着。霓虹灯和路灯大亮,能听到情侣的嬉笑声,以及小贩的吆喝声,色彩斑驳的夜市格外热闹。 书念在附近买了个酱香饼,这才往自家小区的方向走。 一路上,她不断想着谢如鹤的话。 觉得有些莫名,心情也因此觉得有些压抑而不开心。书念不知道自己的不开心从何而来,明明他的话没有带任何的恶意。 虽然他在电话里骗了她,还那么理直气壮。 她不再想这个。 开始回想谢如鹤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那个口型…… 书念对口型对习惯了,记忆也不差。 此时这么一想,谢如鹤应该说了七个字。 但他说的真的太含糊了,唇齿张合很不明显。书念不懂唇语,实在不知道他说的是个什么东西。 书念闲着没事,一路上一直按着他那个口型说话。 走到家楼下的时候,书念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她才一鼓作气地跑上二楼,迅速打开门后反锁。 她喘着气,一直喃喃的低语在此刻发出声来:“不要被别人欺负。” 书念愣了下,重复了一遍,依然不太敢相信。只觉得谢如鹤不会说这样的话,但这话却跟他的口型完完全全重合上。 书念发了会儿呆。 很快就按照平时的习惯做事,检查门窗,煮速冻饺子,洗澡,洗衣服,对着电视练口型,看剧本……等书念折腾完了,已经快到第二天凌晨了。 她开着大亮的灯,趴在床上玩手机。 想到今天在厕所听到的名字,书念抓了抓脸,犹豫几秒。她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阿鹤”两字。 书念不太关注这方面,歌也很少听。 看百度上显示的,她才知道阿鹤是近几年很火的一个独立音乐人。 从五年前开始在网络平台发表自己的作品。 出的第一张专辑名叫《吾念》,因为没有推广渠道,前期基本没有任何粉丝。可他似乎也不在意这些,就自顾自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二张专辑里的《难以自控》,被某个大火的游戏主播在直播时播放,而渐渐被人发现,变得小有名气。 随着每张专辑的出版,他的名气越来越大。 近两年开始,自己基本不再唱歌。转幕后,专心创作。名字大多出现在其他人的专辑里,是里边的作曲人,编曲人,偶尔还会填词。 书念抿了抿唇,播放了那首《难以自控》。 前奏不算漫长,风格抒情致郁,能听到各种杂音,不知是由什么发出的。很快,一片喧嚣瞬间静谧下来。在此安静中,阿鹤的声音响了起来。 书念的眼睫动了动。 如她所想,是谢如鹤。 他的声音顺着节奏拉长,低沉空灵,一字一句带来的都是幽暗而绝望的情感。气息浅浅,曲如其人,利落干净。唱歌时,声音辨识度极高。 在这样致郁的歌的环绕下,书念的心情却好了起来。 书念在他的声音中渐渐有了困意。 陷入深睡之前。 书念莫名又想起了谢如鹤说的那句话。 ——“我跟你不同路。” …… 距离李宏进医院的事情过了好几天。 因为自己那个主观而莽撞的举动和话语,书念反思了很多天。最后勉强得出一个结论,觉得自己是年纪太小,很多事情无法考虑周全,是值得原谅的。 她每天都在给自己强调好几十遍这个结论。 但洗脑还没成功,这话就被同班的陈翰正打破。 陈翰正跟李宏的儿子李超关系好,然后陈翰正又整天来缠着书念说话。就让书念清楚了一件事情——在李宏进医院之前,那辆单车的刹车就已经失灵了。 时好时坏,李宏为了省钱,直接就没去修。 陈翰正说这话的时候,嘴里还叼着支笔,带了讥笑:“命运对他可真是不薄啊,省来的钱全花在医院里,还他妈得倒贴。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有这种爱好,喜欢花钱受罪。” 书念沉默着。 陈翰正觉得反常,按往常来说,她一定会皱着脸,老成地教训他不要说脏话。可此刻却一句话都没说。 陈翰正有了点危机感:“你怎么回事?” 书念抬头:“?” “骂我啊大佬!”陈翰正大吼起来,“你怎么不骂我了!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他妈不听!!!” “……” 书念心事重重,没什么心情搭理他。但她还是认真地反驳了他的话:“我从来没有骂过你,我都是在教育你。” “……” “还有,变心,情情爱爱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书念皱眉,“才多大年纪,脑袋里怎么装的全是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这次变成陈翰正沉默。 良久,他因为无言以对,扯着嘴角直乐:“果真是他们说的,十三岁女老头。我真心长见识了。” 书念没理他,趴在桌面上,看向窗外。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半晌,书念突然注意到操场上奔跑的一群少年,他们身上穿着的蓝白色条纹校服。她突然抬眼看向陈翰正,神情若有所思。 陈翰正莫名有些虚:“行行行,我不说了成吧?别这样看我。” 书念睁着圆眼,想着那个“最美初中生”的模样,问他:“你知道我们学校长得最好看的男生叫什么名字吗?不知道是哪个年级。” 闻言,陈翰正立刻把脸凑近她,用指腹蹭了蹭鼻尖。 “知道。” 书念瞬间打起精神:“谁?” 陈翰正勾起唇,大大咧咧道:“是我。” 书念没捧场,皱起眉:“你是不是没有听清楚。” “嗯?” 书念很认真,丝毫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 “我说的是长得好看的。” 陈翰正:“……” 7、07 书念的话让陈翰正的表情瞬间僵硬。他想朝她发火,但她的神情却是平静的,不带任何锋芒,感觉就像是在阐述事实。 陈翰正深吸了口气,直接回了座位。 一开始,书念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怕他以为自己是在故意挖苦他,书念还特地走到他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 “我没骗你。那个男生长得很好看,就是那种,不用像你一样刻意强调,都会让人觉得好看的那种好看。” 结果陈翰正更生气了,瞪着眼直接让她滚。 书念被他吼懵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明白他生气的点。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但还是没再说什么,乖乖哦了一声,回到位置上。 陈翰正这条路行不通,书念也不知道问谁了。 也不是她跟其他人关系不好,而是陈翰正的交际广,连十延高中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都认识。书念觉得陈翰正应该会知道是谁。 可现在陈翰正摆明是认定了十延初中最好看的男生是他,说一句实话反驳都会生气。 书念不想撒谎,那就得找别的方法。她忧愁地叹了口气。 同桌何晓颖注意到她的表情,好奇地问:“你怎么了呀。” 书念没瞒着,诚实道:“想找个人。” 然后道个歉。 “谁啊,我们学校的吗?” “嗯。”书念不觉得何晓颖会知道,但她问起来了,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理由,“初中的,不知道是哪个年级,长得很漂亮的一个男生。” “啊——” 只有“初中”“漂亮”“男生”三个标签。 像是大海捞针一样,本来应该是有不少答案的。但何晓颖却只想起了一个人,迟疑地问:“五班的谢如鹤吗?” “谢如鹤?”书念眨了眨眼,倒是没想过她能说出一个人名,“你认识吗?” “认得啊。上周万琼不是还给他递了情书,你不知道吗?”何晓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而且我们班有很多女生喜欢他。我都听到好几次了,交换秘密都说的喜欢谢如鹤。” 书念皱眉:“真的吗?她们现在才多大。” “……”何晓颖及时收回话题,“你要找这个人做什么?如果是谢如鹤的话,你还是别去找了。他是坏学生,总逃课。而且很阴沉,看起来就吓人。” 听到“逃课”两个字的时候,书念的眉头皱得更紧,但一听到之后的“阴沉”,她便豁然开朗了起来:“那应该是他。” “不是吧,真是他?”何晓颖被她这话吓到,“你没事找一个坏学生干什么?” 书念垂下眼,细细密密的睫毛遮盖住情绪。她用指尖揪了揪衣角的小细线,似是惭愧,声音很低,含糊不清:“我做错了事情。” 何晓颖没听清:“什么啊。” 恰好上课铃响了起来。 书念松了口气,坐直了起来。她没再重复,抬起眼,躲开了何晓颖的目光。 “上课了。” 这事情拖得越久,书念就越发觉得愧疚和心虚。总是会想起这件事情,心情也总是闷闷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突然间长大了好多岁。 变得像大人一样有很多心事了。 做事也不能坦坦荡荡,对着何晓颖还有隐瞒。 书念想变回以前的模样。 下了课,她立刻出了教室,上到三楼,到五班的教室门口。她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不敢贸贸然地进别人的班里。 怕还没见到谢如鹤就上课了,书念只好喊住此时出来的一个女生。 “同学,你能帮我喊一下你们班的谢如鹤吗?” 女生看向她,似乎遇多了这种事情,神情了然:“我可不敢喊,你要找他自己进去吧。就最里面那组的最后一排。” 书念应了声好,有点局促地从后门进去。 有大半的学生都在里面。 初中的学业并不紧迫,所以下课期间,很少有学生在学习。大多数人都聚在一块聊天,好几个人的身子都是向后转的。 注意到书念陌生的面容,都露出好奇的表情。正对着讲台坐着的学生也随之回了头,看向她,莫名有种在看好戏的感觉。 书念收回视线,没再往别处看。 五班的教室分成四组,每组五排,一排两人。但只有最里边的那组的最后一排只有一张桌子,此时有个少年正趴着那睡觉。 少年穿着外套,只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以及修长的手指。只有他那一侧的窗帘被拉上,但斜对角还是有星星点点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灰尘在空中飞扬,他的头发上有浅浅的光。 书念犹豫着,走过去站在他的旁边。 少年一动不动,不喊他似乎根本就不会醒。书念也不好意思喊他,就一直站在原地,视线定定地放在他的身上。 热切的,期待的,犹如带了温度的。 仿佛想要让他感受到自己炽热的眼神,然后醒来。 倒是有个男生看不下去了。 大概是因为想看的热闹因为其中一个的不知情,完全没有出现的机会。男生主动喊了起来:“喂!谢如鹤!有人找你!” 他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过了半分钟左右,眼前的少年才懒洋洋地抬起头。 最先露出来的那双桃花眼,清澈分明,似醉非笑,莫名有种深情的错觉。五官曲线利落冷然,天生带了点戾气。薄唇拉直,没有什么情感外露。 书念松了口气。 找对人了。 下一刻。 谢如鹤侧头,朝身侧的书念望去。 两人视线相对。 时间像是定格住。 书念紧张地抓住校服下摆,不好意思直接在这里跟他道歉。她纠结着怎么开口。 谢如鹤上下扫了她一眼。 一秒,两秒。 书念咽了咽口水,正想把他叫出外面说话的时候。 谢如鹤垂下眼,重新趴到了桌子上。他的动作很自然,像是这个姿势睡得不舒服,起来换个姿势重睡。 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 因为这事,书念得到了五班围观群众的嘲笑声。 书念的脾气好,没有因为这个恼怒,但通过谢如鹤的态度,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她看来,尽管谢如鹤不会说话,但通过前两次的交往,书念觉得他还是一个挺有礼貌的人。但这次,他居然恼火到连修养都抛弃。 看来自己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为了道歉,书念每节课间都往三楼跑,但没有一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谢如鹤要么一整个课间都趴在位置上睡觉,要么就一个课间都消失不见,直到打了上课铃才回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有一次,书念一到三楼,就看到他从厕所的方向回来。 这好不容易的机会,书念是真的想好好珍惜的。她连忙跑了过去,小喘着气在他旁边说话:“谢如鹤,我有话跟你说。” 已经快到五班的门口了。 书念很担心他会直接进教室,但又不敢跟他有身体上的接触,唯恐又被他狠狠甩开。她提高音量,着急起来,声音依旧软软的。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话刚落下,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谢如鹤侧过头看她。他的眸色很深,鸦羽般的睫毛衬得那双眼越发深邃。皮肤薄如纸,隐隐能看清底下的血丝。看起来让人觉得病态,嘴唇颜色却艳。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软化了态度。 书念终于有了种苦尽甘来的感觉。神情随之放松了不少,她舔了舔唇,认真说:“就是,上次我——” 书念连主题都还没切入,开场白都还没说完。 下一秒,谢如鹤轻扯嘴角,大步走进了教室里。 书念:“……” 这是书念这辈子见过的,最喜怒不定的人。 她自认没见过世面,但也不是没有见过性情古怪的人。 比如那个开了家早餐店,却永远起不来做早餐的叔叔;比如便利店阿姨的儿子,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成天穿着女装,让她喊他姐姐;再比如学校的保安叔叔,喜欢在放学期间拿着喇叭在学校门口唱歌。 但书念也都只是觉得好笑好玩。 谢如鹤的举动却让她觉得有些生气,但因为理亏,她又不得不继续低头。 这是书念活了十三年以来,觉得最憋屈的一次。 就这么拉锯了两三天的时间。 到后来,书念也不再每节课间都过去了。有空的时候,想起来的时候,她才会跑到三楼去找谢如鹤。 最近这一次。 书念一到五班门口,就看到有好几个男生围着谢如鹤,领头的男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完之后,一群人哄然大笑。 谢如鹤什么都没说,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 看到这个画面,书念的脑海里莫名脑补出一个剧情——他们在嘲笑谢如鹤不会说话,在戳他的伤疤,甚至还想在上边撒盐。 即使这段时间,因为谢如鹤的态度,书念是不太开心的。 她抿了抿唇,还是追了上去。 “谢如鹤。”书念走在他的旁边,小声问,“他们是不是在嘲笑你啊?” 谢如鹤没吭声,垂着眼眸。 书念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按照脑海里的印象,她磕磕绊绊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刚刚那个男生有酒窝。” “……” “你知道吗?酒窝是由于面颊部肌肉缺陷而导致的。”书念仰着头,巴掌大的脸白皙干净,“所以那个人是一个有缺陷的人。” “……” 书念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反正就是,就是,你也可以嘲笑回去……” 闻言,谢如鹤忽然看向她。刘海垂至眉毛,瞳色沉沉,眼睛下方一层青灰色。平时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在此刻带了几分若有所思。 他盯着书念颊边的酒窝。 良久,谢如鹤头一回对她开了口。少年的声音清润,情绪淡淡。 在那一刻,书念甚至还有种自己幻听了的感觉。 “你也有。”他轻声说。 8、08 “我有什……”书念下意识接过他的话,还没说完,神情一顿,愣愣地看着他,“你,你能说话啊?” 谢如鹤收回眼,没再吭声。 反应过来后,书念的内心充斥了一种被人戏弄了的恼怒。也许是真的很少遇过这种状况,她的整张脸都憋红了,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书念闷闷地憋出了一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骗人。” 谢如鹤皱眉:“我没说过。” “对。”书念被他这话弄得更生气了,“你就没说过话。我问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你就不说话。现在就跟我说你没说过你不能说话,你太过分了!” 书念完全想不到什么过分的词,也骂不出来。说话语无伦次。 她这一串话像绕口令一样。 谢如鹤没听清,只听到她说的最后五个字。等她消停了,他才掀起眼睑,平静地问:“骂完了?” 书念一愣,立刻反驳:“我哪有骂你。” 闻言,谢如鹤的神态漫不经心:“那就没有吧。” “……” 这种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 书念眼睛圆而大,天生有些下垂,此时看起来莫名可怜兮兮。她深吸了口气,绷着脸说:“刚刚我帮你说话,你还反过来说我也有缺陷。” 谢如鹤的嘴唇动了动,还没说出什么。 书念又紧接着说:“就是因为我那天冤枉了你,你才这样的吗?” “……” “那对不起嘛!”她的语气很凶,却像是只小奶猫在用毫无指甲的爪子抓人,“我不是一直想来跟你道歉吗,你又不听。” “我没时间。” “你骗人。”书念毫不客气地拆穿他,“你就是想跟我计较。可我年纪还那么小,我考虑不周全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我知错就改,明明是高尚的品德。” “……” “我借了你雨伞,我做了好事情。因为这个,我还被我妈妈骂了,你还对我这种态度。你太,太不要……”书念骂不出来,只好改口,“你太过分了!” 两次被“过分”的谢如鹤觉得好笑:“你是来道歉的?” “是。”书念立刻憋住火,声音闷了下来,不忘自己的来意,虽然觉得憋屈。她深吸了口气,半晌后才道:“对不起,那天是我太主观了,我说了不对的话,我冤枉了你。” 谢如鹤轻轻嗯了一声。 书念说:“你应了,就是接受了我的道歉吧。” 但他没再有反应。 书念也不想再跟他说话,抿着唇往楼梯的方向走。 “那再见。”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书念没再见过谢如鹤。他在三楼,她在二楼,如果不是刻意去找,也不会那么巧的碰到。 书念渐渐把这个小插曲,以及这个人物抛却脑后。 转眼间,半个学期过去,迎来了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学校安排了一次家长会。 再之后,学校发生了一件事情。 一件大事情。 距离家长会过去仅仅两天。 十延初中二年级五班的陈香在放学后一直没回家,家长在当天晚上十点给班主任打了电话。班主任立刻联络了跟陈香关系好的一个女生,却得知她放学之后就被父亲接走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陈香一起回家。 陈香家长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到派出所报案。 小镇的设施落后,大多数区域都没有安摄像头。警方调查了两天,依然找不到陈香的踪迹,只知道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这个消息,书念还是从陈翰正的口中得知的。 午饭时间,教室里没有空调,老旧的风扇转起来没有半点效果。书念便跟一群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到楼梯口吃午饭。 这儿通风,比闷躁的教室好得多。 五六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书念秉着食不言的原则,一直没开口,但倒是认认真真地在听他们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陈翰正突然压低声音,很神秘地说:“喂,你们听说没有?五班的陈香失踪两天了。” 听到这话,其他人顿时噤了声。 没多久,一个男生笑嘻嘻地说:“是不是离家出走啊?住朋友家去了吧。” “都报警查了,肯定不是。” 其中一个女生开了口,像是不太敢信,声音磕磕绊绊的:“怎、怎么会失踪啊?” “陈香……”何晓颖想起来了,“是不是升国旗的时候校长提到的那个女生?” “对啊。” 他们都不是五班的学生,会对陈香有印象,还是因为上周的事情。 前两周陈香去市里参加了青少年小提琴比赛,拿了一等奖。因此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校长在台上反反复复的夸了她好几遍。 刚过去没多久的事情,都记得还算清楚。 “反正还没找着。”陈翰正突然看向书念,“还有。你们知不知道,这次家长会,谢如鹤的爸爸也来了。” 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书念的神情还发着愣,像是在思考是谁。 另一个男生对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家长会不就是家长来的吗?谢如鹤的爸爸来了有什么奇怪的。” “我家就在谢如鹤家附近。”陈翰正的眼里闪过一丝嫌恶,“他爸爸是个酒鬼,总是打他和他妈妈。” 闻言,书念停下筷子,看向陈翰正。 “我也是听五班的朋友说的。那天谢如鹤的爸爸来了,陈香是班干部,给家长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撒到谢如鹤的爸爸身上了。” “然后他打陈香了?” “那倒没有。”陈翰正说,“但你们不觉得有点巧吗?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陈香把水撒到谢如鹤他爸爸身上之后,陈香就失踪了。” 这话一落,书念立刻明白了陈翰正想表达的意思。 其他人也瞬间考虑到那个可能性,都被吓到了:“不会吧……” 尽管书念对谢如鹤没有任何好感,但她还是觉得陈翰正说的这种话很不对劲:“陈翰正,这种事情很严重。还没得到证实,你不要乱说。” 陈翰正本来就因为书念之前有段时间总去找谢如鹤的事情格外不爽。 要是是以前,陈翰正现在肯定就闭嘴了。但此时听到她的话,他莫名更加火大:“你总帮着谢如鹤干什么?你喜欢他啊?” 书念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她好脾气地解释:“我没有帮谢如鹤,也不是在帮他爸爸说话。我只是觉得,不能贸贸然地下结论。这个罪名很重,没有人背得起。” “书念,总那么多道理你说给谁听啊。烦不烦。”陈翰正的表情很冷,完全听不进她的话,“还有,你还真是眼瞎。我可提前告诉你了,家暴是会遗传的。” “……” 其余的几个同学像是被戳到了笑点,轰然笑了起来。 书念捏紧手中的筷子,垂眼把饭盒盖上。她站起身,抱着饭盒往楼下走,安安静静地,一声也不吭。 后面还有人在喊她:“书念你干嘛去啊!这就生气啦?” 书念没搭理,脚步都没停一下。 他们原本坐的位置在二楼靠下的那排楼梯,再往下走一节,就到一楼。 书念打算随便找个地方解决午饭。她往周围看了看,想着要不要干脆回教室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一楼楼梯下方的三角空间处,走出了个人。 书念看了过去,愣住。 比起两个月前,少年额前的头发又长了一些,瞳仁漆黑平静,身上的暗色浓郁。明明穿着干净的校服,明明站在亮光之下,却像是活在黑暗里。 谢如鹤看着书念,眼中不知道带的是什么情绪。 书念垂眼思索,细软头发垂至肩膀,白皙的手指在饭盒上抠了抠。基本肯定他是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她腾出一只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翻出一颗芒果软糖。 一如初见那般。 她走了过去,把糖塞进他的手里。 “请你吃颗糖。” 又过了一周的光景。 陈香被找到了。却不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在文化街旁边的草丛里,孤零零地死去。 这在十延镇这个小镇里,是这几年来,发生的最大也最严重的事情。 陈香的亲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天天到学校闹,哭到几乎晕厥。书念每天坐在教室里,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这件事情上了新闻头条。 警方格外重视这个案件,从市里分了很多人手过来。从陈香,再从陈香的父母周边调查起来,各方可能性都考虑过,却依然捕捉不到半点凶手的痕迹。 和平安定的小镇里,突然多了一个杀人犯。 一个看不见,抓不着的杀人犯。 引得人心惶惶。 没有人再敢让孩子独自在外面呆着。 那段时间,上学放学,家长都亲自接送。 就连书念也是,邓清玉的工作忙,要上班。但每天会送书念去上学,也拜托了朋友接孩子的时候,顺便把书念接回来。 时间长了,这个事件慢慢淡了下来。 有人猜测那个杀人犯可能早就已经潜逃了,离开了这个小镇。寒假结束后,过了一段时间,大部分家庭又变回了孩子自己去上学,然后自己结伴回家。 再后来。 书念突然发现,每天上下学的时候。 她的身后多了一个,一直默默跟着她的人。 她捏着书包带,往后看。 少年的身材清瘦高大,这么冷的天气,却也只在外面加了个校服外套,从不拉上拉链。肤色白得病态,嘴唇也泛了紫。 桃花眼漆黑却亮,染上几点温柔。 站在距离她三米远的位置。 不再靠近,也不再远离。 9、09 隔天,书念按照指定的时间,提前半小时出了门。她配的那个角色的戏份并不多,花了不到两小时便完成了所有进度。 李庆对她还挺满意,让她又试了试里边一个小女孩的音。 伪音对于配音演员来说,不是难事。 书念调整了一下,拉高了音调,加重鼻音,声线变得稚嫩了起来。只有几句话的戏份,算是个群杂,直接就过了。 这就是她的日常。 重新遇见谢如鹤这件事情。 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走在路边,突然听到一首调子很好听的歌。回家之后,想找这首歌来再听一次,却不记得歌词,想尽办法,都再找不到这首歌。 是过了,就再也不会再遇见的一段小插曲。 漫长的日子里,枯燥无味,总要有些惊喜。 再次遇见他,不管过程如何,始终是令书念觉得愉快的事情。 即使他似乎是不太开心的。 书念有想过,要不要给他发条短信问问,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她想了很久,手机拿起又放下,最后又拿起。 最终还是作罢。 只觉得这场交集,其实是不用把它拉长的。 他不愿意。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有过多的热情可以消耗。 “少爷。” 方文承站在门口,习惯性地敲了三下门,虽然知道谢如鹤应该听不到。他又喊了一声,随后推门而入。 房间隔音,在外头只能听见小小的声音。但一打开门,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瞬间喷发出来。 几乎要将耳膜撕裂。 里边光线很暗,木质的地板,除了音响,没有别的家具,看起来空荡荡的。地上是整整齐齐的骨牌,强迫性般地摆成某个图案。 周围还散乱地放着几十颗芒果软糖。 谢如鹤穿着宽松的卫衣,袖子很长。锁骨露了出来,多了股颓丧的气质。轮椅摆在一旁,他坐在地上,神情懒散地搭着多米诺骨牌。 方文承走到音响旁,把音乐关掉,随即道:“少爷,之前你答应给华景那边的电影主题曲写了吗?那边打电话来问了。” 谢如鹤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方文承说:“好的。” 方文承也没别的事情,正想替他重新打开音响,然后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谢如鹤突然开了口:“跟华景说,歌手我来指定,宣传曲我一并给他们写了。” 闻言,方文承愣了下:“但那边没要求——” 谢如鹤眉眼未动,继续道:“不用钱,不满意可以改。” 方文承觉得莫名。 这还是谢如鹤第一次提出愿意让别人改他的歌,往常基本是一提就翻脸。但他也没多问:“好,你想指定哪位歌手?我去跟那边沟通一下。” “主题曲在电影里是女二号唱的。”谢如鹤低着眼,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块骨牌,轻轻地摆放到指定的位置,“那就找女二号的配音演员吧。” 方文承以为自己听错:“配音演员?” “嗯。” “这不好吧。”方文承给他建议,“我觉得还是找歌手来唱比较合适。这两个不一定要用同一个人,配音和唱歌分开没事的。你写的歌并不好把握,还是得找专业的来。” 不然被你骂死都唱不出你想要的样子。 谢如鹤很坚持:“就配音演员。” 知道他劝不听,方文承的神情为难起来:“而且这是电影,他们一般不会找配音演员,都是现场收音的。如果杂音过大用不了,后期也会找演员自身来配。” 再三被拒绝,谢如鹤忽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方文承立刻收回了为难的表情,清咳了两声。 “我先去问一下。” 方文承走出房间,给电影公司那边打了电话,转达了谢如鹤说的话。 没过多久就重新回到房间里。 “同意了。”方文承松了口气,“倒是同意的快,说是原本就打算给女二找配音的,因为饰演女二号的那个演员台词功底不行,声线也不符合电影里的人设。” 见他不说话,方文承又继续道:“那配音演员是你来选,还是由制片方那边选?” “叫他们找个叫李庆的配音导演。”谢如鹤的声音淡淡,“让他找些人来试音,要新一点的声音,配音功底不差的。” “行。”方文承说,“还有别的要求吗?” 谢如鹤重新垂下眼睑:“试音那天通知我,我也去。” “……”这次方文承真忍不住了,虽然知道这位少爷的脾气又差又阴晴不定,“少爷,你要去做什么?” 谢如鹤没有回答。 ——他要去做什么? 他只是想见一个人。 但没有理由,也找不到理由去见她。 其实就这么不再联系,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毕竟现在自己是这么一个模样,就算她不会嫌弃,他也因为自己的模样而难堪到了极致。 可是这么久了,再见面之后。 只是再见了一面,两面。本以为只是一场小小的交集,却未曾想过,那样本以为早已克制着的欲念,会因为这交集,而源源不断地再次出现。 想见她,很想见她。 所以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地制造理由。 只为见她一面。 把手里的最后一个骨牌搭好,谢如鹤伸手把轮椅拉了过来,利用手上的力道,双手搭在扶手上,咬着牙使劲,试图坐回轮椅上。 方文承的脚步动了动,却还是没有上前帮忙。 因为他知道,谢如鹤并不需要。 过了好一阵,谢如鹤坐到了轮椅上,额间冒出一层细汗。 看到他这个模样,方文承犹豫几秒,硬着头皮提醒他:“少爷。你今天的复健还没做,康复医师已经过来了。” 谢如鹤沉默着,没发脾气,指尖在扶手上敲打,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弹奏什么调子。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好,声音也显得低落。 “做了有用吗?” 他总会突然有这样的情绪。 会觉得没有希望,很多事情做了也是无用功,觉得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奋身去做的。只想直接放弃,堕落地过完这一生,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肯定有用。而且不做的话,这才是完全没希望。你的肌肉会萎缩的。”方文承认真地劝,“就算只有分毫的希望,也希望你不要放弃。” 良久后,谢如鹤说:“知道了。” 方文承松了口气:“那我去让医师准备一下。” 走之前,方文承重新帮谢如鹤开了音响。 空旷的房间里重新响起那响亮的摇滚乐,鼓膜震动,震得人发麻。谢如鹤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腿,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谢如鹤像是想到了什么,无声地喊了一声“书念”,而后失神般地说了一句话。 轻轻的,像是要化在空气之中。 “我不想当瘸子。” 书念又过上了棚虫的日子。每天醒来就往各个录音棚跑,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出棚,回家洗了澡就直接睡了。 日复一日,都是这样的生活。 邓清玉曾试探性地问她要不要换个工作试试。 书念没有考虑分毫,直接就拒绝了。 她觉得,活着就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喜欢配音,喜欢这个职业,喜欢呆在录音棚里的感觉,喜欢用声音去塑造一个角色,喜欢声音给她带来的魅力。 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样活着,这漫长的人生,似乎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转眼间,十一月也走到了末端。 书念近期没有工作,想到旺季快来了,她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没有去录音棚。恰是周四,她提前跟医生王h把治疗时间提到了上午。 治疗的过程中,大多数时间都是书念在说话,王h起一个引导的作用。 结束后,王h给书念做了各方面的检查,翻了翻手中的纸张。 “书念,根据你的症状自评量表,你的各项指标都达到正常范围。而且你现在情绪都能很好的把控,对你日常的生活并没有大的影响。” 书念看着她,像个乖巧的等待夸奖的小孩。 王h的声音很温柔:“我觉得可以将治疗周期拉长了,下一次回访在一个月之后,你觉得可以吗?” 是在向完全好转的趋势走。 书念的心情好了起来,连忙点头:“可以。” 半晌后,书念跟王h道了别,出了科室。她坐着扶手电梯下楼,下到三楼。正想拐个弯,继续往下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喊住她。 “书念?” 闻声,书念下意识回头看。 男人的身材高高大大,左臂的袖子被拉至手肘,裸露出来的小半截被缠上了纱布,看上去是受了伤。比起上一次见面,他看起来更邋遢了些,似是刚出任务回来。 书念停在原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伤口。 “贺警官,你受伤了?” 贺v挑眉,低眼扫了下手臂,对这种像被蚊子咬了一下的伤口没多在意。他散漫地勾着唇,毫无正形:“心疼啊?” 书念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但也还是摇了摇头。 “注意安全。” 贺v向来大大咧咧,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轻嗤了声:“这点伤口有什么好注意的,多来几刀我都当给我挠痒痒了。” 书念的眼睛瞪大了些,诧异道:“你觉得被捅了一刀就像被挠一下痒吗?” 贺v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书念不太理解:“那你为什么要来医院?” “……” 贺v被她噎得顿时说不出话。他看着她,模样难以言喻。良久,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 下一刻,书念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收回视线,垂眼一看。 是李庆打来的。 10、10 见状,书念本想立刻接起来。但余光一扫,注意到贺v还在旁边。她还是礼貌性地跟他说了一声:“我先接个电话。” 贺v耸了耸肩,示意她随意。 李庆找她的理由无非就两个。 要么是想给她个角色,让她过去试个音;要么是之前录的内容,在审查的时候或是因为其他原因,出了问题,要进行补录。 可能这个电话接完,今天她给自己放的这个假就到这了。 书念接起电话,乖乖问了声好:“李导演。” 李庆的声音浑厚响亮:“诶,书念。明天有空没有?” “有的。” 李庆也不磨蹭,直接说明来意:“是这样,我最近手里有部戏。有个角色,是戏里的女二号。制片方那边想要新人配音演员,我觉得你挺合适,你过来试个音吧。” 书念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问了一遍:“女二吗?” “对,明天中午十二点过来就成,就城区北这的录音棚。”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书念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停在原地,还是经过贺v的提醒,才回过神,像被抽了魂般地继续往下走。 书念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从大学的时候开始接触这个行业。 那时候因为每天都有课,她只能抽空闲时间去录音棚,配的角色全部都是群杂。到后来,她的经验多了一些,老师才开始给她分一些有名字的,有连戏的角色。 但也仅此而已。 李庆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是她这些年来,所得到的最好的一次机会。 一时间。 书念觉得全天下的好事情,好像都在这一刻,全部落到自己的头上。 尽管再三压抑情绪,书念还是忍不住在原地蹦q了两下。 “好、好的,谢谢导演。” “对了,制片方那边有个要求。”李庆随口提起,“里面的主题曲,在电影里是女二唱的,他们就打算让女二号的配音来唱。所以除了试音,明天你还得唱一小段歌。” 听到这话,书念原本满腔的热火像是被人从头顶浇下了一桶水。 瞬间熄灭。 贺v就站在一旁看她。 原本高兴地又蹦又跳,在一瞬间,神情石化,然后瓦解,变成了一个蔫巴巴的茄子。像是变魔术一样。 书念的表情像是要哭了,语气也闷了下来。 “……可我,我五音不全。” “啊?”李庆疑惑,“是唱得不好还是什么?还是你直接就找不到调?” 书念不想撒谎,但又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她垂下头,在内心挣扎了十几秒,模样特别羞愧,含糊不清地说:“就唱得不太好听。” “那明天你先过来试试吧。”李庆说,“明天负责那首主题曲的音乐制作人也会过来,到时候再看。” “……”书念硬着头皮应下,“好。” 书念的心情复杂。 她不是没想过,入圈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或许她有幸能得到一个主角的试音机会。她曾很确定,得到试音消息的那天晚上,她一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可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书念竟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等她挂了电话,贺v看着她:“你五音不全啊?” 书念一直因为这个毛病有些自卑,此时完全不想承认,但贺v又像是一直在等她回答。她只能蒙混过关般地说:“有一点吧。” “你这表情哪像是一点啊。”贺v毫不客气地嘲笑她,“唱首来听听?让我来看看有多不全,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指点一下。” 书念垂着眼,低声拒绝:“不要。” “不就唱个歌吗?”贺v不懂她为什么能因为这个这么忧愁,嗤了一声,“我给你唱一个。” 书念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他的话。 贺v也不在意她是不是在听,清了清嗓子。他的声线不知是天生还是后天的烟嗓,低沉沙哑,给人一种厚重的安定感。 他轻轻哼唱。 “不是不想忘掉/只是难以自控” 恰好是书念最近在听的,阿鹤的《难以自控》。 书念立刻扭头,神情古怪,莫名有种喜欢的歌手被人诋毁了的感觉。她甚至有种贺v是故意唱成这样的误解,皱着眉道:“你跑调了。” 贺v自信的很:“跑调个屁,就是这样唱的。” “才不是,是这样唱的。”书念瞬间忘了自己五音不全的事实,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证明给他看,谢如鹤的歌才没那么难听。 她认认真真地唱了一遍:“不是不想忘掉/只是难以自控” “……” 贺v的模样像是刚吃了屎,良久后才道:“我刚刚是这样唱的吗?” 书念一本正经:“当然不是,你跑调了。” 闻言,贺v放松下来,像是缓了口气。 “那就好。” “……” 书念不想跟他说话了,抿紧唇。没多久,她还是很不开心地强调了一遍,像个小孩儿一样:“反正你就是跑调了。” 贺v轻哼:“彼此彼此。” 两人下到一楼的医院大厅。 从自动扶梯那下来,转个弯,就是门口的方向。正对着的是医院的轿厢式电梯,此时,电梯门恰好开启,从里边走出来了好几个人。 最后一个是坐着轮椅的。 没想过会再次在医院见到谢如鹤,书念停下了脚步。 旁边的贺v也随之停了下来,提醒道:“走路啊朋友,又犯傻了?” 书念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 此刻,谢如鹤停在电梯外面。穿着个大外套,脸上没什么血色,像是活在暗夜里的吸血鬼。双眼漆黑深沉,平静地看着这边。 似乎不是在看她,而是看着她旁边的贺v。 书念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贺v。 贺v虽然负了伤,但确实不严重,还得回警局。他也没注意到他们两个的目光,低头看了眼时间,催促着:“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啊,赶时间。” 恰在此时,不远处发出清脆的声音。 书念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 谢如鹤已经收回了视线,双眼低垂着。大概是没拿稳,他的手机掉了地上,地板光滑,直接滑到了离他一米远的位置。 他缓缓地挪着轮椅。 本来还在纠结之中的书念没再犹豫,小声跟贺v说了句“你先走吧”,随后往谢如鹤的方向走。 贺v一看,知道她是见到认识的人了,也没在意,转头离开了医院。 书念快步走过去,在他弯腰之前,帮他把手机捡了起来。 谢如鹤稍稍抬了眼,看着她递到自己面前的手,顿了好几秒后,才伸手接过,低声道:“谢谢。” 书念点点头,迟疑地问:“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谢如鹤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书念建议道:“要不要叫你的司机来接你?” 谢如鹤说:“他晚点就过来。” 书念放下心:“那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先走了?” 她还想着李庆跟她说的那个消息,着急着回家练歌。天分不足,就得后天努力一些。就算没什么效果,说不定上天能看到她的努力,然后勉强地—— 帮她个小忙,让明天去试音的人也都是五音不全。 还没等书念有动静,谢如鹤突然喊她:“书念。” “啊?怎么了。” “我的手不太舒服。”谢如鹤避开她的视线,“你能不能帮我推一下轮椅。” 书念愣了下,走到他背后,说:“可以啊,你要去哪?” “附近的车站。” “你不在这等司机过来吗?” 谢如鹤淡淡道:“他应该还要一段时间。” 意思大概是不想花时间在等待上。 虽然还是希望他等人来接,会方便一些,但他都这样说了,书念只能同意。 “好。” 出了医院。 谢如鹤突然问:“你为什么来医院。” 书念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声音低了下来,含糊不清地说:“就有点感冒。” 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或者是撒了谎,声音就会模模糊糊。以为让别人听不清,自己就过了关,或者就等同于没有撒谎。 谢如鹤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想说,也没再问。 过了好一会儿。 谢如鹤随意般地问:“刚刚那个是你男朋友?” “哪个?”书念在想事情,一时还有点回不过神,“你说刚刚的那个男人吗?” “嗯。” “不是,是我邻居。”书念很诚实,“我没男朋友。” 谢如鹤背对着她,没再说话,但情绪明显变好。周身的郁气却好像因为这话散去了不少。 书念没注意,还在想唱歌的事情。 很快,书念想起谢如鹤现在的职业,瞬间打起精神。她觉得不能直接点破他就是“阿鹤”,感觉有点冒犯。 想了想,书念说:“对了,你以前不是唱歌挺好的吗?” 谢如鹤回头:“嗯?” 书念问:“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就是,我明天有个试音,要唱歌。”书念挠了挠头,声音细细的,有些忧愁,“到时候应该是放一遍歌,然后我就得唱。” “……” “我觉得我可能调子都记不住。”书念看向他,闷闷道,“你能不能给我点意见,怎么能快速记住那个调子,而且还不会跑调。” 听到这话,谢如鹤想起了以前书念唱歌的模样。 气氛安静片刻。 谢如鹤舔了舔唇,只说了四个字:“把词记住。” 书念像在听课一样,听着这个专业人士说话,都想拿纸和笔出来记笔记:“把词记住就能记住调子了吗?” 谢如鹤说:“不是。” 书念眨了眨眼,追问:“那要怎么做?” 谢如鹤有点头疼,犹豫着说:“你哼一下最近听的一首歌的调子。” 书念没想太多,但也没唱他的歌,乖乖地哼着《小星星》的调子。 “……”谢如鹤说,“现在加上歌词一起唱。” 书念哦了一声,唱了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谢如鹤松了口气,表情明朗了些:“所以记住歌词就可以了。” “啊?” “唱了词,还能让人听出你唱的是什么歌。” 书念:“……” 11、11 对于唱歌这件事情,小的时候,书念还是挺喜欢的。坐在电视机前,总会跟着漫画里放的歌唱起来,还自以为唱的很好听。 书念一直没觉得自己唱歌有什么毛病。 父母也从来没有纠正过她,只觉得可爱又好玩,也就由着她去。 直到初中开始。 音乐课有了考试,在学期末,每人要上台唱一首歌。可以选择单独唱,也可以找人组队合唱一首歌。 当时书念唱了一首欧阳菲菲的《感恩的心》。 还没唱完,书念就注意到了全班憋笑的脸。她觉得古怪,但还是顽强地把整首歌唱完。 下台后,问了何晓颖,书念才知道自己跑调了。 而且还跑的特别离谱。 被嘲笑的次数多了,书念也就不爱唱歌了。就算想唱歌,也是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在房间里小声地唱。 但书念跟谢如鹤关系好起来之后。 有一次,她兴致起来了。没顾虑太多,当着他的面就唱起了歌。那个时候,谢如鹤听了好半晌,神情略略古怪,最后只勉强地说了一句话。 ——“我听过你这个歌词,但没听过这个歌。” 那句话的含义,跟此时谢如鹤说的这话,表达出来的意思一模一样。 书念垂下眼,不吭声了。 很快,谢如鹤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嘴唇动了动。他不希望书念不开心,艰难地扯了个台阶:“如果你不唱词,我分不清你唱的是《小星星》还是《字母歌》。” 气氛冷场几秒。 “这两首歌。”书念觉得有点相似,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旋律是一样的。” 谢如鹤回头看她:“是吗。” 书念觉得确实是一样的,但又不敢唱出来证明一下,只能小声道:“应该是。” “那是我记错了。”谢如鹤神色淡淡,“你的调子是准的。” 书念顿了下,很不自信:“真的吗?” “嗯。”谢如鹤认真道,“你明天跟着唱就行。” 在说话的期间,两人走到了附近车站。 书念虽然没被他安慰到,但也没再提这个话题。她帮谢如鹤拦了辆出租车,因为不太清楚他该怎么上车,手足无措地站在他的旁边。 谢如鹤自己倒是驾轻就熟。车门大开,轮椅稍稍斜着,他双手撑着扶手,利用手上的力道,快速坐到车后座。随后,弯腰把双腿挪进车内。 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书念干脆把注意力放到轮椅上边。 但下一刻,谢如鹤伸手,按了下轮子,直接把两个大轮胎拆了下来。轮椅分成了三部分,被他放进了车内。 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书念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你的手不是不舒服吗?” 谢如鹤的动作顿住,生硬地嗯了一声。 “那你回去记得好好休息。”书念没太放在心上,“有空联系呀,再见。” 闻言,谢如鹤看着她。而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嗯,再见。” 第二天,书念按照指定的时间,提前半小时到了上次那个录音棚。 等待的时间里,棚外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个人。人数比书念想象中的要少一些,约莫十来个。 书念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其他人,有几个还挺眼熟。是她跑了那么多个录音棚,经常看到的跟她一样的配音新手。 书念把注意力收回,又开始苦恼唱歌的事情。 毕竟术业有专攻。书念虽然也见过有前辈配的戏是要唱歌的,但一般都是歌手先把歌唱了,演员再拿着这个歌来对口型。 也有配音演员唱歌的例子,但都不是强硬性要求的。 恰在此时,从电梯的方向来了一拨人。从这看去,大概有七八个,大多都是生面孔。除了李庆,书念基本没见过。 她正想收回视线。 突然注意到,靠后侧,有个被其他人遮挡住的男人。他的神情淡淡,低着眼在看些什么,后面有人替他推轮椅。旁边有个中年男人一直在跟他说话,他完全不搭理。 漫不经心的模样。 看到男人的脸,书念的表情瞬间僵住。 李庆把走了过来,跟她们打了声招呼,确定人齐了之后,他大致地介绍了一下站在他身后的那批人。 分别是制片人,片方导演,录音师,助理…… 直到最后一个。 李庆犹豫着,先看了一眼制片人,才道:“这位是阿鹤老师。” 站在书念前面的人都礼貌性地跟着喊“阿鹤老师”,还顺带鞠了个躬。书念还在犯愣,反应过来之后,也连忙喊了一声,细小的声音淹没在其他人的声音里。 几乎是在她话刚脱口的同时。 谢如鹤抬起头,朝书念的方向扫了一眼,目光若有若无地定在她的身上,没过多久又收回。似乎对她的出现没多惊讶和在意,也没再往她这边看。 打完招呼后,他们前后进了棚里。 只剩李庆和一个助理在外面。 李庆指了指旁边的助理,说了下试音的大致流程:“一会儿听他点名,点到名的就进去。先试唱歌,会放demo给你们听。只放一遍,然后就唱。” 随后,李庆给她们讲了一下试音的那段戏,然后发了剧本:“唱完歌给两分钟调整,接着就开始试戏。” 确认她们没有疑问了,李庆便进了棚里。 周围安静下来,大多人都在看着手中的剧本。书念站在原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李庆说的那个音乐制作人居然是谢如鹤吗? 有!没!有!那!么!巧!啊!!! 书念吐了口郁气,强行定下心。她从包里拿出笔,垂下眼,在剧本上涂涂划划。凭着李庆说的大致背景,以及剧本上角色的台词,大致了解角色的情感和所想表达的含义。 放空心思,想让自己进入戏里。 旁边有两个女人开始窃窃私语—— “天啊,刚刚那个就是阿鹤吗?这么帅的吗?” “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不过,我听说他对歌的要求很高的,而且骂人很凶。特别讨厌别人唱毁他的歌,就算是大牌歌手,他也一点面子都不给。之前黎盛好像就被骂了……” “……这么恐怖吗?” “就是很公正嘛,不带私人感情,这也挺好。” “诶,他坐轮椅啊……身体有问题吗?” 过了十来分钟,助理叫了其中一个女人进去。 书念很紧张,脸蛋都绷紧,但也没太相信他们说的话。谢如鹤性子沉默,凶起来也不怎么会骂人,都是用行动来吓人。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旁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回来。 女人们的性格都挺外向,没多久就聊作一团。听出来的人说,谢如鹤全程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难看得不行,又冷又硬。 终于,进去的第七个女人得到了谢如鹤的一句评价。 却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女人吐了吐舌头,重复了谢如鹤说的话。她似乎也不太在意,反而还有点开心:“阿鹤老师说,他从来没想过,他写的歌居然能难听成这样。” “……” 时间过得越久,书念越发紧张。 她完全不理解她们被骂了为什么还能开心。 书念甚至开始庆幸。 庆幸自己昨天没在谢如鹤面前唱他的歌,所以逃过了被他喷的一无是处的劫。 很快,助理喊到了书念。 她咽了咽口水,捏紧冒了汗的手心,全身僵硬地走进棚里。她没敢看谢如鹤的方向,低着眼戴上耳机,听着控制室里传来谢如鹤的声音。 “开始了。” 谢如鹤坐在电脑前,放了一遍歌曲的demo。放完之后,他的视线一瞥,注意到书念似乎还有点迷惑。他垂下眼,又放了两遍。 书念真的听了谢如鹤昨天唯一给她的建议——把词记住。她觉得自己不能两全其美,那就尽量把其中一样做到最好。 书念乖乖地把全部心思都用来记词。 良久,耳边的歌声结束。 书念硬着头皮自我介绍了一番,正准备唱歌的时候,突然发现话筒前放了个谱台。 谱台上面放了一张纸。 ……纸上写着歌词。 此时,控制室内。 方文承站在谢如鹤的身后,也没注意他的行为,困得直打哈欠。站在隔壁的制片人和导演都一副凝重的模样,似乎觉得很头疼。 书念的歌声一响起,片方导演惊呆:“她在干什么?” 李庆也懵了:“她在读吗?” 方文承瞬间精神,毫不客气地笑出声:“这调跑到太平洋那边去了吧。” 突然间,谢如鹤看向他们,眼神薄凉。 “说完了?” 方文承完全没认出书念就是之前谢如鹤说要跟着的那个女人,自以为十分识时务,叫住旁边的一个小助理:“喂,给小姑娘备点纸。” 等会儿被骂哭了也好看点。 与此同时,书念也唱完了。 她正透着透明玻璃往这边看,眼睛又大又圆,浅棕色,被灯光打出一点亮。似乎有些紧张,骨节捏的发白。 凌迟般地等待着谢如鹤恶毒的宣判。 下一秒。 “书念是吗?”他漫不经心地说。 因为歌词的事情,书念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但是自己的问题,也怪不了别人。她踮起脚,对着话筒小声说:“是的,老师。” 谢如鹤忽地抬起头,一双眼高深莫测的,看向她。 就这么定了几秒。 书念被他盯的觉得世界末日都要来了,勉强道:“怎么了吗?” 闻言,谢如鹤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语气散漫而随意。声音通过耳机传进她的耳朵里,一字一句,清晰明了。 “唱的挺好。” 12、12 书念向来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因为谢如鹤这话,她甚至毫无自知之明地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念头,觉得自己这次超常发挥了,五音不再不全,唱歌不再跑调。 唱出了一首天籁之音的歌。 但当书念一抬头,注意到控制室里其他人的表情时,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错的。 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 很快,李庆在控制室里用话筒说:“准备一下,一会儿开始试戏。” 随后便切掉了跟录音室的对话系统。 隔着玻璃窗,书念能看到,站在谢如鹤旁边的那几个男人开始说话,情绪明显激动,像是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注意到其中一个人的口型,书念大概能猜出他是在模仿刚刚她唱歌的样子。她的头皮发麻,觉得羞耻到了极致,也不再往那边看。 书念放空心思,看着剧本上的内容,渐渐地进入戏里。 这个角色是一个患了癌症的女生,孤儿,迟钝开朗。在其他人的面前,永远是积极向上的,像是个小太阳。即使对她来说,死亡就近在咫尺。 这场戏,是女生在病情加重之后,跟朋友打电话,知道了前男友已经开始了新一段恋情的消息。 耳机里传来李庆的声音:“好了,开始吧。” 书念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稍稍给自己的声音化了妆,找到她觉得最适合这个角色的声音。说起话来清脆明朗,能听出是个活泼又缺根筋的姑娘。 在朋友面前,听到这个消息,她依然是没心没肺又呱噪的。 “太过分了吧!才跟我分手多久啊!” “一定很丑,那个女生一定很丑,绝对,没有例外,一定很丑。” “……这也太好看了,我都想去泡她了。” 良久,是女生挂了电话,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发了很久的呆。 “倒也好,了无牵挂。”女生轻笑一声,尾音发颤,“也不用拖累他了。” 试音结束,书念朝控制室的方向鞠了个躬。再抬眼时,恰好跟控制室里的谢如鹤对上视线。比起刚才的慵懒的模样,此刻的他,神情明显变得僵硬。 瞳色很暗。就像是一块黑布,毫无亮光。 书念以为是自己配的太差,但看其他人的表情好像又不是这样。 因为谢如鹤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反应,书念实在纳闷。但也没时间给她多想,她摘下耳机,出了录音棚。 只剩几个人没试音。 有几个人上前来问她,带着好奇的模样,问:“阿鹤老师有说什么吗?” 书念没敢说,硬着头皮撒谎:“没有。” 下一个女人正准备进去试音,恰在此刻,录音棚的门被打开,谢如鹤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个男人,大概是他的助理。 其他人瞬间噤了声。 谢如鹤似乎只是要离开,一句话也没说,目光未动,没有看任何人。 等他走了之后,十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阿鹤老师怎么走了?我还没试音啊。” “是选好了的意思吗?” “不会吧……” 书念没听她们的话,看着谢如鹤的背影,神情怔怔。 进了电梯。 “跟华景那边说。”谢如鹤轻声道,“试音结果他们自己决定,歌手我另外再找。” 方文承愣了下,挠挠头:“我还以为您会选那位书念小姐。” 谢如鹤没说话。 他是有这样的念头。 如果是这样,他就可以每天都见到她了。可书念不擅长唱歌,即使他愿意耐着性子教她,但她应该也不会喜欢在别人面前唱歌。 要是他直接把她定下,以后她知道了,应该会觉得自己在配音方面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认可,认为这个机会是因为他才拿到的,也不会高兴的吧。 而且他现在这样的模样,喜欢她,好像是不应该的。 确实是拖累。 至少得等身体好起来,至少不用再被身下的这把枷锁困住。 至少得等到那个时候。 “您刚刚说好听的时候,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方文承忍不住说,“所以您刚刚为什么说那样的话,还是说,您是在反讽?” “不是。”谢如鹤没再说这个,扯回刚刚的事情,“歌手你来找。” 方文承连忙应下:“您想找谁?” 谢如鹤的心情不佳,也没了兴致:“随便吧。” “随便找一个。” 等所有人都试完音,李庆从录音棚里出来,说:“今天辛苦各位跑一趟了!大概一周内能出结果,各位可以回去了。” 书念的心情也不算好,她看了看时间,还想去另一个录音棚找黄丽芝。她道了声“导演再见”,随后背起单肩包。 走出录音棚,书念正准备去等电梯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随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嘿!” 书念下意识回头,退了几步,模样警惕。 以为吓着她了,来人笑道:“诶,抱歉,吓到你啦?” 是刚刚一起试音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被谢如鹤骂了的人。 书念认出她,摇头:“没事。” “我叫林琦琦。”女人的性子很自来熟,“你认得我吗?我之前去商都那边的录音棚,见到你好多次!” 书念其实看她也挺眼熟,轻轻地嗯了声。 林琦琦高兴道:“那加个微信啊。” 书念现在已经很少跟人来往了,一般没什么人主动来跟她说话,就算说了,也会因为她的少话,而打消了交朋友的念头。 书念不知道怎么拒绝,只能点头,拿手机扫了扫她的二维码。 通过验证后,林琦琦看向另一边,似乎在跟认识的一个女生打招呼,然后对书念说:“那先这样啦!以后一起出来玩呀!我走了!” 书念应了声好,却觉得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她转身,出了大楼。 把谢如鹤送回家后。 方文承转头就把这事报备给了谢如鹤的外公,季兴怀。 季兴怀年近七十,膝下有三子,孙子孙女满堂。唯一的女儿季湘宁去世多年,生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便是谢如鹤。 也因此,季兴怀把对爱女所有的爱都转移到了谢如鹤身上,放了极多的心思和注意在这个外孙上边。 方文承跟他提起这事的时候,季兴怀沉默下来,良久后又问了一遍,声音慈祥友善:“你刚刚说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方文承说:“叫做书念,就是念书两个字倒过来。” 季兴怀神情发愣。 他想起多年前,他第一次去十延镇那个地方,把谢如鹤接回来。当时他年纪尚小,十五岁,长相随他妈妈,生的瘦瘦高高,模样极好。 却不像季湘宁那样温和好脾气。 带了满身的戾气,别人不主动招惹他,他便将自己身上的刺隐藏起来。一旦有人靠近他,无论那人是带的是善意,亦或者是恶意,谢如鹤就会立刻竖立起全身的刺,拒绝他人的接近。 除了那个小姑娘。 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生的白净可爱,穿着宽大的校服,更显得身材小巧。 叫做书念。 离开十延镇之前,谢如鹤只去找了书念。他跟她说了很多话,反反复复跟她强调了很多话,得到她的保证后才离开。 回到季家后,谢如鹤只愿跟季兴怀说话,但说的也极少。季兴怀曾发现,他偶尔会给书念打电话。只有那个时候,他的话才会勉强多几句。 在此之前,季兴怀从来没见过他。 季兴怀不知道谢如鹤从前应该是什么模样,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像现在这么沉默黯淡,仿佛没有了想活着的念头。 只有在书念的面前,他身上的气息才会变得鲜活起来。 想到往事,季兴怀眼眶有了几分泪意,模样也瞬间苍老了不少。他伸手摸了摸眉心,认真地跟方文承说:“如果那个小姑娘愿意的话,尽量让他们多见面吧。” 13、13 方文承最近的日子过的不太好。 从谢如鹤转幕后,专心创作之后,大多都是歌手或者唱片公司主动找上门来。方文承一般是帮他处理版权这方面的事情,已经很久没做这事了。 谢如鹤说了“随便找一个”,大概是要求也不高。 但方文承也不敢把这当成小事,认真挑选之后,给他推荐了最近当红的几个女歌手,全被谢如鹤驳回。 到最后,谢如鹤竟然还发起了火,嘲讽道:“这么听话?还真随便找了?” 方文承苦不堪言。 而季兴怀跟他提出的那个尽量让谢如鹤跟书念多见面的建议,虽然方文承不太明白,但他是有想过要实施的。他从没做过这种事情,做起来还有些难度,但也在认真地做着计划。 书念是个配音演员。 方文承大致了解了她的作息,每天中午12点到棚里,晚上12点出棚。吃喝这些要么在棚里解决,要么在家里解决。几乎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 日子过得枯燥又规律。 这跟谢如鹤的职业有一个的共通点。 两人都是以棚为家,这辈子大半的时间,都会在录音棚里度过。 找到这个点,方文承激动起来,觉得可以以这个作为一个切入点,制造他们偶遇的机会,这样就显得自然而不尴尬。 计划了几天,方文承突然发现一点用处都没有。 自从那天试音完,从城区北那的录音棚回来之后,谢如鹤就不再出门。方文承也想不到任何理由让他出门,因为他家就有个私人录音棚。 复健是在家里做,工作也在家里进行。就连偶尔会去医院做的检查,都不愿意再去。是很明显地表现出来的意思。 他不愿意出门。 方文承决定放弃,主动给季兴怀打了个电话,说了谢如鹤近期的状态,并十分羞愧地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季兴怀思索片刻,问道:“之前阿鹤是怎么见到书念的?” 方文承说:“华景那边要选女二的配音演员,弄了一场试音会。少爷要求他写的主题曲由女二的配音演员来演唱,所以也去了。” 季兴怀直截了当:“那让书念来唱这歌不就得了。” 方文承惊了,声音磕磕绊绊:“这不太合适,书小姐唱歌…唱的不太行。” “这不更好吗?”季兴怀说,“让阿鹤给她手把手教。” 方文承极力劝说:“少爷应该是这么认为的,觉得书小姐不适合也不太喜欢唱歌,所以并没有打算选她。” “这孩子……”季兴怀叹了口气,“我以为他早把书念那孩子忘了,现在才知道他一直记着。年龄也不大,怎么做事情考虑那么多。” “……” “你先找好另一个歌手,如果真的不行,到时候再换。”季兴怀说,“我都七十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他发脾气的话,你就把责任推我身上。” “季、季老先生……” “我还想看看……”季兴怀打断他的话,喃喃道,“看看我这个外孙的生活好起来的样子。” 这场试音,书念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很明显的,唱歌部分直接就能把她刷下去。更何况,她试完音之后,谢如鹤就像是完全听不下去了,直接离开了录音棚。 再联想起他前面的那句“唱的挺好”,书念甚至主观地想象出了一种反讽的意味。 她的心情因为这个也变得很差。 书念很想跟谢如鹤说,不是只有他会不开心。 重逢后的几次见面,他的情绪总是反反复复。偶尔对她态度好,又在下一刻冷了脸。 如果跟她相处真的有那么不自在,那还不如当作不认识。 书念想就此把这件事情抛却脑后,但她总能回想起,那天在控制室内,学着她唱歌的那个人的模样。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还深情并茂,毫不掩饰地嘲笑着她。 书念觉得非常丢人。 像是在跟某个人单方面的犟上了一样,书念开始听歌。 原本一直保持着安静,像是个小牢笼的房间,在夜里会响起几种调子鲜明的儿歌。除了日常做的发声练习,如果有多余的时间,书念还会练习一些唱歌的小技巧。 每天抽个半小时来练同一首歌,一字一句的练。 录下来之后,跟原声对比。 就这么过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 昨天书念凌晨才到家,洗漱完,等她躺到床上,已经凌晨两点了。她的睡眠状态一直不算好,经常过日夜颠倒的生活,总要在床上躺很久才能睡着。 第二天早上十点,书念接到了李庆的电话。 当时书念还没醒,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也没看来电显示,迷迷糊糊地接起了电话,声音还带了点嘶哑:“您好。” “书念,我是李庆。”李庆跟她说了个好消息,“上次试音的那个结果出来了,就定你了。你记得把时间排出来,从1月20号开始录。” “……”书念以为自己听错,“啊?” “试音结果,你过了。”李庆笑起来,“另外,那首主题曲你不用唱了,制片方那边会另找人。这个就不用担心了。”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在这一瞬,书念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回过神,连忙点头:“好的,谢谢导演。” 挂了电话,书念还有点怔愣。 居然不用唱歌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不小心丢了张缺了角的钱,本以为肯定找不回来了,却在某日洗完衣服后,在洗衣机里发了了它。 甚至连残缺的边角都回来了。 书念心情好了起来,起床去洗漱。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她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灌了一大杯水之后,便重新回到房间里。 然后,她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如川的陌生号码。 书念犹豫着接了起来:“您好,哪位?” 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您好,是书念小姐吗?” “是的。” “书小姐。我是阿鹤老师的助理,方文承。”方文承的声音温和,“是这样的,因为这个月底之前得把歌曲成品交给华景,为了保证时间足够,所以我们得从后天就开始录歌。您这边能安排出时间吗?” 书念猝不及防道:“刚、刚刚李导演跟我说不用唱歌的呀。” “确实是这样。本来我们是打算歌手另找的,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文承说,“最后还是选了您。” 书念提醒他:“你们应该记错人了,我唱歌并不好听。” 方文承很耐心:“不,就是你。” “不应该找我。”书念认真说,“我会影响进度,而且到时候出来的成果也不一定能用,月底就要的话,现在也只剩三个星期了。” “没关系。”方文承说,“录一首歌,正常只需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 “……”书念怀疑他根本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现在时间充裕,如果练习过后,效果仍不理想,我们会考虑换人。但现在还是优先选你来演唱,这样才能跟电影完美契合。” 书念有点莫名,但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好的。” “另外,阿鹤老师一般录歌都用自己的录音棚,可能得麻烦您跑一趟。一会儿我会给您发一个地址。” 书念问:“是在哪的录音棚?” 方文承很爽快地说:“在阿鹤老师的家里。” 书念的表情僵住。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犹豫,方文承的声音带了歉意:“实在是麻烦您了,因为阿鹤老师的腿脚不太方便,所以他一般都把工作安排在家里。” 听到这话,书念没再拒绝:“好的,我会准时过去的。” 书念按照方文承给的地址和时间,准时到了莱茵河畔花园,是位于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方文承已经在小区门口等她了。 一到那,书念就认出了方文承。 就是那天帮谢如鹤推轮椅的人,也是在控制室里学她唱歌的人。 书念的眉眼动了动,走了过去。 方文承看向她,露出个笑容,又自我介绍了一番:“书小姐,我是阿鹤老师的助理,我叫方文承。” 书念点点头:“您好,我是书念。” “那我们现在上去吧。” “好的。” 谢如鹤住的楼层在十六楼。 方文承带着她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站在玄关处换鞋。 书念很少去别人家里,此时觉得局促,心情也有点慌,总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捏着衣袖,抿着唇没吭声。 方文承带着书念进了客厅。 客厅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大多都是最基本的家具。一走进去,就能看到谢如鹤的身影。他正坐在沙发旁边,穿着宽松的衣服,手上抱着个吉他,低着眼在弹奏,散漫沉默。 方文承还没跟谢如鹤提过这事。没想过他会在客厅,此刻也格外紧张:“阿鹤老师,您之前指定的歌手,我给您带来了。” 确实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谢如鹤头也没抬,声音带着凉意:“那你现在可以让他走了。” 方文承硬着头皮说:“是书——” 谢如鹤今天的情绪极差,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什么时候指定了歌手?” “……” “没提前跟我说一声。”谢如鹤拨动着琴弦,弯起唇,轻笑了一声,“我这是垃圾场吗?什么人都往我这带?” 沉默几秒。 方文承觉得现在的场面实在尴尬,转头看向书念,表情很抱歉:“抱歉,阿鹤老师今天的情绪不太好,我先送您回去吧。” 书念觉得有些难堪,勉强道:“没关系。” 下一刻,吉他的声音停了下来。 谢如鹤猛地抬起眼。 14、14 “……” 方文承觉得这次的行为确实不太厚道,把一个不相干的人牵扯了进来,还让她莫名被冷嘲热讽了一番。白跑一趟,浪费了时间,还影响了心情。 可谢如鹤实在太喜怒无常,方文承不敢再在这多言,想着先把书念带出去,然后再来解决这件事情。 方文承压低声音对书念说“我们先出去吧”,他比了个手势,示意让书念走前面。 谢如鹤坐在原地,盯着书念,眼里还带着茫然。察觉到书念确实要走了,他才反应过来,低下声音说:“方文承。” 方文承回头看他:“怎么了?” 谢如鹤说:“出去吧。” 方文承看了书念一眼:“好的,我们这就出去。” 安静片刻。 谢如鹤的神情明显比刚刚更难看,双眸漆黑阴沉,下颚绷直,是在按捺脾气的模样。他看向方文承,平静道:“我是说,你出去。” “……”方文承懵逼,“嗯?” 谢如鹤没再重复,只是盯着他看。 方文承立刻明白过来,生硬地扯了个理由:“啊,对对对。我忘了给唱片公司那边打电话了。抱歉,我先出去一趟。” 他给书念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走了出去。 书念站在原地,大概猜到了谢如鹤这个行为的意思。她低着头,小声说:“阿鹤老师,那我就先回去了。打扰了。” “书念。”谢如鹤喊她,舔了舔唇,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话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你不是来录歌的吗?” “是。”书念的眉眼一抬,安静地看着他,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不知道他为什么总变化多端,却明白自己没有生气的立场,“是我能力不足,不应该过来的。很抱歉。” 谢如鹤的喉结上下滑动:“我刚刚不是在说你……” “什么?”书念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我觉得您确实应该另找人。试音那天,我也尝试过唱您的歌,但的确驾驭不好。这首主题曲不适合我唱,换人是最好的选择,以免毁了您的歌。” 谢如鹤沉默几秒,问:“你不想唱吗?” “不是不想唱。”书念心情很不好,但又不敢得罪他,委婉地说,“阿鹤老师的歌很好,值得让很好的歌手来演唱。” 闻言,谢如鹤把吉他放到一旁,轻声道:“那就你唱。” “……” 谢如鹤挪动着轮椅,往某个房间走:“跟我来。” 书念的委屈和郁闷越发浓郁,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很想直接转头走人。她用力抿了抿唇,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房子里大概有四个房间,谢如鹤走到最里,推开了那扇最不同的门。书念跟在他后头,局促地看着四周。 是一间私人录音棚,空间宽敞,设施齐全。 跟书念平时看到了录音棚不太一样,录音室内没有用来放影片的屏幕,话筒前只有一个谱台,周围放了一些乐器。 吉他,贝斯,鼓等等。 谢如鹤到控制台前,回头看她,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你坐这儿。” 书念哦了下,走过去:“我不进棚里吗?” 谢如鹤打开电脑,低声应道:“先听几遍。” 书念说:“好的。” 书念看着他的操作,顺着电脑屏幕,能看到这首歌的歌名叫《星星掉下来》。谢如鹤点了成品,放给她听。 没有词,只有旋律和调子。 谢如鹤给她解释:“demo是找人唱的,不是完整版。” 书念安静地听了两分钟,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一样,觉得这难度到了最大值:“我就听着这个伴奏,然后对着词唱吗?” 谢如鹤知道她不会,从一旁翻出乐谱。 “我先给你唱一遍完整版。” 书念愣住:“你唱吗?” 闻言,谢如鹤朝她的方向看去,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书念挠挠头:“我以为只是其他人还没来。” “不是,我不让别人进我的录音棚。”谢如鹤收回视线,也就此扯开话题,“一会儿你点一下这里就好。” 书念还因为他前一句话有点疑惑,很快就被他的下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凑了过去:“什么时候点?” “我现在进录音室里。” “噢,好。” 谢如鹤到话筒前,把乐谱放到谱台上。 顺着透明玻璃,他看向书念,轻轻点了点头。 书念低下眼,打开伴奏。 这首歌,跟谢如鹤以往的风格不太一样。治愈系,节奏偏慢,舒缓清新而明朗,给人一种很明亮的感觉,像是穿梭在夏日的大片深林里。 声线偏沉,略带沙哑。咬字清晰,情感偏温柔,仿佛在阐述一个小故事。 谢如鹤坐在录音室里,身上像是带了光,变成了个阳光的大男孩。 偶尔谢如鹤会看向书念,很快又收回了眼,看起来漫不经心。 如果不是因为制片方的要求,书念觉得这首歌让他来唱,大概才是最贴切的。像是用什么东西在心灵上撞击了一下,引起共鸣。 强烈的穿透力,带来了一束光,照亮内心。 良久,伴奏结束。 谢如鹤回到控制室里,简单处理了一下后期制作。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交流。 书念的脑海里还回荡着他的声音,忍不住说:“您唱歌真好听。” 听到这话,谢如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转过头,他顿了几秒,嘴角勾了起来,心情似乎不错。 过了一会儿,谢如鹤突然发现了什么,喊她:“书念。” “啊?” “我今年二十二,过完生日二十三。”谢如鹤的语气很认真,“只比你大了不到两个月,你不用带尊称。” 书念安静下来,半晌后才说:“要的。” 谢如鹤不太理解,低声说:“可你之前没有。” “因为之前不知道您是阿鹤老师。” 虽然刚刚就觉得她说话的语气跟平时不太一样,但在此刻,谢如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迟钝地看她:“你在生气吗?” 书念闷声道:“没有。” “你为什么生气。”谢如鹤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别扭,神情茫然,而后讷讷解释,“因为刚刚我的话吗?我不是在说你,我没抬头,也不知道是你来了。” 书念没说话。 谢如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忽地想起从前,书念总带着教训般的语气跟他说话—— “你这样不礼貌。” “你不应该说这种话的,很过分。” “你怎么总不理人。你想想,要是别人不理你,你会开心吗?” “对不起。”谢如鹤回过神,犹豫地认错,“我不应该说那种话,不管是对谁。” 书念低头玩着手指,听到他的道歉后,终于开了口,语气生硬:“你这样不对。” 谢如鹤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不对,但听到她终于不再用尊称,还是松了口气,顺从地应了一声。 “嗯。” “我又没有对你不好,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书念憋屈了很多天,语气低低的,似是委屈到了极点,“你为什么对我这个样子。” 谢如鹤顿住:“什么?” 书念很记仇,一条一条地数:“我借你伞,你不理我;我给你打电话,你说我认错人了;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唱歌,你还跟别人笑我,还让我来唱这个歌。” “……”前两条,谢如鹤确实做过,他没法否认。 但最后一条…… 谢如鹤忍不住说:“我没有笑你,我说你唱的挺好。” “可你就是知道我唱的不好。”书念终于抬头,绷着脸看他,“你就是故意说那样的话,别人就会放大来剖析我的五音不全。” “……” “你想当作不认识,我也没有主动去烦你。你还跟别人笑我。” “我……” 书念越想越生气,不知道再指责他什么,只能重复了一遍。 “我又没有对你不好。” 谢如鹤默默听完她的谴责,再次承认错误:“是我的问题。” 书念的郁闷散去了些,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醒他:“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跟制片方说我的坏话,我是以朋友的立场跟你说话的。” 谢如鹤一时没懂她的意思:“嗯?” “朋友之间的聊天是不能掺杂公事的。”把想说的话说完,书念的理智瞬间回来,变得有些紧张,胡乱地说,“我是把你当朋友的,我给你借伞,我还送你上车……” 谢如鹤莫名觉得好笑:“好。” 书念提心吊胆:“你真的不会说吗?” 谢如鹤点头:“不会。” 知道他不会告状,书念想到之前受的委屈,无故被他摆的脸色,不忘提醒他:“那你做了这么多错事,你记得要好好反省。” “……” 没得到他的回应,书念抿着唇看他,执拗地。 谢如鹤沉默几秒。 “……好。” 15、15 控制室里又恢复了安静的氛围。 确定书念的话说完了,谢如鹤收回视线,把刚刚简单处理过的歌放出来给她听:“你先听几遍,熟悉了再开始唱。” 书念乖巧地哦了一声。郁气散去之后,心情其实觉得有些难以言喻。 他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但几年没联系了,再次遇见的时候,他的态度又那么冷淡。她就下意识地对他也疏远了起来。 刚刚那样的对话,竟让她觉得像是回到从前的那段时光。 明亮的,世界带着暖意的时光。 下一刻,谢如鹤把乐谱递给她,上面有歌词:“先听。” 书念点点头,接过乐谱,乖乖听了四遍。 放第五遍之前,谢如鹤提醒道:“你跟着唱一遍。” 闻言,书念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因为怕被他笑,有点小不情愿。 谢如鹤很认真:“先熟悉一下节奏。” 因为他的态度,书念觉得自己那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确实不太好。她也进入了状态,认真地像是在上课。 …… 那场雨零零碎碎/光芒在一瞬凝聚/黑夜变成了白昼 以为是星星被雨砸下/抬头一看 却是你出现了 …… 音乐是直接外放出来的,不是戴耳机。声音不算小,书念唱的时候隐隐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混杂着谢如鹤的歌声,整体被他的声音压过。 这就给了书念一个错觉,觉得自己的调子跟他的是在同一条线上的。 书念跟着完整版唱了三遍。 随后,谢如鹤把耳机递给她,说:“这次戴耳机跟着唱。” 书念拿着耳机,注意到他没有要戴耳机的趋势,犹豫道:“你不戴吗?” 谢如鹤嗯了声,低声道:“我听你唱。” 书念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那一会儿他听到的不就是自己的清唱了吗…… 但跟着唱的话,应该没什么吧。 又一遍结束。 把耳机摘下,书念看向他,像是在等他的下一步指令。 谢如鹤抿着唇,思索片刻,然后说:“有一半是跑调的,另外一半调子和节奏都准了,再练练就可以。” 书念大概能猜到,用手指在乐谱上划了个圈:“是不是这跑了?” 谢如鹤沉默了几秒,伸手在另一边划圈:“是这。” “……” 书念有点挫败,语气郁闷:“要不还是换人吧……” 谢如鹤没对她这话发表言论,耐性极佳,又抽了张乐谱出来,说:“我唱一遍,你跟着唱一遍。” 听到这话,书念愣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便应了声好。 谢如鹤垂着眼,唱了起来:“以为是星星被雨砸下……” 书念跟着唱:“以为是星星被雨砸下……” 谢如鹤顿住,重复唱:“被雨砸下……” “被、被雨砸下……” “起调不要太高。” “哦,好。”书念很听话,“以为是星星被雨砸下……” “可以,你试试自己唱一遍。” 书念又唱了一遍。 谢如鹤松了口气:“对,就是这样。你跟着前面的唱一遍。” “那场雨零零碎碎/光芒在一瞬凝聚/黑夜变成了白昼/以为是星星被雨砸下……” “……” 注意到他的表情,书念问:“怎么了?” 谢如鹤用手背抵着唇,没看她,声音似乎带着笑意。 “又跑调了。” “……” 练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歌也没录上。 到饭点的时候,谢如鹤没再拖她的时间,问道:“你有微信吗?” “有。” “那你加一下我的微信。”谢如鹤看着电脑,漫不经心道,“我把歌发给你,你带回去听。明天再过来录歌。” 书念点点头,加上了他的微信。 收到歌的文件后,书念说:“那我先回去了?” 谢如鹤沉默了几秒,说:“我送你出去。” 书念想了想,没拒绝:“你去穿多几件吧,外面有点冷。” 没有得到意想中的拒绝,谢如鹤的心情挺好:“你等我一下。” “好。” 看着谢如鹤出了录影棚,书念收回视线,坐在原地继续听歌,边听边小声唱。 很快,谢如鹤就从房间回到录音棚里,身上加了一件长大衣,裤子没换,还是一条修身的黑色休闲裤。 书念站起身,下意识过去给他推轮椅。 谢如鹤眼睫一动,没说什么。 书念站在他后面,没再提工作上的事情。觉得一下午的相处,两人之间似乎亲近了一些,便小声地问起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谢如鹤诚实道:“回来两年了。” 书念回想了一下:“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高中的时候就出国了?” 谢如鹤低低地应了声:“嗯,高二。” 两人走到玄关,书念弯腰换上了自己的鞋子,随后看向谢如鹤。此时他也弯着腰,把脚套入运动鞋里。她捏了捏衣角,突然冒出了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当作没听到。” 谢如鹤低着眼,随口道:“没什么不能问的。” 书念舔了舔唇,只觉得他比从前的话要少太多,就像是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那时候的他,对谁都满身是刺,不让任何人靠近。 不相信任何人对他的善意,也拒绝任何人对他的好。 对任何人都带着防备心。 此刻他在她的面前,却没有这样的感觉。锋芒收了起来,利爪也都剪去了指甲。多数时候,像个沉默的大男孩。 书念猜测,他这副模样,大概是因为他的腿。 想到这,书念小心翼翼地问:“那天在超市外面,你是因为我的某个举动,联想到你的身体状态,所以不开心吗?” 听到这话,谢如鹤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立刻否认:“不是。” “我不想影响到你的情绪。”书念的声音小小的,有点恍惚,“我是真的这样想的,能慢慢变好就好了。就算希望渺茫,别人可以放弃你,你自己不行。” 谢如鹤安静一刻,说:“我知道。” “生活是需要盼头的。”书念推着他进了电梯,认认真真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只要能坚持下来,你本来看不到的盼头,也会出现的。” 谢如鹤回头看她,原本绞尽脑汁都出不去的死胡同,在这一刻似乎能看到那个明亮的出口。 “好。” 一时间,像是回到了从前。 那时候的书念,永远有满嘴的大道理,令人烦的大道理。 所有人都觉得她傻,没有人愿意听。 只有谢如鹤愿意。 谢如鹤把书念送出小区门口,突然说:“我让方文承送你回去?” 书念连忙道:“不用了,我还要去找我老师。” 谢如鹤皱了皱眉:“那你怎么去?” 书念指着地铁站的方向:“坐地铁呀。” 谢如鹤看着这黑下来的天,迟疑地问:“我送你过去?” 书念是第一次来这一块区域。小区外面是条商业街,算是热闹,但走去地铁站还要转几个十字路口。她来的时候有注意到,那边大多是在开发中的商铺,人流量很少。 她最怕人少的地方。 书念也不好意思主动让谢如鹤送,理智告诉她,婉拒比较好。她纠结了一下,觉得远处那黑漆漆的路就像是会吃人一样,立刻改了口:“那你一会儿一个人回来吗?” 谢如鹤嗯了一声:“太久没出门了,出来透透气。” 书念放下心来,提醒他:“你也不要在外面呆太久,很晚了。” 谢如鹤很听话:“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地铁站的方向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走了二十分钟左右,便到了地铁站门口。书念跟他道别:“那我走啦。” 谢如鹤说:“嗯,注意安全。” “你也是。”书念朝他笑起来,“早点回家。” 说完,书念正想进地铁站。下一刻,身后的谢如鹤突然开口喊她:“书念。” 书念回头:“啊?” 谢如鹤在不远处,白色的路灯打在他的身上,肤色更显白皙,嘴唇血色却足。冬天已经来了,周围温度很低,说话的时候还会冒着白气。 他看着她,突然冒出了句:“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有空联系吗?” 书念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说的了,但也点点头:“对啊。” 谢如鹤沉默一瞬,想到他们约好的录歌时间是下午一点开始。他垂下眼,声音低润干净,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明天早上有空。” 16、16 书念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问:“你想早点录歌吗?” 本来说那话的时候, 谢如鹤就有点不自在,此时也愣了。看着书念清澈的眼,他沉默几秒,垂下眼,也不知道找别的什么理由:“……嗯。” 书念直接同意:“大概几点?” 谢如鹤问:“你明早有空吗?” “有啊。”书念诚实道, “早上一般都不用去录音棚。” “那你一般几点能醒。” “不一定呀,一般是中午醒……”说到这,书念停了下来, 纳闷道,“你不用问我这个呀,你想几点开始录, 我能准时过来的。” 仿佛没听到她后面说的那句话, 谢如鹤低着眼思索片刻,随后又当什么话都没有说那样:“那还是下午一点吧。” “……” 等书念走后,谢如鹤原路返回, 重新回了家。 恰是饭点, 家政阿姨和方文承都在, 晚饭还没做好。方文承正坐在沙发上, 听到门的动静,他立刻站起身, 扯出个笑脸:“少爷,你回来了?” 谢如鹤掀起眼睑扫了他一眼,神情淡淡, 没作声。 尽管季兴怀说了,如果谢如鹤生气可以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但不到最后关头,方文承还是不敢做这种事情。 他深吸了口气,把组织了一下午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说的官方生硬。 “对不起少爷,是这样的。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歌手,而我眼看着华景要求的期限越来越近,心中真的是非常的着急。在这样焦虑的状况下,我突然灵机一动,想到您曾夸过书念小姐唱的挺好,便出了此下策。” 方文承的语气带着讨好:“还希望少爷您多多包涵。” 谢如鹤看向他,平静地重复了两个字:“下策?” 方文承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触到了他的神经,头皮发麻,瞬间改了口。 “对策!对、对策!” 但谢如鹤倒也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发火,只是漫不经心地挪动着轮椅,到茶几的旁边倒了杯水:“以后提前跟我说。” 方文承连忙道:“一定。” 谢如鹤拿起水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动作一顿,像是重复般地喃喃低语:“你做错了事情。” 方文承刚松了口气,又因这话处于全身戒备状态:“对,我、我犯了错。” 下一刻,谢如鹤抬起头,神情若有所思:“那你反省一下。” 方文承茫然:“啊?” 谢如鹤看着他,眸色暗沉,安安静静的。 方文承反应过来,摆出一副忏悔的模样:“好的,我这就回去反省。” 谢如鹤说:“就在这。” “……”方文承越来越搞不懂这位大佬在想什么了,勉强道,“在这吗?” “嗯。”谢如鹤面无表情地说,“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反省的。” “……” 其实书念去黄丽芝那,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主要是觉得时间还早,她一个人在家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干脆去录音棚呆着。 书念没进棚里,在外边看着他们在里边录音。她没留到太晚,想着回家练练歌,差不多十点的时候便出了录音棚。 书念回到家,洗漱完后进了房间。她散着半湿的头发,坐到书桌前,开电脑,在桌面打开了个音乐软件,随后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 把谢如鹤给她发的那个音频传到电脑上。 书念打算边唱边录,然后自己再来对比一下区别。不然她自己一个人这样唱,她也没法分辨出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她先放了一遍完整版。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轻快悠长的音乐。 不一会儿,书念听到今天反反复复练的那句歌词,莫名失了神,想起了今天谢如鹤说的话。 他坐在轮椅上,刘海向下垂,细细密密的睫毛遮盖了眼中的情绪。随后,很自然地对她说:“我唱一遍,你跟着唱一遍。” …… 对于再次重逢之后,谢如鹤对书念那样明目张胆的跟踪,以及被她戳破时,直接装聋作哑的模样,书念其实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 因为在从前,这样的事情,在两人之间发生了很多次。 那时候几乎是一天不落。 从家里到学校,再从学校到家里。 谢如鹤每天都跟着她,并且是毫不掩饰地跟着,被她发现了也不会躲闪,就安静地站在原地。 一开始书念还以为是巧合,也没多想。但次数多了,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皱着眉问他:“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谢如鹤倒也没保持沉默,神态冷漠又理所当然:“没有。” “什么?” “没跟着你。” 书念容易相信别人的话,一下子就被谢如鹤的话带着跑,只觉得是自己又误会了他,结结巴巴地跟他道了歉。 这场安安静静的“巧合同路”,又接连着持续了几天。 书念沉不住气了,手里捏着书包带,往后看,心情异常古怪,莫名其妙道:“你真的不是在跟着我吗?” 谢如鹤完全没有被抓到的慌乱感,淡淡道:“我也走这条路。” 这次书念忍不了了,绷着张脸,不高兴地戳穿他:“你家明明不住这边,你为什么走这条路。” 谢如鹤没再说话,像是觉得她的问题很傻,懒得搭理。 之后书念再继续问,他就当作没听见。 书念觉得谢如鹤就是在撒谎。他家不住这边,而且他又没有事情要过来做,为什么总走这条路。而且就刚好走到她家门前的那条小道,他就转身走了。 她很不理解,也有种死活甩不掉这条小尾巴的憋屈感。 还是一条不爱说话的小尾巴。 两人像是较上了劲,僵持不下。 书念不再主动找他说话,把身后的谢如鹤当成空气。而他向来沉默寡言,书念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开口。 就这样,他们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一个星期,相安无事地保持着三米的距离。 直到有一天。 书念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叫住,让她过去帮个忙。她的表情犹疑,站在原地没动弹,小声问:“帮什么?” 书念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此时是四月初,天气还很冷,冷空气直逼骨子里。周围的树木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萧条又黯淡。 眼前满脸胡子,邋里邋遢的男人,裹着件及膝的大风衣。似是极冷,双手扯着衣服的拉链处,把自己裹得很紧,小腿却光裸着,趿拉着一双脏兮兮的板鞋。 笑容不怀好意又阴暗。 书念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下一刻,男人突然有了动作,把风衣掀开,露出光裸着的下半身。眼神发着光,变态又令人作呕:“帮叔叔看看大不大啊!” 她脑袋空白,在那一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恐惧感发酵而出。 书念的双腿发软,又往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跑。 书念还没有动作。 眼前的场面突然被一层布料遮挡,是被人扔过来的一件衣服,铺天盖地袭来的是淡淡的肥皂味,还带了点热度,有些温暖。 书念捏紧衣服,完全反应不过来,眼睛下意识闭上又睁开。顺着衣服的缝隙,能看到从旁边快步走过的,谢如鹤的运动鞋。 她屏着气,把头上的衣服扯了下来。 恰在这个时候,眼前的男人发出哀嚎的惨叫。他的身材瘦小,骨头突出明显,一节一节的,像是排骨一样。比谢如鹤还要矮半个头。 谢如鹤神情阴沉,带着戾气,用力地扯着男人身上的风衣,一声也不吭。 男人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奋力挣扎着,却抵不过他的力气。在抵抗的过程中,骨骼响动,蹭到旁边的墙壁,冒出血丝。 像是极其生气,谢如鹤抬脚,使足力气踹了他一下。 把风衣扯下之后,男人的身上就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短袖,下半身光裸着。身子极弱,直接倒在了地上,被他吓得直往后挪。 谢如鹤蹲下身,眼神冒着寒,碎冰像利刃。随后,他垂下眼,漂亮的脸蛋在此刻显得格外可怖,轻轻地说了一句:“要看什么?” “……” “我帮你看看?” 男人流着涕泪,摇头,又冷又怕,全身发着颤:“没、没有……没、没,我走了……别打了……别打了……” 谢如鹤站了起来,没再理他,转头往书念的方向走。 书念看了他打人的全过程,表情愣愣,恐惧感却莫名消散。看着谢如鹤朝她走来,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捏着手中的衣服。 谢如鹤主动扯住她的书包,往另一个方向走。 像是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谢如鹤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但倒是主动说了一句话:“今天走这条路回去。” “啊——哦。” 走出这条小道,谢如鹤松开了她的书包,把刚刚从男人身上扯下的风衣丢进垃圾桶里,又像先前一样,跟在她的后面。 书念不像他那样,可以把这件事情当作是一阵刮来的风,过了就过了。她停下脚步,犹豫着退了几步,走到谢如鹤的旁边:“你没事吧?” 谢如鹤懒懒地嗯了一声。 “就。”书念舔了舔唇,问他,“你为什么扯他衣服呀?” 谢如鹤扯了扯嘴角:“他不是想让别人看?” “……”书念是真的被吓到了,怕还有人像她这样悲惨,咽了咽口水,怯怯地问,“那这样,他会不会吓到别人?” 闻言,谢如鹤看向她,冷漠道:“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书念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说:“他没穿衣服,一会儿警察叔叔看到了,应该会把他抓起来的吧。他这样应该是违法的。” 谢如鹤没应她的话。 “如果没被抓怎么办。”说着说着,书念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带着鼻音,“他会不会记住我了,然后以后来找我的麻烦……” “……” “这是个坏人,我们得报警。”书念年纪小,没遇过什么大事情。原本紧绷着的心情在这一刻松懈下来,她开始掉眼泪,哽咽着说,“怎、怎么这样,怎么有这种人,呜呜呜我要跟我爸爸说……” 没想过她自言自语也能哭出来,谢如鹤愣了。 “怎么办……”书念抽噎着,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他以后来找我麻烦怎么办,我这么矮,我又打不过他…他还故意吓我…我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谢如鹤被她哭得头疼,敷衍般地说:“不会的。” “你自己不怕才说不会!”书念边哭边发脾气,“你打得过他你就不怕,我要是打得过我怕什么!哪有你这样的人!” “……” 书念低着脑袋,觉得自己这脾气发的实在太恶劣,便不再说话,忍着哭声。眼睛天生有点下垂,可怜的像是个被主人丢掉的小狗。 谢如鹤抿了抿唇,妥协着喊她:“书念。” 书念的声音还发着颤:“干什么。” “我送你回去。” 书念看向他,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如鹤也看着她,没解释刚刚的话,淡淡地把剩下的话说完:“明天早上,我会在你家门口等你,陪你一起去学校。” 她的眼里还含着一颗豆大的眼泪,细声道:“你要保护我吗?” 谢如鹤不置可否。 书念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净,在这一刻觉得他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顿了几秒后,她闷闷地说:“可你为什么这样帮我,我没有钱可以给你。那我要怎么报答你。” 谢如鹤没再把话题放在这上边,继续往前走:“走吧。” “我没有钱……”书念想了想,翻着书包的小口袋,“可我有很多糖。” “……” 书念像引诱小朋友一样,递给他一颗糖,小心翼翼地说:“那你以后送我回家,我每天都给你糖吃,好不好?” 谢如鹤沉默着,垂眸盯着她手里的糖,而后抬起眼皮,安静地看着她。 书念一脸紧张,唯恐他会反悔。 在她等的有些焦虑的时候,谢如鹤别开视线,轻声应道:“好。” 自从那次吃午饭的时候,陈翰正跟书念说了那样的话,他们两个的关系就疏远了起来。连带着那时候跟着一起嘲笑她的何晓颖,书念都不怎么跟她说话了。 她向来记仇,觉得他们的行为格外伤人。 因为不主动跟别人说话,书念在班里的存在感也越来越低。 虽然她对这事情没太在意。 遇见变态这件事情,成了书念和谢如鹤关系正式好起来的契机。 书念在班里的人缘算可以,但她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做很多事情都是独来独往。这还是她第一次,每天跟别人一起上学,然后一起放学。 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像之前跟谢如鹤那样,虽然是一起的,但是却像陌生人一样不说话。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关系也就越来越熟悉。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书念高兴地说着自己今天发生的事情,谢如鹤沉默着听她说话。偶尔听到她因为他不说话而冒出的抱怨声,他也会勉强地多说几句—— “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没睡觉,有听课。” “听了。” “没有逃课。” 初二就这样飞快的结束了。 暑假结束,初三开学后,学校组织了一次分班考试。按照排名,弄了个重点班。 书念被分进了重点班。 令她意外的是,谢如鹤同样也考了进来,以垫底的成绩。 两人经常呆在一块儿,班里也就渐渐传起了他们两个在谈恋爱的谣言,还有谢如鹤单恋书念的各种传言。 书念不懂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想这么多不着边际的事情。她曾经跟谢如鹤提过一次,后来也不了了之。 再后来。 每学期一次的音乐考试又要来了。 书念已经被接连着嘲笑了四个学期,觉得极其绝望,在那几天,她的情绪都非常低落,动不动就唉声叹气。 谢如鹤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书念抬眼看他,突然想起两人的关系是非常好的,她坐直了起来,跟他说:“谢如鹤,我们音乐考试组队,好不好?” 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这个,谢如鹤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 “好。” “我得跟你坦白。”书念硬着头皮说,“我唱歌不太好听。” “我知道。”谢如鹤没安慰她,说话很直白,“你前几天在我面前唱过。” “……” “我不想唱。”被他打击了,书念很不开心,“别人都笑我。” 闻言,谢如鹤稍愣:“你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书念垂头丧气的,想到那个场面就害怕,“又不好笑,为什么笑我……又不是我想跑调的。” 谢如鹤安静几秒,随后问:“你要唱什么?” 书念也不知道唱什么,鼓着半边腮帮子:“我想找首容易的。” 谢如鹤想了想:“唱《虫儿飞》?听过吗?” 书念点头。 谢如鹤说:“那你唱一遍给我听。” 书念也不怕在他面前丢脸,乖乖地唱了一遍。 谢如鹤默了:“什么时候考试?” “这周四。” “……我们练练。” 就这么练习了几天。 带着书念唱了好几遍之后,谢如鹤改了对策:“我唱一遍,你跟着唱一遍。” 但作用并不大,书念跟着唱的时候不会跑调。但一旦变成自己一个人唱,她的调子就会跑,而且每次跑的都是同一个调。 书念极其挫败。 音乐考试前的那几个课间,书念把谢如鹤扯到附近的一个小空地,紧张地说:“我们再练一次吧。” 谢如鹤又带着书念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虫儿飞/虫儿飞…” 谢如鹤的声音一顿,重复唱了一遍:“虫儿飞……” 书念的声音变得磕绊:“虫、虫儿飞……” “对,就是这样,你自己唱一遍。” 书念哦了一声,乖乖地唱了一遍。 等她再抬眼的时候,却发现谢如鹤别开了脸,手背抵着唇,像是在笑。书念愣了下,生气了,把手里的歌词扔到他身上:“你是不是在笑我。” 谢如鹤摇头:“没有,你唱的是对的。” 在他这样的认可下,书念虽然心存怀疑,但还是自信了一些,跟他一起上台唱歌,一起演唱了《虫儿飞》这首经典儿歌。 然后,依然有在她意料之内的哄笑声。 但下台之后,令书念意外的是—— 他们两个人都跑调了。 听同桌说,很神奇的,他们跑的调子还一模一样。 …… …… 隔天下午,书念准时在一点到谢如鹤小区外。保安主动开门让她进去,没走几步,就看到方文承下来接她。 他像是昨天没睡好,眼周旁边一层青灰色。 没什么精神。 书念跟他打了个招呼:“方助理。” 方文承也跟她打了声招呼,笑道:“我们上去吧,阿鹤老师在等了。” 书念应了声好。 “最近阿鹤老师的情绪有点反复。”