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一见成劫》 序章 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起始是命,终结,亦是命。 做为无间炼狱孕育出的第二个生命,上古之神,幽冥帝姬,阴司女君,身份何等尊贵? 身份尊贵,又如何呢? 她的命,还未出生,便已注定。 大菩萨说, 命运起始由天,放纵终结由你。 看似两个选择,可自幼秉持无愧于心,如何能做到弃这四海八荒六合九州于不顾? 生而为魔,由不得她选择。生而为魔,她可有错?生而为魔,她……可曾为魔? 时晏,时晏,时和岁丰,海清河晏,这天道,这师父,这天下,这苍生,无非是要她以命去成全罢了。 可这四海八荒视她为魔,这天道往她身上泼脏水,这苍生要她的命!这三界大劫,又凭什么要她一个人去成全? 法身封,魂入世,万年放逐,破魔可重生! 魔,我破! 不为三界,只为在乎自己的人不受牵连! 可这重生,于我何用?何不归墟? 地狱不收,菩萨不渡,抬头不见生路,回首已无退路。 非人、非尸、非妖、非鬼、非灵,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被天道算计,被师父算计…… 命运使然,初心不变。 从潇堰送出那个手环,从墨宸落下的那一吻,从幽冥禁术大成,从萧尽闯进墨山云海,从凤宸败于她手,从她的笑和撩拨,早就注定了两人的纠缠不休,也注定了凤宸的式微。他的骄傲自尊在萧尽面前稀碎,他只有一个卑微的愿望,就是她好。 凤宸等了萧尽十一年,他从来都知道她一生只活“无愧于心”四字,明知结果是魂飞魄散却能为诛魔而生受天罚,这样的人,绝不会做出夺舍重生之事,他知她可能再不会回来了,却依旧义无反顾的等着,没有期限的等着,教养着她来不养大的孩子。 十一年长吗?十一年短吗?人生有多少个十一年?这十一年于凤宸来说,无疑是一场漫长的活埋…… 萧尽打开了凤宸尘封已久的心,但一声“萧肆玄”就能把她从凤宸身边带走,一次次目送她离去,却无法站在她的身边,每一次离别都预示着,下一次的离别会更糟糕,也许一开始,就预示着凤宸会一直望着萧尽的背影离去,也在冥冥中就已注定,沦陷的终究是他一人,哪怕找了十一年,那人眼眶一红他便心软,连悔恨都是自己,那人眼眶一红,委屈便藏不住了,泪水都蔓延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那人眼眶一红,仙门名士的教养也都败下了阵…… 冷情的人不善言辞,爱了就真的是一辈子,原本以为你清冷疏离是个例外,却不料你是用情最深的那个。不善言辞的人爱得最深,也最折磨,害怕她懂,又怕她不懂…… 十一年,他将期待熬成绝望,把思念熬进骨血,把清冷熬成温柔,把相思给了你,等待给了你,温柔给了你,喜怒哀乐全都给了你。 是你不懂,是我不言,是你撩拨成性,是我情动不知,哪有兄弟情义重如此? 人人都知道,北国凤氏君陌公子爱惨了轮回道小佛爷,那样爱惜羽毛的人,为她丢弃名声,为她破戒,为她顶撞长辈,为她对仙家百门拔剑,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致命弱点,用行动告诉天下人,萧尽是他的弱点,是他的软肋,是他的命…… 十一年前的凤宸招招留情,十一年后的他招招致命,他不过是一心想护好那个他好不容易等回来的人罢了。十一年前,连哄带求却救不回你,那时为何没有不计后果带你走? 你说,强者就是天理,强者就是公平,那我就成为强者,成为最强者,不为天理,不为公平,只为护你平安无忧。 我不是断袖,我不好龙阳,我也不是喜欢男人,只是恰好,我喜欢的人是萧尽…… 怎么能拎人衣领子,我不要面子的吗? 我的好脾气是装的,干净也是装的,我暴躁重欲,我满嘴浑话,我思想龌龊,可我……怕吓着你啊…… 我不是凤家人,没有凤家人的宽宏大量,这个词太虚伪了,我不大度,我喜欢风水轮流转,往死回转。 能伤你入骨的人,往往都是你最熟悉的人,不了解你底细的人,是不会轻易打你主意的,带上面具信任所有人,摘下面具审视每个人,入山不怕伤人虎,只怕人情两面刀。是蛇都冷血,是狼都无情。 当混浊变为常态,清白反而就是原罪!凤宸,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是有罪的。 在我心里,你是一尘不染的谪仙,你得强大起来,保护自己,不要被那些污秽沾染……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被拉下神坛…… 日后若有人冤枉你偷吃了东西,你不要抛开肚子以证清白,你应该挖下他的眼睛,吞进去,让他到你的肚子里去看个清楚!凡事留一线,日后不一定好相见! 江湖一碗茶,喝完各自爬……以后记得,萍水相逢,袖手旁观…… 清白?你们一个两个都想着还我清白,怎么不想想,他们比我自己还清楚我是被冤枉的!还不是一样往我身上泼脏水!清白!我是没有办法自证清白吗? 凤宸,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内! 谁又能知道,凤宸,一直是萧尽潜意识里也要保护的人啊…… 潇堰在十方世界游荡万年,连那个人的容貌都忘记了,她寻的,等的,又是什么?这万年放逐,又是为了什么呢? 都说在感情的世界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你的情根祭了天地,那我得给你。墨宸,若天地不弃,让我们再遇,那,换你,来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潇堰,你是真的爱墨宸至深,还是因为得不到而不甘心? 若无动心,又怎会甘愿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弱点? 历番彻骨寒,才知心所向。 墨宸,潇堰。凤宸,萧尽。时也,命也,谋也…… 白衣尊神,红衣帝姬,白衣公子,红衣成魔,一见成劫,一念成结…… 萧尽,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场风月,梦见你涉山涉水向我走来,目光温柔,眼里有春秋,可却是与我擦肩而过,并未停留…… 萧尽,回来吧……萧尽,别再走了…… 除了事关你自己,其他的都依你…… 要跌到从未经历过的谷底,才能站上从未到达的高峰,水到绝境是风景,人到绝境是重生。 