方文承好意地提醒她,“你注意一下,除了录歌,别的事情尽量少提。” “好的。” 说完这个,方文承开始跟她道歉:“还有,昨天真是抱歉,是我没主动跟阿鹤老师说这个事情,波及到你了。” 书念说:“没关系。” “昨天因为这事,阿鹤老师让我反省。”方文承无奈,“这不就是写检讨吗?我想着回去写就好了,结果他还让我现场写。” “……” 方文承叹了口气:“整的我以为严重到要被辞退,一晚都没睡好。” 书念生硬地安慰他:“应该没这么严重。” 两人进了谢如鹤家,书念在玄关处换了鞋子,站在原地等方文承。但他似乎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对她摆了摆手:“我还有事情,你直接进去就好了。” 书念点点头:“再见。” 书念走了进去,发现谢如鹤就在客厅,此时正低着头,在茶几上写着什么。她走近了些,正正经经地喊他:“阿鹤老师。” 听到她的声音,谢如鹤下意识把手中的东西挪到一侧,抬头看她。 “回去练歌了吗?” 书念认真答:“练了。” 下一刻,她的目光随意地一瞥,突然注意到被谢如鹤挪到一旁的纸上,上面很认真地写着两个字——“检讨”。 书念想着应该是方文承交给他的那份。 再往下一看,却发现署名是—— “谢如鹤”。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w= 大概在9号晚上八点 抽100个小朋友发红包(我现在去把前几天的发了。。 感谢 无梁的无量、滴滴叭叭噼里啪啦、yoonsui.、就是你呀arial 的地雷 17、17 “……” 书念以为自己看错, 疑惑道:“你在写检讨吗?” 谢如鹤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伸手翻了翻那张纸,将背面朝上,莫名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不等她再说话,他便往录影棚的方向去。 “过来。” 书念应了声好,跟了过去。 今天不像昨天那样, 一个下午的时间都是练习。 谢如鹤先让她听着完整版唱了一遍,随后让她进棚里,听伴奏开始唱。一到跑调的地方, 他就会出声提醒,然后倒回去,让她再唱一遍。 上次试音的时候, 书念就听到别人说了不少阿鹤的事情, 脾气差,耐性也不好,骂人不带脏字, 却格外刻薄。 而且刚刚方文承还给她了一个温馨提示。 谢如鹤最近的情绪不太好, 十分反复无常, 尽量多做事少说话。 练习的时候, 书念不觉得害怕,只觉得自己是在听课, 按照他的话乖乖做就好了。但一进棚里,就像是上了战场。 书念很怕被他骂,唱歌的时候战战兢兢, 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全身僵硬。 声线紧绷而不自然。 察觉到她的不妥,谢如鹤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微表情让书念手心冒汗,心虚得像是儿时上课不小心睡着,然后被老师发现。她咽了咽口水:“抱歉,我先调整一下,我会好好唱的。我先自己练习一下可以吗?等会儿肯定不跑调了……” 谢如鹤平静地打断她:“你能听出自己有没有跑调吗?” 书念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是不怎么能。 书念小声解释:“我昨天回去真的练习了……” 谢如鹤说:“我知道。” 书念稍稍放松:“我会加油的。” 谢如鹤垂眸想了想,说,“你唱的比昨天好很多了。但你这一块高音上不去,是你音域的问题。” 闻言,书念神情茫然:“那怎么办?” 谢如鹤说:“你出来吧,练一下发声。” 书念点点头,出了录音室,站在谢如鹤的旁边。 “你唱高音的时候,不要用嗓子吼,多用气。”谢如鹤给她示范了一下两种唱法的区别,“你一直用嗓子唱歌,很伤声音。” 书念不懂怎么做:“怎么才能用气发声?” “唱的时候,嗓子尽量往下压。”谢如鹤说,“你先练一下气息。” “好。” “深吸一口气,把气往下压,肺部往外扩张,呼气的时候收腹。” 这个对书念来说很熟悉,配音演员也有这样的训练。她有空就会练习,此时做的轻松自然,也不觉得困难,反复做了三次。 她的气息很稳,谢如鹤没再让她继续练这个,继续道:“你唱高音的时候,腰部要用力,收敛下巴,头部不要上倾。喉头向下压。” 书念听着他的话,照着做。 谢如鹤说:“你现在试试唱一下那句高音。” 书念唱了一遍。 谢如鹤提醒他:“收腹,腰部用力。” 书念略微思索了下,尽量照着他的话做,又唱了一遍。 谢如鹤还是觉得不对,说:“你叉着腰,吸气,腰部和肋骨往内收,然后唱一遍。自己感觉一下你有没有用腰力。” 又按着他的话做,结果这遍还是不对。 书念觉得很郁闷,明明都是照着他的话做的,但效果却一直达不到。她闷闷地吐了口气,突然弯腰,扯住他的手腕。 谢如鹤猝不及防地看着她,右手被她带动着向上挪。 书念有种无力感,只觉得自己永远都做不好,想求得他的帮助。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际,认真道:“我用力了,你感受一下,我这儿的肌肉都是紧绷的,我都照做了的。”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谢如鹤全身僵硬下来。 他盯着自己的手,喉结滚了滚。依然面无表情的,情绪完全没外露,耳根却渐渐发红。谢如鹤舔了舔唇,想把自己的手扯回来。 书念却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老师,你帮我找找问题。” 谢如鹤头一回跟她有这么亲密的举动,有些不自在:“什么?” 随后,书念按着他的说法,又唱了一遍这首歌里的高音。 等她唱完,谢如鹤立刻收回了手,别开视线,声音低沉含糊:“就这样唱,你自己练习一下就好。” 书念眨了眨眼:“对了吗?” 谢如鹤没看她,用左手的指腹蹭了蹭右手的手掌。 “嗯,多练习几次。” 注意到他耳朵的红都快蔓延到脖子,书念问道:“是不是空调温度开太高了?” 谢如鹤看过来:“你热吗?” 书念摇头,指了指他的耳朵:“不是,我看你耳朵红了,以为你热。” 谢如鹤的眼神不太自然,伸手摸了摸耳朵:“是有点热。” 书念应了声,找到遥控调低了温度。 之后两人便开始各做各的事情,书念在一旁练歌,谢如鹤看着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练习了一段时间,谢如鹤给她拿了瓶水,说:“休息一下吧。” 书念接过,喝了一口:“好的。” 谢如鹤还在看电脑。 书念随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很少有提示消息的微信,在此刻冒出了个红点。她本以为是公众号之类的消息,点开一看,却发现是试音那天认识的林琦琦。 林琦琦:【还记得我吗?就那天跟你一起试音的,林琦琦!】 怕吵到谢如鹤,书念按了个静音:【记得。】 林琦琦:【你叫什么名字呀。】 书念:【我叫书念。】 林琦琦:【哈哈哈看起来像念书一样。】 除了工作,除了父母,书念很少再跟人主动交谈,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中规中矩地回了个笑脸。 林琦琦:【对了,你接到导演电话了吗?】 林琦琦:【我还没接到[/快哭了]】 林琦琦:【这都快一个星期了,就算没过也至少通知一下吧。[/抓狂]】 书念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觉得有点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只好又回了个表情,便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小声练歌。 书念没再看手机。 她卡了静音,没有看手机的话,也不知道对方还在跟她发消息。屏幕闪烁着,消息清晰地出现在锁屏界面上。 谢如鹤侧头,本来是想看看书念在做什么,视线一挪,一下子就被她放在边上的手机吸引了注意。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来。 似乎察觉不到书念的冷漠,林琦琦依然很热情而自来熟。 林琦琦:【你看那天,阿鹤只对我说了话诶。】 林琦琦:【虽然是在骂我,但这难道不是用一种另类的方式来吸引我的注意吗?】 林琦琦:【唉,不过一般没消息就等于没过了。】 林琦琦:【我本来还以为我会过的。[/抓狂]】 书念回头的时候,看到的画面就是谢如鹤神情不佳,看着她的手机屏幕,一声不吭。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低着头,表情隐晦不明。 明黄色的灯光都掩不去他身上的冷意。 书念疑惑道:“怎么了?” 谢如鹤的视线未收回:“这是谁。” 闻言,书念低头看了一眼,看清上面的话的时候,她有些尴尬,立刻按住电源键,熄了屏:“别看了。” 谢如鹤看着她,重复道:“是谁。” 书念含糊其辞道:“就是试音的时候认识旳。” 谢如鹤皱着眉:“我骂她了?” 书念不好在别人背后说这些,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林琦琦,因为一时大意就让当事人看到了她的话,此刻也不敢说话了,只能用沉默应对。 过了一会儿。 “书念。”谢如鹤喊她,“我没有想吸引她的注意。” 书念没反应过来:“嗯?” 谢如鹤莫名认真,黑眸显得亮晶晶的,像是对这件事情格外在意。 “你不要相信她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100个红包!!! 感谢 hierophantvi、就是你呀arial、有风、滴滴叭叭噼里啪啦、五香小鱼干x4、充哥的纹身、今微、zdy小姐姐、稚子x2 的地雷 感谢 五香小鱼干 的手榴弹 18、18 书念没有想到他那么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小声安慰:“她应该就是开个玩笑的。” 谢如鹤敛眸看她。 书念继续道:“你不要太在意。” 谢如鹤沉默几秒,不知道为什么结论就变成他介意了。 但谢如鹤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 书念也没回复林琦琦,把手机放回包里,不敢再拿出来。她没再继续休息,给嗓子放松了一下之后, 便又继续开始练习。 一直到下午五点,中途书念又进棚里录了几次,效果稍稍比之前好了些。 谢如鹤依然在抓她做的不好的地方, 直白而认真,并不懂如何婉转。但书念觉得他这种严厉的方式很好,至少是真的在慢慢填补自己的不足。 因为练习的效果不错, 书念呆的时间比昨天长了一些。 打断他们的是方文承给谢如鹤打的一个电话。 书念进入了状态, 此时再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七点多了。伴随着腹中的空虚感,喉咙里的干涩。她拿起水瓶喝了口水。 书念不知道方文承说了什么。 谢如鹤接了那个电话之后, 没过多久便跟她说:“今天先这样吧。” 书念应了声好。 两人收拾了下东西, 出了客厅。此时方文承就在客厅, 餐桌上放着刚做好的菜, 有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萦绕四周。 顺着窗户, 书念看到外面黑下来的天,没再继续拖时间:“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阿鹤老师了。” 谢如鹤低低地应了一声。 书念跟他们两个道了别, 往玄关的方向走。 谢如鹤没说话,看着桌上的饭菜。而后,抬眼看向方文承。 注意到他的眼神,方文承紧张起来,不懂他想表达的意思,迟疑地猜测:“老师,您是觉得天色太晚了,让我送书念小姐回去吗?” “……”谢如鹤的声音很低,轻飘飘的,“我是这个意思吗?” 书念停下了脚步,只听到了方文承说的话,她不想麻烦他,回头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谢谢。” 恰好与谢如鹤的双眼对上。 只一秒。 他垂下眼,没再继续刚刚的话,又说了句“去送吧”,随后便转动轮椅,往餐桌的方向去。 方文承点点头,也往玄关的方向走,对书念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书念往谢如鹤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桌前,很安静。亮白色的光向下投射,多了冷清和孤独的感觉。 她收回视线,心情莫名有点发堵。突然想问方文承一些事情,也因此没再拒绝。 “好的,麻烦你了。” 两人到地下停车场,上了车。 书念绑上安全带,也不想太麻烦他:“你把我送到地铁站就好了,然后我再自己坐地铁回去。” 方文承没勉强,发动了车子:“好的。” 安静的车内,静的能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他们两个不熟悉,多的交谈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书念纠结了半天,在心里斟酌着用词,良久后才道:“阿鹤老师不跟家人一起住吗?” 方文承点点头,说:“是的,从国外回来之后,少…老师在他外祖父的家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搬出来住了。” “为什么?” 方文承笑笑,随口道:“老师的作息不太规律,担心会影响到其它人。” 书念觉得自己问这些有点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道:“那他每天就这样一个人闷在家里吗?” 方文承默认,无奈道:“老师不喜欢出门。” 书念低着头,神情有点恍惚:“这样不太好。” 有点像她。 要不是因为要去录音棚,书念过的大概也是这样的日子。 每天独自一个人呆在一个小房间里,身上像是多了条无形的锁链,将她捆绑其中。厚重的窗帘将外界隔离,加了锁的门拒绝外来的世界。 浑浑噩噩地把时间一点又一点的消耗掉。 总觉得一打开门,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张开带着利牙的嘴,朝她张狂的袭来。所以宁可再也见不到这精彩的世界,也不想冒这个险。 这样的日子过得越久,勇气会渐渐消磨掉,一出了那个小房间就觉得不自在,丧失了与人交往的能力。 书念想了想,问了他一个不敢在谢如鹤面前提的事情,神态小心翼翼:“那阿鹤老师的腿能好起来吗?” “坚持复健……”方文承也不太肯定,“应该是可以的。” 书念松了口气:“那就坚持呀。” 方文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朝她笑了笑。 书念重复了一遍,认真而固执:“你得让他好好坚持。” 书念没去录音棚,直接回了家。 书念洗了个澡,含了片金嗓子便趴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就继续练歌。热水洗去一身的疲惫,室内明亮刺眼,却给了她铺天盖地的踏实感。她侧着身,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放在身侧的手机突然响起。 书念猛地被惊醒,心脏堵得发慌,心悸的感觉袭来,直叫人喘不过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向下掉。她擦干眼泪,看了看来电显示。 是她大学时期的舍友阮希彤。 此时不过十点出头,她睡了还不到一小时。 书念平复着呼吸,勉强接起了电话:“喂?” 阮希彤清脆的声音传来:“书念吗?” “嗯。” “我刚刚微信找你半天都没回我,就给你打个电话。”阮希彤笑着,“我都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还担心你早就换号码了。” 书念又嗯了一声。 阮希彤也没多说,下一句就说明了来意:“是这样的,我们打算在月底,也就是31号弄个同学聚会,你要不要过来呀?” 书念垂着眼,没多考虑,直接撒了谎:“我没有时间。” “啊?12月31号,放元旦假呀,你没有时间吗?”阮希彤笑起来,“还是你要跟男朋友约会?一起带过来也好啊。” “……” “都好久没见了,趁这个机会见个面嘛。我们都很想你。”说到这,阮希彤突然提起了另一个人,“对了,你知道徐泽元的近况吗?” 书念沉默着,一声也不吭。 “他最近去参加了一个唱歌节目,拿了第一,现在可火了。31号那天,他也会来的。”阮希彤叹了口气,“你们当初怎么会分手啊?徐泽元多好啊,长得那么好看,唱歌又好听,而且还追了你很久,他很喜欢你的啊……” 书念打断她的话,情绪直白毫不掩饰。 “我不想去。” 阮希彤愣了下:“啊?” “我不想去。”书念重复了一遍,情绪实在不佳,一点残余的耐心都没有,忍住没发脾气,“不用再找我。”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随后,书念打开了床头柜,从里边拿出一瓶抗焦虑药物,打开盖子,倒了几颗出来。很快,她的动作停住,想起自己早就停药了,僵持了一阵,把药放回了瓶子里。 书念起身,又检查了一遍房间里的门窗,然后坐在床旁的地毯上。 回想起刚刚梦到的场景,书念抱紧双臂,全身发颤。她把脸埋在臂弯里,眼泪直掉,喉咙里是强忍着的哽咽声。 “不用怕……”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这样突如其来的噩梦和情绪,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来一次。 第二天醒来,书念的情绪稍稍平复,却依然低落。她对着镜子自顾自地夸了自己昨晚没吃药的事情,随后便出了门。 另一边。 谢如鹤吃完午饭,心情莫名差劲,阴霾挂满面庞。想到书念等会儿会过来,他翻了包烟,往阳台的方向去。 方文承恰好从外边回来,说:“少爷,徐泽元的经纪人联系了我,说希望你能提徐泽元的新专辑写一首歌。” 听到这个名字,谢如鹤的动作一顿,看向他。 “徐泽元是最近火起来的一个男歌手。”方文承说,“热度很高,我觉得可以写,对你的名气也有好……” 谢如鹤打断他的话:“叫什么。” “……嗯、嗯?” “叫什么名字。” “徐泽元。”方文承耐心道,“双人旁那个徐,光泽的泽,元旦的元。跟我说他们很有诚意的,等会儿会亲自上门拜访。” 气氛安静片刻。 谢如鹤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徐、泽、元……” 很快,他轻笑了声,声音漫不经心,轻笑着:“现在是什么十八线歌手都觉得能唱我的歌了吗?” 不知道怎么又触到了他的霉头,方文承立刻噤声。 谢如鹤的眼神冷淡:“来了吗?” 方文承不敢说了。 “哑巴了?” “应该快了……” 书念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谢如鹤住的小区外面重新遇见徐泽元。是一场猝不及防的重逢,尽管她并没有多次太放在心上。 保安认得她,直接就打开门,想让她进去。 徐泽元的模样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脸上化了点妆,头发染成浅棕色,都还像是从前的模样。看到书念,他也愣了,在原地怔怔地站了几秒。 见书念就要进小区里,他犹豫着开口:“书念?” 闻言,书念回头,朝他点点头。 徐泽元迟疑地问:“你住这吗?” 书念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突然传来谢如鹤的声音。 “书念。” 顺着声音,书念看了过去。 看到站在她旁边的人,谢如鹤抿了抿唇,下颚紧绷:“过来。” 书念稍愣,朝他的方向走去:“你怎么下来了?” 徐泽元站在原地,旁边的经纪人提醒他:“那个就是阿鹤老师。” 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经纪人扯着进了小区里。 徐泽元勉强收回诧异的情绪,走过去站在谢如鹤的面前,没再把注意力放在书念身上,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阿鹤老师,您好。” 谢如鹤眼也没抬,对着书念说:“走吧。” 徐泽元以为他是没听到,又补充了一句:“老师,我是——” 谢如鹤忽地抬头,打断了他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徐泽元好脾气地笑了笑,正想自我介绍一番。 谢如鹤又开了口,眼神冰凉,带着难以掩饰的敌意和嘲讽。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下基友的完结文。 栖见的《睡够了吗》!!很!好!看!!! 感谢 ??joanne?暖暖、维怡nicole、相伴今生、7零、五香小鱼干x5、yoonsui.、岚叁、hierophantvi 的地雷 19、19 来之前, 徐泽元是有听经纪人说, 阿鹤的脾气极差。 圈内人传的是,他因为意外的事故,性情大变。说得好听是腿脚不灵活,实际上可能要当一辈子的瘸子。 可怜又可恨。 经纪人反复跟他强调了各种事宜。 尽管徐泽元听进去了经纪人的话,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也没有为接下来的上门拜访而感到紧张无措。 徐泽元觉得自己只要态度好点,阿鹤老师总不会伸手打笑脸人。 结果出乎徐泽元的意料。 原本以为像这样有点知名度的公众人物,总会顾及一点形象。就算是再无所谓, 徐泽元觉得自己现在也是有一点名气的,他也至少会自己留点脸面。 然而阿鹤没有。 徐泽元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他,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莫名就对自己有了敌意。而且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脸面践踏在地上。 徐泽元完全没有要继续讨好他的意思, 冷笑一声,表情变得很难看。 经纪人在一旁打着圆场。 谢如鹤没有看他们,往保安的方向看去, 神情平静又凉薄:“物业费是白交的吗?” “……” 随后, 徐泽元和经纪人就被保安请出了小区。 徐泽元戴上鸭舌帽, 压低帽檐, 跟着经纪人往车的方向走。因为莫名其妙,他实在生气, 又往谢如鹤的方向看去。 刚刚徐泽元的心神都放在谢如鹤的身上,此时这么一看,突然发现书念就在谢如鹤的后方, 替他推着轮椅。 她垂着脑袋,侧脸露出个酒窝,像是在跟他说着什么。 身材小巧,像是还未出社会的学生。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百褶短裙,裤袜将两条腿拉的细瘦又直。 刚刚戾气十足的男人,在她面前却温顺的像是只被驯服的狼。 徐泽元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明白了刚刚谢如鹤为什么对他是这样的态度。 徐泽元有些失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大学时期,他跟书念是同班同学。从见到书念的第一面起,徐泽元就很喜欢她。他向来是想要什么,就会拼命去得到的性格。 之后便疯狂对她展开了攻势。 书念对这方面一点也不开窍,一开始完全没意识到他是在追求她。对他的态度并不热络,跟对待其他同学没有任何区别。 徐泽元用零食收买了她的舍友,在上课的时候刻意坐在她旁边,还参加了她所处的社团,想尽一切办法靠近她。 从大一一直追到大二下学期。 这期间,他告白了无数次,书念也郑重地拒绝了他无数次。 在大二的元旦晚会,徐泽元在台上唱了首情歌,然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再一次跟她告白。 但效果却适得其反。 书念对他这样的行为感到不解和困惑,甚至还有些生气:“我不是拒绝了你吗?我给你的答案又不是模棱两可的,我说了不喜欢你。你为什么总做这种事情。” 徐泽元从小也算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一直是过分自信的。 那一刻也因为书念的话,觉得自尊受损,觉得自己这两年来的努力一点用处都没有,在当事人眼中像个笑话。 徐泽元因此消停了一段日子。 再之后,在某个下着大雨的傍晚,徐泽元重新见到了书念。 他当时没带伞,大跑着想去最近的图书馆避避雨,浑身湿透。然后书念刚好抱着书从图书馆里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没看到他,书念直接打开了伞,进了雨中。 徐泽元连忙喊住她:“书念!” 书念回头。 徐泽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额前的刘海滴着水,落入眼中,让他看得不太真切:“…我没带伞。” 书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过来。 两人的身高差了二十厘米,书念拿着伞费劲,徐泽元主动接过伞。 随后,书念说:“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吧。” 徐泽元没说话。 大致能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是他先送她回去,然后拿着她的伞,他们就会还有下一次见面。 反之则反。 书念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徐泽元依然没吭声。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男女生宿舍楼的方向不同,快到那个交叉口的时候,书念又道:“伞你拿去吧,下次上课的时候给我就行了。” “……” “那我先回去了。” 书念正想跑着回去,下一刻,徐泽元将伞面倾斜,全数置于她的头顶。 他其实也不记得那时候自己说了什么话。 只记得那个时候,因为他的那个举动,书念的表情稍稍有了变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怔怔地,并没有在听他说话。 再之后,他们的关系渐渐有了好转。 在大三的上学期末,徐泽元再次跟她告白,这次终于得到肯定的答案。 那一刻,徐泽元觉得自己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尽管书念什么都不会,对感情方面一点都不擅长,还像个小孩子。交往之后,他们的相处方式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他依然很开心。 恋爱的那段时间,他们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是牵了手。可书念不太适应他靠得太近,牵手了,也会不动声色地挣脱开,然后拉开距离。 徐泽元一直很珍惜她,一直在等待她适应。 徐泽元想循循渐进。 很多事情,他愿意等到毕业结婚之后,再跟她一起做。他一直是这样想的。可是,其实很多事情都不会按自己意想之中的,自己所计划的那样发生。 他们的恋爱持续不到半年。 那段时间,学校里风言风语,传着一些名不属实的事情。书念承受着那些人的话,变得越来越的孤僻,大多时间,除了上课,她什么地方都不去。 徐泽元听多了那些话,也觉得难以接受。 终于,徐泽元在某个周末将她约了出来。 他一直知道,书念向来是好脾气的,善良而有耐心。徐泽元明白,她可能并不喜欢自己,但对他的大部分要求,她都会妥协。 很多方面,她其实都做的很好。 徐泽元跟她提了分手。 那一次,书念头一回有了情绪,说出来的话让他记了那么多年,想到的时候心都会钝钝的痛。在午夜梦回,半夜醒过来的时候,都会有想要掉泪的冲动。 是他这辈子觉得最愧疚的一件事情。 他永远记得她那时候的模样,那时候说的话。 像是梦魇一样。 书念低着头,整张脸惨白病态,没了之前的明朗鲜活,无声地掉着泪,整个人变得怯懦无比。良久,她轻声开口,情绪很淡,却像是在质问:“我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活过来。” “——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书念推着谢如鹤,小声问:“刚刚那个人来找你做什么?” 谢如鹤的心情很差,沉默几秒后,还是回答了她的话:“让我写歌。” “他很红吗?” “我不认识。” “那你刚刚语气那个样子。”书念迟疑地说,“他会不会——”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是吗?”谢如鹤打断她的话,眉间挂着阴霾,一字一顿道,“书念,你不要帮他说话。” “……”书念愣了下,解释着,“我没有帮他说话。” 谢如鹤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只是刚刚旁边有其他人看着,而且他对你的态度也没有不好。”书念认真道,“到时候他如果跟别人说了,别人就会说你这个行为不好,很多人都会说你坏话。” “……” 书念认真分析:“我觉得这个对你没什么好处。” 谢如鹤面无表情地说:“随便他们怎么说。” “如果你不想理他,你可以不说话。”书念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就挺好,又重复了一遍,“不说话就好了。” 想到他们两个曾经在一起过,心中的那股郁气几乎要将整个心脏撕裂开来。谢如鹤敛眸,扯起嘴角:“你不是说不能不理人?” 书念眨了眨眼:“这个分人的呀。” 谢如鹤静静地看她。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徐泽元,但书念还是乖乖把话说完:“你不喜欢的人,你可以不理他们。但对你好的人,你就不能不理他们。” 书念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谢如鹤的眉眼稍稍舒展开来,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说到这,书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想起他刚刚的态度,犹豫着问:“谢如鹤,你刚刚是不是对我发脾气了。” “……”谢如鹤否认,“没有。” 书念推着他进电梯,眉头皱了起来:“可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打断了我的话。” “……” “我刚刚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一直在反对我说的。” “……” “而且你的语气也不好。” 一连串的谴责,书念虽然说话的语调平平,似乎没放多少情绪在里面,只是在叙述刚刚发生的事情,却说的谢如鹤哑口无言。 书念还想说些什么。 谢如鹤忽地转过来,抓住她的手,塞了颗糖到她手里。 已经到了谢如鹤家门口。 书念低头一看。 是以前她经常拿来收买他的芒果软糖。 谢如鹤的喉结滑了滑,还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低声道:“赔罪。” 书念没反应过来。 随后,谢如鹤垂下眼,又从外套那个口袋里拿了一颗糖出来,递给她。 “碰到你的手,再给你一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阿姝、一点点、相伴今生、滴滴叭叭噼里啪啦、hierophantvi、青屿、咧咧的心上宝、yoonsui.、就是你呀arial、笙歌、陈遇白 的地雷 20、20 书念看着手中的糖, 以及还被他抓着的手。随后, 又抬眼看着他,纳闷地问:“碰个手赔什么罪?” 谢如鹤没回答。 书念没接过他手里那颗,也不再继续提刚刚的事情。她收回手,撕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那颗给你吃。” 两人进了房子里。 谢如鹤低着头, 看着自己的手,虚握了握。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手上的温度。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极好。 从玄关进到客厅。 方文承正坐在沙发上,面色沉重, 宛若经历了什么惨痛的事情。注意到他们回来了,他立刻站了起来,稍稍露出个惭愧的笑容。 书念跟他打了声招呼。 方文承还顶着做给谢如鹤看的自责表情, 勉强地朝书念笑笑:“书小姐来了啊。” 谢如鹤忽然开了口:“方文承。” 方文承立刻看向他, 十分礼貌端正:“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谢如鹤扯起嘴角,像是因为有另外一个人在场,他的语气不带利刃, 甚至有点温柔, 似笑非笑地:“最后一次。” “……”方文承莫名后背一凉, 清楚大概是因为徐泽元的事情, “好的,我明白了。” 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氛围, 书念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没多说什么。 很快,方文承被谢如鹤吩咐了几件事情, 之后便出了门。时间也到了,书念跟着谢如鹤进了录音棚。 一进入工作状态,书念就会很正经地喊谢如鹤“老师”,似乎并不希望他给她任何一点的优待。偶尔他的语气生硬一些,她也只会很懊恼地想着自己做的不好的地方。 在棚里的时间,他们一般很少会聊私人的事情。 只是偶尔会提及几句。 书念进了棚里,走到话筒前戴上耳机。她调整了一下状态,清了清嗓子。下一刻,耳机里突然传来谢如鹤的声音:“书念。” 书念点头:“老师,我准备好了。” 谢如鹤从控制室里看她,沉默了几秒后,说:“先听一下伴奏。” “好的。” 耳边响起了轻快明朗的旋律,夹杂着谢如鹤的声音,略显平静,仿若只是跟她聊聊天:“你昨天跟方文承问我的事情了?” “……”书念瞬间从状态里出来,有点尴尬,“方助理跟你说了?” “一般都会跟我报备。” 书念没看他,低下声音:“嗯……” 谢如鹤说:“怎么不直接问我?” 书念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做的。” 谢如鹤顿了下,疑惑道:“你为什么道歉?” “……”他刚刚那样难道不是在责问她的意思吗? “你可以直接问我。”谢如鹤神情认真,“没必要问其他人。” 书念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安静了几秒。 谢如鹤又突然喊她:“书念。” “怎么了?” “我会好好坚持的。” 书念愣了下,莫名想起昨天她跟方文承说的那句话——“你得让他好好坚持。” 顺着透明玻璃,谢如鹤正好坐在灯光的下方。细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出暗色阴影,桃花眼微敛,黑色的瞳仁沉而明亮。 他看着她,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承诺一样。 书念看着他,弯起唇角:“好。” 方文承口中那句“录一首歌,正常只需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在书念这儿完全不符合。她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才终于把歌录完。 最后去的那天,录完歌之后,书念在谢如鹤家吃了晚饭。 是方文承提出的。 这些日子,书念一般在晚上七点出棚,然后方文承按照谢如鹤的吩咐,开车送她回家。书念跟他也稍稍熟悉了起来,没了刚见面时的生分。 书念本来还是想拒绝的。 但她的目光一瞥,突然注意到低着头的谢如鹤,以及之前看到他孤零零坐在餐桌前的背影,书念还是应了声好。 三人一起吃了饭。 书念吃饭的时候一般不说话,谢如鹤本身就话少,吃饭的时候更是沉默,餐桌上就只剩方文承一直说个没完。 本来谢如鹤就因为多了一个人一直阴着脸,而这个人还毫不自知,一直给自己刷存在感。他停下筷子,轻轻地问:“你以前也这么多话?” 方文承立刻闭了嘴。 书念坐在一旁,看着谢如鹤惯例性地欺负方文承,有点想笑。 吃完饭后,书念没再多呆。方文承先打开门出去,她跟在后面,跟谢如鹤道了声再见。还没等她关上门,谢如鹤突然喊住她:“书念。” 书念回头。 谢如鹤看着她,说:“有空联系。” 工作做完了,书念也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每天往谢如鹤家跑。又变回了之前那样,每天往市内各家录音棚跑的生活。 配音演员没有固定的假期,本来元旦那几天,她也打算在棚里呆着。但是先前已经完全好了的感冒,又因为这深冬而冒了出来。 所幸是书念这几天也没有工作,干脆在家呆着。 三十一号那天傍晚,书念出了门,打算去超市里买点生活用品。 家里附近就有个超市,挺近,走过去大概十分钟。 此时太阳还没完全下山,染红半个天际,色彩如泼墨,有阳光撒在身上,却半点也不显暖和。最近的气温已经降到十度以下了,寒气像是能穿透衣服,直逼骨髓里。 书念呵着白气,低头百无聊赖地数着步子。 还没数到一百,书念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是个女人,语气有些不确定:“是书念吗?” 书念顺着声音看去,不止是一个人,数起来大概有五六个,都是她认识的面孔。刚刚喊她的人,正是前些天给她打电话的阮希彤。 徐泽元也在,跟一个男生站在最后面。 阮希彤仿佛已经记不起书念在电话里的态度了,对她露出个笑容:“真是你啊?好久不见,你都没什么变化啊。” 书念朝她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一个女生问:“你要去干嘛呀?” 书念诚实道:“超市。” “我们现在买了东西,准备去班长家里打火锅。”阮希彤对她提出了邀请,“就是我之前打电话给你说的同学聚会啊,你也一起来吧。” “不了。”书念直接拒绝,“你们玩的开心。” “真不来吗?”阮希彤还在劝,“不只我们去,其他人都已经到班长家里了,我们就是出来买东西……” 她的话还没说话,徐泽元突然打断她:“她不想去就不去,阮希彤你老劝什么?” “……” 一瞬间的冷场。 书念抿了抿唇,又重复了一遍:“你们玩的开心。” 随后便继续往超市的方向走。 后面有人跟了上来,书念还隐隐能听到阮希彤发火的声音:“当初不是他自己提的分手?现在冲谁发火啊!有毛病……” 书念又走了几步,回头:“你有事吗?” 徐泽元把帽檐抬高了些,吐了口气:“我送你过去。” 书念说:“不用。” 徐泽元坚持道:“我送你过去。” 书念同样坚持:“你回去吧。” 徐泽元站在原地没动静,只是看着她。 书念没跟他僵持,转头继续走。 徐泽元跟在她的后面,冷不丁地冒出了句:“你跟阿鹤老师在一起了?” 书念顿了下,没回答。 她这个反应,在徐泽元那的意思,就是默认。他也沉默了下来,良久后又道:“书念,我后来有去找过你。” 徐泽元是真的没有想过,他那个时候提分手,对书念的影响会有那么大。 她被父母接回了家,请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假,再没来学校。还搬了家,打她电话永远不接,没有人能联系上她。 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书念疑惑道:“你找我做什么?” 徐泽元低垂着眼:“我是不是不该那个时候跟你提分手。” 闻言,书念看他:“你在因为这个愧疚吗?” “……” “没必要的。”书念没多大在意,“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很正常的事情。这是你的权利,你想什么时候提都可以。” “…我没不喜欢了。”徐泽元捏紧拳头,憋足勇气,“书念,我后悔了。” 话一出口,徐泽元松了口气,只觉得勇气瞬间挤满整个胸腔,他看着书念,紧张地重复了一遍:“我后悔了。” 旁边的光线昏暗,灯泡一闪一闪的。冷风卷着泥沙,在地上转了个圈。能听到车子的鸣笛声,远处的情侣在笑,树上的叶子在沙沙响。 下一刻,书念的手机响了,她低着眼,小声说了句“我接个电话”,便接了起来。 是谢如鹤。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心情似乎不太好:“书念,你有空吗。” 书念应了声:“有,怎么了?” 谢如鹤沉默了下,说:“我有在好好复健。” 书念说:“嗯,那就好。” 又沉默了下,谢如鹤突然说:“今天是12月31号。” 书念本想说自己知道,话还没说出口,突然顿住,想起了什么。 12月31号。 ……谢如鹤的生日。 随后,谢如鹤轻声问她:“你想不想吃蛋糕。” 书念心虚地捏紧衣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良久后才道:“你想吃吗?” “嗯。”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书念舔了舔唇,迟疑道:“我给你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丢丢卡文,晚了点,抱歉抱歉 感谢 思君归期、子时、我家泽言的小迷妹呀、空想姑娘、yoonsui.、稚子、hierophantvi、咧咧的心上宝、丸子wan、我当年也是方人物、谢宝宝 的地雷 21、21 谢如鹤顿了几秒, 又嗯了一声。 书念的心虚感散去了些, 说:“那我一会儿带给你。” 谢如鹤问:“什么时候。” “我现在就在外面……”书念说着,提议道,“那我现在去买?” 谢如鹤的声音明显亮了一些:“好。” 书念把手机放下,看了看时间,又道:“我过去大概要一个多小时, 七点左右。没那么快,你先吃饭吧。” 谢如鹤没应她这个话,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今天是12月31号。” 这样的话和这样的情绪, 莫名给人一种,想要死守自己最后的一点面子,所以才没有直接把“今天是我生日”那句话说出口。 “……”书念说, “那你等一下, 我尽量快一点。” “好。” 挂了电话,书念抬头,突然回想起自己刚刚还在跟徐泽元说话, 他似乎还说了一句跟“想复合”意思相同的话。 徐泽元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看着她的电话问:“阿鹤?” 书念低头看着鞋尖, 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也没再提及他刚刚说的话:“你回去吧。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但徐泽元却并不想当成没事情发生。他捏紧拳头, 僵着声音提醒她:“书念,你还没回应我刚刚说的话。” “什么话,你是说你后悔了的话吗?”书念抬头看他, 平静地说,“我说了,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是你的权利。” 徐泽元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下一刻,书念抿了抿唇,又道:“但是,并不代表我不会介意。” 这话像是一巴掌打在徐泽元的脸上,让他刚刚说的所有的人都像是笑话一样。他哑口无言,退了一步,自嘲般地笑了一声。 书念没再多说:“再见。” 徐泽元忽地开了口,低声道:“你那个时候如果说,你不想分,我一定不会跟你分手。但你没有提。” “……” “是你没那么喜欢我。” “……” 书念整个人又瘦又小,裹着件大外套,下巴藏在围巾里,像是风一吹就会被刮跑。她的脸色发白,没有想过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顿了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再提及过去的事情,也一直把跟徐泽元的分手归为——“和平分手”、“好聚好散”。 就算是再次见面,他当作没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找存在感,书念也从来没有想要指责他的意思。 过去了的事情,她可以不再回想。 希望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可他最后却把责任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书念突然冒了火,用指甲用力掐住自己掌心的肉,毫不客气地,一字一顿地复述着当初听到或者看到的话。 “书念太可怜了吧。” “失踪那么多天,感觉……你觉得呢……” “徐泽元也挺惨的,追了书念那么久,什么都还没做呢……” 那时候徐泽元的决定对他自己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可能还能让他的处境轻松一些。却因此落实了别人口中的猜测。 让书念活在其他人同情的目光之中,伤疤因为他们的行为一次又一次的被揭开。让她在最需要其他人陪伴的日子里,只能依靠自己。 徐泽元的脸色一变。 书念说不下去了,盯着他,声音发着颤:“所以,当初你听了这些话,然后跟我提出了分手,原因居然是因为我没那么喜欢你吗?” 不远处,停在路边的一辆车。 车内,方文承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也不知道谢如鹤是哪来的坏毛病,有事没事就让他开车到书念家附近遛一圈。 而且就算是那么巧遇见了书念,谢如鹤也不会下车去见她。但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傻乎乎地让方文承开车跟着她,只会在旁边看她一会儿就离开。 这次恰好碰上了书念跟另一个男人在路边交谈的场景。 方文承大概能认出那个男人是近期挺火的歌手徐泽元。 从看到这一幕开始,车内的气压就变得极低,方文承完全不敢说话。没过多久,谢如鹤还控制不住自己,给书念打了个电话,语气硬邦邦的,似是极其不悦。 挂了电话之后,他还面无表情地报着数。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方文承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分钟了。” “两分钟。” “三。” “三分半。” “……” 过了一会儿,谢如鹤没再继续报数,喃喃道:“她是不是不开心。” 听到这话,方文承也顺着车窗往那边看。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徐泽元的背影,以及书念的小半张脸,距离不算近,他完全看不到书念的表情。 “……这怎么看得清。” 谢如鹤没说话,只是开了车门,把拆下来的轮椅安装好,放到外面,轻松地把身体从车内挪到轮椅上。 方文承愣了,连忙下了车:“少爷,要不要我跟你一块过去?” 谢如鹤没搭理他。 方文承反倒高兴,愉快地回到车内继续玩手机。 书念是真的被徐泽元气到了。 只觉得他能把白的说成黑的,以为时间久了,当初发生的事情就变成了另外一件事情。从他的表情看来,他似乎觉得事实就是如此,问题完全在她自己身上。 过了两年了,书念自己也想的很清楚,那些都不是真的,她其实并不需要在意。 别人的嘴她管不了。 但不在意,不代表想再跟他们来往。 在书念说完那话之后,徐泽元的整个人都僵住了,喉结滚动了下,艰难地道了声歉:“对不起,我不是……” 没听他说完,书念吐了口闷气,转头继续走。 也没听到徐泽元再追上来的声音。 因为这段小插曲,书念的心情都差了不少,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很快,她突然想起要给谢如鹤买蛋糕的事情。 想了想,书念决定在这边买了蛋糕,再坐地铁到谢如鹤家。 她抬脚往蛋糕店的方向走。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了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声音。 书念莫名觉得这个声音熟悉,回头看,愣了下:“你怎么在这儿?” 谢如鹤挪动轮椅,到她旁边:“刚好在附近。” 书念猜测:“出来买蛋糕吗?” 谢如鹤没回答这个问题,犹豫着说:“我刚刚好像看到你和,”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也随之沉了下来:“你和徐泽元在说话。” “你看到了?” “嗯,你认识他?” 书念很诚实:“我以前跟他在一起过。” “……”谢如鹤的眸色暗下来,想象到那样的画面,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一下,很快便恢复正常,“他找你做什么。” 提起这个,书念皱起眉:“我觉得我的脾气已经很好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扯到这上面,谢如鹤看向她:“嗯?” “我很少发脾气的。”书念板着张脸,“谢如鹤。你说,我这么好脾气的人,能被人惹生气,那那个人该有多过分。” 不知惹她生气过多少次的谢如鹤:“……” 没得到回应,书念转头盯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谢如鹤安静几秒,顺从地应了声:“嗯,过分。” 书念的表情好看了些,算是把火气发泄了出来。她不再说这个,问他:“我们去买个黑森林蛋糕好不好?” 谢如鹤点头:“好。” “还是你想要别的味道的?” “这个就好。” 走了一小段路。 谢如鹤轻声问:“我能跟你要个生日愿望吗?” 听到这话,书念垂头看他:“可以啊,你想要什么东西?” 谢如鹤也抬了头,刘海遮住眉梢,眼窝深邃,五官的轮廓立体分明。神情略微阴沉,安静地坐在那,像个模样艳俊的少年。 “别喜欢他了。” 书念一时没懂他的话:“别喜欢谁?” 谢如鹤垂下眼,没吭声。 书念思考了下,猜测道:“徐泽元?” 谢如鹤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这样浪费了。”书念认真道,“我本来就不喜欢他了。” 闻言,谢如鹤的眼睫动了动,喃喃低语:“也不算浪费。” 书念没听清:“什么?” 谢如鹤改口道:“那我换一个。” 书念很好脾气:“可以。” 谢如鹤一时也没想到要什么愿望,迟迟没开口。 书念也没催他,耐心地等待着。 两人进了一家蛋糕店。 也来不及做新的了,书念在现成的蛋糕里给谢如鹤指了几个。但他似乎不太在意,全部都听她的意见。 很快就决定下来。 谢如鹤抱着蛋糕盒,书念推着他走出去。 书念问:“我们现在去你家吗?坐地铁过去?” 谢如鹤心不在焉地说:“方文承在附近。” 书念应了声好。 走出这条街,转个弯,往来的行人越来越少。 昏黄色的路灯,街边卖烤红薯的阿姨,被风吹得哗啦响的树枝,耳边还有轮子在水泥地上滑行的声音。 在此安静的氛围中,谢如鹤忽地用手把轮椅停下。他单手一转,将轮椅转了方向,模样正对着书念。 因他这突然的动作,书念眨了眨眼:“怎么了?” 谢如鹤舔了舔唇,眼里清澈干净,全是她。随后,他清晰的,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 有冷风刮过,顺着衣服的缝隙灌进毛孔里。 书念的心脏重重一跳。 像是过了一段时间,又像是一眨眼的事情, 谢如鹤清咳了一声,不自然地垂下眼。像是装满空气的气球,在一瞬间被人戳了个洞,勇气一下子散去。 他的喉结滑动着,接着前面的话把话说完:“有空的时候,能陪我复健。” 书念回过神,啊了一声,疑惑道:“为什么?” 谢如鹤没看她,微不可闻地说了句。 “这样比较有动力。” 作者有话要说:  已已的第一个目标,让我们阿鹤站起来!!!!!! 感谢 谢宝宝、米露西、相伴今生、空想姑娘、滴滴叭叭噼里啪啦、丸子wan、咧咧的心上宝、清酒桃花、草木栖 的地雷 22、22 书念没听清他的话, 以为他是认为她不同意。她觉得他这个愿望是一个很小的事情, 很容易实现,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就这个吗?” “嗯。” “你平时在哪复健?去医院吗?” 谢如鹤面不改色地说:“家里。” 书念点头,想了想,对他说:“我平时要去录音棚,没法经常过去陪你。但我有时间会过去的。” “好。” “你如果想要人陪, 你可以找方助理。”书念觉得他可能是不想做什么都是一个人,认真给他建议,“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谢如鹤没吭声。 书念习惯了他沉默的样子, 随口跟他聊着天:“你今天生日,不跟你外公一起过吗?” “中午去跟他吃了饭,一起去看了我妈妈。”谢如鹤复述着今天做的事情, “晚上要复健, 就没继续呆在他那边。” 听谢如鹤提起他妈妈,书念顿了顿,没再说这个:“方助理在哪?我们过去找他吗?” 谢如鹤懒懒道:“我让他过来。” 两人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下。 书念站在他旁边, 看着他低头看手机, 联系方文承。她百无聊赖地用鞋尖蹭了蹭地板, 发出沙沙的声音。 “谢如鹤, 你是不是二十……”书念算了算,“二十三岁了?” “嗯。” “好快啊。”书念有点开心, “那我们都差不多认识十年了。” 闻言,谢如鹤抬头:“已经十年了。” “都那么久了啊。”话茬一起,书念顺着提起以前的事情, “我还记得,以前我爸爸假期回来,给我从市里带了个小吉他回来。” “是尤克里里。” “对。然后我不会弹,都是你在玩。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你的音乐细胞那么好。”书念回忆着,“你当时好像就会自己写曲子了,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以后会很厉害的。” 因为她的语气,谢如鹤的表情似是有些不自然:“也没有。” 书念的心情好了起来:“而且,那时候我喜欢模仿动画里的台词。我跟你说过,觉得这些幕后的工作人员好厉害,能把一个纸上的人物,用声音演绎的那么立体。” “……” “然后现在我也在从事这个行业。”书念想了想,“我们好像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所以生活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差。” 谢如鹤听着她的话,低低地应了一声。从他认识她开始,她一直都是积极向上的,给人带来的都是正面的能量。 书念又开始正经起来,像个小老头一样:“你要加油复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如鹤顺从道:“我知道。” 短暂的一串激励对话过后,又陷入了安静。 不远处,方文承开着车过来。 谢如鹤正想提醒她准备上车了的时候。书念低着头,情绪莫名低落了下来,突然冒出了句:“其实我也生病了,也在努力治病。” 谢如鹤一愣,转头看向她:“什么病?” 书念弯起唇,露出一个小酒窝,刚刚的那点情绪似乎只是谢如鹤的错觉。而后,她用力地吸了下鼻子:“我感冒了。” “……” 方文承把他们送到莱茵河畔花园之后,没跟他们一起下车,又重新发动了车子,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书念推着谢如鹤上了楼。 进了门,只有玄光处亮着一盏小灯。 书念就着光,换了拖鞋,把客厅的灯打开。她接过谢如鹤手里的蛋糕盒,看着他把鞋子换好,问:“你今晚什么时候开始做复健?” 谢如鹤的动作一顿,抬头:“吃完蛋糕。” 书念想了想:“那得先吃点东西填肚子。” 说着,她抱着大大的蛋糕盒进了客厅:“我们今晚吃什么?” 谢如鹤跟在她后面,平静地问:“桌上没有吗?” 听到这话,书念往餐桌的方向看去,空荡荡的,除了一个装着水的透明水壶,没有其他的东西:“没有。” 谢如鹤舔了舔唇,面不改色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书念之前有注意过,谢如鹤每天的晚饭都是家政阿姨做的。是先把房子收拾一遍,之后才会开始做饭。 她看了看周围。 大概是因为谢如鹤不常在客厅呆着的缘故,大体干净整齐。但茶几上只剩半杯的咖啡,随手放在电视柜上的剪刀,沙发上横七竖八的抱枕,明显能看出今天阿姨没有过来。 书念犹豫了下,觉得现在让阿姨过来做的话,能吃上饭估计也很晚了。她小声地提议:“要不我给你做点?” 谢如鹤立刻抬头看向她:“你会做吗?” “我自己一个人住,当然得会。”书念挠了挠头,“炒菜什么的不怎么会,但我可以给你煮个面……不过肯定没阿姨做的那么好吃。” 谢如鹤的心情看上去不错:“那就吃面。” 书念把外套脱掉,放在沙发上:“那你等一会儿。” 刚走了几步,书念听到身后响起轮子滚动的声音,她回头,看着跟上来的谢如鹤,眨了眨眼:“你也要去厨房吗?” 谢如鹤嗯了声,认真道:“你不知道东西放哪。” 书念点头,没再说什么。 厨房的空间很大,风格现代简约,流理台呈直角形,边上留了个空间放冰箱。物品摆放整齐有秩序,台面干净的反光。 书念对这个地方陌生,有点无从下手,看着柜子问他。 “汤锅在哪呀?” 谢如鹤沉默了下,随手指了其中一个柜子:“应该在这。” 书念打开柜子,看着里面的一排的盘子,迟疑道:“好像不在这。” “那可能是被阿姨放别的柜子去了,你找找。” 书念哦了一声,没多怀疑,乖乖地翻了其他的柜子,很快就找到了汤锅。 她装了点水进去,把汤锅放在电磁炉上面。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书念打开冰箱,从侧边把挂面拿出来,问他:“煮这个好不好?” 谢如鹤看着她,五官曲线被灯光染得温柔。 “好。” 书念纠结着放多少:“方助理吃吗?” 谢如鹤皱眉:“他不吃。” “哦,他不回来了是吗?” “不是。” 书念没再问,琢磨了下,放了两人的分量。她看着摆在一旁的调味料,陷入了苦恼之中:“我一般都是直接买调味包放进去的,没自己弄过汤底。” “……” “就是类似方便面里的那种。”书念跟他比划了下,“可以单买的。” 谢如鹤思考了下:“好像有方便面。” “那也不能用方便面里的呀。”书念愣了下,觉得有点好笑,“那下次吃的时候就没有调味包了,那要怎么吃?” “没关系。”谢如鹤不太在意,“我不吃方便面,都是方文承的。” “……” 最后书念还是没接受他提出的建议,她上网查了下,按照别人说的做法,认认真真地调着汤底。 书念利用冰箱里的食材,做了个香菇肉丝面,还给谢如鹤的那碗加了个鸡蛋。她不太确定好不好吃,心情还有些紧张。 两人坐到餐桌前的时候,方文承也恰好回来了。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闻到香味,他看了过来:“你们吃面啊?” 方文承咽了咽口水,摸着饿的直叫的肚子,正想问问有没有他的份。下一刻,谢如鹤开了口,平静地告诉他:“你吃过了。” “……”方文承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吃过什……” 很快,方文承顿住,忍着掩面痛哭地冲动,顺着谢如鹤的话说:“……嗯,我吃过了。” 书念没注意他们两个之间的动静,咬了口面,味道比想象中的好一些。她放下心来,小口小口地吃着面。还没等她吃到一半,突然注意到旁边已经空了碗的谢如鹤。 书念抬头,愣愣道:“你还饿吗?” 谢如鹤舔了舔唇:“嗯。” “哦。”书念说,“那你等一下,一会儿吃蛋糕。” “……” 等书念吃完之后,方文承帮着从冰箱里拿出蛋糕,插上蜡烛。他还有些不适应这样场景,往年谢如鹤对蛋糕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兴趣,更别说吹蜡烛了。 生日那天也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在房子里静静地等到零点的到来。 书念对谢如鹤说:“你许个愿呀。” “愿望?” “对啊,许完愿再吹蜡烛。” 谢如鹤低头看着蛋糕上的火光,声音低沉清晰:“我希望明年也能这样。” 书念啊了一声:“说出来就不灵了。” 闻言,谢如鹤抬头,双眸倒映着光,忽明忽灭。 “不说就会灵吗?” 方文承附和道:“反正比说出来灵。” 谢如鹤若有所思地低下头,顿了十几秒后,他忽地吹灭了蜡烛。 吃完蛋糕之后,两人坐了一会儿。 等康复医师来了,谢如鹤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书念陪着谢如鹤去复健。 谢如鹤家住在十六楼,一层一户。但书念现在才知道,十七楼也是谢如鹤的,他一般都在楼上复健。 康复医师按照计划和谢如鹤的恢复进程给他做训练。 书念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在旁边看着。 有个类似床的东西,医师让谢如鹤躺上去,有蓝色的带子将他的下肢固定住,通过控制,床可以垂直方向移动角度。 医师说:“今天可以做90度的站立练习了。” 这个站立练习时循循渐进的,从30度开始,每隔几周升10度,直到完全垂直位。谢如鹤今天做的就是垂直的站立练习。 等谢如鹤被固定着,直立站起来之后。 书念还是重逢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完全站起来的样子。她走了过去,觉得有些神奇:“我之前看你坐着的时候,就觉得你挺高的,你是不是有——”她想了想,猜测道:“一米八?” 这个床的设计,最下边是轮子,距离地面大概十厘米的空间。 书念看谢如鹤得仰着头看。 谢如鹤气息平稳地说:“一八五。” “我认识你的时候好像才一米五,然后你当时比我高一个头。”书念回忆了下,“那你那时候应该一米七。” 谢如鹤说:“嗯,差不多。” “你长了十五厘米。”说着,书念往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认真道,“我长了十厘米,现在也有一米五九……” 说道这,书念顿了下,含糊不清地改口道:“一米六了。” 听到这话,谢如鹤上下扫视着她,没说话。 书念不懂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有点心虚,怕被他戳破自己撒谎。但她觉得,他总不可能通过目测,就发现她确实不到一米六。 书念强行放下心。 思考过后,谢如鹤摇了摇头,声音清冷淡淡。 “应该没有。” 书念一顿:“什么?” 谢如鹤说:“没有一米六。”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goldenluoking、青屿、咧咧的心上宝、hierophantvi、丸子wan、yoonsui.、啦啦啦、mr.麋路 的地雷 23、23 因为他这话, 书念沉默了一会儿, 没对他这话发表言论,觉得自己主动提出的身高话题实在自取其辱,但也没有因此生气。 虽然觉得有些丢脸,书念还是好脾气地当作没听见他的话。 偌大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能听到康复医师偶尔发出的提醒声。 书念帮不上忙, 只能站在旁边看。 她不知道谢如鹤复健的时候是怎样的感觉。 会不会觉得疼? 有时候他突然冒出的那些厌世的情绪,那些不想坚持下去的理由,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辛苦付出, 努力过后,想象之中的成效却一点都没有到来。 那是一种多无力的感觉。 书念用力捏了捏拳头,喊他:“谢如鹤。” 谢如鹤微喘着气, 额间冒着细汗:“嗯?” “等站起来之后,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听到这话,谢如鹤看了过来,发梢处的汗水顺着脸颊向下滑, 从下颚处落下。大概是因为热, 他的脸颊多了几分血色, 眸色被汗水染的发亮。 他诚实道:“有。” 书念问:“你想做什么?” 谢如鹤没吭声, 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明明站在高处,有身高上的优势, 是在俯视她,却没有任何压迫的感觉。 书念也不在意他的冷淡。 “到时候,”说到这, 书念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抚,看起来又莫名仗义,“我可以陪你。” 闻言,谢如鹤弯起唇,桃花眼稍稍一敛,随后,眉目舒展开来。这次他不再像先前那样,永远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因为喘着气,声音多了几分性感,带着铺天盖地的清冽气息。 “一言为定。”他说。 等谢如鹤复健完,墙上的时针也转向了十点。 书念跟他回到了十六楼,准备拿上自己的东西回家。 大概是因为跨年,外面放着烟花,发出热闹的啪啦声。天空大亮,发着光的花在夜空中绽放。这里楼层高,视野好,能清晰地看到如川市的大半夜景。 书念看了一会儿,没再多呆:“那我回去了?” 谢如鹤没有理由留她到那么晚,点头:“注意安全。” 书念应了声好,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呀。” “嗯。” 但也不是书念自己一个人回去。还是像之前一样,方文承开车送她回去。 两人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子,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谢如鹤忽然从客厅过来,手上提着一袋东西。 书念眨了眨眼:“怎么了?” 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书念。 书念稍愣,垂头一看,发现是刚刚方文承带回来的那一袋东西。 谢如鹤说:“给你。” 书念接过,有点反应不过来:“是什么?” 袋子不算小,拎起来还有些沉,像是装了不少东西。不透明的塑料袋,她也猜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谢如鹤没瞒着,诚实道:“感冒药。” “……” 虽然书念跟他说了自己最近感冒,但谢如鹤无故送她一大袋感冒药,她也想不到理由,只能把这个当作他给的新年礼物。 这么算起来,她除了今天给谢如鹤买了个蛋糕,好像也没送他礼物。 反倒让他一个生日的人送了她东西。 书念觉得有点歉疚,盘算着过几天给他补一个生日礼物。她上了车,犹豫着问方文承:“谢如鹤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方文承发动了车子:“想要的东西?” “对。” “没听他提过啊。”方文承冥思苦想了一阵子,很快就下定论,“老师什么也不缺啊,他有想要的东西自己都会买。” “啊。”书念郁闷地挠挠头,“那我如果要给他买礼物,买什么东西比较合适?” 恰是红灯,方文承停下车子,朝她摆了摆手。 “不用买了,没必要。” “不用吗……” “是啊。”方文承很认真地说,“之前老师生日的时候,季老先生说要给他买套房子,他也拒绝了。他不喜欢收别人的东西。” “……” “不用费这个劲了。”方文承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就换了对谢如鹤的称呼,“少爷这个人,有点喜怒无常,说不定你给他送了礼物,他还会不高兴。” 书念听过他喊谢如鹤“少爷”,此刻也明白他说的是谁。她有些懵,解释道:“可我不会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也指不定。”方文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给她说自己在谢如鹤身边呆了这么久的经验,“反正就是,只做该做的事情。少爷没要求的事情,最好不要主动去做。” 书念被他说的也不太敢送了:“但不送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的。” 书念还有点纠结,转头看向窗外,突然发现这附近的路有点陌生,犹疑地问:“你是不是开过地铁站了?” “对。”方文承说,“现在太晚了,少爷让我直接送你到家。” 既然已经开过了,书念也没拒绝,给他报了个地址。 书念看了会儿手机,很快又问:“方助理,你给阿鹤老师当了多久的助理?” “我原本是季老先生的助理。”方文承也没瞒着,诚实道,“少爷从法国回来之后,我就被调过来当他的助理了。” 倒是没想过是这样的答案,书念好奇道:“这算是换了老板吗?” “算。” “不会不习惯吗?” “还好。”方文承笑了笑,“季老先生和少爷都挺好的。” 书念回想了下他和谢如鹤之间的相处方式,也没有对他这话发表评价,只是思考着自己有这样的老板会不会辞职。 像是察觉到她内心的想法,方文承瞥了一眼,随后清了清嗓子,稍稍正了神色:“其实少爷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冷漠,他的心思很敏感,也很在意身边的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就嘴皮子厉害一点。” 书念赞同:“嗯。” 她正想说一句“我也觉得”。还没说出口,下一刻,方文承又接着感慨:“最重要的是,少爷真的太大方了,开的工资真的太高了。” “……” 因为跟方文承的对话,书念大致能猜测到谢如鹤为什么对他的态度这么不近人情。 方文承大概就是那种脾气很好的低情商老实人,不懂得恭维人,说出来的人惹到别人生气了,也找不到对方生气的那个点。 之后他们也没再聊天。 方文承把书念送到小区外面便离开。 书念走到家楼下,恰好看到从楼里出来的贺祐。他像是刚睡醒,头发还乱糟糟的,脸上还有睡痕,大大咧咧而不修边幅。 贺祐打了个哈欠,勾起唇角,吊儿郎当道:“约会回来了?” 书念没应他这句话,问道:“你要出去?” “是啊。”贺祐用力搓了搓脸,啧了声,“困死老子了,才刚眯了一会儿。” 书念认真道:“辛苦了。” “行了。”贺祐受不了这种矫情吧啦的话,抬脚往前走,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提醒她,“喂!你最近注意点,最近附近发生了很多起入室盗窃案,晚上记得锁门睡觉。” 书念连忙点头:“好的,谢谢你。” 进了家门。 因为刚刚贺祐的话,书念在家里提心吊胆地转了一周,确定没有他人进来过的痕迹之后,她才勉强放下心,坐到沙发上。 书念拆开谢如鹤给她买的那袋药,随便拿了一盒,翻出说明书来看。 小字细细密密地挤在一块,看得有点费劲。 书念不知不觉就走了神,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逼近隔日零点了。她伸了个懒腰,乖乖把东西收拾好,到浴室洗澡。 等书念躺到床上,新年已经到来了半个多小时了。 书念不太困,想玩会儿手机再睡觉。她点亮屏幕,这才发现微信有了许多条消息,多是只有四个“新年快乐”,能看出是群发。 书念一条一条地回复:【谢谢,新年快乐。】 直到最下面那条,书念看了看时间,不是刚巧还是故意,正好零点发的。 是谢如鹤发来的。 【书念,新年快乐。】 是新的一年,也意味着新生活的到来。 书念弯了弯唇:【新年快乐。】 怕他以为是群发的,书念思考了下,又加了个:【谢如鹤】 谢如鹤:【怎么了?】 看着对话,书念大概能猜到他是误会了自己在叫他:【没有,我就证明一下我不是群发的。】 谢如鹤问:【怎么证明?】 书念:【加个名字就能证明呀。】 那边顿住几秒,然后又发来一句:【怎么证明?书念。】 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发一遍,书念愣愣地:【啊?】 谢如鹤回得很快:【我也证明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挺喜欢方文承这种傻白甜人设的诶(。 感谢 mr.麋路、啦啦啦、空想姑娘、hierophantvi、咧咧的心上宝、道年、熊猫熊猫、yoonsui. 的地雷 24、24 “……” 书念又看了看他们两个的聊天记录, 感觉就像是两个不怎么会聊天的人凑在了一块, 聊出了啼笑皆非的话。 书念觉得他可能是太困了,虽然觉得有点傻,但也没对他这话发表评论:【很晚了,睡觉吧。】 随后,书念跳出对话框, 恰好注意到林琦琦给她发了微信。她点开来看。 林琦琦:【???】 林琦琦:【我才发现你之前没回复我。】 林琦琦:【你怎么不回我呀?】 书念往上划了划,发现除了刚刚两人直接互道的新年快乐,再拉上去, 就是她第一天去谢如鹤家录歌的时候,林琦琦给她发来的消息。 当时书念觉得尴尬,也来不及回复她。再后来, 她有空了, 但没有消息提醒,她也就忘了这事。 书念有点抱歉,大略跟她解释了一下。 林琦琦也没再提那事:【对了, 过两天我想去试镜。但我一个人不太敢去, 你要不要陪我一块去?】 书念:【试镜?】 林琦琦:【对啊, 我看微博的, 有个网剧在招新人演员,我想去试试。】 书念:【你想转幕前吗?】 林琦琦:【也不是想转幕前, 就是有机会就去呗,不然真的太艰难了,又没多少钱。我觉得我外形条件也不差, 可以去试试。】 林琦琦:【你也是啊,你长得又不丑,咱们一块去呀。】 书念:【我不适合。】 林琦琦:【什么叫不适合啊,去试试呗,又不花钱。】 书念还是拒绝了:【真的不了,抱歉。你找其他人陪你一起去吧。】 林琦琦没再劝:【好吧。】 书念隐隐能感觉到林琦琦有些不高兴,但她也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两人的关系不熟悉,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虽然这样想不太好,但书念还是担心有什么安全问题。 更何况,她真的只对配音感兴趣。 隔天中午,邓清玉打了个电话过来,让书念过去她那边,跟他们一起过节吃个饭。书念本就有了打算,实话实说:“我想去看爸爸。” 邓清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陪你一块去。” 书念摇头:“不用,我就去跟他说说话。” 邓清玉问:“那你晚上过来不?” 书念犹豫了下,还是说:“还是不了,我过段时间再过去吧。” 邓清玉叹了口气,也没强求:“好,那你记得吃饭。” 书念嗯了一声,道了声再见。 书念的父亲书高蔺和邓清玉在她刚上初中的那年离婚,之后书念一直跟着邓清玉一起生活。但比起妈妈,书念更喜欢爸爸,从小就爱黏着他。 很多事情都只会等书高蔺回来的时候才会说。 从小时候开始,邓清玉管她就特别严格,很多事情都不让她做。书念的很多底气都源于书高蔺,觉得他说的事情永远都是对的。 就算妈妈觉得她做错了事情,但只要她做的是爸爸跟她说过的话,书念就像个脑残粉一样,从不会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 但这样的底气在她大一的时候崩塌。 书高蔺是个消防员,在五年前的一次救灾中,因救人牺牲。当时书念刚上大学,因为这个噩耗,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变得安静低沉。 心情崩溃而低落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振作了起来。虽然悲痛,但也因为父亲做出的事情感到光荣和骄傲。 再后来,在书念大三的时候,邓清玉改嫁了。 嫁给了一个同样离异,也同样有个孩子的男人,叫王浩。王浩的孩子比书念小了十岁,是个男孩。 书念并不反对邓清玉做出的这个决定,只觉得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她的妈妈因为她,独身一人那么多年,终于遇上了一个合适的人,是理所应当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是一个新的家庭,以后他们也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因为这个想法,书念并不喜欢去邓清玉那边。 只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大概也会让王浩叔叔觉得不自在。 书高蔺被葬在如川市烈士陵园。 书念轻车熟路地找到位置,到那跟他说了会儿话。告诉他自己最近发生了什么,有什么高兴的地方,又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她全部都毫无隐瞒地跟他说。 不知过了多久。 “都忘了跟你说了。爸爸,新年快乐呀。”书念呵着热气,弯着眼,“我总有预感,今年一定会发生很多好事情。” “你也这么觉得吧?”书念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反正我觉得,就算这个预感是假的,你也会帮我把它变成真的。” “对了,妈妈之前让我带个男朋友回来给她看看。”书念说,“我跟她说等我病好了,再找个长得好看的。但我其实不想谈恋爱了。” 书念皱了皱鼻子,闷闷道:“一点都不好玩。” “而且好看的哪那么容易找。” 休息了几天,书念的感冒好了一些。 再过一个多月,春节就要到了,很多配音导演都想趁这段时间把进度完成。很多配音班子都加班加点地赶进度,书念也接到了几个导演的电话。 她没再偷懒,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呆在录音棚里,忙的焦头烂额。 就这么过了半个多月。 二十号那天,书念按照李庆给的地址到了市中心的录音棚。 除了女二号这种完全让配音演员来配音的,其余的都是演员自身过来。 因为拍摄现场的问题,杂音过大,导致部分原音不能使用。这次来的演员就是为了录那段不能用的场次。快的话,一两天就能完成。 因为几个主演的行程问题,李庆决定分开收音。 进了棚之后,书念才拿到剧本。 今天一天都没有她的场次,书念闲着没事,拿出笔来划出自己的台词,揣摩着角色的心境。 来的人并不多,大多人都站在外面,录音室里只有一个女人。 书念觉得她的模样还挺眼熟,思考了下,很快就想了起来。 是近期当红的女演员柯以晴。 书念很少见到明星,此时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她的印象里,柯以晴的风格一直偏潮流性感,化着大浓妆,眼线拉的很长,看人的时候魅惑又尖锐。因为外形,大部分给她的形容便是四个字——“蛇蝎美人”。 此刻,柯以晴似乎没化妆,只在唇上抹了层薄薄的唇彩。她戴着个笨重的眼镜,卷曲的长发绑了起来,看起来格外清爽。 跟平时的形象有很大的出入,书念差一点就没认出来。 柯以晴进了状态,很敬业也很听话。 李庆觉得她某句台词录出来的效果不太好,让她反反复复地录了好几次。她也没脾气,耐心地听着李庆的话去做。 旁边放着一台对口型的设备,书念没再看她配音,走了过去。屏幕的下方会有时间码,她可以剧本上的时间码,找到对应的位置,先把准备工作做好。 这样可以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过了一阵,又接连着来了几个人。 大概是演员,他们互相都认识。但可能不太出名,书念也没见过。他们跟导演打了声招呼,领了剧本便到一旁坐下。 书念礼貌性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而后继续对着屏幕对口型。 柯以晴的场次录好一半后,导演让她休息一会儿,便换了另一个人进录音棚里。她拿起水接连着喝了几口,跟旁边的几个演员打了声招呼。 随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恰好是书念所在的位置隔壁。 书念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柯以晴的情绪似乎不太好,眉眼耷拉着。五官极为好看,愁眉苦脸起来,也漂亮的过分。她叹着气,突然注意到一旁的书念,挑了挑眉。 “怎么让初中生混进来了?” 顿了一会儿,书念才发现她是在说自己:“我二十三了。” “嗯?”柯以晴很惊奇,凑了过来,“都这么大了吗?” 大概是因为自己矮,对方才会觉得自己年纪小。 书念闷闷地嗯了一声。 柯以晴似乎很无聊,继续跟她搭话:“小妹妹谈过恋爱没有?” 书念放下手中的剧本,点头:“谈过。” “怎么在一起的啊?”柯以晴来了劲儿,莫名有种虚心请教的感觉,“你追的还是对方追你的?” 书念很诚实:“对方追我的。” 闻言,柯以晴瞬间没了兴致:“哦,那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 “……”书念看着她,猜测道,“您在追求别人吗?” 这话一出,柯以晴像是被踩到了痛脚,激动了起来:“怎么可能,我追人?我长这样有必要追人吗?” “……” “这些话我本来都不想说的。”柯以晴托了托眼镜,神情变得严肃,“黎盛认识吧?” 书念想了想,摇头:“不认识。” “……”柯以晴表情一僵,不敢相信她脸黎盛都不认得。 但想着她大概是因为年纪小,柯以晴干脆换了最近火起来的小鲜肉:“那徐泽元,徐泽元你认得不?追了我很久了,但除了张脸,歌实在唱得烂,我才看不上。” 书念赞同:“确实不怎么样。” 柯以晴被她认真的神情呛到,清咳了几声,觉得自己是遇见了个人物:“还有那个阿鹤,永远不露脸的阿鹤,昨天还打电话让我陪他过生日。” 书念一愣。 柯以晴自顾自地说:“但你知道吗?不露脸肯定是有原因的啊。” “……” “他真的长得其丑无比。”柯以晴重重地叹了口气,“见一次想吐,见两次更想吐,见三次我直接——” 话还没说完,柯以晴突然注意到书念的神情,她忽地眨了眨眼:“难道你见过阿鹤吗?” 书念迟疑地点点头:“见过。” 柯以晴顿了下,毫不心虚:“可能你不觉得他丑,但每个人的审美都是不一样的。知道吗?小妹妹。” 见书念的表情仍带着狐疑。 柯以晴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改口道:“其实倒也没到那种想吐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七夕>3,提前祝你们节日快乐呀 这章前100个小朋友送红包 感谢 yoonsui.、道年、啦啦啦 的地雷 25、25 很快, 有个女人走了过来, 看上去大概是柯以晴的助理。她原本在角落坐着,长相普通,存在感不高,书念也没注意到她。 助理瞪了柯以晴一眼,像是在示意她赶紧闭嘴。 随后, 助理伸手把柯以晴扯了起来,对书念笑着说:“对不起,您不要太介意了。以晴就喜欢开玩笑, 而且把握不好那个度。” 书念说:“没关系的。” 助理想了想,又委婉道:“希望您不要把刚刚那些小打小闹的话当真。” 书念能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 说完,助理的表情仍旧不大好看, 将柯以晴往棚外带去。柯以晴挣扎了几秒, 只在她面前正经地补充了句:“我绝对没有追过人,绝对没有。” “……”助理忍着火气,直接将她拖走。 书念愣愣地看着她被拖走。 回想了下柯以晴刚刚说的话, 书念大概能勉强揪出三个漏洞。 第一就是阿鹤昨天打电话让她陪他过生日, 这个听起来就是假的, 因为谢如鹤的生日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 第二个就是说谢如鹤丑, 就算是审美差异,她也不觉得他能归为丑的那一列。 还有就是, 比较勉强的一个。 柯以晴说徐泽元就一张脸好看,歌唱的不好。但书念觉得这两个应该是反过来的。 书念觉得也不是自己有成见,但在娱乐圈里, 徐泽元的模样并说不上好,只能说的上是清秀,但歌唱的确实不错。 书念不知道柯以晴为什么无缘无故在她面前说这些。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想。 又是折腾到很晚的一天。 书念跟其他人道了别,出了录音棚。明天她就要开始录音了,她打算做多点功课,回去看看饰演女二号这个演员以往拍过戏,听听演员的声线。 这个时间,地铁已经停运了。 附近有个公交车站,书念能坐的车,尾班车到凌晨一点。她也不着急,慢吞吞地走过去。 因为工作的关系,她经常这么晚在街道上走。 一开始书念还特别害怕,只要有人靠近她,她就会立刻掏出包里的防狼喷雾,时时刻刻想着要报警。因为心思敏感,还总会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在这种情况下,书念遇见过贺祐好几次。 刚听到她说这事的时候,贺祐还挺重视这个问题,时间久了也没再把这个放在心上。 书念琢磨着要不要买辆车。她在大一的时候就拿到了驾照,但之后也没怎么开过车。而且她现在手头上其实也没什么钱了。 这个琢磨只维持了几秒,就被她打消了。 这个时间点,车站除了她没有其他的人。 书念总觉得不安,不敢一直看手机。低头一秒,就抬头往周围看个五秒,害怕会从哪里突然跳出个人来。 书念低头查了查实时公交。 余光注意到眼前停了辆黑色的车,她下意识看了一眼。 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段时间因为事多,从谢如鹤生日之后,书念就没再去找过他。她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想不起要去找他聊天。 一段时间没见,谢如鹤把头发剪短,露出光洁的额头,看起来明朗了些。他侧头看了过来,眉目稍敛,鸦羽般的睫毛覆盖其上,静静地看着她。 书念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谢如鹤往驾驶位看了一眼,小声说了句什么,书念没听清。随后,方文承从车上下来,给书念开了另一边的车门:“书念,先上车吧,很晚了。” 书念没磨蹭,走过去上了车。 方文承发动了车子。 一般书念坐的这个位置,后座与前座之间的缝隙会放着被谢如鹤拆下的轮椅部件。此刻她却没看到,位置上空荡荡的。 书念又看向他:“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谢如鹤淡淡道:“刚好有事过来。” 书念没再提这个事情,又问:“你复健的怎么样了呀?” 谢如鹤沉默了几秒,嘴唇动了动,却没吭声。 见他神情恹恹,看上去像是有些困。书念也没再吵他,低头找了找女二号以往演过的戏,随手点了一部电影。 书念直接跳过了片头,点到三分之一的位置。看之前,她没有注意是什么类型的电影,身心处于很放松的状态。 加载完后,书念认真地看着点到的片段。 一个女人在暗沉的房间里对着镜子梳头发,很快,背景音乐骤停,响起了诡异的八音盒声音。是鬼片里常有的,提醒你接下来会有恐怖画面的音乐。 下一秒,镜头朝镜子的方向拉进,屏幕里挤满了一张女鬼的脸,睁着空洞而血淋的双眼直视着她,附带着歇斯底里的尖叫。 书念呼吸顿住,心脏似乎也被吓到停止了运作,她松了手,手机顺势掉了下去,发出哐当的一声响。 她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像是惊吓过度,完全回不过神。 察觉到她的动静,谢如鹤的眼皮动了动,看了过来。 “怎么了?” 书念迟钝地看向他,很快又垂下眼,捂着心脏平复着呼吸。 “没事,看了部电影,没注意到是鬼片。” “……”谢如鹤凑过去,替她把手机捡了起来,把电影关掉。他抬头,看着书念苍白的脸,声音里多了几分安抚:“别怕,都是假的。” 书念的心情还没平复过来,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谢如鹤像是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干脆跟她聊起了天,扯了个话题:“你给恐怖片配过音吗?” 书念点点头:“配过。” “你不怕?” “我配的一般都是配角,在戏里就是害怕的。”提到这个话题,书念明显精神了些,她回忆了下,又道,“我还配过一个厉鬼,大概是这样说话的——” 说到这,书念调整了一下嗓子的状态,软糯的声音忽地变尖,沙哑又歇斯底里,像是在摩擦铁制品,听起来格外难受:“还我命来——!” “……”要不是亲眼见到,谢如鹤都不敢相信那是从书念口里发出来的声音。 方文承大概是没在听他们的说话内容,而后被书念这突如其来的鬼叫声吓了一跳,猛地刹了车:“什么鬼?!” 知道自己吓到他了,书念有点抱歉:“对不起啊,我……” “没事。”方文承打断了她的话,笑着安慰她,“还真挺像的啊。” 又发动了车子。 谢如鹤问:“现在还怕鬼?” “配音的时候,会把自己代入角色的心境里,觉得自己就是鬼呀,就不会害怕。”书念的肩膀垮了下来,“但之后,我再回想起来,我会觉得我配的那个鬼真的太吓人了。” “……” 书念诚实告诉他:“而且我那段时间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都不敢说话。” 谢如鹤看向她:“为什么。” 书念神情怯怯,压低声音说:“怕一说出来就是那个厉鬼的声音。” “……” 方文承把车子开进书念的小区,将书念送到家楼下。 因为身体的关系,谢如鹤没有下车,依然坐在车里。书念跟他们两个道了声再见,下了车,往大门的方向走。 与此同时,谢如鹤摇下窗户:“书念。” 冷风哗哗吹,旁边的树上掉落了几片枯叶。 书念回头:“嗯?” “如果你回家之后,还怕的话。”谢如鹤顿了下,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好几秒才继续说,“你可以像以前一样。” 书念没理解他的意思:“像以前一样?” 谢如鹤没再解释,眼睛被路灯打出细碎的光,朝她扯了扯嘴角。 “回去吧。” 在车上跟谢如鹤呆在一起的时候,书念还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了。结果这种恐惧还是像之前那样,具有缓冲和持续的功效。 书念一直提着心,脑海里全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洗澡的时候不敢看镜子,闭着眼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旁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洗完澡将衣服套进脑袋的那小段时间,脑海里浮起了千百个可怕的画面。 书念一直给自己强调着不要自己吓自己,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她抱着剧本回了房间,这次没敢再找女二过往拍过的戏,而是找出她的采访来听。 书念边听着她的声音,边在剧本上认真做着笔记。不知过了过久,她有了困意,把剧本放到床头柜上。 回头,看到书桌上放着的镜子,凑过去将它盖上。 而后埋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小的时候,书念什么都不懂,很多认知都是一点一滴的发现的。鬼这种生物,她最先是从香港的一部电影《开心鬼》里得知。 大人总喜欢用这个来逗孩子,说类似“再不睡觉,晚上开心鬼就要来抓你啦”这样的话。 其他的小朋友都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书念却莫名其妙地因为这个开始怕鬼。 到后来,电视里开始播僵尸片,书念也因为这个每天胆战心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被子盖到脖子以上,唯恐半夜突然丧了命。 认识她的所有人都知道,书念极其怕鬼。 除了鬼,书念什么都不怕。不怕黑,不怕一个人回家,不怕跟凶神恶煞的人讲道理,不怕老鼠,不怕虫,唯独怕这种灵异的东西。 上次因为遇见那个变态,书念后怕了几天,很快也就将这事抛却脑后。她跟谢如鹤提过,不用再把她送回家了,他却只当没听见。 初三毕业后,书高蔺从市里回来的那一次,给书念送了一台手机当作毕业礼物。 书念虽然高兴,但对她来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因为谢如鹤没有手机。 她也没有什么要联系的人。 十延镇地方小,中小学是连在一起的,高中也只有一所。虽然还是有中考,但用处并不大,不论考得如何,镇上的所有学生都直升十延高中。 有条件的家庭,会为了孩子以后上的大学,带他到市里去读书。 书念跟谢如鹤都上了十延高中,按中考成绩分班,两人分在了同一个班。包括她初中的许多同学,都分在了同一个班。 陈翰正也在其中。 上高中之后,许多同学都开始用起了手机。 那时候还不太流行微信,大多学生使用的都是q/q这种社交软件。书念之前虽然没有手机,但家里有电脑,她的q/q里也加了大半的同学。 有一次周末。 邓清玉到市里去找朋友,让书念晚饭去小姨家吃。 书念吃完回家之后,写了一会儿作业,便躺到床上,拿着手机找了部动漫来看。没多久,陈翰正突然在q/q上找她,给她发了个链接。 陈翰正:【哈哈哈哈你快看,这个笑死我了。】 书念没想太多,没防备地点了进去。 毫无预兆的,手机响起了极其尖锐的鬼叫声,还附带着一张惨白的鬼脸。 书念被吓了一跳,动作极大地把手机扔开。手机掉到了地上,惨叫声伴随着哭嚎,持续不断地在耳边回荡。 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书念手心冒着汗,过去把手机关了机,因为害怕,手还发着颤。她站起身把灯打开,觉得这空无一人的房子格外恐怖,像是下一刻就会有什么满身是血的东西冒出来。 她极其害怕,躲在被窝里几分钟,很快便受不了了。 当时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谢如鹤,直接就往他家的方向跑。 还不到晚上九点,街道上却已经没什么人了。 谢如鹤家不住在这个居民区,在另外一条小路的尽头。走过去大概要二十分钟,书念手机抓着手机,觉得委屈又害怕,边跑边掉眼泪。 怕吵醒他的家人,书念没敲谢如鹤家的门,而是绕到后面去,紧张地敲着他房间的窗户。 没过多久,谢如鹤拉开了房间的窗帘,显然是不高兴,还皱着眉。看到是她,他的眉眼舒展开来,但注意到她的模样却是一愣。 “怎么了?”谢如鹤开了窗。 书念把手机递给他,哽咽着,毫无厘头地说:“有鬼……” “……”谢如鹤接过,没懂她的意思,“什么。” 书念心有余悸:“里面有鬼……” 谢如鹤看向手机,问:“这里有鬼?” 书念吓得半死,只是掉着眼泪,不再说话。 谢如鹤把她的手机开机,压下声音,耐心问她:“哪里有?” 书念不敢看屏幕,边擦着眼泪边告诉他。 谢如鹤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表情冷了下来,没打开陈翰正发来的那个链接。他闭了闭眼,掩去眼中的戾气:“不用怕,都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书念指着手机,以为他不信,哭着发脾气,“你自己打开看看,真的有鬼在叫!” “……” 那天晚上怎么度过的,书念也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谢如鹤把她送了回去,在她睡着之前,他都一直陪着她说话。 然后,周一回学校之后。 书念发现,谢如鹤的手好像受了伤。 陈翰正的脸更是明显,大半都是青的。他说是摔了一跤,其实所有人都觉得,更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 …… 书念睁开眼,从被窝里出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夜还没过半,才凌晨三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醒来,她的心情有点闷。 眼前的房间还如睡前那样,没有其他的变化。 夜晚是最容易忽视乱想的时候。 书念莫名又想起了电影里的那张鬼脸,总感觉这狭小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却令人极其恐惧。 书念看着手机,想起了什么,心脏怦怦怦直跳,突然有了点冲动。 她没有别的朋友。 而且他刚刚说了可以像以前一样…… 书念强行给自己找着理由,然后拨通了谢如鹤的电话。 一声,两声。 还没响起第三声,对面接起了电话。 谢如鹤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像是刚睡醒,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多了几分磁性和性感:“书念?” 书念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吵醒了他,有点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听到她的声音,谢如鹤又道:“怎么了。” “就、就是那个,那什么。”书念没再保持沉默,也不擅长撒谎,只能小心翼翼地、磕磕绊绊地扯着话题,“那个,今天…今天的星星还挺好看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好!长!!哦!!!!!!!! 感谢 啦啦啦、yoonsui.、道年 的地雷 26、26 谢如鹤沉默了下来。 隐隐能听到那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像是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过了几秒, 又传来拉开窗帘的嗞啦一声。 随后,书念听到谢如鹤顺着她的话低喃道:“星星……” 听到这话,书念突然发现自己连窗帘都没有拉开。 别说星星了,如果不是看到了现在的时间,她连外面天空亮没亮都不知道。 拉开窗帘之后, 谢如鹤就没再说话。这意思仿佛就是在说,他听了她的话,饱含期待地往外看, 却发现乌云覆满整个天空,半颗星星都看不到。 这感觉就像是被人隔空抓了包,书念有点脸热。她看向窗帘, 捂着话筒, 蹑手蹑脚地凑到了过去,唯恐被他听出自己的动静。 书念抓住窗帘的边角,小心地, 一点点地, 想将窗帘打开来, 看看外面到底有没有星星。 还没等她拉出一条小缝, 谢如鹤轻声道:“是挺好看的。” “……”书念立刻松了手,放下心来, 没往外看, “嗯…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还没睡。” 书念不太信:“那你在做什么?” 谢如鹤说:“写歌。” “哦。”书念想起了件事,问他, “你现在怎么都不自己唱歌了?” “想专注创作。”谢如鹤的声音听起来很有耐心,平稳又带了点柔色,“而且,写出来的歌,有些并不适合我自己来唱。” “但是那首《星星掉下来》,我觉得你自己来唱就很合适呀。”书念坐回去,抱着膝盖跟他说话,“比我唱的好多了。” 他唱的那个版本现在还在她的手机里,书念听了没有千遍也有百遍。 依然没有听腻。 谢如鹤笑了一声,语气很认真:“你唱得好。” 他今天的话比平时多了一些,却也没问她这么晚打电话的原因。 好几次,书念觉得他会保持沉默的时候,他都会出乎她意料地开了口,而且仿佛半点不用思考,没有过脑就说了出来,回复的很快。 给她一种随时都在的感觉。 像是顺着电话过来,化成气息,千丝万缕地缠绕在她的周边。 书念的恐惧渐渐消散。 她犹豫了下,不想再打扰他,正想跟他说一声就挂电话的时候。谢如鹤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书念,你觉得这个世上有鬼吗?” “……”书念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压低声音,像在说悄悄话一样,“肯定有的。不是都有人做过实验,人死了之后身体会变轻吗?” “有?”谢如鹤的声音平静,“那不是挺好的吗。” 这突然冒出来的结论,让书念极为不能理解,但还是想听听他的道理。 “哪里好?” “那就代表了,那些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谢如鹤顿了下,宛如想起了什么人,“有可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书念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低声问,“你说的是阿姨吗?” 谢如鹤没否认:“嗯。” 书念的心情有点酸涩。 但谢如鹤的情绪听起来却不算差,仿佛不像是响起了伤心事。或许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他的语气还有些生硬:“你觉得这些是真的,那就相信着。但你不要把它想得那么可怕,也不需要去害怕。” 绕了一圈,书念终于反应过来。 他是在用一种别的方式,让她不要害怕。 他是在安慰她。 “我知道了。”书念揉了揉眼睛,小声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半夜给你打电话,打扰到你了。” 大概是被夜色晕染,谢如鹤的声音带上几分缱绻:“你能打给我,我很高兴。” 听到这话,书念的呼吸一顿。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谢如鹤又开了口,语气变回平时那样清冷平淡:“没事,不打扰。” 刚刚那句话仿佛只是书念的幻听。 她舔了舔唇:“那睡觉吧,很晚了。” 谢如鹤嗯了声:“睡吧。” 道了声“晚安”,书念把手机放到旁边的枕头上,等着他挂电话。等了几十秒,那边却完全没有要挂电话的趋势,通话时间仍然在拉长。 书念凑过去听,也没听到那头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也许也像她一样在对面等她挂电话。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地伸手挂断了电话。 书念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凑过去把窗帘重新拉上,顺着缝隙看到了窗外云层密布的天空。她顿了下,重新埋进了被子里。她闭上眼,脑海里再没浮现那恐怖吓人的鬼脸,也再无一丝恐惧的心情。 很快,书念坐了起来,毫无困意。她郁闷地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为什么还是跳的那么快? 这个录音棚只租了四天的时间,书念的配音经验不算特别多,不想影响到进度,空闲时间一直在对口型。 而且,来配音的演员大多数没有经过专业的声音培训,为求完美,很多台词都需要反反复复录。书念不希望让自己占据录音棚太多的时间。 柯以晴的场次在第二天下午就录完,之后也没再来录音棚。 书念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把全身心都放在用声音演绎好这个角色的事情上,希望自己不要给演员本身拉后腿。 进度也顺利地随着时间推移而完成。 时间尚早,书念提前出了录音棚。终于放下心口的一块大石,她现在的心情格外放松,盘算着去附近买点水果,然后去找谢如鹤。 想起谢如鹤在生日那天说的那个小小的愿望,又想到自己答应了之后没再有后续的作为,书念有些愧疚。 她不好贸贸然过去,犹豫着给谢如鹤发了个微信。 过了好一段时间,直到书念快到谢如鹤家楼下,才收到他的回复:【你过来了吗?到了直接上来十七楼就好。】 看到那个数字,书念猜测他大概刚刚是在做复健运动。她没再磨蹭,上了十七楼。替她开门的是认识的那个康复医师。 书念跟着他,穿过客厅,走到谢如鹤专门用来做复健的那个房间里。 进门后,看到里面的场景时,书念愣住了。 上一次看他复健,还是他生日那天,那时候他站起来,完全是依靠站立床的支撑,下肢像是完全没有力气。 可这次,时隔了一个月。 书念看到谢如鹤没依靠任何东西,站在康复双杠的中间。一时间,她甚至以为他完全好了,在这段时间有了很好的成效,努力终得到回报。 不知道做了多久的训练,谢如鹤的脸上都是汗,脸也微微泛红。注意到书念的身影,他看了过来。像是体力不支,下一刻,他伸手抓住旁边的双杠,稳住身子。 康复医师走过去,对他说:“先休息一下吧。” “等一下。”谢如鹤摇头,看向书念,气息不稳,“书念。” 书念走过去站在他的旁边,问道:“怎么了?” “我现在能不扶东西站一分钟了。如果我能走——”谢如鹤停顿了下,“三步,走三步。你能不能……”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想跟她说点话,意识到自己的话像是在提要求,谢如鹤就说不出口了。 等了半天没等到后面的话,书念茫然:“啊?” 谢如鹤垂下眼,低声道:“没什么。” 旁边的康复医师看出了他的心思,觉得好笑,主动替他说:“就是希望你给他一点鼓励。”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谢如鹤皱着眉,看了过去。 书念不太懂,迟钝地问:“什么鼓励?” “不是多难的事情。”康复医师一本正经地,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说几句话,或者,一个拥抱就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死了,想把后面一点写完也来不及tat 抱歉,今天太晚了,给你们发100个红包 空想姑娘扔了1个地雷 啦啦啦扔了1个地雷 咧咧的心上宝扔了1个地雷 青屿扔了1个地雷 相伴今生扔了1个地雷 27、27 闻言, 书念看向康复医师, 犹疑地问:“您平时也这样鼓励他吗?” 康复医师挑了挑眉,对着谢如鹤暧昧地笑了起来:“是啊。” “……”谢如鹤眼睑微动,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书念思考了下,突然指了指双杠之间的位置:“我能站到这里吗?” 康复医师说:“当然可以。” 随后, 书念走了上去,在距离谢如鹤大致三步远的位置停下。她的表情很认真,仿佛把这件事情当成工作来执行。 “刚好三步, 一,二,三……”书念垂头用手指点了三下, 而后看向谢如鹤, “你走过来了,我会给你鼓励的。” 后面那句话的语气,和当初遇到变态之后, 为了让谢如鹤每天送她回家, 试图用糖来引诱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谢如鹤稍愣, 下意识点了点头。 虽然经过反反复复地训练之后, 他已经可以不扶任何东西,持续站一分钟左右。但不依靠东西, 走三步路,谢如鹤在现在这个阶段还是做不到。 他的双手扶着旁边的双杠,准备好后, 上肢和下肢同时使劲。 大腿有发麻疼痛的感觉。 谢如鹤的汗水向下掉,咬肌收紧,上半身紧绷,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劲儿,肌肉线条绷直拉紧,能看到青筋凸显。 他慢慢地吐着气,放空心思。 因为他的状态,书念紧张了起来,屏着气看着他的动作。 谢如鹤的动作缓慢,甚至有种画面停滞住了的感觉。半晌,他稍稍抬起左脚,艰难地向前挪动了一步。 对于普通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对于他来说却困难到了极致。 书念的鼻子莫名一酸。 谢如鹤平复着呼吸,调整好之后,开始抬右脚。 第二步。 步子挪动的很小。 书念刚刚算的三步距离,大概一米五。可此刻谢如鹤走了两步,却也不到半米。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完全没有缩短。 走完第二步后,谢如鹤的面色发白,像是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他闭了闭眼,沙哑着说:“抱歉,太疼了……” 他走不到第三步。 明明离目标只差一步,却是他拼死都走不过去的距离。 与此同时,康复医师把椅子搬了过来,说:“休息一下,先别练了。” 下一刻,书念突然往前大跨了一步,像是替他把没走完的那步完成。她凑过去,踮起脚,轻轻地拥抱着他,手掌在他的背上拍了拍,带着安抚的意味。 软软小小的身体在顷刻间将他包围,还能感受到她呼在他胸膛前的气息。谢如鹤全身都是湿的,还有汗水顺着下颚落下。 可书念似乎毫不在意。 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谢如鹤身体瞬间僵硬,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很快,书念收回手,仰头看着他,说道:“你做的很好了。” “……” “你做的很好。”书念重复了一遍,像是说着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谢如鹤,我觉得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谢如鹤的声音低沉:“是吗。” “嗯。”书念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脸儿板起,像个小老头,“都会好的。” 谢如鹤定定地看着她,随后嗯了一声。 “好。” 会有这样的时候。 再狼狈不堪,再无力难熬,再绝望疲倦,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在一刻间侵蚀而来,也抵不过某个人的一句话。 像是一瞬间,天光大亮。 他只需深信不疑。 她说他会好,那么他就一定能好起来。 书念的生日很凑巧,恰好在情人节的前一天。 二月十三号。 上高中之后,因为她的性格,陈翰正给她起过一个“书呆子”的外号。但书念并不是只会死读书的学生,所以这个外号重在“呆子”两个字上。 后来,得知了书念的生日后,又改口喊她“二逼”。 还有人觉得好玩,也跟着喊了起来。 书念脾气好,虽然不喜欢他们这样喊,但也没太在意。