第001章 世叔 时值深夜,北国,墨山云海。 一道红色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城墙上,只是还未待站稳,一把雪色长剑便向着他的肩膀刺来,萧尽一惊,惊讶于未发现周围有人的同时迅速闪身躲开,目光顺着长剑飞去的方向看去,只见旁边小角楼里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站在那里,漆黑的凤眸打量着来人,十四五岁的样子,身量不算高,身形挺拔消瘦,一身红色束袖锦袍,衣摆绣着玄色暗纹,似花似符,黑发不似寻常男子留一半束一半,而是全部扎起,束成一个高马尾。容貌精致漂亮,长眉入鬓,漆黑的桃花眼有些圆溜溜的,眸子平静淡漠,面色有些苍白,唇色淡粉,似有若无的勾着浅浅弧度,一手拎着两坛北国特产轻尘觞,一把黑色骨扇在白皙纤细的指间转来转去,吊儿郎当的站姿,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人很奇怪,明明没有在笑,却给人一种他在笑的感觉,天生一幅笑相。最为重要的是,在这个以剑道为大道的世间,对方不仅没有佩剑,也未在对方身上感受到灵力波动,甚至看不出对方的修为,他不认为对方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不然他又是如何破开墨山云海的结界闯进来的? 萧尽桃花眼微眯,一眼看穿对方的修为,自在人境,九品,在这个年纪有这样修为的人少之又少了,果然是少年有为啊。 这个世界修为划分为十二阶,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凝丹)、超脱凡境、自在人境、逍遥地境、仙临玄境、地仙、真仙、上仙、金仙、神,而每一阶分九小级,为品,而神,则分为伪神和真神。虽然如此划分,但仙和神那都是传说中的存在,当今世道修为到了逍遥地境的也就是那几位宗主,这是在无数的天材地宝和修炼资源的堆积下走到那一步,而修为到金丹之后,突破就变得艰难,有些人更是一生都停驻在此无法向前一步,如此可想十八九岁的自在人境巅峰是何等的出色。 在看少年的长相,肤色白皙,俊极雅极,剑眉凤眼,眉目如画,眸色漆黑却也冷漠,薄唇轻抿,神色间有霜雪之意,是近乎刻板的一派肃然,淡漠疏离。 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长身玉立,墨发随风微微扬起,手持白雪长剑,广袖白衣,头戴抹额,衣领和抹额处都绣着精致的银色卷云纹,衣摆锈着浅色竹叶,从头到脚,一尘不染,一丝不苟,找不到一丝不妥贴的失仪之处。 难平骨扇在指尖一转,卷云纹,凤氏嫡系啊……凤氏抹额分等级,外门弟子只着浅蓝弟子服,内门弟子除了浅蓝弟子服外,佩戴没有纹饰的抹额,嫡系弟子则佩戴绣卷云纹抹额,宗主抹额也是绣卷云纹外加镶着一块白玉。 如今凤氏嫡系只有四人,宗主凤景瑜,二爷凤景佑,两位公子凤煜和凤宸。算起来,凤煜如今该是二十有四,且他性子温润,为人谦和,是个谦谦君子。是以能对上号的,只有十八岁的凤二公子,人称皎皎君子,泽世明珠,端方雅正的凤宸凤君陌了。 世人对这位凤氏二公子评价很高,道他文采斐然、品德高尚、皎皎君子、泽世明珠、端方雅正,但是,那些都不重要,萧尽舌尖轻轻舔了舔牙尖,他只看到了这张脸,当直好看,怎么形容呢,这是萧尽记忆中见过最让他舒心,也是最盛的容颜了,干净、澄澈、隽雅,如谪仙一般……就是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何人擅闯墨山云海?”他的声色低沉有磁性,但也很冷淡,也很沉稳。 萧尽看着他严肃的模样,忽然勾唇一笑,翻手将酒收进空间戒指的同时,脚尖点地,手中难平向着凤宸攻去,后者见状洛尧剑挡住,瞬间出招,两人一来一回,虽未用杀招,但来往间也是精采万分,只是时间不长,凤宸就被制住,萧尽站在他身后,一手难平抵在他喉间,一手握着他握剑的手别到身后,微微点起脚尖凑到他耳后道,“果真是年少有为。” 耳边的热气让凤宸眸心微颤,手腕上温凉柔软的触感也更加清晰,还有鼻息间似有若无的甜香和酒气让他声音更冷了一分,“放开!” 萧尽也不难为他,放开手,凤宸掩住眸中的诧异,他很清楚,这个少年并未尽全力,从他游刃有余不慌不忙却每每能封住他的的招式便能看出来,虽然两人都未用灵力,但这少年手上功夫远远在他之上,要说年少有为,在他手上未走过三十招的他自认远远不如这少年。但他闯了墨山云海,却又没有表露出任何恶意,“你是何人?” 难平在指尖把玩着,萧尽语气有些揶揄,但眸子却平静无波,目光落在凤宸脸上,这样谪仙般的容颜,不知道笑起来有多盛……“你笑一下,我就告诉你,如何?” 凤宸目光瞬时冷下来,手握在剑柄上,好似又要出手,萧尽连忙摆手,“停!不打了。” 凤宸盯着他,再次发问,“你到底是何人?因何擅闯墨山云海?” 萧尽伸手苍白的手指挠了挠眉心,“我是萧尽,按辈份,你应该叫我一声世叔。” 凤宸目光冷淡,“胡言乱语。” 世叔?父亲已然闭关八年之久,年纪与此人相差甚大,而以此人的性格,叔父是不会与之深交,更未听二人提起过此人,是以,世叔之说,实属荒论。 “胡言吗?”萧尽倚在角楼的围栏上,轻笑,“不如你亲自问问?” 凤宸闻言顿了一下,之后一个浅青色身影袭向萧尽,长剑直指萧尽的咽喉,速度之快令凤宸惊讶,却见萧尽微微侧身躲过的同时,伸手抽出凤宸手里的洛尧抵挡长剑,两人又是一顿你来我往,那青衣人的招数比凤宸的要精湛多了,萧尽则是遇强则强一般招式也越来越快,手中的洛尧招式刁钻狠辣,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让凤宸的世界打开了一个新的大门,原来还可以这样? 第002章 认亲 两人都未用灵力,虽然招招奔着要害,但并无杀意,萧尽很明显体力有点跟不上了,“凤景瑜,你特娘的来真的!” 青衣人也就是凤景瑜手上不停,嘴里笑呵呵的,“想停就别留手啊,我可是全力以赴,你却放水,怎么的,看不起我?” 