她有自己的做法,只会在别人这样子叫她的时候,当作完全没听到。 有一次课间的时候,书念坐到谢如鹤的位置上,给他讲试卷上的一道题。 恰好有个男生从办公室回来,看向书念,却也不好好喊她的名字:“二逼,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听到这话,书念的笔尖一顿,眼也没抬,继续给谢如鹤讲题。 男生的耐性并不好,嚷嚷着:“听到没啊?二逼,听到就应一声成不?” 但书念没任何反应,倒是谢如鹤抬了头:“你在喊谁。” 男生挑眉,用下巴指指书念:“她啊。” 谢如鹤神色阴沉:“不会喊名字?” “喊什么名字啊。”男生嬉皮笑脸地,“这不是好同学吗?叫个外号才显得关系好啊。” 书念抬头,对谢如鹤说:“别理他了。” 谢如鹤像是没听到,定定地看着那个男生,随后突然笑了,往椅背一靠。 “我看你像人渣。”谢如鹤的桃花眼敛起,像是动了怒,说出来的锋利又不留情面,“我给你起个外号叫人渣?” 后来,书念还偷偷地问过谢如鹤。 是不是觉得她长得像个“二逼”,才会对那个男生说那样的话。毕竟他们给她起这个外号只是因为她的生日数字。 当时谢如鹤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搭理她。 自从成年了之后,书念就对过生日这种事情,没有了多大的期待感。这一天的来临,只会告诉她,她又老了一岁,短暂的生命又少了一年。 原本不觉得寂寞的日子,好像都变得冷清了起来。 书念本来都忘记了自己生日这件事情。 但睡觉的时候听到了门的动静,出来一看,发现邓清玉来了,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什么。餐桌上放着一个蛋糕盒,她才记了起来。 这个一年一度的日子。 书念过去把蛋糕盒打开,偷偷吃了一块上面的草莓。 邓清玉恰好拿了碗热腾腾的面出来,放到她的面前,而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先吃碗面吧,又大一岁了。” “嗯。”书念朝她笑了笑。 邓清玉坐到了她的对面。 书念低头喝了口汤,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妈妈,我昨天查了查工行的那张卡,发现你还在给我转钱。” “……”邓清玉的表情顿了顿,“是啊,你要看心理医生,每个月还有开销,况且你的工作不是说不怎么赚钱吗?” “我有钱花。”书念垂着眼,“你不要再给我钱了,我晚点把钱给你转回去。” 邓清玉摇头:“等你情况稳定下来再说吧,行吗?” 书念很坚持:“我现在很好了,王林锡不是快上高中了,你们也都得花钱。” 王林锡是王浩的儿子,是邓清玉的继子,书念的继弟。 邓清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没事,你不用管这些。” “你不要给我钱了。”书念咬着面,含糊不清地说,“我自己有钱。” 邓清玉还想说些什么,书念又开了口,像是不知道怎么说,语速有点慢:“我之前…去找过你一次,听到你和王叔叔在吵架。” “……” “他是一个好人。”书念表情很认真,“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邓清玉的神情愣愣,“你听到什么了?” ——“什么病治了一年都没好!我上次看你那姑娘不是挺正常的吗!这钱跟烧了有什么区别!我跟你提醒了多少次了,你到底跟书念提过没有?!” ——“我真的不想跟你吵,你只想告诉你,你不能只把心思放在你女儿身上。如果有钱,我有必要费劲跟你计较这些吗?” 书念没再说话,沉默着吃面。 邓清玉看着她,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搬来如川市之前,邓清玉把十延镇的房子卖了。她用这笔钱加上书高蔺留给书念的大半积蓄,给书念在如川市买了套房子。 那时候,她跟王浩结婚还不到一年。 书念对这对父子完全不熟悉,戒备心变得极强,不愿意跟他们住在一块。 房子本身也不大,才一室一厅。 邓清玉自己搬过来跟书念住在一块,每天照顾她。王浩对书念的病情说的轻描淡写,可她那时候跟书念朝夕相处,知道书念严重的时候有多严重。 她不敢出门,每天吃不下睡不着,动不动就会哭,嘴里只会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三个字——“救救我”。在短暂时间暴瘦下来,像是皮包骨一样。 听到一点小的动静就会全身发抖,精神极度敏感。总说自己能听到水滴的声音,脑袋很疼。严重起来,她还会呼吸困难,浑身冒着冷汗,瘫在床上不能动弹。 像是快要死了。 书念只会呆在自己的那个小房间里,醉生梦死般地过着日子。永远都是被邓清玉哄着出那个房间,吃饭上厕所洗澡。 她的精神出了很大的问题,像是完全没了活下来的盼头。 邓清玉上网查过。 知道书念是得了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还引起了抑郁症和焦虑症等精神障碍。在那段时间,邓清玉身心疲惫,每天都处于一种精神紧绷的状态,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邓清玉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问题。就算知道书念现在的情况严重,她也一点都不想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觉得被认识的人知道了,说出去肯定不会好听。 她在等书念好起来。 这样的想法在某一天终于瓦解。 邓清玉永远记得,那天她出去买菜回来,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书念正拿着把刀,想往自己手腕上划。 邓清玉立刻拍掉她手中的刀,瞬间崩溃,抱着她嚎啕大哭。 书念神情茫然,看着她的眼泪,不明所以地,也慢慢地红了眼眶。 第二天。 书念第一次主动出了那个小房间,她光脚站在原地,看着邓清玉呆愣的表情,无声地掉着泪。像是清醒了过来,可神态依然怯懦无比。 她想要自救。 她不想再过那种,每天都觉得自己不想活了,可是却又真的很想活下来的日子。 上天给她活下来的机会,不是让她活成这样的。 良久,书念呜咽出声,哭得像个孩子,恳求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妈妈……我想看心理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柚子皮、喵了个咪的qaq、啦啦啦、26768634、青屿 的地雷 28、28 邓清玉知道书念永远是懂事的。 她决定和书高蔺离婚的时候, 书念还不到十二岁, 因为这个哭了一次。像是怕因为她两边都为难,之后却也不再提。 在别的小孩都处于叛逆期的时候,书念一直都很听话,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学习玩耍, 除了一些小事情,永远不需要邓清玉费神去操心。 在她决定再婚的时候,书念也丝毫没有怨言, 从头到尾给予她的都是支持的态度。 她的这个女儿,是上天送给她的最好的宝贝。 从前,在书念那么难捱的那段时光里, 邓清玉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是错的, 她总担心让别人知道书念精神失常了的事情。 害怕别人会对书念指指点点,说她是个疯子,是个神经病。 邓清玉觉得自己会受不了这样的话。 所以如果书念没有主动提起, 邓清玉也从不会主动提出想带她去看医生的事情。 因为这个想法, 她差点就失去了这个女儿。 邓清玉不会让自己再做错一次。 “念念。”邓清玉斟酌着语言, 慢慢地说, “你王叔叔的想法是,觉得你已经大学毕业, 年纪不小了,不应该再花家里的钱。而且他觉得看心理医生的钱太贵了。” “……”书念沉默了下,“我知道。” “但这是什么道理。”因为她的状态, 邓清玉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事情,“他儿子有点咳嗽都要往医院送,我给我女儿钱看病就成了烧钱了?” 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书念愣愣地抬头。 “我哪点亏待王林锡了。”邓清玉的语气带了火气,“他今年初二,我还会接送他上学,吃喝穿戴都买他喜欢的。我把王浩儿子当儿子,他把我女儿当什么?” “……” “凭什么……”邓清玉似乎说不下去了,火气渐散,声音变得哽咽,“念念,你应该跟妈妈说,你不应该自己一个人憋着。” 看着她的眼泪,书念有点不知所措:“我没觉得多不开心……” “是吗?可妈妈不希望你再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邓清玉抽了片纸巾擦去眼泪,“我再婚的理由确实是觉得累,想要活得好一些。但前提是你得过的好。” 书念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浩已经没再跟我提这个事情了,我跟他说过不愿意的话就离婚。”邓清玉快五十岁了,挽在耳后的长发露出好几根白发,“又不是多难解决的事情。” 书念眼睛发酸:“你不觉得我总是在拖累你吗?” “什么话。”邓清玉不太高兴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要觉得拖累,我也是觉得王浩在拖累我照顾女儿。” “……” 邓清玉很认真:“你对妈妈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从前的邓清玉,脾气总是不好,动不动就会发脾气。但在书念生病之后,她就像是彻底变了个人,说话不再像从前一样,总是略带尖锐的。 她变得温婉好脾气,做事情也格外有耐心。 书念很久没见过她的这个样子。 因为邓清玉的这些话,她的心情变得安定了一些。 知道书念一会儿还要去录音棚,邓清玉也没耗她的时间。等她吃完面,邓清玉给她唱了生日歌,随后两人一起把蛋糕吃了。 书念回房间换了衣服,想了想,她顺便把放在床头柜的袋子拿上。 邓清玉正把剩下的大半蛋糕放进冰箱里。 等书念出来了,两人一起出了门。 刚下了楼,书念就注意到停在她家楼下的车子。 是谢如鹤的车。 书念犹豫了下,跟邓清玉说:“妈妈,我朋友好像过来了。” “在哪?” “就那辆车。”书念往车的方向指了指,“我过去看看?你在这等等我。” 难得听到书念提起“朋友”两字,邓清玉倒是有些高兴,立刻摆了摆手:“不用了,你朋友估计找你有事。我要去附近买点菜,跟你也不同路,我就先走了。” 书念应了声好:“那你路上小心。” 话虽如此,邓清玉还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朝书念过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书念走过去后,后座的车窗随之降了下来,里面坐着个男人。距离不算远,邓清玉能清晰地看到男人的模样。 眉眼生得极为好看,身材清瘦,气质显得阴沉薄凉。看向书念的时候,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眼神却柔和了下来。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随后,书念转头看向邓清玉,远远地跟她摆了摆手。 邓清玉露出个笑容,朝她点头示意。 随后书念便上了那辆车。 邓清玉没再停留,转头往这个小区的小门方向走。脑海里再度回想起那个男人的模样,莫名觉得熟悉。 走了几步,她猛地记了起来。 那是谢冀和季湘宁的儿子。 谢如鹤。 以前书念总跟谢如鹤在一块儿玩的时候,邓清玉极不赞同,凶了她好几次,让她离他远一些。大但都没有任何用处,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其实邓清玉并不认识他们,只是听街坊们说,谢冀是个整天只知道喝酒的酒鬼,心情不好了就摔东西骂人,有时候不清醒了还会动手打人。 邓清玉总担心谢如鹤像他那个爸爸一个样,不顺心了会对书念做出不好的事情。 季湘宁并不是镇上的人。 听说像是电视剧一样,是个富家千金。家里不同意她跟着谢冀这个穷小子,她便狠下心跟家里断了联络,跟他私奔到这个小地方。 邓清玉本以为只是其他人饭后的闲谈,不太可信。 但后来,谢如鹤的外公来把他接走。 也能证实,季湘宁的家庭条件确实很好,一辈子活得顺风顺水。 可惜却托付错了良人。 一生尽毁。 想到谢如鹤和季湘宁,邓清玉长叹了口气,觉得当初自己听了别人的话后,就让书念远离谢如鹤的举动实在太不近人情。 在那样的家庭里成长起来,却也是个好孩子。 一个可怜的孩子。 一走过去,车后窗便降了下来。 书念眨了眨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谢如鹤诚实道:“有事找你。” “什么?” “你是不是要去录音棚。” “对呀。” “那先上车吧。”谢如鹤轻声说,“我送你过去。” 书念没拒绝,回头对邓清玉摆了摆手,而后到另一侧上了车,垂着脑袋系安全带:“你找我什么事?” 像是注意到了窗外的人,谢如鹤没回答她的问题,突然问:“那个是阿姨吗?” 听到这话,书念顺着窗户看去,注意到邓清玉的背影。 “是啊。” 谢如鹤顿了下,问:“她要去哪?我送她过去吧。” “不用了。”书念说,“她就去附近买菜。” “那我——”谢如鹤的话带了点小心翼翼,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我要不要去跟她打声招呼?” 书念确实没想到这个,有点愣:“不用,都走远了。”她瞬间记起从前邓清玉总对她说的那些谢如鹤不好的话,小声补充了句:“下次吧。” 谢如鹤点头。 驾驶位的方文承发动了车子。 不知道谢如鹤为什么来找自己,问两遍了他也没回答。书念没再问,想起件事情:“对了,这个给你。” 书念把手上的袋子给他。 谢如鹤下意识接过,像是没反应过来:“给我?” 怕他不高兴,书念有点紧张:“嗯。” 谢如鹤的喉结滚了滚:“你生日为什么送我礼物?” “啊,你记得是我生日啊?”书念弯了弯眼,高兴道,“你生日的时候不是送了我礼物吗?我想着反过来,我生日也送你礼物。” 谢如鹤茫然,迟疑道:“我送了你礼物吗?” “对啊。”他看上去像是不记得了,书念提醒他,“就是你给我的那袋药,还挺有用的。谢谢你。” “……”谢如鹤没解释,再度垂头盯着那个袋子,低声道,“我能打开看看吗?” 书念点头:“可以啊。” 因为之前听过方文承说的话,书念挑选礼物的时候格外慎重。想着他的职业,平时听歌应该不少,最后中规中矩地挑选了一副耳机。 谢如鹤拆开来看,动作很轻,连包装纸都没撕破。 看到里边的东西,谢如鹤的心情似乎十分不错,嘴角弯了起来,随后拿出手机,把耳机插了上去。 察觉到他没有不高兴,书念松了口气:“我还担心你会不喜欢。” 谢如鹤沉默了下,说:“不会。” 收礼的人喜欢,送礼的人自然高兴。 “那你用用试试。”书念凑过去,“我自己买耳机没什么讲究,这个也是看别人推荐的。音质和录音效果好像都不错。” 闻言,谢如鹤的眼睑动了动,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他把其中一只带着麦克风的耳机递给她,说:“试一下录音。” 书念疑惑地看他:“什么?” 谢如鹤垂下眼,避开她的视线:“我想试试录音效果。” “哦。”书念接过那个耳机,问他,“我来试吗?” 谢如鹤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书念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说什么。” “……”谢如鹤没说话。 书念自顾自地想了想,翻出包里的剧本:“我说一句台词吧。” 谢如鹤说:“好。” 谢如鹤开了手机录音。 书念随意一瞥,对着麦克风把这一页的第一句台词念了出来:“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两小时零七分二十六秒了。我有点想你,你要不要来见见我?” 说完,书念把耳机递给他,示意他自己说完了。 谢如鹤接过,没关掉录音。随后,像是漫不经心一样,凑到她的旁边,垂眸看着她手里的剧本。 铺天盖地的清冽气息,掺杂着些许中药的味道,瞬间缠绕在书念周边。 书念莫名有点紧张,下意识道:“怎么了?” 谢如鹤漫不经心道:“我也试试,下一句是什么?” 书念正想给他指出来。 下一刻,谢如鹤舔了舔唇角,视线顿在某一处,盯着其中四个字。他开了口,声音低沉喑哑:“我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书念的呼吸顿住。 书念张了张嘴,神情茫然,也低了头看向剧本。找到他说的那句台词的位置,她抿了抿唇,给他指着其中一个位置:“我刚刚说的那句台词在这。” 谢如鹤收回视线,平静地坐直起来,看向窗外。 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阳光撒了进来。 他的耳根有点冒红。 半晌后,谢如鹤轻声道:“我没找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七点半去看个电影,结果没来得及写完 幸好没提前买票嘿嘿嘿 感谢 咸的不要、郭俊辰.、啦啦啦、harleen、25197212、相伴今生、青屿 的地雷 感谢 mr.麋路 的手榴弹 29、29 闻言, 书念又垂头看了看剧本。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提前就知道了位置, 她总觉得,只要一看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句台词。 是极其醒目的一个位置。 书念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但又好像不是觉得自己奇怪。 她跟谢如鹤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 以前是这样,现在或许因为太久没见,又或者是因为长大了, 两人有了一丝丝的生分,但其实也没什么多大的变化。 可比起以前,书念觉得谢如鹤好像有了一点的不同。 具体她又说不上来。 连带着都觉得自己不对劲了起来。 书念想问问他, 但又不知道问他什么,只好作罢。想起他刚刚的话,她的指尖向下滑, 挪到了那句台词上面:“你刚刚念的这句?” 谢如鹤的视线还放在窗外。听到书念的话, 他伸手摸了摸耳根,也没再凑过去,远远地瞥了眼, 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个不是我的台词。”书念低着眼, 思考了下, 职业病犯了起来, “但这句不应该这样说。这个戏是男追女,这个男生追了这个女生很久。他的性格是很明朗的, 这句话也说了很多次,你应该用比较轻快的那种语气。但你刚刚说的太生硬了。” “……” 书念很认真地分析:“你那样比较像初次告白的语气。” 谢如鹤面色一僵,像是被人看出了心思, 不自然地别过脸。 书念想着过去的配音经验,以及老师和导演教给她的内容,自顾自地说:“大男孩的声音,是比较明亮轻快的那种。你要打开口腔,把软腭抬起来。大概像这样——” 谢如鹤说:“什么。” 书念调整完,猛地出声:“我喜欢你!” 谢如鹤愣了下,睫毛动了动,桃花眼随之微微下弯,弧度很浅,情绪没有外露,难以被察觉:“嗯。” “这样声音听起来就会亮一点。”说完,书念看向他,“你试试。” “嗯?” 书念又说了一遍:“你试试呀。” “……”谢如鹤顿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试什么。” “就是把声音提亮一点呀。抬软腭,就是上膛后面的位置。”书念突然想起来,“你应该知道这些吧?你之前还教过我怎么唱高音。” 谢如鹤迟钝地点头:“嗯。” 书念来了兴致,把剧本递给他:“那你试试,配音很好玩的。” 注意到她期待的眼神,谢如鹤接过剧本,清了清嗓子,生涩地念了她刚刚说的那句台词的下一句:“你是不是想吃东西了?” 声音比刚才的明亮清透了些。 书念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凑过去说:“不是这句。” 谢如鹤垂着眼,低声辩解:“我把声音提亮了,说另一句也可以。” “不行!”书念反驳了他的话,很严肃地说,“这两个不是同一个角色,这个是高冷的那种人设,声音应该是低沉有磁性的,你得说这句台词。” 她的指尖就放在“我喜欢你”四个字上。 谢如鹤看了一眼台词,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而后朝她的方向看去,恰好撞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睛又圆又大,眼尾下垂,眼珠子的颜色是棕色的,被光衬得变浅,泛着清亮的光。神色认真,眼里干净不含杂质。 还和多年前一样,似乎没有半丝的变化。 也许是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她一直活得像个小孩,内心也干净得没有半点污渍。 谢如鹤还记得,那时候,书念在得知了同班同学早恋之后,曾很认真地跟他说过,他们现在年纪还这么小,谈恋爱是错事,是不应该做的。 就算别人都觉得她傻,说起话来像缺心眼一样,她依然固执己见。认定了是什么样的道理,就不会因为其他人的话而改变。 是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眼神。 谢如鹤没了刚刚突如其来的勇气,伸手把剧本合上,还给她。看着书念疑惑的眼神,他生硬地扯开话题:“你今晚有空吗?” “今晚?”书念瞬间被他的话题带走,“应该没有,我今天得录音,大概晚上十二点才会出棚。” “好。”谢如鹤没再多问,把一直放在旁边的一个盒子递给她,“给你。” 书念眨眨眼,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谢如鹤诚实道:“生日礼物。” 书念的动作顿了下,似乎没想过他能记住自己的生日,而且还准备了礼物。她有点感动,诚恳道:“谢谢。” 盒子的体积不大,只比书念的手大一些。她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又因为好奇,只好犹豫地问:“我现在能看看吗?” 谢如鹤说:“可以。” 她抱着期待打开来。 里边是个白色的mp3,有个小小的显示屏。看起来小巧又可爱。旁边配了数据线和耳机。 书念拿起来看了看,嘴角弯了起来,再度道了声谢:“谢谢。” 谢如鹤嗯了声,想了想,他提醒道:“记得用。” 这大概是除了邓清玉之外,她今年生日唯一收到的礼物了,书念小心翼翼地把mp3放了回去,应了声好:“当然会用。” 此时谢如鹤也在把她送的耳机收起来。 余光注意到他的动作,书念的心情很好,下意识就提起之前方文承跟她说的事情:“这个耳机我买很久了,但怕你不喜欢,一直没敢送。” 谢如鹤愣了下,抬头:“为什么。” “方助理说你不喜欢别人给你送礼物呀。”书念挠了挠头,“我有点担心会惹你不开心,但又觉得不送不太好,就一直纠结着。” “……” “我问过方助理的意见,他建议我不要送。” 谢如鹤轻飘飘地说了句:“方文承还说过这种话吗?” 方文承开着车,听到这话时,他露出个笑容,完全没察觉到从身后传来的低气压,像个傻大哥一样:“对,少爷你确实不喜欢别人给你送东西啊。但朋友之间,肯定不一样。” 书念点点头,对谢如鹤说:“你喜欢就好。” 谢如鹤转头看书念:“方文承是跟你说,不要送我礼物,不然会惹我不开心吗?” 书念回想了下,也记不得大致的话了。但看谢如鹤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她迟疑地换了个说法:“就是觉得你对礼物的兴趣不大。” “嗯。”谢如鹤散漫地扯了扯唇,“不会,别听他的。” 方文承把车开到书念要去的录音棚外。 下车前,谢如鹤突然喊她:“书念。” 书念刚开了一半的车门,侧头:“怎么了?” “你下班之后,我来找你。”谢如鹤定定地看着她,“带你去个地方。” 想到自己平时出棚的时间,书念没立刻同意:“但是我下班可能很晚了……” “太晚就不去了。”谢如鹤说,“那就直接送你回去。”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这次书念也没再犹豫,直接应了下来:“好,我看看能不能尽量早点。” 她跟他们两个道了声再见,随后便下了车。 方文承发动了车子,问道:“少爷,现在去哪?” 谢如鹤看着窗外,修长的指尖在窗沿敲打着,冷不丁地喊他:“方文承。” “是。” 谢如鹤表情闲散:“今天天气挺好的。” 方文承疑惑地“啊”了一声,很快就顺着他的话,狗腿道:“是挺好的。” 他盯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光:“太阳也出来了。” 因为谢如鹤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方文承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吗?” 谢如鹤忽然笑了:“听不懂吗?” “懂了懂了……”方文承时不时顺着后视镜看他,在心里捏了把汗,声情并茂道,“少爷和书念见面的时候,简直是世间最美好的一天!万物放晴!连老天都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说完了?” “还、还有……”方文承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绝望到想流泪,“老天爷还说,少爷和书念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到这话,谢如鹤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他的眉眼抬了抬,鸦羽般的睫毛衬得那双眼乌黑而明亮,眼窝深陷,声音带了凉意:“他是不是还提醒我。” 方文承不大清楚,紧张地问:“提醒什么?” “该换个助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想去看快把我哥带走啊啊啊啊!! 可我为什么每天七点半都写不完!!为什么我家这边只有七点半的场次!!!!!!! 感谢 hierophantvi、长安、丸子wan、咸的不要、xxxiivita、yoonsui.、啦啦啦、咧咧的心上宝、安逸 的地雷 30、30 二月初, 如川市入了深冬。 书念的体质不好, 一到冬天就手脚发凉。她很怕会生病,影响到了嗓音,所以穿衣服的时候会刻意地穿多一些。 为了录音质量,录音棚里没有开空调,也没有那个资金去装那种超静音的空调。 呆的时间久了, 书念冷到手都没了知觉。趁着休息时间,她到休息室里喝了杯热水,顺便从包里拿了片暖宝宝贴在身上。 余光看到谢如鹤给她的那个盒子, 书念顿了下,把它拿了出来。 书念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放什么东西,开了机, 给mp3插上耳机。她垂眼翻了翻, 除了上百首歌,没有其余的文件。 那些歌,书念有一点印象。 好像都是谢如鹤的歌。 她随手点开了其中一首歌。 听着听着, 书念觉得这首歌有点耳熟, 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忽地想起了什么, 再度看了眼歌名, 随后拿出手机,上网查了下这首歌。 确实是谢如鹤写的歌, 但是是他给别人写的。 可是此时耳机里演唱这首歌的声音,却是谢如鹤的。 书念本以为他只是把自己唱的版本放了进去,但她在网上找了半天, 也没找到他唱的版本。她再度拿起mp3,舔着唇点进了另外一首谢如鹤写给别人的歌里。 ——依然是谢如鹤的声音。 书念的心跳莫名加快,把耳机摘了下来。她突然明白过来,谢如鹤送她的礼物,好像并不是手里的这个mp3,而是mp3里的东西。 他用自己的声音,唱出了他所有的歌,然后送给她。 是更加珍贵的东西。 书念把mp3放回了盒子里,有些失神,忽地想起了跟谢如鹤关系好起来之后,跟他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是在高一的寒假。 那一年,她的生日恰好在除夕,春节的前一天。 书高蔺从市里回来,给她带了生日礼物,就是那个尤克里里。之后,书念跟父母一起到爷爷奶奶家吃年夜饭,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了。 书念向来九点半准时睡觉,此刻困得眼皮直往下耷拉。她家从没有守岁的习俗,书念洗完澡,跟邓清玉道了声“新年快乐”就准备睡觉了。 她回到房间里,边打着哈欠边用吹风筒把头发吹干。 耳边是呼呼响的声音,震耳欲聋的,掩去了周围其他的声音。 书念做事温吞又认真,吹头发也慢吞吞的,像是在一根一根的数着头发。良久后,她放下手中的吹风筒,关了灯,迅速钻进旁边的被窝里。 与此同时,她听到窗户那传来轻轻的敲打声。 一开始,书念还以为自己自己听错了,但后来又响起了第二声。她纳闷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跳下床去拉开窗帘。 顺着玻璃,看到外面谢如鹤冻得发白的脸。 书念愣了,睡意顿时全无:“你怎么来了?” 谢如鹤动作缓慢地把手里提着的小蛋糕放到窗沿上,低哑着嗓子说:“生日快乐。” 书念盯着他的脸,还有种自己已经睡着了,此刻正在梦里的感觉。她舔了舔唇,小声问:“你在这多久了。” 谢如鹤似乎冻极了,唇色发紫,没回答。 书念扯住他的手腕,说:“你进来。” 房间门外响起邓清玉的声音:“念念,你睡了吗?” 书念没应声,谢如鹤倒是立刻挣脱了她的手,侧身躲到墙壁后面。过了一会儿,书念小声喊:“我妈妈走了,你快进来。” 谢如鹤摇头:“我就站外面。” “外面太冷了。”书念不赞同,“你这样会感冒。” 可书念说半天,谢如鹤都不听,只是说:“被你妈妈发现了,你会被骂的。” 书念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我妈妈不会进来的,她以为我睡着了,如果你还担心的话,不然我去锁门。” 谢如鹤还是没听。 书念也没生气,她想了想,走到衣柜前,给自己套了两件毛衣,裹上个大外套,然后又拿了一件最大的外套出来。 她走回窗户前,把外套递给谢如鹤。 谢如鹤接过,疑惑道:“你要做什么。” 随后,书念自顾自地爬上了窗户。头一回做这种事情,她身上穿得又多,做得笨拙生涩,就像是一颗皮球滚上了窗沿,然后滚到了地上。 谢如鹤怕她摔了,站在一旁让她扶着。 “你不进来那就我出来呀。”落地后,书念很理所当然地说,“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吹风,咱们可是朋友。” “……” “怎么我们当个朋友。”书念长叹了口气,瞬间像是变成了个小老头,“明明是很正当的行为,却过得像是——” 书念停顿了下,有点想不起来:“我忘了那个词怎么说了。” 谢如鹤没懂,愣愣道:“什么词。” “哦,对。”书念想起来了,“就是像那个,偷情一样。” “……”谢如鹤差点被她呛到,神色难以言喻,“你说什么?” “就得偷偷摸摸的啊。”书念很郁闷,不太开心,“我妈妈怎么都不让我跟你玩,我都多大了,还像带小朋友一样,连交朋友都要管。” 谢如鹤不知道该说什么,把手里的外套递给她。 书念眨了眨眼,说:“这是给你穿的。” “……”谢如鹤直接把外套往她身上披,“我穿不上。” 书念又把外套塞进他的手里:“穿不上你可以像盖被子一样盖在身上。” 谢如鹤皱眉,再度把外套披到她身上。 书念也板起了脸,跟他僵持不下。 最后谢如鹤落败,把外套盖到自己的背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书念蹲了下来,把蛋糕盒放到地上,抽出里边的小蛋糕,而后把蛋糕放到蛋糕盒上面。她全身蜷缩成一团,外套绒绒的,像颗小毛球。 谢如鹤也在她旁边蹲了下来。 书念吸着鼻子,认真地在上面插着蜡烛,顺口问:“你有火机吗?” “有。”谢如鹤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把火机拿出来,“我来点吧。” 闻言,书念手上的动作顿住,抬头看他:“你怎么会有火机?” “……” 书念狐疑地问:“你抽烟吗?” 谢如鹤正想否认,书念很认真地开始教育他:“你不要抽烟,这么小年纪抽烟是不对的。你别听其他人说的那样,以为抽烟很酷,其实一点都不酷。” “没抽。”谢如鹤的声音很平静,低头点亮蜡烛,“带来给你点蜡烛的。” 书念顿了下,心虚地哦了一声,含糊不清道:“我太困了。” “嗯?” 书念小声补充:“我的脑袋转不过来,神智不太清醒。” 谢如鹤低着眼,语气像是在笑:“知道了。” 外面风大,谢如鹤点燃一根蜡烛,立刻就被冷风熄灭。就这样点了十几次后,书念干脆拔掉了其他十五根蜡烛,只留下一根。 她用双手护着,谢如鹤将那根蜡烛点燃。 书念怕蜡烛再度熄灭,连生日都来不及唱,迅速地说了句“我想成为一个很厉害的配音演员”,立刻吹灭了蜡烛。 极其简陋的一个许愿。 谢如鹤不太满意,正想着要不要给她补回生日歌。 下一刻,书念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有点愧疚:“你生日的时候我都没给你买蛋糕……你那天吃蛋糕了吗?” 谢如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不想骗她。 书念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声来:“今年我一定给你买。” 随后,书念扯开话题,跟他说:“对了,我爸爸今天回来了。不过不住这里,他在我爷爷奶奶那。” 看她这么开心,谢如鹤的眉眼也随之舒展开来,嗯了一声。 “他给我送了一个乐器。”书念戳了戳自己脸上的小酒窝,“但我不会用。” “什么乐器。” “好像是吉他……”书念也记不起来了,“我去拿给你看吧。” 书念蹲得腿发麻,站起来跺了跺脚,看着窗户,瞬间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她犹豫地看向谢如鹤:“还是你进去吧,我太矮了,爬着很费劲。” 谢如鹤应了声,伸手把鞋子脱掉。 “不用脱鞋。”书念说,“就在床旁边的那个柜子上。” 但谢如鹤还是脱了鞋,顺着窗户轻松地进了房间里。他把背上的外套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拿上床头柜上的尤克里里,重新跳出窗户。 书念正切着蛋糕,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这个。” 谢如鹤随便拨弄了两下,但怕吵到人,很快就停了手。 书念好奇道:“你会吗?” 谢如鹤点头:“会一点。” 书念的眼睛瞪大了些:“你会乐器呀?” “嗯。” “那你会钢琴吗?” “会一点。” “小提琴呢?” “会。” “……”因为惊讶,书念的嘴巴半张着,啊了一声,“你怎么都会。” 谢如鹤散漫道:“我妈教的。” 书念问:“那你以后是不是要学音乐呀?” “我也不知道。”谢如鹤的声音很轻,“如果能的话,就去学。” 书念没怎么问过他家里的情况,她舔了舔唇,换了个话题:“你以后想做什么?” 谢如鹤毫不犹豫道:“作曲人。” “就是写歌吗?” “嗯。” “你为什么不自己唱?”书念递给他一份蛋糕,“你唱歌很好听呀。” 谢如鹤接过蛋糕:“对这个感兴趣。” “那你以后如果当上作曲人了。”书念很高兴地说,“你就把你的歌都唱给我听一遍呀,我也可以把我配音的片段都配一遍给你听。” “我写给别人的歌,不一定是我唱。” “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书念觉得他的话不太对,“你写出来之后,不应该先唱一遍给我听吗?” “……” 看他这个样子,书念还以为自己哪说错了:“不对吗?” 谢如鹤沉默了一会儿:“……对。” 不知从哪传来放烟火的声音,噼里啪啦响,庆祝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书念咬着蛋糕,声音软软糯糯的:“好像12点了,我们是不是守岁了。” “嗯。” “今年你生日,我肯定给你买蛋糕。”书念说,“然后明年我生日的时候,我们去放烟花吧。我今天在爷爷家,想去玩,我妈妈都不让。” “好。” “对了,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 书念出棚的时候,刚过晚上十一点。外面天空大黑,路上也见不着几个行人。她给谢如鹤发了条微信,站在原地等着他的回复。 很快就收到了他的回复:【看右前方。】 书念抬头,这才发现谢如鹤的车子就停在附近。她上了车,习惯性跟他们两个打了声招呼。 半天过去,方文承的精神莫名变得消极,像是惨受了折磨。 谢如鹤的神色倒是不错。 书念问:“我们要去哪?” 谢如鹤想了想:“去你家楼下吧。” 书念懵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吗?” “嗯。”谢如鹤没瞒着,诚实道,“带你放烟花。” 书念提醒他:“市区不让放烟花。” “小的那种。”谢如鹤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突然沉默了下来,像是在思考。 书念明白过来:“仙女棒吗?” 谢如鹤点头:“嗯。” “好啊。”书念弯起唇,看起来很高兴,“我好久没玩过了。” 方文承把车子开进书念住的小区,从后车厢里拿出谢如鹤的轮椅,以及一箱烟花。他快速把轮椅安上,放到谢如鹤的位置附近。 谢如鹤从车里出来,站了起来,坐到轮椅上面。 不再像之前那样,只能依靠双手的力气挪动位置。 看到这个画面,书念的心情有些奇妙。 她过去推着他走,问道:“你最近复健的怎么样?” “挺好的。”谢如鹤说,“按这个进度,应该还有两个月。” 书念没听懂:“什么两个月。” 谢如鹤自己也不太确定,都是听康复医师说的,语气有点迟疑:“一直坚持训练,两个月后,可能就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 “……”书念的脚步停住,“真的吗?” “嗯。” 书念的眼睛弯了弯,显然很替他高兴:“那你现在可以走路吗?” 谢如鹤说:“撑着拐杖可以走一会儿。” 书念很惊讶,掰着手指算:“我好像也才…五天还是六天没去找你,你怎么进步的这么快。” 谢如鹤的唇角勾了起来。 两人走在前边,方文承安静地跟着他们两个。 书念带他们到小区的一片空地,就在她住的那栋楼后面。这块空地在小区的最边缘,旁边是一大片草地。因为位置偏,很少人会过来,大多都是小孩过来这边玩闹。 路灯只有两盏,挂在两张小区椅上。 方文承把那箱烟花放在椅子上,而后,谢如鹤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他:“方文承,你去附近买点水。” 书念问:“买水做什么?” 谢如鹤说:“放烟花,备点水以防万一。” “我家就在楼上。”书念建议道,“要不我直接上去提一桶,这附近的便利店有点远,没必要跑那么远。” 方文承很自觉:“那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书念迟疑地看向谢如鹤:“那你一个人在这吗?” “嗯。” 现在临近十二点了,周围安静的可怕。 另一处的路灯似乎还出了故障,隔几秒就闪烁一次。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书念不太放得下心,觉得自己的房子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犹豫着把钥匙递给方文承:“要不你去吧,我就住在二楼,只有一户。你进去之后,直走第一间就是厕所,里面有桶的。” 方文承应了声好:“那你们先玩。” 两人在等方文承搬水过来,也没急着点燃烟花。 书念翻了翻箱子,有不少种类的烟花,有些她也没见过。她的兴致一下子就起来了,正想跟谢如鹤说点什么。 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点动静。 书念本以为是野猫跑过,碰到旁边的树丛发出的声音。但随后,又能听到女人极其细弱的呜咽声,像是在求饶。 她的呼吸一滞,顺着声源看了过去。 黑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谢如鹤明显也听到了:“那边……” 还没等他说完,书念便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很轻:“那边是不是有人?” “……”谢如鹤不太肯定,“我不知道。” “得过去看看。”书念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像是紧张过度,自顾自地低语,“我过去看看。” 刚刚听了那个声音的语气,谢如鹤其实觉得那边没发生什么大事情。但书念的反应明显过度,他担忧地抓住她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我跟你一块过去。” 只响了一声,那边没再发出声音,刚刚听到的那点声音似乎只是他们两个的幻觉。书念垂下眼,轻声道:“好像是听错了……” 谢如鹤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 书念的脸色发白,不只是他握着的手腕,似乎全身都在发抖。她的眼神茫然,不自然地扯起一个笑容:“没什么。” 与此同时,一个女人从那片黑暗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个手机,贴在耳边,看起来是在接电话,眼里还掉着泪:“求你了,我不想分手……” 见到这边有人,女人迅速擦了眼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书念看着女人的背影,突然问:“我刚刚是不是说——” 她的反应让谢如鹤有些不知所措:“什么?” “我是不是说我听错了。”书念舔了舔唇,眼眶开始发红,“可我明明听到了声音的,我太害怕了,我不敢过去……” 她反反复复地说着话,比起说给他听,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书念。”谢如鹤的眉头皱起,“你怎么了。” “……”书念回过神,声音略显沙哑,“我想回家。” 谢如鹤不知道她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重新抓住她的手腕,动作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安慰:“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想帮别人的前提是,你必须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 “你会害怕是正常的。” 书念却没听进去,勉强地说:“今天太晚了,我改天再跟你一起放烟花。” 方文承恰好在此时回来,书念走过去跟他拿了钥匙。 方文承的手上还提着一桶水,一头雾水地走向谢如鹤:“少爷,你们不放烟花了?” 谢如鹤盯着书念的方向,轻声道:“你送她回去,看到她进家门了再回来。” 书念的情绪不太对,方文承不好打扰她,只能把那个桶放在她的门口,随后便开着车去接谢如鹤。 方文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多问。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黯淡而低沉。 谢如鹤安静地坐在后座,盯着窗外,整个人陷在暗处,光影交错。他的心情似乎也很差,刚刚明朗的模样在一瞬消失不见。 良久,谢如鹤突然道:“我觉得不太对。” “……什么?” “不太对劲。” “啊?” 谢如鹤却没再出声,他垂下眼,点亮手机。 方文承顺着后视镜看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迟疑了几秒后,还是果断开了口:“少爷,我刚刚去书念家,看到了点东西。” “……” “你千万千万别生气,就是书柜,就放在走廊旁边,我一眼就看到了,不是故意看的。”方文承着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本来以为书念是配音演员,书柜应该都是关于配音的书……” 谢如鹤抬眼:“不然是什么。” 方文承觉得纳闷:“心理方面的,大半个书柜全是关于心理的书。”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的已已牛逼的来回翻滚!!!!!!:d 感谢 惟有美景美食不可辜负、啦啦啦、灰灰、醉翁翁_、hierophantvi、yoonsui.、咧咧的心上宝、四弦 的地雷 31、31 闻言, 谢如鹤垂下眼, 再度回想起书念的模样。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像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喃着:“心理……” “不过可能是她家人的书吧。”方文承只是顺口报备一下,也没想太多,“也有可能是书念对这方面有兴趣,或者是之前配的哪个角色是跟心理有关。” 谢如鹤突然想起他生日那天。 书念在跟他讲了一堆正能量的话之后, 突然冒出来的话。 本来还是很积极向上的模样,情绪却在一瞬间低落下来,仿佛是提起来就会让她觉得很不开心的事情。 ——“其实我也生病了, 也在努力治病。” 而在他问了之后,她又将那样的情绪掩藏起来,像是并不想让他知道。她很淡然地对他说:“我感冒了。” 谢如鹤也就相信了, 然后让方文承去给她买了一大袋的感冒药。 可是好像并不是那样。 真正让她觉得不开心的, 应该是一个更加严重的事情。是会让她觉得难以启齿,不想告诉任何人,也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丝毫迹象的事情。 谢如鹤的喉结滚了滚, 忽然出声:“掉头。” 回到家里, 书念像平时一样检查好门窗后, 直接进了房间里。她面无表情地蜷缩在床的最里头, 定定地看着某一个方向,像是在发呆。 她的脑子一片胡乱, 成百上千的画面涌起。 不知过了多久,书念轻轻地冒出了一句话。 “我不想出门了。” 与此同时,玄关处响起了门铃声。 书念迟钝地抬起头, 眼神空洞,没有半点要去开门的动静。 可门铃声却持续不断,隔几秒响一次,持续了十多分钟。书念的眼睫动了动,脸蛋苍白无血色,她茫然地坐了起来。 门铃还在响。 书念回过神,理智渐渐回来了一些。她平复着呼吸,慢吞吞地走到门前,警惕地顺着猫眼向往看。 楼道的灯光很亮,暖黄的色调,将男人的面容染的柔和。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这长时间的无人回应而感到不耐烦,只是多了些担忧的情绪。 书念顿了下,立刻将门打开:“你怎么来了。” 书念住的房子是楼梯房。 即使只需爬九个台阶,但书念知道,对于谢如鹤来说也极为困难。他没有坐轮椅,双手撑着扶拐,旁边也没见到方文承的人影。 算了算刚刚门铃响的时间,谢如鹤已经在这站了十多分钟。 此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夜里的温度冷的像是要结冰,变成无数把无形的刀刃,切割着皮肤,带来极为透澈的凉意。 见她开了门,谢如鹤的眉眼舒展开来,似乎是放下了心。他盯着书念的脸,轻声说:“就是觉得不能就那样回去。” 书念抿了抿唇,伸手扶住他:“你先进来。” 谢如鹤拄着扶拐,小步地往里走,慢慢地挪到沙发的位置。 把他安顿好,书念拿着水壶到饮水机旁装水,随后坐到他的旁边。她抱着水壶,把它放到茶几上烧开。热水壶运作的声音很大,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 很快,热水壶发出咔哒一声响。 谢如鹤先握住壶把,低着眼往面前的两个杯子里倒水。 书念很安静,呆呆地看着透明的水从壶口流了出来,散发着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挥散开来,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谢如鹤舔着唇,主动问:“你今天怎么了。” 书念没看他,视线向下垂,很小声地说:“我能不说吗。” 谢如鹤说:“可以。” “……”书念玩着衣角上的线头,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怎么都不敢抬头,避免尴尬般地给自己找事情做。 “你准备睡觉了吗?”谢如鹤不擅长聊天,生硬地扯着话,“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就上来看看你,没什么事情。” 书念的声音闷闷的:“嗯。” 谢如鹤低声问:“你还不开心吗?” 书念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忽地抬头,轻声问道:“你觉得我刚才做错了吗?” 谢如鹤愣了:“什么。” “我刚才。”书念重新提起刚刚的事情,语气有点费劲,带了浅浅的鼻音,“我在楼下,装作没听到。你看到了的,我装作没听到。” 谢如鹤低头,发现她眼眶红红,正掉着泪。他张了张嘴,瞬间失了言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对她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你……” “我以前一直觉得。”书念用手心擦着泪,情绪实在克制不住。把他当成树洞一样,她磕磕绊绊地说着话,“这辈子一定不能做坏事,看到别人陷入了困境,也一定不能袖手旁观。” “……”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做了坏事,不管怎样,到最后一定会报应到自己的身上。”书念忍着哭腔,“如果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在别人陷入危难之中,却不愿意施以援手。以后自己遇到危险的事情,一定也只能得到他人的冷眼对待。” 谢如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迟疑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也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书念呜咽着,“我明明帮了那么多人,我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却还是没人愿意帮我……” “……” “我爸爸明明那么好,是个那么好的人,也那么早就过世了。他这辈子救了那么多人,却得到这样的下场。”书念喃喃低语,“好人都不会有好报的。那我为什么要帮别人,我为什么要愧疚。” 谢如鹤深吸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书念,你在说什么。” “如果刚刚那里真的有人受害,我装作没听见,她现在是不是可能就死了。”书念低声道,“可是跟我没关系,我过去了也可能会受伤。我也不能让你过去的……” 谢如鹤认真打断了她的话:“可是并没有人受伤,是你想错了。” “但如果有呢。” “你觉得害怕,所以你说,好像听错了。”谢如鹤很认真地说,“可之后,如果你再没听到那边有动静,你也不会就这样走开。” “……” “你不敢过去,你也会去找保安,叫保安过来看。”谢如鹤耐心地跟她讲着道理,“你因为那个声音,和自己的一句话,设想出了一个不会发生的状况。你以为你会当作没看到,就把那个并没有发生的后果全部包揽到自己的身上。这样才是不对的。” 书念没再掉眼泪,像是听进去了他的话。 谢如鹤说:“别再想这个了。” 书念揉了揉眼睛,瓮声瓮气道:“你以前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 谢如鹤顿了顿:“没有。” “我知道别人都觉得我傻,觉得我说话很奇怪。”书念说,“想法很奇怪,做的事情没有意义,还会让人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 “……” “我偶尔也会想,好像确实是没有意义的。” 谢如鹤抽了张纸巾,放进她的手里:“没有吗?” 书念沉默着用纸巾擦眼泪。 他突然问:“那我呢。” 书念抬头看他,眼睛还红红的:“什么。” 谢如鹤的眼睛漆黑却亮,像是有星点在里面闪烁:“你以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你也觉得没意义吗?” 书念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对你做了什么。” “很多,很好的事情。”谢如鹤盯着她,“其他人觉得没意义,可这却是会让当事人感激和铭记一生的事情。” “……” “我不知道你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至少,你做的事情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其他人。你没必要愧疚,也不要因此而不开心。” 书念愣愣地看他,呼吸声变浅了些。 想到她之前的话,谢如鹤问她:“你觉得害怕吗?” “嗯。”书念垂下眼,诚实道,“每天想到要出门,都会有点害怕。” “……”谢如鹤看着她,眸色沉了下来。 书念没注意到。半晌后,她闷闷地问:“那以后还遇到这种事情,我要怎么办。” “如果真到遇到了。”谢如鹤像在教育小孩一样,“这两个月,你可以找保安,警察帮忙,前提是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害怕是人之常情,但这并不代表你做错了事情。” 注意到他说了时间,他后面的话书念都没听进去,神情迷茫。 “两个月?那两个月之后呢?” “两个月之后。”谢如鹤的眼睛稍敛,染上几分温柔。他的声音一顿,注视着她,语气像是在承诺,“你可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木有去看电影,打算今晚去另一家电影院看owo 别的电影院什么时间都有!已已为何非得坚持这一家只有七点半的!!!! 明天打算去看蚁人2,你们会比我先看吗【躺 感谢 胡一章、咸的不要、hierophantvi、灰灰、无梁的无量、啦啦啦 的地雷 32、32 此刻跟他聊天, 书念有种在跟自己的心理医生王玥聊天的感觉。对他倾诉, 他适时地给她一些正确的引导,给她鼓励,让她的情绪慢慢平复。 但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 书念曾在网络上看到过,去看心理医生,经常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因为对心理医生毫无保留, 觉得只有他能够理解自己,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很放松,然后会发酵出一种特殊的情感。 不是医患之间的那种感觉, 是更偏向于男女之间的,会让心口乱撞的感觉。 书念在王玥身上从未有这种感觉,但在这一刻, 她感觉她好像在谢如鹤身上找到了。是令她脑袋空白, 丝毫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情绪。 是她活了那么久,头一回尝到的情绪。 书念迟疑地问:“找你……吗。” 谢如鹤抬起手,犹豫着停了两秒, 而后又继续向上抬, 安抚般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嗯, 你可以找我。” 从前是你照亮了我的世界。 如今你跌入深渊,就算我自身难保, 亦愿奋不顾身,将你从其中拯救。 亦愿将你赠予我的光芒,以双手捧上, 交还与你。 谢如鹤没让书念送他,叫方文承上来把他扶了下去。他站在楼梯口,跟她道别:“那下次再一起放烟花。” 书念小幅度地点头:“好,再见。” 她看着两人的背影,垂下眼,顺手把门口的桶拿了进来。 书念靠着门板蹲下,双手抱着腿,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她突然站了起来,光着脚丫子蹦跶着回房间。 很快又想起现在时间已晚,一下子就放轻了动静。 她抱着衣服到浴室里迅速洗了个澡,脑袋里像是有冒着粉红泡泡的浆糊在胡搅,没再有那种害怕的情绪。 只觉得是被其他的什么都是填满了,内心充盈而饱满。 书念捂了捂脸,热水从头顶滑落,澄澈清明的,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冲去,又将自己在一瞬间产生的念头洗净。 她莫名又想起了谢如鹤的模样。 细碎短发,黑亮的桃花眼,又密又长的睫毛像鸦羽一样覆于其上,直挺的鼻梁,像花瓣一样的唇。认真说话的时候会敛着眼,像是在放电,唇角也会浅浅地弯起。 身材清瘦而高大,气质矜贵出众。 有点好看。 是不是有点好看。 书念浑浑噩噩地穿好衣服,边用毛巾擦着头边回到房间里。因为刚洗完澡,水珠还顺着发尾向下掉,脸蛋白皙,两侧染上浅浅的粉。 她吸着鼻子,小声地吐了句:“好看。” 轻轻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化开,融于空气之中。 书念瞬间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猛地把手里的毛巾丢到一旁。她哑然般地抬起头,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脑门。 她难道对谢如鹤有了非分之想吗…… “不要胡思乱想。”书念的语气闷闷的,而后又强调似的重复了一遍,“不要胡思乱想。” 书念不想让自己乱想,干脆找点事情做。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剧本,用荧光笔标注着自己的台词,顺口念了一遍:“这个男人怎么会散发着如此致命的吸引力……” “……”书念抿了抿唇,翻了一页,继续标注,“茜茜,我喜欢上我的一个朋友,我要怎么办啊?” 书念:“……” 她盖上笔帽,向后一倒,把脸埋进枕头里,双脚用力地蹬着空气。良久后,书念消停下来,有点茫然而无措。 书念拿起手机,上网查了查“喜欢上自己的好朋友怎么办”,看到一排下来的负面答案。她立刻退出来,回忆了下刚刚的画面。 她顿了下,犹豫着把“好朋友”三个字改成“心理医生”。 大多数答案都是因为产生共情,在脆弱的时候找到支撑,会依赖自己的心理医生,也有可能把这样的情绪误解成是爱。 书念懵懂地消化着这些话。 她吐了口气,没再继续看这些内容,顺手点开了微信。这才发现谢如鹤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 【我现在过去找你。】 【你怎么了。】 【我在你家门口。】 书念舔了舔唇,不知道该回什么。 注意到通讯录有个红点,书念下意识点开,是好友申请。她看了眼资料,头像上的人是徐泽元,备注着:【书念,我是徐泽元,我想跟你谈谈。】 她的目光停顿了一秒,直接退了出来。随后,给谢如鹤回复了句:【路上小心。】 距离上次见徐泽元,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书念都快把他这一号人物忘掉了。她觉得他现在名气大起来了,每天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应该会再联系她这种不足挂齿的人。 可他又再次来找她。 书念有点不太理解他。 当初刚入学的时候,书念对他的第一印象其实是很差的。觉得他吊儿郎当,做事不认真又贪玩,总莫名其妙地在她身边出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后来跟她告了白,说第一次见到她就很喜欢她。 却总是跟其他女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态度,暧昧得像是处处留情,雨露均沾。书念对他没什么好感,也一直觉得他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往,拒绝的时候也丝毫不懂得如何委婉,让徐泽元大受打击,也因此消停了一段日子。 再见到徐泽元已经是一段时间后的事情了。 那天书念从图书馆里出来,外头下着很大的雨,她撑着伞正想离开,却听到他喊她的声音,跟她说他没带伞。 书念犹豫着,还是决定送他回去。 一路上,徐泽元都不怎么说话。书念也没什么好说的,打算把伞借给他,女生宿舍也不远,她直接跑着回去就好了。 可下一刻,徐泽元却立刻把伞面倾斜,全数置于她的头顶。 他的身体再度暴露在雨下,被雨水哗哗地冲刷着。 让她想到了当初的谢如鹤。 也想起了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想清楚,只靠一些细节就擅自得出结论,有点以貌取人,一下子就给好人安上坏标签的自己。 书念觉得自己在徐泽元身上又犯了这个毛病。 她郁闷地反思了一阵子。 之后,书念对徐泽元改变了态度,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他,也渐渐和他变成了朋友。通过相处,她发现之前对他好像确实就是误解。 他其实就是一个爱玩的大男孩。 对其他女生会把握好那个适量的度,在严肃的事情上也会认真对待。 大三上学期末,徐泽元再次跟她告白。 书念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喜欢他,但是跟他呆在一起的感觉确实不算讨厌,还觉得挺舒服。她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个男生,坚持追了她两年半。 总会有心软的时候。 书念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但那时候,她确实是很认真地对待着这段感情。她总以为,谈恋爱之后,两人的相处跟之前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 可她却忘了情侣之间会有亲密的行为。 书念不太适应,也会觉得尴尬。因为这个事情,她曾主动跟徐泽元谈了一次。 徐泽元表明并不介意,也愿意循序渐进。 不到半年,徐泽元跟她提了分手。 这个突如其来的分手,对当时的书念来说,只不过是在撕裂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对她来说,已经是近似麻木了的感觉。 这场短暂的恋爱,也告诉了她一个事实。 徐泽元并没有他之前表现的那样喜欢她。否则也不会在她跌入谷底的时候,选择全身而退。 所以他现在来找自己,书念实在是想不通缘由。 但这个人的出现,也让她把刚刚对谢如鹤冒出来的一点小火花抑制住。 书念看着谢如鹤给她的回复,神情怔怔。 谢如鹤:【好,早点睡。】 她没再回复。 不管到底是误解还是事实,都不是现在的她该想的事情。在病彻底好之前,她不应该去祸害任何人。何况那还是谢如鹤。 是她最好的朋友。 返程的路上。 谢如鹤的模样不像在书念面前那般温和,眉眼间挂着淡淡的郁气,定定地看着窗外向后奔跑的景色。身上散发着极其难耐的情绪。 方文承沉默着开着车,不敢说话。 半晌后,谢如鹤低声道:“去查了一下之前书念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没等方文承应下,谢如鹤忽然想起刚刚跟书念的对话。 ——“你今天怎么了。” ——“我能不说吗。” 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也不想让他知道。 谢如鹤的咬肌收紧,五官曲线绷直。模样埋在暗色之中,被窗外染得光影交错,神色隐晦暗沉,似乎极为难过。 方文承点点头,应了声:“好的。” 谢如鹤闭了闭眼,声音喑哑而挫败:“算了。” 方文承又点点头,没多问:“好。” 车内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方文承犹豫着,提起了一件事情:“少爷,您的祖父打来了电话,说您父亲现在病重,希望您能过去看看他。” “……”谢如鹤的眼皮动了动,像是很久没听到这个人物,忽地抬起眼。他勾了勾唇角,桃花眼稍扬:“我父亲?” 方文承硬着头皮道:“是的。” 谢如鹤在一瞬收起笑意,声音冷得像是冰刀,是尖锐而毫不留情的,能轻易地将人的皮肉割裂,极为薄凉。 “他还没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青屿、醉翁翁_、啦啦啦、咧咧的心上宝、知安六 的地雷 33、33 方文承噤了声, 没再说话, 只当是没提起过这件事情。 谢如鹤漫不经心地侧头,把窗户降了下来。冷风在一瞬间灌入车内,带着浓浓的湿气。他定定地看着窗外,有些失神。 良久,谢如鹤开了口, 声音轻飘飘的,带了轻浅的笑意。 “等他死了,我会去看他的。” …… 印象里, 谢如鹤被父亲谢冀打的次数并不多。 旁人都在传,谢家有个嗜酒成性,醉了就没了人性, 只会殴打妻儿的人渣。尽头那个小房子, 传来的永远都是男人醉醺醺的骂骂咧咧声,东西砸到地上的撞击声,女人克制的哭声。 谢如鹤觉得他们说的都对, 除了“殴打妻儿”那条。 在初二之前, 他从来没被谢冀打过。 只有谢冀不在, 家里才有可能有一刻的宁静。 除此之外, 气氛永远是压抑沉闷的,像是个让人透不过气的牢笼。父亲颓废得像块烂泥, 母亲的脸上总带着温婉的笑,背地里却总是掉眼泪。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谢如鹤的性子变得阴沉而安静。除了季湘宁, 他不在意任何东西,也不觉得自己会有怎样的未来。 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能够逃出这个地狱。 谢如鹤第一次发现谢冀动手打季湘宁,是他初次遇见书念,拿着她的伞回家的那一天。 通过邻居叔叔介绍,他逃课去给李宏送货。忙活了半天,却没有任何的收获,只见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生。个子小巧,长着张一看就会被欺负的娃娃脸,却像是以为自己能够拯救世界。 从居民区走出来,僻静的小道上只安了一盏路灯。一路上又黑又静,除了他没有别的人。一直走到尽头,看到一间房子,窗户透出微弱的光芒。 谢如鹤看着那间房子,边走边翻着口袋,却只翻出了一颗糖。 他这才记起自己出门没有带钥匙。 谢如鹤把糖放回口袋里,走到门前,轻轻的敲了三下。 里边立刻传来了脚步声,轻而急促。 门被打开。 季湘宁站在玄关,手上拿着干毛巾,眼周一圈都是红的。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体被长衣长裤遮得严严实实。 “阿鹤回来了啊。”她哑声说。 谢如鹤点点头,把雨伞放在鞋架的最上层,沉默地把鞋子脱掉。 季湘宁把毛巾递给他,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沙沙声,有些艰难的意味:“先去洗澡吧,妈妈一会儿有话跟你说。” 听到她的语气,谢如鹤的眼皮动了动。 房子里很安静,除了主卧房传来谢冀睡着时的鼾声,再无别的声音。暖黄色的灯光,也没将这老旧而狭小的房子衬得有半分的温暖。 谢如鹤看向她,样子像是在思索。 几秒后,他从口袋里拿出那颗芒果软糖,用衣服擦了擦,放进她的手里。看着季湘宁的双眼,他终于开口说了话。 声音低沉又哑,却带着少年天生有的润泽,十分好听。 “请你吃颗糖。” 谢如鹤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季湘宁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做手工。 她的脑袋低垂着,头发散乱,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还能看到几许白发。身上穿着残破的旧衣,比起前些年,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桌子上还放着一份刚热好的饭菜,谢如鹤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他正想拿起碗筷,下一秒,他的眼神一滞,茫然地看着季湘宁的脖子。 刚刚在玄关的时候,季湘宁背着光,谢如鹤没注意到。此刻近距离坐在她的旁边,光线虽然暗沉,但他依然看的清清楚楚—— 季湘宁的脖子上是被人掐出来的红痕。 谢如鹤定定地盯着她的脖子,轻声道:“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闻言,季湘宁下意识用手捂着脖子,勉强地说:“没事,你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如鹤低垂着头,漆黑的双眼倒映着面前的烛火,忽明忽灭:“是我爸掐的吗?” 季湘宁勉强地笑了笑:“你爸爸就是喝醉了……” “他哪天不醉。” “……”季湘宁摇了摇头,替谢冀解释着,“他只是对我有些误会,解释了就好了,不会有第二次的。” 谢如鹤捏紧拳头,对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反应感到不可置信,起身回了房间。 很快,季湘宁也跟着走了进来,站在他的旁边,叹了口气:“阿鹤,如果你不想呆在这里,我联系一下外公,把你送到他那边去好吗?” 谢如鹤听过她提起季兴怀,看向她:“你去吗?” “我没脸回去。”季湘宁苦笑,“而且你外公不喜欢你爸爸,我总不能让你爸爸一个人呆在这里,没有人照顾他。” 他的母亲,遇上了爱情就奋不顾身,变得盲目又可笑。 她总相信谢冀会清醒过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天真得像是个小女孩。 谢如鹤躺在床上,用手臂挡住眼睛:“那算了。” “……” “我得照顾你。” 大概是因为伤害了季湘宁,酒醒之后,谢冀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愧疚自责。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酗酒,渐渐活回了一个人样。 谢如鹤也不用像之前那样,为了替补家用而逃课去送货。 再后来,他听到了书念替谢冀说的那番话。 ——“我没有帮谢如鹤,也不是在帮他爸爸说话。我只是觉得,不能贸贸然地下结论。这个罪名很重,没有人背得起。” 至少在谢如鹤看来。 谢冀确实是个人渣,但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谢如鹤其实不怎么在意别人对谢冀的看法是什么。但看到书念因为这个解释,被她的同学嘲笑,又反过来安慰他的时候。 他有了一种很奇异的感受。 十分奇怪,又令他十分着迷。 书念总独来独往。 怕她出什么意外,谢如鹤开始跟着书念。 也慢慢地跟她关系好了起来。 陪书念过完十六岁的生日,谢如鹤回到家的时候,除夕已经过了,迎来了新春的凌晨。 在那晚,不知是什么原因,谢冀又喝了酒。他的心情似乎极差,对着季湘宁说着一些很难听的话。 季湘宁催着谢如鹤快点回房间。 谢如鹤抿着唇,看着谢冀的眼神带了几分厌恶。 谢冀看到了他的眼神,火气一瞬间上来,拿起旁边的杯子就砸了过去:“妈的!畜生!怎么看你老子的?不会叫人?” 他这是突如其来的举动。 谢如鹤完全没反应过来,玻璃杯砸到他的额角,磕出一个大口子,鲜血顺着脸颊向下滑落,染红了他的眼。 季湘宁明显也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后,像是疯掉似的尖叫,上前去撕扯谢冀:“你疯了?!那是你儿子!” 谢冀直接把她挥开,歇斯底里地吼:“你他妈才疯了,给我滚!我告诉你!你他妈少给我跟隔壁那个狗男人来往,你要敢背叛我!我直接杀了你!我直接杀了你!!!” 他的面容赤红,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魔。 怒到了极点,仿佛没了人性。 谢如鹤却没多大的反应,单手捂着伤口,走过去把季湘宁扶了起来。 季湘宁的眼泪直掉,不再说话,翻出药箱,给谢如鹤处理着伤口。她在一瞬间像是清醒了过来,过去替谢冀找的种种借口,全因为他的举动而破灭。 季湘宁能忍受任何事情。 她能忍受谢冀成日酗酒,不为这个家庭做任何的贡献;能忍受他在不清醒的状况下,对她出言不逊,拳打脚踢;能忍受他不信任她,总怀疑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其他的男人。 她能忍受任何事情。全部,她都能忍受。 但当这些事情,发生在谢如鹤的身上。 只一次,她的梦便醒了。 她可以受苦,但绝不能带着谢如鹤。 她唯一的儿子。 替谢如鹤的伤口缠好绷带,季湘宁回头看向谢冀,擦了擦眼角的泪。看起来仍旧狼狈,却像是变回了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女,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离婚。” 这是季湘宁第一次提的离婚,就连谢如鹤都以为她只是一时冲动,可她的态度却极为坚决。不论谢冀如何哀求,软硬兼施,她都没有一点要回头的迹象。 季湘宁带着谢如鹤搬了出去,找了个公寓住了一小段时间。 担心书念找不到他,会跑到他家去。 谢如鹤主动去书念家找她。 他头上的伤口还没好,绷带处还渗着血,看上去很严重。 本来书念还因为他来找她十分高兴,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口瞬间收起了笑意,讷讷道:“你怎么受伤了……” 谢如鹤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我最近跟我妈搬到街口的那个公寓,你有事找我的话,就去三楼304,别去我以前的家。” “……”书念用力抿了抿唇,又问了一次,“你怎么受伤了。” 谢如鹤抬手碰了碰伤口,没再瞒着,诚实道:“我爸拿杯子砸的。” 书念盯着他的伤口,气急了,音量也随之变大:“我之前听陈翰正说的你爸爸家暴,我还不信。他这样是犯法的!就算你是他的儿子他也不能随便打人!” 谢如鹤没吭声。 书念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她见过有叔叔阿姨在气急之下会拿衣架打孩子,但也不会像谢如鹤这样这么严重。她的眼泪说着说着就掉了下来:“是不是得报警啊……” 谢如鹤说:“不用,我搬出来了。” “他会不会再找来打你…”书念不知所措地发出呜呜的哭声,踮起脚去看他的伤口,“怎么办,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谢如鹤重复了一遍:“没事。” “什么没事?!”书念呜咽着,声音细细软软却又坚毅,“我得去跟你爸爸说,他这样是不对的。哪能拿杯子砸人!会死人的!” 谢如鹤觉得自己有点奇怪,看到书念哭成这个样子,他的心情居然极为好。 他拦住她:“你不怕他打你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书念吸着鼻子,“他敢打我我就报警,我还能叫我爸爸跟我一起去,他肯定打不过我爸爸。” 她还掉着泪,眼珠子像颗水洗过的玻璃球,晶亮圆润。眼周一圈都是红的,腮帮子稍稍鼓了起来,像块小年糕。 明知道会受伤,却为了他义无反顾。 看着她脸上的湿润,谢如鹤莫名有了种冲动。他的眸色暗了下来,嘴角稍稍弯起,轻声安抚着她。 脑海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他想舔掉她的眼泪,想尝尝那个味道。 这是书念为他而流的眼泪。 谢如鹤想一点一点的,全部占为己有。 一定是甜的。 就像是,是苦尽甘来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你们都觉得虐qwq 小甜甜已已很快就要复活了!!等着我!! 大概吧(。 感谢 啦啦啦、相伴今生、灰灰、hierophantvi、兔子抱着胡萝卜x4、??joanne?暖暖 的地雷 感谢 mr.麋路 的手榴弹 34、34 第二天中午, 书念被一通电话吵醒。 书念昨天睡得很晚, 此时因为睡眠不足,头疼得厉害。她迷迷糊糊地翻找着手机,皱着眼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妈妈?” 像是没想到她这个点还在睡,邓清玉惊讶道:“还没醒吗?” 书念翻了个身, 再度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闷闷道:“刚醒。” “你今天不用去录音棚?” 闻言,书念立刻清醒, 坐了起来。想清楚后,她立刻躺了回去,乖乖地说:“不用, 年初七之前都没有工作了。” “那你……”邓清玉迟疑地问, “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回老家。” 书念瞬间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妈妈现在带点吃的过去给你。”邓清玉叹了口气, “去年就没回去, 今年不能不回了。昨天给你奶奶打电话, 听她说最近心脏不太好, 总得回去看看。” 邓清玉口里的“奶奶”,不是王浩的妈妈。 而是书高蔺的妈妈, 书念的奶奶。 书念捏紧手机,下定决心道:“什么时候回?” “如果要去的话,今天下午就准备过去了。”邓清玉说, “我们直接开车过去,不堵车的话,到那应该晚上六七点。” “好,我现在收拾东西。” “那行。”邓清玉说,“一会儿我们直接到你楼下。对了,你不用太早下来,我给你打电话之后再下来。” “好。” 挂了电话,书念从房间里拉出行李箱。想着这次去应该要去一周,她塞多了几件厚衣服,拿上化妆袋和护肤用品,心不在焉地在家里四处逛了一圈,把要带的都拿上。 确定没有漏带东西,书念拉上了行李箱。 她坐在地毯上,看着手机,神情带了点犹豫。如果是以前,书念觉得自己会认认真真地收拾好东西,然后就坐到一旁,等邓清玉联系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收拾东西都不能心无旁骛的时候,不断地在想着一个问题—— 她回老家的事情,要不要跟谢如鹤说一声。 书念不知道这种事情有没有必要跟他说。 说了的话感觉有点刻意,不说的话又怕之后他找她找不到人。 她纠结了一会儿,郁闷地把手机扔到一旁,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忸怩,打个电话都要顾虑那么多。 书念站了起来,换了套衣服。她走到镜子前,涂了一层薄薄的口红。而后跪坐在衣柜旁边翻袜子,恰好瞥到地上的手机。 安静一秒。 书念拿了起来,拨通了谢如鹤的电话。 那头接的很快:“书念?” “嗯。”书念舔了舔唇,“是我。” 谢如鹤问:“怎么了。” “我一会儿要回老家了。”书念有点小紧张,诚实地说,“所以这段时间没法陪你复健,就想跟你说一声。” 闻言,谢如鹤那边沉默了下来。 他不说话,书念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说这个,没别的事情。” 很快,谢如鹤问:“回十延镇吗?” “对呀。” 谢如鹤想了想,多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不要一个人出门。有事尽量找认识的人一起出去,不要一个人。” 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度,他又低声补充了句。 “过年,小偷比较猖狂。” 书念垂下眼,像是想起了什么,有点愣神:“我知道。” 两人没再多说。恰好邓清玉来了电话,书念跟谢如鹤道了声再见后,便拉上行李箱出了门。此时邓清玉和王浩都到了楼下。 王浩上来帮她提起箱子,和蔼地朝她笑:“念念又漂亮了啊。” 书念局促地笑了笑:“王叔叔好。” 邓清玉过来帮她理着围巾,瞅着她的脸色,皱了眉:“你昨天几点睡的,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书念含糊不清道:“有点失眠。” 三人上了车。 王林锡没下车,就留在车内,高兴地摆了摆手:“姐姐。” 书念朝他点点头,到后座跟他坐在一块。她低头系着安全带,不知是什么原因,一直插不进卡扣里。 注意到她的举动,王林锡眨了眨眼,指了另一个卡扣:“姐姐,你应该插在这。” 书念下意识换到他说的那个卡扣上,成功扣上。 “谢谢。” 王林锡今年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比起书念上一次见他,他似乎又长高了些。他长得很秀气,模样白净,一双圆眼衬得他像是只小仓鼠。 书念跟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两人并不熟悉。 她一直有听邓清玉说过,王林锡的性子闹腾的很。长相纯良,但在学校里却像个小霸王,一学期被叫家长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但在书念面前,却像是变成了一头真的小绵羊。 很听她的话,对她的态度亲近又友好。 书念记得他们刚见面的时候,王林锡对她并不是这样的。他带了很深的戒备,抗拒她的到来,像是怕她把他的爸爸抢走。 她也不记得这种态度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 会觉得感激。 因为他的这种态度,偶尔书念也会有一种,自己并不彻彻底底是个外人,除了她妈妈之外,这里还有人期待着她的到来的感觉。 书念昨晚确实睡的不好,听着王林锡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知不觉就靠在椅背睡着了。醒来之后,往外一看,才发现已经进了十延镇。 天已经黑了,路上没什么行人,冷清而苍凉。 她下意识捏紧衣角,收回了视线。 旁边的王林锡没在睡,余光瞥见她的动静,他的目光从手机上抬了起来,朝她露出整齐白皙的牙:“姐,你要不要喝水?” 书念垂头往包里翻:“没事,我带了。” 邓清玉坐在副驾驶座,听到声音,她看了过来:“念念醒了?马上到了,我们一会儿先去外公那?还是你想去爷爷那边住。” 书念想了想:“我去爷爷那边吧。” “……”邓清玉面色迟疑,犹豫地征询她的意见,“那我们先一起去外公那,晚点再一起去看爷爷好吗?” 书念点头:“好。” 她们以前在十延镇住的房子已经卖掉了。 外公家还住着舅舅一家人,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们住。邓清玉只能跟着丈夫去婆家住,但房子都不算大,住不了那么多人。 书念觉得自己去爷爷家住比较合适。 书念的外公和外婆有点重男轻女。邓清玉的哥哥生了两个儿子,从小被他们带大,所以他们并不亲书念这个外孙女。 态度不算差,只是不算热络。许久没见,也没有问她的近况。 王林锡是邓清玉再婚后夫家带来的小孩。除了他们三人,基本没有主动跟他说话的人,倒像是来做客的。 吃完晚饭之后。 察觉到两个孩子的沉默,邓清玉也没久留,主动提出要离开。四人一一道了别,重新上了车。书念的爷爷奶奶就住在附近,开车过去也才几分钟。 两人老人提前得知书念要回来,此时都在门口等。 书念下了车,乖乖喊人:“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是念念吧?”书奶奶笑得和蔼,过来拉住她的手,盯着她的样子细细地看:“怎么瘦成这个样了,去如川不好好吃饭啊?” 书念抿着唇笑,没说话。 书爷爷在后边提醒她:“先进来吧,别让孩子在外边冷着。” 邓清玉跟两个老人说了几句,随后又嘱咐了书念几句话,便和王浩去了婆家。 等他们的车开走了,书念挽着爷爷奶奶的手,正想跟他们一起进家里,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声。 她回头看。 是个中年女人,披头散发的,看上去疯疯癫癫。身后跟着个年轻男人,无奈地拉着她:“妈,你别这样…我们回家了成吗?” 女人流着泪,自言自语般地说:“香香…我们香香去哪了啊,怎么都找不到啊……都要过年了,怎么还不回家啊……” 年轻男人哄着她:“我们先回家好吗?香香说不定在家里。” 书念认得她。 是陈香的妈妈。 初中的时候,隔壁班那个突然失踪,一周后被人发现了尸体的陈香。 书爷爷看向书念,下意识拉住她:“我们回去吧。” 下一刻,陈阿姨抬眼,看到了书念。她停住了哭泣,像是认出了什么,眼睛张得老大,慢吞吞地走了过来,站定在书念的面前。 书念下意识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一步。 年轻男人连忙拉住她:“妈!” 陈阿姨却没有别的动静,愣愣地看着她,而后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好孩子……好孩子……” 书念的拳头捏紧又松开,细声安慰:“阿姨,你不要难过了。” 陈阿姨应该是和邓清玉一样的年纪,头发却已经变得花白,满脸的皱纹,是衰老又颓靡的模样。因为自己的女儿,在花一样的年纪就惨死他人的手下,她不再快乐。 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再快乐。 每日每夜都像是活在地狱里。 宁可让自己代替她死去,都不愿意像这样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书念有点紧张,手心冒了细细的汗。她把汗蹭到裤子上,伸手握住陈阿姨的手,轻轻地说:“坏人已经被抓起来了。陈香在天之灵,会得以安息的。” 大概是因为见到陈阿姨那个模样,爷爷奶奶的心情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三人进了房子里,书奶奶跟她说:“其实平时还好,就一到过节的时候,就会开始哭,满地找陈香那个女娃。” 书念闷闷地嗯了一声。 书奶奶看着她的模样,没再提这事,叹息了声:“转眼你爸也走了快五年了,可真是快……怎么就葬在如川那边了,让我跟你爷爷想去看他都费劲儿。” 书念弯着唇说:“以后我开车送你们,我们一起去。” “念念。”书爷爷朝她招手。 书念走了过去,蹲在他的面前,像条小奶狗:“爷爷。” 书爷爷揉了揉她的脑袋,神情恍惚,盯着她和书高蔺相似的眉眼,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老泪纵横,来来回回地重复着三个字。 “真是好……” 两个老人熬不了夜,到了九点就准时回房间睡觉。 书念翻出行李箱,到浴室洗了个澡,之后便回了房间。她睡的是书高蔺以前住的房间,里边的摆设都和从前的模样无二。 只有窗户装了一层防盗栏,房间的门上也多安了两把锁。 看到那两把锁的时候,书念的神情发愣,大概能猜到是邓清玉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她抿了抿唇,鼻子莫名发酸。 她开着灯,爬到床上,缩进被窝里。 最近几天都是节日。 昨天是书念的生日,今天是情人节,明天就是除夕。书念看了看朋友圈,被喂了一嘴的狗粮,很快就退了出去。 书念也不知道做什么好,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练了会儿气泡音。 很快就有了睡意,眼皮渐渐向下耷拉,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拽。她翻了个身,正想把整个脑袋缩进被窝里睡觉。 下一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书念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地接起了电话:“喂?” 耳边传来了谢如鹤的声音:“书念。” 此时不过十点出头,对于他们两个的正常作息来说,都还算早。 书念用力揉了揉眼,不知道他找自己做什么,只想听他说完,赶紧挂电话继续睡觉:“怎么了吗?” 他沉默了几秒,轻声问:“你打算守岁吗?” 书念重复了一遍:“守岁?” “嗯。” 书念觉得有点奇怪,但费劲地想了半天,又找不到哪里奇怪,只好坐了起来,抑制着自己的困意,认真点头:“守吧。” 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书念渐渐清醒过来。 她想起今天一天做的事情,迟疑地说了句:“今天除夕吗?” “……”谢如鹤没吭声。 “那我今天好像没有吃年夜饭。”书念懵懵地挠了挠头,小声地问,“我要不要现在去补回来?” 那头依然沉默着。 书念思考了下,纳闷道:“可我的生日不是昨天刚过吗……” 没等书念说完,谢如鹤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像是被人戳破了谎言一样,语气有点窘迫:“是我记错时间了。” 书念还没反应过来:“嗯?” “今天不是除夕。” “那是什么?” 谢如鹤顿了下,低声道:“……情人节。”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会介么晚qvq 给你们发100个红包吧>3 感谢 咸的不要、hierophantvi 的地雷 感谢 mr.麋路 的手榴弹 35、35 听到这话, 书念有一瞬的呆滞, 想着他的话,茫然地问:“所以你记错了,今天不是除夕,是情人节?” 像是怕她生气,谢如鹤的声音稍稍地低了下来:“嗯。” 书念松了口气:“那是不是不用守岁了?” “嗯。” “那我去睡觉了。” “……” 书念重新躺回床上, 注意到那头没说话,她小声解释:“我太困了,改天再给你打电话。你也早点睡。”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 谢如鹤又沉默了几秒。 “……好。” 书念很久没这么早入睡过了。大概是住在父亲的房间里,周围都是熟悉而令人踏实的气息,仿佛还能听到从前父亲那爽朗的笑声。 这一觉睡的踏实。 再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亮了。 窗帘不遮光, 冬日里带了暖意的阳光从外头照射进来,光斑覆在地上。 外头能听到爷爷奶奶压着音量说话的声,像是怕把她吵醒了。不知从哪床来狗叫鸡鸣的声音, 小孩的嬉闹声, 自行车车铃的响声。 是清晨的声音。 书念没赖床, 起身换好衣服, 到厕所去洗漱。 爷爷奶奶已经醒来一段时间了,此时一个坐在木椅上看报纸, 另一个戴着老花眼镜做着手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书念乖乖叫了人,便自顾自地到厨房里装了碗粥。她沉默地喝着粥, 因为刚睡醒,脑袋还有些昏沉,但精神倒是不错。 两个老人的精神气儿也挺好,偶尔还会拌一下嘴。 这种感觉其实很好,比一个人窝在那个冷清的小房子里好多了,不用担惊受怕,也不会因为一些小动静感到恐惧不安。 期间邓清玉给她打了电话,交代了几句。说是不过来跟他们一起吃年夜饭,晚点会过来。 十延镇的年夜饭吃的早。 午睡过后,爷爷奶奶都进了那个小厨房里,开始做饭。书念陪在他们的旁边,笑眯眯地说着话,时不时地偷吃几口。 已经除夕了,街道上的店面大多都关上了。食材是一早就买好的,堆满了整个冰箱。因为这次书念的到来,两个老人准备的更是多。 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两个老人此时都忙得腾不开手,书念主动走了过去:“我去开门。” 书奶奶在后面嘀咕着:“这个时间会是谁?” 书念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她昨天才见过,是一直跟在陈阿姨后面哄着她回家的那个男人,陈阿姨的儿子。 男人的手上提着一篮水果,朝她笑:“是书念吧?” 书念点点头:“您好。” 男人也没进来,把水果篮递给她,说:“一直也没来跟你道声谢,当初的事情,要不是因为你,现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书爷爷突然打断他:“念念。” 书念回头:“怎么了?” 书爷爷说:“你去外面那家便利店,帮爷爷买瓶饮料回来。” 书念哦了一声,乖巧地问:“要什么饮料?” “买瓶橙汁吧。” “好。”书念很听话,到沙发上拿起外套裹上,对着男人点了点头,“那我出去一趟,你们聊呀。” 男人显然不明状况,看着书念的背影,挠了挠头:“书爷爷,我话还没说完……”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替念念领下了,以后——”书爷爷叹息了声,“你还是别在她面前提这个事了,她不爱听。” 爷爷奶奶家就在十延初中的附近。 书念走五分钟左右,就能走到学校旁的那个便利店。此时街道上基本看不到人,偶尔能看到一只野猫从旁边蹿过。 书念呵着热气,走进了那家便利店。 街道上只有这家店还开着。 书念打开冷柜,抱出一瓶大瓶的橙汁,到前台付款。店主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笑得和蔼的中年妇女,变成了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看上去有点面熟,书念回忆了下,实在记不起是谁了。 男人拿着机器扫了下条形码,眉眼一抬,诧异道:“书念?” 书念下意识看他:“您是?” 男人露出笑容,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认得我了?” 是极其熟悉的动作。 书念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神情带了几分防备。 男人的手停在空中,却也不太介意:“胆子变得这么小?” 因为他的举动,书念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捏着衣服下摆,盯着他的脸,渐渐与脑海里的一个人物重合了起来。 她吞了吞口水,小声喊:“姐姐?” 男人姿态妖娆做了个挽头发的动作:“嗯哼。” “……” 是便利店阿姨的儿子。 那个总喜欢穿女装,因为这个总被阿姨追着打了三条街的哥哥。那时候书念来这家店买东西,他很喜欢逗着她玩,捏着嗓子让她喊自己姐姐。 书念一开始还不怎么愿意,觉得这个人奇怪的很。 慢慢就叫习惯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穿着女装,头发也剪短了,多了几分英气。男人笑着问:“很久不见你了啊” 书念局促地说:“昨天回的。” 男人没再问,指了指那瓶橙汁:“这个七块。” 书念用手机付了钱:“那我回去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书念的身旁总跟着一个瘦高阴沉的少年。 两人一高一矮,气质迥然不同。 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却格外和谐,像是一只小兔子身后跟了个狼尾巴。 他去逗书念的时候,那个少年总会冷着脸挡在前面。 极为不悦,情绪外泄的也极为明显。 这两个人,生在十延镇,在这个地方生活,慢慢长大成人。到最后,这里竟都成为他们最不想回来的地方。 男人叹息了一声,突然叫住书念:“小妹妹。” “……” “你还有跟谢家那小子联系不?” 书念抱着橙汁,愣愣地站在原地:“怎么了?” 男人抓了抓脑袋,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提:“他爸爸好像病得很严重。我只是觉得得提一句,你不用太在意。” 书念到家的时候,陈阿姨的儿子已经走了。她也没问他是来做什么的,三人一起吃了年夜饭,随后到客厅边看春晚边说话。 邓清玉在八点多的时候过来,王浩和王林锡没有跟着来。 趁着他们聊天的时候,书念抱着衣服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准备要睡觉了。邓清玉一副疲倦的模样,朝她笑了笑,拿着带来的衣服准备到浴室里洗澡。 书念愣了:“妈妈你今天不回去了吗?” 邓清玉嗯了声:“过来陪陪你,明天再回去。” 书念没说话。 注意到她的神情,邓清玉半开玩笑道:“怎么了?妈妈过来你不开心吗?” 书念连忙摇头:“不是。” 等邓清玉进了浴室,书念拿着手机回到房间,怔怔地坐在床上。她莫名想起了昨晚谢如鹤打来的那个电话。 当时她很困。 谢如鹤说的话,有时候她要想一会儿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两人具体聊了什么内容,书念也不太记得了。就记得是谢如鹤问她要不要守岁,书念同意下来。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说是记错时间了。 然后书念就去睡觉了。 这么一看,谢如鹤应该是挺想找人陪他一起守岁的。 可今天邓清玉过来跟她睡觉,书念没法陪他。她咬着食指的指节,想了想,给他发了条微信:【新年快乐。】 谢如鹤回的很快:【书念,新年快乐。】 书念硬着头皮说:【我准备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谢如鹤回:【嗯,晚安。】 书念也道了声晚安,却没有一种放下心的感觉。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人过的除夕,还是去他外公家里了。莫名担心他在这种节日,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想到今天便利店那个哥哥说的话,书念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 谢如鹤的爸爸…… 最后书念还是作罢。 恰好邓清玉也从浴室回来了,她手里拿着吹风筒,过来给书念吹干了头发,才接着到一旁吹干自己的头发。 书念看着她,小声道:“你过来这边,王叔叔不会不开心吗?” “不会的。”邓清玉说,“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小气。”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书念放下心来,垂头玩着手机。 良久,邓清玉把吹风筒放到桌上,过来躺到床上,跟她挤在一个被窝里。她的模样困倦,声音温温和和,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没过多久就像是睡着了。 为了迁就书念,邓清玉没有关掉灯,此时室内通明大亮。 书念却睡不太着,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有些失神。外边不算安静,能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笑闹声,以及烟花在天空炸开的声音。 书念看着窗户的方向。 想起了她十六岁生日的那年,那个在窗外不知等待了多久的少年,满怀耐心地敲着她的窗。他们一起在外面受冻,一起护着同一根蜡烛,说着未来想做的事情。 在不知不觉中,也一起迎来了新的一年。 想到这,书念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她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邓清玉睡得很沉,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只是翻了个身。但书念也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僵在原地半分钟后,慢慢起身出了房间。 像是回到了从前,瞒着邓清玉偷偷出去找谢如鹤玩的那个时候。 书念裹上外套,身子冷的发颤,走到院子里。 她深吸了口气,拿起手机,给谢如鹤打了电话。 响了三声,那边接了起来。 书念屏着呼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后,谢如鹤开了口,语气有些愣神,带着点刚睡醒时的昏沉,恍若还在梦境之中。 “书念?” 听出他的语气,书念顿了下,迟疑道:“你在睡觉吗?” “嗯。”谢如鹤说,“你说要睡觉了。” “……” “我就也去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想写个五六千!!!!! 奈何手速慢qaq 感谢 孤夏、咧咧的心上宝、相伴今生、灰灰 的地雷 感谢 我老婆 的火箭炮 36、36 这种感觉莫名有点憋屈。 本以为谢如鹤想守岁, 但找不到人陪, 所以就找了她。虽然书念并没有明确答应过他,但就是会一直想着这个事情,会有种很焦虑的感觉。 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直想着这件事情。 总觉得他会在等。 最后她偷偷爬了起来,像做贼一样, 生怕被母亲察觉到自己的动静,千辛万苦地走出了院子里,给他打了个电话。 结果他却在睡觉。 居然在睡觉。 书念十分难以形容这种感觉。 有点小失落, 又因为把他吵醒了而有点小愧疚。 她吐了口气,蹲在木椅的旁边,整个人缩成一团, 轻声道:“抱歉, 我不知道你在睡觉。没什么事情,就想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那边没说话,十分安静, 连轻微的气息声都没有听见。 书念舔了舔唇:“那你继续睡吧……” 谢如鹤问:“你不睡吗?” 书念站起身, 冷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声音带了点鼻音:“我现在睡呀。” “快过十二点了。”手机贴在脸颊上, 冰凉凉的,谢如鹤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音色天生偏冷,“再等一会儿?” 书念顿了下,哦了一声, 又重新蹲了回去。 大概是听到这边的风声,谢如鹤突然问:“你在外面?” 书念细声道:“在院子里。” “不冷吗?” 书念很诚实:“有一点。” 谢如鹤说:“那怎么不回屋子里。” 书念也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耳边有噼里啪啦的响声,她侧头望去,看到不远处有一户人家在放烟花,下意识就说:“外面有人放烟花,挺好看的。” 十延镇是个小地方,很多事情管的不严,不像市里那样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新年新的气象,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放烟花来庆祝。 带了光的细线从空中掠过,然后炸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房子多数也都还亮着灯,迎接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电话那头有了动静。 窸窸窣窣的,突然啪的一声响,随后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以及落地窗被拉开的嗞啦声。下一刻,耳边的风声与电话里的重叠在了一起。 谢如鹤说:“这边没有人放烟花。” “市里不让放的。”书念看着天空,问道,“你今天吃年夜饭了吗?” “嗯,去外公家了。” “我也在爷爷家,睡我爸爸的房间。我妈妈来跟我一起睡了。” 谢如鹤又嗯了一声。 书念问:“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新年愿望?” “对呀。” “……” “没有吗?”没听到他的回复,书念歪了歪脑袋,弯着眼跟他提,“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也在一块守岁。我记得本来好像也没打算守岁,聊着聊天就十二点了。” 谢如鹤说:“记得。” “那时候跟你说了以后想做的事情。”书念回忆着,“还说要给你买蛋糕,要放烟花。但后来……” 说到这,她停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谢如鹤接了她的话,语气很平静:“但去年你给我买了蛋糕,本来今年想带你放烟花,没有放成。” 书念捏着衣角,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如鹤问:“你觉得明年可以一起吗?” 明年吗? 书念有点愣神,总感觉这句话里多了点别的意味,又担心只是自己的错觉。她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垂下脑袋,呢喃软语道:“应该……” 周围轻轻的,让书念细小的声音都放大了起来,随风飘散,能吹进他人的耳朵里。仿佛怕被人听见,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 “应该…可以的。” 书念在十延镇呆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 平时也不怎么出门,就算要出去,也都是跟爷爷奶奶在一块。书爷爷和书奶奶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遍地都是朋友。 书念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拿到了几十个红包。 年初四那天,书念接到了黄丽芝老师的电话。大致意思是问她要不要去配一部译制片,录音地点在另外一个省,年初八报到。 是一部国外的3d动画电影,里面有五个重点角色。 给书念的角色就是其中一个主角。 书念很想抓住这个机会,但又害怕去陌生的环境,艰难地说:“老师,我能考虑一下吗?” 黄丽芝清楚她的状况,说:“可以的。这次我也会过去,如果你去的话,到时候可以跟我住一块。我已经租了个小公寓了。” 有了黄丽芝陪同,书念瞬间有了踏实感:“大概去多久?” “快的话两个星期吧。”黄丽芝说,“最多一个月。” 书念没再犹豫,答应下来:“好呀。” 配音的地点在g市译制厂。 书念跟邓清玉说了这事,讨论过后,决定年初七一起回如川。她先订好去g市的机票,到如川之后,王浩直接送她去机场。 书念在微信上跟谢如鹤提了这个事情。 谢如鹤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一个人去吗?】 书念:【跟我老师一起。】 谢如鹤:【去多久?】 书念:【应该一个月。】 像是有些不放心,谢如鹤一直没有回复。 书念想了想,补充道:【反正我除了录音棚,基本也不会去别的地方。而且应该都是跟老师呆在一块儿。】 谢如鹤:【好。】 谢如鹤:【注意安全。】 从出生到现在,书念从来没出过远门。离家最远的距离,大概也只是从十延镇到如川市读大学。后来定居在如川,也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她确实是怕生的。 也怕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会有一些未知的危险。但书念觉得自己总得成长,况且这次也并不完全算是她一个人去g市。 年初七那天,邓清玉把书念送到机场里,陪着她一起取票办理托运。年假结束,机场里的人比平时翻了一倍,人山人海,喘口气都难。 准备过安检了,书念没再让邓清玉送。 她拿着登机牌,忽地感觉到来自后方的视线,下意识往后看了一圈。 到处都是人,密集得像是蚂蚁。但远处能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穿着简单的风衣和修身长裤,却是站立着的。 好像是谢如鹤。 书念愣愣地看着那个人,想等他回头。 排在她后边的人不耐烦的催促着,书念立刻回过神,道了声歉。她没再往后看,过了安检,拿出手机给谢如鹤发了个微信。 书念:【我好像看到你了。】 谢如鹤回的很快:【嗯?】 他的反应让书念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是认错人了。 书念:【……可能是我看错。】 谢如鹤:【也不一定。】 书念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如鹤:【我也在如川机场。】 书念:【你来做什么呀?】 谢如鹤发了条语音过来,很简短的两秒。 书念眨了眨眼,点开。 男人低润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周围是吵吵闹闹的人声,仿佛是多了层背景音乐。或许是因为压低了声音,语气莫名带了点缱绻。 像是在书念的心上挠痒痒。 “来送一个人。” 到g市的时候,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黄丽芝前些天就已经到了,此时亲自来机场接她。书念一直很感激她,从大学到现在,黄丽芝帮了她不少忙。 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 书念上了黄丽芝的车,跟她打了声招呼:“老师。” 黄丽芝上下扫了她一眼,笑道:“过个年好像胖了啊。” 书念下意识用手机照了照自己。 “跟你开个玩笑!”黄丽芝忍不住笑出声,发动了车子,“现在先回公寓放行李吧。对了,你吃饭没有?” 书念摇头:“你吃了吗?” 黄丽芝说:“还没啊,咱一块儿去。” 书念应了声好,没再打扰黄丽芝开车。她垂头看了眼手机,重新点回了跟谢如鹤的聊天窗。她还没回复他。 也不是故意不回,当时就是想着该回复什么。 一直没想到,就该登机了。 书念硬着头皮回:【我到g市了,你送完朋友了吗?】 谢如鹤:【嗯,我回家了。】 两人没再继续那个话题,书念也没有问他。 ——他来机场,到底是去送谁。 隔天去g市译制厂,书念见到了几个很出名的配音前辈,激动地说话都磕磕绊绊。这里也有不少配音新人,年龄都和书念差不多大。 也没有书念想象中的那样可怕。 大多数人都是背井离乡来到这儿,很多人都是合租的,就住在黄丽芝租的公寓附近。一行人出了棚,都是一起回去。 日子过的很热闹。 在这里,书念跟着前辈学习了不少技巧和经验。 是把声音当成艺术品那样,认真细心的雕琢。 导演和配音演员都精益求精,这次录音录了快将近两周的时间。书念也没急着回如川市,跟着一个老前辈学习了一阵,又呆了两周的时间。 她热爱这个职业。 觉得自己有无限的精力能去做这个事情。 就算是没有回报,也能得到十分的满足感。 黄丽芝跟她说,短时间并不打算回如川市。她问书念,要不要跟她一起在这个译制厂继续工作,跟着老前辈们继续学习。 书念考虑了一天的时间,还是拒绝了。 书念总觉得,自己给谢如鹤的承诺,好像都没怎么实现过。 说好陪他一块儿复健,迄今为止,陪他的次数用一个手掌都数的过来。若是没遇见他之前,书念听到黄丽芝的这个建议,她应该是会同意的。 可现在像是心里多了个牵挂。 是很莫名其妙多起来的一个牵挂。 书念没有提前跟邓清玉和谢如鹤说回如川的事情。她怕麻烦到其他人,干脆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回来。中午她就到了如川机场,拦了辆出租车回家,洗了个澡便出了门。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此时她精神的很。 书念想了想,在微信上跟谢如鹤说了一声。随后,她进了附近的一家甜品店,舔着唇买了六个甜甜圈。 出了店,书念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趁着这个空隙,她垂眸看了眼手机,没看到谢如鹤回复她。 书念也不在意。 下了地铁,恰好收到谢如鹤的回复:【你现在在哪?】 书念:【下地铁了,现在过去。】 书念:【你复健的怎么样了?】 谢如鹤没回答这个问题:【能帮我买杯奶茶吗?】 书念:【可以呀。】 书念:【你要喝哪家店的?】 谢如鹤:【就地铁站旁边那家茶之味。】 书念:【好。】 出了地铁站,书念往周围扫了一圈,一下子就看到了谢如鹤说的那家奶茶店。她抬脚走了进去,里边没什么人。 书念点了一杯奶茶,听到店员的问题之后。 她垂头问谢如鹤:【奶茶要热的还是冷的?】 恰在此时,奶茶店的玻璃门被推开,顶上的风铃声响起。书念顺势看去,看到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脸上还带着口罩,耳际能看到深棕色的碎发。 她收回视线,恰好看到谢如鹤的回复,抬头对店员说:“热的,半糖。” 下一刻,男人稍稍抬起鸭舌帽的帽檐,压低了声音喊她:“书念。” 书念转头。 男人摘下了口罩,盯着她。 是徐泽元。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书念愣了下,朝他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 她这样冷漠的态度让徐泽元十分挫败,他的喉结滑动了下,轻声问:“你有看我微信加你了吗?” “看到了。” “那你。”徐泽元的话说的有点艰难,“你怎么没理我……” 书念很实诚:“觉得没必要联系。” 店员在此时把奶茶递给她。 书念接过,往门外的方向走。 徐泽元压下帽檐,跟了上去,着急地说:“我就想跟你说,以前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当时太钻牛角尖了……” 书念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也不太想听,闷闷地往前走。 徐泽元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压着声音吼:“你能不能听我说!” “……” “我也没有那么罪恶不赦吧?”徐泽元深吸了口气,不想跟她发脾气,耐着性子说,“以前是我自己想不通,但我是真的……” 书念挣扎了下,没挣脱开。 徐泽元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沙哑,认真地说:“我真的还很喜欢你。” “……” “你是因为现在跟阿鹤在一起了吗?”徐泽元用力抿了抿唇,“就算他很有钱,我觉得你跟他在一起也不会有多好。” 闻言,书念皱了眉,她抬起头,想反驳点什么,突然注意到徐泽元身后的人。 神情呆住。 徐泽元还在说话,像是想说服她,语气格外有力道:“你别忘了,他是个瘸子。你以后得照顾他一辈子。瘸子,吃喝拉撒你都得帮他,你觉得好?” 说完,注意到书念的视线,徐泽元顿了下,也顺着往后看。 后面有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似是刚到。 书念怕他听到了徐泽元的话,有点手足无措。 一个多月未见,谢如鹤的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额前的头发稍稍长长了些。他穿着件黑色的长大衣,包裹着清瘦的身材。皮肤白皙无血色,看起来病态又阴沉。 他平静地看着徐泽元。 徐泽元张了张嘴,瞬间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谢如鹤站了起来。 出乎书念意料的。 他步履稳健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书念的旁边。桃花眼稍扬,而后又敛了起来,上下看了书念一眼,停在她被徐泽元握住的手腕。 谢如鹤用力把他手拽开,眉眼锐利锋芒。他弯起唇角,轻笑了声。 “你说谁是瘸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鹤鹤站起来了!! 呜呜呜抱歉今天又有点晚,给你们发100个红包包 另外明天可能不更新,已已想出去玩,猴不猴呀qwq 感谢 惟有美景美食不可辜负、mr.麋路、孤夏、hierophantvi、25197212 的地雷 37、37 这儿就在地铁站附近, 人流量不算少。 有路过的人往他们的方向看, 觉得三人长相出挑,气氛又拔刃张弩,像是在拍电视剧一样。书念和谢如鹤都是幕后工作者,对路人来说,也只算是长得好看的人。 但徐泽元不一样。他最近的人气很高, 如果在此时爆出什么八卦,绝对会被公司骂的半死。 怕被人发现,他低头重新戴上口罩, 绷紧神经跟谢如鹤道歉:“阿鹤老师,对不起。是我说话口无遮拦,您不要放在心上。” 注意到旁边露出怀疑的神态, 开始窃窃私语的人, 徐泽元硬着头皮把话说完:“那我先走了,改日会登门道歉的,对不起。”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谢如鹤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垂下眼, 睫毛细细密密的, 像把小扇子, 看着书念,很安静。 却莫名有种委屈的情绪。 徐泽元没再等他回应, 转头压低声音对书念说:“下次说,再见。” 而后离开,在路边拦了辆车。 书念没听清徐泽元说的话, 也没往他的方向看。她还愣愣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第一反应就是安慰他:“你别听他的话,他胡说八道的。” 谢如鹤拿过她手里的东西,唇线拉直,语气轻飘飘的。 “你还要跟他见面吗?” 书念睁着圆眼:“啊?” 谢如鹤没再重复,下颚绷直,情绪不佳。 书念垂眼看着他的腿,问道:“你好了吗?” 谢如鹤很不高兴,却又不想不理她,生硬地说:“现在可以不扶东西走路。” 闻言,书念的眼睛渐渐瞪大,忍不住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小脸蛋红扑扑的,兴奋道:“真的吗?你也太厉害了!” 谢如鹤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 像是比他还开心,让他堵在胸口的那团郁气渐散。 谢如鹤抿了抿唇,别开视线:“还好。” “不是还好。”书念认真反驳他,莫名像是在教育他,“之前说是两个月的呀,现在才一个月多一点,你很厉害了。” 突然注意到旁边的轮椅,书念眨了眨眼:“那你怎么还坐着轮椅出来?” 谢如鹤没回答,把手上的东西放到轮椅上。 两人并肩走着。 因为他的沉默,书念有些疑惑,侧过头,顿时发现他走路的时候并不是完全正常。有点磕绊,走一步要停顿一下,才能走下一步,并不像刚刚在徐泽元面前那样流畅。 她的呼吸一顿,扯住了他的手腕。 没经过大脑,就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 谢如鹤的脚步停了下来,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这个举动。他侧过头,侧脸曲线柔和,眼神带着询问的意味。 他的眼神清澈干净,不带任何杂念,莫名让书念有种轻薄了他的感觉。她立刻把手松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不解释的话又怕他真的会误会。 半晌,她吞了吞口水,细声说:“我怕你站不稳,会摔到。” 谢如鹤没说话,依然看着她,点漆似的眼像是染了光,深邃的像是一口不见底的黑井。却不像是生气了的感觉。 书念舔着嘴角,她不怎么会说话,只能补救般地加了句。 “但我看你现在走的挺好的……应该没事。” 他还没说话。 书念心跳如雷,怕他真的会生气,小心翼翼地说:“那我们走吧……” 谢如鹤没有动弹,模样像是在思考,垂着眸看她细瘦白嫩的手。他的指节动了动,像是在犹豫,可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谢如鹤抬手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腕上。 场面安静一刻。 注意到书念呆愣的表情,谢如鹤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没多久便恢复神色。他收回视线,面不改色道:“是站不太稳。” 书念的脑子一片空白,讷讷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衣袖偏短,露出一截白净修长的手腕,此时正与她的手交叠在了一起。不细看的话,甚至还有种在牵手的感觉。 是接近亲密的距离。 原本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举动,可书念的手心却莫名发烫。她怕自己会紧张到冒汗,想转移自己的注意。 但越想转移,心思就越会放在这。 她就越会想这个事情。 两人穿进一条小道。 书念艰难地挥去脑海里的想法,注意到轮椅上的奶茶,主动提议:“要不我来推吧,你喝奶茶,不然一会儿冷掉了。” 闻言,谢如鹤弯腰把奶茶拿了起来,很自然地递给她。 书念松开他的手腕,一头雾水接过:“你不喝吗?” 谢如鹤说:“你喝。” 书念猜测道:“你不想喝了吗?” 谢如鹤摇了摇头:“你喝吧。” 所以让她买的这个奶茶是买给她的吗? 书念没问出口,用吸管戳了个小孔,唇角却忍不住上翘。心脏处像是有东西在冒泡泡,漫天都变成了粉色。 她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样。 一旦有某个念头冒起来,原本只是很小的,不细看就根本发现不了的苗头。可随着时间发展,跟他在一块相处的时候,这种苗头会渐渐放大。 他做的一个细小的举动,或许没有更深的含义。 可她希望有。 在那一刻,她就会觉得,好像真的是存在的。 书念喝了口奶茶,咬着嘴里的珍珠。温度适中,茶味偏浓,醇香的奶味缠绕在唇齿之间,仿佛能驱散一身的寒冷。 她的步子小,谢如鹤走路慢,并肩走起来的时候倒是和谐。 又走了几步,书念突然想起来:“你怎么出来了?” 谢如鹤说:“刚好在附近。” 书念没多问:“你一个人出来的吗?” “嗯。” “我过来的时候,买了六个甜甜圈。”书念指了指椅子上的袋子,“本来是想去买蛋糕的,但看到这个甜甜圈特别好看就买了。” 谢如鹤听着她的话,没怎么出声。 察觉到他的步子似乎又慢下来了,书念轻声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听到这话,谢如鹤的眼睑微动。他侧过头,伸手抓住她空着的手,而后向上挪,力道收紧,握住她的手腕。 毫不犹豫的一个动作。 仿佛是很平常的,理所当然的那样。 书念顿住,抬起头,恰好看到他略微发红的耳根。 随后,谢如鹤平静地说:“不用,扶着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暧昧一下子>/// 今天妹有出去玩,下暴雨了 快开学了,最近事有点多,更新时间改到【每晚十点半】之前 早睡的隔天来看就好啦 我尽量早点更=3= 感谢 hierophantvi、丸子wan x3、xxxiivita、灰灰 的地雷 38、38 书念体寒, 手脚在一年四季都是凉的, 像块柔软的冰。 此时谢如鹤的手掌贴了过来,温温热热的触感,不是很重的力道,莫名带着铺天盖地的踏实感。像是带了电,从手掌到手腕, 被他触碰到的地方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她的身体一僵,慢吞吞地收回了眼,也没挣开他的手。书念不知道该说什么, 紧张兮兮地喝了口奶茶,眉眼低垂着,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手腕上。 因为握着她, 谢如鹤只能单手推轮椅, 看上起不太方便。 书念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不敢抬头看他,怕会被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她轻轻挣开他的手, 回握住他, 软声道:“我扶着你吧。” 应该没什么吧。 就是, 扶一下他, 没有任何旖念。 旁边有个老奶奶摔了,她过去扶一下也很正常吧。没必要因为这点接触就想那么多, 就是举手之劳。 完全!一点!都!没必要的!!! 书念费劲地说服着自己。 见谢如鹤望了过来,书念的喉间一噎,刚刚的洗脑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 说话完全没过脑,磕磕绊绊地:“你、你渴吗?要不要喝奶茶……” 听到这话,谢如鹤的目光移到她左手上的奶茶。 书念的感觉不太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谢如鹤已经收回了视线,喉结滑动了下:“你喝吧。” 这话就像是在委婉地回绝她的话,并没有那个跟她同喝一杯饮品的打算,就算那只是书念一时脑抽冒出来的话。 就算她本来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念头。 “……”书念的脸立刻烧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怕自己的脸红了,下意识把围巾向上拉了些。用余光注意到他似乎没有看过来,书念才小小地松了口气。 随后,像是补充一样。 谢如鹤低着眼说:“我现在不喝。” 书念觉得自己现在的趋势有点不好。 但也说不出是什么问题。这种感觉莫名的熟悉,不像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更像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了一些话,然后找到共鸣。 她绞尽脑汁地回忆着是什么话,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谢如鹤有点体力不支。 书念很快就察觉到,让他坐到轮椅上,习惯性地在后方推着:“那你现在还要像之前那样每天做复健训练吗?” “嗯。” “我这段时间还挺有空的。”书念有点心虚,音量随之低了下来,“就是…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当然不需要的话也没关系。” 谢如鹤回头看她,因为坐着,脑袋微微扬起,有种在认真听她说话的感觉。 可没等书念说完是什么事情,他便应了下来。 “需要。” 不知道是不是书念的错觉。 她总觉得谢如鹤好像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有点不一样了。 “……”书念克制着莫名急促了的呼吸,把想说的话都说完,“就是,陪你一起完全变好。我之前不是答应你了吗?感觉一直没怎么做到。” 谢如鹤似乎不太介意:“好。” 谢如鹤手上拿着奶茶,还有书念刚刚买的那袋甜甜圈。他随意地瞥了一眼,看到里头的个数并不少,想起了她刚刚说的“买了六个”。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怎么买了那么多个甜甜圈。” 话题突然变换,书念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傻乎乎地说:“买六个。你吃两个,我吃两个,然后方助理也吃两个。” 听到多出来的人,谢如鹤皱起了眉。 书念没发现他的异样。提到甜甜圈,她下意识地又看向袋子,舔了舔唇。 她喜欢吃甜食糖果,喝奶茶热可可。吃多了会觉得腻,不吃的时候又会老惦记着,所以出门的时候,书念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甜品蛋糕店。 但书念并不富裕,工资也不高,渐渐地就很少去了。 今天是因为要来谢如鹤这里,不带点东西总觉得不太好。 两人进了楼里,等着电梯。 谢如鹤的脸色板了起来,语气生硬,突如其来的冒出了句:“我想吃四个。” “啊。”书念问,“甜甜圈吗?” 谢如鹤没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有多幼稚,只是不想她每次买东西的时候,都会算上方文承那个外人一份。 不管怎样,会让他极为不爽。 恰好电梯到了,书念推着他走了进去,沉默了下来。她伸手按了三楼,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过了几秒才小声问:“三个行吗?” 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说句话都像是会有回音。 谢如鹤:“嗯?” 书念看着他手里的甜甜圈,表情晦涩,实在是说不出口。她垂下眼,声音听起来有点可怜,软软糯糯的:“我也想吃一个……” 方文承觉得自己近期格外清闲。 除了除夕当天,把谢如鹤送回季家吃年夜饭,之后他基本没有别的事情要做。 谢如鹤很少会出门,这段时间虽然会写歌,但不接受其他人的约歌。每天大多数的时间,就是到十七楼做复健训练,独自而反复。 不像是突然找到了动力。 谢如鹤这举动,给方文承的感觉,更像是着急。仿佛想要考前抱佛脚的差生,想要在明天的考试里获得好的成绩,彻夜无眠,拼命复习。 可方文承也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 按照他之前的进度,康复医师给的训练计划,是迟早能康复的。这个事情不是先前那样,只是一个希冀,而是即将能实现的一个事情。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方文承觉得现在这种感觉确实很好。每个月领着极高的工作,来到一个这么高大上的房子里玩手机睡觉。 偶尔听谢如鹤的吩咐去做一些琐碎的小事,日子过的美滋滋。 刚刚谢如鹤突然从录音棚里出来,方文承本以为是有事情要做了,哪知谢如鹤回房间里换了套衣服,便默不作声地坐着轮椅出门。 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意思就是在说,他并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这种情况他遇到过不少次。 无非就是,书念来了。 想着没过多久他们就会回来,方文承不敢再睡觉,做作地站了起来,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找不到任何事情来做。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拿起游戏打起了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处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方文承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不顾游戏里队友的谩骂声,连忙过去迎接两人:“少爷。” 如他所料,看到站在谢如鹤后面的书念,方文承跟她打了声招呼。 进了家门,谢如鹤换了拖鞋,直接站了起来。他单手拿了杯奶茶,扶着墙慢慢地走,没搭理方文承,神色却有点怪异和微妙。 书念抱着一个袋子跟在他的后面,也没说话。 方文承不知道他们这个气氛是什么回事,很识时务地保持沉默。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 谢如鹤坐到沙发上,书念犹豫了下,跟着坐到他的旁边。 沉默。 宽敞的客厅里装了三个人,却像是一个都不存在。 谢如鹤抿了抿唇,先有了动静,把面前那个六个甜甜圈全部推到书念的面前,低着嗓子说:“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 书念还因为自己的话有点窘迫,不知道说什么。 谢如鹤说:“我不怎么吃甜食。” 闻言,方文承诧异道:“少爷,你不是买了几十包软糖放在房间里吗?” “……”谢如鹤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改了口,“我不喜欢吃甜甜圈。” 书念是因为很长时间没吃过甜甜圈了,所以刚刚也只是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话。但她主要目的也确实是买给谢如鹤,此时还要他刻意撒谎来迁就自己—— 书念觉得很羞愧。 她闷闷地说:“你吃吧。” 谢如鹤的额角一抽,实在不希望自己在书念面前的形象变成一个跟她抢零食吃的人。他舔了舔唇角,斟酌着用词,想着要怎么开口。 一旁的方文承实在不理解他们是什么状况,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甜甜圈,就让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作为。书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话结结巴巴的:“就是、就是……” 没等她说完。 与此同时,谢如鹤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甜甜圈,递到她的唇边。 是突如其来的举动。 书念瞬间闭上了嘴,睁着圆眼看他,有点茫然。 谢如鹤低下眼,盯着她的唇:“咬一口。” 书念的大脑一片空白,像个机器人一样,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捏紧下摆,就着他的手,小小地咬了一口。 “好吃吗?”谢如鹤问。 书念嚼了两口,机械般地点点头。 见状,谢如鹤仿佛松了口气,原本挂在阴霾的眉眼也舒展开来。 “那都给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已已想跟你们要一波营养液猴不猴鸭!! 感谢 咧咧的心上宝、、wink狂魔帕五金的地雷 感谢 想汉子的汉子 的手榴弹 39、39 在这一刻, 书念终于想起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过年前, 她配过的一场戏里,里边有这样一段台词,说的是暗恋一个人时的心境。 见到对方就会觉得很开心,一天的坏心情都消失掉; 从前很简单的聊天,现在每一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才敢说出口; 会因为他的一句话, 一个细小的举动,整日整夜的想; 只要他一靠近,不论是任何举动, 都会觉得小鹿乱撞,喘不上气,像是整片天空都炸开了色彩斑斓的花。 这样的心情, 跟这段时间的她, 完完全全的重合在了一起。书念能从这些话里,找到无数的共鸣。 令她不得不承认。 她好像是喜欢谢如鹤的。 更甚至,她现在还有种错觉。 他们好像在谈恋爱。 书念抬手, 接过他手里的甜甜圈, 自顾自地啃着。她知道自己不怎么会撒谎, 很怕会被看出异样, 干脆一声也不吭。 尽管谢如鹤这个举动能引起万千的遐想,就她看来, 是极其暧昧的一个举动。 尽管是这样,她也不敢问。 谢如鹤的情况已经在好转了,再过不久, 就能彻底好起来。 到那个时候,他就不再需要像现在这样,成日呆在家里,因为自己的缺陷而感到自卑绝望。他可以出去看看太阳,逗一下路边的野猫,拥抱这个世界。 对于谢如鹤来说,这大概只是人生里的一场小意外。 虽然听别人说他的脾气不好,但跟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书念觉得也并不如传闻所说的那样。他的模样出挑,家庭背景很好,工作方面能力又出众。 是耀眼的让人难以忽视的一个存在。 就算书念一直跟自己说这是没必要,但依然会感到自卑。 觉得他现在这样的举动,大概只是因为之前的朝夕相处,产生的一种依赖的情感,但其实并不能把那样的感觉称为喜欢。 看到这个画面,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方文承突然发现,他的存在似乎比刚才还要多余。漫天的粉红泡泡里,多了他这样一个亮得刺眼的电灯泡。 他总算有了自觉:“我出去打个电话。” 房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书念还想着事情,神游天外地咬着甜甜圈,吃东西的时候像只小仓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冷场。 谢如鹤没再有别的动静,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察觉到他的目光,书念咬掉手里的最后一块甜甜圈,突然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在外面走了那么久应该很累。” 书念正想站起来,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上的拖鞋没了。 她喜欢光脚,在家里穿拖鞋经常会下意识地把鞋子踢开,没想过要改这个毛病。但一般是在一个人的情况下她才会这样。 书念没想到自己在谢如鹤面前也会这样。 她有点窘迫,感觉是踢到了茶几下方,想伸脚去探一下,看看能不能碰到。 下一刻,谢如鹤侧身,像是在底下长了对眼睛。他准确地从沙发底下摸出了一双拖鞋,放到书念的前面。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谢如鹤重新靠回了椅背,模样懒散而矜贵。他垂下眼,用叙述般的语气,平静地说:“你喜欢往后踢。” 这次过来,书念主要是要见他一面,跟他聊聊天,陪他复健。大致就是做这样的事情,就像是朋友之间的一场小聚会。 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说的,好像之前都在微信上跟他说过了。 复健的话,谢如鹤刚刚才在外边走了一长段路。而且之前聊天的时候,书念就了解过,他的复健训练好像早晚都有。 所以,他现在应该才做完训练没多久。 这样尴尬的氛围持续了一阵子。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书念连着啃了四个甜甜圈,肚子涨得实在吃不下了。她忍不住开口:“你不吃吗?” 谢如鹤掀起眼皮,扫了桌上剩下的两个甜甜圈:“你吃。” 书念诚实说:“我吃不了那么多。” 谢如鹤的反应依旧淡淡:“吃不下就先放着,剩下两个不是留给方文承的吗?” 闻言,书念转头看向他,视线一瞥,又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她的眼神飘忽,像个心虚的小孩。 随后,书念压低声音,犹豫地说:“我们不给他不行吗?” “……”谢如鹤顿了下,“什么。” “就是。”书念很老实地说,“如果你想吃的话,就不留给方助理了。” 谢如鹤的唇角弯了起来,声音拉长,尾音上挑。 “不给他,给我?” 书念点点头。 谢如鹤说:“行。” 书念有点茫然:“什么行?” 他看了过来,桃花眼深邃,微微向下弯。说话的声音像是含了笑意,冷感的声音莫名带了点宠溺和顺从,回答着她之前的话:“我们可以不给他。” 又坐了一段时间,谢如鹤没再留她。他现在的状态还没法开车,所以打电话叫方文承回来当司机,把书念送回去。 这次谢如鹤不像往常一样呆着家里,跟着一起出了门,没有坐轮椅。 书念没想太多,只当他是有事要外出。 车子一路开到书念的小区里。 书念跟他们道了别,下了车。往楼里走的时候,听到后面又响起了车门打开的动静。她下意识往后面看,看到谢如鹤也从车里出来了。 书念说:“你怎么……” 她的话被楼里的动静打断。 书念顺着声源望去,看到贺祐满脸烦躁地押着个瘦小的男人出了楼下大门,嘴里骂骂咧咧地:“厉害啊,还敢白天进别人家里偷东西?还偷到我这来了?” “……” “你偷东西之前不蹲点?”贺祐真是气乐了,“不知道老子是警察?” 被他押着的那个男人怔住,似乎完全不知情,瞬间哀求了起来:“警察同志!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注意什么啊?注意别再偷到警察的房子?”贺祐骂道,“这种脑子还敢去当小偷,你哪来的胆子?” 余光注意到书念的身影,贺祐看了过来:“诶,回来了?” 看着这场闹剧,书念讷讷道:“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跟你说注意点吗?附近入室盗窃猖獗的很。”贺祐冷笑着,用下巴指了指那个男人,“十有八九都是这傻子做的。” “……”男人立刻否认,“不是的!警察同志!我这是第一次啊!” “行了闭嘴!”贺祐没再废话,边打电话边往外走,“抓谁谁都这样说,看你这样,确实像第一次……” 声音渐渐远去。 谢如鹤走了过来,皱着眉问:“你这附近很多小偷吗?” “应该吧……”没想到连贺祐的房子小偷都进得去,书念也不知道自己的房子上锁了有没有用处。她强行压住内心的担忧,小声说:“不过没事,已经被抓了。” 谢如鹤的表情依然严肃,想说点什么。 恰在此时,楼下大门又走出了一个女人,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露出小巧的鼻子和饱满的唇,看起来有点眼熟。 女人的脚步匆忙,但注意到他们这边,忽地一顿,把眼镜摘下。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眼线拉的很长,唇色也妖艳如血。格外漂亮。 她勾起唇,跟书念打了声招呼:“小妹妹?” 书念认出她来。 是柯以晴。 书念愣了下:“您怎么会在这儿?” 柯以晴没回答她的问题:“你住这儿啊?” 书念点头。 随后,柯以晴注意到站在书念旁边的男人,惊叹道:“男朋友啊?” 这突如其来的见面,又让书念想起了柯以晴之前跟她说的话。当时不怎么在意,可此刻再想起来,就算知道应该是假的,又莫名有点小疙瘩。 不知是什么心理在作祟,书念小声道:“他是阿鹤老师。” 闻言,谢如鹤愣住,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介绍自己。 “……”柯以晴脸上的笑意僵住,“什么?” 还没等书念再复述一遍,柯以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你说那个男人是阿鹤?” 话一出来,书念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这样暴露谢如鹤的身份很不好,她狼狈地想着该怎么解释:“我刚刚……” “是这样的,小妹妹。”柯以晴打断她的话,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解释着,“我觉得每个人对外貌都有一个自己度量的尺度,别人觉得这个人好看呢,我可能还是觉得丑……” “……” 说到这,柯以晴顿了下,突然问:“你俩是一对?” 听到这话,书念有点脸热:“不、不是……” 柯以晴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谢如鹤那比女生还漂亮的脸蛋,想接着继续扯:“哦,那就好。就我那天跟你说的,你还记得吧?阿鹤真是丑的令人……” 停了几秒。 柯以晴实在说不下去了,冷不丁地改口:“好吧,我吹牛逼的。” 书念:“……”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宝贝们的营养液宠爱!!! 已已给你们发100个红包!!!!!! 感谢 hierophantvi、shawn的洁宝、醉翁翁_、咸的不要、粥翔翔ovo 的地雷 感谢 孤夏、酒墨染 的手榴弹 40、40 把这话说出口后, 柯以晴倒是理直气壮了起来, 仿佛在说大道理:“不露脸肯定就是因为丑啊,谁知道他长这个样子……” 书念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柯以晴的脸皮厚惯了,泰然自若地为自己辩解着:“人活在世上,总得吹几次牛逼, 生活才会更加有滋有味。” “……嗯。” “我完全是因为兴趣爱好才吹的牛逼。”柯以晴重新戴上墨镜,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强调着,“不是为了隐瞒某些事情。” 柯以晴说的话越多, 书念越觉得她的思绪奇怪,让人想不透她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但倒是能看出她是个很开朗多话的人。 书念点点头,迟疑地说:“那个, 柯小姐。我刚刚跟您说的, 那个人是阿鹤老师的事情,能拜托您不要告诉其他人吗?” “啊,这个啊。”柯以晴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不会说的, 你也帮我保个密哈。那我走了, 有点事。” 书念抬起手, 朝她摆了摆:“好的,再见。” 书念正想回头去找谢如鹤。可柯以晴没走几步就折了回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你认识住在这里的一个警察吗?” 书念诚实道:“认识。” 柯以晴顿了下,语气略带肯定:“叫贺祐?” “对。”书念眨眨眼,“您认识吗?” 柯以晴挠了挠下巴, 神情忽地别扭了起来:“你跟他是……” 她的话就停在这,书念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接下来的话,只好主动道:“我和贺警官是邻居,他住我家楼上。” “邻居?”柯以晴的表情瞬间恢复正常,“你和贺祐是邻居?” 书念又点点头。 还没等她再说话,柯以晴像是见到了个宝,突然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觍着脸小声道:“聊了那么久,不如加个微信吧?” “……”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书念有点懵。 见书念没反应,柯以晴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书念回过神,哦了一声,没有拒绝。她乖乖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扫柯以晴的二维码。 趁这个时间,柯以晴问道:“对了,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书念说:“我叫书念。” “还挺好听。”柯以晴把手机收回来,通过了验证,“我叫柯以晴,有时间联系啊。我真走了,真的有事。” 书念应了声好。 回头的时候,发现谢如鹤还站在原地。 书念跟柯以晴说了多长时间,他就站了多长时间,没有一丝的不耐。她走回他的面前,问道:“你怎么不回车里?” 谢如鹤瞥了眼柯以晴离开的方向,问:“那个人是谁?” 书念说:“你不认得吗?” 谢如鹤摇头。 “柯以晴呀。”书念给他提了几个电视剧的名字,看他还是一副没印象的样子,又补充道:“而且她是童星出道,我们初三的时候,那部很火家庭剧,男主的女儿就是她演的。” 谢如鹤仍是摇头:“不认识。” “我之前去配音的时候认识她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说到这,书念想起刚刚自己在柯以晴面前叫谢如鹤“阿鹤老师”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啊。” 谢如鹤愣了下:“对不起什么。” “我刚刚在她面前喊你阿鹤老师了。”书念清楚自己这个行为不对,认真忏悔,“对不起。” “……”本来谢如鹤都忘了,听她一提,又想起这事,“嗯?你很久没这样叫我了。” 书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敢实话实说,含糊道:“就是她之前说认识你,我就下意识地这样叫…也不是,就是……” 谢如鹤皱眉,直白道:“我不认识她。” 书念被他打断了话,立刻闭了嘴,随后小声地“哦”了下。 因为书念的话,谢如鹤想到很久之前,在他家的录音棚看到别人给书念发的微信。内容大致意思是在说他对那个人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 而且还是个他完全没有印象的人。 这次,谢如鹤不清楚这个人在书念面前说了什么。 但想到又是一些他没做过,并会让书念误解的话。就算她一点不在意,谢如鹤依然觉得难以忍受,心情也暴躁而抑郁了起来。 谢如鹤垂下眼,表情专注:“书念,关于我的事情——” 书念仰头,讷讷道:“什么。” “如果你想知道,你都能来问我。”他不开心的情绪半点都没有掩饰,“我没有不能告诉你的事情。比起从别人口中知道的那些连我本人都不知情的话,还不如让我毫无保留的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场面安静一瞬。 书念立刻明白过来他不高兴的原因,嘴唇张了张,想要解释:“我……” 谢如鹤面无表情地补充:“我没有生你的气。” “……”书念揪了揪衣袖,小声道,“没有吗?” 书念似乎是被吓到了,小脸儿变得煞白。 见状,谢如鹤的神情松动,薄凉的眸色瞬间回温。看她这样怕他生气的模样,他的心情莫名变好,语气柔和下来,像是逗猫一样。 “嗯,没有。” “我跟她说了的。”像小孩儿做错事情一样,书念闷闷地说,“我让她不要跟别人说,应该没事的……” “没关系。”谢如鹤想起件事,突然道,“书念。” “啊、啊?” “这个人是跟你说。”谢如鹤猜测,“我喜欢她?” 书念回忆了下,摇头:“说你让她陪你过生日,但刚刚……” “都是假的。”谢如鹤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倒映着星星的黑海,“如果有人跟你说,我喜欢她,我找她做什么事情。一定都是假的。” 后面像是还有话,可谢如鹤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今天说了很多的话,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多。也许只是想为自己解释一下,就算书念觉得他并不像是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似反常,又似就该如此。 “……”书念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紧张地说,“嗯…我、我知道了。” 书念回了家,锁上了大门。去外地一个月,家里倒也没有积灰,空气干净没有霉味。大概是邓清玉来帮她打扫过。 给邓清玉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近期的状况,书念回到房间里。 昨天她差不多四点才睡,今早为了赶飞机七点就起床了。虽然她在飞机上陆陆续续地睡了一会儿,但因为是公众场合,总睡得不踏实。 书念抱着手机,百无聊赖地看了看她加的微信群的聊天内容,眼皮不知不觉就耷拉了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莫名梦到了高一的时候。 那个时候,因为书念和谢如鹤总呆在一起,班里的同学总开他们两个的玩笑。虽然从初三的时候就开始有人这样说,但当时都没有多余的想法。 仅仅只是觉得起哄好玩。 但上了高中,很多人觉得自己迈入了成人的第一道门。 觉得自己已经到年龄谈恋爱了,家长老师说的早恋不对都是迂腐的心态。 这个年纪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将来再回想起来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 那些在书念眼里都还很小的同学,开学没多久就脱离了单身。 在这样的年纪,开始互相称呼老公老婆。 从前那些起哄的人,依然还是会起哄,但不再说着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而是起哄着让他们快点在一起,说谢如鹤废物,泡个妞要泡几百年。 书念觉得他们莫名其妙。 也因为这个事情,书念和谢如鹤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谈了一次。 可书念并不在意,甚至反驳了老师说的话。她觉得他们并没有这个心思,并不需要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而反省,而刻意拉开距离。 这次的谈话对两人没有任何的影响,老师也没辙。打电话给家长说了,各自的家长对孩子也都没辙,也就不了了之。 老师和家长都不管了,同学依然还在起哄。 像是铁了心一样,仿佛他们才是当事人,亦或者是从学生转业变成了媒婆。 书念完全不想搭理他们,也让谢如鹤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后来的某次大课间。 几个女生围在一起聊八卦,书念就坐在她们后面看课外书。她向来不容易被外界的环境打扰,也没去听她们在说什么。 很快,其中一个女生转过头问她:“念念,你跟谢如鹤在一起没有啊?” 书念抬头。 听到又是这事,她抿了抿唇,生硬道:“没有,我们是朋友,不会有这种想法。而且我还没成年,他也没成年,早恋不对。” “你这是什么想法。”女生忍不住笑,“早恋不对,这种话是老师家长说的,乖乖听话的人是傻逼。” “……”书念不想跟她说话了。 “而且你没这种想法。”另一个女生说,“你哪知道谢如鹤有没有,你是他心里的蛔虫啊?诶我说书念你也是,谢如鹤长那么好看,你怎么就……” 书念打断她的话,有点不开心了:“他也不会的。我跟他说过,学生的职责就是学习,不应该总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场面沉默一瞬,一阵爆笑。 在她们眼里,书念变成了一个笑话。 书念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任何错误,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觉得哪里好笑。她站了起来,脸蛋绷紧:“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去问。” 说完,她再没听她们的话。 走到最后一排,把正在睡觉的谢如鹤叫醒。 谢如鹤睁开眼,白净的脸从臂弯里露出来,脸上不带表情。注意到是她,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丝迷茫,像是困到了极致。 书念板着脸:“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没说话,歪着脑袋看她。 书念看着他,因为坦荡,语气直白又严肃:“他们都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吗?” “……”谢如鹤原本半眯着眼,因她这话立刻清醒了过来,表情变得僵硬而怔愣,很快又恢复原样。 书念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答复。 她皱眉:“你怎么不理我。” 谢如鹤还是没说话。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 书念又问了一次:“你喜欢我吗?” 谢如鹤没吭声。 书念觉得他只是现在大脑还不清醒,认真想了想,换了种方式:“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就不要说话,现在趴下睡觉就行。知道吗?” 两人对视着。 就这么定格了半晌。 书念很有耐心,等着他快点趴下来睡觉。那她就可以回去继续看书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秒。 谢如鹤没有任何要继续睡觉的动静,突然嗯了一声。 书念挠了挠头,觉得不太对劲,提醒他:“我说,你不喜欢我的话,就不用说话了。” 闻言,谢如鹤垂下眼,舔了舔唇:“……嗯。” 作者有话要说:  柯以晴不是下一本女主哈哈哈哈 我好像不怎么写系列文呀!!!你们怎么都这样想qwq 今天回学校了,呜呜呜躺尸 感谢 喵了个咪的qaq、知安六、一点点、咧咧的心上宝、、奥利奥奶茶 的地雷 感谢 酒墨染、mr.麋路 的手榴弹 41、41 “……” 书念觉得跟他一点都说不通, 憋屈得说不出话来。她站在原地, 肩膀垮了下来,语气很郁闷:“算了。” 谢如鹤看着她:“怎么了。” “想帮你证实一下清白。”书念不想回去听那些人说八卦,起一些莫名其妙的哄,她坐到他前座的位置,闷闷地复述着刚刚的事情。 谢如鹤沉默地听完。 书念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像吐泡泡似的嘟囔着:“好烦人。” 闻言,谢如鹤抿了抿唇,垂下了眼。情绪似不佳, 又似无谓。 几秒后,他问:“听到这些话,你很不开心吗?” 当然会不开心。 书念不喜欢被人笑话, 也不喜欢他们拿她和谢如鹤的友谊来开玩笑, 更不喜欢他们总让他俩早恋,极力劝导着他们两个在不应该的年纪去做不应该的事情。 书念认真道:“不开心。” 谢如鹤的眼皮掀起,注意到她的神色严肃, 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的唇角勉强扯起, 神色黯淡了下来:“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睡醒了。”谢如鹤没回答她的问题, 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别开视线,“你再问一遍吧。” “啊?问什么呀?” 谢如鹤平静地提醒她:“我喜不喜欢你。” 书念有点愣, 乖乖地重复了一遍:“哦,你喜不喜欢我。” 他的目光放在窗外,阳光顺着窗帘照射进来, 落了一束在他眼下,像是个烙印,衬得另一侧隐晦暗沉。 谢如鹤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而后道:“不喜欢。” …… …… 这话刚落下,书念心脏一悸,瞬间睁开眼醒来。 想到谢如鹤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书念的情绪莫名变得低落和难过。 总觉得那个时候,他确实是不开心的。 这段回忆,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很多事情认定了基本就不会改变。 她觉得谢如鹤肯定是不喜欢她的。所以不论他做出怎样的反应,她都会自动把那个反应当作是不喜欢。 可现在书念却有点不确定了。 书念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看到时间才觉得饿,她坐了起来,裹了个外套到厨房,打算随便弄一点充当晚饭。 往汤锅里装了点水,书念倒了十个速冻饺子进去。 没多久,水渐渐烧开,气泡向上升,白气缭绕。 一切事物都像是失了真。 她茫然地捂了捂脸,迷茫了起来。 不知道刚刚的梦境,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亦或者是因为她日有所思,才衍生出的一场不足一提的梦。 刚从外地回来,书念打算休息一阵子,当是给自己放个假。这段时间的配音工作少,她去录音棚也不一定能拿到角色。 昨晚醒来后,她翻来覆去也没怎么入睡。 今天书念早早地起床,打算去找谢如鹤,陪他做复健训练。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书念虽然没有仔细问过谢如鹤这方面的事情。 但她听方文承说过一些。 谢如鹤的腿是因为两年前的一场车祸造成的,当时他昏迷了两个月,醒来之后就发现双下肢不能动弹。因为要调养身体,又在病床上躺了一阵子。 错失了最佳的康复时期。 医生的意思是,就算复健效果好,也不能再做什么剧烈的运动。更甚至,走路的时候也不能像常人那样流畅自然。 虽说方文承才在谢如鹤身边工作了两年,但谢如鹤十六岁回谢家的时候,他就在季兴怀身边做事了。 也因此,以前方文承就见过谢如鹤。 那个时候,谢如鹤很沉默,每天沉着一张脸,不在意任何事情。他从不发火,也从不主动提出任何要求,没有任何的欲望,了无生机。 在季家,就只是个让人很难注意到的影子。 而这次的腿伤,让他性情大变。 总是阴沉不定的,会因为其他人的一句话而发火砸东西。更多的时间,他只会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像是被锁在了囚笼里。 谢如鹤的负能量很多,许多事情,他都不会以一种积极的心情去对待。 一开始是被动治疗。 他只能躺在病床上,通过推拿按摩和针灸,促进运动器官的恢复。谢如鹤极其不喜欢他人的碰触,发了很多次火,也抗拒了很多次。 季兴怀跟他谈了好几次,他才渐渐接受。 到后来调养好了,谢如鹤开始复健,也分两个阶段。 卧床阶段和步行阶段。 要先增强上半身的力量,比如腰背肌和腹肌。能让他自主移动,从床上挪到轮椅上,也对接下来的步行训练做一个基础。 是艰辛又漫长的一个过程。 方文承说,书念到谢如鹤家来录音的时候,他还处于卧床的阶段。但后来,康复进度一下子被拉快,就像是突破了瓶颈期。 在这个过程里,书念没有一直陪着他,但也看到了他很多时期的样子。 只能坐着的时候;能站起来的时候;能扶着双杠走的时候; 到现在,能不依靠任何东西走路的时候。 她仅仅只是处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仍然觉得这是一件令人感动而振奋的事情,更别谈谢如鹤这个当事人的心情是如何了。 从跌入谷底,依靠自己的力量向上攀爬,到重回巅峰。 他不需要感谢上天,也不需要感谢任何人。 他只需要感谢自己的坚持。 此时刚过八点。 书念是突然决定要过来的,没提前跟谢如鹤说。到他家门口准备按门铃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在微信上跟他说一声。 谢如鹤回的很快,让她直接去十七楼。 书念从十六楼上去。 走到门口,刚按下门铃,门就从里边被打开。 开门的是谢如鹤。 这个时间点,方文承似乎还没上班,房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存在的迹象。谢如鹤大概是已经开始在做复健训练了,穿着短袖短裤,额间冒着汗,发丝也沾了水。 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开始做复健,书念愣愣道:“你吃早餐了吗?” 谢如鹤说:“家政阿姨来过一趟。” 书念哦了声,捏紧手里刚买的早餐:“你还要继续训练吗?” 谢如鹤垂下眼,瞬间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 “嗯,你吃早餐了吗?” 书念点头:“吃了。” 下一刻,谢如鹤拿过她手里的早餐,轻声道:“那谢谢了。” “……” 书念的手一空。 也莫名觉得心空。 书念定了定神,跟着谢如鹤进了他做训练的那个大房间里。里面有了些许的变化,多了很多设备,也少了一些。 比如之前那个康复站立床就被搬走了。 书念问:“你不用医师陪着了吗?” 谢如鹤把手中的早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不用,我有分寸。” 他没坐轮椅,模样生得好,就站在那,身姿挺拔又清瘦,像棵白杨树。穿了件白t,汗水浸湿大半,贴在身上,隐约透出腹肌轮廓。 书念立刻收回视线,有点不自在。 谢如鹤从一侧搬了张凳子过来:“你坐这。” 想到谢如鹤那个非礼勿视的模样,书念没敢看过去,应了声好,却也没打算在他辛苦复健的时候,闲闲地坐在旁边。 用余光察觉到书念躲闪的视线,谢如鹤顿了下,朝她看去。 他迟疑地喊了一声:“书念?” 书念乖乖应下,但依然没看他。 谢如鹤的眉眼一抬,往自己身上看了眼,而后目光顿住,仿佛想到了什么,却也不大肯定。他没再说话,走到功率自行车的旁边,坐了上去。 随后,谢如鹤说:“书念,你能帮我拿下水吗?” 书念往旁边看了一圈,看到水瓶就放在谢如鹤附近的地上。她点了点头,走过去拿起了那个塑料瓶。 书念走到谢如鹤的面前。 与此同时。 像是觉得热,谢如鹤突然掀起衣摆,用上衣擦了擦额间的汗,露出形状姣好的腹肌。他的耳根一片都是红的,神色不太自然。 如果书念不是那么紧张的话,大概还能发现他的举动有些生硬。 谢如鹤抬眼,看到书念僵住的表情。他收回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书念捏了捏拳头,脸色发烫。她垂下眼,把水塞进他的手里。 谢如鹤接过,没再有动静,视线从她身上移到了水瓶上,定定地,像是在想些什么。很快,他喝了口水,沉默着开始做康复训练。 宽敞的室内,瞬间变得安静。 两个人各怀心思,空气里发酵着暧昧的味道。 书念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她知道自己此刻保持沉默才是最佳的方式,所以一句话都没有主动再说过。 她很怕会被发现自己的心思。 因为到那个时候,距离究竟是会拉近,还是会拉远。 在此刻,他们谁都不知道。 可没多久,谢如鹤停下了动作,打破了沉默。 “书念。” 书念茫然地抬头:“嗯?”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谢如鹤的五官很立体,眼窝深邃,显得格外多情,“等站起来之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书念眨眨眼:“对呀,你想做什么事?” 沉默。 是一段短暂又显得漫长的沉默。 他像是在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又费尽心思。 良久后,谢如鹤说:“我有个喜欢的人。” 书念的呼吸一滞。 谢如鹤掀起眼,看向她。声音低沉而哑,一字一顿的,清晰又明了。 “我想跟她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yoonsui.、mr.麋路 的地雷 感谢 酒墨染x2 的手榴弹 感谢 知安六、酒墨染 的火箭炮 42、42 书念从没听谢如鹤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在年少的时候相识, 相知后分别, 在成长之后重逢。在分开的这些年,都不知道各自发生了什么事情,遇见了多少形形色色的人。 然后,在这些事物的洗礼下,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 这是彼此都不知道的事情。 书念下意识地忽略了分开的那段时间, 等同于忽略了分开后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那些所有不好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谢如鹤在书念的心里占据了很重的分量。 这样重要的程度,可以让书念忽略这些年未见的生分, 忽略自己对生人的敏感警惕,忽略总会突如其来冒起的被害妄想。 然后像从前一样,不掺杂念地跟谢如鹤相处。 就像是回到了从前。 可她却忘记了。 时间在奔跑, 岁月也在流逝。 那么长的时间里, 他们没有见面。在各自不了解不知情的世界里成长,会认识别的人,会结交新的朋友, 也会……喜欢上其他人。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任何事情无欲无求。 会对其他人有渴望, 而那种感情, 并不仅仅局限于“友谊”两个字。 也并不局限在她这个“唯一”的朋友上面。 可能今天之后, 她就不会怎么来找他了。书念想。 不论他跟她说这句话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只是朋友之间的倾诉也好, 又或者是怕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误会也好。 她总跟他独处在一室内,总归是不好的。 书念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眸, 玩着细瘦的手指。她勉强地弯起唇,极力地让自己挥去那些失落难过的情绪:“谈恋爱挺好的。” 她的这话说完,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书念没说话,谢如鹤也没说话来回应她。 虽然觉得自己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书念也会因为这个沉默而感到紧张恐慌,她抬头,注意到谢如鹤的表情。 此时他正盯着她,俊朗的眉眼舒展,嘴角也弯了起来。 是在笑。 书念一愣。 他在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想到那个女孩子有那么开心吗。 就算真的这么开心,就不能等她走了之后再自己一个人开心吗? 非要在她面前开心。 烦人。 她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心情闷闷的。 “书念。”谢如鹤的眼尾稍扬,深黑的眸里带着浅浅的春意,“你记不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了什么。”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书念也没心思问。 “不记得了。” 很轻的声音,像是小孩子置气一样。 谢如鹤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到,心情格外好。他收回视线,气息悠长而漫不经心,藏着浅浅的笑意:“这样啊。” 过了好一会儿,方文承也来了。他跟谢如鹤打了声招呼,见到书念还有点诧异,很快就走了出去,没在这儿打扰他们两个。 完成了早上的训练,两人回到十六楼。 谢如鹤拿着衣服到浴室里洗澡。 因为刚刚的对话,书念没什么心情再继续呆下去。她坐在沙发上,思考着要用什么借口离开。但她没怎么撒过谎,很怕被识破。 书念纠结到有点小烦躁。 没几分钟,谢如鹤从浴室里出来。他大概只是冲了冲身体,没拿毛巾擦干。发梢还滴着水,从脸颊滑落,落至脖颈,汇聚在锁骨处。 谢如鹤走过来坐在书念的旁边。 薄荷的气息扑面而来,清冽而淡,像是他独特的味道。 书念下意识往另一侧挪了下。 谢如鹤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书念试探道:“你一会儿要做什么?” 谢如鹤说:“没想好。” “哦。”书念挠了挠头,细声道,“我有点事情。” “什么事?” “就、就是。”书念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她抬眸,恰好撞上他澄澈的眼,瞬间失去了撒谎的勇气,“也没什么……” 谢如鹤问:“你想回去了吗?” 书念顿了下,迟疑地说:“没有。” 她迟疑的这几秒,就暴露了真实的想法。 “没关系。”谢如鹤站了起来,面上看不出情绪,却也并不会让人感觉他不高兴,“你等我一会儿,我送你。” 这次书念没再说话。 谢如鹤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只穿了件宽松的暗红色卫衣,看上去懒懒散散的。 新年才过去一个多月,外头还很冷。室内开着暖气,所以感觉不到。书念怕他会感冒,提醒了一句:“你穿多几件吧,外面冷。” 他摇头:“我喜欢这个颜色。” 书念还想说什么,但也没继续劝。 谢如鹤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没法开车。就算可以,他也不敢贸贸然就带书念上马路。所以仍然是方文承开车,送他们两个到指定的地点。 一路开到了书念家楼下。 书念正想下车的时候,谢如鹤突然开口:“书念。” “嗯?” “你想不想搬家?” 这突如起来的话让书念有点懵:“搬家?” “嗯。”谢如鹤说,“不是说这边小偷很多吗?” “已经被抓了呀。” 谢如鹤皱眉:“只抓了一个。” 听他这样说,书念也觉得有点严重,犹豫道:“我晚点去问问贺警官吧。” 谢如鹤平静地看着她,良久后才低低地应了声。 “嗯。” 回了家,书念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干脆上网找了一个影视片段来配音,像做课外作业一样。她的思绪很飘,动不动就想起今天谢如鹤说的话。 导致这个作业做的实在糟糕。 书念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有点堵,喘不过气,觉得是肯定是自己没法得到的东西。却又会不自量力的,隐隐期盼着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自己。 也许以前谢如鹤是喜欢自己的,按照他那时候的那个反应。可那个时候,谢如鹤年纪小,还在青春期,在那个小镇里又没见过什么世面。 就可能看上她了。 如果是现在,可能性真的太低了。 书念也不是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 可现在谢如鹤的名气,结交的人脉,以及不输演艺圈的长相,任何一点拿出来,都能让他找到一个很耀眼的伴侣。 而不是她这样一个人。 一个还有心理病的人。 书念吐了口气,爬起来,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她走了进去,抬眼,突然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穿了件暗红色的毛衣。 暗红色的。 刚刚谢如鹤说喜欢的颜色。 这件事情实在整得书念很惆怅。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生涩地像是什么都不懂。毕竟当初跟徐泽元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么烦恼过。 就是那种,在上一刻就灭掉了希望; 又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小的细节,又重燃了起来的感觉。 尽管自己是对这种感觉有点小唾弃的。 书念没再去找谢如鹤。她很想直接问他喜欢的人是谁,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怕得到其他的答案,让她再无法有多余希望的答案。 她像是遇到了一个重大的难关,连着几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没日没夜地想着这件事情。 是忽略自己的其他因素,放胆去问; 亦或者是直接把它当成一件过去了的事情,不要再去想。 这样反反复复的思绪被微信的通知声打断。 书念回过神,看了眼手机。 是柯以晴。 柯以晴:【书念,有空吗?】 书念回:【有的,您有什么事吗?】 柯以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不愿意也没关系。】 柯以晴:【就是我之前去你那边嘛】 她的这话发出来后,半天没有后话。书念疑惑地问:【嗯?】 柯以晴:【……】 柯以晴不再打太极:【你有贺祐的联系方式吗?】 书念眨眨眼:【有的。】 柯以晴:【你能给我吗…………】 柯以晴:【我不会到处传播的qaq】 书念觉得不太好,问道:【我能先问问贺警官吗?】 柯以晴:【别别别。】 柯以晴:【算了,我突然感觉要了也没什么用,就这样吧。】 书念:【您要贺警官的联系方式来做什么?】 柯以晴:【没什么,闲的。】 柯以晴:【你想知道吗?】 书念敲的“没有”两个字还没发出去。 柯以晴:【好吧,你想的话我告诉你。】 “……” 柯以晴:【这个贺祐之前跟我告白了,但我不怎么喜欢他,忘记拒绝他了,我准备打个电话明确拒绝他一下。】 别人的事情,跟书念没什么关系。 她没对这是发表评价,只是回了个“好的”。 柯以晴扯开话题,闲聊似的说:【对了,那天那个真是阿鹤啊?】 柯以晴:【我最近要上一个综艺呢,听说节目组还邀请了阿鹤,不知道会不会来。】 柯以晴:【如果真是的话,怎么从不露脸啊?】 柯以晴:【长那么好看,真是暴殄天物。】 书念不知道回什么,发了个表情。 柯以晴:【我还挺喜欢他的歌,他的音色也很好听。】 柯以晴:【可惜现在不唱了。】 看到这话,书念的表情一顿,忽地想起她生日的时候,谢如鹤送给她的那个mp3。她起身,拉开一旁的床头柜,把盒子拿了出来。 从回老家到现在,距离一个多月。 因为一直关着机,mp3还有电。 书念开了机。 一直往下按,歌名她都有大致的印象。 看到《吾念》这首歌的时候,书念停了几秒,不想让自己总冒起这种莫名的心思,又继续向下拉。 拉到最下面。 最后一首歌的歌名叫《阿鹤》。 书念记不起谢如鹤有写过一首歌,是以他自己为名的。她戴上耳机,点开来听。另一只手把手机拿了起来,上网查。 耳机里传来的只有旋律,没有听到谢如鹤的声音。 是纯音乐。 书念查了半天,发现并不是自己没印象,而是谢如鹤真的没有发表过这首歌。 旋律从沉重变得轻快,听起来像是用一种乐器弹奏的。书念对这方面不了解,但她觉得这个音色还挺像尤克里里的声音。 书念的心脏怦怦怦直跳,莫名加快。 是写给她的歌? 还是说他不小心把新歌也装进去了…… 书念抱着mp3在床上打了个滚,忍着嗷嗷叫的冲动。 歌曲即将到尾声,耳边也瞬间安静下来。 书念看了眼mp3,突然发现音乐还有十秒才结束。下一刻,耳机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男声,低哑而润泽,带着很认真的情绪。 “这首歌送给你。” 因为这话,书念连着几天的郁闷情绪都散去。 她忍不住弯起唇角。 本以为这就是最后一句话了。 书念摘下一侧的耳机,正想把另一侧的也摘下,好好收起来的时候。 耳机里又传来了四个字。 “包括歌名。”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评论说42章的时候,让让在在已经在一起两年了吗qvq 好的已已对不起鹤鹤呜呜呜 是他来太晚了!!这个作者已经改行写虐文了!!!(。 感谢liz、hierophantvi、奥利奥奶茶、千禾苗子x7、、咧咧的心上宝、知安六、咸的不要、竹已爱空想姑娘的地雷 43、43 书念的动作顿住。 这话一落, 音乐随之播完, 自动跳到下一首。她屏着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大脑一片空白,还有种自己幻听了的感觉。 就这么过了好几分钟。 书念回过神,重新点开《阿鹤》那首歌, 拖到最后十秒的位置,再度听了一遍。男人的声音低低淡淡,不知是不是错觉, 听起来还有点生涩。 一字一顿地,语速缓慢,咬字清晰。 说着能让人心脏瞬间炸开的话。 ——“这首歌送给你, 包括歌名。” 歌名叫做《阿鹤》。 他的意思是, 把阿鹤送给她吗? 把自己送给她。 如果此刻书念没理解错的话。 谢如鹤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不是手里的这个mp3,也不是放在里面的,那些他自己再唱了一遍的歌。 而是一件她很想要的东西。 是她这几天纠结再三的原因, 是令她像思考人生大事一样慎重的宝物, 是发现自己的感情之后, 让她胆怯地不敢靠近却又不想远离的人。 是谢如鹤。 以及他的喜欢。 这种感觉就像是连着下了很多天的雨, 导致心情都变得很差。 在某天,她打开窗帘。本以为会外头会乌云密布, 可出乎意料的,天空却清澈干净,夜晚的天空漆黑如墨, 像一层黑布,点缀着繁星。 然后,她伸手,抓到了星星。 书念的心脏狂跳,在此刻所有的记忆都冒了起来,想起了那天,谢如鹤说出那句“有个喜欢的人”后,又问她记不记得当时跟他说了什么。 那个时候,她心情不佳,没有回忆半分就回答了不记得。 “当时”是指得什么时候的当时? 是她问他,等站起来之后想做什么事情的那个当时吗? 书念费劲地回忆着,可实在想不起来。但又仿佛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较劲般的想从那个胡同里出来。 一直不断地回想着那个时候说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 书念突然想起来了。 她那个时候,好像说的是——“到时候,我可以陪你。” 而谢如鹤跟她说,想做的事情是。 跟喜欢的人谈恋爱。 书念猛地放下mp3,把手机拿了起来。 在这一刻,她的心底有种极其热切的冲动。想给他打电话,想奔跑着去见他,想抛开一切去问他,想得到那个肯定的答案。 她打开通讯录,还没来得及拨通谢如鹤的电话,突然注意到床头柜上,那本写着“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书。 仿佛是当头的一盆凉水,将她的所有冲动浇熄。 书念的喉结一哽,神情变得怯懦。她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吐着气,放弃了这个念头,莫名其妙地就想掉眼泪。 亮着的屏幕也渐渐熄灭。 是只差一秒,就拨通了的电话。 她为什么要生病呢。 又为什么要在生病的时候重新遇见他。 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喜欢他。 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知道他也喜欢她。 跟有心理病的人谈恋爱。 会将一个人的不快乐,变成两个人的。 她会有很多负面的情绪,比如自卑,悲伤和莫名冒起来的绝望。尽管她是想抑制住这样的冲动的,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书念不知道自己谈了恋爱之后,这种情绪会不会被放大。 会不会患得患失,占有欲变得极强;会不会失去理智,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丑态,将他拖入沼泽。 她不清楚。 却也知道,此时她能做到的也不过是,不影响正常生活般的生活。能够做到独立出门,独立生活,却会尽量躲避跟他人交谈,不主动靠近他人,永远独来独往。 就这样独自一人度过余生。 其实这样就足够了,并不应该去祸害其他人。 书念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在他人对她有这个苗头的时候,她会及时的掐灭,却未曾想过会栽在谢如鹤的身上。 书念觉得,她在这种状态下跟谢如鹤在一起。 对他好像是不公平的。 大概是因为书念连着几天都没有过去找谢如鹤,也没怎么联系他。这几天,他总主动在微信上找她,问她最近在做什么。 隔着一道屏幕,文字也看不出情绪。 书念撒了谎,说自己最近又接了个戏,每天跑录音棚。 谢如鹤似乎也不介意,会继续跟她扯着话题。仿佛就是闲着没事,想找她聊聊天,而且画风还跟以前有了很大的区别。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谢如鹤:【书念,我今天起床喝了杯牛奶。】 他这么郑重的样子,让书念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啊?怎么了。】 结果—— 谢如鹤:【还有个土司面包。】 谢如鹤:【你呢?】 书念:“……” 再比如这样。 谢如鹤:【今天有点冷,多穿点衣服。】 书念:【好的。】 谢如鹤:【最近看到一件衣服,挺好看。】 谢如鹤:【你看看怎么样。】 书念回了个好,随后他发来一张图。 ……却是女装。 书念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琢磨不透,甚至有种屏幕那边不是他本人的感觉。她不想再胡思乱想,总把心思放在这上边。 那只会越陷越深。 隔天,有个配音导演联系了她,让她过去试个音。 书念出了门。 去地铁站的路上,她碰见了贺祐。想起小偷的事情,书念正想过去问他几句,但突然发现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还没等她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贺祐便发现了她的存在。他跟那个男人说了句话,而后便过来跟她打了声招呼。 书念收回视线,问道:“贺警官,我想问你个事情。” 贺祐说:“问。” “那天抓到的那个小偷,之前的那些盗窃案也是他做的吗?” “不是,还没抓到。”贺祐挠了挠头,友善地提醒道,“所以你进出门还是得注意些,记得锁门。” 书念讷讷道:“所以你没锁门吗?” 贺祐啧了声:“忘关门了。” “……” 书念觉得他的举动有点神奇,想说什么,但也没再占他的时间。她小声跟他道了别,而后转头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贺祐走回去,对着男人说:“队长,走吧。” 被他叫做“队长”的男人却没动静,盯着书念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这姑娘,现在应该过的还行吧?” 贺祐挑眉:“您认识?” “算认识,挺好的一个姑娘。” “队长,您可算了吧。”贺祐吊儿郎当地笑,说出来的话毫无正形,“人家小姑娘才多大,岁数都能当你女儿了。” “你这说的什么屁话?老子他妈是禽兽吗?”男人瞪他一眼,被他气笑了,“我前几年负责了一个案子,她是最后一个受害人。” “……”贺祐的笑容渐渐收起。 男人又朝书念的方向看去,叹息了声:“也是唯一的幸存者。” 到了录音棚,书念进去试了音。因为跟她合作的次数不少,这也只是走个形式,导演直接就过了。 书念拿了剧本,趁其他人在录音的时候,到一旁的休息室里对口型。 导演似乎在赶进度,跟她说今天要先录两场戏。 可书念总走神,状态很不好。 进录音棚配音的时候,不是说错台词就是情绪不到位,一句台词连着录了十几二十次才过,耽误了不少时间。她越急,配得越不对劲,最后连最基本的口型都没对上。 导演干脆让书念先自己调节一下情绪,先录其他人的部分。 书念挫败极了,自己到一旁琢磨角色的情绪。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 书念跟这个配音班子的同事一起吃了盒饭。一群人没怎么聊天,都是在默不作声地边吃边看剧本。书念也一样,拿着剧本反反复复地看着。 为了赶进度,他们也不浪费时间,吃完晚饭便立刻进录音棚里配音。 有了中间的一段缓冲时间,再加上导演和一个配音前辈给她的指导和情绪上的控制。这次书念录得很顺利,两遍就过了。 把自己的场次录完,书念没再多呆,准备回去好好看剧本。她跟导演和几个前辈们道了谢,之后离开了录音棚。 再看时间也才九点出头。 在录音棚里像是与外界隔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原本清澈干净的天空堆积着大块的乌云,山雨欲来。 好像要下暴雨了。 书念往包里翻了翻,发现自己带了伞,这才松了口气。她出了大楼,像往常一样坐地铁,回到家里附近的地铁站。 恰好注意到旁边的面包店还开着。 书念思考了下,打算买点面包当作明天的早餐。 如果起不来的话,就当成午餐。书念想。 她走了进去,因为时间已晚,里边已经没剩多少东西了。书念逛了一圈,拿了个三文治和两个长棍面包,到前台付款。 书念接过店员给她包装好的牛皮纸袋,出了面包店。 转眼的功夫,外头就下起了倾盆大的雨,哗啦哗啦砸在水泥地上。雨势来的急促而汹涌,不知只是一场阵雨,还是会持续不断的大雨。 冬天的雨,伴随的刺骨的寒冷。 书念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想腾出手把伞拿出来。她侧过头,突然注意到旁边站着个人。 是熟悉的人。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谢如鹤没有坐轮椅,站得笔挺,看起来精神又明朗。他穿着件长大衣,衬得整个人清瘦又高大,气质出众。脸色白的病态,唇色却艳,模样生得极其好看。 手里撑着伞,专注地看着她。 书念愣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谢如鹤垂下眼眸,微不可察地弯起唇,问道:“你有伞吗?” 闻言,书念下意识点头,有点茫然,又因为见到他有点紧张和不知所措,她抿了抿唇,从包里拿出了伞。 “这样啊。”谢如鹤盯着自己手里的伞,顿了好几秒。下一刻,他伸手将伞关掉,面无表情地说,“我的坏了。” 书念:“……” 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什么缘由,书念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你刚刚不是开了吗?没坏呀……” 谢如鹤没因为被她戳破而有半点不自然,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想怎么回答。 书念挠挠头,小声道:“你要做什么?” 听到这话,谢如鹤突然弯下腰,与她平视。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书念清晰地看到他眼里那个紧张兮兮的自己,她往后退了一步,猛地垂下眼眸,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随后,谢如鹤开了口:“我没做过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但我觉得我表达的方式应该没有什么错误。” 书念忍不住又抬眼看他:“什么。” 路灯发着暖黄色的光,在两人身上发出金灿灿的光。雨点还在落,仿佛是星星掉了下来,带着光的线砸到地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不知是不是灯光还是错觉,谢如鹤的脸染上几点绯色。他盯着她,漆黑的桃花眼像是带着蛊惑的情绪,在顷刻间全部用在她的身上。 就这么定格了几秒。 正当书念忍不住想说话的时候。 谢如鹤舔着唇,一本正经地说:“书念,我在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儿子长大了还知道要追人了呜呜呜呜呜 已已今天给你们发100个红包!!!! 感谢千禾苗子x2、丸子wanx3、醉翁翁_、yoonsui.、咧咧的心上宝、??joanne?暖暖、五香小鱼干的地雷 感谢五香小鱼干的手榴弹 44、44 “……”书念怔怔地看他, 嘴里呵着气, 白雾在空气中挥散开来。视野像是糊成了一团,背景都变成了色块儿,什么都看不清,唯有他的容貌清晰如常。 那磅礴的雨声仿佛断了线,世界安静下来。 书念只能听到心脏不住跳动的声音, 在脑海里放大,盖过了她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她不想考虑任何事情, 不想让自己在重要的人面前变得战战兢兢。 不想让自己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附带上那么多的条件。 她只想听从自己的心意,想抓住他的手, 对他笑, 然后诚实地告诉他—— 不用追,我也喜欢你。 我偷偷喜欢你一段时间了,可担心你喜欢的是其他人, 担心你不喜欢我, 所以不敢告诉你, 怕你知道了之后会远离我。 幸好你也喜欢我呀。 我很开心。 书念想这样告诉他。 她是想这样告诉他的。 可当一个人怯懦久了, 想再度鼓起勇气也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她会考虑很多,会想象未来的几百种可能性, 会恐惧那样的未来。 因为渴望而来的冲动,换来的也许并不是一条新的出路。 而是一条暗无天日而没有尽头的隧道。 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暗无天日,并不该拉上谢如鹤。 他只是喜欢她, 并没有义务成为她的救世主。 书念放弃了那样的回答,看向他,眼睫毛轻颤,圆眼被这雨天染上一层水雾。她捏紧衣袖,胸口堵得慌,喉间莫名一哽。 应该要拒绝他的。 最理智的举动就是拒绝他。 只要及时的中断这种感情,只要把这个苗头切断,那未来那些可能发生的不愉快,都不会再发生了。 谢如鹤仿佛察觉不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依然看着她,神色耐性又温和,还带了些紧张和不自然,像个大男孩一样生涩。 书念顿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拒绝了他,让他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他应该是会不开心的吧。他的情感向来内敛,一定是她先表现出了喜欢的迹象,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书念不想因为她的胆怯,而让谢如鹤鼓起的勇气变得一文不值。 她不想这样。 大概是因为她长时间没有回应,谢如鹤渐渐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摸了摸脖颈,看着外头的雨势,艰涩地扯开话题:“雨小了,我先送你回去。” “……”尴尬的气氛在一瞬弥散开。 谢如鹤垂眸,想把伞打开。 下一刻,书念忽地抓住他的手腕。 谢如鹤顿了下,侧头看她。 “就是……”书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不能就这样让这个事情翻篇,也想尽可能地努力一些。她想把那些想说的话都告诉他,想把那些全部都说出来。 谢如鹤还在等。 书念吸了吸鼻子,温吞地松开手。那些感情她不敢诉说,不敢坦白,到最后只是极其卑微地说:“就是…我有心理病。” “……” 她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反正不行就算了。 不行的话,好像也没什么损失。 书念垂着脑袋,声音压得极低,像只怯怯的小奶猫:“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喜欢我……” 闻言,谢如鹤神色愣住。 “我觉得我应该也没理解错。”书念紧张得要死,手心冒了汗,说话也毫无厘头,“就是,你说的追我,应该就是喜欢我的意思……” 谢如鹤的喉结滑了下,突然喊她:“书念。” “嗯、嗯?”书念不敢看他,小声补充,“如果你介意的话也没关系的……” 谢如鹤哑着嗓子问:“你能告诉我你得了什么病吗?” “ptsd。”书念老实地解释,“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创伤后应激障碍。 创伤。 谢如鹤没了解过这个病,不知道严重性。可看书念之前的样子,总觉得就是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不好到令他不敢去想。 想到她曾经历过那么绝望的处境,谢如鹤几乎喘不过气。 “书念,你发生了什么事情。”谢如鹤尽可能地让声音温和一些,尽可能地不吓到她,“可以告诉我吗?” 书念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谢如鹤理解她的所有顾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好。外边太冷了,先回去吧。” “你会不开心的。”书念很突然地冒出了句,“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谢如鹤伸手打开伞,以为自己听错了,询问般地重复了一遍:“我会不开心吗?” 那个伤疤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 说出来之后,也许会把谢如鹤的伤疤也揭开。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场景。 书念忽地想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谢如鹤掉泪的场景。她有点失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喃喃低语:“你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希望任何苦难都不会再纠缠于你。 你能肆意地笑,能去见自己想见的人,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再被梦魇折磨,不再会有堕入深渊的那一刻,不会再回忆起那一幕。 愿你已摆脱地狱,获得了新生。 不会再重拾过去的记忆,不会再见到令你觉得痛苦的人。 也不会再,听别人提起你的痛苦回忆。 …… 除夕当天,季湘宁带着谢如鹤离开了谢家,搬到了街口的公寓。她一边考虑着回如川找季兴怀的事情,一边跟谢冀提着离婚的事情。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季湘宁跟家人断了联系,跟把自己当成掌上明珠的父亲从此不再来往。她犹豫了很久,依然没下定决心给季兴怀打电话。 季湘宁很尊重谢如鹤的意见,跟他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等他的高一结束后,再带他去如川市。 谢如鹤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书念。 那段时间,书念的心情总是闷闷的。 一方面,她是替谢如鹤开心的,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去到一个更好的环境,也能去学自己喜欢的音乐;另一方面,她又因为他即将的离开而感到不舍和难过。 察觉到她的情绪,谢如鹤没多说,只是告诉她:“不用不开心,我会来找你的。” 另一边。 从季湘宁的态度,谢冀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变得惶恐而着急。 他极其害怕季湘宁离开他。 以往不论是发生了再严重的事情,谢冀再怎么伤害她,说出再难听的话,季湘宁也未曾提过“离婚”两字。 时间久了,谢冀以为,季湘宁对她是毫无底线的。 只有她能忍受自己的一切。 谢冀恳求了她很多次,只差下跪。可季湘宁的态度却是铁了心的,看着他的眼里也没有从前的痴迷与爱,只剩一滩死水。 这场拉锯持续了近乎两个月,谢冀甚至还以死相逼过,依然没有任何用处。 最后谢冀妥协了。 两人约好到民政局办理离婚。 可那一天,谢如鹤放学回到公寓后,却没见到季湘宁的身影。他在家里等到天黑,觉得不太对劲,给她打了电话。 却得到对方手机关机的消息。 谢如鹤给谢冀打了电话,又得知他昨天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到此刻都还烂醉如泥,根本没有去民政局。 他的眼皮直跳,莫名有不好的预感,自顾自地到季湘宁可能会去的地方找了一圈。 依然没找到。 那个时候,谢如鹤也只是个孩子。 遇到这种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知道是要找大人帮忙的。可他的父亲烂醉,他只能去找爷爷奶奶求助。 爷爷奶奶却还因为季湘宁提出的离婚而感到不满,只说他小题大做。 告诉他,不用担心,晚点季湘宁就会回去了。 谢如鹤觉得不放心,便去找了书念。 小镇就这么大,怎么会找不到人。况且季湘宁向来是个很有条理的人,她做很多事情都会有考虑,不会让其他人担心。 听完他的话,书念也很担心,立刻跑回家去告诉邓清玉。 邓清玉虽然不喜欢书念跟谢如鹤玩,但也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忙带着两个孩子到派出所说了大致的状况。 尽管谢如鹤希望只是他想太多了。 也许季湘宁只是手机没电了,在超市逗留了太久,又或者是等不到镇里的小公交,也或者是遇到了认识的人,多聊了几句话。 但却不是这样。 事情像是在往最好的地方发展。 当天晚上,季湘宁没有回家,也完全没有消息。 还处于上学的时候,谢如鹤直接没去学校,到处找着季湘宁。书念理解他的心情,也毅然地逃了课,跟着他一起去找。 两人虽然呆在一块,却基本没有任何交谈。 书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不敢告诉他,其他人在讨论他妈妈的失踪。他们说可能是杀死陈香的那个凶手抓了季湘宁。 会莫名其妙地想到当初的那个大事件。 毕竟到现在为止,凶手都没有抓到。 一周后,传言落了实。 警方终于有了消息,在文化街那边的垃圾桶旁发现了季湘宁的尸体。 书念跟着谢如鹤到了现场,陪在他的身边。她陪着他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时光,也永远忘不了他看到季湘宁冷冰冰地躺在地上的时候的模样。 那一刻,谢如鹤完全崩溃,喉咙里发出极其绝望的叫声,歇斯底里的,眼泪顺势向下掉,像是染了血。他像是也没了想活着的念头,眼里的神采在一瞬间灭掉。 是书念第一次看到他哭。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快要摆脱像恶魔一样的父亲,就快要摆脱那样的家庭,跟着他同样受了那么多苦难的母亲去过好的生活。 明明就快要有新的生活了。 季湘宁却在他的眼前,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世界。 那个时候,谢冀也在旁边。看到季湘宁的尸体,他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而后失魂落魄地跪到了地上,猛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注意到他的存在,谢如鹤的视线一顿,猛地冲过去掐住他的脖子,浑身上下都是戾气。 脑海里全是除夕当天,谢冀跟季湘宁说的话。 ——“你他妈才疯了,给我滚!我告诉你!你他妈少给我跟隔壁那个狗男人来往,你要敢背叛我!我直接杀了你!我直接杀了你!!!” 谢如鹤的眼睛红得滴血,眼中的恨意仿佛要与谢冀同归于尽。他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地说:“是你杀了她吗?” …… …… 谢如鹤把书念送到了楼下。 一路上,两人没再有别的交谈。谢如鹤没跟着书念上楼,就站在大门外看她,像是要看着她进了门才离开。 书念抿着唇,往包里摸索着钥匙。 她站定在原地,思绪一直放在她问谢如鹤介不介意她有心理病,可他没有回答的事情上。书念觉得今天一过,之后她一定没有勇气再提了。 书念忍不住回头。 谢如鹤还站在楼下大门的位置,穿着修身的大衣,安静地看她。 两人是对立着的,一高一矮。 见她看过来,谢如鹤问:“怎么了?” 书念连忙摇头:“没事。” 也许是这夜色的蛊惑,书念总觉得有点小小的不甘心,尽管她觉得现在这个距离对于两个人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顿了下,她深吸了口气,豁出去了般的重复:“我刚刚说的事情,你可以回去再考虑一下…就是,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觉得没关系的……” 只是觉得,现在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未来想起来的时候,可能就不会那么后悔了。 谢如鹤的神色一顿,忽地想起了这事。他把脑海里想的事情抛却脑后,走过去站在距离书念一节楼梯的位置。 被他突然的靠近吓到,书念连忙道:“你也不用着急着回答我……” 谢如鹤垂下眼,眼睛深邃又亮:“我只能回去考虑吗?” 书念小心翼翼地说:“也不是,你不想也可以……” 谢如鹤抬起手,修长指尖勾住她手里的钥匙。他的模样一顿,似乎觉得有点说不出口,但很快又恢复了神色,声音低了下来,莫名暧昧。 “我不能去你家考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在忍着害羞强撩滴鹤鹤ovo 感谢 北顾、奥利奥奶茶、千禾苗子x5、xxxiivita、hierophantvi、咧咧的心上宝、知安六、咸的不要、一点点 的地雷 感谢 千禾苗子、yoonsui.、柠檬白巧克力夹心、mr.麋路 的手榴弹 45、45 “嗯?”书念的反应慢一拍, 一时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只是顺着他的话道,“可、可以的……” 这话一落,两人都没了动静。 却也不显得尴尬。 狭小的楼梯间。 谢如鹤跟她的距离隔得不到半米。他站在矮一层的阶梯上,可看起来仍旧比她高一节。暖色的光投射在他身上,细绒的光晕, 眼睛下方有浅浅的阴影。 面容不像在其他人面前那般冷漠,多了几分温和。 察觉到书念的呆滞,谢如鹤垂眼, 握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微凉,像是突然贴上皮肤的一块冰,书念下意识瑟缩了下。谢如鹤的动作一顿, 没有加重力道, 指腹在她的手上轻轻一蹭。 像是漫不经心的一个小动作,又像是刻意般的触碰。 随后,谢如鹤把刚从她那拿过来的钥匙放回她的手里。 “你来开门。” 书念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到厨房洗了两个杯子, 思绪有些乱。目光飘到自己的手腕上, 刚刚被谢如鹤碰触过的手腕仿佛带了热度, 灼热得发烫, 源源不断的。 书念觉得有点不自在,傻乎乎地用冷水冲了冲手腕。 客厅很安静, 从这隐隐能听到热水壶烧开的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可她莫名觉得他的存在感格外明显,仿佛就在附近看着她。 是令人觉得安定, 又紧张到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存在。 书念调整好情绪,拿着洗好的杯子回到客厅。 谢如鹤坐在沙发上,此时正拿着她放在茶几上的一本小说在翻看。见她回来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从她手里接过杯子。 书念迟疑地在他旁边坐下。 看着他拿起热水壶,把开水倒入杯子里,而后又兑了点冷水。 谢如鹤把其中一杯放在书念的面前。 他往四周扫了一圈,随口问:“你一个人住?” “嗯。”书念细声道,“我妈妈再婚了,刚好我…我那段时间生病,就搬到这了。没跟他们住一块。” 谢如鹤嗯了声,没再问。 书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等着他的答案。 沉默了好一阵子。 像是在很认真的考虑,谢如鹤一直没开口。 这迟迟不来的答案,让书念的心情莫名焦虑。她垂头玩着手指,忍不住问:“你考虑好了吗?” 谢如鹤的声音懒懒散散:“还在想。” “……”尽管知道他有他的考虑,而且还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的。但他考虑了那么长时间都没得出答案,大概是真的很为难。 书念闷闷道:“好,你慢慢想。” 下一秒,谢如鹤突然冒出了句:“要不你来考虑。” “啊?”书念呆滞地张着嘴,“我考虑什么……” 谢如鹤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眼神不太自然:“考虑是让我现在就跟你告白,还是让我继续追你,直到你同意为止。” 他的语气格外严肃,像是真的是在很认真地征询她的意见。 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书念咽了咽口水,神情怯怯:“你的意思是,不介意吗?” “我要介意什么。” 闻言,书念沉默了一会儿,忽地站了起来,光着脚丫子,哒哒地跑到书柜旁边,抽了好几本书出来。她走回去,像送礼物一样把书塞进谢如鹤的怀里。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谢如鹤愣愣道:“这是什么。” 书念打开其中一本:“就是关于ptsd的书,有写症状的。”她翻到某处,小声给他读着:“会有抑郁的心理反应,常表现为绝望、无助、内疚、失去自信与自尊、没有安全感等,严重者还有自杀企图或行为……” 她的语速加快,像是有些焦虑。 谢如鹤忽然打断她,认真地说:“书念,我会去了解的。” 书念垂着眼,低声说:“我一直有在看心理医生。之前吃了一年多的药,后来在医生的建议下慢慢停了,现在没吃药了。” “……” 书念没什么底气地强调:“医生也说我的状况挺好的了……” 谢如鹤说:“我知道。” “就是。”听着他的话,书念的眼眶一酸,忽然有点想哭,“我现在好很多了,没那么严重,不会像这上面说的这么吓人的……” 想让他明白的清清楚楚。 却又担心他了解过后,会打退堂鼓。 总会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想要到,拼尽全力去解释,尽量让自己的缺陷在他眼里缩小,可却没底气,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谢如鹤抿了抿唇,直白道:“我不介意。” 书念的声音停顿了几秒,很快又快开了口,尾音发颤:“我觉得这样说了,你可能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了……” “就算你不这样说。”谢如鹤平静地说,“我也不会有顾虑。” 在这一瞬。 所有的担忧和恐惧完全散去,只剩下绝后余生般的庆幸。书念红了眼,立刻低下头,呜咽着说:“我是想等病完全好之后再说的……” 可却不一定能等到完全好的那一天。 心理病很难彻底治愈,书念是知道的。 “你想要等吗?”谢如鹤凑过去,用指尖擦掉她的眼泪,垂眼盯着她,“我之前跟你一样,也是想等腿彻底好了再考虑这个事情。” “……” “可现在觉得。”谢如鹤的唇角弯了起来,“确实是没必要的。” 喜欢一个人,想跟他在一起,不应该有前提条件。这是任何人的权利,哪来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哪来那么多不必要的等待。 那些想要变得更好,变得更完美的心态,是让感情升温的推动力,而不是限制的障碍。因为这些事情,都可以跟那个人一起去做,在那个人的陪伴下去完成。 爱不仅仅是索取,还是不求回报的馈赠。 书念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这不一样的。” 谢如鹤很耐心:“哪里不一样。” “你已经快好了。”书念自卑道,“可我却不一定。” 谢如鹤歪着头,低声询问:“那我陪着你不好吗?” 书念说:“这对你不是公平吗?” 如果知道有一天会这么喜欢他。 书念很想回到半年前,回到跟谢如鹤再次重逢的那天,在那个时候告诉他,自己是喜欢他的,然后陪着他慢慢变好。 她也想陪着他,度过那段难熬的时光。 “那你就对我不公平一点。” “……”因为他这副坦然毫不介意的模样,书念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忍不住发着小脾气,“你不应该这样,你得认真想。” 谢如鹤一愣:“什么。” 书年心情郁闷,觉得自己紧张了那么久的事情,在他眼里就好像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你得好好考虑,这是人生大事。” “……”因为她的最后四个字,谢如鹤顿了好几秒,忽然笑出了声。 书念的眼睛还红红的,猛地抬头,生气道:“你为什么笑我。” 像只炸毛的小兔子。 谢如鹤没说话,嘴角仍旧上扬着,没有半分收敛。 书念不想理他了:“我又没有说错。” “嗯。对不起。”谢如鹤的话里还带着笑意,“我不应该笑的。” 他承认错误的很快,却没有半点歉意。 书念还生着气,没吭声。 谢如鹤也没再说话,安静地盯着她,鸦羽似的睫毛衬得那双眼深邃而多情。他的目光像是带了温度,专注而灼灼。 她瞬间没了脾气,不自然地别开眼:“你不要看我。” 谢如鹤挑了挑眉:“不能看吗?” “也不是不能看……”书念紧张到呼吸都不顺畅,声音软软糯糯的,“就、就是不要一直看,会让我觉得……” “觉得什么。” 书念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心情。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往谢如鹤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那双像是在放电的桃花眼,那张艳得过分的唇,她忍不住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好像在勾引我。” “勾引”两个字她说的极其小声。 但谢如鹤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一僵,模样变得极为不自然,像是被她戳破了自己的心思一样。 他瞬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 话题一下子被拉远。 书念觉得刚刚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大脑混乱而空白。怕他生气,她磕磕绊绊地扯开话题:“好像很晚了……” “……” 书念碰了碰水杯,说:“水冷了,我再去烧点水。” 她拿起水壶,走到饮水机前装水。 狭小的室内只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场面像是变得尴尬了起来。 书念纠结着一会儿要跟他说什么。 几乎是在她松开水机按钮的同时,身后突然响起了谢如鹤的声音。 “书念。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第二次在医院见到你的那次,手机是我故意扔的,因为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书念顿住,回头看他。 “我跟你说,在等方文承开车过来,还要一段时间,但其实他就在附近的停车场。我的手其实也没不舒服,只是想找个跟你继续呆在一起的理由。” “后来的试音,也是我故意找了李宏,让他找新人演员来试音。因为想见你。” “生日那天打电话给你,是因为过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和徐泽元在说话。”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因为自己这样的行为有点窘迫。可说这些话的全部时间,谢如鹤的视线都放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丝躲闪。 书念跟他对视着,坠入他那双深邃的眼。 “你说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年,时间过的很快。”谢如鹤舔了舔唇角,哑着嗓子道,“但我没告诉你,我喜欢你,也十年了。” “……” “从我们认识,到分开,再重新遇见的这些时间里。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没想过要忘掉你,去喜欢其他的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跟你相处的时间长了,才喜欢你。是因为喜欢你,才会想尽办法的,想要跟你呆在一起。” “也不是没有认真对待你的顾虑,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其他的事情,对我来说都很没有必要,因为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想永远,一直跟你在一起。” 他不是擅长表达的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似乎格外紧张,脸也红了起来。像是变成了个十几岁的大男孩,什么都不懂,只想把自己的整颗心献给喜欢的女孩。 不想再把自己藏起来。 只想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让她能完全的放下心。 书念呆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说完这些话,谢如鹤的神情极为不自在,站了起来:“我喜欢你,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 他轻声补充:“我会对你很好的。” 见书念迟迟没有说话,谢如鹤没有急着要答案,只是道:“你可以等考虑好了再告诉我。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书念盯着他,看起来有些茫然。 谢如鹤摸了摸后颈:“你早点睡觉。” 他抬脚往玄关的方向走,正想打开门的时候。 身后响起了热水壶被放到桌上的碰撞声,以及脚丫子拍到在地上的清脆声。伴随而来的是书念的声音:“谢如鹤。” 谢如鹤回头。 书念的眼睛很亮,像是十分紧张,脸颊红扑扑的,呼吸也显得急促。她走到他面前,把手塞进他的掌心里,低着眼郑重地说:“好呀。” “……” “我也会对你很好的。”她小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 我们已已还是小甜甜哇qwq 感谢 hierophantvi、千禾苗子x5、灰灰、咸的不要、知安六、goldenluoking 的地雷 感谢 千禾苗子、木己几 的手榴弹 46、46 谢如鹤迟钝地垂下眼, 盯着她放在自己掌心的手。温温热热的触感, 带了点依赖的情绪,他下意识回握住,喉结上下滑动着。 是知道她会有顾虑,会胆怯不敢前进。 所以谢如鹤愿意慢慢来,愿意等她的答案, 愿意让自己处于一个卑微的位置,愿意鼓起勇气说一些自己不曾说过地话,愿意尽量让她放下心。 却没想过, 她也会因为他的勇气而义无反顾。 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奔来。 一时间的身份转换,让两人都有点茫然而不知所措。 很快,谢如鹤的脸颊浮起一层浅浅的红晕, 忽地用手背抵住唇, 别过头。他的另一只手还紧握着书念,没有放开。 就这么僵了好几分钟。 书念的手心渐渐冒了汗,思考着要不要主动说些话。毕竟她谈过一次恋爱, 应该比谢如鹤有经验一些, 可以适当引导一下他。 但那次恋爱好像没试过这么紧张…… 还没等她想好, 谢如鹤重新看向她。模样已经恢复如常, 可耳根一大片都是红的,镇定自若地应了声:“好。” 他对上书念的眼:“我知道了。” 书念愣了下, 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个反应,只能也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谢如鹤松开她的手,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书念点头:“我送你。” “不用。”谢如鹤说, “你早点休息。” 说着,他转头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动作很快,肢体动作也比平时僵硬了不少,看起来不太自然。 谢如鹤在门外跟她道了声别,而后便关上了门。 室内顿时变得很安静,旖旎暧昧的气氛也散去,温度像是也随之下降。书念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突然注意到谢如鹤落在玄关处的伞。 怕外面还下着雨,她拿起伞,连忙出了门。 室外的温度比室内低了不少,带着湿气的冷空气钻进脖颈里。她只穿了件薄毛衣,因为着急,连拖鞋都没有穿。 打开门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是光着脚的。 正想回去套上鞋子,可还没等她有动作,书念突然注意到谢如鹤还没走,此刻就站在楼梯的中部。他低着眼,什么也没做,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谢如鹤抬起头。 书念的心跳莫名加快,冒出带着甜意的泡泡。她舔了舔唇,把伞递给他,小声道:“你忘了带伞。” 没有想过她会再出来。 谢如鹤的视线从下往上,停了几秒后,抬脚走了上来。他没接过伞,只是盯着她的脚,下一刻突然把她抱了起来。 是极其意料之外的举动。 书念的呼吸一顿。 谢如鹤抱着她往房子里走了几步,把她放到鞋柜上。随后走回沙发旁,弯腰拿起她的拖鞋,然后又走了回来。 因为他的举动,书念整个人石化,一动不动的坐在原来的位置,像个乖巧的洋娃娃。 谢如鹤把拖鞋放在鞋架上,把两只手都腾出来。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五官轮廓分明,在眼睛下方形成了浅浅的阴影。 睫毛细密如鸦羽,点漆似的眼专注而认真。 他没说话,似乎一点儿也不嫌脏,直接用手把她脚底的灰拍掉,安安静静地给她套上鞋子。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谢如鹤抬起眼,盯着她。 顿了好几秒。 书念先沉不住气般地挪开了眼。 像是在犹豫,谢如鹤沉默了几秒,轻声问:“要我抱你下来吗?” 等谢如鹤走了,书念在原地站了几秒,忽然噔噔噔地跑回房间。她半跪在床上,把窗帘拉开。过了十几秒,能看到谢如鹤从楼下走出来的身影。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 谢如鹤停下了脚步,仿佛下一秒就要看过来。 书念立刻打了个滚,把自己藏到墙壁后面。 很快又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这次只能看到他远去的背影。 注意到他没有撑伞,书念才发现外面没有下雨。地上还是湿的,空中的云散了大半,月光发着莹白的光。 想起刚刚谢如鹤的问题,以及她默默点头的回应,书念有点脸热。尽管那样似乎显得格外不矜持,但她却没有一点后悔的感觉。 总觉得这是这么久以来,心情最为明朗愉快的一天。 是她第一次相信。 黑漆漆的隧道总会有尽头。 大雨会停,阴霾会散开,天也终将会亮。 书念几乎是一晚没睡着,翻来覆去都没有半点睡意,心情振奋难言。她有点想找谢如鹤聊天,但看到时间之后又果断放弃,干脆爬起来看剧本。 就这么看一会儿睡一会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周一圈都多了几分青灰色。 书念迷迷糊糊地到浴室里洗漱,眼睛酸到要睁不开。她吃了个三文治,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自己在镜子里憔悴的脸。 她的脚步顿住,走回梳妆台前化了个淡妆。 这才出了门。 此时刚过十一点。 书念把门关上,听到楼上有了动静。她抬头看,此刻贺祐也刚好从房子里出来,手里提着袋垃圾。大概是刚洗过澡,看起来比平时清爽了不少。 看到她,贺祐主动打了个招呼:“嘿。” 书念点点头,随口问:“你不用上班吗?” 贺祐说:“要啊,回来拿点东西。” 两人出了楼下的大门。 昨天刚下了场雨,一夜之后,气温又降了好几个度。冷风一吹,书念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从包里翻出手套,低着头戴上。 贺祐侧头看她,忽然问:“你现在还觉得有人在跟踪你吗?” 书念眨眨眼:“很久没有了,怎么了?” 贺祐说:“没事,我就问问。” 怕因为自己的敏感警惕让他误解,以为这附近真的有变态。书念想了想,小声道:“是我想太多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贺祐没说别的,只是道:“如果还有这种情况,你可以找我。” 后面的五个字,让书念想起了春节之前,在她的家里,谢如鹤跟她说的话。是一模一样的话,可不同人说出来,给她带来的感受也完全不一样。 书念揪了揪手套上的线头,呵着热气,细声道:“不用。” 贺祐还想说点什么。 书念小幅度地弯起唇,脸颊上的酒窝显得格外秀气。像是在说一件很开心的小秘密,她的语气轻而愉快:“我有男朋友了。” “……”贺祐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怎么整得像我跟你告白了一样。” “嗯?”书念完全没想到这上面,只是莫名想跟别人分享这件事情。被他这样一说,她有点不好意思:“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而且你不是跟柯以……” 还没说完,书念突然意识到自己跟他说这个好像不太妥当,立刻闭上嘴。 贺祐皱眉,接着她的话说完:“柯以晴?” 书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委婉地安慰道:“……你不用太难过。” 完全没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贺祐觉得有点好笑:“我难过?什么玩意儿?” 书念抿着唇,没解释。 贺祐又问:“你认识她?” 书念思考了下,犹豫着点点头:“认识。” “她不会找你要我的联系方式了吧?”贺祐吊儿郎当地勾起唇,啧了一声,“老子魅力就是大,对我穷追不舍啊。” “……” “别给啊——”贺祐吹了口气,看起来格外轻佻,拖腔带调地说,“我可没那个闲工夫跟她玩。” 两边的说法完全不一样。 书念虽有疑问,但也只是默默地没吭声。 恰好走到小区门口。 两人的方向不一样,书念正想跟他道别的时候。与此同时,贺祐挠了挠头,像是憋了很久。他瞬间正了神色,很严肃地跟她道了声歉:“对不起。” “……”书念张了张嘴,愣了,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啊?” 贺祐显然很难适应说这种话,窘迫地别过头。 “反正你听进去就成。” 昨天,在路上碰见书念,后来陆陆续续地听队长说了些她以前的事情。贺祐试探性地跟队长提了几句,差点被抽了一顿。 贺祐想了一晚。 大老爷们的心思粗,做事没想太多,但也觉得很愧疚。 因为调职,他搬到这儿住了一年的时间。 认识书念,也是因为刚开始,邓清玉经常会给他送吃的,经常跟他说一些话,大致意思是如果书念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希望他能多多照顾一下。 而书念见到他,经常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用求助般的语气跟他说,觉得有坏人在跟着他,问他能不能送她回去。 一开始他还认真对待。 次数多了,贺祐发现根本没有这个事情。 后来他就把这当成玩笑一样,当着书念的面是这样开玩笑,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开玩笑。只觉得这姑娘傻得很,又觉得或许这是现在追人的新手段。 未曾想过,这个姑娘也许是真的经历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又或者是更严重的事情,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队长只是粗略地跟他说了个大概。 是前些年,闹的沸沸扬扬的案子。 十延镇连环杀人犯案。 当时书念在如川市读大学,国庆放假回家后失踪。家长联系到学校,校方报了警,警察开始找人。学校的各种公众号,学生的朋友圈也都在转发这个事情。 从失踪到找到人,中间隔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 别的细节贺祐没有多问,但他是警察,他很清楚那是穷凶恶极的杀人犯,书念受到了怎样的折磨,是让人不敢想,也难以想象的。 他不清楚,也没多想,之前还把她的伤疤当成一个笑话。 见书念的神情还愣愣的,贺祐用力咳嗽了两声,把她的头推开,说:“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听了就行了,不用多想。” 书念摸了摸脑袋,还想问点什么。 她的目光一瞥,突然注意到远处有个熟悉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向来喜欢深色的衣服,此时穿了件高领毛衣,在外面裹个黑色的长大衣。看起来高贵又难以靠近。 脸上总是不带表情,眉眼薄凉带着浅浅的戾气。 大概是看到了贺祐对书念做的动作,谢如鹤的眼睛敛了起来,唇线拉直,情绪看起来极为不佳,敌意也极为明显。 他快步走了过来,在距离他们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住。 书念的眼睛睁大了些,看上去像是很意外。她走过去站到他面前,高兴道:“你怎么来了?” 谢如鹤垂下眼睫,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书念一顿,小声问:“怎么了?” 旁边的贺祐一下子明白了他俩的关系,没再说话,自觉的走人。 谢如鹤没吭声,自顾自地把她的头发捋顺。 他这个样子,书念隐隐有了个想法,但又不大肯定。她盯着他的脸,任由他折腾自己的头发。 书念不太好意思说,但又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说话磕磕绊绊地,声音也压得极小:“你…你吃醋了吗?” 闻言,谢如鹤的动作停住,平静地嗯了一声,直白道:“我吃醋了。” 书念呆住,完全没想过他会承认。 下一秒,谢如鹤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希望你可以哄一下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念念有男朋友了吗?有 今天鹤鹤有女朋友了吗?有 今天已已……算了(躺 感谢 千禾苗子x6、丸子wanx2、xxxiivita、hierophantvi、就是你呀arial、竹已冲鸭!!!、咧咧的心上宝、老乔、、嘟嘟的纹身、akashi47、咸的不要x2 的地雷 感谢 千禾苗子、肘cissy、yoonsui. 的手榴弹 47、47 书念住的是老式小区, 地理位置不错, 出来就有个公交站,走几步路就能到地铁站。治安不算特别好,保安没有限制人员进入,所幸是附近有个警察局。 这儿的人流量向来不少,很多人会从小区的正门进入, 然后从小门从出去,就像是捷径一样,路途会缩短很多。 此时两人就站在小区的门口,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 怕其他人会撞到书念,谢如鹤下意识地扯住她的手腕,往另一侧靠了些。 书念还在想他刚刚的话, 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挪动了几步。她思考了几秒, 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哄……” 谢如鹤没有说话,依然牵着她的手腕, 像是很自然的一个举动。他没再继续停在这儿, 抬脚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书念被他扯着往前走, 回头看:“不是方助理送你过来的吗?” 谢如鹤说:“嗯。” 书念问:“那不管他了吗?” 谢如鹤没回答, 反问:“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录音棚?” 书念点头:“对呀,在南塔大厦那边。” “坐地铁快一些。”谢如鹤回头看她, “还是你想坐车过去?” 闻言,书念垂下眼,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她舔了舔唇, 手心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下,没有半分考虑:“没有。” 两人沉默地继续往前走,都没再主动说话。 气氛安静,又有一丝小小的尴尬。 如果不是因为其中一个人牵着另一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书念偷偷地观察着他,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立体的五官,利落分明的曲线,仍旧是一副冷淡无谓的样子,看不出现在的情绪到底如何。她担心他可能还在生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哄人……她也没有这个经验。 书念有些郁闷。 怎么谈恋爱第一天就惹对方不开心了。 因为天冷,书念穿得不算少。除了打底,她还穿了两件羊毛衫,最外面穿着一件粉白色的毛绒卫衣,百褶裙下露出一对细瘦的腿。 个子瘦小,看上去也不显得臃肿。 谢如鹤没有直接碰触到她的手腕,而是握住了她的卫衣。他的手很好看,掌骨凸起,向四指延伸,手指修长而干净,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带着浅浅的光泽。 大概是被冷风吹得,看起来有些干。 书念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个办法。 她把被他握着的那只手挣开,同时伸出另一只手,用两只手把他的手包裹住。但她的骨架小,手脚都很小,两只手也没法把他的手完全包裹起来。 察觉到她的举动,谢如鹤看了过来:“怎么了?” 她眨了眨眼,小声道:“我戴着手套。” 谢如鹤说:“嗯?” 像是讨好一样,书念温吞地解释着:“这样握着,你的手应该就不会觉得冷了。” 是十分委婉的讨好。 “……”谢如鹤顿了下,眉眼间的阴霾散去了些,“嗯。” 见状,书念松了口气。 刚刚因为贺祐给他造成的不愉快,好像就这样被她的一个细小的举动挥散。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解释:“那个人我跟你说过的,是我邻居。” “……” “住我家楼上,叫贺祐,是个警察。” 谢如鹤点头:“我知道。” “就、就是。”书念强调,“我平时跟他的关系没有很好的,也很少有肢体接触……不像你看到的那样。” 听到她语气里的紧张,谢如鹤侧头:“我吓到你了?” “……”书念想了想,诚实道,“没有,只是怕你会误会。” “我不会误会。”谢如鹤回答的很快,“只会不开心。” 书念啊了一声:“那……” “但我也不会一直不开心。”谢如鹤垂眼,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只是想直白地告诉你我的想法。” 书念迷糊地点头:“哦。” 他收回视线,低声说:“所以不用紧张。” 两人进了地铁站。 谢如鹤出行基本都是坐私家车,所以他连地铁卡都没有办。书念拉着他走到其中一个机器前买票,把那个小圆币塞进他的手里。 “坐3号线就好了,直达的。” 检了票,两人坐着扶手电梯下去。 书念突然想到件事,问:“你是来找我是陪我去录音棚的吗?” “嗯。”谢如鹤说,“你出棚的时候我也会来接你。” 书念问:“那你一会儿回家吗?” 谢如鹤思索片刻,想到她在棚里的时间不算短,算起来差不多是半天。他点头:“回,你快下班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她莫名弯起嘴角,有点小开心。 书念自顾自地开心着,低头时,突然注意到,两人的手已经交握了起来。原本是她双手握着谢如鹤的手,但大概是她刚刚买地铁票的一系列操作。 不知不觉地就变成了牵手。 她顿了下,又默默地开心了起来。 恰好来了一班地铁。 顺着人流,书念牵着谢如鹤走了进去。里面的人不少,位置已经坐满,站着的位置也因为密集的人显得狭小。 书念找不到能让她扶着的杆,因为身高的关系,上方的握着又费劲。 她抬起手,勉强地扶好。 下一刻,跟在她身后的谢如鹤把她的手扯了下来,单手握着。他比书念高了一个半头,似乎能将她整个人覆盖住。 担心书念会被挤到,谢如鹤松开她的手,在她背后护着。这个距离,近得像是在拥抱,两人的身体都有一瞬的僵硬。 书念的两只手都空着,紧张地不知道放哪。 谢如鹤垂下眼,盯着她,喉结滑动了下。桃花眼黑亮,清澈而干净,装着书念的身影。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从容建议:“你可以抱着我。” 像是被他迷惑了,书念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乖巧地哦了一声,随后伸手抱住他的腰。 谢如鹤的耳根渐渐烧了起来,舔着唇,欲盖弥彰般的补充。 “不然可能会站不稳。” 到录音棚外,书念怕他不知道怎么回去,还认真地跟他说了坐地铁几号线,到哪个站转地铁,最后很小声地说:“我应该晚上12点才出棚,你不用来的,太晚了。” 谢如鹤平静道:“就是晚,我才要来。” 书念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嗯了下。 书念跟他道了别,而后进了录音棚。 时间尚早,还没来几个人,只有两个女人坐在休息室里,一旁的导演正和一个前辈说着话。书念过去打了声招呼,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翻出剧本,像做功课一样记着笔记。 这两个女人有点面生,书念没怎么见过,猜测应该是刚入行的新人。她们正小声地聊着天,说着一些书念听不懂的话题。 很快,又冒出一些书念认识的人名,比如“徐泽元”、“柯以晴”等等,但也都是她不怎么感兴趣的话题。 书念走到一旁的显示屏前,打算先对一下口型。 身后又响起了那两个女人的对话。 “你看今天的热搜没有?” “哪个?” “就阿鹤那个啊,现实被人扒出来了。好像说是个残疾人诶,家里很有背景,不靠自己赚钱的。而且脾气很差,私生活乱,拍到的照片,每次身边的女人都不一样。” “什么啊,真的假的?我怎么没看到。” 书念愣了下,下意识回头。 两个人的话题还在持续,书念的心情有些闷。她没有兴趣去看热搜上其他人是怎么说他的,只觉得这些人很无聊,总是无中生有。 还没开始录音,书念干脆出了棚,随便找了个地方呆着。 过了十几分钟,书念准备进棚的时候,突然有三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书念认识,是之前去试音《星星掉下来》这首歌的时候见到的制作人。 书念犹豫着打了声招呼。 但制作人显然已经不记得她了,只是友好地笑了笑。 三人进了录音棚里,书念也跟着进去。 经过录音导演介绍,知道是这个剧的制片人和片方导演。之后便开始录音。今天书念的场次比较多,打算直接录完五集的戏。 书念功课做的多,加上导演又给她讲了戏,所以录的很顺利。因为是配角,戏份不算多,没几个小时就录完了。 她出了录音室,进休息室里喝水。 过了几秒,制片人也跟着进来,往她的方向走来。 书念连忙站了起来,礼貌地喊人:“制片您好。” “你好。”制片人约莫四十岁,笑得和蔼,给她递了个名片,“我刚刚看你表现的还挺好啊,而且外形也很好,有兴趣转幕前吗?” “……”书念愣住,“幕前?” “我最近要筹拍一个网剧。”制片人说,“你要不要来试个镜?我觉得有个角色你还挺合适。” 书念不知所措,连忙道:“我只会配音,别的不行的……” 制片人也不太在意:“没事,也就是试试。你可以考虑一下。” 随后他便出了录音室。 书念捏着那张名片,有些忧郁。她不怎么会说话,思考着该怎么拒绝才不会得罪人。她默默地把名片放回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 注意到谢如鹤给她发了微信。 【你现在能出来吗?】 但已经是两小时前事情了。 书念立刻回复:【现在可以,怎么了?】 书念:【你还在吗?】 谢如鹤:【嗯。】 谢如鹤:【就在外面。】 书念一头雾水地出了录音棚。 谢如鹤就站在外边不远的位置,所幸是室内有暖气,也并不会觉得冷。他垂头看着手机,脸色紧绷,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走过去:“你怎么回来了?” 谢如鹤抬眼,问道:“你有看微博吗?” 书念摇头:“没有。” 随后,谢如鹤把手机递给她。 书念接了过来,猜测大概是那两个女人说的事情,细声安慰:“没事,你不用管别人说的话。” 她随便地扫了一眼。 除了大片的文字,上面还有好几张图,都是照片。上边的角色是不同的女人跟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但完全没有亲密的行为,更像是两个过路的陌生人。 谢如鹤倒不像是要给她看照片的意思。他冷着脸,指着文字里的一句话,认真地说:“这个是假的。” 书念垂眼看。 就见上面显示着。 ——据称,阿鹤男女通吃,私生活极其混乱。为行事方便,把其男性伴侣招为助理,已同居两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方文承:领便当走人。 你们怎么都要亲亲,会不会太早了qvq 感谢 智卡、奥利奥奶茶、hierophantvi、咸的不要、千禾苗子x5、醉翁翁_、yoonsui.、xxxiivita、黄楚真、??joanne?暖暖、知安六 的地雷 48、48 书念盯着那行字几秒, 眼睛眨了眨, 随后抬眼看向谢如鹤。注意到他紧绷着的表情,她讷讷道:“我知道是假的呀。” 谢如鹤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我担心你会信这一条。” “……”虽然觉得不应该,但书念莫名想笑。 谢如鹤没再多说:“我不打扰你了,回去吧。” 书念拉住他,问:“怎么会突然上热搜?” 她不怎么玩微博, 不清楚他以前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此时担心他是不是惹到了什么人,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对上她紧张的眼, 谢如鹤轻声安抚:“就是一些营销号,不用担心。” 出了大楼,谢如鹤坐上方文承停在附近的车。他的心情显然很差, 周身带着郁气, 连带着关车门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砰的一声,吓得方文承心脏直跳。 方文承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少爷, 热搜已经撤了。我找人查了, 据说爆料给他们的是黎盛的经纪人。” 谢如鹤的眼皮动了动:“谁?” 方文承连忙解释:“就是之前让您改歌的那个……” “啊。”谢如鹤拖着腔调, 平静道, “理由。” “黎盛最近被爆料有私生子,一直在热搜前三没挪过位置。”方文承把手机递给谢如鹤, 给他看上面的内容,“估计是想找人来转移热度。” 至于为什么拿阿鹤来挡刀,大概是因为他的脾气惹到了太多人。 方文承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谢如鹤扫了眼, 忽地把手机扔到旁边。他轻笑了声,漂亮的桃花眼不带一丝温度,一字一顿道:“还挺好玩。” “……”方文承很识时务地保持沉默。 “哪来那么多没脑子的总来挡我的路。”谢如鹤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凉凉地说,“那就陪他玩。” 方文承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思考着该如何回话。 还没等他想到,谢如鹤已经闭上了眼。 “开车。” 一路开回莱茵河畔花园。 车内是平常惯有的安静,仿佛还夹带着一丝僵硬。想到那个微博长文里,一笔带过了自己的话,方文承总有种随时就要被炒的感觉。 为了缓解气氛,方文承打开了广播。 放的恰好是最近突然爆红起来的网络神曲。 谢如鹤皱眉,职业病犯起,暴躁地问:“这放的什么垃圾。” “……”方文承立刻关掉广播。 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方文承跟着谢如鹤一起下了车。他主动道:“少爷,您有看评论吗?大多数都是理智的,除了一些带节奏的营销号……” 谢如鹤没说话。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 方文承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话,字里行间的意味格外明显,表面上是安慰,实际上是希望他不要介意,也不要把他炒掉。 电梯在十六楼停下。 谢如鹤抬脚走了出去,没有半点要回应他的意思。他用指纹开门,正想走进去的时候,忽然一顿,回头看着跟在他后面的方文承。 方文承连忙道:“少爷,怎么了?” 谢如鹤重新垂眼,指了指门锁:“把你的指纹删掉。” “……” 进度完成得快,导演干脆让书念把接下来的三集戏份录完。等她出棚的时候,这一天已经快要过去了。 天空暗了下来,像层黑布,染着浓雾。 书念从包里翻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联系谢如鹤。 还没等她考虑好,书念的目光一抬,立刻注意到谢如鹤的身影。此时他就站在电梯旁,没做别的事情,就安安静静地呆在那儿。 书念愣了下,连忙小跑了过去:“你来多久了呀。” 谢如鹤抬手捋了捋她的头发:“没多久。” 书念小声说:“我一般都这么晚出棚的。” 谢如鹤嗯了声,没太在意:“外面冷,把手套戴上。” “哦…哦,好。” 书念把手套拿出来,正想戴上的时候。 谢如鹤突然拿过她的包,搭在手肘的位置。他接过手套,把她的袖子向上捋了些,冰冷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裸露的皮肤。 书念睁着圆眼,盯着他,没了动作。 他的眉眼清俊,细密的睫毛像把小刷子,格外好看。唇线抿直,模样专注而认真,慢条斯理地给她套上手套,然后把她的衣袖拉下来。 像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小朋友,书念乖乖地等他给自己戴好。 随后,谢如鹤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进了电梯。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 在一起之前,一般也都是书念主动找话题,说一下自己最近发生的事情,又或者问一下他的近况。就是很正常的朋友之间的交流。 但当关系更近一步的时候,她反倒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就是每天都想见他。 见到他的时候会觉得很开心,也会觉得紧张。 想跟他更靠近一点,却拿不准那个分寸。 想起今天那个制片人跟她说的话,书念干脆把这个当成一个话题,问道:“你还记得《趁他还在》的制片人吗?” 谢如鹤思索了下,点头:“嗯。” 书念的声音细细小小的,转述着制片人的话:“他也是我今天录的这个剧的制片人。然后他刚刚问我要不要转台前,说他最近在筹拍一个网剧,想找一些生一点的面孔。” 谢如鹤没太惊讶,只是问:“你想去吗?” “没有。”书念认真地说,“我不适合在镜头面前,会很紧张的。而且我只喜欢配音呀,希望别人喜欢我都是因为我的声音,就会很有成就感。” 看着她明亮的眼,不知道为什么,谢如鹤突然很想摸摸她的脑袋。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书念突然发现。 这样说感觉就是,如果去当演员,别人就会因为她的脸喜欢她一样。书念怕他误解了自己的话,细声补充:“还有,我长得也没那么好看。” 娱乐圈里好看的人太多了。 书念也不想去献丑。 听到这话,谢如鹤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看她。路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撒在他的身上,在他的眼里折射出细碎的光,专注而温柔。 桃花眼天生带了点迷惑人的意味,此时像是在放电,细细地盯着她。 书念被他盯得不太自在:“怎么了?” 谢如鹤收回视线:“不用谦虚。” 书念一愣。 又走了一大段路。 书念被他牵着走,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他刚刚说的那四个字,一时有些迷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的话。 半晌,迟钝的书念终于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脸蛋在一瞬涨得通红,几乎要冒烟。 这样青涩的互动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书念才稍微适应了两人之间身份的转换,以及偶尔会有的亲密举动。 她觉得现在过得很快乐,特别快乐。 每天醒来之后,书念不需要再给自己做心理调节,不再需要去想,外面的世界有多可怕,有多少的坏人在暗处滋生。那些战战兢兢,似乎已经荡然无存。 书念只需要涂上自己喜欢的口红色号,换上好看的衣服。带着对一天的期待,用力地推开门,去见门外那个想见的人。 睁眼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睡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 偶尔会给书念一种,回到了初中的时候,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每天准时起床准时睡觉,做着父母老师交代好的事情。起床后,迅速地喝完母亲递给她的牛奶,背上书包,快速地跑出去,笑嘻嘻地跟不知等了自己多久的谢如鹤道歉,然后严肃地问他做完作业没有。 是多好的一段时光。 连着一周的棚虫生活,偶尔还要加班赶进度。把这段戏录完之后,书念也没了别的工作。 好几天的假期,书念跟谢如鹤商量着要不要出去玩,但因为天冷,想的好几个计划都否决掉。 最后,谢如鹤只提议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书念有点小失望,但也没多说什么。 她应了声好,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滚了几圈,很快就抱着被子出到客厅,找了部喜剧片来看。因为心思总放在手机上,半部电影过去,书念也不知道讲了什么内容。 但手机那头的人却没再找她。 书念闷闷地吐了口气,忍不住蹬了蹬脚。 恰在此时,玄关处的门铃声响起。 书念顿了下,莫名有了种猜测,是预感极其强烈的猜测。她拿起手机走到玄关,顺着猫眼向外看。 能清晰地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是谢如鹤。 书念立刻开了门。 谢如鹤今天穿得休闲简便。拉到脖颈处的黑色风衣,宽松的运动裤,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他进了门,把鞋子脱掉,问道:“怎么不穿个外套。” 书念家的客厅没有空调,虽然门窗紧闭,温度依然很凉。 显然没想过他会过来,书念傻愣愣地指着沙发:“我刚刚在被子里。” 谢如鹤点头,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给你带了蛋糕。” 他先往沙发的方向走。 书念跟在他后面,像条小尾巴一样。 坐到沙发上。 谢如鹤把袋子里的蛋糕拿出来,拆开,放了一块在书念面前。 书念刚吃完午饭没多久,此刻还吃不下,没去碰。她完全没有克制自己高兴的模样,笑眯眯地,想去牵他的手。 谢如鹤几乎是立刻避开。 书念没反应过来。 谢如鹤刚在外面吹了风,手冷到僵硬。怕她不开心,他低声解释:“我的手太冷了。” “……” 他看向书念,耳根有点烫,慢慢地补充了句:“一会儿再牵。” 书念没听他的话,依然凑过去握住他的手,两只手都用上,想给他捂热。 谢如鹤的表情顿住,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谢如鹤还是怕她会受凉,恰好看到放在旁边的热水袋,他犹豫着说:“有热水袋。” 书念看了过去,定了两秒,又收回视线:“我的手也挺暖和的。” 谢如鹤说:“嗯?” 书念的声音含糊不清,小小的强调:“应该比热水袋暖和。” 听到这话,谢如鹤看向她,表情若有所思。 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就是想跟他亲密点接触,但又怕他不喜欢。书念咽了咽口水,自以为很委婉:“你可以把我当成热水袋。” “……” 客厅里安静一瞬。 “这样吗。”像是忍不住,谢如鹤气息悠长地笑了一声,眼里闪着璀璨的光,语速缓慢,刻意拉长了音,“好啊。” 书念默默地松了口气。 下一刻,谢如鹤握住她的手腕,往怀里扯。 书念毫无防备,整个人扑到他的胸膛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她半跪在沙发上,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慌慌张张地问:“怎、怎么了?” 谢如鹤单手虚托着她的背,微微垂下头,与她的视线撞上。他的声音低而哑,漫不经心的,隐隐带着笑意。 “我喜欢抱着热水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好喜欢这种纯纯滴谈恋爱tat 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写个狂野派(。 感谢兔子抱着胡萝卜的地雷 49、49 因为姿势, 书念比坐着的谢如鹤要高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她的周身铺天盖地充斥他的气息, 还能清晰得感受到他呼吸的节奏。 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有点痒。 他的面容清俊,狭长的眼上扬,睫毛卷曲密长。皮肤白而薄,隐隐能看到青紫色的血丝, 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病态,多了几分血色。 书念跟他对视了几秒。 空气像是停滞住。 他身上有很浅的薄荷味,夹杂着中药的味道, 像是迷香一样,带着蛊惑。书念渐渐收紧拳头,紧张地呆在原地没动。 谢如鹤的眸色暗了下来, 喉结滑动着。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更近一步地拉进他们的距离。谢如鹤抓住她手腕的力道渐渐加重, 安静地看着她,忽地扬起头—— 与此同时,书念放在一旁的手机响起。 “……” 书念回过神, 别开脑袋, 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下来。她把手机拿了起来, 尾音发着颤, 强装镇定地说:“我接个电话。” 谢如鹤整个人僵住,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故作镇定般的嗯了声, 随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看了眼来电显示,书念接起电话:“妈妈?” 邓清玉的声音在那头响起:“诶念念,你今天要上班吗?” 闻言, 书念悄悄看了谢如鹤一眼:“怎么了?” “我今天没什么事,打算过去给你收拾一下房子。”邓清玉唠叨着,“看你平时总往录音棚跑,估计也没什么时间收拾。但你家的钥匙今天给小锡拿走了,他今天走的急,拿成我的那串钥匙了。” 书念小声道:“没事,你不用来。” 邓清玉问:“你不在家?” 书念又偷偷往谢如鹤的方向看。 他微微低着脑袋,下颚敛住,唇线拉直,表情隐晦不明。情绪看上去不佳,又似乎带了些懊恼。或许是室内空气不流通,耳尖还发了红。 她收回视线,有点心虚:“嗯。” “行吧。”邓清玉说,“那我明天再过去,你自己注意点,记得吃饭。最近气温反反复复的,多喝点热水,别生病了,知道吗?” 书念点头:“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挂了电话,书念沉默地把手机放到茶几上。 刚刚那段被打断了的小插曲,让空气变得有些尴尬和僵硬。 书念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拿起面前的蛋糕吃了起来。她渐渐失了神,莫名想起刚刚的事情。 如果邓清玉没打来那个电话,现在大概是怎样的场景…… 她幻想不来。 过了几秒,谢如鹤坐直了起来,给她倒了杯温水。 像是有了共识,两人都没有提刚刚发生的事情,格外有默契。 谢如鹤看着电视,先打破了沉默:“你在看电影?” 书念温吞道:“就随便开的,没有在看。” 谢如鹤点点头。 又沉默了下来。 书念想着总得你来我往,刚刚他扯了个话题,现在就应该轮到她扯话题了。恰好看到被她放在茶几下面的小说,她拿了出来,提议道:“要不你陪我练练台词。” 谢如鹤看了眼封面,迟钝道:“练台词?” “对呀。”书念随便翻了一页,“就像你唱歌一样,应该也得练习吧。台词功底也一样,不是一蹴而就的,得一直练。” “嗯。” “我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练的。”书念说,“今天你陪我对对戏呀。” 谢如鹤应下来:“好。” 听他同意了,书念有点高兴。 她看了看这章的内容,自顾自地总结着:“男主和女主是青梅竹马,女主从小就喜欢男主,但男主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的。这场戏说的是,男配跟女主告白了,男主就着急了,对女主恶言相向后强吻了女主。” “……” 书念从一旁抓起笔,往书上标记着:“我先把我们两个的台词划出来。” 谢如鹤沉默了几秒,问:“你买的书?” “这本?”书念翻了翻,回忆着,“好像是之前为了凑单买的,我没看过。” 谢如鹤记得之前来的时候,他好像翻过几页这本小说。 对话有点浮夸。 但看到书念严肃的模样,谢如鹤又不想扰了她的兴致。 一旦做起跟配音有关的事情,书念就会变得格外认真。她做着笔记,代入了主角的心情,揣摩着人物的性格。 很快,书念把书递给谢如鹤,说:“你的台词我都给你画出来了,蓝色荧光笔的就是,你要不要调整一下?” 谢如鹤垂眸,看到上边的台词,模样开始僵硬。 没等到他的回话,书念歪了歪头,说:“那就直接开始了?” “……嗯。” 先开始的是谢如鹤的台词。 谢如鹤吐了口气,捏着书的手发紧,干巴巴地念:“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变心的够快,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哪点比得上我?你这个骗子,小骗子。” “……”书念皱眉,忍不住道,“你这样像在念书。” 谢如鹤抿着唇,没吭声。 书念凑过去,给他指了指:“而且这儿还有个‘呵’,你没看到吗?应该是轻佻又讽刺的那种语气。就像这样——‘呵’!” “……” 书念看他:“你试试呀。” 谢如鹤头皮发麻,勉强地说:“呵。” “不是这样。”书念挠了挠头,闷闷道,“你怎么有气无力的。” 谢如鹤没吭声。 注意到他的表情,书念忽然反应过来,猜测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台词太羞耻了,说不出口。” 谢如鹤实在不想再念,低声承认:“嗯。” “你不要这样想。”书念完全没有要中止的意思,认真说,“你要把自己代入进去,这个台词不是你在说,是这个角色在说。” “书念。”谢如鹤舔了舔唇,委婉地提醒,“我不是配音演员。” “啊。”顿了下,书念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但你不是在陪我对戏吗?你这样我也没法入戏……那算了,我们看电影吧。” 书念把书合上,侧身找着遥控器。 察觉到她的情绪,完全没经过思考,谢如鹤立刻抓住了她的手。 书念回头:“怎么了?” 他是真的完全念不出口,却也不想她因此不开心。 谢如鹤低着眼,把书拿了回来,重新翻开。看着那上面实在难以启齿的台词,他闭了闭眼,妥了协:“……你再教教我。” 两人把一下午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 到最后,谢如鹤终于丢掉了心理包袱,勉强带了一丝丝的情感,才算是蒙混过关。 书念本来还把这当成一个很严肃的作业,但后来的目的莫名歪掉。像是小孩子找到了新的玩具,看到谢如鹤那副向来平淡的脸上有了别的表情,她的兴趣瞬间转移。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坏,但又忍不住觉得好玩。 然后忍不住去逗他。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 想起邓清玉的电话,书念想了想,跟他说:“我妈妈明天要来找我,我好久没见她了,打算陪一下她。” 谢如鹤沉默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就应了声好。 隔天中午,邓清玉到了书念家。 书念的睡眠浅,听到门的动静立刻就醒了,套了个外套便出到客厅。 邓清玉给她带了一堆吃的,此时正把东西往冰箱里塞。见书念出来了,她随口道:“吵醒你了?” 书念摇头,到卫生间去洗漱。 等她出来的时候,邓清玉也已经出了厨房,正收拾着客厅。书念走过去帮忙,说:“你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邓清玉笑道,“陪你吃完晚饭我再回去,我刚刚出门的时候,小锡也缠着说要过来,被我喊回去写作业了。” 书念的动作停了下,而后道:“他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的。” 闻言,邓清玉看向她,似乎有些惊喜:“那成啊,我下次过来的时候把他也带上。” 书念弯了弯唇:“嗯。” “你先别弄了。”邓清玉指了指餐桌,“我给你带了点粥过来,就放保温盒里,你先吃了吧,别饿着了。” 书念点头,走到餐桌前吃饭。 书念的房子不大,一个女孩子住的也不会太脏,只是简单的收拾一下,很快就收拾好了。恰好书念也喝完了粥,两人坐到沙发聊起了天。 多是说的最近发生的事情。 书念本来想告诉邓清玉自己跟谢如鹤谈恋爱了的事情,但想起以前邓清玉对他的态度,又犹豫了下来,最后还是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两人边看着电视边说着话。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 邓清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微信的提醒声。她拿起来看了眼,忽然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一旁。 注意到她的神情,书念随口问:“怎么了?” “老家的群。”邓清玉说,“你还记得不?就你初中那个朋友,之前我好像也看到你跟他见面了?就那个谢如鹤。” 听邓清玉提起谢如鹤的名字,书念莫名有点心虚,迟疑地点头。 “刚看你大舅说,他爸爸今天过世了。”邓清玉说,“说是谢家那二老一直打电话让谢家那孩子回去见最后一面,但一直没去。” “……” “现在那家人说要来如川找他,说他白眼狼,没良心。” 书念的嘴巴张了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孩子是记恨上这家人了,怎么可能会去?”邓清玉摇了摇头,“这家人也是。怎么就白眼狼了,白眼狼的前提是他们得对他有恩,这哪来的恩?全是仇……” 邓清玉还在絮絮叨叨,书念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垂眸点亮了手机,看着显示在屏幕中央的日期。 书念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冒起了起来。 八年前的这一天。 季湘宁失踪了一个星期。 这一天,在警方的通知下,没日没夜地找了她许久的谢如鹤,和书念一起见到了她的尸体。 想到这个事,书念开始焦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邓清玉提。不管怎么样,她觉得在这样的一天,是不应该让谢如鹤自己一个人呆着的。 趁邓清玉在做饭的时候,她给谢如鹤发了条微信:【你在家吗?】 过了好一会儿,谢如鹤回:【嗯。】 看到这个回复,书念有点坐不住了,立刻走进厨房对邓清玉说:“妈妈,我想出去一趟。没法跟你一起吃饭了。” 邓清玉诧异道:“你要去哪?先把饭吃了吧?我快做好了。” “我有急事……”书念神情愧疚,“我下次去找你好吗?” “没事,你有事就去吧。”邓清玉不太介意,“我把菜放桌上,你回来自己热一下就能吃了,这天气不用放冰箱里。” 书念应了声好,连忙跑回房间换衣服,而后便出了门。 到谢如鹤家门口。 书念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是方文承。见到书念,他有些惊讶:“书念?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谢如鹤。”书念小声道,“他在吗?” “在的,在房间里。”方文承说,“今天是太太的忌日,少爷早上去看了太太,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书念抿了抿唇,问:“我能进去找他吗?” 这个事情方文承没法做决定,他只是个助理。但他觉得谢如鹤此刻的状态不太好,出于友好,他提醒着:“可以,但少爷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有可能会发脾气。” 书念说:“我知道。” 方文承侧身,给她挪了个空位:“你进去吧,我也准备走了。就倒数第二间房,你直接进去就行,敲门的话少爷应该听不见,他音乐会放得很大声。” 书念点头:“好的。” 书念换了鞋子,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有四个房间,在书念的印象里,最靠里的那个房间才是谢如鹤的卧室。但方文承说的室倒数第二间,她没进过这个房间,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 虽然方文承说不用敲门,但书念还是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她犹豫着说:“谢如鹤,我进去了?” 还是没人回应。 书念握住门把,把门推开。 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在一瞬传进书念的耳朵里。 房间里空荡荡,没有多余的家具。外头的天已经半暗,窗帘大开着也没有什么光能透进来,灯没有开。 书念一眼就能看到谢如鹤。 他坐在房间中央,眉眼低垂,看不太清神色,像是潜伏在暗处的吸血鬼。随着门打开,刺亮的光一下子照亮了半个房间。 他呆滞地动了动,往门的方向看过来。 注意到是她,谢如鹤眼里的戾气散去了些,依然坐在原地没动。 却朝她伸出了手。 书念把门关上,房间里散发着浓重的烟味,她忍不住咳嗽了声。她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旁边坐下。 她能清晰地感受他的情绪和平时不一样,显然是很差的。 谢如鹤另一只手的指尖捏着一根烟,发着猩红的光。 听到书念的咳嗽声,他把烟掐灭。随后腾出手拿起遥控,把音乐关掉。 旁边是弯弯曲曲被摆好的多米诺骨牌。 书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坐在旁边陪他。就像当初他因为母亲失踪茫然无措,她只能陪着他一起到处去找。 注意到旁边落了十几根烟蒂的烟灰缸,书念小声道:“你抽烟的吗?” 谢如鹤轻轻地嗯了声。 书念不懂怎么表达,讷讷道:“抽烟对身体不好。” 他的额前落下细碎的发,眼尾上挑,莫名勾人。难过的情绪被他压抑住,扯起个笑容,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一个人呆在这么暗的地方,周围响着迷惑人的音乐。 谢如鹤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是不太清醒的。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醇厚又清润,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你亲我一下我就戒了。” 气氛瞬间凝固。 书念捏紧拳头,盯着他,像是很手足无措。 看着她这么紧张的样子,谢如鹤的坏心情散去大半。因为这暗处的掩饰,他居然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有种把欲望说出口的快感。 可他也不愿意让她太不自在。 谢如鹤垂下眼,嘴里的那句“跟你开玩笑”还没说出口。 下一秒,像是下定了决心,书念突然单手撑着地板,扬起头。因为毫无经验,她也没找准位置,只亲到了他的下唇。 两人的呼吸声在这室内格外清晰。 昏沉的光线,唇上湿软的触感。 像是过去的某一次梦境。 谢如鹤猝不及防,眼睛稍稍睁大了些。手也不自觉的撑到背后,碰触到身后的骨牌。骨牌在一瞬按着顺序倒下,发出哗哗的声响。 他整个人呆住,盯着书念,喉结上下滚了滚。 只一瞬,书念退了回去。她的眼睛圆而亮,眼尾天生有点下垂,像是跟主人撒娇的小狗,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脸。 暧昧旖旎的气氛在发酵。 谢如鹤的大脑空白。 就这么安静了不知多久的时间。 良久,书念轻声说:“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鹤os: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怎么真的亲了啊啊啊啊啊啊 ↑已已脑补的qvq 感谢 智卡、咧咧的心上宝、呼噜嘟嘟的纹身、咸的不要 的地雷 感谢 卤肉饭、mr.麋路 的手榴弹 50、50 暗沉的光线掩饰住真实的情绪, 仿佛带上了一道极易划破的面具。 书念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此时心跳像是在打鼓,又快又响。她极其刻意地绷着脸,想让他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完全没有问题。 是很平常的一个举动。 完全不需要多想。 她只要在这个时候,及时地抛出另一个话题。 就能成功的转移注意力。 书念舔了舔唇, 说:“我去开个窗…通通风……” 她还没完全站起来,瞬间被谢如鹤抓住手腕,扯了回去。他的呼吸声有点粗重, 书念的脸后知后觉地红了起来,怕压到他的腿,她下意识用手撑着地板。 她思考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谢如鹤忽然捏住她的下巴, 哑着嗓子, 直白了当道:“张嘴。” 行动比思绪要快,还没想清楚他为什么说出这话,书念就已经乖乖照做。她把嘴巴稍稍张开, 像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朋友。 几乎是同时, 谢如鹤用力覆上了她的唇。他的唇瓣湿软, 舌尖带着热度, 夹杂着苦涩的烟味,力道重的像是想把她吞进腹中。 并不是多美好的一个过程。 两人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没有任何的经验,会有牙齿之间的碰撞,会觉得疼, 青涩地连呼吸都会忘记。 可书念没有抗拒的举动,谢如鹤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唇舌交缠,是极其亲密的距离。 他的力道没有半点减轻,欲念毫不掩饰。仿若在此刻现出了原形,长着利齿,想将她细细的血管咬破,吸吮里头滚烫的血液。 书念抓着他的衣角,被动地承受他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 谢如鹤终于放过她,含着她的下唇舔了舔。他的嘴唇因为长时间的亲吻充了血,艳得过分,像是个摄人心魂的妖怪。 随后,他用指腹蹭着她的眼角,低声道:“听你的。” 书念的反应有些迟钝,慢一拍地点头。 “你这么听话,我也会听话。”谢如鹤的声音低沉,略显喑哑,“以后不抽烟了。” 闻言,书念坐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突然站了起来,蹬蹬瞪地跑到门旁去把灯打开,而后又没事找事般地打开窗户,想透透气。 谢如鹤安静地看她。 书念有点不敢坐回去,怕自己会紧张到爆炸。 跟谢如鹤恋爱后的这段时间,书念也渐渐地发现,每次他对她做出那些近似捉弄和调侃的举动之后,他其实会比她更加不自在。 就是刻意板起脸,不露出任何情绪,想要不动声色地撩她。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又会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想到这,书念小心翼翼地看向谢如鹤。 他还盯着她,注意到她的视线之后,停顿了几秒,又镇定自若地挪开。 书念的无所适从顿时散去了大半。 谢如鹤的情绪似乎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压抑。他也站了起来,轻咳了声:“应该不早了,我去穿个外套,送你回家。” 书念点头,走过去把地上的骨牌收拾好,全部放回盒子里。 等她收拾完了,谢如鹤也正好回来。 他弯腰把书念拉了起来,说:“走吧。” 书念问:“你搭这个来做什么?” 谢如鹤说:“打发时间。” 书念哦了声:“你下次想打发时间的话,可以找我呀。” 闻言,谢如鹤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她。 书念抿了抿唇,补充道:“我可以陪你一起搭这个。” 两人已经走出了门外。随着门的关闭,指纹锁发出清脆的响声。说完这话,书念立刻垂下头,扯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 谢如鹤却站定在原地没动。 书念纳闷道:“你忘了带东西吗?” 他摇头,只是把她扯了回来。指尖在指纹锁上按了几个钮,打开管理菜单,选择录入新的指纹。随后,谢如鹤抓住她的拇指,慢条斯理地将她的指纹录入。 书念愣愣地顺着他的举动。 直至录入成功。 谢如鹤喃喃低语:“一直没机会弄。” 做完这一系列操作,谢如鹤重新抬脚,往前走。 但这次停住的人却变成了书念。察觉到她的沉默,谢如鹤稍稍低头,询问似地问:“怎么了?” “我家没有指纹锁……” 书念的神情忸怩,松开他的手,往包里翻了翻,很快就在一个小格子里翻到了一把备用钥匙。她舔着唇,把钥匙塞进谢如鹤的手里。 看他依然没反应过来,书念只能生硬地解释:“但我可以给你钥匙。” 夜幕完全降临,大楼里一盏又一盏地亮起灯。街道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车,偶尔响起鸣笛声,惊扰了在边上走路的人。 晚上的空气又冷又湿,在路灯下轻轻呵口气,就能看见白雾在眼前散开。 走了一段路。 书念数着步子,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今天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而且那些还是来自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她自顾自地纠结了好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作罢。 反倒是谢如鹤主动开了口:“我今天接到我爷爷的电话。” “……”书念细声问,“跟你说什么了吗?” “嗯,说我爸死了。”谢如鹤忽然笑了声,“还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没认真听。就记得这话了。” 书念不会安慰人,握着他手的力道收紧了些。 当初,季湘宁被发现以这种方式死去,谢如鹤在一时间像是换了个人。不管这件事情跟谢冀有没有关系,都令他憎恨至极。 季湘宁的死法和陈香极为相似。 都是双手握着刀柄,自己将刀捅入心脏里。就像是自己将自己杀掉了一样。 陈香去世的时候,警方封锁了消息。除了警方内部,没有人知道她的死亡时的模样。此时季湘宁的模样,让他们瞬间下了这是连环杀人案的定论。 谢如鹤也因此回想起了当时陈香失踪后,陈翰正说的话。他给警方的口供带了十足的私人感情,一字一句,条理清晰,利刃全部指向谢冀。 但不是就是不是。不论他怀着多么阴暗的情绪,希望自己的父亲立刻进监狱,或者立刻死去,也终究无法篡改真相。 这次的结果依然和之前一样。 警方调查了好一段时间,也查不到凶手的痕迹。仍旧是因为小镇的设施落后,完全无从入手调查。而这个犯人极其狡猾细心,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这个事情被十延镇的某个居民传到网络上,渐渐闹大。 引起了多方的不满。 认为在第一次事件发生的时候,十延镇政府就该做出应对的措施,应该申请资金安装监控,也应该继续调查这个案件,而不是任由犯人在暗处继续犯罪。 因为季湘宁的死亡,谢冀也在一瞬清醒过来。他完全不在意谢如鹤的刻意针对,主动给季兴怀打了电话,坦白了这些事情。 他让季兴怀来把谢如鹤接走。 希望谢如鹤不要再跟着他,过上这样的日子。 直到谢如鹤离开十延镇之前,书念都很清楚,他对谢冀的恨意有多深。 他大概是觉得,如果那天,谢冀没有喝得烂醉,而是准时地到民政局去与季湘宁回合,他们也许会在路上遇见。 杀人犯便不会有那个机会下手。 又或者是觉得,如果不是谢冀自暴自弃,自己过着堕落的生活,打骂妻子,季湘宁也不会选择带着他离开。 更甚,谢如鹤认为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当初谢冀主动去招惹了季湘宁。 如果不是他,季湘宁现在一定还是个生活美满的富家千金,会顺着人生的轨迹,找到个门当户对的伴侣。 就算他会因此不存在了也没有关系。 只要他的母亲还活着。 书念的喉间一哽,问道:“他们骂你了吗?” 谢如鹤回忆了下:“应该吧。” 他没有多说。 但书念大致能猜到他们说的是什么话。 无非是说,谢如鹤的父亲都病重了,都快去世了,他仍然揪着当初那个并不是谢冀做的事情不放,一点良心都没有。 “谢如鹤。”书念轻声说,“在这件事情上,你是受害者。” “……” “你有权利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他们只是旁观者,没有权利替你做出选择,也没有那个立场去指责你。” 谢如鹤侧头看她,眼里看不出情绪:“我知道。” “等下次。”书念的另一只手下意识握了拳,故作不经意地说,“下次,我跟你一起去看阿姨吧。” 沉默几秒。 谢如鹤的眼尾上扬,说:“好。” 像往常一样,两人坐地铁到书念家附近。 吹着寒冷的风,手牵手轧马路,看着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长。会因为彼此的某一句话感到不好意思,而后偷偷地低下头,装作事情没有发生的样子。 那些不好的过往好像也就随着风散去。 进了楼里,书念跺了跺脚,将声控灯点亮。她走到家门前,对站在大楼外的谢如鹤用力摆了摆手,笑眯眯地说:“明天见。” 他也说:“好,明天见。” 书念进了家门,习惯性地锁上门,而后打开了灯。她盘算着先去加热一下邓清玉给她做的饭,吃一些,剩下的放进冰箱里。 因为谢如鹤介入她的生活,书念不再像从前那样敏感容易受惊吓。 她走进客厅里,过了好几秒才察觉到不对劲。 有冷风从落地窗那头吹了进来,旁边的窗帘随之轻飘着。室内不再像是平时那样,只有她自己的气息,以及因为空气不流通的味道。 仿佛,多了一个陌生人闯进来的不适感。 书念挠了挠头,强行挥去脑海里那些可怕的念头,不想自己吓自己。想着可能是邓清玉走之前开了窗,想给她的房子换换气。 她走了过去,想把落地窗重新锁上。 书念住的房子是老式的,阳台的防盗网上有个安全门,上边加了把锁。她站定在落地窗前,目光一扫,呼吸在一瞬停住。 此时,那把锁像是被人撬开了,掉到了地上。 安全门大开着。 原本呼呼的风声在此刻仿佛消失不见。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没了其他的声响。 安静到,书念似乎还能听到后面,响起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要说:  咚呀么咚呀么咚咚咚_扔了1个地雷 智卡扔了1个地雷 喵了个咪的qaq扔了1个地雷 就是你呀arial扔了1个地雷 yoonsui.扔了1个手榴弹 51、51 即使她看不到背后, 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有双视线正盯着她。 那个人隐藏在难以被察觉的位置, 看着她进了家门,打开了灯,而后安安静静地,一步两步地靠近她。 带着无形的恶意。 也许她经常会觉得有人要害她。可当危险真真切切地来临时,那种感觉会强烈到无法忽视, 不再会觉得那是错觉,感受极为清晰。 书念的脑子一片空白,呼吸急促艰难, 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索着手机。 与此同时,如她所料。 有冰凉的东西贴到了她的脖颈处。 “小姐,别动哦。”身后响起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粗嘎而难听, “干嘛这么早回来,我都快走了。这破地方没几个值钱的东西。” 书念的眼眶在顷刻间红了,不自觉发出浅浅的哭腔, 像只可怜的小兽。身体颤动的厉害, 刀片在她脖子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想发出求救的声音, 喉咙却像是梗塞住,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也不亏。”看着她的脸,男人发出下流的笑声, “小姐长得很漂亮啊。” 说完这话,男人把刀收回去,毫不犹豫地扯住书念的手腕往房间里拖。 猜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书念拼尽全力尖叫挣扎,哭着求饶:“放过我,放过我…我包里有钱……我给你拿……” 可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太大,她的挣扎没有半分用处。 男人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不善道:“给我安静点。” 是令人极其难以忍受的一个距离。 男人穿得邋遢,身上发着恶臭的味道,眼中无光,半点人性都没有。他的手指在书念的脸上蹭了蹭,又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钱一会儿拿。” 书念的意识有些溃散,觉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死亡感袭来。 脑海里浮起了另一个画面。 她无力地趴在地上,浑身疼痛,一点力气都没有。鼻息里是腐朽的味道,眼前是暗沉的光,耳边只能听到水龙头没关紧的响声。 啪嗒——啪嗒—— 那个男人的脚步总在这个声音下出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穿得干净斯文。这样的人,如果书念在街道上遇见,一定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可怕的人。 他走过来,吹着轻轻的口哨,蹲在她的旁边,愉悦地把她伤口结的痂撕掉。听着她痛苦的哭声,男人发出赞叹般的笑,问她:“小姑娘,想不想死啊?” …… 话音刚落,书念的手机响了起来。 男人的动作一顿,从她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看着来电显示上的“谢如鹤”,他没挂断,按了静音。 而后直接扔到了地上。 不知道是怎么触碰到了接听键,电话成功接通。书念的通话音量开得很大,此时室内安静的过分,能很清晰地听到谢如鹤的声音。 “书念。”他顿了下,又道,“你有东西落在我这儿了,我拿回去给你。就快到了。” 听到这话,男人察觉到了危机感,再次把刀抵在书念的脖子,压低了声音说:“知道该说什么吧?” 那头的谢如鹤还在说话:“书念?” 书念的眼泪直掉,身后是凶恶的歹徒,脖子上是锋利的刀片,只要她说错一句话,就会立刻割开她的皮肉和大动脉。 而外面,是谢如鹤。 这几乎颠覆了书念的认知。 她总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只要她不出门,就一定不会受到伤害,就一定能安安全全地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可此刻,有其他人闯进了她的小房子里。 曾被她认为最可怕的外界,却在此刻变成了她想去到的地方。 也许谢如鹤已经站在了门外,出于尊重,他就算有钥匙,依然会提前给她打个电话,提醒她一声,不会贸贸然地进来。 身后的歹徒控制着她,把手机捡了起来。他似乎也有点紧张了,威胁着:“跟他说,你很累,已经准备睡觉了。” 书念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生硬地照着他的话说,声音发着颤:“我很累,已经准备睡觉了。” 谢如鹤就在外面等她。 她刚刚还跟他说,以后会陪他去看季阿姨。 他们都跟彼此说了。 明天见。 谢如鹤沉默了几秒,声音变得很轻:“我知道了。” 这个回答,仿佛他下一秒就要挂电话。 他不知道自己在危险之中。 而她就算保住了此刻的安全,之后依然会受到折磨,也许会因此丧命。 然后她再无法见到他。 想到这个可能性,书念彻底失去了理智,不再顾及脖子前的刀片,不再顾及生死,哭得像个小孩,混乱地说:“不是的…谢如鹤,我不安全,你得进来……你得来救我……” 还没等她说完,玄关处的门已经被打开。 男人完全没想过她会有这么一出,但也不敢真的杀人,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操.你妈的!婊.子!” 一进来,谢如鹤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他的姑娘脸上全是泪,脖子上也冒着血。被他捧在心上的人,却被另一个男人毫不顾忌地殴打和折磨。 谢如鹤立刻红了眼,大步过来把书念扯到自己身后。 她的全身软绵绵的,像是没了力气。 谢如鹤转过身,表情紧绷着,低头检查她脖子上的伤口。因为他的出现,书念的精神瞬间放松下来,抓着他的衣服呜呜地哭了起来。 男人不敢再多呆,怕会被抓。他正想往大门的方向跑,瞬间被谢如鹤掐住脖子,用力向上提。他的双脚渐渐悬了空。 谢如鹤的眸色暗沉,泛着血光。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青筋凸起,像是恨到了极致,往上冒的全是压制不住的杀意。 他毫无理智可言。 只想把这个男人杀掉,就算要坐牢也没有任何关系。 那一刻,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可怀里的书念全身发着抖,眼里失了神,仿佛没了意识。嘴里仍旧发着极其绝望的呜咽声,偶尔还会发出几句听不大清的话。 是在喊他。 喊谢如鹤。 在男人就快喘不过气的时候,谢如鹤强行收回理智,松了手。他闭了闭眼,低头吻住她的额头,尾音轻颤,一字一顿地跟她道歉:“对不起。” 谢如鹤报了警,顺便联系了方文承,他在工具箱里找到绳子,把男人绑了起来。他找到医药箱,简单地给书念处理着伤口。 脖子上的只是皮肉伤,所幸是没割到大动脉;而脸上的伤口看起来则要更严重些,已经肿了起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书念已经停住了哭声,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闹。一直扯着他的衣服没放手,看起来又乖又胆怯。 谢如鹤问:“疼吗?” 她的模样迟钝又麻木,沉默了十几秒之后,才答道:“疼……” 谢如鹤的力道放轻,小心翼翼地在她脖子上贴了个创可贴。 可书念还是在喊疼,过了一会儿甚至开始有了反抗的举动。她的模样惊恐,眼神溃散,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全身冒着冷汗,脸色也苍白到了极致。 谢如鹤茫然无措,握住她的手:“书念,你怎么了?” 下一刻,书念崩溃地大哭,用力挣扎着,像是疯了一样的尖叫,嘴里发出的都是求饶和求救声。她仿佛见到了什么恶魔,想站起来,想逃离这个地方。 谢如鹤不知道她想去哪。 他抓着她的手臂,怕弄疼她,没有花太大的力气,被她打到也毫不在意。他磕磕绊绊地问着:“你不想呆在这儿是吗?” 在一起的那天,她一直告诉自己,她生病了,要他考虑清楚。她一直处于十分怯懦的状态,不敢上前,却也不想让他就此离去。 最后她鼓起勇气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都觉得未来的一切会好起来。 至少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们都还是这样想的。 谢如鹤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尽管她那么强调着,可她一直很正常,会胆怯一些事情,却也是积极向上的。遇到很多事情,她还能安慰他,引导出正确的想法。 她曾经是那么热爱这个世界。 可现在,却仿佛置身地狱之中。 想离开地狱,却发现处处都是地狱。 良久,书念用光了力气,渐渐消停了。她的眼神空洞,盯着谢如鹤的脸,像是清醒了过来,哑着嗓子喊他:“谢如鹤?” 谢如鹤压低声音,带着哄意:“我在这儿。” “我被曾元学抓了。”书念怔怔地冒出了一句话,眼里干涩得掉不出泪,抽抽噎噎的,“就在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个空地旁边。” 谢如鹤的身体瞬间僵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我就在空地旁边的那个房子里。”书念抓着他的手,圆圆的眼睛盯着他,像是隔着时光在向他求救,执拗地向他求救,“你来救我啊,你来救我……” 民警在这个时候到来。 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谢如鹤没有去开门,只是盯着她,艰涩地问:“你在说什么。” 曾元学这个名字,谢如鹤是知道的。 两年前他从车祸中醒来,季兴怀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说是杀死季湘宁的凶手被抓了,叫做曾元学,被判了死刑。 他又做了新的案子,抓了个二十岁的姑娘。 谢如鹤知道凶手叫曾元学,知道他抓了个二十岁的姑娘,知道这个姑娘被折磨了一个星期后获救,知道她成了唯一一个幸存者。 却不知道。 季兴怀还瞒了个坏消息没有告诉他。 这个受了百般折磨,从地狱中逃脱的姑娘。 叫做书念。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欠的一更会找机会补回来的,抱歉抱歉 粥翔翔ovo扔了1个地雷 智卡扔了1个地雷 yoonsui.扔了1个地雷 hierophantvi扔了1个地雷 果果王扔了1个地雷 mr.麋路扔了1个手榴弹 卤肉饭扔了1个手榴弹 长乐扔了1个地雷 52、52 书念低着头, 不再说话, 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极其没安全感。她没再继续哭,喉咙里却还有停不住的哭嗝,身体还不自觉地在颤抖。 谢如鹤沉默下来,眉眼浮起一层郁色, 红的像是要掉出血。他忍着想要杀人的冲动,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轻轻裹在她的身上。 她下意识瑟缩了下, 没有像刚刚那样再反抗,抽了下鼻子,忽然揪着他披上去的外套, 自顾自地裹紧了些。 谢如鹤摸了摸她的脑袋, 哑声道:“别怕,我去开门。” 意识到他要走,书念立刻扯住他的衣角, 紧张兮兮地站了起来。但她又像是花光了全身的力气, 连站都站不稳。 见状, 谢如鹤低下眼, 毫不犹豫地把她抱了起来。像抱小孩一样。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书念的身体有些僵硬, 很快又放松下来,迟疑地揽着他的脖子,将脸蛋埋进他的颈窝里。 谢如鹤走到玄关, 腾出一只手开门。 外面站着两个民警,看到这个架势,面容一愣,而后问道:“先生,是您报的案吧?说家里进小偷了?” 谢如鹤点头,侧了身:“在里面。” 另一个民警善意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位小姐没事儿吧?” 书念的状态很不好,也没法做笔录,谢如鹤只能大致说了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因为有外人的存在,书念重新紧张了起来,呼吸都显得急促了些。 其中一个民警押着歹徒往外走,另一个民警留下来问着情况。谢如鹤没什么耐性,但怕会吓到书念,他只能尽可能地不去发脾气。 谢如鹤替书念穿好鞋子。 方文承恰好在此时赶到,愣住:“少爷,怎么回事?” 谢如鹤抱起书念,说:“去医院。” 四人一同上了车。 民警坐在副驾驶座上,谢如鹤书念一起坐到后座。大概是知道书念现在的状况不好,民警也基本问清楚了情况,没再继续问下去。 方文承先把谢如鹤和书念送到市医院门口。随后,他重新发动了车子,跟着民警到派出所办手续。 这个时间点只能挂急诊。 谢如鹤带着书念去打了个破伤风针,重新处理了伤口,很快便出了医院。她的状态渐渐平复了些,趴在他的背上,像是睡着了。 医院旁的小道,光线不算亮。 往来的人也很少,大多都形单影只。 谢如鹤的背着书念,沉默着往前走,渐渐失了神。想起了八年前,那灰暗的那一天,他却看到了格外鲜艳的颜色。 那天,他看到了全身伤痕累累的季湘宁。她倒在血泊里,被一把锋利的刀刺穿心脏,夺去了生命。 是他这辈子唯一不敢再去回忆的画面。 因为这个事情,谢如鹤跟着外公离开了十延镇。 那个地方,也成了他此生唯一的噩梦。他不愿意再回去,怕会再想到他的母亲,生前在这个地方的某个角落,被一个恶魔折磨致死的画面。 谢如鹤忽地停下了脚步,轻声喊:“念念。” 书念没回应,发着很浅的呼吸声。 他愣愣地侧头看去,只能看到她紧闭着的眼和小巧的鼻子,眼睫毛上还挂着泪。 谢如鹤的眼角泛红,心脏疼得连喘口气都疼。他的目光定定的,突然掉了泪,声音嘶哑而低沉:“我后悔了。” 后悔在那年离开十延镇,让你一个人留在那里。 后悔到像是要死了。 …… 对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在书念的状态稍稍转好的时候,她的心理医生王玥给她提出了一个治疗方法,叫作“暴露疗法”。对改善病情症状有一个很好的效果。 治疗的方法是,在一个安全没有威胁的环境下,医生会一次次要求她复述创伤的经历、场景和过程,直至恐惧完全消退。 书念完全没有一丝考虑,直接拒绝了。一开始,她还没有完全信任王玥,带着刺一样的防备,生硬地撒谎:“我不做这个,我不记得了。” 到后来,王玥再耐心地跟她提起这个治疗方法的时候。 她也只是摇头,认真地说:“我不想再去回忆。” 可实际上,那段回忆。 对于书念来说,大概是这辈子记得最牢固的事情。 她那天几点出的门,什么时候上的车,到十延镇的时候见到了什么人,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发展,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是国庆假期的第一天。 因为只是回家一周,书念也没带什么行李。当时是早上十点,她的三个舍友都是夜猫,还都躺在床上,只有一个醒了,正躺着玩手机。 书念用气音跟她道了别,随后背着个书包便出了门。 徐泽元已经在宿舍楼下等她了。他并不打算回家,谈恋爱之后,还变得格外粘人。因为不想跟书念分开那么长的时间,他一直在哄她不要回家。 书念没听他的。 她订的大巴票是下午两点的。 徐泽元拉着她看了场电影,出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从学校到客运站要一个小时的时间,书念怕晚点,一直说着该去车站了,可徐泽元却不太在意。 又带着她去吃了点东西。 因为徐泽元磨磨蹭蹭的态度,书念极为郁闷,差点发脾气。 徐泽元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送她去车站。 到客运站果然晚点了,书念只能去退票,然后重新买票。国庆假期大多数票都被抢光了,书念买到的也已是下午五点的时间了。 虽然没有什么影响,可她真的很不开心。 直到上车了,也没再跟徐泽元说话。 从如川市坐大巴到十延镇,如果不塞车,大概要四个小时的时间。书念每次回去都是坐这个车,到十延镇之后,因为距离不算远,她可以一路走回家。 三年来都是如此。 她以为这次也一样。 书念出了客运站。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镇的夜晚基本看不到人,摆摊的也少。偶尔能看到几个熟悉的叔叔阿姨,书念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 那个时候,邓清玉刚嫁给王浩。 书念不介意她的再婚,但没有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依然是住在原本的家里。而因为她国庆要回家,那天邓清玉也回家住了。 走了十来分钟,书念走到水桥附近的空地。 看到一个男人蹲在路边,旁边是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和散落一地的橙子。她眨了眨眼,走了过去,问:“您没事吧?” 男人抬头,朝她温和地笑:“没事的。摔了一跤,有点站不起来。” 恰好邓清玉给她打了电话,书念朝他点点头,便走到一旁接电话:“妈妈。……嗯。……你不用出来,我马上到家了。……好,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书念过去帮他一起把东西捡起来,边说:“您以后骑车要注意一些,这条路上有很多小石子,骑车容易磕到。我认识的一个叔叔也经常在这里摔跤。” 男人依然在笑:“好的,谢谢。” 书念站起来,露出个友好的笑容:“那我回家了,您小心看路。” 她抬脚往水桥的方向走。 没等她走几步,男人忽然喊她:“小姑娘。” 书念回头:“嗯?您在喊我吗?” “嗯。”男人把刚刚捡起来的那袋橙子递给她,“谢谢你帮我,这袋橙子算是给你的谢礼了,我刚摘的,很甜。” 书念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您。” 男人的手没放下,坚持道:“拿着吧。” 书念也很坚持:“真的不用。” 男人解释道:“我的脚踝有点受伤了,走路费劲,拿着也费劲。还不如让你拿回去。” 闻言,书念的表情松动,犹豫着走了过去。 几乎是在她接过那个袋子的同时,男人不知从哪拿出了个硬物,用力地往她脑袋砸,脸上依然带着友善的笑容,像是个面具一样。 一瞬间,书念失了意识。 甚至在晕倒的那一刻,她都没反应过来。 此刻正在伤害她的,是上一刻还微笑着跟她说谢谢的人。 …… …… 谢如鹤找了家政阿姨过来,给书念换了身衣服。房子里没有别的衣服,她只能换上他的长袖,宽松的像是裙子。 他看着书念睡着了的面容,侧脸还肿着,看起来可怜又惹人心疼。 谢如鹤伸手把旁边的小灯打开,关了房间的灯,出了房间。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谢如鹤点亮手机,给季兴怀打了个电话。听着外公苍老温和的声音,他神情平静,单刀直入:“您知道书念被曾元学抓了的事情吗?” 那头瞬间沉默下来。 谢如鹤垂眼,用力抿着唇,等着他的答案。 大概过了几十秒,季兴怀叹息了声,承认道:“知道。那段时间你刚好车祸醒来,腿还出了问题,状态很差。” “……” “怕你知道之后会受不了,我就瞒下来了。” 谢如鹤闭了闭眼,没有跟他发脾气,伸手挂了电话。 过了几分钟,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是方文承的电话。 谢如鹤接起了电话。 方文承说着他那边的情况:“这个小偷好像是个惯犯啊,刚刚被供出之前还偷过好几家,都没被抓到,有一次还伤了人……” 说完这个事,方文承又道:“对了,少爷。你之前让我去查的那个黎盛的事情,查到他还在吸毒,已经找了娱记爆料了。今晚他发了微博说要退圈……” 谢如鹤没听完:“知道了。” 随后便挂了电话。 他没再呆在客厅,重新回到房间里。 书念似乎是刚醒来,此刻正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听到动静,她立刻爬了起来,缩在角落里,连头也不敢抬,气喘得厉害。 谢如鹤轻声喊她:“书念。” 她的反应很慢,过了好几秒才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他。 见到是他,书念恐惧的情绪瞬间散去。她松了口气,看起来比之前清醒了些,很紧张地对他说:“谢如鹤,我们不能呆在黑漆漆的房子里。” “嗯。”谢如鹤没问为什么,把灯打开,“好。” “黑漆漆的房子。”书念喃喃低语,“会有坏人来的。” 谢如鹤过去坐在她的旁边,也不敢太靠近她,只怕她会吓着。他低声哄道:“现在亮了,不会有坏人来了。” 房间一亮起,她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却也不再说话。 半晌,谢如鹤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问:“要不要睡觉?” 书念没躲开,摇头:“会做梦。” 谢如鹤顺从道:“不想睡就不睡。” 书念钻进被子里,极其没有安全感地问:“能不能锁门……” 他点头:“可以。” 谢如鹤去把门反锁,重新走回来。他看着整个身体藏在被子的书念,突然说:“念念,你搬过来跟我一块住好吗?” 听到这话,书念从被子里冒出头,小心翼翼地看他。 “不是跟你住在一个房间,我会住到另一个房间。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住到十七楼。”谢如鹤的声音很温柔,征询她的意见,“你觉得可以吗?” 书念吸着鼻子,说:“你看到了吧。” 谢如鹤顿了下:“什么。” “我刚刚的样子……”书念把头重新埋进被子里,哽咽着说,“我有精神病,我知道自己的状态。我不应该跟你谈恋爱的。” “……” “你条件那么好。”她的负能量到了极致,自暴自弃地说,“不应该找我这样的。有很多人喜欢你,你不应该找我的,你得找个没有缺陷的人。” 她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话。 很快,柔软的床上,旁边有陷下去的感觉。像是他靠了过来。 书念头上的被子被他扯掉。 对上他的视线。 谢如鹤专注地看着她:“你的什么缺陷?” 书念红着眼睛,正想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把脸凑过来,亲了亲她脸上的酒窝。 是让书念毫无防备的一个举动。 她像是受到了轻薄一样,瞪大了眼看他。 安静下来。 看着她的表情,谢如鹤的嘴角勾了起来,又用指腹蹭了蹭她的酒窝,认真地问:“是这个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智卡扔了1个地雷 mr.麋路扔了1个手榴弹 hierophantvi扔了1个地雷 长乐扔了1个地雷 yeager。扔了1个地雷 兔子抱着胡萝卜扔了1个地雷 53、53 书念抬手捂着被他亲了的那一侧脸颊, 吸着鼻子, 讷讷地反驳:“不是这个……” 她的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吻,书念难过的心情在一瞬间被转移,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你怎么亲我。” 谢如鹤歪了歪头, 问:“不能亲吗?” “不是……”书念抿了抿唇,有点懵,顿时不记得刚刚想跟他说什么了。她挪开视线, 认真思考了下,半晌后才温吞道,“可以的。” 而后, 她闷闷地补充:“但我现在太丑了, 不要现在亲。” 醒来就觉得脸和脖子都疼,她自己碰了碰,能很清晰地发现半张脸是肿着的。就算没有镜子, 书念也能想象到自己的样子。 闻言, 谢如鹤垂眼盯着她, 五官被灯光染得柔和, 看起来专注而温柔。 书念躲开他的视线。 下一秒,谢如鹤凑了过去, 低下头,与她怯懦又自卑的眼对上。他顿了下,轻轻吻住她的眼睛, 问道:“刚刚不是说可以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 “不准反悔。”他的语气像仿佛是在训小孩,却不带厉色,更像是在哄和诱导。谢如鹤的唇瓣往下移,贴上她的唇,含糊不清道,“就要现在亲。” 书念不愿意睡觉,谢如鹤也没哄着她睡。 因为那个亲密的举动,她不再有那种自卑的情绪,也不再像刚刚那样让谢如鹤不要跟她谈恋爱了,只是很安静地坐在床头,不怎么吭声。 一直听着谢如鹤跟她说话。 谢如鹤不是话多的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跟她说的内容也都是他在法国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多数枯燥无味,再者就是创作歌曲的思路和灵感。 这些内容对于她来说,大概也都是乏味的。 可他只想让她的注意力转移,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 这突如其来的遭遇,让书念的精力受损。此刻她的眼皮耷拉着,认真地听着谢如鹤说话,却又像是困到了极致。她不想睡着,只能又坐直了些。 想了想,书念盯着空中的某处,眼神有些空洞,突然打断了谢如鹤的话,主动开了口。 “如果,你以后觉得受不了了。” 谢如鹤愣住,喉结滑动着,没有说话。 书念把话说完:“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 “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书念没有再哭,用力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说,“我都会很感谢你的。” 谢如鹤顿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认真道:“我不会。” 听到这个答案,书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提起了一个事情:“我应该跟你说过的,以前我谈过一次恋爱,是跟徐泽元。” 谢如鹤的唇线拉直,轻轻地嗯了声。 知道跟他提起徐泽元并不算好,可因为疲惫,书念的思路不太清晰。在此刻,她只想把自己的所有想法说出来,憋了很久的想法,全部告诉他。 “我当时,被警察救出来,有一段时间没去学校。” “……” “是在医院养伤。”书念的语速很慢,说几句话还要停顿好几秒,像是在思考,“还有,要做笔录。他们会反反复复地来问我,我是怎么被抓的,这一周发生了什么事情,曾元学对我做了什么事情。” 谢如鹤握住她的手,安静地听着。 “好多人来问。”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书念突然有了脾气,闷闷地说,“为什么要我说那么多遍,我都告诉他们了,为什么还要一直问。” 谢如鹤说:“是他们不对。” “然后。”书念继续想,“徐泽元在这段时间里,来找过我一次。” 谢如鹤问:“来安慰你吗?” 书念吸了吸鼻子:“他看我受伤了,觉得不开心。好像是安慰我了吧,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他就来了那么一次。” “……” “后来,我把伤养好了,我就回学校了。”书念说,“回去之后我才知道,我失踪的那段时间,学校里的同学都在转发我这个事情。认识我的人基本都知道,不认识的,也都知道播音主持有个女生失踪一个星期了。” “他们都觉得我很惨,觉得我很可怜。失踪了一个星期,被一个男人抓了,觉得我肯定被强.奸了。” 书念很平静地阐述着:“然后徐泽元就来跟我提分手了。” “他跟我说,他知道我很勇敢,不在意这些事情。说我可以很平静地面对警察的问题,以后估计还能面不改色的上法庭,听到其他人的流言蜚语也觉得没有关系。”书念的眼里再度浮起了一层水雾,“他说他不行,他承认是自己懦弱,受不了其他人的眼光。” “可我没有很勇敢。”书念忍着哭腔,“我每天都很害怕。” 每次回忆的时候,她都觉得很害怕。 想到还要上法庭,想到还要见到曾元学,书念没有一天能睡得安宁。 可她强忍着恐惧,一次又一次配合警察和律师的原因,都只是希望曾元学能被判死刑。死缓和无期她都无法接受。 是书念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 只要他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她每日每夜都不能安眠,睡着了也会被惊醒。唯恐他会回来,再度把她拉回那个黑暗的房子里,百般折磨。 只要他死了。 那些恐惧应该都会随之消失了吧。 书念是这样想的。 可是却没有。 尽管逃离了地狱,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精神的问题,她每天都活在曾元学的身边,活在遭受创伤的那一个星期。 那些回忆反复再现,像是枷锁一样将她囚禁。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书念是真的不能理解,“我没有被强.奸,听到这样的话依然会觉得很难受。但我要是真的受到这样的对待呢。” “他们是觉得我要觉得羞耻吗?可我是受害者,我为什么要觉得羞耻。”她红着眼,一字一顿地说,“我受到了伤害,这不是我的错。” 凭什么呢? 真正该觉得羞耻的,是加害者,是那些在受害者的伤疤上撒盐的人。 不是她。 说了这么一长串话,书念的力气彻底用完,声音越来越迟钝,变得越来越轻:“我发病的时候很可怕的,如果你以后想跟我分开,可以告诉我。” 谢如鹤的眼角发红,勉强扯起嘴角。 “这样啊。” “我以前一个人也能好起来。”书念像是在自我催眠,“所以你不用担心的,我没觉得自己丢人,不会因为你跟我提了分手,我就大受打击。我会好起来的。” 谢如鹤亲了亲她的手背:“这次我陪你好起来。” 她没再有回应。 眼皮已经阖上,皱着眉头睡着了。 谢如鹤也没再吭声,将她眉头抚平。 他坐在她的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回忆里的那个书念,她总是勇敢的。 她不怕大人的怒斥,不怕同学的戏弄,不怕那奇形怪状的虫子,不怕一个人走夜路。除了那根本不存在的鬼,她没有任何害怕的东西。 在教室里,听到女同学因为突如其来飞进来的蜜蜂惊恐地尖叫,她也从不会觉得她们大惊小怪,不会因为自己不怕,就觉得她们的恐惧是令人难以理解的。 她会主动帮她们将恐惧源赶走,然后细声安抚她们。 让她们不要害怕。 在看到他被谢冀用杯子砸出来的伤口后,她想去告诉谢冀这样做是不对的,即使清楚有可能会受到伤害。 她依然义无反顾。 可她也是怯懦而胆小的。 会因为一个变态而害怕得哭泣,对他发脾气,拿糖诱惑他,让他送她去上学。她会害怕受到伤害,小心地躲避这个世界的黑暗之处。 那段恐惧的时间,只占据了她漫长的人生里,很小的一段时光。 可如今,却成了她的日常。 那个热爱世界的书念。 从无所畏惧,变成无所不惧。 怕她半夜会醒来,谢如鹤也不敢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陪了她一晚。 第二天天一亮,书念就醒了。她坐了起来,精神仍旧很差,像是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周围。 谢如鹤被她的动静弄醒,睁开了眼。他长手长脚的,坐在这个小沙发一晚上,并不太舒服。此时下意识地伸了个懒腰。 书念顿了顿,小声地问:“你怎么在这儿睡。” 谢如鹤没回答,扯了个话题:“早上想吃什么?” 书念摇头:“我去洗漱。” 她爬了起来,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愣了好一段时间之后,呆呆地看向谢如鹤。书念的脸蛋瞬间红了起来,嗫嚅道:“你不能给我换衣服……” 谢如鹤也愣了下,耳根瞬间发了烫:“没有,我找阿姨帮你换的。” 书念把身上的衣服向下扯了些,表情有些尴尬。但她又怕谢如鹤误解了她的意思,窘迫地解释:“我没有抗拒你的意思……就是觉得还没结婚的话,这样不太好。” “……”谢如鹤别过视线,“我明白。” 两人一个站在地上,一个半跪在床上。 僵持了一会儿。 书念觉得不太对,小声地补充:“我也没有暗示要你跟我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智卡扔了1个地雷 hierophantvi扔了1个地雷 yoonsui.扔了1个地雷 yoonsui.扔了1个手榴弹 咸的不要扔了1个地雷 54、54 昨晚书念没洗澡, 只是换了件衣服。 虽然因为冬天基本不会出汗, 身上也没什么味道,但她昨晚被一个陌生人碰触过,书念觉得周身不舒服,犹豫着跟谢如鹤提出了想洗澡的要求。 谢如鹤给她拿了件干净的卫衣,嘱咐她不要让伤口碰到水。 书念应了声好, 抱着衣服进了主卧的浴室。里边的空间很宽敞,和一般的浴室相比,多了一些能够支撑的设施。 见到那些设施, 她的模样有些发愣。 很快又回过神,低下头,慢慢地把身上的衣服脱掉。 书念的动作小心翼翼, 怕弄到脖子上的伤口。没有换洗的内衣内裤, 她只能继续穿这一套,晚点再回家去拿干净的。 她开了淋浴,温热的水洒在她的身上。 浴室的光线很足, 白亮的光, 令书念的安全感多了些。周围散发着沐浴露的味道, 熟悉而好闻。是谢如鹤身上的味道。 想到刚刚跟他说的那几句话, 以及他镇定地回复的那句“不用暗示”。 书念有点脸热。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只冲了一下身子就把水关掉, 往头发上涂抹着洗发水。下一秒,书念忽地听到耳边响起了轻轻的水滴声。 啪嗒。 啪嗒。 书念的动作一顿,抬头, 看到有细小的水珠从淋浴头上汇聚,掉到了地上。她盯着半空,莫名开始焦虑,有恐惧感浮上心头。 仿佛下一刻,旁边的那扇门就会被人从外边开启,然后进来一个人。 书念屏着气地打开淋浴。 缓慢清透的水滴声变成了哗哗的水声。 书念迅速把身上的洗发水冲掉,连沐浴露也没涂便套上衣服,出了浴室。她的头发还滴着水,将她身上的衣服染湿,地上也被弄得湿漉漉。 房间里没看到谢如鹤。 出到客厅,书念依然没看到他。 但能听到厨房有细小的动静。 书念光着脚走了过去,安安静静的。 谢如鹤正站在电磁炉前,低垂着眼,模样专注认真,手里拿着个勺子在搅拌。像是用余光注意到她,他看了过来。 注意到她浑身湿透,谢如鹤走向她,问:“怎么不拿毛巾擦一下再出来。” 书念的嘴唇抿得发紧,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等一下。”谢如鹤把她带到沙发旁,随后回房间拿了条毛巾。很快,他回到书念旁边,抬手帮她擦着头发,低声道,“怎么了?” 她抓着衣服的下摆,力道收紧。 见她不吭声,谢如鹤也没再问,耐心地把她头发上的水擦干。 恰在此刻,书念的手机响了起来。 就放在茶几的位置,谢如鹤替她拿了起来,递给她。 书念神情木讷地接过。 她垂下眼,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迟迟没有接起。 谢如鹤看了眼:“怎么不接?” “是导演。”书念把手机放在一旁,声音格外低落,“应该是找我去试音。” 谢如鹤语气温和:“那怎么不开心。” 书念生硬地说:“我不想去。” 谢如鹤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就不去。” 安静了好一会儿。 耳边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以及毛巾摩擦头发的声音。 良久。 “我以前会有幻听,总会听到水滴声。”书念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解释,“然后头也会疼,得吃药才能缓解。我刚刚洗澡的时候也听到了。” 谢如鹤把医药箱拿过来:“那现在能听到吗?” 书念闭了嘴,像是在认真地在听脑海里的声音,随后道:“好像没有。” 谢如鹤又问:“那头疼吗?” “不疼。” “那就好。” 书念的声音细细的,补充:“脖子疼。” “沾到水了。”谢如鹤拿起医用棉签,沾了点碘伏,“我给你换药。” 想起进浴室前他嘱咐自己的话,书念垂着脑袋,小声地辩解:“我不是故意碰到水的,我记得你的话的……” 谢如鹤抬起她的下巴,垂头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两人的距离很近,书念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动作很轻地给她涂药。 他似乎是笑了下,而后道:“我知道。” “……” 把她的脖子上的伤口处理好,谢如鹤抬头,看着她脸上的伤。 被他这样盯着,书念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别开头。 又立刻被他抓了回去。 谢如鹤低声道:“别动。” 书念瞬间坐直了起来,一动不敢动。 像只绷紧情绪的小仓鼠。 他的指尖温度很低,碰到她的脸,像是贴上了块冰。谢如鹤的目光很亮,没有对上她的眼,只是认认真真地观察着她左脸的伤势。 书念咽了咽口水,有点受不了这个距离。 过了一晚上,书念的脸基本消肿了,看上去只是有些红。 谢如鹤碰了碰她的脸,说:“脸就不涂了。” 书念乖乖地哦了一声。 “这衣服湿了。”谢如鹤把她拉起来,顺了顺她的头发,“你去房间里换件衣服,衣柜里的都可以拿。” 书念点头。 谢如鹤又道:“换完就出来,我给你弄了早餐。” 书念又点点头,走回房间里,从柜子里随便拿了件衣服换上,很快就回到了客厅。她走到餐桌旁坐下。 谢如鹤正倒着牛奶,放了一杯在她面前。 桌上放着几个未开封的三明治。 谢如鹤撕开其中一个,放进书念的手里。 书念接了过来,说了句谢谢,低头咬了一口。 两人沉默着吃起了早餐。 过了一会儿,书念突然问:“昨天那个小偷,我不用去做笔录吗?” 谢如鹤说:“不去也没关系。” 书念想了想,闷闷地说:“还是去吧。” 谢如鹤看着她,顺从地嗯了声。 “我还得回去一趟。”书念揉了揉眼睛,“得拿点东西。” “拿什么?” “就衣服什么的。” “嗯。” 书念小口地咬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谢如鹤,我有点怕。” 谢如鹤的动作停住,抬头:“怎么了?” “我怕会发作,我不想生病。”书念的眼睫毛发颤,低声道,“我本来都快好了,我不想让这个再影响我的生活。” 因为与创伤相关的任何事物和情景,都可能会让她重现创伤当时的过程,会给她带来极大的痛苦体验和生理反应。 时常会出现强烈的恐惧感,会伴随着心悸、气急等症状,会有死亡窒息的感觉,想要呼救,会不断地尖叫,像是发了疯。 睡着了也怕会梦到自己最恐惧的来源。 不敢外出,不敢去工作,怕会在其他人面前犯病。怕自己会被这个病折磨得麻木不仁,再无法逃脱,最后走向绝路。 她说自己一定能好。 可其实她并没有这个自信能熬过第二次。 谢如鹤下意识捏了拳,声音软了下来,语气像在哄小孩:“那去看医生好吗?” 书念抬眼看他,很快又垂下:“好。” “……” 她拿起杯子,温吞地喝了一口牛奶,状似随意般地说:“我一个人去吗?” 闻言,谢如鹤问:“你想一个人去吗?” 书念没说话,捏着杯子的力道收紧。 谢如鹤侧头,思考了下:“你要留我一个人在家里?” 书念有点不开心,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嗯?” 他盯着书念的脸,面上没什么情绪,认真地说:“我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 谢如鹤又问了方文承大致的情况,随后陪书念到派出所做了笔录,没花多长的时间。两人出了派出所,到书念的家里收拾了东西。 那个小偷大概是从房间开始翻起,还没翻到客厅书念就回来了。 所以客厅不算乱。 书念房间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她没太在意,把行李箱拉出来,快速地收拾着东西。大多需要的也都是换洗的衣物,以及护肤用品等。 很多都是比较隐私的东西。 怕书念会觉得不自在,谢如鹤没在房间里多呆,很快便出到客厅,去检查阳台上被撬开的锁头。 书念边把房间收拾好,边把需要的东西塞进行李箱里,花费的时间也不算少。她拉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把谢如鹤送给她的mp3拿出来。 继续向下拉。 到第二层,除了一些小杂物,大多都是药。 书念的目光停住,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把柜子关上。她发了一阵子的呆,很快,书念下定决心,再度拉开柜子,拿了几瓶药出来。 书念出房间的时候,谢如鹤也已经把客厅收拾好了。他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问道:“好了吗?” 书念点点头:“好了。” “那我们走了?”谢如鹤说,“有忘记带的东西也没事,可以回来拿。” “好。” 两人出了门。 书念突然开口:“我们改天再去医院吧。” 谢如鹤愣了:“怎么了?” 书念低着头,很小声地说:“就今天不想再跑了。” “……”谢如鹤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能看出她是在撒谎,可也没强迫她,“好,那我们改天再去。” 恰在此时,楼上有了动静。 贺祐打开门,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书念,他的目光停住,关心道:“书念,我听同事说你家进贼了,没事儿吧?” 书念抬头,平静地说:“没事的,谢谢你的关心。” 谢如鹤也随之看了过去。 他没打扰两人说话,转头,拿着钥匙把门反锁。 注意到她身旁的行李箱,贺祐问:“你要搬了?” 书念小声承认:“嗯。” “也好。”贺祐说,“这破小区的治安,也不适合你一个姑娘住这儿。” 等谢如鹤把门反锁好,回头看的时候,就发现贺祐已经走了下来,正大大咧咧地跟书念说着话。他下意识抿了抿唇,牵住书念的手。 三个人一起出了楼下大门。 都要从小区的正门出去,所以一路上走的路也相同。 贺祐似乎是很抱歉,觉得是自己那时候在书念面前抓了个小偷,让她降低了防备心,所以昨天才会出那样的事情。 他今天的话比平时多了一些。 书念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随口说几句。 快到小区的门口了,一路上都只能听到书念和贺祐的对话声。 谢如鹤一直没有开口。 反倒像是个外人。 书念觉得有些奇怪,正想回头的时候。 谢如鹤突然冒了句话:“书念,我不舒服。” 闻言,书念的表情呆住,立刻看向他:“哪里不舒服。” 贺祐也看了过来。 像是想吸引她的关注一样,谢如鹤面无表情地抬起手,伸到她的眼前。 “被咬了。” 书念检查着他的手,半天都找不到伤口,讷讷道:“被什么咬了?” 大概是察觉到书念眼里的担忧,谢如鹤的语气顿了下。半晌,他指了指手上的一个小红点,无波无澜地吐出了两个字。 “蚊子。” 作者有话要说:  贺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娇滴滴的男人 智卡扔了1个地雷 咧咧的心上宝扔了1个地雷 谢小熊扔了1个地雷 x5 陈岫扔了1个地雷 咸的不要扔了1个地雷 55、55 “……” 书念盯着他指的那个小红点, 嘴唇动了动, 想说点什么。但注意贺祐还站在旁边,她立刻闭了嘴,含糊道:“那一会儿回去擦个药。” 谢如鹤冷淡地扫了贺祐一眼,而后道:“嗯。” 贺祐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 十分受不了他们这个黏糊劲儿。他沉默了几秒,看起来非常一言难尽:“那什么,我问一下, 这个很严重吗?” 见谢如鹤的表情确实不太好看,书念犹豫地点了点头。 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状,贺祐朝谢如鹤的方向看去。他突然反应过来, 勾起唇, 意味不明道:“那尽快送医院吧。” “……”书念勉强地憋了两个字,“好的。” 谢如鹤没吭声。 恰在此时,贺祐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再打扰他们两个, 说了句“我还有事, 就先走了”, 随后便走到抬脚走到了前面。 他没看来电显示, 直接按了接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书念跟那个男人说着什么话, 因为声音太小,他也听不太清。 两人的身高差距大。 一个气质干净而温暖,另一个则阴沉又冷漠。 站在一块却格外和谐。 男人的表情明显柔和了些, 像是在跟她解释些什么,看起来依然有些生硬。他的背脊稍弓,说完话之后,唇线拉直,垂着头听她说话。 像是把利爪收了起来,露出柔软的肉垫。 下一刻,耳边响起了女人的声音,带着调戏般的笑意:“警察同志好,我这儿被人偷了样东西,能立案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贺祐收回视线,嘴角抽搐了下,敷衍道:“什么东西。” “我、的、心。” “……” 像是极度无语,贺祐气息悠长地呵了口气:“那您应该打120啊。” 女人笑起来,刻意拉长了尾音,像在人心上挠痒痒:“我这不是抱着侥幸心理,看看能不能找这个小偷要回来吗?” “啊,好的。您的情况我了解了。”贺祐吊儿郎当道,“抱歉,立不了案。失物报错,我觉得你倒像是被人偷了脑子。” “……” “另外。”贺祐的神色漫不经心,“柯小姐,我认真跟您说一句。” 柯以晴:“?” 贺祐说:“您再这样每天给我打电话,说一些令我不适的话……” 柯以晴强装镇定:“…什么。” “我就要去报案,告您性骚扰了。” “……” 贺祐走后。 另一边,书念重新抓起他的手,用指腹蹭了蹭他手上的那个红点,委婉地说:“这好像只是一个红痣。” 谢如鹤也垂眸看了眼,面不改色道:“好像是。” “……”书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有些古怪而莫名,“而且,现在天气这么冷,一般不会有蚊子的。” 谢如鹤点头:“嗯。” 书念又忍不住问:“你怎么会觉得被蚊子咬了。” 谢如鹤抿了抿唇,情绪不怎么好,语气也随之低沉了下来,冷声道:“因为刚刚一直能听到蚊子的声音。” 听到这话,书念愣了好一阵,踮起脚尖去碰他的耳朵。 “现在还能听到吗?” 她的手很小,白的像块玉,带了些凉意。 谢如鹤下意识地垂下头,眉眼间的不悦散去了些:“没了。” 书念猜测:“可能是刚刚飞了什么虫子过来?” 谢如鹤嗯了声。 书念有些担忧:“还觉得不舒服吗?” 谢如鹤说:“没有。” 闻言,书念稍稍放下了心,却还是盯着他的耳朵,像个小孩子一样低声嘟囔着:“你不要生病。” 谢如鹤说:“嗯?” 她只是小声说着:“生病不舒服的。” 这话过后,谢如鹤明显察觉到她的心情低落了不少。他有些担心,怕是自己做的太过,让她联想到了什么事情。 他正想说点什么。 与此同时,有个男人提着个袋子迎面走来。也许是塑料袋的质量不好,又或许是他手里的东西太沉,下一刻,袋子忽然破掉,里头的橙子掉了出来。 滚落一地。 其中一颗滚到书念的前边,碰到她的鞋尖,而后弹开。 书念低头看着那颗橘黄色的东西,呼吸突然停住,像是联想到了什么。 站在她旁边的谢如鹤下意识弯下腰,想把那颗橙子捡起来。