凤宸闻言诧异,他的体力明明已经跟不上了,竟然还在留手?这个少年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洛尧一扫而过,剑身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敲在凤景瑜的手腕上,之后萧尽闪身到了凤景瑜身后抬腿就是一脚,而他之前站的位置有一个残影缓缓散去,可见他的速度有多快,“我去你大爷的!不留手,你特么是想死?” 凤景瑜对于他不按常理的各种招数多少了解,而且对于他的手段也心知肚明,这小家伙,嘴上说着不会打架,看他这么厉害,其实跟他杀人的手段比起来,他打架确实不厉害。躲开他的脚之后收了剑,“几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萧尽将剑递还给凤宸,负手而立,语气平缓,“你倒是几年不见,越来越菜!” “呵!”还真是一如即往的不肯吃亏。 凤宸收回剑见礼道,“父亲。” 凤景瑜拍了拍他的肩,“君陌,这是你萧世叔,萧尽。” 凤宸顿了一下,对着萧尽又是拱手一拜,“世叔。” 萧尽挑眉,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情愿和不服气来,他可不认为凤宸心机有多深,只能说这小子,可真够单纯的,凤景瑜这时道,“还看,我家君陌这声世叔白叫啊?” 萧尽缓缓的笑,眸子平静无波,“凤景瑜,你是臭袜子做面罩,上赶着上礼,你个臭不要脸的!” 凤景瑜不以为然,说得好像他就要脸似的,谁不知道谁呀,“彼此彼此。” 虽然这么说着,萧尽还是翻手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凤宸,“大侄子,见面礼。” 凤宸又施了一礼,伸手接过,只道“多谢”,那声世叔却是怎么也不肯再叫了。 凤景瑜同萧尽在前面边走边说,凤宸跟着后面不言不语,没走几步便碰到闻讯而来的凤景佑和凤煜,后面还跟着一群小弟子,个个一脸严肃,严阵以待的样子,凤景瑜见状没好气道,“看看你干的好事,不是给你通行玉符了吗?怎么还生闯?” 萧尽毫无心虚之意,理直气壮的回答了三个字,“弄丢了。” 好么,很脆声的回答,一如即往的厚脸皮。“那你就不能动静小点儿?弄这么大动静,还以为敌袭呢!” 萧尽淡淡的还嘴,“拉倒吧!真要敌袭,就他们这速度,你们家早被灭多少次了。” “放他娘的屁!我凤家的结界迄今为止上万年,这是第一次有人闯进来!”凤景瑜瞪他,“你就说你逢出必乱的属性值逆天就是了!惹祸精一个,哪那么多借口!” 跟着后面的凤宸垂眸,父亲说脏话了……犯了戒规啊…… “居安思危啊,我这是让你们有点危机感。”说着话,一行人已经走近,萧尽也闭上了嘴。 一众人一通见礼后,凤景佑打量着萧尽,“这位是?” 凤景瑜伸手拍向萧尽的肩膀要介绍时,萧尽往旁边一闪,“唉唉唉!”难平指着凤景瑜,语气平静,语调轻缓,“别碰小爷!爷这小身板儿搁不住你这么拍!” 凤景瑜手顿在半空,忽然闪身到他身前,“你给我过来吧你!”两手揉上他的头,胡乱挼啊挼,嘴里还叨叨,“你刚刚压着我打的时候那股子劲儿呢?装什么柔弱俏官人!说不要脸你属第二谁敢属第一?” 对,就是压着打,凤景瑜开始是留手的,后来虽未用上灵力,却也是真动了真格,招招逼人,不然萧尽也不会骂他,但即便后面萧尽体力跟不上,他依旧被萧尽压着打,所以后面凤景瑜才停手的,他跟萧尽动手不过是想看看难平打开的样子,当然试探萧尽如今的实力也是真的,但关心他,同样是真的,可这小家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竟抢了洛尧来用。 一旁的众人大跌眼镜的看着这位凤氏宗主欺负小孩子,对于他的话倒并未当真,萧尽没有再躲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凤景瑜,缓缓的扯出一个灿烂的笑,眸光平静无波,语气很轻,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凤!景!瑜!你大爷!”随着话音,抬脚向着凤景瑜踹去,标准下三路子的招数。 后者似乎早料到一样,已然闪身躲开,“哈哈!小崽子,你还嫩呢!” 萧尽顶着一头乱发,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凤景瑜直觉不好,瞬间后退,萧尽却没动,凤景瑜愣了一下,随即两人相视而笑,“小崽子……” 萧尽回他一个白眼,用难平将眼前被他挼下来的一缕碎发拨到一旁,“乱了小爷的发型还怎么撩妹子!” 凤景瑜笑着解释刚刚结界的动静,“刚刚啊,就是就是这小崽子弄了那么大动静,咱们墨山云海,还是头一次有人闯结界进来,”说着笑着揽着萧尽的肩,“来来来,认亲了……”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凤煜眯眼打量他,感觉不到灵力波动,当然他也不会放肆地去用灵力深入探询,毕竟那不是礼貌的行为,但就这一照面,就知道,这样的人,若不是修为极高,高到仙临玄境让人瞧不出修为,就是真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普通人,能闯进万年都不能被人破过的墨山云海的结界吗? 凤景佑咳了一声,瞪着自家大哥,还有没有点儿宗主该有的样子了! 萧尽抬脚踩在凤景瑜的脚上,边用力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后者抽了抽嘴角,咳了一声,抽出自己的脚,指着凤景佑,“这是俊伯,你叫二哥就行!” 凤景佑:“!” 凤煜:“咳!” 凤宸:“……” 凤家弟子:…… 难平顶在凤景瑜肋骨上,萧尽把人推开一些,唇角带笑,淡淡的,“凤宗主,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好的皮肤,保养的这么厚!” 第003章 白嫖 “这话就不对了,咱俩是切切实实的喝了酒拜了把子的吧?那我二弟,自然是你二哥,我儿子,不就是你侄子吗?哪儿错了?”凤景瑜一副本就如此的模样,“何况刚刚君陌那个侄子你不也认下了?” 