书念立刻扯住他的手,往另一个方向扯,嘴里念叨着:“不能捡的……” 谢如鹤愣住:“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书念又走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木然地看向他。她的眼眶忽地又红了起来,而后垂下眼,呼吸也随之急促了起来:“我想回家。” 她像是又开始害怕,身体都在颤抖。 谢如鹤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不知所措又小心翼翼。 “好。” 随后,他牵着书念往小区外走。 书念揉着眼睛,低着头没看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突然问:“你喜欢吃橙子吗?” 谢如鹤顿了下,回想到她刚才的反应,低声道:“不喜欢。” 书念闷闷道:“我也不喜欢。” 她没说是因为什么。 谢如鹤也没问。 “念念。”见她一直不吭声,谢如鹤思考了下,主动扯了个话题,“过几天,《趁他还在》电影首映,你想不想去看?” 书念迟钝地问:“什么?” 谢如鹤耐着性子提醒她:“这个电影的主题曲是我写的,你唱的。女二号也是你配音的,不想去看吗?” “……”书念低下头,轻声说,“不去了。” 谢如鹤的喉结滑动了下,总觉得她最近的情绪非常不对劲。 他回想起之前了解的ptsd的临床表现。 患者会有情感麻痹的症状,从前对她来说很喜欢的兴趣,都会变得毫无兴趣。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会有意的疏远,不论是对人还是物。 书念自顾自地说着:“我知道我自己录的是什么,也知道我唱的是怎样的。没必要再去看,而且电影院肯定会有很多人的。” 谢如鹤沉默下来。 书念看向他,怯怯地问:“你想去吗?” 谢如鹤对上她的视线,低声道:“想。” 书念捏了捏拳头。 “你配音的所有影视片段我都看过。”谢如鹤的声音温和,想引起她的兴致,“这是你配的第一个主角,你不想去看看吗?” 书念像是有些动摇了,却依然生硬地说:“可以在家里看。” 听到这个回答,谢如鹤的眉眼稍稍舒展开来,亲了亲她的手背。 “嗯,那就在家里看。” 回到谢如鹤家。 书念拖着行李箱到房间里收拾东西。 谢如鹤走到厨房,思考着晚饭应该如何解决。他倒也不是不会做,以前家里的条件不好,他常常会帮着季湘宁做饭。 但已经过了好些年了,此刻谢如鹤碰到刀子都觉得手生。 他打开冰箱。 里面放着家政阿姨买的食材,还有一些水果。注意到放在其中一个角落的橙子,谢如鹤顿了下,拿保鲜袋装起来,藏在高处的柜子里。 他还是放心不下,又拿了几个盒子挡住。 谢如鹤煮了饭,从冰箱里拿出一堆食材,无从下手。 很快,身后响起了书念的脚步声。 她单手拿着手机,身上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是一条长至小腿中部的裙子,露出一对细瘦伶仃的脚踝。脚上套着他的拖鞋,走起路来格外费劲。 书念问:“要我帮忙吗?” 谢如鹤想了想,说:“过来。” 书念趿拉着拖鞋,乖乖地走过去。 下一刻,谢如鹤把她抱起来,放在流理台上的干净位置:“坐这儿。” 书念懵了:“啊?” 谢如鹤拿过她的手机:“我能用用吗?” 书念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给他解了锁。 他垂眼,在网页里查了个菜谱,找到最简单的一个做法,而后把手机还给她:“帮我读菜谱。” “……”书念哦了下,“现在开始吗?” “嗯。” 书念认认真真地读:“将鱼洗净,切成鱼片。将鱼片用少许盐、料酒、生粉和蛋白,抓匀,腌半个小时。” 她读完的时候,谢如鹤还在洗鱼。 书念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看着他洗鱼,恰好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看。 是柯以晴。 书念点开来看。 柯以晴:【对了,我最近想搬家。】 柯以晴:【你家那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呀?】 柯以晴:【最好在你家那栋楼。】 书念犹豫了下,回道:【我也不清楚。】 书念:【但那个小区的治安不太好,我家最近进小偷了,我觉得您还是不要搬到那边去,找其他的房子比较好。】 柯以晴:【啊?你没事吧?】 柯以晴:【那你要不要搬家啊……】 书念:【没事的,我已经搬了。】 耳边响起了谢如鹤的声音:“调料有没有说加多少。” 书念连忙抬头,重新打开那个页面看:“盐加一点就好,具体没说多少,料酒加一勺,蛋白用一颗。” 谢如鹤嗯了声。 见他收回视线,书念重新打开微信。 柯以晴:【是不是搬去跟阿鹤老师住了啊!!!】 柯以晴:【你俩肯定一对!!!!!】 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到的,书念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回。是承认还是否认,好像都不太对。她格外犹豫,指尖在屏幕前停住。 因为思考,书念有些失神。 谢如鹤又问:“生粉加多少?” 书念还盯着屏幕,没听清他的话,讷讷地抬头:“嗯?” “生粉加多少。”谢如鹤重复了一遍,见她这么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他挑起眉,“在跟谁聊天。” 他边说着话边走到了书念的旁边。 恰好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谢如鹤盯着看了几秒,抬头:“不回复吗?” 书念舔了舔唇,总觉得他算是公众人物,这种事情不能随便乱承认。在他的目光下,她犹豫着敲了“不是”两个字。 还没发出去,谢如鹤拿过她的手机。 两人的视线对上。 谢如鹤的眼睛干净漆黑,眼尾稍扬,轻声问道:“我能用吗?” 书念啊了声,磕磕绊绊道:“可、可以。”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傻乎乎地看着他拿着她的手机,然后按住说话键。 见状,书念的眼睛瞪大了些。 没想起来要拦住他。 谢如鹤弯起唇,对着书念笑,眉眼多了几分缱绻。他把声音压低,显得慵懒而漫不经心,又莫名带了点正经的情绪。 “确实是一对,谢谢你的关心。”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有给你们发红包了,今天发100个吧qwq 好吧是因为太晚更了有点心虚呜呜呜(。 智卡扔了1个地雷 奥利奥奶茶扔了1个地雷 yoonsui.扔了1个地雷 ??joanne?暖暖扔了1个地雷 mr.麋路扔了1个手榴弹 知安六扔了1个地雷 蚊子4321扔了1个地雷 咸的不要扔了1个地雷 mr.麋路扔了1个地雷 56、56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而后便把手机放回她的手里。看着书念呆愣的表情, 谢如鹤敛了敛嘴角的笑意,镇定地回去继续弄调料。 书念木讷地垂头盯着手机屏幕。 漫长的沉默后。 柯以晴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在这一刻,书念瞬间意识到刚刚谢如鹤说的是什么话,她的脸颊发烫,茫然无措地把手机盖过去, 不敢去看柯以晴接下来的话。 此时,谢如鹤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将调料与鱼片抓匀。 书念抓着手机, 双腿下意识在空中晃荡了两下,十分窘迫地问:“你怎么说那个话……” 谢如鹤低着眉眼,淡淡道:“借用你的手机。” “嗯?” 他没看过来, 书念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微微上扬着的唇线。旁边的窗户有暖黄色的光照射进来,让谢如鹤的模样有些失真,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是如何。 下一秒, 谢如鹤的动作停了下来。 书念又听见他说:“顺便回复一下。” “……”书念被他这正经的语气唬住。 哦。 意思就是, 想用她的手机的时候, 突然看到柯以晴给她发的微信。 就顺便帮她回复了。 书念懵懵懂懂地点头。她重新把手机亮屏, 突然想起他发了语音之后,也没做别的什么事情, 就直接把手机还给她了。 想到这,书念偷偷看了谢如鹤一眼,而后低下头, 弯了弯唇。 谢如鹤摘下手套,把正在腌制的鱼片放到一旁,洗着菜。 书念没事情做,干脆找他聊天:“我之前听柯以晴说,她参加的一个综艺节目也邀请了你,你有去吗?” 谢如鹤说:“没有。” 书念好奇:“经常有这种事情吗?” 谢如鹤诚实答:“以前经常有,但全推了。现在就少了。” “哦。”书念小声道,“你去上节目,喜欢你的人肯定更多了。” 闻言,谢如鹤看向她,表情像是在思索:“为什么。” 书念看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你长得好看。” 没想到答案会是这样,谢如鹤明显愣了下,走到她的面前。他将手上的水蹭到围裙上,问道:“你也觉得?” 书念坐在流理台上,比他矮了一大截。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谢如鹤忽地有了其他动静,将双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两人靠得有点近,仿佛书念一抬头,就能吻到他的下巴。 她有点紧张,小幅度地点点头。 谢如鹤稍稍弯了腰,与她平视。 书念的脑袋下意识往后缩,却被他托着后脑勺固定住。 他额前的发又长了些,覆盖住那浓密的眉毛。双眼皮的褶皱深,细长的睫毛覆盖其上,眼睛的颜色深得发亮。 像个温柔的入侵者。 随后,谢如鹤哑着嗓音:“哪里好看?” 书念舔了舔唇,被他那双桃花眼迷惑住,抬手碰了下他的眼角。 谢如鹤问:“眼睛?” 书念低低地嗯了声。 他的眼角一弯,似乎是笑了下,眼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谢如鹤抓住她的手,声音又低了些,蛊惑般地问:“那想不想亲一下?” 吃完饭之后,两人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好。 她几乎占用谢如鹤一天的时间,书念不想再打扰他,回到房间里继续收拾东西。她把衣服一件又一件地拿出来,认真叠好。 没多久,谢如鹤进来拿了套衣服。他没说什么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像是想看她在做些什么,很快就出去了。 书念莫名又想起刚刚在厨房的事情,她捂了捂发烫的脸,抱起衣服,打开衣柜看了眼。发现昨天今早还满着的某一节衣柜,此刻都已经腾空了。 给她留了大半的位置。 她顿了下,慢吞吞地把衣服往里边塞。 原本色泽暗沉的衣柜,瞬间多了其他鲜艳的色彩。是一个人入侵了另一人的生活,带来了别的东西,即使极其不搭,看起来却莫名有种和谐感。 书念盯着看了一会儿,自顾自地乐了起来。 关上衣柜门,书念回到行李箱旁,把其余东西拿了出来。几个药瓶在旁边格外明显,她纠结了几秒,把药瓶藏进了自己的化妆袋里。 全部收拾好之后,就只剩下她带来的书高蔺的照片。 书念拿了出来,用袖子擦了擦。 看着照片上面容严肃的父亲,她有些心虚,吞吞吐吐地说:“爸爸,我得跟你说个事情……就,就是我跟,跟男朋友婚前同居了。” 她低着头,闷闷地反省:“我没听你的话,我知道我做的不对。” 过了一会儿。 书念抓了抓脸,给自己解释着:“但是,我这个男朋友很好的,我觉得没什么关系。我自己也会考虑的,我跟他认识了很久了……你也认识,我本来想稳定一点再告诉你的。” 像是怕被人听到,书念的声音又低了些,情绪听起来却很好。 “…是谢如鹤。” 另一边。 谢如鹤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刚过八点。他拿毛巾擦着头发,往最里头的房间看了一眼,还是犹豫着去敲了敲门。 里头响起书念的声音:“你进来呀。” 谢如鹤只开了一道小缝。 此刻书念正趴在床上玩手机。见他开门了,视线朝他看来,模样乖巧而平静,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妥。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轻声道:“我一会儿进棚里。” 听到这话,书念有点懵。 谢如鹤补充了句:“不关门,你有事找我可以直接喊我。我能听得到。” “……”书念眨了眨眼,点头,“好。” 想了想,谢如鹤又道:“你想过来也可以。” 书念迟疑地问:“不会影响你吗?” 谢如鹤很诚实:“会。” 书念啊了声:“那算……”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面无表情地打断:“不过我挺想被影响的。” “……”书念懂了他的意思,立刻坐了起来。像是被人十分明显的勾引,却仍然是上了套。她呼吸的频率变得缓慢了些,装作镇定地回道,“那我洗完澡再过去。” 谢如鹤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弯了起来,嗯了一声,而后出了房间。 他进了录音棚,坐到椅子上。 正想把设备都打开,谢如鹤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方文承打来的电话。 “少爷。”方文承说,“刚刚物业给我打电话,说小区外面有一批人说是您的亲戚,要上去找您。好像是您父亲那边的亲戚。” 谢如鹤的动作未停,也没有对这话做出什么回应。 方文承又继续说:“说是纠缠了好一会儿了,一直也不愿意走。” 谢如鹤拿起一旁的吉他,表情没什么耐性,轻笑了声,而后凉凉地问:“现在是什么事情都要我教你了?” “……” “还是说,您是特意打个电话,让我自己去报警?” 一提到这个谢如鹤就全身带刺。 方文承觉得头疼,委婉地说:“来的还有老人家,是您的爷爷和奶奶。物业也觉得难办,报警似乎有点……” 谢如鹤没听完,直接挂了电话。 原本的好心情在一瞬荡然无存,总觉得那些人就像蛆虫一样,怎么甩都甩不开。身上流淌着的鲜血也令他觉得厌恶而难以忍受。 他是钻了牛角尖的。 对他好的人,他能记一辈子。 而对他有过丝毫不善的人,不论过多少年,不论那个人做了多少的补偿。 谢如鹤再听到那个名字,依然会瞬间戾气满面,仇恨半分不减。连同跟他有关系的人,都会令他厌恶得像是在对待垃圾一样。 那样的恨和绝望,深入了骨髓。 是让他这辈子也无法释怀的事情。 谢如鹤不知道后来方文承有没有继续去处理。 他没再打来电话。 过了好一阵子,谢如鹤收到书念的微信。 【我有点困了,还是不过去了。】 【你早点睡。】 谢如鹤顿了下,看着手机状态栏正中央的时间。 刚过九点。 他皱了眉,觉得不太对劲,起身去敲了敲书念房间的门。很快,里头响起了书念闷闷的声音:“怎么了?” 谢如鹤抿了抿唇,随便扯了个理由:“我想拿点东西。” 过了半分钟,里头传来了书念的脚步声,她没有主动吭声,拧开门把,门锁发出解锁的声音。而后拉开了门。 大概是刚洗完澡,书念浑身湿漉漉的。 跟早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仍是没有擦干身子就出来,像是仓促逃跑一样。 谢如鹤走了进去。 书念站在一旁没动,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 谢如鹤从衣柜里拿出毛巾,给她擦着头,问:“怎么不叫我。” 书念不会撒谎,垂着头说:“我就是想睡觉了。” 谢如鹤认真地问:“听到水滴的声音会害怕吗?” 书念沉默了几秒,而后点了点头。 谢如鹤说:“害怕怎么不叫我。” 她玩着手指,情绪看上去有些焦灼,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 书念动了动唇,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半晌,她摇摇头,说:“就一会儿。” 谢如鹤还想说点什么,下一刻,书念便重新爬上了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闷声说:“你拿东西吧,我要睡觉了。” 她的状态十分不对。 谢如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完全放不下心让她一个人呆着。他盯着被子里隆起的那一小团,突然走了过去,直接隔着被子把她抱了起来。 隔着一层厚厚的布,两人看不到彼此的模样和表情。 书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声音扬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下一刻。 谢如鹤平静地吐出了三个字。 “拿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智卡扔了1个地雷 yoonsui.扔了1个地雷 57、57 书念整个人都在被子里头, 瞬间没了动静。因为全身的腾空, 她没什么安全感,下意识把双手撑在他的胸膛前。 被子并不厚,隐隐能看到透进来的白光。 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视野里被被子糊成一个黑团的谢如鹤,小心翼翼地问:“你要拿什么, 我挡着你了吗……” 闻言,谢如鹤的动作似乎停了一下,但并没有持续多久, 快得像是书念的错觉。他没有回答,抱着她往外走。 书念还想问。 很快,她注意到自己此刻的状态。 被包在被子里, 缩成一小团, 被他像抱物品一样抱着。 书念瞬间闭上了嘴。 谢如鹤把她抱到了另一个房间的床上。 双脚落了地,身体不再是失重状态,书念的身体也没了刚刚那么紧绷。她屏着气, 把被子向下扯, 茫然地看到站在旁边的谢如鹤。 他把她身上的被子拿起来, 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被子湿了。”谢如鹤把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搭在她的脑袋上, “别盖了,换条新的。” 书念顺着他的动作看着那条被子, 表情怔愣。下一秒,她垂下头,看到自己身上也湿掉了的衣服, 才稍稍回过神。 她刚刚洗完澡,因为慌乱和恐惧,完全没用毛巾擦身就跳上床,把自己藏进被窝。头发和身上都还滴着水。 可能那边房间的床单也被她染湿了。 书念啊了一声,磕磕绊绊地道歉:“对不起……” 谢如鹤从衣柜里抱出一条新的被子,歪着头问:“对不起什么。” 她垂着脑袋,声音低得像是掉入了尘埃。 “我太麻烦了。” 谢如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把被子扔到床上,在她的面前坐下。他的喉结滚了滚,低着眼,把玩着她小小的手。 书念想把手缩回来,他又立刻加重了力道,不让她动。 书念没再乱动。 这个房间大概没怎么使用过,虽然干净,但看起来空荡荡的,除了该有的家具,没有别的东西。面积也比谢如鹤的房间小了一半。 两人都没有主动说话,安静得像是能听见空气的声音。 说了那句话之后,谢如鹤就不再吭声。 书念有些局促不安。 总觉得他大概是在酝酿什么话,可能是一些让他难以开口的话,所以才会沉默那么久。也让这气氛严肃得过分。 她的眼睫颤了颤,说:“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的,没关系。” 听到这话,谢如鹤松开了她的手,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模样显得不太自在。 “你今天睡这。” 书念顿了下,不太懂他为什么就说这一句要想那么久。 她稍稍松了口气,点头:“好。” 随后,谢如鹤又补充了句:“我也睡这。” “……”书念瞪大眼,不敢相信般地问,“什么。” 谢如鹤的耳根发烫,镇定地解释:“两条被子。” 原本床上就有一条被子,刚刚谢如鹤又从衣柜里拿了一条出来。书念想不通这两件事情的逻辑,但又被他认真的表情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憋红了脸:“不能这样的……” 谢如鹤舔着唇,诚实道:“你不在我旁边我睡不踏实。” 书念看向他,没什么底气地说:“是因为我吗……” “不是,是我的腿半夜会疼。”谢如鹤知道她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平静地撒着谎,“可能会被疼醒。” 书念立刻信了:“那怎么办……” 谢如鹤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弯起来,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如果疼醒了,你帮我按按就好。我没力气。” “好。”书念还是担心,忧愁道,“会很疼吗?” 谢如鹤想了想,点头:“嗯。” “……” “所以我们是互帮互助。”谢如鹤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哑着嗓子,语气像是在哄人,“我也很麻烦,幸好有你在。” 书念吸了吸鼻子,嘟囔着:“也没有很麻烦。” 谢如鹤盯着她,忽地轻笑了一声。 “嗯,你也不麻烦。” 书念默认了一起睡的事情。 她抱着被子,爬到靠墙的那一侧,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见谢如鹤没看过来,她犹豫着拿起枕头,竖着放在了床的正中央。 又想着自己不需要那么大的空间,书念把枕头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尺。 谢如鹤给她拿了新的一件衣服,而后背过身去锁门,回来就见书念已经钻进了被子里,旁边还放着一个枕头。 极其张狂地隔断了两人再一步的靠近。 他莫名想笑,走过去拿起另一个枕头,默默地放在她的头顶。 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动静,书念温吞地冒出头,神情窘迫:“你不用枕头吗?” 谢如鹤说:“我去拿个新的。” “哦。”书念坐起来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紧张得像是在过新婚之夜,“你不是说今晚要呆在录音棚里。” “突然想早点休息。”谢如鹤拿着枕头走过来,规矩地躺在她旁边的大块空位上,“你准备睡觉了吗?” 书念想了想:“我想调整作息。” “嗯?” “就是,我的睡眠状态很差。”书念的半张脸藏在被子里,说起话来闷闷的,“而且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的作息也不太稳定,经常晚睡,然后就睡不着。” “……” 虽然怕会做梦,但也怕会失眠。 怕一个人清醒地睁着眼,度过漫长的夜。 谢如鹤嗯了声:“那就现在睡。” 书念点头,眼睛却仍然睁着,跟他对视着。 过了几秒,谢如鹤问:“怎么不闭眼。” 书念捏紧被子,鼓起勇气提了个要求:“你能给我唱个歌吗?我觉得有点安静。嗯……觉得有点安静。” 谢如鹤一愣,很快就应下来:“想听什么。” 书念思考着旋律缓慢的歌,犹豫着说:“要不就《虫儿飞》……” “好。”谢如鹤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闭着眼听。” 书念乖乖闭了眼。 随后,耳边响起了谢如鹤的歌声。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唱起儿歌来,不再像少年时期那般清润明亮,多了几分哑意。情感是温和的,宠溺的意味随着歌声飘在空气之中。 ……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这声音像是带着力量,是令她觉得极其舒适而有安全感的。书念放松下来,捏紧被子的力道渐渐放松,思绪也从明亮变为了一片漆黑。 书念的呼吸变得平缓,慢慢地坠入了梦境的深渊。 谢如鹤的歌声像是变得很远很远。 随着黑暗的拉近,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轻的像是要听不见,又像是与另一个歌声重叠在了一起。 同样的歌词,不同的调子。 那个时候,在讲台上,他们两个并列站在一起。 底下是坐得整齐的同学,那些面孔因为太久没见,显得陌生又熟悉。年轻的少男少女们,脸上挂着不带恶意的笑容,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书念觉得窘迫,下意识往侧边看。 然后,她看到了少年时期的谢如鹤。他穿着干净的校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完全听不到同学们的嘲笑声。 注意到她的视线,谢如鹤看了过来,眼神里似乎带着安抚,很快就收回视线,继续唱着那首调子跑光了的《虫儿飞》。 书念莫名也有了勇气。 不顾底下的嘲笑声,认真地把歌曲唱完。 画面一闪,周围的天空暗了下来。 外头响着大雨向下砸的声音,头顶的风扇转动的声音格外大,教室里也闷热的过分。晚自习,走廊总有板着脸的老师经过,旁边时不时响起女生克制着的惊叫声。 明亮的灯管,附近飞着许多一到雨天就冒出来的水蚁。 有一只飞到了书念的桌子上,她平静地拿着张纸把它扇走。坐在前面的谢如鹤注意到了她的动静,转过头来。 书念看着他,眨了眨眼:“你怕吗?” 他没说话。 书念的眼角弯起来,安抚道:“别怕,如果飞到你身上了,我就安安静静地帮你弄走,不会让你发现的。” 谢如鹤顿了顿,迟疑地点点头,而后将她袖子上的水蚁拍掉。 书念愣了下,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头。 再抬眼时,却发现谢如鹤仍看着她,眉眼像是多了几分笑意。 定格住。 在一瞬间,少年时候的她和谢如鹤都消失不见。 画面变得昏暗了起来。 突然间,书念的身旁没有别的人,自顾自地抱着书往前走。周围有像是同情般的议论声,没有人靠近她。像是怕伤害到她,又像是害怕她。 是很寂寞又绝望的感觉。 眼前是铁质的宿舍门。 书念想推开门,想躲到里面去。 还没等她有动作,就听到了舍友阮希彤的声音:“昨晚我跟书念两个人在宿舍,她真的太吓人了……突然就哭了,而且说着一些很奇怪的话,我也听不懂……” “不是吓人啊。”另一个舍友在说,“是她被吓到了吧,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 “那她去看心理医生啊!还跟我们住一起算怎么回事啊……” “喂!别说了!让她听到了不好。” 书念立刻松开门把,转头出了宿舍楼。 然后见到了徐泽元。 他没有像从前那样主动去牵她的手,沉默着带她到学校里的咖啡厅。附近没什么人,耳边是旋律缓慢而忧郁的纯音乐。 良久,徐泽元对她说:“我觉得你最近真的太奇怪了,你是不是真的被……” 书念不想停下来,站了起来,想逃离这个地方。 她不想呆在这么压抑的地方,想回到小的时候,回到那段不论走到哪儿,身旁都有另一个人陪伴的时候。 那段阳光明媚的时光。 她出了咖啡厅,拼命往前跑,跑到了路的尽头。 然后,书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光的最亮处,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所有的恐惧在此刻都荡然无存,书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距离越近,那个人的模样越发越的清晰。 是谢如鹤。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是在说话,可书念却一句都听不清。 书念朝他伸出手,低声道:“你在说什么。” 谢如鹤又说了一遍。 她仍然没听清。 站在她对面的谢如鹤闭上了嘴,对她伸出来的手视若无睹,沉默了半晌后,他再度重复了一遍。 这次书念听清了。 他在说:“对不起,书念。我实在受不了了。” 书念愣愣地看着他,把手收回,她抿了抿唇,用力点点头,说“没关系”。她往后退了一步,憋了一路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往后看。 是曾元学手上拿着刀,温和地朝她笑。 …… 书念慢慢地睁开眼,眼神溃散,视线缓慢地转动着。眼前的环境陌生,是她从未见过的一个地方。脑袋和身体都在疼。 她茫然地想开口,却发现嘴里被堵着东西。 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手被人从后面绑住,书念挣扎了半晌,没有任何作用。 书念的意识渐渐回来,脑海里浮起了陌生男人朝她道谢,而后拿着硬物朝她砸来的画面。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外面响起了男人哼着歌的声音。 她的呼吸屏住。 下一刻,房间里唯一的门被打开。 刺眼的白光照射了进来。 书念一时无法适应这强光,下意识闭了眼,很快又睁开。 跟站在门口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在她的目光下,男人缓慢地走了进来,蹲在她的面前,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微笑着说:“醒了啊。” “……”书念没法说话,惊恐地往后挪。 “我今天特别开心。”男人像是察觉不到她的恐惧,脸上的肌肉僵硬,笑容看起来格外渗人。他又靠近了她一些,突然大笑了起来,像个疯子。 书念的情绪跟他的像是两个极端。 她的眼眶红了起来,全身发着抖,忍不住发着求饶般的哭腔。 他像是很享受这种声音,很快就恢复正常,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半晌,男人愉悦地吹了个口哨,手上的动作停滞一刻,而后用力抓住她的头发向后扯。 听着书念吃痛的叫声。 男人笑道:“终于又有客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咸的不要扔了1个地雷 丸子wan扔了1个地雷 丸子wan扔了1个地雷 随意扔了1个地雷 yoonsui.扔了1个地雷 hierophantvi扔了1个地雷 胖鲸扔了1个地雷 28055065扔了1个地雷 58、58 书念的脑袋顺着他的力道向后倾, 因为疼痛, 眼里不自觉冒起了泪。 见状,曾元学松开手,站了起来:“抱歉,我太激动了。你睡了快一天了,看来很适应这个地方。” “……” 曾元学问道:“饿了吧?” 书念全身僵硬, 仰头看着他,没有任何回应。 他似乎也不介意,又接着说:“想吃点什么?” 看到她嘴里的布团, 曾元学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随后伸手将那个布团扯了出来:“是我不够细心,忘了拿出来了。” 他的眼尾有笑纹, 耐心地再问了一遍:“想吃什么?” 书念终于能说话, 喉咙里干涩一片,仿佛还有血腥的味道。她强忍着恐惧,嘶哑地开口:“你这样是犯法的。” 曾元学恍若未闻:“炒饭可以吗?” 她的话像是融入了空气之中, 没弄出半点动静。书念的音量提高了些, 一字一顿道:“你这是绑架。” “别的我也不会做啊。”曾元学依然自顾自地说着话, 笑起来, “那就炒饭吧。” “我不想吃!”书念终于受不了了,眼泪掉下来。她不敢激怒面前的人, 声音又压低了些,发着颤,“请你让我回家…我妈妈还在等我回家……” 闻言, 曾元学顺从地点头,把纸团重新塞进她的嘴里。他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只捡取自己想听的话,别的都当做垃圾一样扔掉。 “既然不想吃,那就不吃了吧。好好休息。” 说完,他出了这个房间,把门关上。 视野里重新变回一片黑暗。 书念只能从厚重的窗帘外,看到微弱的光。她忍不住发出呜咽的哭声,不断让自己冷静下来,利用那光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大概是个杂物间。 空间并不大,旁边放着几个废弃了的家具,上边染了不少尘。各种零碎的东西都有,放在纸盒里,还有地上七零八落的东西,随处可见。 味道很难闻,像是木材发霉的腐朽气味。 房子漏水,地上放着一个盆。 里头的水半满,漏下来的水掉入其中,响起十分清晰的水滴声,在狭小的室内回荡着。 滴答——滴答—— 书念的目光动了动,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把自己抓来这里。她能想象到接下来也许会发生很多她无法反抗而又可怕的事情。 在恐惧之后,向她铺天盖地地袭来的,只剩下难过和绝望的情绪。 书念觉得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 可她不想死。 这是书念当时唯一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至少得去努力一下,也许希望是渺茫的,但也可能也会在此渺茫之中,找到一线生机。 曾元学不知道在做什么工作,每天工作的时间不算长,也固定。除了第一天刻意伪装出来的友善,之后他完全现出了原形。 每天出门回来之后,他的心情看上去都很差,全身带着戾气。 他将所有的不快全部宣泄在书念的身上。 对着她骂骂咧咧,拳打脚踢。 没有书念想象中的强.奸,只有虐待。 他似乎是对女人极其厌恶的。 折磨完书念之后,曾元学会去反反复复地洗手,又拿毛巾反反复复地擦拭,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但也像是不希望书念太快死去。 曾元学从不往会致命的地方打。偶尔到了心情极差的时候,会拿刀在她身上割。会经常跟她说话,将她身上结了痂的伤口撕掉,听着她痛苦而克制的哭声。 他会发出愉悦的笑声,每天都在问她:“小姑娘,你想不想死啊?” 可书念想。 她为什么要死呢。 这个世界有躲在角落里的坏人,这些人只会在暗处滋生,不敢在外界暴露。也迟早会在未来的某天,为他所做过的事情承受该有的惩罚。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是书念一直相信着的一句话。 书念也相信,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善良的。她不能被这少数的恶蒙蔽了双眼,从而就对那多数的善视而不见。 书念热爱这个世界。 她并不想因为这样的人,并不想因为这样丑恶的事情,而放弃自己的人生,放弃了还在等待着她的人。 就算被他这样折磨着,书念也从来没松过口。 可曾元学似乎就是想听她亲口说一句“我想死”,只要她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也只会耸耸肩,确实不会做出危害她生命的事情。 在那里呆的第三天。 书念听到曾元学说起了一件事情。 那天他的心情比往常都好,话也随之多了不少。他像是完全不认为书念能活着出去,跟她说话也一点儿都没有保留。 那天,曾元学告诉她。 她是他请来的第三位客人。 第一位是一个还在读初中的小女孩,小提琴拉的很好,长得也好看。他问她,想不想去死啊,可她只会哭着摇头,喊着“我要回家”。 听到这话的那一刻,书念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冰住了。 拉小提琴的初中小女孩。 尽管过了那么多年,书念仍旧印象深刻。 脑海里第一个冒起来的名字,依然是“陈香”。 曾元学的表情有些遗憾:“她说不想死,只会一直哭,可闹腾了。我想着她不是喜欢拉小提琴吗?就拿刀,切了她一根手指头下来。” 闻言,书念的眼眶立刻红了,嘴唇颤抖着。 “还没切第二根呢。”曾元学好笑般地说,“就哭着求我把她杀了。” 在过去几天,被他折磨的时候,书念也从未像此刻这么愤怒过。她咬着牙,眼睛红的快要滴血,完全不能理解他这样的行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只是个孩子。” 离了父母都不能独立生活的孩子。 还应该受到社会的保护,应该顺着自己的人生轨迹活着,应该会在未来,变成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我做什么了吗?”曾元学歪着头,不懂她的愤怒和仇恨从何而来,“我没说要杀她啊,她自己让我杀她的啊。” 这个人对世界只剩下了满心的恶意。 极其歪曲的世界观。 书念忍住反胃的生理反应,别过头,不再跟他交谈。 “真的没意思。”曾元学叹了口气,看上去也觉得难过,“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快杀她,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啊,我也没办法。” 书念闭上眼,只当做没听见。 曾元学又自顾自地说了几句,而后猛地抓住她的头发,冷笑道:“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书念依然闭着眼,一声也不吭。 曾元学忽地来了兴致:“你应该听过新闻吧。” “……” 他说,第二位是一个跟丈夫私奔到这儿的女人,丈夫有家暴倾向,正在跟丈夫闹离婚。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儿子。 曾元学蹲累了,站起来转了转脖子:“那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哭的声音也小,我以为撑不过半天,但被我怎么打都不愿意去死。” 书念的手脚冰凉,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看他,脑海里浮起季湘宁的笑脸以及谢如鹤绝望的模样。她发了脾气,高声说:“你不要再说了。” “她说她有个儿子,还在等她回家。”曾元学啧了声,“说没了她,没有其他人会管她的儿子了。” 书念的眼泪掉下来,尖利地重复着:“你不要再说了。” 曾元学挑眉:“你哭什么呢?啊……我记得了,她儿子是你朋友对吗?” “……” “后来我跟她说,她儿子在外面每日每夜的找她,然后出车祸死了。”说到这,曾元学笑出声来,“她就相信了,然后哭着让我把她杀了。” “……” “所以你知道吗,小姑娘。”曾元学说,“都是她们请求我,希望我能把她们杀了。她们是在寻求我的帮助。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活着的,觉得这个世界太过肮脏。我做了什么呢?我只是帮了她们一把。” 他这颠三倒四的话惹怒了书念。 “那你去死行吗?”书念头一回那么憎恨一个人,她捏紧拳头,恶毒地诅咒,“你为什么不去死。” 闻言,曾元学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对待不听话的小孩。 “因为我还要帮你啊。” 后来,无论曾元学再怎么折磨她,书念都一声不吭。 只有痛疼难以忍受的时候,她才会忍不住发出哭声。在这将近一周的时间,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眼里也没了神采。 可不论曾元学何时问她,想不想去死。 她的答案永远是否定的。 她还要活着,留着这条命去看这个世界,见自己想见的人,还要留着这条命等着面前的这个恶魔受到法律的惩罚。 让陈香和季湘宁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息。 让她们的家人,都能得到释然。 她得活着。 不然一定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书念认为,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都会这么想。 可这个想法在她被救的那一天有了转变。 那天,曾元学进来给书念送饭,心情像是差到了极点。他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刀,阴着一张脸,正想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她身上的时候。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曾元学的动作顿住,起身往外走,不忘把门锁上。 那把刀却被他直接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书念的目光滞了几秒,像是看到了一线希望。她的双手和双腿都被捆绑着,只能挪着过去,不然会弄出很大的动静。 然后引来曾元学的注意。 她全身无力又痛,咬着牙把身子移了过去。 到椅子旁边的时候,书念调整着姿势,勉强站起来,用背着的双手握住那把刀。她没有经验,也看不到后面。 又害怕曾元学随时会回来,胡乱地用刀割着绳子。 因为着急和无力,书念忍不住发出呜呜的哭声,忽视了被刀割到手的疼痛,注意力放在一半在手上,一半放在在门外。 不知过了几分钟,她终于用刀割开了绳子。 书念不敢磨蹭,把双脚的绳子也割开,能看到自己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了,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把嘴里的布团扯出来。 门外变得很安静。 书念拿着刀,紧张的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唯恐这次希望会破碎掉。她不知道曾元学去哪了,也听不见外面有声音。这门从外面反锁了,她也打不开。 书念走到窗户前,把窗帘拉开。 窗户也被锁上了。 她木讷地转头,看到旁边的椅子。 书念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搬起来,用力地砸向窗户。 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如果失败了,一定不会再有下一次。 窗户在一瞬发出碎裂的噼啪声,玻璃飞溅,有几块划过她的脸颊。书念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她不顾窗沿上残余的玻璃刺,踩着窗台爬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听到门被打开了的声音。 曾元学骂了句脏话。 书念没有回头看,跌跌撞撞地跳下了窗,往外跑。 远处有两个男人从这儿路过。 书念朝他们跑去,嘴里发着劫后余生的哭声。 她看到了阳光,从黑暗里爬了出来。 她在喊救救我。 身后是曾元学像索命一样的脚步声。 书念全身狼狈,衣服上全是血,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甚至认不出她原来的模样。她没有力气跑,也跑不过后面的曾元学。 她只能用尽全力求救。 那两个男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犹豫着走了过来。 书念再度被曾元学抓住。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我让你出来了吗?” 书念尖叫着挣扎,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像疯了一样的对着远处的两个男人喊,话里全是哽咽:“救我!救救我……求你们了…他是杀人犯……” 曾元学固定着她的身体,笑着解释:“抱歉,这是我女儿。之前出了点事故,精神出了问题……吓着你们了。” 两个男人的表情带着犹疑,想过来,又担心确实是别人的家事。 就这么僵持了几十秒。 两个男人仍旧没有上前。 看到他们开始退缩了的神色,书念张了张嘴。她的眼睛瞪大,不敢相信般地说:“他不是我爸爸……他是杀人犯,你们不能相信……” 曾元学叹了口气:“跟爸爸回家。” 他扯着书念往房子的方向走,往那个地狱扯。 书念用力地反抗着,可男女间的力量太过悬殊,她完全没法挣脱开。她看着那两个男人,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样,呜咽着说:“你们为什么不救我!” “……” “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死了。”是她绝望的哭声,尖利而嘶哑,“你们可以去查,网上有的,我爸爸是消防员,他叫书高蔺……他是为了救人死的……” 有个男人上前走了一步,却被另一个拉住了。 在这一刻,她的所有立场和坚定荡然无存,书念放声大哭:“我爸爸已经死了…他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书念看着那两个男人站在原地。 像是在说着什么,而后转头离开。不顾她的所有求救声,装聋作哑般地离开。他们默许了曾元学的所有行为,选择了袖手旁观。 也许因为他们的这个行为,会令一个人失去性命。 但他们认为。 这都与他们无关。 书念被带回了房子里,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杀了你,这次我应该跑不掉了。”但也许是看到书念遭受到了事情,曾元学的心情看上去却不差,“小姑娘,你还挺厉害,居然能跑。” 书念没再哭,麻木地坐在原地。 曾元学还在说些什么,书念已经没心思听了。 她在想。 她爸爸已经死了,她妈妈也再婚了,有了新的家庭。 好像也没有人需要她了。 书念开始怀疑,邓清玉真的在找她吗? 那为什么那么久了,她还在这个地方。 她还在被人折磨,一直坚持活着,只为争一口没必要的气。 已经没有人需要她了吧。 书念甚至开始责怪书高蔺,为什么要为了救其他人,而抛弃了她。 如果书高蔺还活着,他一定会来救她。 一定会来的。 可书高蔺已经死了。 她爸爸死了。 书念抬起眼,空洞地看着曾元学,轻声说:“你还要杀我吗?” 曾元学说:“你想死了?” 书念的目光顿了下,点头:“嗯。” 她听到曾元学在笑。 在这一刻,书念突然想起了谢如鹤。 想起了他离开十延镇的那天,只来找她说了话。 他的面容苍白病态,抓着她的手臂,情绪格外激动,反反复复强调着:“你以后放学不能一个人回家,晚上不能一个人走夜路,做任何事之前,你都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书念愣住,没有说话。 “看到陌生的人,你不要轻易靠近。”谢如鹤沙哑地说,“别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得保证你的安全,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安全。” 谢如鹤盯着她,话里像是带了泪,声音扬了起来:“你得答应我!” 那时候。 书念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而又郑重地说:“我答应你。” 答应你,我不会出事。 可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 耳边响起了曾元学的声音。 他问她:“死前有什么想说的吗?” 书念的眼皮动了动,看起来没有任何生机。 良久后,她才哽咽着说了一句:“希望世界平平安安。” 闭眼是欢声,睁眼是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  唉呜呜呜呜呜 最近是有点虐。。但回忆杀得写的qaq 给你们发100个红包猴不猴,不要给我寄刀片。。 我不收的!!!!!! 你们阔以去隔壁栖见开的新文《白日梦我》那磕个糖 ftttt扔了1个地雷 咸的不要扔了1个地雷 胖鲸扔了1个地雷 yoonsui.扔了1个地雷 yoonsui.扔了1个地雷 知安六扔了1个地雷 59、59 “就这?”曾元学明显愣了一下, 觉得好笑, “刚刚那两个人没救你啊,你还希望这个世界好?” “……” “没别的话了?” 书念的眼皮动了动,干涩的嘴唇轻启:“有别的话,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曾元学挑眉:“也许以后我能帮你传达给你……妈妈?” 书念蜷缩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里, 没再理他。 “得抓紧时间了。”曾元学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起身出了房间,很快又回来, 手里多了把刀,“不然一会儿警察来了,我就帮不了你了。” 书念慢慢抬头, 忽地冒出了个问题:“你没有家人吗?” “……”曾元学的神色有了变化, 却还是弯着嘴角,把刀塞进她的手里,“自己握着, 然后我帮你逃离这个肮脏的世界。” 书念任他摆布, 平静地说:“他们不会因为你感到羞耻吗?” 曾元学猛地瞪大眼, 呵斥道:“你闭嘴!”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模样格外可怖:“为什么羞耻?我做错什么了?错的是你们,恶心透顶。” “……” “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过得多痛苦你知道吗?”曾元学的声音越来越大, 呼吸也越发越的急促,“谁来帮我?!谁来!” “你可以去死。”死亡就在眼前,书念不再怕他, “你过得痛苦,你可以去死。” 曾元学冷笑:“我凭什么死。” “那其他人又凭什么。谁的人生都有过得不如意的地方。”书念的眼里不自觉地掉了泪,染着脸上的血,顺着滑落,“只有你,选择去伤害其他人,来拯救自己。” 曾元学平复了呼吸,依然冥顽不顾地说:“我是在拯救你。” 他不再拖延时间,让书念握着刀柄,刀尖朝内。曾元学双手握着她的手,眼神带着寒意,微笑着说:“是你自己想死,我只是在帮你。” 书念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 只觉得,疲倦到了极致。 刀尖还没捅进她的心脏,就有了要死去的感觉。 书念的意识变得迷糊。 很多场面已经不太清晰了,只记得是那两个男人报了警。清醒后,听说那两个男人觉得曾元学是有问题的,可没有勇气直接正面对上。 所以选择了离开这个地方,而后报警。 所幸是警察赶来得很快。 曾元学的刀还没染到血,还没有伤到她,就已经被破门而入的警察按到了地上。书念被一个女警察扶起,带出了那个房子。 然后,书念听到了邓清玉的声音。 书念的视线有些模糊,在那一刻,甚至有种去到了天堂的感觉。她迟钝地抬起眼,看着邓清玉,像是不敢相信,声音沙哑又哽咽:“妈妈……” 邓清玉的哭声立刻爆发出来,眼睛红肿又干涩,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不断喊着“我的念念”,却完全不敢碰触她,唯恐会让她疼。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邓清玉也像是被折磨了一番,变得憔悴而消瘦。 书念看着她,眼泪不受控地掉落,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的目光移动,恰好对上曾元学的视线。 他被两个警察抓着,双手被手铐拷在背后,没有任何反抗。但似乎极度不甘,曾元学眼神阴冷,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书念的背脊发凉,而后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 …… 谢如鹤也不知道自己唱了多少遍《虫儿飞》。只是在最后一遍结束的时候,他下意识喊了一句“书念”,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他侧头看去,发现书念的呼吸变得平稳,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谢如鹤的嘴角弯起,凑过去给她掖了掖被子。 安静而又明亮的房间。 谢如鹤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躺了下来。他盯着书念,半晌,耳根莫名发烫。他翻了个身,变成了正着躺。 谢如鹤并不习惯亮着灯睡觉,此时半分睡意都没有。 而且旁边就躺着书念。 是他一伸手,就能拥抱到她的距离。 谢如鹤知道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好,而她听了他编出的理由,大概也不会拒绝。可他真的会不放心,怕她在这样的状态下,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而他看不见,不知情。 他总会有这样的担忧,甚至想把她带到身上。 去哪儿都带着。 想到书念说的话,谢如鹤的眼睑动了动,忽地看向她。定了几秒,他眼里划过几丝不自然,迟疑地问:“你想结婚吗?” 回应他的仍是安静的一片。 谢如鹤舔了舔唇,知道她睡着了听不见,仍旧觉得窘迫。他的喉结滑动了下,清了清嗓子,像是练习那样,又问了一遍:“书念,你想结婚吗?” “……” 良久后。 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了谢如鹤的声音。 他支着下巴,专注地盯着书念,突然注意到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谢如鹤的表情顿住,用指尖摸了摸她的眼角,喃喃低语:“怎么哭了……” 书念没有要清醒的迹象,像是被梦魇缠住,喉咙里也发出了小奶猫般的哭腔。 谢如鹤皱眉:“做噩梦了吗。” 他想了想,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用指腹蹭了蹭,语气像哄小孩一样。 “别怕。”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书念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谢如鹤盯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又问:“你想结婚吗?” 过了一会儿。 如同自问自答那般,谢如鹤轻声道:“我想结婚。” “跟你。” 大概是因为睡得早,也可能是睡眠状态不好。隔天,书念仍然是天一亮就醒来。她坐了起来,茫然地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书念侧头,注意到旁边的谢如鹤还在睡。她吸了吸鼻子,不想吵醒他。 书念睡的这个位置靠墙,没法从另一侧下床,只能从床尾或者从谢如鹤身上翻过去。思考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往床尾的位置挪动。 她刚动了下,谢如鹤忽地有了动静。像是被人吵到了一样,翻了个身。 书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看。 却发现谢如鹤仍然闭着眼,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书念又想了想,感觉她从谢如鹤身上跨过去的这个距离,比她从床尾下床更近一些。这样下床的速度应该会快一些,也就不会把他吵醒了。 决定好之后,书念把身上的被子掀开。 书念挪动着身子,观察着他藏在被子里的手脚,唯恐会压到他。她迟疑地伸了条腿,踩到靠床沿的位置,刚想把手也挪过去的时候。 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向前扯。 书念的呼吸一顿,整个人向前倾,压到了谢如鹤的身上。她还来不及反应,抬起眼,恰好撞上了谢如鹤黑亮的眸。 他的眼神清明,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两人对视了几秒。 谢如鹤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哑着嗓子道:“醒了怎么不叫我。” 书念还因为这个距离和姿势有点不知所措,愣愣地看他。 谢如鹤的手一挪,虚扶着她的背,坐了起来。他没再吭声,双脚触了地,把书念抱了起来,往房间外走。 书念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身体僵硬,讷讷道:“你怎么总抱我。” “……”谢如鹤的表情一愣,很诚实地说,“想抱。” 书念刚睡醒,神志还迷迷糊糊的:“为什么?” 还有为什么的吗? 就是想。 谢如鹤说了实话,可书念却还要再问理由。他想不到理由,只能用沉默回应。 出了房间,书念歪着脑袋,主动替他回道:“是不是就像是,在外面看到一只小小个的猫或者狗,就会想抱一下。” 谢如鹤抱着她回了原来的房间。 听着她这个形容,他思考了下,勉强地嗯了声。 书念皱眉,强调着:“可我没那么矮。” “我知道。”谢如鹤把她放到床上,找了双拖鞋给她套上,很认真地说着,“要好好穿鞋,穿了鞋就有一米六了。” 书念被他的话一噎,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没穿也有……” 谢如鹤蹲在她的面前,仰着头看她。两人的身高差距一下子颠倒了过来。他神情平静温和,像只大金毛。 因为他的眼神,书念莫名心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认命般地承认:“好吧,没穿没有。” 谢如鹤轻笑出声,摸了摸她的脑袋。 “去洗漱。” 等书念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谢如鹤也已经洗漱完了。 此时正在厨房里煮牛奶。 书念走过去站在他附近。回想到昨晚做的那个梦,她的心情又开始烦躁和焦虑,担心在将来的某一天,那样的画面也许会成为现实。 谢如鹤问她:“吃烤土司,好不好?” 书念心不在焉地点头。 看着锅里的牛奶,书念眨了眨眼,突然回想起一件事情。她抿了抿唇,装作随意地问道:“你记不记得,我以前总给你带牛奶喝。” 谢如鹤应了声:“记得。” 在这个地区,书念的身高在女生里算普遍,并不会让人觉得特别矮。但她总想再长高一些,以前早中晚都会喝一杯牛奶,从不中断。 怕会长不高,碳酸饮料她也从来不碰。 那个时候,谢如鹤已经一米七多了。 在同龄的男生里不算特别高,却也出挑。 书念总会担心自己这样的喝法,未来的某天,她可能会长得比谢如鹤还高。会导致谢如鹤觉得自卑,不敢再跟她当朋友。 这样忧虑了一段时间后,书念开始每天给谢如鹤带牛奶。 希望谢如鹤也能跟她一样长高。 书念那时候每天带两盒牛奶,想着自己在家已经喝了一杯了,就把带来的那两盒都给谢如鹤喝。他看上去是不怎么喜欢喝的,却也拒绝不了她的强硬态度。 再后来。 书念的身高一动未动,谢如鹤一下子窜到了一米八。 书念就再也不给他带牛奶了。 “我妈妈那时候还总说我。”书念自顾自地说着,“每天带两人份的牛奶,像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白脸一样……” “……” 说到这,书念的话突然止住。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意识到这话不对劲,书念的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连忙改口:“就是,我以前对你还挺好的吧……我想表达的是这个……” “嗯?”谢如鹤侧头看她,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为什么对我好?” 书念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找到理由解释。 下一刻,谢如鹤勾起唇,桃花眼稍敛,凑到她的眼前。注意到书念下意识往后缩的脑袋,他伸手固定住,玩味道:“因为我是你在外面养的小白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28884544扔了1个地雷 mr.麋路扔了1个手榴弹 60、60 “什么。”书念双手撑在背后的流理台上, 对上谢如鹤的眼, 而后迅速垂下目光,像跟主人对上视线的小狗,“不、不是,那个是我妈妈说的……” 谢如鹤安静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温温热热的,有中药的涩味,更多的是清冽的薄荷味。书念咽了咽口水, 小声解释:“我以前真的没这么想。” 谢如鹤站直起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锅里的牛奶开始冒着白色的雾气,谢如鹤把火关掉。侧头一看, 注意书念的表情还怔愣着, 他也愣了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 他看的出来。 那个时候她的所有想法都是很单纯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觉得不对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 甚至连一丝念头都不会冒起来。 也不可能会对自己抱有什么别的心思。 谢如鹤把锅拿起来, 绕开书念, 往餐厅的方向走。 书念自觉地跟在他的身后,像条小尾巴一样。她爬到旁边的椅子坐下, 看着谢如鹤把牛奶倒进杯子里,闷闷道:“以前就是,就真的只是想让你长高一些。” “……” 比起其他关系一般的同学, 书念肯定更在意谢如鹤。她担心谢如鹤的身高会被其他比他矮的男生超过,就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营养,输在了后天的条件。 书念会觉得不公平。 她当时没有太在意谢如鹤会怎么想。 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对他好,没有考虑到他会不会因为这无功得来的东西觉得不自在,即使自己给他带的只是两盒不算贵的牛奶。 现在想起来,再加上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书念开始坐立难安。 书念觉得“小白脸”这样的词并不好听。 以前邓清玉那样说的时候,书念也觉得不开心,跟她辩驳了几次。书念不敢跟谢如鹤说这个事情,怕他听了也会不开心。 毕竟那个时候,谢如鹤的家庭条件确实不太好。 在那个喜欢攀比显摆的年纪,一年四季,谢如鹤都穿着同样的鞋子,除了校服,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衣服。吃的东西也只是素菜白饭。 朴素的让人心疼。 恰好把锅里的最后一滴牛奶倒出。 谢如鹤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那你觉得我现在够高了吗?” 书念诚实道:“很高了。” 谢如鹤的眉眼稍抬,心情似乎不错。随后,他把两杯牛奶挪到离书念远一点的地方,嘱咐道:“先别喝,空腹不要喝牛奶。” 说完,他拿着锅回到厨房里。 “哦。”书念立刻也从椅子上下来,重新跟在他的后面,“我真的没那样觉得……当时就是,陈翰正老跟你说那些不好听的话,我就……” 谢如鹤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吐司,问:“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书念一愣:“你不记得了吗?” 谢如鹤用流水冲洗了刀子,用纸巾擦干,漫不经心道:“没怎么听。” 闻言,书念认真想了想:“说你成绩差,瘦得像个竹竿。还说……说你不跟男生玩,就整天跟我呆在一块。” 书念也不太记得陈翰正怎么说的了,总之一定没有像她说的这样温和。陈翰正那个时候的年纪也不大,少年心性,说话会带着一些难听的词汇,她也复述不来。 “我成绩是差。”谢如鹤不太在意,“当时一米七几,体重没过百。而且我也确实是只跟你呆一起。” “……” 谢如鹤把吐司边切掉,一本正经地说:“是实话,不是什么不好听的话。” 书念眨了眨眼,察觉到他的神色并没有不妥。她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站在谢如鹤的旁边,看着他在吐司上抹上黄油,而后放进烤盘里。过了一会儿,谢如鹤突然问:“你不喜欢高个子?” 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书念摇头:“没有。” “那你的牛奶没有浪费。” “嗯、嗯?” “给我喝了,我长高了。” 书念傻愣愣地点头:“对啊。” 谢如鹤的眼瞳染着光亮的色彩,睫毛细密如鸦羽,衬得那双眼越发深邃。他歪着头,低声询问:“然后我现在是——” 书念没反应过来:“谢如鹤?” 谢如鹤勾着唇角:“还有呢。” 书念顿了下,忽地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她舔了舔下唇,迟钝地说:“……我男朋友。” “嗯。”谢如鹤收回视线,伸手搓了搓脖子,“所以没有浪费。” 吃完早餐。 书念想把碗筷收拾好,拿去厨房洗。下一刻,谢如鹤很自然地拿过她手中的盘子,说:“去换衣服。” 书念啊了声:“要出门吗?” 谢如鹤提醒她:“去看心理医生。” 听到这话,书念沉默着站在原地,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如鹤弯下腰看她:“怎么了?” 书念细声道:“我不想去了。” “那明天去?” “明天也不想去。”也许是因为没底气,书念没有抬头,耷拉着眼皮不敢看他,声音也低不可闻,“就是不想去了。” 谢如鹤定了几秒,很快就妥协:“好,不想去就不去。” 书念松了口气,乖乖收拾着碗筷:“那我去洗碗。” 谢如鹤没拦着她,皱眉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好半晌,他才抬脚走到书念的旁边,帮着她把洗完的东西放到原来的位置。 接下来的几天。 两人每天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一天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呆在一块儿,书念也变得格外粘他,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话不比以前多,就像是极其没有安全感。 书念从没提过想要出门的想法。 偶尔谢如鹤提起来,也是被她含糊不清地敷衍过去。 除了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方文承会按照谢如鹤给的清单,把买来的东西带过来。其余的时间,他们的世界都只剩下彼此,没有其他的人。 书念变得对大多数事物都没了兴趣。 她每天不做别的事情,除了跟他说话,多数时间她都只是坐在他的旁边发呆,看起来木讷又乖巧,像个洋娃娃。 还藏着满腹的心事,一点都不告诉他。 谢如鹤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经常去说一些话逗她。 希望能让她变得开心一点。 只有这个时候,她脸上的神情才会有变化。 谢如鹤其实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毕竟在书念来之前,他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每天一个人呆在房子里写歌,做复健,过得孤独又冷清。而书念的到来,令他的生活变得鲜活了不少。 但这也仅仅是对于他自己而言。 书念不一样。 她有自己喜欢、想去做的事情,是不应该每天窝在这个房子里,小心翼翼地陪在他的身边。像是硬生生地被剥夺了身上的光芒,慢慢地蜷缩进自己的壳里。 活的一点都不快乐。 这样的书念。 仿佛是一根紧绷着的线,随时都会断掉。 谢如鹤在网上查了点资料。注意到时间,他起身,轻轻推开主卧的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此刻书念正蜷缩在被子里,一动未动。 他走了过去。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书念立刻从被窝里冒出头来,眼里闪过一丝防备,在看到他的同时散去。似乎是刚醒,她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谢如鹤问:“吵醒你了?” 书念的声音带着鼻音:“没有,我也没打算睡那么久。” 谢如鹤坐到她的旁边,随口问:“想不想出去玩?” 书念犹豫地问:“去哪……” 谢如鹤建议:“去看电影?” 沉默几秒。 “我想再睡一会儿。”书念重新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说,“等会儿陪你在家里看好不好……” 谢如鹤的喉结滚了滚,哑声道:“好。” 听到这个答案,书念从被子里露出两只圆而大的眼,像是怕他生气,紧张兮兮地盯着他:“你生气了吗。” “没有。”谢如鹤伸手碰了碰她的眼睛,“念念,我希望你开心。” 书念的目光滞了几秒,而后道:“我没有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却也不代表她是开心的。 “那就好。”谢如鹤勉强扯起唇角,安抚道,“睡吧。” 出了房间,谢如鹤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他看着自己刚在电脑上查的内容,抓了抓头发,而后给方文承打了个电话:“帮我找个心理专家。” 方文承立刻应下:“好的。” 两人之间的沟通向来简单。 谢如鹤正想挂掉电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 方文承说:“少爷,您有事可以直说的。” “如果,我现在跟书念说结婚……” 谢如鹤不知道书念这段时间的情绪是因为什么,总担心会是自己的问题。他缓缓吐了口气,神情疲倦,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那头的方文承沉默了几秒,很认真地说:“我觉得有点快。” “……” “我记得您和书念好像也没交往多久的时间。”方文承委婉地说,“还没有深入地了解对方,而且也还没经历过磨合期,就这样贸贸然地提出结婚的事情,也许会吓到对方。” 谢如鹤的眼睫动了动:“会吓到?” “是的。”方文承认真思考了下,给出了一个稳重的建议,“如果是我,至少要交往三年以上,才会开始考虑结婚的事情。” 闻言,谢如鹤的唇线拉直,神情懒散地说:“你给我举什么例。” 方文承说:“啊?” 谢如鹤慢条斯理地复述着他的话:“如果是你,至少要交往三年以上……” 方文承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硬着头皮道:“是的。” 说到这,谢如鹤的声音止住,懒得再重复。他轻笑了声,语气却不含一丝笑意,神情隐晦而不明:“我难道是要跟你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鹤鹤os:三!年!个!屁! 我发现你们给这文的评价居然是虐中带甜 ???? 是不是反了 应该是甜中带虐哇(大声 感谢: 惟有美景美食不可辜负扔了1个地雷 卤肉饭扔了1个手榴弹 乔一f君一辈子扔了1个地雷 胖鲸扔了1个地雷 胖鲸扔了1个地雷 61、61 说完, 没等那头有回答, 谢如鹤便挂了电话。他烦躁地吐了口气,理智也稍稍回来了些,勉强认为方文承说的话大半是正确的。 任何事情都得循序渐进。 尽管他渴望将她占有,渴望用这种方式给她,亦或者是给他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渴望在她身上留下烙印,渴望更进一步地了解她,渴望一步登天。 却也只是他的想法。 谢如鹤甚至想过, 如果书念不愿意外出,只想呆在这个房子里,抗拒外来的世界。她只能见到他, 眼里只有他, 不会再去想其他的人。 把他当成支柱一样,没了他就没法活下去。 那也很好。 他们就永远呆在这个房子里。 只有彼此。 像是在寒湿的泥土中,在看不到阳光的地方, 有两株交缠着的藤蔓, 以彼此为依靠, 紧密贴切的无法分开。 可只要谢如鹤看到书念, 看到跟她有关的东西,或者是, 只要他想到她。 这样的想法就会瞬间消失。 从第一天遇见她,到今天的这一刻。这么漫长的岁月里,这所有的时光, 每一分每一秒,在谢如鹤的眼中,书念都是在发光的。 是应该活在光里的人。 看到的世界,也应该是光亮的,那些黑暗都应该离她远去。 谢如鹤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想了一会儿。随后,他坐直了起来,碰了碰触摸板将电脑点亮。他舔着唇,犹豫着在键盘上敲了八个字。 ——十延镇连环杀人案。 看着网页上,一条一条清晰被列出来的细节,谢如鹤的神色越发越的苍白。他咬着牙关,眸色暗沉,全身绷的发紧,能清晰看到额角的青筋。 良久,他把笔记本电脑盖上,重重地闭了闭眼。 谢如鹤以前从不关注这个事件。 因为如果关注了,不可避免的,他会从网上再次看到季湘宁受害的各种资料。 曾元学被抓的时候,他还没回国。法庭那边通知了家属,各方面的手续和流程,都是季兴怀去处理的。 直到一审宣判的前两个月,谢如鹤回了国。 他犹豫了很久,觉得自己得陪着外公,也想亲眼看到这个凶手受到法律的制裁。可却在回家的路上遇了车祸,昏迷了两个月,醒来的时候,法庭已经宣判曾元学死刑。 曾元学当庭服判不上诉。 他没再关注这个事件,进入了漫长的调养身体和复健的日子。 在那段时间,谢如鹤是有想过要不要去找书念。一落到这片土地上,想到跟她就在同一个城市,就会控制不住地冒起这样的念头。 可想到她有男朋友了,而自己又是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自卑又难堪,连躲在暗处里见她的勇气都没有。 他总以为。 不在自己的眼里,不在自己的身边,书念一定会活的更好,会活在另一片阳光之下。 过着明媚而美好的生活。 看完那些资料,谢如鹤的心情压抑,忽地站了起来,往房间的方向走。他站定在门口,眼睛幽暗阴郁,抬手敲了敲门:“念念?” 话音刚落,里头突然传来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哐当的一声,伴随着许多细小的物件摔落的哗啦声。 而后,书念的声音响了起来,带了着急和不安:“等会儿……” 因为她这样的动静,谢如鹤的呼吸停住,下意识把门推开。 书念身上穿着棉麻的短袖,脸蛋煞白,跪坐在床边的位置。地面上是几个药盒,还有一瓶滚落在地的药瓶,散落着几十颗白色的药。 此时,她正慌乱地把药一颗一颗捡起来。 注意到门的动静,书念抬头。看到谢如鹤的脸,她像是心虚到了极致,又猛地把头垂下,捡东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安安静静的,仿佛在接受凌迟一样。 谢如鹤在原地站了几秒,很快便走过去,把书念抱回床上。她的身体僵硬,似乎还冒着冷汗,一声也不吭。 他看了她一眼,随后蹲下身,平静地捡着地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书念紧张地揪了揪衣服上的线头:“药……” 谢如鹤嗯了声,看着药盒上的说明,缓缓念着:“盐酸氟西汀片,适应症,抑郁症、强迫症、神经性贪食症。盐酸舍曲林片,用于治疗抑郁症的……” 他没再念下去,轻声问:“这药有副作用吗?” 书念没吭声,嘴唇抿成线。 谢如鹤沉默了一阵,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如果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需要吃药,我们先去问问医生,听了意见再决定好不好?” “……”书念摇头,认真道,“我不想去,没有用的。” 谢如鹤耐心地跟她讲道理:“生病了要去看医生,病才会好。” “不会好的。”书念看着他,可能是觉得委屈,眼眶立刻红了起来,“我以前都好好听话,好好去看病,可一年多了也没好……” “可能好的没那么快。”谢如鹤低声道,“但你不去看医生,会变严重的。” “治不好,还花钱。”书念听不进他的话,呜咽着说,“我生病快两年了,我知道怎么吃药,我知道怎么吃,我不会乱吃的……” 谢如鹤给她擦着眼泪:“会治好的。” 她固执地摇头。 “我以前也觉得我的腿不会好了。”谢如鹤说,“现在也好了。” 闻言,书念抬起眼,又有颗泪从眼里掉出来。她的声音带着鼻音,软软糯糯的:“我没你那么厉害。” 他哑声说:“你比我厉害。” 书念还是摇头:“我不想去。” 谢如鹤舔了舔唇:“为什么不想去?” “看心理医生……”书念垂着头,似乎有些难堪,“要花很多钱。我没有钱,我也不想跟我妈妈要,我之前已经跟她说了,我快好了。” 听到这话,谢如鹤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我有钱。” 书念把他的手机推回去,用力揉着眼:“我不能花你的钱。” 他一愣,又问:“为什么。” “是你的钱。”书念的语气生硬,“我不能用。” 谢如鹤突然想起个事情,他起身,坐到她的旁边。他皱起眉头,声音也随之压低:“你不想去看医生,你可以跟我说,但你为什么偷偷吃药。” 这语气听起来有点凶。 书念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谢如鹤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黑沉深邃,直直地盯着她,带着点压迫,也看不出此刻的情绪如何。 书念迟钝地啊了声,眼泪也没再掉,呆呆地跟他对视着。 她这个样子,谢如鹤也没了脾气,只是叹息了声:“你有事情得告诉我。” 书念垂头玩着手指,闷闷道:“我怕你知道就不让我吃了。” 谢如鹤点头:“还有呢。” “怕会发作。”可能是觉得难以启齿,书念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听不见,“会很难受,然后想到就觉得焦虑,想吃药来抑制住。而且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样。” 谢如鹤耐心道:“什么样。” 听到这话,书念抿了抿唇,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没有吭声。 想起她之前也说过很多遍类似这样的话,谢如鹤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为什么那么怕我看到?” “我一开始生病,很严重的时候。”书念抬手捂着眼睛,话里全是哽咽,“是我妈妈陪着我的……不只有我很痛苦,她也很痛苦。” “……” “我有一次想自杀,被她看到了。后来她不敢放我一个人呆着,工作也直接辞掉了。那段时间她瘦了很多,她每天也睡不着。因为怕我会做什么事情……我后来听我继父说,我妈妈也是要吃药才能睡着……” 听到“自杀”两个字,谢如鹤的目光滞住。 “可她是我妈妈,所以她不会不管我。”书念抽抽噎噎的,“我怕我也会把你弄成那个样子,然后你会受不了,然后……” 谢如鹤的喉结滑动着:“然后什么。” 书念说不下去了,自顾自地掉着眼泪。 谢如鹤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大概是,受不了,然后提出了分手。 大概是这样的话吧。 他盯着她看,而后凑过去抱住她,安抚般地轻拍她的背,很认真地说:“我不会。” 她闷声道:“你会的。” “我不会。” “你会。” 谢如鹤一顿,觉得他们两个这样的对话像小孩一样。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把她的脸抬起来,用指腹蹭掉她的眼泪:“我为什么会?” 书念也不知道自己的固执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她这个样子,除了父母,应该没有别的人能忍受得了。 她红着眼思考了下,勉强地憋出了个理由:“我梦到过。” 倒是没想过答案会是这个,谢如鹤的表情明显一愣,忽地笑出了声。他亲了亲她的眼角,一本正经地说:“那我替梦里的那个我道个歉。” “又不是你说的。”书念抬手摸着被他亲了一下的地方,心情依然不好,“你不用道歉,而且那个话也没什么错。” 闻言,谢如鹤侧头想了想:“那你跟我道个歉。” 书念的眼睛瞪大了些,没太反应过来:“什么。” “你在你的梦里造谣。” “啊?” “诋毁了我的形象。”谢如鹤挑了下眉,桃花眼深邃明亮,刻意拖长尾音说,“让我女朋友误会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阿鹤现在胆子大 还敢让我念道歉!!!!!!!!! 胖鲸扔了1个地雷 乔一f君一辈子扔了1个地雷 第 62 章 “……”书念愣愣看他, 脑子还有些茫然。她吸了吸鼻子, 像是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迟疑地问,“你女朋友?” 谢如鹤依然盯着她,低低地嗯了声。 书念的眼泪没再掉, 傻乎乎地说:“不就是我吗?” 谢如鹤弯起唇:“是你。” “哦。”书念收回视线, 又想了想。她挠着头, 模样有些小郁闷, 而后细声问:“那我还要道歉吗?” “你帮我解释一下就不用。” “解释什么……” “解释——”说到这, 谢如鹤的声音停了几秒, 耳根也随之发烫。他舔着唇,清了清嗓子,“解释, 我很喜欢书念。” 听到这话,书念忽地看向他, 原本木讷而迟钝的表情有了变化。她的眼睛还湿漉漉的, 思绪像是瞬间被人抽空,下意识重复了他的话:“我很喜欢书念。” 谢如鹤没想过书念会重复。 他一愣,垂眼,注意到她呆愣又紧张的神色。 像是想到了什么,谢如鹤舔着唇, 表情变得不太自然。过了几秒, 他压低声音说:“解释,我很喜欢谢如鹤。” 书念盯着他, 话完全不过脑,机械地重复:“我很喜欢谢如鹤。” 房间里安静下来。 谢如鹤侧过头,用手背抵着唇,藏住上扬的嘴角。 书念眨了眨眼,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她的嘴巴张着,脸蛋瞬间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动作僵硬的像是个机器人。 还没等她抬脚,谢如鹤就把她扯了回来。 书念完全忘了他前边说的那句话,只觉得自己被他戏弄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发闷。她低下头,抿着唇没说话。 “我听到了。”谢如鹤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伴随着气息压下来,带了点哑意,“谢谢,我也很喜欢你。”- 书念进卫生间里洗了把脸,试图给脸降降温。 镜子里的自己,皮肤白净,眼周和鼻子都是红的,像只兔子一样。嘴唇的色泽也变深,仿佛刚被人用什么蹂.躏过,比起平时多了几分艳丽。 她舔了舔唇,忍不住又低头洗了把脸。 想着谢如鹤说的那句“我很喜欢书念”,书念的心脏发空,头脑混乱地出了卫生间。 谢如鹤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听到动静便抬起眼看她。注意到他的嘴唇,书念不自在地别过头,装作平静地爬上床。 谢如鹤主动问:“还要睡觉?” 书念含糊道:“不睡了……” “那坐过来。” 书念的动作顿了下,磨磨蹭蹭地爬到他的面前。 两人面对面坐着。 书念的脸上还沾着几滴水珠,皮肤晶莹剔亮,白的像是透明。她的嘴角微扬,情绪看起来没刚才那么差,话却也还是少。 她没主动说话。 过了半晌。 “念念,你总会有自己的想法。”谢如鹤突然开口,声音缓慢平稳,“不管说的话会不会惹怒其他人,亦或者是有人跟你辩驳,你觉得对的事情,你永远不会改变想法。” 书念抬眼:“啊?” “而我也都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所以一直以来。”谢如鹤对上她的眼,“你说想做什么,我不会去拒绝,也不想强迫你做什么。包括你说你不想去看医生,我会觉得,你有你的想法,你的理由。” “……” 谢如鹤抬手抓了抓头发:“也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成分在。只觉得按你想的那样做,也许你就会开心一点,过得也就会好一点。” 他这样的语气,比直接训斥她,更让书念觉得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垂着头听谢如鹤把话说完。 谢如鹤斟酌了下言语,又道:“这次也一样。” 书念玩着手指:“什么。” “我希望你能去看心理医生。”谢如鹤的神情很认真,“但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不会强迫你去。而且,我不可能会离开你。” 书念抬头,模样怔怔。 以前,就算邓清玉从来没在她的面前表现过任何一丝的疲倦和不堪忍受,可因为王浩的存在,书念也会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在极其绝望痛苦的时候,书念甚至想过。如果在那场灾难中,在曾元学抓她的那一天,她因为不堪忍受而选择死去,是不是会好一些。 那她就不用这样活着,也不会拖累了她的母亲。 不会让有了一个新家庭的邓清玉,还要为了她日日夜夜地跟丈夫吵架,为了她彻夜难眠,痛苦掉泪。 那时候。 书念每天醒来看到的都是厚重的窗帘,紧闭着的门,被固定着的三把锁,牢固而又沉重,像是一片浓重的阴霾,怎么都挥散不开。 从不会想过去拉开那道窗帘,去看看外面是黑夜,还是挂起了太阳的晴天。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颓靡又阴暗。 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好起来。 只是很想活着,却活得勉强难熬,也觉得这日子应该不会持续很久了。也许在某日,她会选一个有阳光的日子,道别这个世界。 &n-->> bsp; 大致就是这样的一生。 却未曾想过。 有一天,她会遇到一个人。 在她最黑暗的时候,将她从深渊里拯救,一一将她的伤口抚平。甚至,还把明明是个累赘的她,视若珍宝。 书念讷讷地问:“你希望我去吗?” 谢如鹤说:“嗯。” “哦。”书念吸着鼻子,乖乖地说:“那我就去吧。” 谢如鹤松了口气,又突然想到个事情:“你不用跟阿姨要钱。” 书念沉默着翻出手机,打开银行看了看余额,没什么底气地嗯了声。 谢如鹤说:“你用我的。” 闻言,书念立刻摇头:“不行。” 谢如鹤皱眉:“为什么不行。” “不知道要治多久,而且费用不低的。”书念的眼睫轻颤,嗫嚅着,“我可以把房子卖掉……” 谢如鹤思考了下,大致理解了她的意思:“你是觉得我负担不了吗?” 书念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是。” 仿佛没听到她的否认一样,谢如鹤侧头盯着她,就这么定了几十秒,而后承诺:“我会好好工作的。” “……”书念被他这幅正经的模样唬住,迟钝地说,“好的。” 谢如鹤勾起唇,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很快,书念意识到不对劲。她蹙着眉头,很认真地解释,刻板的像个小老头:“我觉得这个是大钱,我不能让你给我出那么多钱。” 谢如鹤想了想:“那你就当做是你的钱。” 书念神情固执:“可这就是你的钱。” “以后也会是你的。” “啊?为什么。” “因为,以后我们会结婚。”谢如鹤垂眸看她,喉结上下滑动,而后道,“所以你可以当做是,你提前用了你以后的钱。” “……” 书念顿时没了再跟他讲道理的情绪。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前一句话,神色放空。半晌后,书念小声地哦了下,面容看起来十分平静:“好。” 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书念忽地钻进了被子里,把整个人藏进里面。 谢如鹤这话说的冲动,还因为自己说的这话有些不知所措。察觉到到书念的举动,他的眼神一顿,僵硬地问:“怎么了?” 书念没吭声。 谢如鹤抿了抿唇,又问了一遍。 还是没吭声。 他挪动了下位置,正想继续问的时候。 被子里的人突然冒出话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以后说这些话之前能不能有个提前预警,高能预警什么的……” 谢如鹤说:“嗯?” “不然我会,那什么,就是。”书念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温吞地说,“可能你看不太出来,我会有点…不好意思。” “……” 谢如鹤愣了下,紧张的情绪散去。他弯了弯眼,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轻笑出声:“是看不太出来。”- 谢如鹤问了书念的意见,最后还是没有换心理医生。 虽然书念是那样说,但她也清楚肯定不是心理医生的问题,很大的成分是她自己没法从阴影里出来。王玥一直做得很好,也很了解她的情况,她们相处得很愉快。 而且换医生的话,也要跟新医生有磨合的时期。 书念没有要换心理医生的意向。 想清楚后,书念轻车熟路地打电话预约了时间。 隔天下午,她跟谢如鹤一起出了门。已经好几天没有踏出过房子外了,但可能是有谢如鹤的存在,书念觉得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书念被谢如鹤牵着走,没话找话地说:“之前在医院见到你的那几次,我都是去做心理治疗的。” 谢如鹤点头:“最近有去吗?” 书念回想了下,诚实道:“好像几个月没去了,因为没有时间,而且没有影响生活,我也记不起来要去了。” 谢如鹤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有固定的时间吗?” “有啊。”书念说,“一般是每周四上午,因为下午和晚上要去录音棚,有时间的话可能就会换到下午,因为想睡懒觉。” “……” “后来就变成每个月6号。” 谢如鹤像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认真记了下来:“我以后提醒你。” 书念仰头看他,看着他认真地在手机的记事本上记着东西。她想了想,莫名扯了个话题:“你以前就喜欢我吗?” 谢如鹤说:“嗯。” 书念有些好奇:“那你怎么没跟我说。” 听到这话,谢如鹤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侧头看她。思考了一下如果当时告诉她了的场景,以及可能会发生的结果。 他的唇线拉直,诚实道:“说了你会骂我。”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63 章 “……”书念觉得他说的话很莫名其妙, 圆眼稍稍瞪大了些, 神情纳闷又古怪, “我哪会骂你。” 谢如鹤把手机放回口袋,没有吭声。 书念也收回了视线,脑袋耷拉下来, 自顾自地思考着, 看上去像是在反省。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都没有主动说话。过了一会儿, 像是想不通, 书念还是忍不住问:“我什么时候骂过你。” 见她似乎很在意, 谢如鹤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没有,但你会跟我讲道理。” “哦。”书念回想了下自己以前跟他的相处方式, 觉得这个说法比较能接受。她很顾及形象,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是讲道理, 不是骂你。” 说完,书念还很刻意地强调了一遍:“我从不骂人的。” 谢如鹤沉默着,嘴角却弯了起来。 书念等了好半晌,都没听到他的回应。这个沉默就像是在无声地反驳她的话。她抿了抿唇,有点不开心:“你怎么不说话。” 谢如鹤还没说出话。 书念很直白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不对。” 谢如鹤摇头:“没有。” 书念皱眉, 很严肃地开始教训他:“那你就得回我的话。我说话, 你都不搭理我。然后老不说话,这样很不好, 很不礼貌的。” 谢如鹤一愣,看着她绷紧了的脸,甚至还有种回到过去了的感觉。 他讷讷道:“我在听你说话。” 书念不太能接受他的解释:“又不是用了耳朵,你的嘴巴就不能说话了。” 她的话让谢如鹤也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太好。他舔着唇,正想好好认错的时候,书念突然又冒出一句:“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不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 书念的语气很认真:“我又不会生气,我脾气很好的。” 闻言,谢如鹤又往她的方向看了看,总觉得她现在就是生气了。他抬手摸了摸后颈,迟疑地说:“没觉得你说的不对。” 书念哦了一声,嘀咕着:“你有话可以直接说,我很讲道理的。” 谢如鹤盯着她,表情若有所思的。 她说话的方式跟平时有点不一样,听起来也古怪。说两句话,她就开始自夸,并且毫不委婉。简单粗暴,看起来像是在给谢如鹤洗脑。 过了一阵子。 谢如鹤的眉眼一抬:“有话可以直接说?” 书念绷着脸点头。 他歪了歪头,背脊随之弓了下来,与她平视着。睫毛浓密细长,像两把刷子一样,卷曲上翘,双眸明亮乌黑。 书念心里的那点郁气瞬间散了个十万八千里。 她强忍着紧张,跟他对视了三秒,而后还是情不自禁地别开了眼。 下一刻,谢如鹤哑声道:“在外面可以亲你吗?”- 到了医院。 书念松开谢如鹤的手,看上去有些不安。她下意识看了谢如鹤一眼,对上他安抚般的目光后,才鼓起勇气进了心理科的科室。 谢如鹤在外面等她。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王玥了。 书念坐在她的面前,跟她打了声招呼。 王玥朝她笑了笑,温和地问着她最近的发生的事情,她的情况以及症状。 书念语速缓慢,诚实地给她概括。 不愿外出,会被很小的动静吓到。 大多数时间的情绪均很低落,会有突如其来产生的愧疚感。 睡眠状态不佳,多梦。 心态消极,会因为很小的一个细节而反复回忆。 抗拒别人提起创伤的经历,主动回避任何刺激。 注意力难以集中。 心悸,心闷,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有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王玥安静地听完,偶尔给她一些引导,而后重新给书念做了评估和诊断,让她做了症状自评量表和测量创伤水平的事件影响量表。 结果是,中度躯体化,中度抑郁,重度焦虑。 一个小时候,书念出了科室。 谢如鹤正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手上拿着手机,注意力却大部分放在这边。很快他就注意到书念出来了,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 “怎么了?” 书念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得去开药。” 谢如鹤接过:“嗯?得吃药吗?” 书念的情绪不太好,低着头:“嗯,吃药。然后每周一小时的心理治疗。” 谢如鹤牵起她的手:“怎么不开心。” “比我想象的。”书念揉着眼睛,“要严重一点。” 谢如鹤嗯了声:“好好治疗就没关系。” 听着他的话,书念又紧张了起来,语气生硬而没底气,音量也很小:“你会跟我一起的吧。” “会。”谢如鹤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走吧,去拿药。” 书念抬眼看他,站在原地没动。 谢如鹤说:“怎么不走。” 书念吸了吸鼻子,眼睛有点酸。 总是觉得他真的太好了。 不论她是什么样子,状况是怎样,他好像都能接受。 反应都是不太在意。 仿佛她的状况再差,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他不会嫌弃,只当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事情,也不认为这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不认为书念患上了这个病,他们两个之间,她就处于一个卑微的地位。 每次她因为不安问的问题。 他从不会不耐烦,也不会敷衍对待。> r /> 就是会让她觉得很好。 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想到刚刚直接沉默,没有回答他的事情,书念有点小愧疚。她磨磨蹭蹭地凑到他的面前,纠结了一会儿,而后小声说了三个字:“可以的。” 谢如鹤没反应过来:“嗯?” “就是。”书念的耳尖发红,装作镇定的样子,“在外面你可以亲我。” “……” 谢如鹤的目光顿住,看向她亮晶晶的眼。他的眉眼深邃,染上几分旖旎,抬手蹭了蹭她的眼角:“这里太多人了。” 这话跟婉拒没有差别。 书念的镇定自若瞬间瓦解,立刻低头装死。 谢如鹤收回视线,扯着她往前走。 没多久,书念又听到谢如鹤开了口,语气懒散而漫不经心。 “那边人少。”- 两人没在外面久留。 谢如鹤带着书念进了附近的一家甜品店,让她挑了几个蛋糕。见她眼巴巴地盯着外面的一家奶茶店,他又带着她去买了一杯。 随后便回了家。 书念进卫生间里洗了脚。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如鹤已经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拆开放在茶几上。此刻,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书念的病例和带回来的各种单子。 书念光着脚走过去坐到他的旁边。 谢如鹤抬头看了她一眼,忽地弯下腰,捏住她的脚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书念全身僵硬地看他:“你要做什么。” 他没吭声,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把脚上的水擦干。 书念完全不敢动:“我自己擦吧……” 谢如鹤的动作很快,低声道:“擦好了。” 书念哦了声,脚丫子不自在地蜷曲了下。她轻咳了两声,装作不在意,拿起桌面上的蛋糕,目光却忍不住往谢如鹤的方向看。 此时,谢如鹤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书念收回视线,沉默着挖着蛋糕吃。 没多久,谢如鹤突然低喃着:“要不要铺个地毯?” 书念抬头:“啊?” 就见他的目光已经挪到了自己光着的脚上,眉头稍皱着,像是在思考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而后自顾自地说着:“铺个毛毯吧。” “……”- 书念很久没吃过药了。 前几天背着谢如鹤偷偷吃药,她也不敢乱吃。正常一天吃一片,书念只吃了半片。副作用因人而异,她是头疼恶心,还有嗜睡。 在谢如鹤面前她不敢表现出来。 头疼得厉害的时候,书念也不敢告诉他。只是假装困了的样子,偷偷跑回房间里睡觉。难受的时候也只是装作是心情不好。 但现在书念哪里不舒服,就会直接跟他说。 就像是小时候偷偷跑出去外面玩,不小心摔伤了,回家后因为理亏也不敢告诉邓清玉。但被她发现之后,虽然会被教训,但后来疼的时候也敢喊出来。 书念吃药的反应很大,因为还不太适应。 吃的早饭直接吐了,还有些拉肚子。午饭也吃不下去。谢如鹤哄着她吃了半碗粥,随后她便回了房间,一直躺着,也没睡着。 有胸闷和心悸的感觉,还喘不过气。 书念在床上滚了一圈,难受到想发脾气。 很快,谢如鹤也进来了,手里拿着个平板。大概是不知道书念吃药了会这么难受,他的模样些点不知所措,问道:“睡不着的话,要不要玩一下游戏?或者是看点东西。” 书念乖乖点头,接过平板。 她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心情莫名烦躁。 书念点开一个视频软件,随手点了最近很火的一个网剧。她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谢如鹤过去坐在她的旁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很难受?” 书念摇头,低声道:“没有。” 谢如鹤的眼神带了担忧,但也没多说什么。 书念调整了一下位置,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些。她公平地分了一半的屏幕给谢如鹤,让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画面里播着片头曲。 书念安静地盯着屏幕,看着里面出现次数最多的女人,总觉得眼熟。她犹豫地指了指,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谢如鹤的心思没怎么放在网剧上。听到这话,他瞥了眼,诚实道:“不认识。” 书念的反应迟钝,又盯着看了一会儿,弹出去看了下演员表。 女主的名字显示着“林琦琦”三个字。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她认识这个人。是之前去试音的时候认识的,后来还在微信上找她,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试镜。 书念反应过来,自顾自地点点头,又点进了视频里。 片头曲已经播完,开始了第一集,女主出现在画面里,气质明朗,很爱笑,格外引人注目。书念的表情失神,喃喃低语:“她怎么这么好看。” 闻言,谢如鹤看过来。 书念跟他对上视线,又问了一遍:“你记得她吗?” 谢如鹤对这张脸完全没印象:“我不认识。” “就是之前试音的时候,你骂了她的。”书念情绪低落地说,“然后她以为你对她有好感,应该也挺喜欢你的吧。” 谢如鹤不太在意地嗯了声。 书念抿着唇,突然朝他发脾气:“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如鹤转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什么。” 书念没回答,抱着平板挪了挪位置,见他的目光还放在她的身上。她不开心地把视频关掉,把平板塞进被子里,闷闷道:“我才不给你看。”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64 章 “……” 谢如鹤的表情稍愣, 猜测般的问:“你生气了?” 听到这话, 书念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她吐了口气,勉强地把平板重新拿了出来, 低声说:“没有,我从不生气的。” 这次像是在给自己洗脑,她又强调着:“我脾气很好的。” 说完, 书念坐回了谢如鹤旁边,伸手点亮平板。她垂着脑袋, 关掉这个视频,嘟囔道:“换个东西看吧……” 谢如鹤也下意识垂眼:“嗯?不看这个了?” “……”书念的动作一顿, 抬起脑袋, “你想看?” 谢如鹤还没来得及否认。 下一秒, 书念把平板的保护套盖上,然后把平板塞进他的怀里。她的表情绷紧,唇线下拉, 生硬地说:“那你看。” 盯着书念的脸, 谢如鹤略显茫然, 把抬手接住平板。 书念的心情越发闷沉,甚至有种想踹他一脚的冲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心里堵得难受,身体还不舒服, 然后就会很想发脾气。 可她又清楚自己这样发脾气是很无理取闹的。 也知道是不对的。 安静几秒。 书念还是忍不住开口:“就是,你不要误会。” 谢如鹤把平板放到旁边:“嗯?” 书念向来有什么话就说什么, 想憋着,如果憋不住了也不会忍。她犹豫着,而后欲盖弥彰般地说:“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跟你讲一下道理,没有要骂你。” “……”谢如鹤沉默几秒,“我知道。”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可以反驳我说的话,我很讲道理的。” “好。” 见状,书念松了口气,情绪也不藏着了,语气一下子就理直气壮了起来:“我觉得你刚刚做的不对。” 谢如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迟疑地点头。 书念想了想,语气又弱了下来:“林琦琦之前可能是对你有好感的,但都那么久了,她现在不一定还有,而且可能都把你忘掉了。” “……” “你为什么想看她的那个剧,你这样很奇怪。”书念脑袋低下来,很不开心,“她长得确实好看。那我有什么办法,我以前就长这个样子。” “……” “我又不可能会突然变得很好看。” “我没说……” “可我也没有很难看。”书念打断他的话,很认真地跟他说,“有很多人说我长得好看,就是可能没她那么好看。” 听着书念的话,看着她现在的模样。 谢如鹤的眼神又愣了下,突然明白过来,嘴角也扬了起来。他抬手抵着唇,没把刚刚的话说完,改口道:“所以你要跟我讲什么道理。” 书念一顿,气焰瞬间消了大半:“我、我就想跟你说不能以貌取人。” “那怎么办。”谢如鹤歪头,虚心请教,“我已经以貌取人了。” 书念看向他,语气带着指责:“那你这样就是……” 谢如鹤说:“是什么。” 他的样子非常理直气壮。书念本就有种理亏的感觉,立刻闭了嘴,纠结了几秒才决定把话说完:“以貌取人不对。” 谢如鹤又问:“为什么不对?” 书念觉得自己说不过他,只能发脾气:“就是不对。” 谢如鹤顺势道歉:“对不起。” 书念张了张嘴,又因为他的道歉觉得不知所措。 但谢如鹤的心情看起来却很好,语气也漫不经心的,没把这当成大事。她犹豫着,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没吭声。 很快,谢如鹤补充了句:“以貌取人找了个女朋友。” 书念呆滞地抬头。 “虽然我不会改,但你觉得我做错了。”他的眉眼稍抬,轻笑道,“那我就承认一下错误。”- 是真的很神奇。 本来觉得心情很差,不管坐着站着还是躺着都觉得不舒服。什么都不想做,莫名委屈又莫名想掉眼泪。甚至还会有种,这里不是她家,呆在这儿,不管在哪都会格格不入。 很多事情也不敢做,小心翼翼的,悲观又难堪。 觉得自己生气也不好。 可还是忍不住对他发脾气,说了很多自己都觉得乱七八糟的话,幻想过最严重的结果,就是下一秒可能会被他赶出去。 可那些都没有发生。 他耐心十足,将她的火气全单接收。让书念觉得自己的无理取闹,都变得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像是个魔法。 也会感觉,原本很疼的脑袋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又把平板打开。 书念没什么想看的东西,思考了下,而后下载了个可以双人玩的游戏。她跪坐到谢如鹤的面前,跟他面对面玩起了游戏。 都是一些简单的小游戏。 书念的手笨,此刻脑子也有些转不过弯,几乎是在游戏的一开始就被谢如鹤击败。几局过去后,她抿着唇,抬头看了他一眼。 此时,谢如鹤垂着眼眸,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书念收回了视线。 连着输了十几局。 书念的脸皱-->> 成一团,不觉得自己会一直输。她像是跟谢如鹤犟上了,想挽回一下自己的颜面,持续不断地跟他比赛,一声也不吭。 然后连着输了几十局。 书念玩不下去了,郁闷道:“不玩了,我要睡觉了。” 谢如鹤挑眉:“再玩一局?” 书念不太情愿,但还是凑了过去,嘀咕着:“再玩一局我也不会赢。” 仿佛没听到她这话,谢如鹤指了指屏幕,问道:“玩哪个?” 书念眼睛一扫,随便选了一个。 是一个三以内的加减法题,以抢答的方式竞赛。 先答对三道的人算赢。 这个书念刚刚玩过,虽然很简单,但总是好几个数字又加又减,她反应的太慢,要想好几秒才能算出答案。她和谢如鹤基本都是以零比三的结果结束游戏。 书念挠了挠头,腮帮子鼓了起来。 勉强集中了注意力。 游戏开始。 题目:1+2=? 这个完全不用思考,书念直接点了个“3”。 这次是她先答对。 书念有些惊讶,不自觉地抬头看了谢如鹤一眼。 他还盯着屏幕,没看她。 书念眨了眨眼,心底莫名冒起了成就感。 下一题:2+3-2=? 领先了一题,书念没那么紧张了,想了好几秒,然后又点了“3”。 还是她答对。 下一题:1+1-1-1+2-3+1+1+1=? 书念:“……” 一遇到长的书念就反应不过来,脑子像是浆糊一样。她挠了挠头,掰着手指算,心里默念着:“一加一等于二,二减一等于一……” 还没等她算到一半。 谢如鹤懒懒地吐出了个字:“二。” 书念的心算被打断,下意识戳了“2”。 然后赢了。 这么顺利的胜利让书念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盯着屏幕上的那个“win”,定了好几秒,而后抬头看向谢如鹤:“我赢了?” 