萧尽挑眉,状似小声的询问,“那你二弟是不是也得送见面礼?”其实他哪里是不懂,凤景瑜不过是把整个凤氏都拉过来,想要给他当靠山,毕竟方外境不入世,他如今也不比从前有着让人望而却步的修为,但是,他真的不需要啊…… 众人听到他的询问,均是面色古怪,凤景佑咳了一声,萧尽看向凤景佑,不弯腰只拱手,“肆玄见过凤二哥。” 凤景佑嘴角有些抽搐,“……嗯,见面礼一会儿给你。” 萧尽挑眉,“那就多谢凤二哥了。” 凤景瑜笑了,看向凤煜,还没开口,凤煜很自觉的面对萧尽弯腰作揖行礼,“淮安见过世叔。” “……”果然是凤景瑜那个臭不要脸的生的儿子,面上一本正经,心儿里都是黑的,一家子自来熟?!“嗯,世侄不必多礼……” 然后右手一翻凭空多出一个盒子,同刚刚给凤宸的并无二致,“见面礼。” 凤煜挑眉,目光落在凤宸的手上,也托着一个同样的盒子,想来,这声“世叔”也未躲过去,叫一个比自己年龄小许多的少年“世叔”,这感觉,还真是稀奇呢,“多谢世叔。” 凤景瑜见状大笑,“这就对了,给你们就拿着,他手里可竟是好东西!” 萧尽扭头睨他,“你能不一见面就惦记我那点子家当吗?那都是我的命啊!我很穷的好不好?” “瞧你的抠搜的样子,你穷吗?供着你的赌坊还是少吧!”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这小崽子赌技惊人,从来只赢不输,气人的是功夫还厉害,那些赌坊赢不过也打不过,只能供着他,无本万利的买卖,他还穷?臭不要脸!“好了,都认识了,那就都散了吧,对了,肆玄以后就住花朝堂,君陌安排一下。”凤景瑜摆了摆手,又揽着萧尽的肩膀,两人往后山走去,“这几年身体养的怎么样?看你气色不太好。” 凤景佑瞪着远去的两个背影,暗自运气。 花朝堂!那是什么地方?!紧紧挨着君陌的孟春堂!这混蛋是想干什么?!这小崽子就不是个安生的主,是想让这个小崽子教坏他最得意的弟子吗?君陌喜静,是以旁边的花朝堂一直空间,早知道,让淮安住在那了! “知道我气色不好下手还那么狠,”萧尽负手淡淡调侃,“差点儿让你给我收尸,好玄我的小命儿!” 两人丝毫不知凤景佑的心思,边走边唠,“都这么多年了,就想不出一个可以瞒天的办法?” 萧尽说得漫不经心,“你也说了是天,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天呢……” 凤景瑜的声音不由地提高了些,“天真的能定所有人的命?我不信你甘心!” 萧尽轻笑,声音依旧平淡,“这事儿吧,就像是强奸,既然不能反抗,就试着换个舒服的姿势,不然怎么知道还能爽一把呢。” 有些事情不是不在意,不是甘心,而是在意了、不甘心又能怎样?还能怎样?还会怎样…… 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众人听得一阵尴尬,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凤景瑜斜眼看他,冷哼,“那你这意思,还挺享受呗?” “享受你大爷……”萧尽翻了个白眼,“你愿意被白嫖啊!” 凤景瑜被噎,算了,纠结这些干什么,他又没办法帮他,“怎么想起到北国来了?” 目光扫过周围的山景,一边不急不徐地开口,“忽然想起来还有你这么一号朋友,这些年在外行走也没怎么听说你的踪迹,过来拜访一下。” “你是来看我死没死吧?”凤景瑜负手在他身旁同行。 “真是来拜访,”语气很诚恳,话就很不走心了,“别老瞎说大实话!” 看吧,他就知道,“两手空空来拜访我?” 萧尽的笑有些意味深长了,“给你送点儿特产?” 想到他家的特产,行尸?厉鬼?恶煞?打了个寒颤,“算了,无福消受……这次来不急着走吧?” 萧尽挑眉,“怎么?你有安排?” 凤景瑜想到什么,“你要不急着走那就多住些时日,正好在过不久各个世家子弟要来凤氏听学,多是你这样的半大少年,你不妨也去听听,就当是结交些新朋友……” 凤景佑在仙门百家中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严肃、刻板、固执、迂腐,虽然这让许多人对他敬而远之,但也不妨碍他严师出高徒,看看凤家的子弟就知道了,尤其是凤淮安和凤君陌兄弟,北国双壁,惊才绝艳的人物,是以不少世家绞尽脑汁地想把孩子送到北国由他教导一番,从他手底下教出来的孩子,纵使去时多么的纨绔,出来时一般也能长进不少,至少仪表礼节这一块儿不用担心。 然,萧尽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不要。” “怎么?”凤景瑜顿住脚步,“这次可是有女修哦……” 桃花眼微眯,语调是一如既往地轻缓平和,“世人哪个不知,北国凤氏规矩森严,弟子需守戒规四千,言行举止皆在戒规之间,女修和这些规矩比起来,微不足道。” 听到他的理由,凤景瑜摇了摇头,抬起她的左手,露出皓白的腕子,那里有一串一百零八子的黑色菩提子手串,“还当你修心养性,性子有所收敛呢。” 萧尽目光也落在手串上,准确地说是那颗白色佛头上,那是莲灯寻来的舍利子,而珠子也不是普通俗物,来自兰若寺后院那棵六千年的菩提树,“那你可想多了,这东西是和尚给的,至于作用,你懂的。关于你刚刚说的那俩词,那就是装门面用的,”收回手,萧尽垂眸,唇角依旧是招牌的散漫笑容,笑意似乎永远达不到平静无波的眼底,“我现在虽然修心养性,但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有句话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哪怕举止如佛,也改变不了我心中有魔,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的芯儿里是个什么色儿,你不是最清楚吗?” 第004章 燥动 修行之人六识远胜于常人,几人站在原地看着二人走远,将二人的谈话听在耳里,许久,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视线,凤煜摆手让弟子们回去休息,扭头问凤景佑,“叔父,这位小世叔?” 凤景佑示意兄弟俩回去,三人边走边说,“听说过,未见过,这萧肆玄啊,年纪小,修为高,性子差,嘴巴毒,护短霸道,嚣张不羁,只叹世事无常,七岁的逍遥地境,修为一朝尽散,身负重伤。