谢如鹤嗯了声:“赢了。” 书念第一次感受到胜利的喜悦,眼睛亮晶晶的,话也多了起来,随口问道:“你这次怎么算这么慢。” “没有,你算太快了。”谢如鹤看着她,低声道,“还玩吗?” 书念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连忙点头。 “玩。”- 大概是因为先前连着赢了她几十局,谢如鹤的运气和脑子用光了。之后翻了倍的输给书念几十局,让她格外有成就感。 书念的兴致很高,偶尔觉得谢如鹤输得太可怜,想偷偷让他赢一把,他都赢不了。到后来,她绞尽脑汁地想让他赢,却局局都胜利。 她趴在床上,晃荡着脚丫子思考对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吵醒她的是一通电话。 书念迷迷糊糊地接了起来:“您好。” 房间有遮光的窗帘,但谢如鹤只拉上了不遮光的那一层。此刻顺着窗户,她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因为开着灯还很亮。 谢如鹤不在她旁边,不知道去哪了。 随后,耳边响起了邓清玉的声音:“念念,我来你家了。你是出差了还是怎么?怎么房子像没住人了一样。” 听到这话,书念立刻坐直了起来,脑袋也清醒了。 “啊,我……” 书念不太会撒谎,此时刚睡醒,邓清玉这个电话打的也突然,她完全想不到理由,声音磕磕绊绊的:“我、我不在家。” 邓清玉说:“我知道,你最近都没在家住吗?” 书念安静了几秒,认命般地垂头,没有再瞒着她。 “我交了男朋友,现在在他家住。” 那头沉默下来。 书念像在等待受训一样,紧张地玩着手指。 半晌后,邓清玉问道:“是谢如鹤?” “……”书念呆住,“你怎么知道。” “之前去你那边的时候,看到你和他呆在一块儿了。”邓清玉的声音平静,“而且也没见你最近有跟谁联系多起来。” 书念哦了声。 又沉默了一阵。 书念忍不住替谢如鹤说了句:“妈妈,你不要不喜欢他,他人很好的。” 邓清玉无奈:“我这还没说什么呢。” 书念挠头,心虚地说:“就是你以前不怎么喜欢他,我就给他解释几句……” “念念。”邓清玉打断她的话。 “啊?怎么了。” “你觉得好就好,妈妈不反对。” “……嗯。” “我就问你一个事儿。”邓清玉是知道徐泽元的事情的,怕她会再次受到伤害。虽然不想跟她提这个,还是担忧地问,“你跟谢如鹤说了你的状况了吗?” 书念舔了舔唇:“知道。” 邓清玉问:“那他对你好吗?” “好。”书念的眼睛有点酸,声音随之带了点鼻音,“知道了也对我很好。”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65 章 睡了一觉, 书念感觉吃药带来的副作用轻了不少, 心闷的感觉也没之前那么严重。她没跟邓清玉说过家里进小偷的事情, 此时怕她会担心,也没有说出来。 书念又跟邓清玉聊了几句, 没多久便挂了电话。 房间里是像平时一样的安静。 谢如鹤向来不会弄出什么大的动静,基本不会吵到她。 书念揉了揉眼睛,凑到窗边把窗帘拉开。这儿楼层高, 能看到大半个如川市的夜景,万家灯火映入她的眼中。她垂眸看了下时间, 而后爬起来,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中午只喝了碗粥, 此刻书念也觉得饿了。她推开房门, 正想往客厅的方向走, 突然注意到门上贴了张便利贴。 书念脚步一顿,伸手把便利贴扯下来。 上面是谢如鹤熟悉的字迹。 ——我出去买点东西,醒来给我打电话。谢如鹤。 书念又走回房间去把手机拿出来。 此刻七点出头。她回想了下, 自己好像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睡着的, 完全没听到动静, 也不知道谢如鹤出去多久了。 书念边往厨房走,给他打了电话。她打开冰箱翻了翻。 耳边响起了嘟嘟声。 书念从冰箱里拿了杯果冻, 踮脚在顶部拿到勺子。 等她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谢如鹤还没接电话。 书念走到沙发前坐下, 又等了一会儿。 电话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书念犹疑地盯着屏幕,总觉得不太对劲。从重逢到现在, 她基本没有遇到过谢如鹤不接电话的情况。不论是什么时间打的电话。 她舔了舔唇,又打了一次。 还是没接。 书念想了想,给他发了条短信。 【你现在在哪?】 发送成功后,书念把手机放到旁边,情绪瞬间又差了起来。她撕开果冻的包装纸,拿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挖着咬了一口。 书念犹豫着要不要给方文承打个电话的时候。 玄关处恰好有了动静。 书念连忙挪到沙发的最边缘,伸了个脑袋往玄关处看。 谢如鹤提着个袋子进来,身上换了套衣服,心情看上去不佳,眉眼锋利带着戾气。他垂头换着鞋子,眼一抬,注意到书念时,情绪散去了些。 他走过来:“醒了?” 书念点点头,问道:“你怎么不接电话。” “刚刚出门不小心摔了。”谢如鹤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下电源键,屏幕仍然是黑的,“坏了。” 书念沉默几秒,低下眼,注意到他手臂和手肘处有擦伤。她自顾自地走到电视柜旁,把医药箱拿出来。 谢如鹤还站在原地:“饿了吗?” “有一点。”书念诚实道,“但刚刚吃了个果冻,就还好。” 谢如鹤嗯了声,拿出袋子里的其中一样东西放到冰箱里。 等他走回客厅的时候,就看到书念已经坐在沙发上,温吞地翻出医用棉签和碘伏。她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出去买什么?” 谢如鹤坐到她的旁边:“雪糕,不过可能都化了。” “冻一会儿就好了。”书念抓住他的手腕,凑过去,认真给他处理着伤口,“你也摔了吗?这儿都破皮了。” 谢如鹤没说话。 书念小心翼翼地给他涂药,偷偷看他一眼:“你怎么不开心。” 谢如鹤脸上没什么情绪,淡声道:“没有。” 书念不太相信他的话,慢腾腾地建议:“你是现在就想吃雪糕吗?那不然我们现在出去买,刚好晚饭也在外面吃。” “嗯?”谢如鹤抬头,“雪糕给你买的。” “怎么给我买雪糕……” “你下午说想吃。” “我说了吗?”书念的表情有点呆,歪着头想了想,过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哦,对。我说了……睡一觉给忘掉了。” 谢如鹤弯了弯唇,坏心情散去大半。他接过她手里的棉签,说:“我自己来吧。我打包了面给你,先去吃。” 书念摇头:“我先给你涂完。” 谢如鹤顿了下,没再说什么,顺从地没有动。 “以前我爸爸总是受伤。”书念的动作很轻,说话也软声细语,“他在家的时候,也都是我帮他处理伤口的。” 谢如鹤垂眸看她。 书念笑眯眯的:“我觉得我弄得还挺好。” 处理完伤口,她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里,起身到厨房里洗手。谢如鹤跟了上来,默不作声地站在她的旁边。 书念甩干手上的水,说:“你也洗个手。” 谢如鹤点头,上前用水冲了冲手。 书念走出厨房:“那今晚就吃面?” 谢如鹤说:“嗯。” 书念提起袋子,走到餐桌旁。 谢如鹤过来帮忙,低声问:“还觉得不舒服吗?” 书念很诚实:“没有了。” “不舒服要跟我说。” “好。” 谢如鹤打包的是附近一家面店的招牌牛肉面。怕面会糊掉,面和汤是用不同的盒子分开装的,总共四盒。 汤还很热,谢如鹤担心书念会被烫到,没让她碰,起身把汤倒入面碗里。 书念-->> 托着腮帮子,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欲言又止。 谢如鹤把汤倒好,用筷子搅拌了下,而后放到书念的面前。恰好看到她的视线,他的目光一顿,嘴唇抿了抿,怕她胡思乱想,也没再瞒着。 “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几个叔叔都来这了。” 书念突然想起邓清玉的话,啊了声。 “刚刚回来的时候碰巧遇上了。”谢如鹤平静道,“被我叔叔推了一下,没注意就蹭到墙了,没什么事情。” 书念没想过是这样,忍不住道:“他们怎么这样。” “应该想让我回去看我爸。”谢如鹤不太在意,“还有,让我给钱给他们吧。说我爸下葬要花钱,还要帮忙赡养我爷爷奶奶。” “……”书念猜测道,“他们是不是骂你了。” 谢如鹤嗯了声,没再说话,低头咬了口面。 书念拿着筷子,安静地坐在原地看他。 想起了在十延镇的时候,因为季湘宁是外来的人,在这个地方,除了谢冀之外,她无依无靠。而丈夫却也不靠谱,日日酗酒,脾气上来就是又打又骂。 这个唯一的依靠,成了她痛苦生活的源头。 那个时候,只有季湘宁会护着谢如鹤。 其他的亲戚,对他们家的状况也只会冷眼旁观。那个时候没有任何的作为,在此刻却自以为是的重新作为谢如鹤的长辈,来对他说教,跟他索取钱财。 书念又想起了曾元学的话。 她吐了口气,突然觉得很难过。那些话,书念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告诉谢如鹤,不会想让他知道季湘宁真正心死放弃的原因。 书念低下头,问道:“我都忘了,我们为什么就没联系了。” 谢如鹤的动作停住,喉结滑动了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多么大的缘由。 是因为距离,也是因为时间。两人相距着那么远的距离,有各自的生活,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彼此仍然是重要的,却也会觉得陌生。 遇到事情,不再是第一个告诉对方。 渐渐变成很久聊一次天,说的也都只是开心的事情,不会将自己的任何一点负面能量带给对方。变成了陌生又熟悉的老朋友。 书念忽地想起来,迟疑地说:“我记起来了,好像我找你了好几次,你都没有理我,给你打电话也没有接。然后就断了联系了。” 谢如鹤舔着唇:“是。” “……”书念不敢相信地问,“你看到了故意不理我?” “你20岁生日的时候,我给你打了个电话。”谢如鹤停下了筷子,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当时已经用阿鹤这个名字两年了。” 书念愣住:“你给我打了电话?我不知道呀。” 在书念的印象里,自从谢如鹤去了法国之后,他们一般只在q/q上联系,基本不会打电话。有时差的关系,也因为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 “是徐泽元接的电话。”谢如鹤重新垂下眼,“说他是你男朋友。” 本来是想跟她说,他准备回国了,想要跟她见一面。那个时候,阿鹤这个唱作人的笔名渐渐有了点名气,他也有了经济来源。 觉得自己跟她的距离好像在慢慢接近了。 他靠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地拉近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 不会再像在十延镇的时候,所有人都因为他有个会家暴的父亲,从而对着对他伸出手的她说着那么难听的话。 大概在那个地方,全部人都觉得他们凑在一块是不对的。 一个是整天阴沉带着戾气,上课从不听讲,经常逃课的问题少年;一个是明朗善良,会认真听老师家长的话,活得干净又澄澈,就连在下雨天的时候,白鞋都是一尘不染的乖乖女。 是很明显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就连书念的母亲也是这么认为。 大概可能,连谢如鹤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一些,让其他人能忘掉他有一个那样的父亲,那个令他觉得难堪却又摆脱不了的存在。 谢如鹤很想呆在书念的身边,却从不是因为朋友两个字。 他有更深的渴望。 可当谢如鹤觉得自己做到了第一步,想要去靠近她,回到她身边的时候。 她的身边已经有别的人了。 就会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继续陪着她的理由了。 谢如鹤说:“后来我就没登过那个q/q了。” 书念讷讷道:“我不知道……” 谢如鹤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我的问题。” 是知道自己这样一声不吭就跟她断了联系是很不好的行为。可想到她可能会跟他提起徐泽元,提起他们谈恋爱发生的事情,提起他们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接吻。 想到这样的场景,他就觉得气都喘不过来。 极为难以忍受。 书念沉默了一阵,而后跟他道歉:“对不起。” 谢如鹤眼一抬:“嗯?道什么歉?” “我之前骗你了,你要是在高中的时候跟我说喜欢我,我应该是会骂你的。”书念闷闷地说,“我爸爸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教我的,小小年纪不要总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学生就是应该学习。” 谢如鹤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神情带着茫然。 “我为我的固执己见道歉。” “……” 大概是觉得不太对,书念说不太出口,憋了半天才把话憋出来。 “感觉早恋应该也挺好的……”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66 章 谢如鹤垂下眼, 盯着她略显不自在的脸, 表情稍愣。他的眉眼敛起, 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低声问:“早恋?” 书念头一回儿说这种话。 除了配音的台词之外, 记忆里,她从没做过这种违背良心的,将她认为不对的事情说成是正确的的行为。甚至还为此道歉。 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书念本就窘迫, 此时听到他的反问,更是连看都不敢看他。她立刻把脑袋低下, 懊恼却又不想把话收回,没有吭声, 自顾自地反省着。 谢如鹤勾起唇, 明知故问道:“你想跟谁早恋。” 书念没抬头, 看不到谢如鹤此刻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答案。她不好意思说,只能默默低头吃面, 装作没听到他的话。 他的声音染上几分笑, 继续问:“不能说?” 沉默两秒。 书念夹了块牛肉放进他的碗里, 生硬地把话题扯开,含糊不清地说:“快吃面, 不然一会儿就糊掉了,糊掉就不好吃了。” 谢如鹤清楚, 能说出那样的话,对于她来说是多需要经过内心斗争的事情。他不再逗她, 坏心情一扫而光。 他看着放在自己碗上的那块牛肉,定了两秒:“我知道了。” 书念以为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下意识松了口气。 谢如鹤又道:“我也觉得。” 嗯? 也什么。 也觉得面糊掉就不好吃了吗? 书念没懂他在说什么,纳闷地抬头,恰好对上他那漆黑的眼。 无声地对视。 谢如鹤眼尾微扬,细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形成浅浅的阴影,目光专注而又多情。而后,他轻笑一声:“跟你早恋挺好的。” ——我也觉得,跟你早恋挺好的。 书念的心跳漏了半拍,原本尴尬也不知所措的心情随之散去。她的耳根发烫,嘴角翘了起来,低低地“嗯”了一声。 说完这话,谢如鹤没再吭声。 书念吃东西的速度慢,咬一口要咀嚼半天才吞下去。她咬着面,偷偷地往谢如鹤的方向看。想起他刚刚的话,她犹豫着说:“你别因为你爷爷奶奶不开心。” 谢如鹤面无表情地点头。 “他们说的话都不对的,你别听。” “嗯。” 书念不想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只是小声嘀咕着:“而且还推你。” 她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抱怨。大概因为那些是他的亲戚,也可能是她本身就不怎么会骂人,说出来的话并不算过分。 但不开心的情绪都只是为了他。 像是在替他发泄情绪,倾诉不满。 谢如鹤淡淡应着她的话,嘴角略微上扬。 书念捏着筷子的力道收紧,觉得自己说这种话其实挺可笑,还有些自不量力。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没什么底气地说:“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我会护着你的。” “……” “我们一起出门。”书念认真说,“如果还遇到的话,我会尽量不怕的。” 那是谢如鹤的家人。 跟他有血浓于水的关系,即使没尽过责,在外界看来,他们依然是他的爷爷奶奶,他的叔叔,他的长辈。 对于不礼不善的举动,也许谢如鹤没法做到以相同的方式回敬。 那就她来帮他。 谢如鹤已经吃完了面,听到这话时,拿纸巾的手一顿。他看向她,忽地想起了她第一次看到自己被谢冀打出的伤口时的反应。 和现在一样。 都是明知道可能会受到伤害,却依然愿意挡在他面前。 是能让他的心脏软得一塌糊涂的话。 这些年来,他其实过得都不太快乐。虽然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可身边没有别的人,过得寂寥而枯燥。觉得世界暗无天日,没有亮光。 那些发空的感觉,却能被她在不经意间填补。 脑海里浮起了两人重逢的那天。 到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庆幸又感谢。 那一天,因为康复医师临时有事,他被方文承送到医院去做复健。又因为外面下起了暴雨,方文承的动作太慢,他在医院门口停了好一阵子。 顾自发愣的时候,听到了书念的声音。 一抬眼,就见到她站在明亮的光下,看上去有些失真。 像是过去所做过的一场梦。 担心是梦。 可就算是梦,这场梦也持续至今。 让她此刻真真切切地存在在他的眼前。 谢如鹤的喉咙发干,揉了揉她的脑袋,神色温和:“嗯,你护着我。”- 除了刚开始吃药的时候会觉得很难受,之后也没有多大的感觉。偶尔书念还会忘记吃药,都是谢如鹤按时按点的提醒。 但药物的作用,也只是缓解某些症状,减轻痛苦。 很多时候,书念的情绪自己也控制不了,会突如其来的发脾气,嚎啕大哭,情绪反差对比很大。也会突然情绪低落,食欲不振。 惊恐发作的时候,都是谢如鹤陪在她的身边。听着她惊慌失措的求救和哭声,导致的躯体化反应,他能做的也只是不断地安抚。 而大多数时间,书念都是很正常的。 虽然会担心下一次的发作,会因此感到焦虑。可想到有人陪着,有人跟她一起度过这段黑暗的时光,就会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难熬。 除了必要的出门,其他的时间两人都是呆在房子里。 只有一开始的一周,因为担心书念的情况,谢如鹤扯了谎,让书念跟他在同一个房间睡。 后来,书念发现谢如鹤的腿脚并没有问题,清楚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说出这种话,便委婉地提出想到另一个房间睡觉。  -->> ;两人过着非常相敬如宾的同居生活。 就这么过了几周的时间。 《趁他还在》在六月上旬的时候上映。 谢如鹤怕书念改变主意,提前一周买了票,又问了她一次。 书念都快忘了这个事情了,认真地考虑了很久,纠结又怯懦。想到那个画面会觉得烦躁而心悸,第一个想法就是不愿。 电影院里人多杂乱,光线又昏暗。而且电影会播出什么画面,她也不知情。会不会出现一些不好的画面,让她联想到以前的事情,从而感觉不适。 总会考虑很多。 也因为这些而感到很焦虑,不愿再去想。 这次书念拒绝了之后,谢如鹤也不再提这个事情。 五月即将结束的时候,书念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前段时间配的戏的导演,说有些台词审查不过,要改,让书念去补录台词。 接到这个电话,书念才意识到自己有好一段时间没去录音棚了。 这是没法拒绝的工作,书念立刻答应了下来。 而后跟谢如鹤说了这个事情。 听到这话,谢如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书念,感觉她对此的反应并没有很抗拒,他才松了口气:“好,我明天送你过去。” 第二天,两人按时出了门。 这个录音棚的位置离谢如鹤家并不远,走过去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 外面的气温很高,太阳高挂。水泥地像个蒸笼,冒着热气,空气也被热度燃的变了形。鼻息里还能闻到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本来想直接走过去,但因为天气的关系,谢如鹤还是给方文承打了个电话。 其实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可以开车了。但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开过车,这段时间也没空练习,所以还是得让方文承过来。 车子一路开到录音棚楼下。 书念下了车。 这几周,除了睡觉的时候,其余时间她和谢如鹤基本没分开过。书念紧张地转过头,看向车里的谢如鹤,忍不住说:“我应该很快的。” 谢如鹤正和方文承交代着工作上的事情。听到这话,他侧头,低声道:“你等我一会儿。”而后,他又跟方文承说了几句,很快便下了车。 书念抬头看他,迟疑道:“你怎么下来了。” 谢如鹤从车上拿了顶帽子,抬起手给她戴上:“我跟你一块上去。” 书念的心情放松下来,眨眨眼:“为什么戴帽子。” “太晒了。”谢如鹤低喃着,“别晒伤了。” “那我们应该带伞才对。” 闻言,谢如鹤抬眸扫她一眼,像是在思考,很快便点了点头:“我下次会带。” 书念指了指那栋大楼:“走过去很快呀。” “你进去觉得热可以摘下,出来的时候再戴上。”谢如鹤正给她调整着帽子的大小,弄好后看了几秒,“好像还是大了。” “不会大。”书念的心情突然就很好,抬起头。怕帽子会掉,她下意识伸手抵着脑袋,眼角弯了弯,“挺合适的。”- 补录只是重新录个别的台词,花的时间一般不会太多。 谢如鹤不能进棚里,书念逛了一圈,给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像嘱咐孩子一样让他在这里等一会儿,随后便进了录音棚。 书念有一段时间没有配音了,而且她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花费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多一些。怕谢如鹤等久了,一录完她便立刻跟导演道了别。 因为帽子总掉,书念在棚里便把帽子摘了下来。出棚之前,她想了想,把帽子重新戴上。 出了棚,书念往谢如鹤的方向看去。 他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旁边却多了个女人。 书念的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看他们。 女人穿着条吊带裙,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收腰的设计,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她把头发全部扎了起来,弄成一个小丸子,额头光洁,底下的笑眼弯弯。 是林琦琦。 谢如鹤坐在原地,垂着眼看手机。 林琦琦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位置,正跟他说着什么话。 画面看起来格外和谐。 书念舔了舔唇,缓慢地走了过去。她的脑海在一刻涌起很多画面,有点失神。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没有继续走过去的勇气。 莫名觉得不开心和委屈。 她把头低下,在原地站了几秒,才重新抬脚继续往前走。 走到距离他们五米远的位置。 大概是用余光注意到了她的存在,谢如鹤抬眼,看了过来,眉眼间的冷漠在一瞬瓦解。下一秒,他站起身,低声道:“录好了?” 听着他的话,顺着他的视线。 林琦琦把还没说完的话收回,也朝书念看了过来。她似乎不太记得书念了,却又觉得眼熟,用审视般的眼神看她。 书念点点头。 没等到谢如鹤继续说话,书念抬起眼,恰好看到他擦过她的肩膀,往后方走。而后对上了林琦琦的目光。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仿佛带了点不善。 书念抿着唇,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样走了。 书念的心情不太好,正想回头看。与此同时,她的视野里重新多了帽檐的形状,脑袋上又被人戴上了帽子。 谢如鹤站回她的旁边,盯着她傻乎乎的模样。 “帽子掉了也没发现。” 书念下意识摸了摸帽子,闷闷道:“太大了。” 谢如鹤愣了下:“不开心?” 书念低着头,不想承认:“没……” 看出她在撒谎,谢如鹤想了想:“那走吧。” 书念问:“回家吗?” “不是。”谢如鹤认真道,“去给你买帽子。”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67 章 谢如鹤握住她的手往电梯的方向走。 书念的表情呆呆的, 下意识跟着他。想到刚刚的画面, 她回头, 忍不住又往林琦琦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琦琦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神情若有所思。注意到书念的目光, 她忽地弯起眼角,友好地朝书念摆了摆手。 刚刚所感觉的不善似乎只是书念的错觉。 林琦琦这样的反应,让书念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小心眼了, 她勉强弯起唇。 因为回头的动作,书念头上的帽子又掉了下来。她收回视线, 弯下腰去捡帽子。一旁的谢如鹤停下脚步等她。 书念腾出手,拍掉帽子染上的尘。 谢如鹤看了过来:“弄脏就别戴了。” 书念垂着脑袋没看他, 低声道:“拍一下就好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 感觉也不太像是因为帽子的缘故。以为又是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 谢如鹤也没多问。他想了想,询问般的说:“想不想吃布丁?” 闻言,书念抬起头, 睁着双圆眼看着他。 谢如鹤又问:“吃冰淇淋?” “……” “糯米糍?” 书念没吭声。 恰好电梯到了。 谢如鹤牵着她进了电梯:“都不想吃吗?” 电梯里除了他们两个, 没有其他的人。里边空间狭小, 说句话似乎都有回音。 书念吸了吸鼻子,没有回答他的话, 心情闷闷的。她纠结了好几秒,装作不在意般地问:“刚刚林琦琦跟你说了什么……” 此时, 谢如鹤正拿着手机在看附近的美食,模样专注又认真。听到这话, 他神情一顿,像是没太听清,侧过头:“谁?” 书念也愣了:“就刚刚跟你说话的那个人。” 谢如鹤反应过来:“你朋友?” “不是朋友。”书念思考了下,诚实道,“就在录音棚见过几次,然后加了微信,平时也不怎么聊天。她好像也不记得我了。” 也很正常。 那样的女生,本身性格外向开朗,会有很多人喜欢,认识的人肯定很多。也不会把书念这样沉默木讷,只跟她有过三言两语的人放在心上。 到了一楼,两人出了电梯。 谢如鹤猜测:“你因为她不记得你不开心了?” “不是。”书念鼓起勇气问了他一个问题,可他不回答,还反过来问她那么多个问题。她有点生气,小声嘀咕着,“我就问你她跟你说什么了,你都不告诉我。” “……” “还问我那么多问题。”书念皱起眉,越说越生气,话里也带了指责,“我还都告诉你了,然后你也不告诉我。” 谢如鹤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愣。他回忆了半晌,迟疑着说:“我以前来过这个录音棚。那个人刚刚喊我阿鹤老师,我以为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书念瞬间沉默下来。 谢如鹤没太认真听,此时也记不太起来了,语速缓慢而不确定:“她说手机没电,问我能不能借她手机打个电话。” 书念低低地哦了声:“那你怎么说的。” 谢如鹤直白道:“我说不能。” 书念:“……” 谢如鹤实在想不起来了,但又怕书念会不开心,只能低声坦白:“后来就不记得了,我没认真听。” 书念舔了舔唇,神情犹疑:“你不认识她吗?” 谢如鹤说:“不认识。” “她就是那个,之前那个剧,我本来要跟你一起看的那个,那个剧的女主角。”书念用手比划着,却也想不起那个剧名,“你不记得了吗?” 谢如鹤想了起来,也顿时明白了她刚刚不高兴的情绪从何而来。他弯起唇,拖腔带调地说:“啊,你看了片头就吃醋的那个剧?” “……”书念生硬地反驳,“我没吃醋。” 谢如鹤挑眉:“是吗。” 书念没什么底气地点头。 谢如鹤也没跟她计较这个,解释着:“不是不记得了,当时光想着你不舒服了,还没怎么看屏幕你就给关了。” 听到这话,书念讷讷地抬眼:“你没看到?” “嗯。” 书念的脸莫名发烫,瞬间觉得自己刚刚的撒泼十分无理取闹,尴尬地想钻地:“我,我以为你认出她了……” “嗯?不想我跟她说话吗?”谢如鹤轻笑道,“我这次认得了。” “也不是。”书念抿了抿唇,胡乱地说,“没有那样的意思。我就问一下,你们也没说什么……反正,你就当我没问过你这个话……” 谢如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情像是在思索。 书念被他看得不自在,忍不住别开眼。 过了好几秒,谢如鹤说:“好。” 书念闷闷地嗯了一声。 又听到他说:“我不会跟她说话了。” “……” 两人出了大楼。 这里恰好是条商业街。 谢如鹤打电话让方文承回去,打算跟书念在附近买了东西直接走回去。两人走到附近的一个品牌店里,按照书念的喜好,选了一对情侣帽。 书念给他戴帽子,因为身高差距大,还得踮起脚。 谢如鹤下意识把头低下了些。 书念整理着他的头发,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欲言又止。良久,她还是忍不住说:“我刚刚心情不太好,所以没回答你。” 谢如鹤替她把刘海捋齐:“嗯?” 书念小心翼翼道:“我想吃布丁。” “……”- 一路上,书念都没怎么看手机。等回家之后,她翻开手机,随意看了一眼,才发现林琦琦-->> 在微信上找了她。 【你今天是不是来站前广场这边的录音棚了呀?】 【我好像看到你了。】 书念盯着看了几秒,回个了嗯。 林琦琦回得很快:【啊,你是跟阿鹤老师……?】 林琦琦:【我之前听别人说了,你试音成功了么?恭喜啊。】 林琦琦:【你运气可真好。】 书念不知道回复什么,想了很久也只憋出了两个字:【谢谢。】 林琦琦:【这次之后你们就在一起了啊?】 书念不想跟不熟悉的人说这些事情,只好回了个表情。 林琦琦:【哈哈哈我太八卦了!】 林琦琦:【我就问问哈!能跟你要一下阿鹤老师的联系方式吗!我下部戏的角色是个唱作人,所以想跟他了解一下。】 林琦琦:【刚刚我忘记跟他要啦。】 书念低着眼,委婉地回:【这个剧组应该会请顾问的。】 林琦琦:【嗯?】 林琦琦:【我这个剧组有点穷tvt】 书念没回。 过了好一会儿。 林琦琦:【你是不愿意吗?】 林琦琦:【那算了。我就问问,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不勉强。是我的要求太无理了,以后我见到阿鹤老师再亲自跟他要吧。】 看到这话,书念松了口气:【好的。】 像是不敢相信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隔了好半晌,林琦琦才回了:【……】 书念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也没回复。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 书念也没跟谢如鹤提起这个事情- 大概是因为房间空调温度开得低,书念晚上又总踢被子。在这个大夏天里,她莫名其妙地就感冒了,嗓子发痒,总是咳嗽。 因为这事情,在书念第一次往厨房的方向走时,谢如鹤提醒了她一句:“书念,感冒好之前别吃雪糕了。” 让本来就打算去拿雪糕的书念停下了脚步,郁闷地走回房间。过了半小时,她又出了房门,想趁谢如鹤不注意的时候去拿。 却发现此时谢如鹤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最后一盒雪糕。 书念愣了下,眼睛随之睁大了些:“你怎么吃我雪糕。”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谢如鹤也有些心虚,舔了舔唇。 “怕你偷吃。” “那你、你……”书念确实有这个想法,也没法理直气壮地反驳,“你怎么能吃掉…那是最后一盒了……” 谢如鹤不敢再碰,放下手中的勺子,低声道:“等你感冒好了再给你买。” 书念还是不太高兴,立刻转头回了房间。她绷着脸,思考了下,置气般地把门锁上。 没听到谢如鹤跟过来的脚步声。 书念的心情更不好了,重新打开门,往外边看了一眼。她预测了下谢如鹤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情,轻手轻脚地走到浴室里,把他的电动牙刷拿了出来。 随后,书念走回房间,犹豫着藏在哪里比较好。 她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看着不远处那个高度两米多的衣柜。 书念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搬到衣柜的面前,把牙刷放平,藏到衣柜顶部的最里边。藏好之后,她下了椅子,换着好各个角度观察着。 都看不到。 书念突然想到她和谢如鹤的身高差距。 正想爬到床上看一下。 恰在此刻,书念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 她收回心思,走过去看。 是黄丽芝的电话。 书念很久没接到过老师的电话了,情绪瞬间散去。她眨了眨眼,立刻接起了电话,打了声招呼:“老师。” 黄丽芝笑着道:“嗯,书念。我这两天回如川了。” 书念点头:“您不继续留在译制厂了吗?” “不了。”黄丽芝说,“我跟朋友一起弄了个配音工作室,想问你要不要来我们的团队,当我这的成员。” 书念受宠若惊道:“我吗?” 黄丽芝说:“对啊。新工作室,其实要发展起来也不容易,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不是,我想去的。”书念没考虑,立刻应了下来。说完这话,她犹豫着补充,“但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黄丽芝啊了声:“怎么了?” 书念含糊不清地说:“就是,焦虑症什么的都有点加重。” “……”闻言,黄丽芝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叹息了声,“也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过来就给我打个电话,然后我们签个合同。” 书念乖乖道:“好的,谢谢老师。” “念念。”黄丽芝突然说,“不好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要自己走出去。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事情,让你自己变得不快乐。” 书念的呼吸一顿,细声道:“我知道。” 下一刻,谢如鹤在外面敲了敲门。 书念看了门的方向一眼,没吭声。 隔了半分钟,谢如鹤把门打开。像是刚洗完澡,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也掉着水珠。他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在衣柜顶上定了两秒,而后看向书念。 书念捂住手机的话筒,小声道:“怎么了。” 谢如鹤沉默几秒:“我找不到牙刷了,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 书念立刻垂头,心虚地看了衣柜一眼:“没有。” 又沉默了几秒。 正当书念以为被发现了,犹豫着要不要坦白的时候。 谢如鹤开了口。 “……那我再找找。”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68 章 说完,谢如鹤出了房间, 把门带上。 书念收回心思, 跟在电话那头的黄丽芝道了别,而后挂断电话。她爬下床, 走到门边听着谢如鹤的动静。 没听到什么声音。 接个电话的光景, 书念的火气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舔了舔嘴唇,重新站到椅子上,往衣柜上方摸索着谢如鹤的牙刷。 但刚刚书念是用力推进去的, 此刻摸了半天都没摸着。 书念踮起脚尖, 费劲地往里探。挣扎了几分钟后,她泄气地站好, 盯着衣柜顶部, 不知所措地吐出了两个字。 “完了。” 僵持了几十秒。 书念往周围看了一圈,目光定在床头柜上的书上。她拿了起来, 卷成一个小棍子,像个盲人一样在衣柜顶部胡乱地探着。 正当她终于碰到了牙刷的时候,身后响起了门被开启的动静。 伴随着谢如鹤的声音:“念念, 该吃药……” 也许是看到她此时的模样,他的话戛然而止。 书念的动作一顿,小幅度地往后看。 恰好对上谢如鹤的双眼。 被人当场抓包, 她咽了咽口水,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僵硬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嗫嚅道:“知道了。” 谢如鹤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也站在原地没动。 书念慢吞吞地把手收回,思考着当做没事发生会不会显得生硬尴尬。还没等她想好,谢如鹤已经走了过来,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 “拿不下来?” “……”书念安静几秒,认命地点头,“嗯。” 谢如鹤盯着她的模样,嘴角弯起来,忍不住笑出声。他踩上椅子,轻松拿到被滚在最里边的牙刷:“别站那么高,下次藏矮一点的地方。” 书念看他一眼,硬着头说:“矮一点的话,你不就一下就看到了。” 谢如鹤嗯了声,漫不经心地说:“那我装作没看到。” “……”- 搬到谢如鹤家的时候,气温还维持在个位数,所以书念带过来的衣服大多数是冬装。已经换季了好几周,但因为没怎么出门,她也不觉得衣服不够穿。 隔天,两人回到书念的小房子里。 虽然这房子有一个多月没住人了,但因为邓清玉偶尔会过来帮书念收拾,此刻看起来倒也干净,空气也不难闻。 上次过来,书念只带了少部分必要的东西,很多东西她都没带到谢如鹤那边去。 当时是觉得应该也不会在他家住太久。 也就几天的事情,不用带太多东西。 结果一眨眼就过了一个多月。 书念总有种还要住一大段时间的感觉。 她想了想,把衣服全部抱出来,乱七八糟地塞进行李箱里。而后环顾了房间一圈,看到什么想拿的就丢进箱子里,像是要搬空。 最后,书念费劲地拉上拉链,出了房间。 听到动静,谢如鹤走了过来,替她拉过行李箱。 书念又看了客厅一圈,细声道:“应该没有要带的了。” 谢如鹤点头:“那走吧。” 书念走在前面开门,自顾自地说着:“要不然我这个房子租出去吧,感觉这样放着也没用…但我又觉得……” 话还没说完,楼上响起了脚步声,伴随着女人哼唱的声音:“以为是星星被雨砸下……抬头一看……却是你出现了……” 书念对这首歌熟悉得倒背如流,立刻顺着声源看去。 女人站在三楼的楼梯间。 注意到有别的人在,女人下意识闭了嘴。她穿的简单,短袖短裤,露出一节白皙细瘦的腰肢,和白嫩修长的腿。头发卷曲地散在身后。 素面朝天,看起来依然比常人出众不少。 是许久没见过的,柯以晴。 柯以晴手上转着钥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书念?” 书念眨了眨眼:“您怎么在这儿?” “我搬到这四楼了。”柯以晴笑眯眯地说,“最近刚杀青了一部戏,休息一阵子。你呢?不是跟……” 话还没说完,她就注意到站在书念身后的谢如鹤。 “啊,回来拿东西吗?” 书念点点头:“是呀。” “诶,对了。我问你点事儿。”说完,柯以晴看了谢如鹤一眼,注意到他手里的行李箱,补充了句,“你们赶时间吗?” 因为前段时间在微信上聊过天,书念对柯以晴这个人还挺有好感:“不赶的。” 柯以晴问:“你们要去哪儿?” 闻言,书念看向谢如鹤,似是在询问。 谢如鹤替她回答:“去附近买点吃的,然后就回去。” 书念解释:“去坐地铁。” “那我跟你们顺路。”柯以晴把挂在衣领上的墨镜拿起来戴上,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边走边说吧,也不耽误你的时间。” 书念走在她旁边:“你要问什么?” 谢如鹤拉着行李箱,沉默着跟书念身后。 “我前段时间在别的地方拍戏。”柯以晴大大咧咧地说,“这房子是我让我朋友给我租的,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为什么吧……” 书念思考了下,摇头:“不知道。” 柯以晴瞬间安静下来。注意到谢如鹤就站在身后,她小心翼翼地凑近书念,用气音说了两个字,“贺——祐——” 见状,书念也压低了声音:“贺警官?他怎么了吗?” 柯以晴轻咳了声:“我想泡他。-->> 书念以为自己听错:“但你之前不是说……” “我那不是……”柯以晴不知道怎么了说了,扯开话题,“贺祐是不是也搬了啊?我来这一周了,从没见过他,敲他家门也没人搭理的。” 书念也不太清楚:“我不知道呀,但贺警官的工作时间不固定的。” “那你知道他正常的上下班时间吗?” “不知道。”书念诚实道,“因为我上班的时间比较长,跟他的应该是错开的。而且我回家基本洗完澡就睡了,就没太关注。” 柯以晴挠挠头:“我怎么感觉他是故意不搭理我?” 书念犹豫道:“应该不会吧。” 听到这话,柯以晴的眼睛亮了些:“为什么?” 书念看着她:“你长得好看。” “说得对。”柯以晴挑眉,忍不住吐槽,“我真的服了,我长这样他还挑三拣四,躲我跟躲厉鬼似的,他是不是审美有问题?” 书念觉得她说话有趣,嘴角弯了起来。 说完,柯以晴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最近上映的那个《趁他还在》,主题曲你唱的呀?” 书念愣了下,才想起已经上映了:“嗯。” 柯以晴又问:“苗蔓是你配音的?” 苗蔓是电影的女二号。 书念说:“对呀。” “诶,配的还挺好。”柯以晴八卦道,“这电影最近被喷惨了,说是狗血烂戏,三观不正,评分和票房也都惨。” 书念没关注这个,啊了一声:“是吗。” “对啊。”柯以晴说,“说是花了几十块的电影票,只有歌能听。我还看到有个贴,在说苗蔓大荧幕还用配音。” “……” “诶,你别在意。”柯以晴说话直来直往,“我去看了那电影了,苗蔓那演技你还能配成这样真的牛逼了。” 书念中规中矩地说:“因为声线不合适角色,找配音演员很正常的。” “主要看她又被黑还挺有意思的。”柯以晴的话很多,说起来就停不下来,“我前段时间上了个综艺,就之前跟你说的那个。” “嗯?” 柯以晴回头看了谢如鹤一眼,见他似乎没在听她们说话,也没太在意:“本来请了阿鹤老师的,但他没来。节目组就请了徐泽元,苗蔓也在。” 书念对这些事情都不太了解,只能点头当做回应。 柯以晴:“他俩好像就看对眼了。” 书念又点头。 “不过我感觉是苗蔓单方面的吧,唉,也是个可怜人。”柯以晴叹了口气,“不提了,让我想到了我自己。” 书念张了张嘴,思考着要怎么安慰她。 “啊,不打扰你了。”柯以晴朝她摆了摆手,热情一下子高涨起来,“我往那儿走,看看能不能蹲到人。改天聊啊。” 见她似乎不难过,书念也没多说,应了声好。 书念回头,看着沉默了一路的谢如鹤:“我们要去买什么呀?” “买点吐司。”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如鹤的语气心不在焉的,“你有什么想吃的?” 书念的感冒还没好,在这大夏天,她只想吃冰的东西。但觉得谢如鹤应该不会给她吃,只好摇摇头:“没有。” 沉默着走了一路。 谢如鹤突然说:“刚刚你那个朋友说的综艺最近播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书念不太感兴趣,只是哦了一声。 “昨天徐泽元跟苗蔓上了热搜。”谢如鹤舔了舔唇,像是在铺垫什么话,“说是拍到他们两个私下吃饭的照片。” 书念看他,很认真地说:“我不在意这个。” 谢如鹤顿了下,又道:“昨天徐泽元给我打了个电话。” 听到这话,书念的表情才有了变化:“找你做什么。” 谢如鹤:“为之前说的冒犯我的话道歉。” 书念想了好一会儿:“那不是过了挺久了吗?” 谢如鹤的声音无波无澜:“他说之前行程太多,抽不出时间。” 书念的神情古怪:“你不要理他。” “嗯。” 过了半晌。 谢如鹤又冒出一句话:“后来他又打了你的电话。” 书念没反应过来:“啊?” “你当时在睡觉。”谢如鹤的声音很低,“我就接了。” “哦。”书念想了想,解释道,“他之前没给我打过电话的。” 谢如鹤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地撒谎。 “我忘了告诉你了。” 想到昨晚,他接起电话之后。 那头传来徐泽元略显紧张的声音:“是书念吗?我是徐泽元。” 书念搬过来的这段时间,他没见过她和徐泽元打过电话。这刚出了绯闻的事情,谢如鹤大概能猜到徐泽元是为了来解释这个。 跟他的女朋友解释。 想到这,谢如鹤的眉眼带了几分戾气,怕吵醒书念,便走出了房间。他安静了几秒,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不是。” 两人不久前才打了一通电话,徐泽元立刻认出了他的声音,以为是打错了:“阿鹤老师?抱歉,我打错电话了……” “应该没打错。”谢如鹤说,“你有什么事情?我会替你转告。” 徐泽元那边在一瞬安静下来。 “啊,对了。”谢如鹤的声音停了下,而后平静地陈述,“你刚刚说的书念,是我的女朋友。”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69 章 谢如鹤的回忆被书念的声音打断。 她像是不怎么在意,也没问徐泽元说了什么话, 只是认真解释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跟他私下没联系过的。” 想了想,书念补充:“他好像在微信上加过我一次, 我没有通过。” 谢如鹤安静几秒, 低声提醒:“书念,我接了你的电话。” 两人仿佛不在同一个频道,各说各的话。 各自强调着自己想告诉对方的话。 “啊?”书念愣了下, 还在担心他是不是因为徐泽元的电话不开心, 反应有些迟钝,“没事儿, 你可以接呀。” 谢如鹤的眉眼依然垂着:“你不生气?” “不生气呀。”书念看向他, 挠了挠头,“我不是在睡觉吗?你帮我接没关系的。万一对方有什么急事, 你也可以跟我说。” 谢如鹤的唇线拉直,又道:“可我没跟你说。” “你现在不是说了吗?”书念才发现他这个态度好像是在愧疚,又像是在反省, “而且忘了也没什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如鹤嗯了声:“以后我会记得的。” “我的电话你都可以接。”书念看起来很老实,声音细细软软, “一般就导演, 我的老师会给我打电话, 还有我妈妈。” 谢如鹤的眉眼舒展开来,点了点头。 走了几步路。 书念想起个事儿, 说:“我跟我妈妈说了我在跟你谈恋爱,然后搬过来跟你住了。” 才得知这事,谢如鹤的表情愣住,没有吭声。 “所以她打电话过来,你也可以接。” “……嗯。” 说完这些,书念没再说话。她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想着柯以晴刚刚说的话。很快,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网页。 输入“趁他还在”四个字。 刚点击搜索,还没来得及看,谢如鹤突然喊她:“念念。” 书念立刻抬头:“嗯?” 谢如鹤的表情有些僵硬,像是自己拿不准主意,小心翼翼地问她:“我要不要去拜访一下阿姨?” “……” 没想过他会说这个。 书念把手机放回兜里,纳闷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毕竟你现在跟我一起住,怕阿姨会不放心。”谢如鹤认真思考着,犹豫着说,“如果你觉得太早,也可以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 “……” “她找不到你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 书念完全没有联想过这些,神情讷讷:“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如鹤摸了摸后颈:“我觉得得考虑这些。” 闻言,书念自顾自地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好像挺有道理的。随后,她提议道:“那端午的时候过去?” 谢如鹤看上去放松了些,应了声好。 书念小声说:“就是去我继父家,我妈妈再婚了。” “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 书念喊:“谢如鹤。” 谢如鹤抬眼:“怎么了。” 她憋红了脸,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这方面该怎么做,礼尚往来般地问:“那我要不要去拜访一下你外公?”- 回到家后。 谢如鹤帮着书念把行李箱拖进房间里,随后把刚在外面买的东西提进厨房里,没再出来,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书念开了客厅的空调,而后回房间换了套衣服。 看着地上笨重的行李箱,书念蹲下身去把拉链拉开。她把满箱子的衣服抱起来,跑到阳台,全部塞进洗衣机里。 而后,她回到客厅。 路过厨房的时候,书念往谢如鹤那边看了一眼。 在切西瓜。 书念想去帮忙,可又不是很想再动。她强行收回视线,蹦跶着跳到沙发上趴着,拿起手机玩。点亮手机,屏幕页面停留在她刚刚搜索的内容。 最上面的一条就是某论坛的讨论贴。 ——苗蔓是不是太不敬业了?电视剧就算了,最近上映的《趁他还在》,大荧幕还找配音。 柯以晴说的大概就是这个帖子。 书念眨了眨眼,点开来看。 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 【笑死了,苗蔓那台词功底……】 【服了,之前用原声被喷,现在找配音也被喷。而且档期撞了好吗?又不是苗蔓不想用原声,怎么都被黑,要不你上啊?】 【苗蔓是谁?】 【啊?我还以为是原声啊,感觉声音挺像的。】 【歪个楼,主题曲和宣传曲都是我们阿鹤宝贝写哒,很好听哒,大家可以去电影院听听这个歌[/比心]】 【徐泽元女朋友???】 【话说,这次阿鹤写的歌怎么是个没听过的歌手唱的,叫书念?】 【抱走徐泽元,非官宣不约!】 【肯定不敬业啊。之前不是爆料,苗蔓都不背台词的,就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的说。看她哭的时候,我全程只想笑,倒是这配音还给她加了分呢。】 【辛苦配音演员了。】 头一回在别人的讨论帖里看到自己的名字。 书念看得心惊肉跳。 -->> 恰在此刻,谢如鹤拿着个水果盘从厨房里出来。他坐到书念的旁边,拿了块西瓜放到她的唇边:“张嘴。” 书念乖乖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我在看这个。” 下一秒,书念举起手机给他看。 谢如鹤扫了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以前都不看这些的。刚刚听柯以晴说了,就搜来看看。”书念说,“还看到了我的名字,就觉得有点神奇。” 闻言,谢如鹤问:“说你什么。” 书念说:“就说《星星掉下来》是我唱的。” 谢如鹤又往她嘴里塞了口西瓜:“说你唱的好听?” 书念摇头:“没人说。” 谢如鹤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低声道:“不开心?” “没有。”书念摇摇头,咬着西瓜,温吞地说,“不过我看到有人说以为是原声,因为声音还挺像的。我就挺开心。” “嗯?” “我当时有特意去听苗蔓的声音。”书念回想了下,“她的声音是比较嗲的,有点娇气的那种,跟角色确实不太符合。我就学她的声音,然后修饰了下。” 谢如鹤安静听着。 提起这个话题,书念的话就多了不少:“本来配音就不是要抢演员的风头,我就想着不要拉后腿,把这个角色完成得更好,就好了。” 谢如鹤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做得很好。” 书念舔了舔唇,说:“对了,我打算明天去找我老师。” “明天?” “嗯,我不是跟你说,她给我打了电话。”书念的声音细细的,“我也好久没工作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谢如鹤盯着她看了几秒:“好。” 书念点点头,坐直了起来,凑到水果盘前去吃西瓜。 两人没再交谈。 书念小口吐着西瓜籽,偷偷往谢如鹤的方向看。此时,他正看着手机,手指敲打着屏幕,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收回视线。 又想起刚刚跟他提出要不要去见他外公的话,却意想之外地得到他的一句“等以后再说吧”。书念的心情莫名差了起来,闷闷吐了口气。 过了几秒,书念忍不住问:“你吃西瓜吗?” 谢如鹤懒懒道:“吃不完就放着,一会儿我吃掉。” 书念沉默几秒,又问:“你想吃吗?” 谢如鹤抬头,看了眼还剩一大盘的西瓜,迟疑地说:“想。” “哦。”书念垂下头,“那我吃得完。” “……”- 书念跟黄丽芝约好了时间。 本来书念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出门的,想着谢如鹤自己也有事情要做,不可能一天到晚都把时间花在她的身上。但他的态度却格外强硬。 怎么说都要跟她一起出门。 仿佛那次意外,带来的阴影不仅仅只给了书念一个人。 书念没再拒绝。 方文承已经到了楼下。 两人上了车,书念给方文承念了黄丽芝给的地址。随后,她靠在椅背上,笨拙地玩着刚下载的一个小游戏。 谢如鹤突然问:“一会儿我陪你上去?” 书念怕让他等,小声道:“这次可能没那么快。” 谢如鹤不太在意:“没关系。” 书念确实想让他陪着,只是觉得不能总是这样。她睁着圆眼,安静地盯着他,心脏莫名软了下来,而后小幅度地点点头。 察觉到她的眼神,谢如鹤问:“怎么了?” 书念顿了下,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谢如鹤以为自己没听清,凑了过去:“什么?” 周围铺天盖地地都是他的气息。 书念捏紧拳头,紧张地往后视镜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做贼一样。随后扬起头去亲他的脸颊,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就缩回了脑袋,装死般地看着手机。 完全没想过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谢如鹤的身体一僵,很快也坐了回去。他侧头看向窗外,有阳光撒了进来,将他的耳根烧得发红。 在前面当司机的方文承完全没察觉到两人的举动。 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只是因为看到他刚刚的样子,书念突然就很想亲他。 是一时间的冲动。 此时书念也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茫然地划着屏幕。 下一刻,手机震动了下。 有条新消息进来。 书念下意识点开来看,是柯以晴发来的。 一张图片,还有一条消息:【秀恩爱,过分了。】 书念没懂她这话的意思,点开那张图片来看。 是谢如鹤新发的微博。 昨天下午三点多发的。这个时间,书念想了想,大概就是他们刚从外边回来,在沙发上聊天吃西瓜的时候。 微博很简单,就两个字一个句号,以及一张图片。 那张图是一首歌的播放页面—— 歌曲:《星星掉下来》 演唱:书念。 作词/作曲:阿鹤。 书念的呼吸一滞,目光抬起,整体看了下他的这条微博。 ——阿鹤:好听。[/图片]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70 章 书念也不是不知道谢如鹤有微博,但她只看过一次。 谢如鹤的微博一个人也没关注, 也基本不发微博, 微博的数量用一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上一条微博还停留在两年前,活得像是个僵尸号。 当时她跟谢如鹤重逢没多久。 刚好在热门看到有条关于他的微博, 还艾特了他。书念下意识就点进去看了眼, 也没关注,很快就退了出去。 书念的微博不怎么用,关注的人也只有一些喜欢的前辈, 还有自己随手关注的一些博主。放在手机里跟个摆设一样, 偶尔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上去看一下。 她盯着那条微博看了好一会儿, 心跳的速度快了些。 半晌后, 书念给柯以晴回了个呆住的表情。而后偷偷看了谢如鹤一眼,见他没有把视线放在这边, 才重新垂下头。 像是做贼一样的打开微博,输入了谢如鹤的微博名。 谢如鹤不像流量明星那样。微博粉丝不算多,发微博的点赞评论也不多。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发微博的关系, 距离这条新微博过去一天左右,评论已经破万。 书念点开评论看了一眼。 【哭了,我还以为你把微博密码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这首歌是你写的!好听!!!行了吧!!!!!!!!】 【惊现失踪人口。】 【????老公, 这个书念是谁[/发怒]】 【鹤鹤你什么时候再出专辑啊呜呜呜呜想听你唱歌qaq】 【阿鹤, 这个真是你吗?[/图片]】 最后一条发的图, 就是之前被爆出来的照片。像素并不清晰,只能隐隐看到谢如鹤的五官轮廓, 能看出模样清隽,气质出众。 就算是坐在轮椅上,身上的光芒也格外亮眼。 底下的回复不少。 书念下意识点进去看。 【说了这是造谣了,举报。(虽然我也觉得这个是阿鹤】 【有病,找什么存在感?(其实我也觉得是,好帅呜呜呜】 【?是你马呢是(应该是的】 “……” 看到这一连串的队形,书念的眼神茫然,分不太清这些是黑粉还是真粉。她退了出来,表情有些迟疑,很快便关注了谢如鹤。 书念回到主页,突然注意到她的粉丝多了好几千。 消息那一栏显示的红色数字也是几千。 书念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疑惑地点开来。 点赞的数量比较多,评论大约几百条,也都是在说《星星掉下来》这首歌。大多数比较和谐,还有几条来找存在感的,也都被人骂了回去。 在这首歌发布之前,书念的粉丝还不到一千,此时已经快破万。她看着自己个人简介上的“配音演员”四字,心情有些复杂。 书念挑了几条评论,认真地回复:【谢谢喜欢。】 随后退出了微博。 书念把手机放回包里,犹豫着要不要问谢如鹤这个事情,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没多久,她忽地注意到,等红绿灯的时候,方文承会主动跟谢如鹤说话。 多是跟他报备最近发生的事情。 可谢如鹤完全没有回应,神情也懒散而爱答不理的。 这种状态像是先前书念在谢如鹤家录歌的时候,他对方文承的态度。但也有可能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这段时间,书念很少见到方文承。 也没太关注他们两个是怎么相处的。 恰好,车子也已经开到了黄丽芝公司楼下。 书念拿好东西,跟方文承道了声再见,而后跟谢如鹤一起下了车。她把帽子戴好,忍不住问:“你怎么不理方助理。” 谢如鹤抬眼:“嗯?” “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书念小声说,“你对他的态度不要总是那么差,万一他受不了辞职了,你再去找个这么好的助理很难的。” “……”谢如鹤摸了摸眉心,“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啊。”书念诚实道,“我就看你刚刚一直没理他。” 谢如鹤解释:“他是在跟我说事情。” 书念想了想,犹豫着说:“可你以前也这样的。” “……” “我就提醒你一下。”书念嘀咕着,“感觉这样不太好。就是,要是以后有人来挖方助理,他觉得你对他不太好,一下子就过去了。” 谢如鹤:“……” 那就过去吧。 书念一本正经道:“然后把你的什么机密告诉对方了,那要怎么办。” 谢如鹤侧头看她,有点想反驳她的话,又觉得她可能会说出更多的话来反驳他。他抿了抿唇,定了好半晌:“……我知道了。”- 书念跟谢如鹤一起上了楼。 收到书念的微信,黄丽芝走出公司门。她朝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注意到书念,她摆了摆手,很快就注意到谢如鹤。 “这位是?” 书念摸了摸脑袋,声音细细小小:“老师,这是我男朋友,陪我一起上来的。他这就下去了,不会打扰……-->> 黄丽芝瞬间明白过来:“没事儿,进来坐吧。” 闻言,书念往谢如鹤的方向看了眼,像是在询问他的想法。 谢如鹤没拒绝,点了点头:“好的。” 黄丽芝认识书念好几年了,一直没太关注她的感情生活,但也没见她身边出现什么异性的朋友。难得见她身边多了个人,黄丽芝也替书念开心,笑道:“谈恋爱也好,人也漂亮了。” 黄丽芝带着他们两个进去。 空间不算大,只有两间独立的办公室。里边有好几个人在,都是书念认识的前辈,还有几个跟书念同样的半新人配音演员。 黄丽芝喊住其中一个人,让他给谢如鹤倒了水。 而后便让书念跟她进了办公室。 把门关上之后,黄丽芝也不着急跟她谈合同的事情,先是问:“我怎么感觉才几天没见你,你就谈恋爱了。你这男朋友做的什么?” 书念诚实道:“作曲家。” “写歌的?对你好吗?” 书念点点头,认真道:“对我很好的。” “那就好。”黄丽芝放下了心,“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 黄丽芝从一旁拿出合同,边说:“要好好照顾自己。” 书念乖乖道:“我知道。” “你看看合同。”黄丽芝把合同放到她的面前,表情也随之严肃了起来,“认真看看,有要改的可以跟我提。” 书念知道黄丽芝很照顾她,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名气和经验,是没什么资格谈条件的。她嗯了一声,象征性地翻着看了几页。 “以后基本都是工作室给你分配工作了,或者是有人主动找……”说到这,黄丽芝突然想起个事,“对了,最近接了部戏,我是配音导演。里边有个角色我想让你来配。” 想到之前书念说的精神状态,黄丽芝顿了下,补充了句:“你过两天能来试音不?” 书念不想在外面还总让别人照顾自己:“可以的。” “那成。”黄丽芝说,“我一会儿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你。” 书念应了声好,继续看着合同。 “你最近怎么唱了个歌。”黄丽芝随意地跟她闲聊了起来,开着玩笑,“我怎么记着你唱歌总不在调上啊,这次唱的还挺好,我还以为你要转行了。” 书念不太好意思:“之前试音的时候导演要求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的天。 良久,书念把合同翻到签名的那一页,说:“我看完了,觉得没有问题。” 黄丽芝说:“行,那你签个名吧。” 书念拿起笔,快速地签了名。 “念念。”黄丽芝看了眼手机,问她,“我突然想起来,你大学的时候是不是跟徐泽元谈过恋爱?” 书念的动作一顿:“是呀,怎么了?” “你来试音的时候,苗蔓应该也在。她在里面演的女二,过来配音。”黄丽芝照顾她的情绪,也向来直白,“会不会影响到你?” 书念眨了眨眼,没太放在心上。 “不会的。”- 之后黄丽芝还有事情,书念没再打扰她。 出了办公室,外边的人少了大半,大概都是去了录音棚。只剩谢如鹤一个人坐在角落。书念走过去,朝他伸手:“我们回去吧。” 谢如鹤握住她的手:“好了?” “嗯。”书念跟其他人道了别,“签好了。” “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不过后天要去试音。” 书念没看路,被谢如鹤牵着往前走,也不担心会撞到东西。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分出点心思低头看手机。 莫名其妙的,看到屏幕上的微博图标,不知是什么力量在蛊惑着她。 书念又点开了微博。 一点开,消息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微博粉丝也不停地往上涨,像是要崩溃掉。 书念纳闷地点开评论看了一眼,大多评论都是在问她和阿鹤是什么关系,也都是善意的,带着祝福的意味。 书念挠挠头,不解地点开谢如鹤的微博看了一眼。 就发现他常年不变的0关注,数字顿时变成了1。 书念忽地明白过来。 伸手点开他的关注列表。 书念盯着看了一会儿,小声问:“你怎么关注我了。” 谢如鹤的语气漫不经心:“你也关注我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多个粉丝里找到自己的,书念觉得有点神奇和不知所措。她舔了舔唇,哦了一声。 谢如鹤低声说:“不可以关注吗。” “不是。”书念垂着头,脑子有些乱,“不是说公开会受影响什么的,你不怕他们都以为你有女朋友了……” “嗯?”谢如鹤打断她的话,“不怕。” “……” “我就是想公开。”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71 章 书念怔怔地看着他。 手机握在手里,莫名像是在发烫。掌心也渐渐冒了汗。 其实这也不算是公开, 谢如鹤没有发表任何引导性的言论, 只是说他写的一首歌很好听,刚巧是书念唱的。 还有, 关注列表里只有她一个人。 很多注意到这两件事的人或许会猜测, 也可能会因此觉得这是铁打的事实了。虽然还没有证实,那些猜测也仅仅只是猜测。 可之后再提起书念,大概会有很多人都会联想到阿鹤。 两个人像是捆绑在了一起。 之前她问要不要去见他的外公, 得到了他否定的答案。 那个时候, 虽然没有很生气,但书念也会有一种他是不是不愿意让家人知道的担忧。可现在看来, 他好像是完全不介意让别人知道的。 书念舔了舔唇角, 收回视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 一点点膨胀,几乎要溢出来。她的鼻子一酸,揉着眼睛, 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到她的语气,谢如鹤侧头,轻声道:“怎么了?” 书念没隐瞒, 老实地说:“觉得你太好了。” 觉得自己再也不可以遇上像他这么好的人了。 所以会焦虑, 担忧未来也许会有分开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 她应该很难适应,很难接受, 很难重新过回一个人的生活。 闻言,谢如鹤睫毛动了动,明白了她的想法。他思忖了下,认真地说:“书念,我跟你谈恋爱,没有对外界隐瞒这段关系,这是对你的尊重。并不能代表我很好。” 书念抬头:“啊、啊?”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书念被他说的有些懵,情绪在一瞬间散去,讷讷地点头:“哦。” 谢如鹤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是在给她讲道理:“你只需要理所应当的接受。” 两人走出大楼,重新回到车上。 谢如鹤开了车门,让书念先上去,而后凑过去给她系安全带。车子发动之后,他突然想起书念先前跟他说的话。 下一秒,谢如鹤意味深长地抬起了眼:“方助理。” 方文承很少听谢如鹤这样喊他,一般都是喊的全名,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他莫名在心里捏了把汗,回想着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过了好几秒才小心翼翼地回:“少爷,有什么事吗?” 谢如鹤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下午好啊。” “……” 方文承:???- 两天后,书念准时到录音棚去试音。谢如鹤仍是像往常那样,在外边等她。试音通过后,她并不打算久留,打算先回去琢磨一下剧本。 正打算跟黄丽芝道别,而后便离开的时候。 棚里进来了个女人。 女人穿着条纯白色的长裙,脸上的妆容清淡可人,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小虎牙。她友好地朝工作人员打着招呼,看起来很好相处。 书念只在荧幕里或者各种网络平台见过她。 是苗蔓。 注意到书念,苗蔓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变化:“你好啊,我是苗蔓。” 书念点了点头:“你好,我是书念。” “书念……”苗蔓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你给我配过音吗?” 书念说:“是的。” “《趁他还在》那个吧?”苗蔓笑眯眯道,“配得真好。” 书念抿了抿唇,细声道:“苗小姐演得也很好。” 苗蔓笑出声,朝她摆了摆手:“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不过我会努力的,谢谢你的鼓励啦。” 恰在此时,苗蔓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朝书念比了个手势,而后便走到角落去接电话。大概是喜欢的人的电话,她的脸上露出羞赧的笑意,隐隐能听到“泽元”两字。 书念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走出录音棚。 谢如鹤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书念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低着的脑袋。 两人的身高在一刻间像是颠倒了过来。谢如鹤抬起头,也没立刻站起来,任由她摸着自己的头,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可以走了吗?” “可以了呀,我后天才开始录。”书念说,“先拿剧本回去看。” 谢如鹤嗯了声。 书念等了一会儿,纳闷道:“你怎么不起来。” 谢如鹤的眼睫抬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看起来很听话。 “等你摸完。” 书念眨眨眼,把手收回:“我就摸一会儿。” 谢如鹤站了起来。 两人往电梯的方向走,书念轻轻哼着不成调子的歌,也不介意让谢如鹤听到。很快,她百无聊赖地跟他说起了刚刚的事情:“我刚刚见到苗蔓了。” “嗯?” “她说觉得我给她配音配得挺好的。” “还有呢?” “没有了。”书念诚实道,“我觉得人还挺好的。” 谢如鹤莫名觉得好笑:“因为夸你了吗?” 书念沉默了下,犹豫着点头:“但也不全是,就感觉她人挺好相处的,也没有架子,还会跟工作人员打招呼。” 安静下来。 谢如鹤盯着看了她几秒:“我知道了。” 书念一愣:“知道什么?” 谢如鹤以为她是在暗示自己什么,结合她之前教训过自己的话,他低声承诺:“我以后也会跟别人打招呼的。” “……”- 书念去录制的时候也不是常见到苗蔓。 大概是因为行程多的缘故,她来的时间不太固定,也一般也不会呆太长的时间。为了不耽误进度,都是分开收音的。 书念配音的角色戏份不算少,而且还是四十集的电视剧,录起音来也要一段时间。如果顺的话,一天大概能录五集。 但要配合其他人的时间,所以她也没法一次性录完。 所以花费的时间不短。 端午那天傍晚。 书念跟邓清玉说好了要回家。她从录音棚出来,跟谢如鹤一起坐车回去。 这段时间,谢如鹤一直有在练车。这次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虽然开一阵就找回了开车的手感,但因为车上有书念,他也不敢开快,速度慢慢悠悠。 书念坐在副驾驶位上,忽然问:“我们要不要买点水果上去?” 谢如鹤说:“买了。” “啊?”书念又想了想,“那要不要买点礼物。” “买了。” 书念转头,好奇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之前就准备好了。”谢如鹤说,“水果刚刚在附近买的。”  -->> ;“哦。”书念小声提醒,“你不要买太多。” 这见的是书念的家长,本来紧张的应该是谢如鹤才对,但书念却比他还紧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可能是以前邓清玉对谢如鹤的态度,在此先入为主的状态下,书念总担心邓清玉会对谢如鹤态度不好。 谢如鹤就可能会因此不高兴。 然后他可能就会跟她吵架,两人因为这个一拍两散。 是很可怕的结局。 书念很忧愁。 路上,书念反反复复地,委婉地跟谢如鹤说着话。 “一会儿到我妈妈那了,我会帮你说话的。” “就是,如果你觉得不开心……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我妈妈如果有些话说的比较过分,你可以直接跟她说,她、她还挺讲道理的,会听你的话……” 谢如鹤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几声。 就这么一路开到了邓清玉家楼下。 夜幕渐渐降临,月亮挂在半空中,被浓厚的云层遮挡住。空气中的热度也散去了些,能隐隐吹到凉凉的风。 两人下了车。 谢如鹤走到后车厢,去把买来的水果篮和保健品拿出来。 书念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他旁边,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她的心理有些不平衡,忍不住问:“你紧张吗?” 听到这话,谢如鹤看向她,两人定定地对视了几秒。很快,他轻舔着唇,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书念能感觉他的手心冒了湿热的汗。 而后,谢如鹤低声承认。 “紧张。”- 坐电梯上了楼。 没等他们过去敲门,在里头听到动静的邓清玉直接过来开了门。 谢如鹤喊了声:“阿姨好。” 邓清玉露出个笑容,垂头注意到谢如鹤满当当的手,忍不住道:“怎么来一趟还带那么多东西。” 谢如鹤说:“一点小心意。” 恰在此时,王浩从厨房里出来,招呼着:“快进来。”而后回头喊,“小锡!你干嘛呢!你姐回来了!出来!” 邓清玉看向书念,盯着看了一会儿:“好像胖了?” 书念摸了摸脸,声音小小的:“嗯,胖了两斤。” “之前怎么养都养不胖……”邓清玉絮絮叨叨的,看着谢如鹤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这下子倒是胖了。” 王浩笑得和蔼:“你们先坐会儿,晚饭马上好了。” 闻言,谢如鹤主动道:“我来帮您吧。” 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下一刻就被邓清玉扯着,按到了沙发上:“没事儿,坐着吧,就剩一道菜了,不用帮忙。” 书念很少过来,此时也有些局促,犹豫着坐到了谢如鹤的旁边。 邓清玉坐在两人旁边的沙发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如鹤,笑道:“如鹤,还记得阿姨不?好些年没见你了。” 谢如鹤点头:“记得,阿姨没什么变化。” 邓清玉叹息了声:“怎么没变化,老了很多了。” 结果书念一路上给谢如鹤强调的事情,导致他本来只有一点紧张,变得很紧张的那些话,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邓清玉对谢如鹤的态度很好。 就像是遇到了老朋友的儿子一样。 倒是王林锡不太对劲。 怎么喊都不出来,直到开饭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房间里出来,对着谢如鹤的敌意很强,面对他的主动示好也丝毫不搭理。 被王浩教训了一顿,王林锡也只是板着一张脸坐在了餐桌上。 就像是以前书念的那种态度。 书念也不知道他对谢如鹤的敌意从何而来,觉得有些纳闷。 邓清玉还和谢如鹤说着话:“你俩一直在联系吗?” 谢如鹤看了书念一眼,而后道:“有几年没联系了。之前我的腿出了点问题,在医院的时候刚好遇到念念了。” “腿吗?”邓清玉关切道,“现在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 “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做音乐的,我是词曲人,就是给人写歌。之前还有唱歌。”谢如鹤毫无保留地说,“这两年没怎么唱歌了,都是给别人写歌。” 书念在一旁默默啃着饭,觉得自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听到谢如鹤的这个话,她突然想起王林锡似乎是很喜欢阿鹤的,正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个也说出来,给他加点分的时候。 王林锡突然很大声地说:“姐!你男朋友放屁了!” “……” 餐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反应过来后,王浩暴怒地吼:“胡说什么!小兔崽子给我闭嘴!” 邓清玉也很尴尬,看着谢如鹤:“如鹤,你别理这臭小子……” 王林锡就是想给谢如鹤添堵,丝毫不怕二老同时的教训,嚷嚷着:“我可没胡说!姐!你可千万别跟这样一个——” 王浩站起来捂住他的嘴。 谢如鹤看了王林锡一眼,表情没多大变化:“没关系,继续吃吧。” 邓清玉勉强把话题扯了回来:“职业是给人写歌?你写过什么,阿姨改天也去听听,给你捧捧场。” 谢如鹤思考了下,觉得邓清玉应该没听过他的歌,但肯定会去听书念唱的:“最近念念唱的那首《星星掉下来》就是我写的。” “啊?”邓清玉惊喜道,“那是你写的啊?我就想着念念这五音不全怎么唱的歌,是挺好听的。” 王林锡在此刻停止了挣扎,王浩也随之放开了他。 很快,王林锡瞪大眼睛盯着他,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是你写的?那是阿鹤写的!阿鹤还发微博了。” 谢如鹤颔首:“我的笔名叫阿鹤。” “……” 王林锡转头看向书念,像是求证一样。 书念朝他点头。 王林锡瞬间消停下来。 邓清玉和王浩的年纪大,不太关注这方面的事情。但也知道王林锡挺喜欢阿鹤这个歌手,家里还堆满了他的专辑。 邓清玉笑着打圆场:“小锡还挺喜欢听你的歌。” “嗯?”谢如鹤转头看向王林锡,低声说:“谢谢。” 刚刚的那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邓清玉笑容满面,又跟谢如鹤聊起了别的话题。 过了几分钟。 王林锡下定决心地抬起头。他打断了他们的聊天,声情并茂而郑重地喊:“爸,妈,姐,姐夫。” “……” “刚刚那个屁,其实是我放的。” “……”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72 章 王林锡的这话一出, 王浩实在忍不下去了,立刻站起来,扯着他的衣领往房间走, 嘴里骂骂咧咧的:“臭小子,这些话跟谁学的?没见人吃饭呢!嘴里说的什么屁话!” “……”王林锡挣扎着, “我这不是想给姐夫挽回点面子!” “你少说点话就行了!” “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反正真的是我放的!你别冤枉我姐夫!” “你给我闭嘴!!!” 随着一阵关门声, 动静才渐渐消停。 邓清玉挂着勉强的笑意, 给谢如鹤夹了块排骨:“这熊孩子……如鹤,你别太在意。小锡这孩子就是这个样子……” “没事。”谢如鹤不太在意, “让叔叔和小锡出来吧,饭还没吃完。” “那孩子得管管。”邓清玉摆了摆手,笑道,“咱继续吃吧, 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不用管他们。” 不知道谢如鹤会不会觉得不开心, 书念抿着唇,伸手碰了碰他放在大腿上的左手, 带了安抚的意味。 注意到动静, 谢如鹤侧头看她,表情带着询问的意思。很快, 他的嘴角上扬, 捏了捏她的指尖,低声道:“吃吧。” 没过多久。 王浩和王林锡再度从房间里出来。 大概是被教训过一顿, 王林锡的脑袋耷拉着,整个人看起来蔫巴巴的。他走回饭桌前,认真地跟谢如鹤道了个歉,而后坐回位置,安静地把饭吃完。 之后没再主动说过一句话。 晚饭结束后,书念起身,打算把碗筷收拾好。 谢如鹤在旁边帮她。 邓清玉闲不下来,连忙道:“你俩不用弄了,我来收拾就成。去沙发那坐会儿吧,我给你们切点水果。” 书念摇头:“你去坐,我来收拾。” “收拾什么啊,你带着如鹤去坐会儿……” 书念是独生女,从小到大,邓清玉虽然一直管她管的比较严,但对她也格外宠爱,基本不会让她做什么家务活。 就连书念搬到外边去住,邓清玉也会时不时地给她带吃的,帮她收拾房子。 书念难得来一趟,邓清玉根本不舍得让她干活儿。加之谢如鹤是第一次来做客。 王浩也在一旁说着:“是啊是啊,你们去坐。叔叔来洗吧。” 王林锡还坐在饭桌上喝汤,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道:“对啊,让我爸洗,平时都是他洗的,你们不用争了。” “……” 僵持了半天,最后王浩和邓清玉一口定下。 决定让王林锡来收拾- 客厅的空间较宽敞,落地窗大开着,有清爽的风从外头吹进来。 邓清玉到厨房切了点水果,放到茶几上。王浩开了电视,随便按了个台,偶尔会出声跟他们说话,模样憨厚老实。 大多都是邓清玉说着话。 厨房传来水声,以及瓷器碰撞的清脆声。 很快,王林锡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他走过来,拉住书念的手腕,很热情地说:“姐,你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书念顺着王林锡的力道站起,但又担心谢如鹤一个人会不自在。她侧过头,看着他,表情十分犹豫。 谢如鹤又捏了捏她手心的肉。 “去吧。” 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让客厅安静了好几分钟,只回荡电视机的声音。里头的人物笑闹着,倒也不显得冷清。 少了一个人,邓清玉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试探性地问:“听念念说,你知道她生病了是吗?” 闻言,谢如鹤回过头,轻声道:“是的。” “原因你也知道吗?” “嗯,知道。” “这事儿其实我也不想提。”邓清玉知道季湘宁的事情,语气缓而艰难,“但念念她之前那个男朋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跟她分了手。我不想让她受到二次的伤害。” 谢如鹤嗯了声:“我理解。” “以前我对你的态度不好,你当时年纪也不算小,肯定也记得。”邓清玉惭愧道,“当时是我死心眼,阿姨在这里跟你道声歉。” “没有,您不用太介意。”谢如鹤垂着眼,“当时我母亲失踪,还是您帮着我找了警察,这事情我也一直没跟您道谢。” “这只是小事,你当时才多大,肯定得帮。”邓清玉叹息了声,“我以前性子很暴躁,你当时跟念念关系好,应该也知道,我管她管的特别严,很多事情都不让她做。我跟念念她爸爸离婚,她本来是想跟着爸爸的,但我跟她说了,希望她跟着我,她也就同意了。” “……” “念念的性格随她爸,很善良,从小就是这样。我和她爸爸都有跟她说过,在外面要提防陌生人。她应该也有听进去,但次次都把这些话忘掉。我每次都会跟她发脾气,是真的担心哪天她真的遇到坏人了……” 谢如鹤放在大腿上的手渐渐收紧,艰难地说:“我也跟她说过这个事情。” 旁边的王浩安静地听着。 邓清玉的眼眶泛了红,声音也慢慢变得哽咽:“她觉得我说的对,就会听。但我每次跟她提这个,她都是会反驳我的话……可那次她没有……” “……” 那一次,从法庭回来。 曾元学判了死刑。 书念在那个时候已经变得很安静了,经常坐在一个地方发呆,什么话也不说。像是麻木不仁,对这个世界了无生机。  -->> ;邓清玉实在是太心疼了,忍不住又对她发了火,声音都发着颤:“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自己想想!从小到大你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好人的,你要有防备心……你为什么从来不听我的话……” 房子内安静异常。 她的话像是融入了空气中,激不起一丝波澜。 良久后,书念出了声。 那是书念第一次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低着脑袋,沉默了好半晌,而后突然掉下泪来,呜咽着说:“对不起…是我做错了……” 后来书念回了学校。 再次接到书念的电话时,邓清玉才知道她生了很严重的病。她在电话的那头,忍着哭腔,语气近似绝望:“妈妈,我过得好痛苦。你能不能来接我回家……” …… …… 邓清玉回过神,继续说着:“她被找着的时候,全身都是被折磨过的伤,养了好久的时间……整个人瘦得像是皮包骨。我不知道这事情念念有没有跟你说过。当时她逃出来过一次,跟路过的人求救,但那两个人不敢上前……然后她又被抓回去了。” 谢如鹤的喉结滚了滚:“她没跟我说。” 但他在网上看到了。 “那两个人事后报了警。”邓清玉扯着纸巾擦泪,“念念因为这件事情,也留下了很大了阴影,尽管她知道他们并不是没有帮她。” “……” “这些事情,我每次想起来,但觉得喘不过气来。”邓清玉说,“可这是她真实经历过的事情……生病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谢如鹤吐了口气:“我知道。” 邓清玉轻声道:“她一直因为自己这个病挺自卑的,不去交朋友,也不去谈恋爱。她能把你带回来见我,一定是很喜欢你。” “嗯。”谢如鹤弯起唇,“我也很喜欢她。” “我跟你说这些话,可能不太合适。”邓清玉说,“如果有一天,你真觉得不太能接受,想要跟念念分开……我希望你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客厅安静了几秒。 “阿姨,您放心。”谢如鹤低声承诺,“不会有那一天的。”- 另一边。 王林锡把书念扯进房间里,咋咋呼呼道:“姐!你怎么认识的阿鹤啊……” 书念眨眨眼,含糊道:“就唱那个歌。” “哦。”王林锡挠挠头,“我前些天看到阿鹤微博关注你了,就关注你一个人,我就以为他看上你了。” 书念茫然:“嗯?” “然后你今天就说要带男朋友回来。”王林锡小声嘟囔,“我觉得肯定没我偶像好,想把他吓跑,刚刚就…就那样……” 书念觉得好笑:“以后别做这种事情了。” 王林锡乖巧地点头:“不会了!” 王林锡把书桌前的椅子挪过来给书念坐,边说着:“姐,虽然我偶像很好,但你在他面前也不要低声下气。你比他好多了。” 书念歪了歪头,觉得奇怪:“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到这,王林锡突然想起来,“那不是…都说后妈什么的很恶毒吗?我就担心你们对我不好,那我肯定得先下手为强。” “所以你现在是觉得我对你好吗?” “你对我是挺好的。”王林锡蹲在她旁边,像条小金毛,“你之前从学校回来,还给我带玩具回来,在十延镇都买不到的。” “……” “而且,我觉得你很厉害。” 听到这话,书念低下头,问道:“我厉害?” “嗯。”王林锡重重点头,“你很厉害,把坏人绳之以法了,像个女英雄。” 书念张了张嘴,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是英雄,我胆子很小。” “那你就是胆子小的英雄,不过我觉得你胆子也不小。”王林锡笑嘻嘻的,挪到书桌前拉开柜子,“姐,我以后想当警察。” 书念的心思还放在他刚刚的话上,心不在焉地说:“嗯,那你得好好学习。” “我知道了,我肯定好好学习的,等我再玩几天。再玩几天我就好好学习。”王林锡说,“然后我以后保护你啊,你就不用怕了。” 书念看向他。 小孩子内心纯净,干净得像是白纸,慰藉着她的心灵:“你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把勇气用光了,那我就替你勇敢好了。” 书念鼻子发酸,声音也随之带了鼻音:“嗯……” 王林锡的性子大大咧咧,似乎也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多煽情的话,很快就从柜子里掏出一大叠专辑:“姐,你能让姐夫给我签个名吗?” 书念揉了揉眼睛:“我一会儿问问。” 说到这,王林锡忸怩道:“他会不会记仇?” “不会的。” 王林锡一下子精神起来:“那能不能让他在我的肚子上签一个名儿?” “……” “哦,是腹肌。” “……为什么?” “我明天回学校啊,我们班好多人都喜欢阿鹤。”王林锡说,“专辑我带过去肯定会被抢,签脸上又太明显了,我就可以签在腹肌上。” “啊?” “刚好体育课的时候,我就假装我很热,把衣服撩起来。”王林锡理所当然道,“他们就能看到阿鹤给我签名了。” “……”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73 章 书念沉默着, 盯着王林锡看。见他模样认真,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话。 王林锡追问道:“成吗?” 书念不太好意思跟谢如鹤提出这个要求, 又不想让王林锡失望,只能委婉地提醒:“写了也没用, 你洗个澡就掉了。” “我有马克笔啊。”王林锡爬起来,在笔筒里抽了只马克笔, “而且我洗澡的时候不蹭就行了, 不会掉的。” “……” 说完,王林锡坐回地上, 兴奋地数着专辑的张数,恬不知耻道:“姐,我这儿有十二张专辑,能让姐夫每张都给我签吗?” 书念抿了抿唇, 艰难道:“我等会儿问一下。” “姐。”王林锡想了想, 突然想起个事儿, “你把姐夫带回来了,是不是就代表你们准备要结婚了啊?” 听到这话, 书念的脸有些热:“还没有。” 王林锡歪着头问:“那你们会结婚吗?” 书念愣了下, 嘴巴张了张,也说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还没说出话, 她突然注意到被王林锡抱着怀里的专辑。此时正放在最高的那个位置。 是谢如鹤的第一张专辑《吾念》。 风格大概是致郁系的, 封面整体色泽偏暗。少女站在中间,白裙白鞋, 手中捧着束花,容貌被虚化。周围飞着几十只白黑色的鹤,缠绕着她,像藤蔓一样。 像是在暗处滋生的罪恶。 书念的目光一顿,下意识拿起来看。 王林锡顺着她的视线和动作看去,笑嘻嘻地给她解释着:“这是阿鹤的第一张专辑,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书念用指腹抚着封面上的鹤群,喃喃道:“吾念……” 吾念。 以前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想的这个应该是“吾之所念”的意思。可现在再看到时,心境就不太一样了。 觉得大概就是很字面上的意思,很直白的意思。 王林锡好奇道:“怎么了?” 书念把手里的专辑还给他,失神般地说:“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的。” “啊?什么。” 书念回过神,伸手摸了摸王林锡的脑袋,没有说话。随后,她垂眸看了眼手机,感觉在房间里呆的时间似乎太长了。 也突然,有点想见谢如鹤。 书念站起来,正准备出去的时候。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敲了三下。下一刻,门被推开,王浩探了个身子进来,和蔼地问:“你姐弟俩在聊什么啊?” 王林锡闻声望去,纳闷道:“小孩子说话你也要知道。” 王浩走进来,指示着王林锡:“你去给我买包烟。” “啊!怎么又抽烟!”王林锡哀嚎着,“我不想出……” 王浩补充道:“给你五十块。” 王林锡立刻爬了起来:“好嘞!” “姐。”王林锡回头道,“你有什么要吃的吗?我给你买。” 书念也起了身:“我陪你一起去吧。” 王浩摸了摸鼻子,长相忠厚好相处,看上去有点惭愧不安:“念念,你就让他去吧,叔叔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书念的动作顿住,乖乖坐了回去,神态局促:“好的。” 王浩坐到王林锡的床上,而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个红包:“之前我听你妈妈说了,你听到叔叔跟你妈妈吵架。” “……” “我这个人就是,说话不经脑。”王浩说,“也不是故意的。当时家里的条件不太好,我压力有些大,跟你妈也总是吵架。这会儿让我想,我也想不起那时候说了什么话了,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这是叔叔的不对,叔叔跟你道个歉,对不起。” 书念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低声道:“没事的……” 王浩把红包塞进她的手里:“让你受委屈了。” 书念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理解的,您不用给我这个……” “你就拿着吧。”王浩没做过这种事情,窘迫地站了起来,“就当是叔叔给你的零用钱,拿着吧,也没多少。” 僵持了好几秒。 书念还是收了下来:“谢谢叔叔。” 王浩松了口气:“那咱俩出去吧,在房间里呆太久了。你妈妈刚刚还说好久没见你了,也想跟你说会儿话。” 书念捏着那个红包,垂头放进口袋里:“好。”- 回到客厅,书念坐回谢如鹤的旁边。她抬眼,注意到邓清玉的眼周有一层淡淡的红色,但心情看上去却很好,像是落在心头的石子终于落下。 不知道他们刚刚聊了什么话题。 书念有些口渴,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 邓清玉笑道:“小锡跟你说了什么?聊了半天的。” 听到这话,书念突然想起王林锡的那个古怪的要求,而后朝谢如鹤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犹豫。 谢如鹤碰了碰她的水杯,添了点热水进去:“怎么了?” 书念把嘴里的水咽下去,细声道:“小锡想让你给他签名。” 谢如鹤嗯了声:“我一会儿签。” 书念挠挠头:“他有十二张专辑,都想让你签。” &nbs-->> p; 谢如鹤说:“好。” “还有…还有……” “嗯?” 用余光注意到邓清玉和王浩都在听,书念本就觉得难以启齿,也担心他们听到之后会把王林锡骂一顿,只好扬起头,凑到谢如鹤的耳边。 谢如鹤稍稍低了头。 两人离得极近。 书念压低了声音,说话时有浅浅的气息呼出,染红了谢如鹤的耳根:“他还想要你签在肚子上……” 下一刻,谢如鹤抬起头,伸手揉了揉耳朵:“为什么。” 书念有些尴尬:“想给同学看到。” 谢如鹤坐直起来,平静道:“我知道了。” 书念的神态小心翼翼:“你不想也可以拒绝的。” 王林锡刚好在这个时候给王浩买完烟回来。他把东西放到王浩的面前,而后跟对暗号似的对书念说:“姐,腹肌!腹肌!” “……”书念的语气软软的,“你去把专辑拿出来。” 王林锡欢呼一声,蹦跶着回了房间。没多久,他抱着一大叠专辑出来,放到谢如鹤的面前,狗腿地喊着:“姐夫。” 谢如鹤应了声,而后快速地在那十几张专辑上都签了字。 王林锡还在一旁得寸进尺的说着话。 “这里能不能加一句,to亲爱的林锡。” “这个这个!就写祝王林锡13岁生日快乐!” 谢如鹤也没拒绝,看起来格外有耐心。王林锡说的话,他都会温和地应一声好,而后一句一句的往上写,没有一丝的不耐。 书念在一旁看着。 良久,谢如鹤签完字后,王林锡动作温吞地掀起衣服的下摆。也许是因为在偶像的面前,他的模样终于有了一点小羞涩:“还有这……” 谢如鹤把他的衣服扯了回去:“签手上吧。” 王林锡思考了下:“但写手上很容易掉。” 谢如鹤说:“掉了我再给你写。” 王林锡的嘴角疯狂上扬,有种抢到演唱会vip门票的感觉。 “以后有空可以过来玩。”谢如鹤在他的手心签了个名,盖上笔盖,弯着唇说,“多来陪陪你姐姐。”- 又呆了一段时间。 临近九点时,书念觉得时间太晚了,主动提出要离开。 两人跟王浩和邓清玉道了别,而后坐着电梯下了楼。刚刚在饭桌上,书念和谢如鹤都喝了一点点酒。此时两人都不能开车,干脆先把车放这,走去坐地铁。 晚间的空气格外清新,微带着凉意。 书念抬手碰了碰发烫的脸颊,在此刻才觉得刚喝的那点酒似乎上了头。她的情绪很好,全身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过了一会儿。 书念把口袋里的红包拿出来:“刚刚王叔叔给了我这个。” 谢如鹤看了一眼:“红包?” “嗯。”书念吸着鼻子说,“他跟我道了歉。因为以前他以前说过,觉得给我治病花的钱,跟烧了没有区别。” “……” “我当时特别不开心,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累赘。”书念垂着头,“也没有告诉我妈妈我听到了这些话,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哭了几次。” 谢如鹤下意识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 她的眼睛干净澄澈,没有一点湿润的迹象。 书念睁着圆眼,被他这个举动弄得发愣。下一秒,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儿,温吞道:“我觉得,生活好像越来越好了。” 谢如鹤松了口气:“嗯。” 那些难熬的,不想再去回想的过往。 好像就真的已经彻底跟她告别了。 书念突然冒出了句:“阿鹤老师,我有点想唱歌。” 闻言,谢如鹤垂眼看她:“想唱什么?” 书念想了想,笑眯眯地哼了最近一首大火的歌,随后问:“我跑调了吗?” 谢如鹤沉默几秒,点头:“跑了。” 书念连忙把声音压低:“那不能让别人听见。” “没关系,唱吧。” “别人会笑我。” “没有别人。” “说不定现在就有别人在,但我们没注意到。” 谢如鹤揉了揉她的头,面不改色道:“那我就说是我唱的。” “……” 他都这样说了,书念犹豫了下,又继续哼起了歌。很快,她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张专辑,停下了歌声,问:“你的第一张专辑名是叫《吾念》吗?” 谢如鹤的脚步一顿:“第一张?” “嗯。”书念打了个闷嗝,“第一张。” “不是。” 书念皱起眉:“就是叫这个。” 谢如鹤说:“不叫这个。” “我之前都查过,第一张就叫《吾念》。” “你查的不对。” 书念的嘴角耷拉下来,郁闷道:“那叫什么?” “叫。”谢如鹤轻笑了声,“我的念念。”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74 章 闻言, 书念的脑袋抬了起来,低落的情绪在一刻间散去。她舔了舔唇,握着他手的力道收紧, 明知故问道:“念是哪个念。” 谢如鹤侧过头,跟她对上视线。他的眉眼清俊, 诚实地答:“书念的念。” “哦,是这个念啊。” 因为喝了酒, 书念的脸颊红扑扑的, 模样被昏黄色的路灯晕染。她突然往他面前一蹦,整个人跳进他的怀里。 谢如鹤下意识搂住她。 书念笑眯眯地抬头:“那确实是你的。” 听到这话, 谢如鹤低下眼盯着她看,突然笑出了声,而后用指腹蹭了蹭她的眼尾:“嗯,我知道是我的。” 书念思考了下, 傻乎乎地把两只手都塞进他的掌心里:“你的。” 谢如鹤顺从地配合:“我的。” 书念像个小孩一样, 继续说着:“你的你的。” 谢如鹤捋了捋她额前的刘海, 语气温和而纵容:“我的。” 书念歪了歪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认真地提醒他:“我说了两个。” 谢如鹤沉默两秒:“……我的我的。” 很快, 书念从他怀里出来,牵着他往前走:“现在几点了?” 谢如鹤低头看了眼时间:“九点。” 书念点点头:“谢谢。” “回家吧。” “你怎么不问我。”书念很正经地看他, “为什么跟你说谢谢。” 谢如鹤愣了下, 还以为是因为他告诉了她时间才道的谢。他思考了下,乖乖地问:“为什么说谢谢。” 书念抿了抿唇, 像个小老头一样,很严肃地说:“谢谢你喜欢我。” “嗯?”看着她的表情,谢如鹤的嘴角扬了起来,“为什么因为这个道谢。” “就是觉得,这是值得感谢的事情。” 他那坚持了那么多年的喜欢。 大概是这辈子,上天给予她最大的馈赠了- 因为书念在录音棚里呆的时间确实很长,一呆就是半天。她不想让谢如鹤的时间全部花在等待她上面,所以在某天,她主动跟他提出,到点的时候她会给他打电话。 然后他再来接她。 谢如鹤一开始还不太同意,就算书念那样说了之后,他依然像往常一样在外面等着。但次数多了,他怕书念生气,也只能妥协。 拿着电脑,到附近的咖啡厅,一坐就是半天。 陆陆续续花了一个月,书念的进度渐渐完成得差不多了。 这天,书念按照往常的时间来到录音棚。她的场次没剩多少了,黄丽芝的意思是让她今天全部录完。 书念录到一半。 时隔多日,苗蔓大概是空出了时间,出现在录音棚里,把剩下的进度完成。 她在棚里出现的次数本就少,书念听着黄丽芝的话,迁就苗蔓的行程,把其中一个场次录完便把棚让了出来。 书念走到休息室里,拿着瓶水喝了一口,给谢如鹤发着微信。没多久,她起身,用一旁的设备对着口型。 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书念出了棚。 <-->> br /> 棚里没有厕所,但这栋楼的每一层都有配公用卫生间。之前,趁这个时间,书念还会跑出来跟谢如鹤说几句话。 想到这,书念又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给谢如鹤发了个表情。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用余光看着路。 谢如鹤回复得很快:【怎么了。】 还没等书念回复,她突然注意到走廊的尽头,也就是卫生间的旁边,站着个男人。在这大热天里,他带着帽子和口罩,看起来格外怪异。 书念只看了一眼,很快又重新垂下了眼。但又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没几秒又抬眼看了过去。 恰好与那人对上了视线。 一瞬间,书念也认出了他是谁。 是许久未见的徐泽元。 徐泽元大概是在给人打电话,但那头的人迟迟没接。隔着口罩都能看出他此刻的表情十分不耐烦,心情很差,眉头皱成一团。 看到书念的那一刻,他的目光顿住,眼神略显冰冷。 像是不认得她,徐泽元直接别开了眼。 书念没注意到他的不妥,给谢如鹤回复:【我看看你在做什么。】 半分钟后,谢如鹤发了条视频过来,拍摄的是他周围的场景,最后入镜的是他的脸。大概是光线的问题,他的脸上没带什么表情,却不显得冷漠。 随后,谢如鹤冒出了一句话:“看视频。” 书念:【看什么视频?】 谢如鹤:【你配音的视频。】 看到这话,书念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她的嘴角翘了起来,高兴地问:【看的哪个呀?你怎么知道哪些是我配的音。】 恰好走到卫生间的门口。 书念把手机放进兜里,走了进去。 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徐泽元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但已经没在继续打电话。他垂着头,帽檐遮盖了脸上的表情,把玩着手机。 书念猜测他大概是来找苗蔓的,没太在意。她转过身,用纸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往录音棚的方向走,随后拿出手机。 正想看看谢如鹤怎么回复的时候。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很大的力道,抓住了书念的手腕。她没防备,也来不及反应,手机直接摔到了地上。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动静,书念的呼吸停住,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塞住,发不出声。她抬起头,眼里还带着茫然,以及渐渐涌上来的恐惧。 下一秒,她看到了徐泽元绷紧了的五官,仿佛怒到了极致。 徐泽元的脸色很难看,一字一顿道:“你没看到我?” 书念的身体瞬间僵了下来,用力挣脱了下,没甩开他的手。她的心里涌上一股不安和烦躁的情绪,说话也显得生硬,尾音微微发颤。 “你要做什么。” “我问你个事儿。”徐泽元的语气凉凉的,“你跟阿鹤住在一起了?” 书念用力抿着唇:“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你恶不恶心。”她这个话跟默认没有差别,徐泽元冷笑了声,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嘴里的话恶毒而难听,“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连手都不让我碰一下,让我以为你多纯,现在倒是主动爬到别人的床上了?”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75 章 徐泽元的眼睛瞪得很大, 他把口罩摘了下来,毫不掩饰地露出自己的脸。模样带了点狰狞,脸也发了红, 额角的青筋凸起。 对书念像是有极深的恨意。 以言语为利刃,以此来给她造成伤害。 吐出来的字眼, 说出来的每一个词,都是极端的。像是没了办法, 走到了绝路, 想让书念也觉得难堪,想把自己的情绪全部加诸于她的身上。 希望在她这么平静的表情上, 也能出现一些异样。 以此来找到痛快。 人前塑造出来的那个温和阳光的形象在此刻颠覆掉。 可书念不懂他的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从开始到现在,书念从未觉得自己对徐泽元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至少此时此刻,她站在他的面前,听着他劈头盖脸的指责, 也没觉得难堪。 只会因为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难以置信到说不出话。 在一起是他提的。 分手也是他提的。 重逢之后, 他又提出了复合。 书念也没有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是认真地拒绝了。然后她好好过着自己的生活, 没有主动去招惹徐泽元, 只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呆在一起。 却成了他用来抨击她的理由。 书念从未被人当面说过这么难听的话。她低着头,唇线拉直, 用另一只手掰着他的手指, 费了劲地想挣脱开。 他的力道毫无减轻,捏得书念觉得骨头都像是要断掉了。 可她仍然一声也不吭。 书念的模样越平静, 徐泽元越觉得火大。 他盯着她的脸,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过脑子,毫无素质可言:“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还费什么劲儿?早把你上了,还他妈便宜那个杀人犯了。” 听到这话,书念的动作停住。 见她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徐泽元的心中浮起一阵快意,心情又莫名有些堵:“怎么不说话?” “徐泽元。”书念抬起头,轻声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 “我就是知道我才说。”徐泽元一字一顿道,“弄得老子像个傻逼,在外头录节目还心心念念想着你,操。” 话音刚落。 书念忽地抬起另一只手,用尽全力甩了他一耳光。她的眼角发红,五官绷紧,模样看起来依旧毫无攻击性,浑身却冒着刺。她的恐惧在此刻散去,语气冷得发麻。 “你冒犯我了。” 因为她这毫无预兆的举动,徐泽元的脑袋一偏,手里的力道也不自觉的松开。他愣了好几秒,而后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气得笑出声:“我给你脸了?” 书念顺势挣开他,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走到旁边捡起自己的手机。 这一巴掌让徐泽元的理智回来了些。 仿佛委屈到了极致,徐泽元的音量提高:“书念,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那时候跟你提了分手?” 书念检查着手机,屏幕的一角已经碎了,还出现了几道裂痕。她吸了吸鼻子,边点亮手机边往录音棚的方向走。 徐泽元抬脚跟了上来,语气十分暴躁:“你以为那时候就你难受?我也很难受行吗?” “……” “你不跟我沟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告诉我,你的消息我全部都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徐泽元说,“而且本来这种事情就不好听。我听到那些话,我也觉得很难堪。” 书念捏着手机的力道收紧,反驳他:“我没觉得难堪。” “你没觉得难堪,那你怎么不来学校?” “……” “我给你提分手是一时冲动,我后来一直有给你打电话,你也没听。你这样是不是对我太不公平了。” 书念不想跟他多说,脚步加快了些。 徐泽元没再跟着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他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冒出了句:“你现在的男朋友,阿鹤,知道你发生过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书念回头平静地说:“他跟你不一样。” “跟我不一样?”徐泽元笑了,“那就是知道了?” “……” “不一样,是因为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也不一样了。”徐泽元的眼睛漆黑阴暗,破罐子破摔般地说,“如果情况一样了呢。” 书念收回视线,重复了一遍:“他跟你不一样。” “我听阮希彤说了。”徐泽元语气轻飘飘的,“你精神有点问题?” “……” “现在你男朋友能接受,但他能一辈子接受?” 书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徐泽元认真道:“跟他分手,回我身边。” 他的半边脸因为刚刚被她扇了一巴掌,已经红了起来,模样有些狼狈。也许是因为在短时间内爆火起来,徐泽元说话的语气都像是高人一等。 书念莫名有种反胃的感觉,正想快步走回录音棚的时候。 余光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站在个人。 书念下意识转过头。 是苗蔓。 不知道在那站了多长时间,此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模样像是山雨欲来。 顺着书念的视线,徐泽元也注意到了苗蔓。他的视线一顿,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云淡风轻地说:“蔓蔓,一直给你打电话呢,怎么没接?” 空气停滞了几秒。 “在录音呀,不是跟你说了吗?怎么还一直打。”-->> 苗蔓瞬间露出个甜甜的笑容,走到徐泽元的面前,“就这么想我啊。” 徐泽元抬起手,像是想摸摸她的脑袋:“嗯,想你。” 还没等他碰触到苗蔓,苗蔓忽地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同时抬了起来,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我想你妈呢!” “……”徐泽元错愕地看她。 “老子装傻白甜你就真当老子傻白甜了?”像是没来劲,苗蔓又往他另一边脸扇了一巴掌,“我真的眼瞎,还他妈直男癌,我服了。欺负人家小姑娘你他妈有脸?” 徐泽元明白了她的话,表情变得很难看。 “你说够没有。” “说够了。”苗蔓冷笑着,再次抬起手,“没打够。” 徐泽元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你他妈有病?” 苗蔓手一滑,抓住他的手臂,而后背过身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嘭的一声。 徐泽元摔到了地上。 书念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苗蔓扬眉吐气地踹了他一脚,而后吐了口气,笑嘻嘻道:“傻逼,不知道我是运动员转演员的吗?” “……” 说完,苗蔓拉住书念的手腕:“走吧,黄老师找你呢。” 书念跟着她走,对这个发展感到不知所措,小心翼翼道:“谢谢您。” 苗蔓说:“不用。” 书念原本以为苗蔓会误会,然后可能会连带着对她也刁难了起来。她犹豫了下,小声道:“您不难过吗?” “难过?”苗蔓想了想,“好像有一点。” “您不要太……” “好不容易来个追我的,结果又是渣。”苗蔓叹了口气,“我这是什么体质。我还苦心装了个盛世白莲,浪费我的精力。” “……”书念突然想起柯以晴的话。 ——“他俩好像就看对眼了。不过我感觉是苗蔓单方面的吧,唉,也是个可怜人。” 苗蔓松开书念的手腕,垂头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弄什么:“你别在意那个渣说的话,直男癌晚期。我最讨厌这种男人,踩我雷了,想起来就想吐。” 想到徐泽元刚刚的话,书念的心情依然很糟糕:“嗯,谢谢。” 苗蔓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我其实知道你。” 书念抬眼:“啊?” 苗蔓说:“我女儿跟我提过你。” “……”书念咽了咽口水,看着苗蔓年轻的脸,之前也没了解过她的消息,迟钝地说,“您有女儿了吗?” “嗯?她没跟你提过我吗?” “是……” “柯以晴。” 书念神情发愣:“你们的年纪好像差不多大。” 苗蔓说:“嗯?对啊。她就是非要叫我爸爸嘛,我也没办法。” “……” 苗蔓盯着她的脸看,笑道:“听她说,你的男朋友是阿鹤?” 书念小幅度点头。 她歪着头,朝书念眨眨眼:“能给我要张签名不?” “……可以的。” 走到录音棚门口。 因为苗蔓和柯以晴的关系听上去似乎不错,书念思考了下,忍不住问:“我之前听柯以晴说,你们一起上了个综艺,你是单方面喜欢徐泽元的……” “她这样吹?”苗蔓打断她的话,直白道,“真什么话都能说。她就是自己追不到那个警察,想拉我一起丢人吧。” “……” “唉,傻女儿。”苗蔓傲慢地吹了吹指甲,“长这么丑还敢去追人,这不是找虐吗?” “……”- 苗蔓的进度还没完成。但她似乎也不赶时间了,觉得自己发挥的太差,会占用很多时间,主动提出让书念录完再开始录。 刚刚书念的手机那样一摔,屏幕有些失灵了。她勉强地给谢如鹤回了个微信,而后便进了棚里,把剩下的场次完成。 因为剩下的戏份并不多,很快书念便完成了所有的进度。她出了录音室,喝了口水,又拿起手机看了眼。随后把东西收拾好,准备离开。 书念跟谢如鹤说了一声:【我现在可以走了,去楼下找你。】 谢如鹤立刻回复:【我上来。】 书念回:【那我在电梯那等你。】 书念背上包,跟其他人道了别,出了录音棚。因为先前发生的事,她的胸口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眼,没再看到徐泽元的人影,这才松了口气。 书念走到电梯前。 注意到其中一部电梯已经从一楼往上升了。 书念盯着那个数字,跟着它的频率数着:“四、五、六……” “叮”的一声。 她低声说:“男朋友到了。” 电梯门向两侧拉开。 如她所料,谢如鹤从里头走出来。看到书念,他抬起眼,正想牵住她的手。下一秒,他的目光一顿,注意到她右手的手腕一圈都发青了。 谢如鹤的眸色暗下来:“怎么回事。” 书念舔了舔唇,闷声道:“刚刚遇到徐泽元了。” 谢如鹤握住她的手腕,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没有吭声,但气息明显冷了下来。半晌后,他看向书念,像家长给受欺负的小孩撑腰一样,低声问:“他弄的?”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76 章 不知为何。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 在他主动询问自己的那一刻, 书念原本一直抑制住的委屈莫名又冒出头来, 眼圈也渐渐发了红。 “嗯, 他莫名其妙就过来骂我。”书念垂着脑袋, 声音带了鼻音,把手机给递给他看, 像是在告状,“手机也摔了。” 谢如鹤接过她的手机, 翻看了几眼。察觉到屏幕有些失灵了,他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书念的手里,低声说:“先用这个。” 书念点了点头。 因为两人的停留, 电梯门自动合上, 而后继续往上升。旁边偶尔有经过的人,视线不自觉被他们吸引,很快又匆匆离去。 谢如鹤检查着她另外一只手,问着:“除了这里,还有哪里受伤吗?” 书念摇头:“没有了。” 谢如鹤侧过身去按了电梯的下行键,缓慢地吐了口气:“他骂你什么了?” 书念说不出口, 依然低着头, 没有吭声。 见状, 谢如鹤微微弓下身, 低下头去看她。他歪着脑袋, 对上她的视线,眉眼间的戾气渐渐散去, 低哄着:“不要不开心。” 书念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谢如鹤用指尖碰了碰她的眼角,唇角弯了起来,声音轻轻的,又重复了一遍:“念念不要不开心。” 书念盯着他,眼形圆而大,眼角微略下垂,像是只小奶狗。她抬起眼看他,眼里还浮着浅浅的水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谢如鹤的声线稍哑,语气亲昵而又薄凉。 “我帮你把垃圾都处理掉。”- 两人出了大楼。 书念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除了徐泽元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书念说不出口,别的她都粗略地复述给谢如鹤听:“我刚刚从厕所里出来,他就突然过来抓住我的手腕,然后……” “嗯。” “后来,苗蔓看到了。”书念用力揉着眼,“他们好像还不是情侣,应该是徐泽元还在追苗蔓。她过来打了徐泽元,还骂了他。” “骂你了吗?” “没有。”书念诚实道,“她还护着我,是个好人。” 谢如鹤又嗯了声:“那就好。” “反正都过去了,我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书念沉默了好一会儿,想起谢如鹤刚刚的话,“你不要去找他了。” 谢如鹤顿了下,没有回话。 书念吸了吸鼻子:“我们就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他低下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好。 书念被谢如鹤牵着,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她强行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从脑海里抹去,转移了话题:“我在录音棚的时候,你是回家了吗?” “不是。”谢如鹤指了个方向,“在那家咖啡厅里。” “你没回去吗?” “没有。” “……”书念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我感觉我占用了你好多时间。” “嗯?”谢如鹤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语气淡淡的,“你不用的话,那不就浪费了。” 书念问:“但你不是要写歌吗?” “在哪都能写。” 走到车的旁边,谢如鹤替书念开了副驾驶座那侧的门。等她上车后,他才关上门,走到另一侧。 坐在车里的书念注意着他的动静。 谢如鹤的脚步停了下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人,目光定在某处。没过多久,他打开了车门,对书念说:“我去给你买杯奶茶。” 书念愣住,细声道:“我现在不想喝。” 谢如鹤问:“那想吃什么吗?” “想吃豆乳盒子。”书念已经系好了安全带,说到这又低着头想解开,“我跟你一起去吧,顺便——” “不用。”谢如鹤打断她的话,面不改色地说,“外面太晒了,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书念迟疑地收回手,看了看外面刺眼的阳光。 随后,耳边传来谢如鹤关上车门的声音。 书念顺着窗户看向他的背影,思考着这附近有什么甜品店。她低下头,翻了翻口袋,把里面的手机拿出来。 看到这个,书念才记起来,她和谢如鹤换了手机。 书念没怎么用过谢如鹤的手机,也很少碰。她的大脑忽然短路,习惯性地用指纹解了锁。出乎她的意料,居然还是解了锁。 屏幕上是跟她的微信聊天界面。 书念的神情一顿,以为是谢如鹤没有设置锁屏。 她傻乎乎地又熄了屏,想再试一次。 直接按电源键点亮屏幕,却发现是要输入密码的。 书念迟疑着用指纹解锁。 瞬间解了锁。 书念眨了眨眼,有些茫然,不知道谢如鹤什么时候录入了她的指纹。她没再想这个事情,给自己发了条微信:【你要去哪里买?】 等了几秒,没等到他回复。 书念百无聊赖地退出微信,在主界面扫了一圈。 -->> 谢如鹤的手机里没装什么软件,大多都是自带的,连一个游戏都没有。她抓了抓脸颊,突然注意到中间的微博。 她犹豫了下,还是点开了。 书念没去看谢如鹤的消息。她打开微博的热门看了一眼,注意到前十条,有四五条都是认识的人名—— 【苗蔓澄清】 【苗蔓徐泽元】 【徐泽元发暧昧微博】 【柯以晴转发秒删】 【徐泽元被打脸】 这个热门又让书念想起了刚刚的事情。她抿了抿唇,下意识点开热门第一,出来的第一天微博就是苗蔓发的。 两个多小时之前的微博。 大致就是苗蔓打了徐泽元两巴掌之后的那段时间。 苗蔓:没暧昧对象,没喜欢的人,没谈恋爱。近期很忙,没时间活在您的幻想里。[/图片] 附带的图片是苗蔓在录音棚里配音的照片。 有大v截图了柯以晴被秒删的微博。柯以晴转发了苗蔓的微博,附带了几个字:呜呜我们蔓蔓好可怜啊从来没谈过恋爱呜呜呜呜呜。 也许是被经纪人发现了,又或许是忘了切成小号。 这条微博很快就删掉了。 而昨天,徐泽元也发了条微博,发的图是苗蔓最近主演的一部电视剧的截图,文字内容只有两个字:好看。 底下的评论两极化。 一边是苗蔓的粉丝,另一边是徐泽元的粉丝。 苗蔓属于非常招黑的体质,随便说的一句话都能被人曲解成别的意思,被人黑得一塌糊涂。但实际上,除了演技差,她没什么黑料的石锤。粉丝相应很多,战斗力也强。 而徐泽元自从下了那档唱歌节目,之后陆陆续续上了几个综艺,热度虽不及之前高,但流量依然不低。 两人的粉丝战斗力不相上下,疯狂的互撕着。 内容不堪入目。 书念没再看下去,退了出来。 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点到了消息的那一栏,目光随意一扫,忽然看到未关注人消息里,正有个人发来了消息:【阿鹤,你关注的那个书念……】 盯着那句话,书念的目光停了好几十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点开了那条消息。 那个人接连发了几条消息。 【是你女朋友??】 【啊啊啊啊啊啊你真的谈恋爱了吗?打算公开了?】 【想哭。】 【对了,这个书念是不是如川大学传媒系的啊?】 【我好像认识她。】 看到后面两句话,书念的呼吸滞住,捏着手机的力道加重,大脑空白地关掉了微博界面。她发了会儿呆,而后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谢如鹤还没有回来。 也还没回复她。 书念打开通讯录,给谢如鹤打了个电话。 响了三声。 那头接了起来。 “谢如鹤。”书念皱眉,“你怎么还没回来。” 谢如鹤沉默了几秒,说话微微喘着气:“现在回。” 书念想了想,问道:“是附近没有卖豆乳盒子的地方吗?那就不买了。你在哪里?我可以直接开车过去找你。” 谢如鹤的声音低了些:“我没买。” 书念不太在意:“那就不买了。” “我现在回去。” “好。” “书念。”谢如鹤突然喊她。 “啊?” “……你别生气。” 书念一头雾水,以为他说的是豆乳盒子的事情:“没事,我也没有很想吃。而且一会儿回家,在家里附近买就好了。” 她还想说几句话,驾驶座那边的门有了动静。 书念顺势看去。 谢如鹤打开车门坐了进来。他低着脑袋,没有看书念,其中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轻声问:“现在回家了?” 书念正想回复他的话,余光看到他的手,目光顿住。 谢如鹤的手修长好看,骨节明显,肤色偏白。此刻指关节处泛紫,有几处还破了皮,冒出了血丝。 书念讷讷道:“你的手怎么了。” 听到这话,谢如鹤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上,手掌不自觉握了起来,很快又松开。察觉到自己瞒不住,他认命地抬起头,看向书念。 两人的目光对上。 书念这才发现他的嘴角也裂开了。 谢如鹤的喉结滑动了下,面无表情地说:“摔了一跤。” 书念盯着看,犹疑地拆穿他:“不像摔的。” 闻言,谢如鹤补充了句:“然后撞到人了。” “啊,撞到谁了?” “徐泽元。” “……”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77 章 书念盯着他略微开裂的嘴角, 这次没被他的镇定从容的模样骗到。她没吭声, 拿起面前的抽纸, 解开安全带, 凑过去给他擦掉唇角的血迹。 这样的沉默让谢如鹤有些无所适从。 像做错了事情一样, 他没敢动,全身僵硬地坐在原地。 狭小的车内, 仿佛与外界隔绝,安静得像是能听到空气的流动声。 车上没有药水, 只能粗略地处理一下伤口。书念想了想,沾了点水,把他的伤口弄干净, 随后抓起他的手, 盯着他破了皮的指关节。 书念有些失神。 她忽地想起了从前。 在那个心智没成熟的时候,在那个觉得周遭的世界美好无比的年龄,她从不相信人心有阴暗的一面,只会恐惧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书念记得,在收到陈翰正发来的那个女鬼的链接后,她害怕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总觉得在暗处,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就有个满身是血, 凶神恶煞的厉鬼在窥视着她。 也同样记得, 在学校见到陈翰正时, 他那鼻青脸肿的模样,口中的“摔了一跤”。 以及谢如鹤手上和眼前一样的伤口。 将他伤口上的污渍擦掉后, 书念往他身上扫了一圈:“还有哪受伤了吗?” 谢如鹤沉默几秒,摇了摇头。 书念换了张纸巾,轻声问:“你去跟徐泽元打架了吗?” 谢如鹤舔了舔唇角,忘了还有伤口,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摸着脖颈,不知道她是怎样的态度,犹豫地嗯了一声。 和从前相比,他像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至少在她的面前仍然是这样。 不在意任何人对他的刁难和恶意,仿佛漠不关心。可如果对象换成她,一切好像就不同了。他永远像个保护者一样挡在她的身前,在她受到委屈的时候替她讨回公道。 会永远护着她。 书念的唇线拉直:“他还打了你吗?” “没注意。”谢如鹤说,“就被他打了一下。” 闻言,书念的不开心表现得更加明显:“那他呢。” “忘了。” “忘了什么。” 谢如鹤的脸上没带情绪:“没数,不知道打了他多少次。” “……”- 本来这个事情,谢如鹤是想瞒着书念私下去做的。 毕竟前一秒才答应了她不会去找徐泽元。 但恰好在这附近看到了徐泽元,发现他还没离开这个地方。理由不用脑子想也能猜到是为了书念。 谢如鹤懒得再费心思去找他的人影,干脆在今天直接解决掉一半的事情。 一开始看到谢如鹤,徐泽元还假惺惺地跟他问着好。但随着谢如鹤当面来的一拳,他也就立刻卸下了面具。 因为腿脚的关系,一直到现在,谢如鹤基本每天都在坚持训练,身体的状态还算不错。但也因为长时间没打过架,动作也显得生疏。 纯粹是将怒火发泄在徐泽元的身上。 所以也同样被他伤到了,除了嘴角的伤,还有腿。 大概是知道谢如鹤的腿脚曾经受过伤,到后来,徐泽元的每一下都是往他腿上打。 最后,徐泽元被谢如鹤扯住衣领,不再反抗。他躺在地上,全身都在发疼,忽然笑了出声。牙齿磕到了嘴里的皮肉,一嘴都是血。 狼狈又丑陋。 明明是个败者,却硬生生地想伪装成赢家。 看起来更加失败。 “给你啊。”徐泽元吐了口血水,啧了声,“反正我也嫌脏。” 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谢如鹤瞬间松开了他的手,也笑了。 “谁脏?”- 将车子一路开回了家。 路过小区门口时,谢如鹤忽地停下了车。 书念抬眼:“怎么了?” 谢如鹤顿了下,声音很低,像是有些心虚:“不是要吃豆乳盒子吗?” “哦。”书念摇头,“不吃了。” 谢如鹤找了个空位停车,解下了安全带。注意到书念的目光,他侧过头,拿上钱包:“先买着,你不吃的话我再吃掉。” 书念立刻抓住他的衣角,也解掉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我去买。” 谢如鹤想了想,正想说“那我们一起去”,下一刻,书念板着张脸,又道:“不然我怕你又去跟别人打架了。” “……” 说完,书念先一步下了车。 谢如鹤抿着唇,也迅速下了车,跟上书念的脚步。 她不开心的情绪向来表现的明显。 也向来是对他有什么不满,就会直接表达出来。 书念走在前面,走了两步又回了头,见他跟了上来才硬邦邦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她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往他的手里塞:“还给你。” 谢如鹤呆愣地接过。他不希望书念不开心,顿了好几秒,突然说:“我知道错了。” 听到这话,书念闷闷道:“你本来就该知道,你就是错了。” “……” 说着,书念侧过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 谢如鹤的心情也不太好,改了口:“我错了。” “你那样的行为不好。”书念再度看向他脸上的伤口,认真说,“真的太冲动了。” 闻言,谢如鹤垂下眼,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又不知道他那边还有没有别的人。”书念一点儿也没心软,继续教训着他,“你能打得过他一个人,但要是他那边还有别人,那要怎么办?” 谢如鹤忽地抬起头,讷讷道:“你不是因为我打了徐泽元生气吗?” “……”书念的声音停下来,没多久便纳闷道,“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生气。” 谢如鹤没说话。 “我也打了他。”书念想了想,表情严肃起来,“虽然打人不对,但是有时候就是忍不住的。” &-->> nbsp; “……” “你不要在意这个。” “……”- 书念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是反反复复地跟他强调,以后如果还遇到这种事情,不能自己一个人去,而且必须得告诉她。得到他的承诺之后,她才和缓了脸色。 随后,谢如鹤重新把手机递给她。 书念看了眼,接了过来。 谢如鹤温和道:“我刚刚试了一下,你那个不太好用了。先用着这个,明天再给你买个新的。” 书念说:“修一下就好了,我也不怎么用手机。” “明天拿去修。”谢如鹤说,“你用这个,我得联系你。” 听到这话,书念眨了眨眼:“你的手机都在我这了,怎么联系我。” 谢如鹤从口袋里拿出她的手机:“我用这个。” 书念懵了:“不是要拿去修?” 谢如鹤面无表情地说:“那我得联系你。” “……”书念迟疑道,“可是不是不好用吗?” 谢如鹤点头:“不然买个新的?” 如果手机是买给谢如鹤,书念思考了下,很快就同意下来。 “那就买吧。”- 两人到甜品店买完东西,随后便回了家。 也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了。谢如鹤帮书念拆开了豆乳盒子的盖子,给她倒了杯温水,随后便起身进了厨房。 书念在谢如鹤的手机上下载了个游戏,笨拙地玩着,很快就把豆乳盒子吃完了。她没事情做,干脆也进了厨房,陪着谢如鹤一起做晚饭。 站在旁边,书念看着他熟练地切肉,右眼皮突然跳了起来,很快就消停。她总觉得怪异,忍不住说:“你小心点,别切到手了。” 谢如鹤的神态专注:“好。” 书念又看了一会儿,自觉抱起旁边的大白菜去洗,有些心不在焉。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吃完晚饭。 以为是今天遇到不好的人,影响了心情。饭后,书念缠着谢如鹤闹腾了好一会儿,把劲儿都用完了之后,才重新回到房间里。 书念洗了个澡,在谢如鹤的嘱咐下吃了药,而后便趴在床上玩着游戏。 她本想玩一会儿就睡觉。 但这是动作类的游戏,书念很不擅长,越玩越精神。她聚精会神地玩着,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上边,正要通关的时候。 手机屏幕突然转成来电显示。 是方文承打来的。 书念瞪大眼,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她的游戏进度。她忍不住哀嚎了一声,很快便爬了起来,想把手机拿给谢如鹤。 却发现他正在浴室里洗澡。 书念没多想,把电话接了起来。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那头的方文承便着急地说着:“少爷,书念上了热搜。我这边已经在找公关处理了,会尽快把热搜撤下,你和书念尽量不要去看……” “方助理。”书念打断他的话,“我是书念。” “……” 总觉得他的话不太可信,而且听起来好像也是不好的事情。书念当作没听到那样,轻声说:“谢如鹤在洗澡,我一会儿让他给你打电话。” “……好的。” 书念把电话挂断。她垂下眼,站在浴室门口,平静地点开微博看了一眼。 下午看到的热搜前几名已经消失在前排。 取而代之的是都是她。 【书念】 【十延镇连环杀人案幸存者书念】 【阿鹤女朋友】 【幸存者】 一时间,一些隐匿在暗处的爆料者铺天盖地的出现。 添油加醋的,将她的过往一一剖析,拉扯出来。 【……天哪。】 【同一个人?????】 【我认得这个小姐姐……这事当时闹挺大吧,但为了保护受害者资料都打码了啊??怎么突然又出来了。】 【阿鹤没说在一起吧?】 【表示以前跟书念同届同个班,挺惨的,失踪了一周的时间,发生什么应该也懂吧。学校本来想压住这事儿,但没压住。而且这事儿发生之后她就退学了,这种事情对女生的打击肯定很大啊。】 【小姐姐好可怜qaq】 【如果阿鹤真跟她在一起了……那我真的挺不能理解的。】 【emmmmm别穿那么暴露,晚上不要那么晚回家,这样会被抓?只能说活该。】 【楼上有病吧?受害者有罪论?而且穿个短裤就暴露了?】 书念突然想起了今天徐泽元的话。 ——“不一样,是因为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也不一样了。如果情况一样了呢。” 她没再看下去。 按住电源键熄了屏幕。 恰在此时,谢如鹤从浴室里出来,热气顺势从里边飘了出来。他的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水珠顺着脸颊向下掉,面容冷淡。 注意到书念,他看了过来,瞬间愣住:“怎么哭了。” 书念单手捏着手机,茫然地摸了摸脸,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就掉了泪。她用手背擦掉眼泪,把手机递给他,哑声道:“方助理找你。” 谢如鹤接过,不知所措地问着:“怎么了?” 书念忍着哭腔,有点说不出话:“没什么……” 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吗? 就是总有那么无奈而绝望的时候。 她好好地,努力地,艰难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从热爱世界演变成一心向死,就算是这样,也拼尽全力地想要活着。 却总是有那样的人出现,将她现下平静美好的日子摧毁,将那碎小的希冀磨成粉末,吹散在空气之中。 像是无处不在。 用这种方式,源源不断地暗示着她。 快去死。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78 章 这样的事情, 先前也发生过。 十延镇连环杀人事件凶残而恶劣,也因为一直都没有抓到罪犯,引来了社会各方很高的关注度。 漫长的周期或许会让某些人将这个时间遗忘,但再度提起来的时候, 也会因为岁月时间的叠加,而感到更加的震撼。 书念那个意外发生之后。 因为这个一直抓不到的罪犯终于落了网,在微博上也曾有很高的热度。受害者的信息受到保护,被刻意打了码, 但依然有知情的人不断跳出来, 提供书念的资料。 以此来蹭热度。 后来在各方的控制之下, 随着热度的褪去,也渐渐消停。 那个时候,书念是有用微博的, 但也只是偶尔。她曾上去看过一次,尽管多数评论都是带着善意的, 但依然能看到有些人说着极其恶劣难听的话。 以言语为刃, 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受害者的身上, 将这个社会的阴暗面都归咎于受害者自身做出的不良影响。 是令她一度难以理解的事情。 书念一直认为, 她所受到的伤害, 这个伤害对她造成的影响, 这个影响给她带来的所有负面情绪, 这全部的错误, 都跟她无关。 她没有必要因为其他人的话而感到羞耻,感到愤怒和不开心。 因为那些话都是不对的。 她只要过好自己都可以了。 可尽管书念是这样认为的, 也是这样不断地告诫自己,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没有再碰过微博,以及一些公开的网络平台。 偶尔听到同学在不经意间说出的话,透露出来的那像是高了一等的同情。 书念都只是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假装没听见般的离开。但在一个人的地方,她依然会忍不住掉泪,难受到连气都喘不过来。 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到底有哪里做的不对。 却依然害怕其他人的目光,怯懦地只想逃避。 被解救了的那一刻,书念以为自己是从地狱里逃出来了。却未曾想过,流言蜚语能给她带来二次的伤害,并更加难以承受。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从绝处中活了过来,还因此抓到了一直隐匿暗处,没有被逮捕的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是应该要渐渐从这场阴影中走出来,是应该要重回光芒之下,活得快乐自在,去感受温暖的风,散发着香气的花朵,以及明媚的阳光。 为什么却活成了一个,像是在逃亡的罪犯。 一旦暴露在公众的目光之下。 就会被逮捕,而后被关进阴暗的牢笼里。 是让她自己也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眼前的谢如鹤还看着她,双眼澄澈干净,看起来有些束手无措。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她又是有突如其来的情绪上来,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情。谢如鹤舔了舔唇角,抬起手,帮她把眼泪擦干净:“不开心了吗?” 书念怔怔地盯着他。 莫名又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个梦。 因为觉得痛苦可怕,直至现在依然印象深刻,却连回想的勇气都没有。 他说的那一句话。 ——“对不起,书念。我实在受不了了。” 书念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声音发着颤,喊他:“谢如鹤。” 谢如鹤说:“嗯?” 她单手捂着眼睛,呜咽出声,语气近似乞求:“你不要跟我道歉。” “……” “你不要跟我道歉。”书念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哭得像是个孩子,“别跟我道歉……我不想听这个……” 谢如鹤不太清楚她说的这句话了的含义,喉结上下滑动着:“好。” “我不跟你道歉。”- 等书念哭完了,谢如鹤带着她进浴室里洗了把脸。为了让她开心起来,他破例给她拿了两块蛋糕,顺带着泡了杯热牛奶。 可书念却没什么胃口,只把牛奶喝完了。 随后便回了房间。 谢如鹤把蛋糕放回冰箱里,将书念喝牛奶的被子冲洗干净。他低下头,忽地想起了书念先前的话,拿起手机看了眼。 一解锁就能看到热搜的内容。 告诉着他,刚刚在用这个手机的人看到了什么东西。 像是没想过会看到的这样的内容,谢如鹤的目光定住,眉眼深邃暗沉,阴郁的情绪渐渐涌上来。他伸手关掉微博,给方文承打了个电话。 方文承接得很快:“少爷?” 谢如鹤低着眼,将手里的杯子放回原处,心不在焉般地嗯了一声。 “您看微博了吗?书念被爆料是十延镇连环杀人案的幸存者。”方文承说,“但这个热搜来的太奇怪了。您之前发微博,关注书念,那个时候书念的热度才是最高的,都没有被人爆料。现在热度散去了,反倒才……” 谢如鹤打断他的话,漫不经心道:“所以你还没查出来?” “是的……对不起。”方文承硬着头皮道,“还没来得及去查-->> ,在找公关控评,还有把热搜撤下来……” 谢如鹤的语气依旧淡淡:“那热搜撤了?” “还没有,会尽快……” 还没等他说完,谢如鹤冷着脸,直接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放到一旁,重重地吐了口气,重新走回了主卧,打开了门。 此时书念正抱着平板,窝在床的角落。 注意到动静,她看了过来,神情有些木讷。 谢如鹤问:“不睡觉吗?” 书念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软软糯糯的:“还早。” 谢如鹤嗯了声,走了过来:“在看什么。” 书念把平板给他看:“玩游戏。” 谢如鹤在她旁边坐下:“你继续玩。” 书念吸了下鼻子,收回了视线,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着。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安静的室内,昏黄色的灯光,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玩游戏。 倒也显得温馨。 书念在这个关卡卡了太长的时间,玩了好几次都过不去。刚刚在谢如鹤的手机上通关了,但却被方文承的电话打断,然后在这边不管玩几次都是同样的结局。 她轻声说:“不玩了,我过不去。” 闻言,谢如鹤接过她手中的平板,平静地说:“我帮你过。” 书念抬眼,对上他漆黑明亮的双眸。 谢如鹤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弯起唇角。 “你过不去的事情,我都帮你过去。”- 勉强书念哄睡了之后,谢如鹤再次出了房间。在书念面前温和的模样瞬间散去,变得阴沉了起来,他回到厨房里,拿起了手机。 看到方文承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谢如鹤没有打回去,上微信看了一眼。 方文承给他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 【热搜已经撤了,公关也在联系大v删博,会尽量避免继续扩散。在热度散去之前,您和书念尽量都不要上网,以免影响心情。】 【因为还有人传播书念的照片,外出的话或许有一定的影响,但网友忘性大,不一定会认出来,过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对了,少爷。现在大v号在爆料,说书念大学的时候跟徐泽元在一起过,后来因为觉得自己发生了这种事情,配不上徐泽元了,便单方面的提出了分手。】 【这条微博现在已经删掉了。】 【少爷,查到了。消息是徐泽元那边散播出来的。可能是为了转移视线,把他之前的热搜压下来。】 【现在要怎么做?】 谢如鹤思忖了下,直接给方文承打了个电话:“之前不是查到徐泽元的事情?你也爆出去吧。” 方文承说:“好的。” 谢如鹤没再对说,挂了电话。他的指尖在光滑的大理石面敲打着,呆在暗沉的厨房里,模样隐晦而不明,没了动静。 良久后,他低声说了句:“念念要开心。”- 一天之内。 微博的热搜榜单上接连着换了好几个人,都和现在当红的演员歌手有关。直到晚上,有个百万粉丝的微博娱乐号再度放上了个独家消息。 【徐泽元被潜规则】 传徐泽元所上的那个唱歌节目,是他跟节目组的投资方上了床,才导致在剪辑、唱的曲目以及各方面,都比其他的选手有优势。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空穴来风的恶意炒作。 但娱乐号给出的锤太硬,除了整理好的各种资料,还带了大批的图片。都是徐泽元和投资方的亲密举动。包括亲吻,拥抱,以及更多。 年轻而俊朗的男人,和肥润的中年女人。 那个时候徐泽元还没有染头发,大概是在未成名之前。所以才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也不会觉得会有人在关注他。 这条热搜直接爆了。 接下来的时间,有更加多的爆料者出来,说着娱乐圈的一些内幕。还有人重新提到了书念的那个事情,说是大学时期,徐泽元追了书念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在书念发生了意外之后,便主动提出了分手。 一时间。 所有的负.面消息全数往徐泽元身上泼。 徐泽元及时的发了微博,大致内容是这些消息都是造谣,让粉丝路人不要相信,之后他会发文解释。 少数脑残粉和水军还持续发着微博,说着些煽情的话,并表示会永远支持他,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但大多数都是粉转黑,或者路人黑的评论。 没多久,徐泽元便关掉了评论。 这条微博在热搜第一呆了一天一夜。 之后徐泽元没再发微博,完全没了消息。 过了两三天的时间,在热度渐渐散去的时候。 徐泽元才终于出来道歉,并承认了那些事情,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自己是被逼迫的,完全不是自发的行为,希望粉丝能够原谅他。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79 章 徐泽元的这篇微博, 篇幅极长,说着一些或许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评论再度被开启,却被控了评,一连串的全是水军, 全部都是在支持他,声称“知错就改”就好。 偶尔能看到几条被遗漏的路人评论。 各论坛以及其他网络平台有专门的帖子都在谈论这件事情,留言数量纷纷往上涨,瞬间就过千上万。 【唉我还不太想信, 但他这个解释我很喜欢他的啊呜呜呜】 【在如大的时候, 比徐泽元小一届, 同专业的,曾经说过几句话。是一个很心高气傲的学长……不知道为什么会选这条路。我今年也毕业了,一定不会像他那样。】 【这说的啥啊?也就他那群脑残粉会信了?被逼???我惊了。】 【其实也能看出来?热度一过就开始蹭苗蔓热度……想红想疯了吧。】 【忍不住bb几句, 之前上热搜的那个书念,我跟她上过同个选修课, 同一组的。人特别好, 很可爱也很漂亮, 完全不像之前说的一些恶评那样……当时她已经跟徐泽元在一起了, 后来出了个事情, 整个人变化很大, 而且有些人还会议论这个事情, 再加上徐泽元又跟她提了分手, 可能受到刺激了?没多久她就请了长假了。】 【???真觉得又渣又贱。】 【没啥好感,反正已经凉凉了。】 这大概是徐泽元出道以来最火的一次。 之前已经定好徐泽元是男二的电视剧官博发了微博, 大致意思是因为徐泽元档期的问题,导致他们无法合作,表示十分遗憾。 总之,表露出来的明确意思就是,他们要换演员了。 这大概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或许有些已经定好要合作,但还没宣布出来的合作方,也同样选择了与徐泽元解约。 这条微博之后,徐泽元就像是被公司雪藏了一样,消失在公众的视野里-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谢如鹤和书念都没怎么出门。 遇见徐泽元那天,书念已经将那部戏的进度全部完成,这几天本来就准备休息,也没了别的事情。 本以为事情算是就这样过去了,但这事对书念的影响却很大。 她变得消沉而寡言,总是木讷地坐在角落里,只有谢如鹤问她话的时候才会慢吞吞地说几句话,应付又敷衍。 也不再像之前那般依赖他。 不需要谢如鹤提醒她吃药,书念就自觉地把药吃掉。有时候他说给她切个水果,倒杯水,她也只是立刻拒绝,而后自己起身去倒水那水果。 像是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又像是忧心忡忡,恐惧而担忧着什么事情的到来。 大概是在知道了网上的消息,邓清玉和王林锡都给她打了电话,安抚了她的情绪。也有很长时间没说过话的朋友,给她发来了慰问的话。 上次有这种情况,也是在两年前那场灾难发生之后。 像是回到了当初那样。 书念没再用谢如鹤的手机,用回了自己那部总是突然崩溃闪屏的坏手机。有一次,她莫名点进了微博里,注意到自己几乎爆炸了的私信消息。 大多都是在安慰她的话。 但也有很多条,像是刻意找存在感般的,十分恶毒的话。 【操.你妈的,就因为你,我家元元都骂惨了。】 【你怎么就不去死呢?】 【在你死之前他不会凉的,放心吧。】 【哦对了,你跟阿鹤在一块了?帮我跟他说一声,白费我以前那么喜欢他的歌了,眼光差成这样,找了个破鞋呢:)】 书念看到这个话的时候,谢如鹤恰好在她旁边。 大概突然注意到她正在看得内容,谢如鹤立刻拿过了她的手机,藏到背后:“别看这些,我陪你玩游戏?” 她的表情没多大变化,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摇了摇头。 “我去睡觉。” 时间很快就转到了周四那天,又是每周一次的心理治疗。 因为下午到晚上的这段时间,书念一般都会呆在录音棚里,所以她会在早上的时候去医院做完心理治疗。 而她晚上睡得晚,自己也不记治疗的时间,基本起不来床。 都是谢如鹤过来把她叫醒。 但这天。 书念很早就醒来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过多久,她平静地坐了起来,爬下床去洗漱。 随后机械般地走到了衣柜面前,随手拿了套衣服换上。 书念的目光一扫,注意到书桌上的便利贴。她想了几秒,走过去在便利贴上写了一行字:【我去医院,中午之前会回来。书念。】 写完最后一个字,书念拿上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房门。她停在谢如鹤的房间门口,轻手轻脚地把那张便利贴贴在他的门上。 还没等她贴牢,木门忽然从里边开启。 便利贴顺势掉到了地上。 谢如鹤的模样也出现在她的眼中。他穿着休闲的短袖短裤,头发看起来显得蓬松,神情却清醒得不像是刚醒的样子。 安静几秒。 谢如鹤盯着书念的脸,定了片刻。他的眼睫一动,目光向下一扫,注意到地上的便利贴,便弯腰捡了起来,沉默着把上面的话看完。 他把便利贴放进口袋里,伸手把她的衣领整理好,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去医院?” 书念避开他的视线:“起得早,就早点去。” 谢如鹤说:“那怎么没叫我。”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书念的神情平淡,声音也轻轻的,“我以前也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就觉得没什么关系。” 谢如鹤沉默了半晌,没有因为她这种态度而生气,只是说:“你等我一下,先吃点东西,我再送你一起过去。” 书念抿了抿唇,依然生硬地拒绝:“我去外面买一点就好了。” “嗯,那你等我一会儿。”谢如鹤说,“我去洗把脸就跟你一起出门。” “我说了不用!”因为他格外坚持的态度,书念突然发了脾气,“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我做什么你都陪着,这不可能的。” 谢如鹤的眸色漆黑,喉结滑动了下,艰涩道:“为什么不可能。” “你的时间不应该全部都花在我的身上。”知道自己这样跟他发脾气不好,书念还是忍不住,尾音发着颤,“我在外面多长的时间,你就陪着在外面呆了多长的时间。你也有自己的事情,不应该像是,为了我才这样活着。” “……” “没有一个人应该是为了另一个人活着的。你这样,会让我会觉得……”书念红了眼,把脑袋别开,“总是会想……我是不是你的一个很难以承受的累赘-->> 。” 也许开始的时候不会这样觉得。 但等时间长了,就会渐渐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 最后选择抛弃掉。 “我这几天一直有在想……”书念的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眼泪顺势向下掉,“我是不是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死掉。” 闻言,谢如鹤的呼吸停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如果是那样,我也不用忍受那一个星期的折磨,我就可以去见我爸爸,我妈妈也不会因为我天天跟王叔叔吵架,你也不用被人说……找了一个这样的女朋友。”书念用手背挡着眼,抽抽噎噎的,“我、我也不会过得那么煎熬了……” 房子里安静下来。 只剩下书念强忍着的哭声。 良久后。 “书念。”谢如鹤扯下她的手,将她的双眼露出来。他的声线绷得发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断开来,“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听不了。”谢如鹤给她擦眼泪,声音沙哑低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可能把时间都花在你的身上。” “就是不可能……” “可是。”谢如鹤轻声说,“——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书念的眼泪还在掉,怔怔地看着他。 眼前的他,在一瞬间像是跟年少的时候重叠了起来,身上发着浅浅的光,对着害怕得在掉眼泪的她说:“我送你回去。” 因为一把伞而来的交集。 她站在光亮处,生得像个瓷娃娃,脆弱而又美好,却有种和外貌完全不同的性格。撑着一把淡蓝色的伞,缓缓走过来,替他中断了那冰凉的雨,以及难听的辱骂。 总做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却永远都是善良的。 给人带来暖意。 也让他滋生出一些难以言说的渴望和阴暗面。 总是跟在她的身后,理直气壮地掩饰着自己的意图,离着那不远不近的三米距离。看着她因为自己的举动感到生气,闹脾气般地把他当成空气。 却在之后的一场小意外中,正式拉近了这三米的距离。 年少的书念,掉着豆大的眼泪,可怜兮兮地问着他:“你要保护我吗?” 他随口应了一声好。 那一句像是敷衍般的回应,却成了他一辈子的承诺。 因为在年少时,得到了来自她的善意,在那段的阴暗的时光里,奢侈地拥有了一段她给予的温暖。所以不论过了多少年,他都无法再忘掉。 就算这辈子是为了她而活着。 他也毫无怨言。 愿意成为她生活里一道影子,如影随形- 书念没再哭,再度安静了下来。她乖乖吃完了谢如鹤给她做的早餐,随后跟他一起出门去做心理治疗。 两人没再提刚刚的事情。 书念这突如其来的话,突如其来的发脾气,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平常得像是过去的那几天。 书念依然木讷迟钝,但却不再抗拒谢如鹤给他做的任何事情。两人的距离似乎又重新拉近了,可她的话依然很少。 一天下来。 谢如鹤仍旧担心书念的状态,看着她睡着了才出了房间。 那天晚上。 书念做了一个梦。 一个特别阴暗的梦。 书念梦到自己回到了被曾元学抓了的那一天,在昏迷中醒来的那一瞬间。可她的选择却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在第一天,她就选择了死去。 而后亮起一阵刺眼的白光,光芒散去之后,书念见到了书高蔺。 书念对着他开心的笑,想去拥抱他。可那个总是和蔼稳重的父亲,见到她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开心,头一回在她面前落了泪,对着她嚎啕大哭。 像是痛苦到了极致。 她还看到了邓清玉。 在书念死去后像是疯掉了,天天念叨着她的名字。王浩也因为忍受不了邓清玉这样的状态,选择跟她离婚。 最后,邓清玉活成了陈香母亲的模样。 再之后。 书念看到了谢如鹤。 那个时候,他还在国外,腿脚还没有出现问题。得知了她跟季湘宁以同样的方式死去,立刻回了国,回到了那个那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不愿意回去的十延镇。 谢如鹤在十延镇住了下来。 按照之前的信息,以及书念死去后网络上暴露的各种信息,他开始不断地在这个小镇里到处寻找杀人犯的痕迹。 找人买监控的内容,找路人问话,仔仔细细地查着。 不知道他花了多长的时间。 终于找到了曾元学。 书念以为他会报警,可他没有。 谢如鹤神情阴鸷,眼里没有多一丝的情感,拿着硬物用力砸晕了没反应过来的曾元学,将他拖回了曾元学住的那个房子。 以他曾经对书念和季湘宁的那些方式,成倍成倍地回馈给他。 像是活成了另一个曾元学。 最后,谢如鹤拿着刀,杀死了曾元学。 在那个房子里,同样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梦境结束的同时,书念喘不过气般的,随之睁开了眼。她愣愣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果然摸到一片濡湿。 她忽地想起了今天自己对谢如鹤说的那些话。 书念用力地把眼泪擦干,连忙站了起来,往谢如鹤的房间走。 停在门口。 她吸着鼻子,敲了三下门。 里面很快就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没多久,谢如鹤从里边打开了门。他刚刚大概是在睡觉,模样还带了点愣,眉眼惺忪。看到书念,他迟钝地问:“怎么了?” 书念还因那个噩梦而感到后怕,直白地说:“我今天想跟你一起睡。” “……”谢如鹤顿住,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书念没勇气再说第二遍,含糊不清地撒谎,“我房间空调坏掉了。” “嗯?”谢如鹤点头,侧过身,“那你在这儿睡,我去客厅……” 书念的拳头捏了捏,对上他那双还显得茫然的眼,再度鼓起了勇气。 “我就想跟你一起睡。”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80 章 这次谢如鹤听清了书念的话, 原本的还存留的一丝困意在此刻烟消云散。他的嘴唇张了张,蓬松的发有几根翘了起来,像是几根呆毛。 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书念就像是难以适从, 又像是理所当然地顺着谢如鹤和门框之间的缝隙溜了进去。 这个房间的空调温度开的很低,跟外边像是两个世界一样。谢如鹤睡觉没有开灯的习惯,此时里边又冷又暗。 书念用外边透进来的光走到的谢如鹤的床边,沉默又自觉地爬了上去。 谢如鹤还在站门旁。 深夜, 她突如其来的到来。 谢如鹤完全想不到该如何反应, 还有种自己是在做梦的感觉, 大脑一片空白。脑海里第一跳出来的想法就是——书念怕黑。 下一刻,谢如鹤伸手打开了灯的开关。 灯光是偏黄的白色,明亮的像是太阳光。 书念穿了条棉麻的米色睡裙, 长度过膝,她怕走光, 还刻意扯了扯裙摆。她爬到靠墙的位置, 乖乖地给自己盖着被子。 谢如鹤安静地关上了门, 反锁了门。 房间并不算大, 狭小的空间像是将此刻的气氛放大了, 也将一些细小的, 不易察觉的动静都清晰了起来。 门锁“叮”的一声响, 外头的风轻轻拍打到窗户的声音, 两人呼出的气息。 随后,谢如鹤走到床头柜旁, 拿起遥控,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他低声问着:“是不是觉得冷?” 书念含糊地嗯了一声。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无止境的沉默之中。 把温度调低之后,谢如鹤依然站在原地,没躺到床上来。他垂眼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书念的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偷偷往他的方向看。 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被灯光晕染的柔和,穿着休闲干净的衣服。跟梦境里的那个他,完全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如果有平行时空。 如果那个平行时空里的书念有了像梦境里那样的选择。 那么现在,那个平行时空里的谢如鹤。 是不是还在不断地寻找曾元学的踪迹,亦或者是已经在那个房子里,带着绝望和毁灭,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总会觉得,死亡是对自己,包括他人,最大的解脱。 觉得走不下去了,所以选择了死去,从此没了意识。无论是她的快乐与否,亦或是他的难过与否,都再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不知道之后再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其实活着的人,得到的痛苦并不比死去的人少。 书念的鼻子发酸,把被子扯下来,小声问:“你怎么不睡觉了。” 谢如鹤舔着唇,抬手挠了挠头,声音低低的。 “睡。” 过了几秒,谢如鹤慢条斯理地上了床。 他看着被书念靠着的枕头,想起了之前这种状况的情形,犹豫又自觉地把自己那侧的枕头放到了两人中间。 “谢如鹤。”书念没太在意他的举动,忽然说,“我刚刚做了个梦。” 察觉到她的情绪,谢如鹤也没问她梦到了什么,只是安抚道:“梦都是假的。” “醒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假的了。”书念盯着天花板,“以前会总做一些很不好的梦,醒来的时候知道是假的,但是莫名就会开始害怕,害怕这些事情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变成现实。” 谢如鹤认真地说:“不会的。” “但是这次醒来之后,给我的感觉就只有,幸好是梦,幸好是假的,幸好……我是可以阻止这个事情的发生的。”书念吸了吸鼻子,“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闻言,谢如鹤看向她。 “对不起。”书念抬起眼,忽地坐了起来,“今天跟你说了那样的话。” 她过得太不开心。 因为他人的言语带来的羞耻和自卑感,像藤蔓一样纠缠着她,侵蚀掉她的理智。痛苦得想把这条命用来抵掉这根本不存在的债。 觉得这对彼此都好。 却也忘了,谢如鹤的母亲,跟她遭受过同样的事情。 他因为曾元学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一定会无法承受,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谢如鹤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我以后,会好好治病的。”书念抿了抿唇,认真说,“医生让我做的事情,做的治疗方案,我都不会因为害怕而拒绝了。” “……” “别人说的话,我会尽量不去在意,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躲着你。”书念抬起头,对上了谢如鹤的目光。她捏紧拳头,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想跟你一起,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想跟你一起。 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活在这个,不算特别美好,却依然美好的世界。 谢如鹤垂眸盯着她的脸,而后抓住她的手,缓缓地,慢慢地将她握紧了的拳头松开。他弯起唇角,声音低润而哑。 “好。”- 这晚。 书念跟谢如鹤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告诉他,上法庭见到曾元学的时候,他并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忏悔。就算是面对着律师和法官,他依然直言不讳。 觉得感到太遗憾了,遗憾还没有送书念去死。 因为曾元学的这句话。 在他死后,回想起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书念还总有一种他随时会回来的感觉,随时会从某个角落里跳出来,将他的那个遗憾填补。 &n-->> bsp; 告诉他,能理解当初徐泽元提分手的事情,却无法做到原谅。因为他当初那选择独善其身的行为,让她有了阴影。也因此,会担心谢如鹤或许有一天也会选择将她抛弃。 而他这次的行为,只令她不能理解,也无法原谅。 那个出生在小康家庭的男生,因为是独生子受到父母无尽的宠爱,从小到大,也因为成绩和外貌,受到大人们的夸赞。 应该是个有点骄傲自大,却又善良的大男孩。 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书念不知道徐泽元为什么会这样。 好像是在重新遇见之后,他似乎就有了很大的变化。 会愤怒不耐烦地扯着她的手腕,跟她吼着,让她好好听自己说话;认为她跟谢如鹤在一起是为了钱,骂谢如鹤是瘸子;甚至还抛开所有教养,跟她说着一些难以入耳的难听话。 或许是因为他选择了一条不好的路。 身上溅上了洗不掉的泥泞时,重新遇见了书念。 本以为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没有选择跟书念并肩而行,觉得她现在的生活大概是很差劲的。可却意外发现她过得很好,身边还有个比他好太多的人。 会觉得痛苦,自卑和自我厌弃到了极致。 会觉得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选择。 所以想重新找回当初的选择,想将她拉入其中。 就算是不择手段,也想这么做。 最后,书念还告诉了谢如鹤,自己其实是有些不开心的。因为他之前拒绝了她说的那个,去见他外公的提议。 会觉得他是不是还没有确定两人的关系。 却也不敢主动跟他提这个事情。 听到这话,谢如鹤有些愣和茫然,大概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提起这个,他的语气带了点生硬:“不是不愿意,是我还在生我外公的气。” “……” “所以不想在这种情况带你回去。” 书念讷讷道:“你为什么生气?” “当初你的事情。”谢如鹤顿了下,面无表情地说,“他没告诉我。” 听到这话,书念啊了声,细声说:“是不是因为你那个时候出车祸了?但是那段时间,季爷爷有给我打电话的。” 谢如鹤抬起眼。 “他跟我说,会帮我处理网上泄露出来的那些我的资料。”书念回想着,“所以那个时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传播的那么广。” “……” “他还给我转了钱。”书念揉了揉眼睛,“但我不能拿他的钱,我给转回去了。” 谢如鹤突然说不出话。 书念认真地说:“季爷爷很好的,你不要生他的气。” 谢如鹤沉默几秒,吐了口气:“过段时间,我带你回去见他。” 他的这话一落,书念长睫一抬,眨了眨眼,突然扬起头,高兴地亲了下他的嘴唇。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这次她熟练了不少,力道也不算大。 不会再磕到他的牙齿。 偷袭完毕后,书念的后劲儿一下子就上来。 她往后挪了几寸,重新钻进了被子里,声音从里边传出,听起来闷闷的:“该睡觉了。” 谢如鹤还停在原地,没有动弹。 半晌后,他舔着唇,桃花眼里多了几分暗色,眼角染着一点红。他伸出手,隔着被子,像潜伏在暗处的狩猎者,缓慢地将书念拉扯过来。 书念的脑袋还藏在被子里:“你扯我做什么……” 谢如鹤没吭声,将她整个人扯到怀里,而后把她脑袋上的被子扯下来。毫无时间空隙,没有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直接吻了上去。 他松开她的脚踝,单手摁着书念的后脑勺,轻咬了下她的嘴唇。 随后,谢如鹤退开了些,声音喑哑,语气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诱导。 “张嘴。” 书念的手还捏着被子,力道慢慢收紧,茫然而无措。 下一刻,谢如鹤捏住她的下颚,向下一扣,再度吻住她的唇。 两人的气息交融,明黄的灯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影子交缠成一团。 极近的距离,真切的感受。 书念有点喘不过气,喉咙里不自觉发出呜呜的声音。 手也渐渐抬起,抵着他的胸口。 书念忘了闭眼,浅棕色的眸里倒映着谢如鹤的模样。他的额头光洁饱满,眉眼低垂着,没有与她的视线交汇。 是近的无法再近的距离。 随后,谢如鹤的眼一抬,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抬起手,单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书念立刻闭了眼。 旖旎而暧昧的室内。 所有一切都像是导.火.索,这夜,这灯,这气氛,她这突如其来的吻。 谢如鹤的嘴唇向下挪,温热的触感划过她的耳垂,停在脖颈处,留下浅浅的痕迹。 呼出来的气像是有了形,触碰着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温柔的,意乱情迷的,又仿佛带着安抚。 他的手碰触着她,指尖冰凉,让她忍不住往后缩了下。书念从未经历过这样亲密的事情,眼睛浮起一层迷蒙的水光。 因为这个陌生的触感,书念的意识突然清醒了些,涨红着脸抓住他的手,说出来的却不是拒绝的话,声音软软的,带着颤意:“关、关灯。” 谢如鹤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眼里染上一抹猩红,情绪像海浪席卷而来。 “念念怕黑。”他哑着嗓子说,“不能关灯。”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81 章 室内通明大亮。 此时,两人的姿势, 已经渐渐演变成, 书念连人带被子的被他抱在怀里。她蜷缩成一小团, 身上的被子不知不觉地滑落。 米色的裙子发皱,裙摆错了位,与莹白色的皮肤混为一体。 她的头发披散下来, 有几缕掉到弧度好看的锁骨上,黑和白碰撞出分明的色彩。 谢如鹤的声音低润而温柔,像是用气音,贴着她的耳廓,带来发着痒的触感,近似蛊惑的情潮。而后, 不动声色地将她拖入潮湿而阴暗的深渊。 一寸一寸地, 在她不知不觉中引导着她。 听着他的话,书念咽了咽口水, 单手勾着他的脖子,情不自禁地扬起头。被他吻过的地方都像是带了电流,滚烫而发麻。 顶上的白光亮的刺眼, 让书念的神智再度发了空。 这样的蛊惑持续不到三秒。 书念不听他的话,语气像是要哭出来, 再度重复了一遍:“不行!关灯!” 可他像是没听见,吻还在向下挪。 指尖随着动作慢慢地升了温, 随着情.欲,难以自控地停在她最敏感的部位。眼睛黑得像是染了墨, 深沉的,带着毁灭的意味。 而后,重重一压。 书念的身体下意识往后挪,却被他固定着,无法动弹。 谢如鹤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毫不掩饰心里的那点阴暗,一点点地,随着他的举动显露出来。也毫不理会她近似羞耻的哭腔,残暴地,想将她整个人吞入腹中。 像是被欲望占据了理智。 书念也渐渐忘了自己坚持固执的点,感官彻底被他占据。 像是在海浪里漂浮着,找不到一个支撑的地方,她只能以近在咫尺的他为依靠,完全依附于他,感受由他带来的起起落落。 不知过了多久,海浪涨到了最高处。 书念的大脑像是断了线,铺天盖地的感受将她的所有思绪占据,她的嘴唇张了张,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声响。 谢如鹤的指尖沾着湿漉漉的液体,抽离出来。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下一刻,谢如鹤用力扯过被子,将她整个人重新包裹在内。他的气息粗重,闭着眼重重吻了吻她的额头。隔着被子,书念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滚烫。 她的神情茫然,眼角泛了红。 眼里还含着水雾,发丝凌乱,小脸蛋也浮起了两层红晕,身上了渗出了细细的汗,活脱脱刚被人蹂.躏过的样子。 盯着她的模样,谢如鹤的喉咙发干。 想着她从小受到的父母的叮嘱和教育,第一次睡在同一个房间时对他说的话,想起她刚刚的义无反顾,对他满身心的信任。 他强忍着继续下一步的冲动。 谢如鹤低声喊她:“念念。” 书念吸着鼻子,下意识抬头。 “我不对你做什么。”勉强抓住浅薄的理智,谢如鹤低下头,再度吻住了她的唇,含糊不清地说,“……我就碰碰你。”- 心理病不像别的小病小痛一样,只要全部依附于医生,听从医嘱就能彻底治愈。关键的点在患者自身,是否想好起来,是否能想得通。 如果永远在死胡同里钻着牛角尖,大概也永远都过不去这道坎。 但如果想通了,找到了正确的路。 就一定能慢慢地从其中走出来,只剩下时间早晚的问题。 &n-->> bsp;因为那个梦,因为过去一直不敢跟谢如鹤倾诉的那些话,书念觉得压着自己胸口处的那块坚不可摧的重物,好像终于有了裂痕,还掉下了一小块。 减轻了给她带来的痛苦。 这是书念第一次感受到。 她这辈子最难的时候,大概已经熬过去了。 为了摆脱彻底这个病,书念开始认真地配合治病,读着跟这方面有关的书籍,主动跟医生提出了想要做之前一直拒绝的“暴露疗法”方案。 听到不好的声音,见到不好的事物。 书念不再把这些事情当做自己的自卑点,不再像从前那样默默承受着,她会主动告诉谢如鹤,听着他耐性地开导着她,说着别的话里,亦或者是行为里不对的地方。 历史像是个轮回。 从前谢如鹤过得不好,无论书念自身过得是好与坏,依然毫不吝啬地给他带来光芒,耐心地将这个世界美好的地方都展现给他看。 而如今,在书念有同样处境的时候,他亦以同样的方式,将这个世界的肮脏面遮盖住。 只给她留下,她所向往的那个世界- 时间一晃,八月已经摸到了尾巴。 再度去医院复诊的时候,书念听从医生的话,减少了药量。出了医院,她正准备和谢如鹤回家的时候,黄丽芝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过去试个音。 工作室接了一部网剧。 让书念过去试音的角色是剧中的女主角。 书念头一回得到主角的试音机会,兴奋地抱着谢如鹤傻笑了一会儿,随后扯着他往录音棚的方向去,一路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孩子。 她清了清嗓子,在他面前随意地练着台词。 嘴巴一张一合的,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要一份牛肉面,不要葱不要香菜,多加点辣椒和面,不要牛肉。”书念的声音脆生生的,有些欢快,“哦,给我加点猪肉。” 谢如鹤听着她的话,认真地问:“那不就是猪肉面吗?” 书念摇头:“是不加牛肉只加猪肉的牛肉面。” “……” 说完之后,书念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接下来的那句台词是那个的?这是我之前配的一部剧的台词,我就随便念一下。” 谢如鹤说:“正常应该都会接那句话。” 闻言,书念想了想:“我应该会接,‘我的不加辣’。” “……” “我给你伪个音。”书念的心情很好,把音调拉高,刻意加重了鼻音,声线一下子变得稚嫩娇憨,“我好喜欢你呀。” 谢如鹤的眼睫一动,看向她。 “这是萝莉音。”书念稳住气息,笑眯眯地说,“我再给你变一个,我喜欢你。——这个是御姐音。” “……” “还有,我喜欢你。这个是……”书念迟钝地思考着形容词,“正太音。” 谢如鹤摸了摸她的脑袋:“会变那么多声音?” 书念点头:“你有没有什么想听的声音或者句子?” “想听——”谢如鹤拖腔带调的,压低了声音,缓慢地说着,“你说喜欢我。” 书念没太听清:“啊?” 下一刻,谢如鹤垂眼看向她,平静地说:“就说到录音棚门口吧。” 这次书念听清了,捏着嗓子乖乖道:“到录音棚门口。” “……”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82 章 谢如鹤安静下来, 看着书念依然兴致勃勃的模样, 也没提醒她理解错了意思。他抿了下唇,而后收回了视线。 见状, 书念眨了眨眼, 问道:“你怎么突然让我说这个?” 谢如鹤顿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再说不出那样的话。 “……随便说的。” “哦。”书念像是没太在意, 突然喊他名字, “谢如鹤。” “怎么了。” “试完音之后, 我就没别的事情了。” “嗯?” “我们去看电影吧。” 头一回听到她提出这样的要求,谢如鹤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一会儿,很快便点头, 应道:“好。” 书念低下头,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那我们先订票。” 谢如鹤问:“你想看什么电影?” “就是那个……我之前去g市译制长录的动画电影, 最近上映了。”书念看着手机, 细声说, “我们订几点的好?我不知道一会儿的试音会要多久。” “有几点的?” “三点四十,六点半, 还有八点二十的。” 谢如鹤思考了下:“八点二十的吧, 吃完晚饭去看。” 书念应了声好:“那我订了。” “嗯。”谢如鹤又问了一次,“叫什么名字。” 书念一只手被他牵着, 没有看路。她的目光还放在手机上,看起来很专注, 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的话:“我喜欢你。” 谢如鹤忽地转过头:“什么。” 注意到他的反应,书念也抬起了头。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书念别开了视线,生硬地改了口:“叫《奶油猫》。” “……”谢如鹤说,“你前一句说的什么?” 书念垂下头,捏着手机的力道收紧了些,含糊不清道:“我刚刚说错名字了。” “啊。”看到她这个模样,谢如鹤瞬间反应过来,长睫一垂,嘴角弯了起来,“叫《奶油猫》是吗?” 他这个回答像是没有听见刚刚的话。 书念松了口气,点头:“对。” “好,我知道了。”说完这句后,谢如鹤的声音停顿了几秒,随后突然俯下身,嘴唇贴近她的耳际,低声说,“谢谢,我也喜欢你。”- 黄丽芝创办的这个工作室刚成立不久,所以工作里的成员还不算多。她是和一个配音前辈一起创办的,拉进来的成员多是他们先前的学生。 亦或者是以前在工作时认识的一些比较新的配音演员。 大概是需要一些比较新又有点功底的声音,这次来试音的基本都是像书念这样的半新人配音演员,全部都是她认识的人。 因为不知道要多久,书念提前在附近给谢如鹤找了个甜品店。 让他在那坐着等。 因为生病的关系,书念的社交能力变得很差,如今对生人的怯懦和不敢接近还是没减轻多少,再加上之前微博几乎把她整个人生都暴露得透彻。 所以,在人群多的地方,书念只会默默地呆在一旁看手机。 一行人几乎是相互认识的。 也都大致了解对方的性格,习惯了该如何跟这个人相处。 除了书念,其他的女生基本都挺闹腾,话也不少。黄丽芝还没来,一行人便在休息室里聊着天,十分热闹。 书念默默地听着她们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个女生注意到坐在角落的书念。她招了招手,喊道:“书念,过来聊天呀!”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书念茫然地抬头:“啊?” 另一个女生拉住她,小声说:“书念比较喜欢安静,你别打扰到她。” “那也不能……”女生挠挠头,傻乎乎地说着,“总是让她一个人坐在那边。我就是觉得这个休息室也不大,我们本来就比较吵了,她就算坐远了也是能听到的。” 这话一落,有个短发姑娘直接问:“念念,你要坐过来吗?” 书念下意识捏了捏拳头,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犹豫地站了起来。 “……好。” 随后,书念走过去,坐到了最边上的位置,有些局促不安。担心她们或许会提起之前的事情,也或许会好奇地问她其中的一些疑问。 那些令她感到难堪又无奈的话。 可是都没有发生。 她们还在聊之前聊的电视剧,最近看到的娱乐圈八卦,偶尔会问书念有没有看过,听说过,却只字未提她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仿佛不在意。 书念渐渐放松下来,也会小声地参与进她们的话题。 在这一刻。 书念甚至还有种,回到了没发生那个意外之前的时光。 在校园里,参加着自己感兴趣的社团,晚间和朋友一起到操场玩游戏,听着他们说着最近遇到的奇闻乐事。 没有异样的目光,私底下的默默交谈。 只有惬意的风,不知从来飘来的芬芳,还有一夜的好眠。 &-->> nbsp;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的。 会毫不隐藏自己的情绪,打探着一个人的伤疤,并不以为意。 除此之外,还有大部分的人。 书念再不敢去靠近,去了解的那些人。 他们会理解你的痛苦,听到这些事情会觉得难过,却不会把这个当成一个话题。他们会迁就你,或许是有同情的情绪在,但总归是因为本性里的善良。 他们会以行动,无声的告诉你。 封闭自我,不是拯救自己的最好方法。 把枷锁打开,推开那道笨重牢固的门,离开那个不透光的小房间,去外面看看那个被你抗拒了很久的世界,去触碰一下许久未见的阳光。 你会发现。 你所温柔以待的那个世界,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般不堪。在你忽视或未曾到达的地方,它会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你。 无论早晚。 但终有一天会到来- 结束后,书念跟同事道了别,出了录音棚的大楼,往甜品店的方向走。她低头看着手机,把刚刚添加的几个人的备注一一改好。 书念没有跟谢如鹤说自己出来了,打算直接到甜品店找他。 刚刚书念特意给谢如鹤选了个靠落地玻璃的位置,此刻过了马路之后,透过玻璃,她直接就能看到正低着眼看电脑的谢如鹤。 还能看到一个,在此时走过来坐到他对面的人。 是个女人。 书念的脚步一顿,盯着那个女人的脸,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女人似乎是进来买甜品的,手里还拿着这家店的打包袋。她带着墨镜,露出小巧的鼻梁和饱满的唇。此时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话。 谢如鹤只在她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抬了眼,之后就没再看她。 过了半分钟左右。 谢如鹤终于有了动静,只是无声地摇头,似乎依然没有要说话的趋势。 女人的笑容变得尴尬,又说了几句,没多久便起身离开了。 见状,书念垂下头,踢着路面的小石子,温吞地继续走着。却没往甜品店门口的方向走,而是走到谢如鹤旁边的那块落地玻璃前。 她蹲了下来,像个小动物似的,严肃地敲了三下玻璃。 在书念过来的时候,谢如鹤就已经注意到了,本想直接出来找她,但她的这个举动又让他停下了动作,问着:“怎么了?” 隔着玻璃,书念听不到声音,只能看着他的口型猜。 一下子就猜出了他说的话。 怕谢如鹤看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书念想了想,刻意减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着:“刚、刚、那、个、人、是、谁?” 谢如鹤回忆了下,突然拿起放在一旁的本子和笔,写了三个字。 ——林琪琪。 看到这三个字,书念也瞬间把那个女人的脸和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林琦琦。 书念又慢吞吞地问:“她、跟、你、说、什、么?” 谢如鹤往本子上写。 ——自我介绍,要微信。 “你、给、了、吗?” ——没有,也没跟她说话。 想起之前他说的“不会跟林琦琦说话”,书念一愣,忍不住弯了眼,也没再继续问了,笑眯眯地看着他。 谢如鹤把本子翻了页,又写了句。 ——要进来吗?还是我出去? 书念有点喜欢现在这种交流方式,说:“等、一、会儿。” 谢如鹤朝她抬了抬眼,带着疑问的意味。 书念对上他的眼:“你、刚、刚、在、做、什、么?” 谢如鹤耐心地猜测出她说的话,而后把回答写到纸上。 ——写歌词。 “噢,写、完、了、吗?” ——没有。 “那、现、在、能、走、吗?” ——可以。 书念也没因为他这话站起来,还蹲在地上,幼稚地跟他隔着玻璃说话:“现、在、还、早,可、以、等、你、写、完。” 谢如鹤想了想,点头。 想着书念玩够了自己就会进来,也没催着她。 两人就这样。 一个说话时拉长了每个字的音,一个拿着纸笔回应她的话。 像两个还未长大的小朋友。 半晌后。 书念突然闭上嘴巴,垂下脑袋,没再像刚刚那样说话。随后,她默不作声地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便签敲了一行字。 ——阿鹤老师,你能不能出来接我一下? 谢如鹤盯着那句话,无声问着:“怎么了?” 书念蹲的像颗小蘑菇,窘迫地指了指腿。 “腿、麻、了。” “……”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第 83 章 闻言, 谢如鹤的表情一愣, 而后敛着下颚笑出了声。他立刻站了起来,大步走出了甜品店, 到书念的旁边, 弯腰把她半抱了起来。 书念的脚还麻着,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之后才被谢如鹤牵着进了甜品店里。 路过前台时, 谢如鹤顺手拿了本菜单。 书念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好像有点傻, 此时低着脑袋, 觉得有些窘迫。她松开谢如鹤的手,先跑到前边,坐到他对面的位置。 桌面上只放了谢如鹤的电脑,纸和笔, 还有一杯咖啡。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谢如鹤看了她一眼, 把手上的菜单放到她的面前, 也坐了下来。 这个菜单又厚又大本, 像个稍薄的大型字典。书念费劲地翻开, 小声地嘀咕着:“我忘了蹲久了脚会麻……” 谢如鹤嗯了声,漫不经心道:“下次站着。” 书念点头。 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非要蹲着。 “你要不要吃个什么?”书念翻着菜单, 看着上边印着的图片, 表情很犹豫,“感觉每个都挺好吃的样子。” 谢如鹤的眼睛抬了抬, 轻声说:“你帮我点一个。” “哦。”书念眼巴巴地看他,“点什么都可以吗?” “只能点两个。”谢如鹤收回视线, 补充道,“一会儿吃晚饭了。” 这话像是戳破的书念的心思,她的神情讷讷,硬着头皮替自己解释:“我就是帮你点,问你吃不吃,没打算吃你那份的。” “嗯?”像是在思考,谢如鹤很快又道,“那不用给我点了。” “……”- 不知道这里的蛋糕多大一份,怕会浪费,最后书念还是没多点,只点了个慕斯蛋糕和一杯奶茶。她没事儿做,凑过去看了看谢如鹤在做什么。 没多久,又坐回原位,抱着手机玩起了游戏。 大致填好了词,谢如鹤合上了电脑。 刚巧在此刻,蛋糕和饮品都上来了,书念立刻放下手机,先问了谢如鹤一句,确定他不吃,之后才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谢如鹤想了想,问她:“试音怎么样?” 书念小口咬着蛋糕,温吞地说:“我觉得还可以,应该这周会出结果。” 谢如鹤偏着头,又问:“很多人去试音吗?” “嗯,十几个吧。对了,我今天……”书念的声音一顿,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小声地说,“就是,好像交到了几个朋友。” 谢如鹤抬眼:“嗯?” 说着,书念把微信打开,递给他看:“还加了微信。” 像是献宝一样,她盯着他,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像两颗星星,格外光亮,带了点受宠若惊,情绪看起来格外好。 在别人看来,似乎是在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对她来说却是许久未有的感受。 谢如鹤对上她的眼,喉结滑动着。 随后,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说:“那很好。”- 书念选的电影院就在谢如鹤家附近。 吃完晚饭之后,谢如鹤干脆把车开回了小区,把东西都放在车内,而后牵着她往电影院的方向走。 晚上的气温凉了些,没有白日那般闷燥,多了几分惬意。天空没有一丝云,能清晰看到星星在闪烁,偶尔还有飞机掠过。 书念百无聊赖地数了一会儿步子。没过多久,她随口问道:“你喜欢看动画片吗?” 谢如鹤诚实道:“没怎么看过。” “一会儿那个很好看。”书念的眼睛弯弯,“主角是猫,很可爱的。” “你也是猫?” “不是。”书念说,“除了奶油猫还有四个主角,都是不同的动物。” 谢如鹤问:“那你是什么动物。” 书念没多想,直接说出来:“我是狗。” 谢如鹤侧过头,看到她略显古板严肃的表情,顿了下,而后弯起了嘴角。下一刻,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嗯,我养的。” “……” 到了电影院。 这电影差不多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怕书念中途会渴会饿,谢如鹤跟书念说了声,到柜台那边去买爆米花和橙汁。 书念走到取票机前。 她很长时间没来过电影院了,此时在取票机前皱着眉站了半分钟,才意识到是要把二维码翻出来扫。 电影院里的人并不多。 书念旁边的取票机前站了一对情侣。他们大约是临时决定要来看电影,此刻也没想好要看什么。女人建议道:“要不看这个《奶油猫》吧?看海报还挺可爱。” 男人说:“可以啊,那我买票了?” “诶,等会儿。”女人说,“国语配音啊……算了。” 闻言,书念下意识看了过去。 男人的动作停住:“不看了?” 女人点头:“我比较想看原声的,感觉配音会有点违和。看这个吧,最近上的喜剧片,票房还挺高。” 男人回:“成。” 书念抿了抿唇,收回视线,从取票口里把两张票拿出来。 与此同时,谢如鹤抱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乐回来。他拿过书念手里的票,把爆米花塞进她的怀里。 两人来的有点早。 电影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场,此时还没开始检票。谢如鹤往四周看了一圈,干脆牵着书念,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书念的心情有点低落,低头闷闷啃着爆米花。 之前订票的时候,书念其实就已经看到了,《奶油猫》的票房很低,上映一周的票房还抵不过其他电影一天的票房。 虽然这不是她该在意的事情,但听到那个女人的话时,还是会觉得有点失望。 去g市译制厂的那段时间。 书念过得充实又愉快,因为学到了很多知识,而且那里的人,也同样热爱着配音,将它当做是一门艺术,并尊重它。 但如今译制片确实不如从前那般盛行。 会觉得一定敌不过原声,整个影片充斥着违和感;找影片的时候,也会刻意的避开译制片,找不到原声的资源就干脆不看。 那些努力,感觉就直接白费掉了。 没有人喜欢和在意。 察觉到书念的情绪,谢如鹤低下头看她,轻声道:“怎么了?” 书念的嘴里咬着爆米花,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会不会不想看这个电影?” 谢如鹤说:“不会,为什么问这个?” “译制片呀。”书念说,“你可能看着会觉得有点奇怪。” 闻言,谢如鹤回想了下:“不会。我听你以前配音的视频,也不会觉得奇怪。” “……” “都挺好的。” “对呀。”书念的心情好了些,忍不住说,“如果配得好的话,是不会觉得违和的。我那几个前辈很厉害的。” “我知道。”谢如鹤的声音停顿了下,又道,“你也厉害。” “刚刚听到有人说,是国语配音,就不想看。”书念挠了挠头,坏心情随着谢如鹤的话散去了大半,“听到就会觉得,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不过我其实可以理解他们这个想法,但就是会有点不开心。” “……” “不过也没什么了。” 觉得自己的作品不被人喜欢,会觉得不开心。但有译制片的存在,就代表是有这个需求的受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定会有喜欢这个版本的人。 谢如鹤忽然问她:“书念,你想一辈子当配音演员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书念愣了下,下意识说:“对啊。” “好。” “啊?” 谢如鹤的眼眸稍扬,细密的睫毛覆盖在上边,显得双眼越发的深邃。他的神情郑重,认真道:“我也会一辈子喜欢你的配音。” 会喜欢你所有的作品,所以不会不值得。 也不会没有人喜欢。 书念的嘴唇张了张,喃喃道:“你真的听过我所有的作品吗?” 毕竟她配过的群杂很多,一时间让她想,也都想不到配过得全部作品。 “如果没有漏掉的话。”谢如鹤轻笑了声,“那就只剩这个《奶油猫》了。”- 电影结束后,书念的爆米花还没吃完。她还抱着继续啃,跟他说着电影的某个情节,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 谢如鹤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我刚刚注意了一下。”书念说,“除了我们,好像都是大人带着小孩来看。” 谢如鹤沉默了几秒,说:“我们以后也带小孩来看。” “……”书念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听到他的这句话后,大脑瞬间当机,嘴巴也随之闭上,傻乎乎地被他牵着往前走,“什么小孩?” 两人出了广场。 谢如鹤侧头看向书念,定了几秒后,突然撑住她手里爆米花的底部,倾身吻住了她的嘴唇,舌尖探入,尝到她嘴里甜腻的爆米花味。 周围还陆续有人在进出。 只几秒,谢如鹤就退了出去,哑着嗓子问:“你说什么小孩?”- 书念的试音结果在三天后的下午出来。音频送去给制片方那听过,他们商量了一番,在其中两个人里敲定了书念。 她很顺利地通过了。 黄丽芝通知她,让她隔天去棚里拿剧本。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书念正一个人在房间里玩游戏。忍着激动地黄丽芝说完话,挂断电话后,她立刻蹦跶起来,在房间里找着谢如鹤。 想跟他分享这个消息。 书念往客厅里转了一圈,看了眼厨房,随后又往谢如鹤的房间里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他,猜测他应该是在家用录音棚里。 也没进去打扰他。 最近-->>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 正文完 录音棚里的光不算特别亮,有几处背着光, 他的模样影影绰绰, 看不太真切,眸色却明亮。晕黄色的光织成一层薄网, 轻轻笼罩下来。 谢如鹤打开戒指盒, 双脚撑着地。而后缓慢地,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他对上书念的眼, 再度说了一遍。 “你愿意嫁给我吗?” 书念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移。她的嗓子发干, 有点说不出话。像是连带作用一样, 连同眼睛和鼻子都发着酸。 兴许是一时冒出来的想法, 这个求婚显得简陋而又仓促。 除了一枚戒指,还有两个人。 再无其他。 谢如鹤仰视着她,脖颈拉成直线,喉结上下滑动着。他向来是镇定从容而冷淡的,此刻情绪也不自禁的外露, 嘴唇抿得发紧, 下颚崩得僵直。 书念的大脑仿若断了线,她坐在椅子上,脚尖轻轻点着地, 紧张地想找个东西来支撑自己,想冷静地去给他一个答复。 不知道情况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只是想进来找个理由让他休息一下, 却莫名地得到了一个, 只愿意让他给予的,等同于永远在一起的承诺。 还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还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是否难行。 他就已经将她的整个人生纳入怀中, 当成他的生活里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没有任何多虑,不需要多一分的犹豫。 只要是她。 书念用力抿了抿唇,伸出手,想当做很平常地回应一下。她的嘴唇动了动,颤意却完全控制不住,带着鼻音:“好、好呀。” 听到这个答案,谢如鹤像是松了口气,眉眼垂了下来。他把戒指取下来,虔诚地戴到她的无名指上,慢慢往里推。 时间在此刻像是慢了下来。 偶尔冒起来的不踏实,好像都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安定了下来。 书念的眼眶发红,想着他刚刚教自己的话,小声又生硬地用法语说了个“好”:“oui.” 谢如鹤一愣,仍然半跪在地上,敛着下巴笑了。随后,他低下头,在她的手指上落下一吻,轻声道:“盖个章。” 下一秒,书念喊他:“谢如鹤。” 谢如鹤闻声抬头:“嗯?” “我以前,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是,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的那个时候。”书念吸了吸鼻子,“我当时就,还挺不喜欢你的。” 听着她的这个话,谢如鹤的眼睑一抬,也想起了自己当时的态度。他张了张嘴,可这却是他真的做出过的行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觉得。”书念小声地说,“只要跟你道了歉,之后就不会再有交集了。那感觉肯定会很好,我就不用老是去找你,然后看你的脸色。” 谢如鹤用指腹蹭了蹭她的手:“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我就是,刚刚突然就想起了当时的这个想法。”书念也从椅子上下来,像只猫一样往他怀里蹭,“感觉很神奇。” 那个时候的书念,大概不会想到。 十年后的她,会跟她曾经希望过不要再有交集的人,永远在一起。 那个阴沉而沉默的少年。 也从黯淡无光,变成了她漫长人生里的太阳- 在假期结束之前,谢如鹤带着书念去见了季兴怀。 见家长这事,书念没法做到像谢如鹤那般沉着稳重。虽然在几年前,她也跟季兴怀有过电话上的来往,但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心境也就不同了。 谢如鹤帮书念准备好了礼品。 但书念总觉得不好,还是提前一天扯着她到商场里逛了一圈,最后也只是中规中矩地买了一盒茶叶还有一些保健品。 她还上网查了很多关于见家长的注意事项。 觉得自己准备妥当了,晚上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书念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跑到谢如鹤的房间,也没把他叫醒,只是磕磕绊绊地在他旁边数着数。 “一只牛,两只牛,三只牛……” 还没数到第十只牛,谢如鹤就睁开了眼,哑声道:“睡不着?” 书念点点头:“我在数绵羊。” 谢如鹤以为是自己刚醒,神智还不太清醒,迟疑地问:“你说的不是牛吗?” “对啊。”书念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前也老是失眠,就经常数绵羊,但都没什么用处。后来我换成牛,好像就比较容易睡着。” 谢如鹤:“……” 见他没再有要开口的趋势,书念收回心思,回想了下刚刚数到哪了,然后发空心思继续数着:“八只牛,九只牛,十……” 下一秒,谢如鹤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扯。 书念本是正躺着。因为他这个举动,她的姿势有了点变化,背着他靠在了他的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还带着浅浅的睡意:“你数你的。” 闻言,书念往后方看。 谢如鹤已经闭上了眼,又道:“平时就算了。” “……” “你过来睡,我得抱着你。”- 不知是谢如鹤的怀抱带了力量,还是书念的数“牛”战略起了作用。没多久,精神了半个晚上的她,突然就有了困意。 一闭上眼,书念就睡了过去。 醒来就到了天明。 书念没赖床,立刻爬起来洗漱。 被谢如鹤投喂了早餐之后,她便回到房间里,按照网上给的意见,换了一套素净的暖色调裙子,刚过膝。而后在梳妆台前磨蹭了半天,勉强地化了个妆。 谢如鹤也没催她,在客厅等着。 半晌后,书念从房间里出来。 谢如鹤坐在沙发上,面前放了一台电脑,还在工作。 书念走过去,说:“走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谢如鹤立刻把电脑合上,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抬起眼。他忽然注意到书念的模样,视线定住。 书念被他盯得莫名,问道:“怎么了?” 谢如鹤低声说:“过来。” 她犹疑地在原地停顿了下,而后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刚走到距离他半米远的位置,谢如鹤就扯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怀里。他的眸色漆黑,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很漂亮。” 书念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吻就已经落了下来,夹带着一句不太清晰的话。 “让我亲一下。”- 季兴怀住的地方离谢如鹤家不远,开车过去大概半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谢如鹤开着车,书念坐在副驾驶座上,像临考前抱佛脚的学生,继续翻着手机,看着见家长的注意事项。 谢如鹤偶尔往她的方向看几眼,忍不住弯起唇角。 良久后。 书念抬起眼,往车窗外看。 外头的景色飞速向后挪,视野糊成一团。天空是清澈的,看不到一片浓云,阳光向下坠,在海水上闪闪发着光,有不知名的鸟群飞过。 车内还放着音乐,是谢如鹤的歌。 书念的心情忽然就平定了不少,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余光注意到她的动静,谢如鹤问:“不看了?” “看完了。”书念像是在自我催眠,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我会表现的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谢如鹤忍不住笑:“为什么这么紧张?” 书念老实道:“怕你外公会不喜欢我。” 谢如鹤说:“不会。” 书念嘀咕着:“你怎么知道。” “之前你来家里录歌。”谢如鹤说,“本来我跟方文承说了,让他另找音乐制作人。但他听了外公的话,把你带到家里来了。” 书念茫然:“为什么?” “他希望。”谢如鹤平静地说,“你能跟我多见面。” “啊?” “所以不会不喜欢你。” 书念讷讷地看他。 没多久,车子也开到了季兴怀住的地方。 是如川市的富人豪宅区。 像是电视剧里拍出来的场景,书念下车的时候还有点不知所措,立刻凑过去牵住谢如鹤的手,十分依赖。 谢如鹤从车后座把礼品袋拿出来,轻声道:“别紧张。” 书念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我表现不好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话,面前的别墅突然打开了门,走出了个中年男人。见到他们两个,他招了招手,笑道:“来了?” 谢如鹤朝他点头,喊了声:“二舅。” 书念紧张地手心冒汗,也下意识跟着喊:“二舅。” 男人看向书念,也笑了:“是念念吧?” 书念连忙点头:“对的。” “快进来。” 房子的装修偏中式,空间很大,但并不算豪华,看起来很大气,带着书卷味。此时客厅也没什么人,除了一个阿姨,只剩坐在沙发上的季兴怀。 谢如鹤的二舅对着季兴怀喊:“爸,人来了。” 老人年近七十,头发已经花白,眼睛却有神,看起来还很健康。他看了过来,模样和蔼,慈祥地朝书念招了招手:“姑娘。” 书念舔着唇,松开谢如鹤的手,走了过去。 “季爷爷好。” “以前我们见过,还记得吗?”季兴怀的-->> 脸上布满了岁月带来的痕迹,声音也是沉淀过后的稳重踏实,“在十延镇。” “记得的。”书念立刻点头,“后来您还帮了我很多,也一直没能当面感谢您。” 谢如鹤站在一旁,没说话,也没主动喊人。 季兴怀也把他当做不存在一样。 “哪用谢。坐吧。”注意到谢如鹤手里的礼品袋,季兴怀又道,“下次来的话,直接过来就成,不用带东西了。” 书念乖乖道:“好。” 宽敞的客厅,红木椅上坐了四个人。 季兴怀坐在主位,谢如鹤的二舅坐在他的另一侧。书念和谢如鹤并排坐着。 多是季兴怀在说话,问书念的一些情况,却也不刁钻,只是一些很平常的家常话。问她的工作,父母如何,最近在做什么事情。 偶尔谢如鹤的二舅也会说几句。 谢如鹤全程保持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话题突然扯到谢如鹤的母亲季湘宁身上。 “你还在十延镇的时候,应该见过阿鹤的妈妈吧?”季兴怀喝了口茶,说起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瞬间苍老了不少,“我记得你和阿鹤以前的关系很好。” 书念嗯了声:“见过,阿姨人很好。” “最近也听了消息,谢冀那小子去世了。”季兴怀的眉间多了几丝怒火,“要不是他!我女儿怎么会……” 二舅拿起茶壶,给季兴怀添了点茶水,提醒道:“爸,别说这个了。” 书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往看了谢如鹤的方向一眼。 他低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意识到在书念面前说这些不好,季兴怀平复了情绪,叹息了声:“姑娘,还是多亏了你,才能抓到那个畜生。” 谢如鹤终于开了口,皱着眉喊:“外公。” “你让我把话说完。”季兴怀说,“姑娘,之前我这外孙一直生我气,因为我没把你的事情告诉他。当时是怕刺激到他,后来时间久了,也就说不出口了。” 书念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这个事情,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季兴怀牵住书念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是我人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 “是我管太多了。”季兴怀苍老的眼发红,“总是做一些不对的事情。当时如果不是我百般拦着阿宁,导致她跑到了那个小地方去……” 听到这话,谢如鹤的二舅别开了头,心情明显也变差了。 “她在我面前,我还能看着点,帮着点,也不会让她过成那样。”季兴怀说,“那也肯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外公。”谢如鹤突然说,“不是你的错。” “……”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所有人都是有错的。我妈从来没有怪过你,只觉得自责,那么多年一直没回去见过你。也只会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 “……” “她过得最难熬的时候,第一的念头就是回去找你。也时常会跟我提,要不要让你来接我走,带我去过更好的生活。” “你是她的依靠。她会永远感激你,尊重你,和爱你。” “这是她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在季家吃完晚饭。 之后,两人又陪着季兴怀聊了会儿天。谢如鹤不再生季兴怀的气,对他的态度也变回了从前那样。临近八点的时候,两人离开了季家。 书念的肚子还有点撑。 谢如鹤怕她会晕车,干脆把车子停在这,打算写先走一段路,再拦车回家。他的心情不算差,似乎也没受到季兴怀那些话的影响。 书念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还会想起你爸爸吗?” “很少了。”谢如鹤漫不经心道,“我爷爷那边也没再过来了。” “噢。” “我爸其实以前不是那样的。”谢如鹤回忆了下,“但我也想不起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了,只能想到他烂醉如泥的样子。” 一个人的一生,总有几个不可能原谅的人。 想起来的时候,恨意依然在,却也不想让自己的精力再浪费在他的身上。 书念小声帮谢如鹤说着话:“反正就是不好。” 谢如鹤笑了声,又道:“但现在,我会经常想起我妈。” “嗯?”书念眨了眨眼,突然说,“我们明天去看你妈妈吧。” “好。” “……” “那后天呢?” “后天……”书念说,“去看我爸爸?” “好。” 谢如鹤又问:“大后天呢。” 书念疑惑道:“大后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嗯。”谢如鹤一字一顿道,“民政局。” “……” “……” 他们走在光亮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交汇处,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掌心交握,距离近得让他人再无法撼动一分。 良久后,书念开了口。 “好呀。”- 隔年开春。 自从去年夏天那条微博之后,再度变成僵尸号的阿鹤微博,在新专辑发布之后,终于又发了一条微博—— 阿鹤:败给你。书念 这张专辑是时隔三年以来,一直隐匿幕后,专心创作的阿鹤,再度发布的一张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专辑。 从作曲,编曲,填词,演唱,到录音,混音和后期制作,全部都是他一个人包办。是粉丝期待已久的,属于阿鹤的专辑。 他的声音和几年前没有多大的变化。 给粉丝的感觉,却变得温润和明亮也不少。 专辑名称叫:《败给喜欢》。 是一张从专辑名,到单曲名,再到每一句歌词,每一个曲调,都在向某个人倾诉爱意的专辑。将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说给她听。 从最初的喜欢,到永恒的爱。 全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他在年少时,曾喜欢上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性子耿直,不懂什么人情世故,总会因为一些话而得罪人。心善,看不得别人做坏事。是在那段阴暗晦涩的日子里,唯一一个进入他的世界里的人。 他是那么地喜欢她。 到后来,他们分开了。 谢如鹤以为自己这样的喜欢,只能埋藏在心里一辈子。他曾想过,往后的日子,他虽然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但说不定可以让时间冲淡了这样的感情。 可却出于意料的有了重逢的一刻。 是那么多年之后的重逢。 直到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谢如鹤才恍然。 过了那么多年,他遇见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再没能遇到过比她更美好的人。 年少时的喜欢,炽热浓郁,一旦燃烧起来,就永远无法熄灭。 本以为这辈子会孑然一身,孤独地度过余生,不进入别人的生活,也不会让任何人踏入他的世界半步。 可最终。 却是败给了喜欢。 败给了你- 去年年底,书念为最近大火的一个游戏角色配了音,也渐渐开始小有名气。 谢如鹤发了那条微博过后两天,为了游戏的宣传,书念到隔壁城市的体育馆,参加了一场配音演员的现场秀。 参与的人全是那个游戏角色的配音演员。 谢如鹤陪着她一起去,坐在了前排的vip席位。 书念没试过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配音,紧张地手心冒汗,后来渐渐进入了状态,也就顺利地完成了这场现场秀。 下台之后,有她的粉丝拿着纸笔跑到她的面前。 是两个小姑娘。 其中一个的双眼冒着明亮的光,兴奋地说着:“女神女神!给我签个名儿好吗!我超级喜欢你的!” 书念抿着唇笑:“好呀。” 签完名,把本子递给她们两个之后。另一个女生在跟她告别之前,突然冒出了句:“你好厉害呀,我以后也要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听到这话,书念的表情愣住。 心里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在发酵,然后上升,几乎要溢出来。 过去的她,自卑敏感到自我厌弃,就连出门面对其他人眼光的勇气都没有,觉得“死”就是解脱,是重新开始的唯一选择。 可如今,却也有人在说。 ——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书念忽地抬起了眼,朝谢如鹤的方向看去。 他还呆在原来的地方,却已经站了起来,目光放在她的身上,气质柔和内敛。在她的眼里,却是一道无法忽视的光。 下一秒。 书念突然朝他的方向奔跑,用力地扑进他的怀里。 因为这冲撞力,谢如鹤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而后回抱住她。 他们在抱着各自生命里的太阳。 “当你深陷谷底,被带着刺的藤蔓纠缠,用尽全力呐喊却无人拯救。周围荆棘丛生,你挣脱不开,逃离不掉,在绝望中度过漫长岁月。” “偶尔抬头,看到的世界尽是黑暗时,你有没有曾想过——” “有一天,你也能重见天日。” 【正文完】 ,书友群qq群号859821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