你们父亲倒是对他一见如故,上赶子做了人家的义兄……” 凤宸这次不仅是诧异,还有些许惊奇了,七岁的逍遥地境,这是何等天赋…… 凤煜点头,“难怪了……”难怪面色苍白,毫无灵力波动,七岁便已经踏足逍遥地境,可见天资之高。就连被称为世家年轻一辈第一人,天资卓越的君陌都被远远甩开了。 后山的浅湖边,火堆上烤着鱼,萧尽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手垫在脑后,一手拎着轻尘觞,看着空中闪烁的星空,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翻动着火上的烤鱼,喝了一大口酒,凤景瑜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有酒有肉有朋友,果然还是这样的生活才舒坦啊。” 巡夜至此的凤宸在不远处看着两人,不知是许久未见父亲了还是好奇天资奇高的萧尽,亦或是渴望两人之间轻松愉悦的气氛,没有移步离开,只远远的看着,听着。 凤景瑜警觉的回头看去,见是凤宸,对他招了招手,后者顿了一下,缓步走了过来,正好听到萧尽笑凤景瑜,“闭一个八年的关,还是四品的逍遥地境,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凤远之,人贵自知啊……” 凤宸垂眸,作揖行礼,“父亲。” 萧尽愣了一下,扭头一看到来人,眸光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虽然面色无变化,心中却是波澜大惊。 虽然没有灵力,但他的警觉性是在不知多少次的生死战中练出来的,便是凤景瑜这些顶尖高手都比不上,可是,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凤宸的靠近! 萧尽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凤景瑜没发现萧尽的心思,指了指一旁的石头,示意凤宸坐,后者依言坐下,他嘴里才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修的是心,什么都不懂。” 萧尽回神,“不是我看不起你,修心当以净心为主,你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在修一百年也那样。” “我又不出家,”凤景瑜好像看的很开,“做个俗人,修身收心,不飘不浪,差不多就行了呗!” 萧尽好似惊讶,“这就是你闭关八年悟出来的?你照着我悟的吧。” “去你的!萧肆玄,我劝你做个人!还照着你悟,你要点儿脸吧!”凤景瑜边笑骂边将烤好的鱼递给萧尽,后者接过递到凤宸面前,“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儿上,你说啥就是啥吧。” 凤宸顿了一下,并未接,“不必。” 凤景瑜挑了挑眉,他的拒绝在意料之中,目光扫了一眼萧尽旁边躺着的几个空酒坛子,“小爷,唱个曲儿来听啊……” 见他不要,萧尽拿回来自己吃,听到凤景瑜的话翻了个白眼,“你说唱就唱啊,小爷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凤景瑜随口接道,“是是是,咱们小爷随便起来不是人!” 一根鱼刺扔过去,“滚!” 凤景瑜挑眉,诱惑他,“唱一曲呀,什么条件都行哦……” “把他给我,”萧尽下巴往凤宸那边抬了抬。 “果然你随便起来就不是人!”凤景瑜凤眸深深,竟打上君陌的主意。 将鱼骨扔在一旁,“我在北国期间,他要随叫随到。” 这俩人一个蛮不讲理,一个刻板严肃,就看谁技高一筹了,这么想着对凤宸吩咐,“君陌,肆玄远来是客,陪同的事宜就交给你了。” 凤宸只得点头,“是。” 萧尽目的达到,心情极好,快速将手里的鱼吃完,扔掉鱼骨头拍了拍凤宸的肩,“跟着爷混,有肉吃。” 看向落在肩上那只苍白纤细的手上,目光凉凉,那根根手指还沾着鱼肉屑和油渍,凤宸往旁边挪动身子,离他远了一些。萧尽挑了挑眉,收回手挠了挠眉尾,清了清嗓子,又躲回大石头上,“山间一老人夸我有慧根,收我为徒传授学问道袍穿上身,原来这老人上仙入凡尘,太上老君方现本尊带我登天门,东天门,西天门,追日月赶星辰,南天门,北天门,道童怎知恋凡尘,灵霄宝殿翻个身,众仙无人嗔,蟠桃园里打个滚,贺王母寿辰,泼猴作势提兵刃,好个弼马温,老君他听闻,笑我太天真……” 凤宸听着萧尽奇怪的小曲,不知不觉听的入了神…… 凤景瑜看他的样子,眼神有些复杂,若是他当初不曾将君陌推给二弟,那他是不是也跟眼前的萧肆玄一样,活泼、顽皮?“话说,小崽子,你哪儿听来这么多好听的曲儿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在十方世界游荡了万年,听过见过的,太多了。萧尽扫了端坐在凤宸一眼,“凤宸,大半夜的你怎么也不睡觉?跟我一样昼伏夜出?” 凤宸抿唇,“巡夜。” 看他那惜字如金冷漠疏离的模样,萧尽就想逗他,甩手一个酒坛子扔向他,后者下意识接在手里,才意识到是酒,冷漠的目光看向萧尽,后者缓缓的笑,语气依旧漫不经心,“请你喝。” 闻言,凤宸的目光似乎冷了一些,“墨山云海,禁酒。” 萧尽哈哈大笑,对着凤景瑜扬了扬眉,“听到没有?墨山云海禁酒!身为宗主,不仅没有以身作则,还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看啊,你就是你们凤氏四千戒规的漏网之鱼。” “咳!”凤景瑜瞪了萧尽一眼,他儿子还在呢,小崽子,一点儿都不知道给自己留面子啊。 萧尽笑着,难平在指尖转啊转,凤景瑜目光落在骨扇上,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目光一点点沉下去。 第005章 棒槌 那是一把黑色骨扇,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扇骨黑色透着乌光,顶端刻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殷红色印记,手持彼岸花的卧弥勒,意为地狱里的佛。那是独属于他的印记,萧尽的印记。印记下两个篆体小字,难平。这就是骨扇难平,他封剑之后的两把兵器之一的骨扇难平,至于威力如何他不知道,因为他从未见萧尽打开过。 凤景瑜放下酒坛,挥手间,一把古琴伏在膝头,“闭关八年,听听我的琴可有进步。” 萧尽顿了一下,摇头,“何必呢……” 凤景瑜拧眉,这还是他认识的萧尽吗?之前他那么说,也只是以为他就是嘴上一说,毕竟,桀骜不羁刁钻霸道的萧尽,向谁低过头?“你真的放弃了?” 萧尽又仰头喝了一大口,目光平静,唇角依旧带笑,好似不论发什么什么事,那抹笑,像是长在唇边一样,“放弃是很可惜,但有些事情,坚持本也就没有意义。你之前说以为我变了,其实人确实会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就悄悄换了一种性格,我只是看开了,一旦放过了自己,就百病自愈,连和尚都说这是我的命,我也只是认命罢了……” 沉默,长久地沉默,凤景瑜叹了口气,“别逞强,你还是个小朋友呢,扛不住了,可以哭……” 望着星空,萧尽眼神空洞,“有什么好哭的,大起大落谁都有。” 萧尽啊……你要藏好软弱,这世间大雨滂沱,万物苟且而活,无人为你背负更多,莫嫌路颠簸,这人生啊,本就曲折。 凤景瑜叹息,“谁没有一两桩倒霉的事,都算是一种经历,”轻轻拨动琴弦,“结痂的伤口,即便愈合还是会痛,我总是希望你能好受一些的……” 萧尽不再说话,天生笑相,没人能看到他眼中的不甘,挣扎……还有那抹深深的可怕的执念……让我跌倒不算本事,有本事别让我站起来!他曾跟师父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命运不公,就和它斗到底!可是,拿什么斗?这一副再也无法引灵入体的破败身躯吗? 陶老头曾鼓励他,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他游历四方,如那万年在十方世界游荡一般,那又如何呢,没有心,到哪里都是一片荒芜。 清泠的琴声曲调悠远,萧尽却毫无所觉,凤氏清净音、破妄音、梵行音并称凤氏三绝音,清净音清心凝神,破妄音破障破妄,梵行音聚灵养魂,但于他,皆无作用。 许久,萧尽扭头,目光落在凤宸身上,他垂眸静坐,后背直挺,犹如端坐神坛一般。 其实,凤宸的外在条件很好,可是表情和性格不好。 初见第一眼觉得他仙气飘飘,风姿卓越,白晳,俊雅,之后才发现,冷漠,刻板,一派肃然,一丝不苟,一尘不染才是他。 或许是萧尽目光太过明目张胆了些,凤宸扭头去看他,后者笑容加深,语调轻缓,“凤景佑究竟是怎么教你的?小小年纪,板着个脸,沉默寡言的,小心讨不到媳妇儿哦。” 凤宸抿唇不语,也不再看他,继续专心听琴。 萧尽轻笑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突然目光落在凤宸后面垂落的发带上,沾着一根草枝,随手去摘,凤宸反射去躲……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萧尽手里的卷云纹抹额上,“咳……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萧!尽!”凤宸眼里都要冒火了,几乎是咬牙切齿,“还我!” 看了一下手里的抹额,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凤宸见状猛地一把夺过去,萧尽挑眉,长叹一声,“年轻人啊,火气不要这么大嘛……” 凤宸深吸一口气,起身对着凤景瑜行了一礼,看都不看萧尽一眼,扭头离开。 凤景瑜无奈停下,“真是猴子屁股,坐不住,手上长着贱筋呢!怎么那么欠。” 萧尽一脸无辜,“真不是故意的!你看,说实话你又不信,不过是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逗他罢了。” 凤景瑜收了琴,“要说君陌样样都好,就是太过沉闷古板了些,也怪我……亏欠他良多。” “话说,”萧尽目光扫视他,“你不像是不喜欢他呀,怎么会舍得把这么好看的儿子丢给别人养呢?” “苏夙当年生君陌的时候难产两天,差点一尸两命,之后身子就一落千丈,连下榻都难,我当时的心思都在苏夙身上,实在分不出精力照顾孩子,是以,君陌一出生便交给俊伯照顾,”凤景瑜说着灌了一大口酒下肚,“后来过了几年,苏夙去了,我又活在自责和痛苦当中,不是闭关就是出去游历,倒是真的从未教导过他一天,甚至连面都极少见。” “别说得那么好听,不讲理就是不讲理,”十方世界游历万年,看多了人情冷暖,萧尽很容易看出了根本所在,“你不过是把一切怪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话很平静,也很肯定。 凤景瑜沉默,也是默认吧。 萧尽都有些同情凤宸了,摊上这么一个爹,“哇哦,你好棒哦,跟棒槌一个样。” “……”将手中的酒喝完,扔到一边,“其实我都明白,可我那时候就是钻了牛角尖般地认为是他将苏夙害成那样的,我就是无法面对他,甚至限制他见自己的母亲,索性就让二弟去养……君陌的世界里,从小就只有严厉的叔父,严格的教导,堆积成山的书卷,被要求做族中最优秀的子弟,旁人眼中的楷模标杆……” “你当时就没想过,他是你夫人拼了命也要生下的宝贝啊!”想到那个冷漠、刻板、一尘不染的少年,萧尽轻声道,“你知道吗?幸运的人,能一生都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人,却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凤景瑜僵住,目光看向凤宸刚刚离去的方向,神情复杂,“肆玄,我是不是很坏?” 第006章 手绳 将酒坛扔在地上,萧尽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凤俊伯的教育是成功的,北国双壁,一抹颜色,两种风姿。一样的惊才绝艳,一样的让人骄傲,可他的教育也是失败的,压抑人性的教养,终究还是会有爆发的时候……” 凤景瑜沉思,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萧尽双手环胸靠在倚在一颗树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骨扇,唇角挂着浅浅的弧度,语气平静轻缓,“你觉得,他渴望父爱母爱吗?” 凤景瑜犹豫许久,“想来,应该有吧。苏夙其实很喜欢他,哪怕病得无法下榻也总喜欢逗他,越逗他就越不肯说话,越没好脸色。但是,他却每月都盼望去见母亲的那一天,纵使母亲不在了,他仍然在门口等……” 萧尽唇角的弧度似乎深了一些,声调平和,“凤景瑜,你真的,很混蛋……” 凤景瑜垂眸,“是啊……哪有孩子不渴望父母的爱和陪伴……” “确实,他渴望父爱母爱,可他面对这爱的时候,无所适从,不知表达。”虽然萧尽的话依旧平静轻缓,垂下的眸子里却染上嘲弄和悲凉,“一边心里有对爱的渴望却与现实隔离,一边接受着近乎苛刻的教养……你难道没发现,他不是话少,而是自闭吗?” 凤景瑜一惊,“难道不是因为性子扭捏或者在一些事情上有一些小叛逆?” 萧尽游历十方世界万年,真的说什么事情都见过也不为过了,“他这种自闭应该是只表现在情感方面。” 凤景瑜沉默地看着萧尽,后者压下心中升起的莫名烦燥,“涉及到情感的波动,他就不知道如何去表达去交流,喜欢的事物碰上来,有行为却总与心里的愿望相违,他不知所措,不知知道如何做出反应最后只能一味地拒绝,这不是叛逆和扭捏,他是没有这个能力,天生不懂不会。这样的孩子,被称为星星的孩子,犹如天上的星星,一人一个世界,独自闪烁。所以你说,童年的不正常会对人有多大影响?” 长久的沉默,凤景瑜才开口,有些怅然若失,“这几年我常常想,若是君陌同我相处时是像你和我相处的情景,该多好……” “你想多了。”萧尽毫不客气地拆他的台,叹了口气,才又说,“心静则身安,人静心不浮。凤宸是很静,但他太静了,他是少年郎,不是老和尚。” “你有办法去改变他对吗?”凤景瑜从来不怀疑萧尽的能力和见识。 “让他去尝试他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什么匡扶正道,浩然正气的,都不要急,少年的肩应该担起草长莺飞和清风明月,女孩的眼应该藏下星辰大海和万丈光芒,这个年纪,本就应当满是美好的事物啊。我觉得他应该去做一些没有做过的事,融入人群,他是人,应该有欲望,趁着他还年轻,只要不触碰伦理道德的底线,去生活,去经历,去犯错,去跌倒,去胜利,去成长,然后回头看看,一笑而过。”看着静谧的夜空,又缓缓开口,“他还年轻,长长的人生可以受一点点风浪,那将是他一生的财富,只有在年轻时经历这些,以后的路才会越走越稳。” “明明你也才十五岁,也是应当满是美好事物的时候,却活得像个老者……”萧尽的样子,让凤景瑜想到了他的童年,不幸的人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萧尽也是那类人吧,萧尽的母亲亏欠他很多,而他又何尝不是亏欠君陌很多呢。 有些伤痛,何可言、何能言、何处言,有些经历,不可说、不能说、不必说,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一言难尽,或者,是不会表达…… 萧尽垂眸轻笑,眸色落寞,“有些话,趁早说。” “我……”凤景瑜犹豫,觉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尽心里的烦燥又升起来,语气毫无起伏,“闭上眼睛想像一下,你已经七老八十了,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你想到什么?最后悔的事是什么?”白了他一眼,“你对着佛祖许愿,求求您再让我年轻一次吧。佛祖说:好的。于是你睁开眼一看,回到了今天,那这次,你打算怎么做?” 凤景瑜长舒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萧尽负手走远,“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 凤景瑜追上去,“着什么急,你知道花朝堂在哪儿吗?” 回到孟春堂的凤宸坐在书案前,看到案角摆着的锦盒,拿到面前打开,是一枚羊脂白玉平安扣,上面铭刻着繁复的古怪花纹,似花纹似符篆,诡异又出奇的和谐,下面坠着一条银色的络子,看了一会儿,最后挂在腰上,与那枚通行玉坠比邻。 就在平安扣戴好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左腕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手绳,红、白、黑三色编织的金刚结手绳,凤宸疑惑的伸手看了看,红色是红绳,而白色和黑色混在一起,像是……头发?两种颜色的头发?!接头处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阴沉木牌,正面刻着一个手持彼岸花的卧弥勒,翻过来看后面刻着两个字,认真辨认片刻,不是他所熟识的任何一种文字。 试着将手绳摘下来,结果试了几次,换了几种方法都无济于事,不由得皱了眉,这个手绳显然不是凡物,上面的灵气很浓郁,可能是件法器。思索片刻,目光落在腰间的平安扣上,他是戴上这个之后手腕上才出现的手绳,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伸手将平安扣摘下来,再去看手腕,手绳依旧在,试着摘了一下,依旧无济于事…… 平安扣是萧尽送的,那这手绳是不是也同萧尽有关系呢?耳边传来门响声,想来是萧尽回来了,看了眼窗外,已然要大亮,这个时候回来……目光又重新落在腕上的手绳上,最后还是重新束了腕带,将手绳盖在下面。 第007章 不亏 门口传来敲门声,凤宸顿了一下,起身去开门,“父亲。” 见他站在门口没有让开让自己进去的意思,凤景瑜叹了口气,“陪我走走。” “是。”凤宸点头,跟在身后。 两人走了一段,凤景瑜才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你母亲也走了快十三年了,她若知道你如此出色,定会十分开怀……” 凤宸垂眸,目光有些恍然。 “可是,她也会担忧……”话锋一转,凤景瑜没有去看凤宸,“想来你是恨过我的吧?” 凤宸抬眼看向凤景瑜,抿唇,“不曾。” 凤景瑜又道,“其实,我是恨过你的。” 听到这句话,凤宸依旧面无表情,好似这话是对旁人说的一样,凤景瑜继续道,“你母亲体质特殊,难以有孕,本来我们以为这一生就淮安这一个孩子了,却又迎接了你的到来,你不知道,当初得知有了你时,她有多开心,我却始终担忧她的身体吃不消,是然后来在生你时难产落了病根,我觉得是你害了你母亲,可是我心里又明白这同你并无关系,甚至你母亲都劝不动我,我只是需要一个出口发泄心里的不安、恐惧……越是到后来,心里浓浓的愧疚越让我无法面对你……关于这些,我需要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于你的幼年,我同样需要跟你道歉,对不起,因为我的糊涂和霸道,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也造就了你如今的性格……” 凤宸眸色不明,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君陌,父亲很抱歉……这些年,苦了你,也亏欠你良多……”凤景瑜苦笑,“小崽子说的对啊,我确实很混蛋!” 凤宸抬眼,“他……骂您?” “他骂得不对吗?”凤景瑜摇头,“什么匡扶正道,浩然正气的,都不要急,少年的肩应该担起草长莺飞和清风明月,女孩的眼应该藏下星辰大海和万丈光芒,你们如今这个年纪,本就应当满是美好的事物啊……君陌,多去接触一些新鲜事物,只要不违背人伦道德底线,你可以大胆地去尝试,不要怕跌倒,不要怕闯祸……你的人生还很长,可以受到一些风浪,经历了,跌倒了,爬起来,你才可以成长,你以后的路也会越走越稳……” 凤宸问,“萧尽说的?” “是不是很惊讶他能说出这些话?明明才十五岁,说的话却老气横秋,有时候,我会有一种他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错觉……他说的对呀……”凤景瑜叹了口气,语气意味不明,“哪有孩子不渴望父母的爱和陪伴……” 凤宸心里有一丝羡慕和复杂,羡慕那个少年能与父亲这般交流、交心,复杂……“他的父母……” 凤景瑜眼神空远,随即一丝复杂的笑,“他是被收养的,别看他年纪小,可是莲灯圣僧唯一的徒弟,辈份高得吓人,是以,你们唤他一声世叔,不亏!” 凤宸没在问,而是对着凤景瑜行了一礼,“君陌未怪父亲……” 凤景瑜愣住,不敢置信,但看他礼数周道,“你怪也好,不怪也罢,总归回不去了,我们得向前看,其实,我倒希望你像肆玄那样,在我面前,放肆些也好……散漫些也好……” 凤宸沉默,他确实做不来,凤景瑜摆了摆手,“罢了,那样也就不是你了,回去吧……” 凤宸从容不迫的行礼,转身离开。 萧尽才不管天亮不亮,于他来说,更喜欢行走在黑暗之中,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 萧尽这一觉睡到午后,察觉到有人接近他才醒,翻了个身,皱着眉,软糯的声音隐隐染着明显的燥意,“进来!” 刚到门口准备敲门凤煜和凤宸顿了一下,惊讶地对视一眼,推门进来,站在屏风前,目光扫过随意搭在屏风上的暗红色锦袍和玄色腰封,垂眸。 凤宸端着托盘,是两样小菜,一碗米饭和一个锦盒。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很淡,是糖果的甜混杂着一股淡淡的……奶香?他清楚,这是萧尽身上的味道,昨日里被他制住时两人离得很近,他闻到了这种味道。 凤煜拱手道,“小世叔,淮安同君陌带来一些吃食,还有叔父给您的见面礼。” “……哦。”萧尽像个无脊椎动物,在被子里拱了拱,又拱了拱,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粘糊和起床气的燥意,“放下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凤煜示意凤宸放在书案上后,两人又拱手,“那我与君陌就先退下了。” “……唔……”萧尽又拱了拱,眼睛都没睁,摆了摆手,“晚安……” 凤煜咳了一声,只是无声地笑了笑,凤宸依旧面无表情。两人退出去又轻手轻脚地关好门,走了一段,凤煜道,“不是说没了修为吗,这般敏锐的警觉性,只怕比起你我也不逞多让。” 凤宸依旧无言。 凤煜早就习惯了凤宸的少言,又想到萧尽赖床,摇头笑了,“当真是个孩子……他是何时回去的?” 凤宸答,“清晨时分。” 凤煜摇头,无奈地笑。 一个小弟子走来,对二人躬身行礼,“少宗主,二公子,宗主传话,请二位去言思苑。” “好,我们知道了。”凤煜点头,二人走着,又对凤宸道,“不知道父亲叫我们去,所谓何事……” 凤宸道,“去了便知。” 凤煜露出一抹笑意,“父亲闭关八年,如今为这位小世叔出关,如今招你我二人前去,想来十有八九跟这位小世叔有关。” 凤宸没有说话。 两人刚到言思苑门前,就听到凤景瑜的声音,“你这是管中窥豹,时间识人,不经一事,不懂一人,他只是爱玩儿些,没有坏心,俊伯,你做了一辈子先生,对待孩子,不是应该多担待些的吗?” 凤景佑端茶抿着,不搭腔,心说要是每个孩子都要我担待,哪里还能教得出来。 凤景瑜没好气道,“真是好泥巴打好灶,好心讨不到好报,劝你不听,以后有你好受的!让你多担待是为你好,那就是个混不吝的,惹毛了他,六亲不认,便是如今他废了修为,那小爷走到哪儿那依旧是爷!” 第008章 惦记 “啪!”茶盏拍在桌案上,凤景佑吹胡子瞪眼地冲着凤景瑜道,“那你留他做甚?给我们找了个祖宗?!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让他霍霍凤家?你以为淮安这个代理家主好作是不是,你以为我管这一大家子很容易是不是?竟给我们找事儿干!你要是想让他留在北国,那行!你继续理事,我们不管了。” “你说说你……规矩,不能定一个人的善恶好坏,”凤景瑜无奈,完全不接理事的话茬,“说到底他才十五岁,哪个孩子不贪玩儿?” 凤景佑冷哼,“贪玩儿和没规矩是两回事儿!” 凤景瑜垂眸,转声道,“那你要这么说,我倒是希望君陌也没规矩些,最起码跟他的年龄相配。” “你说什么?!”凤景佑“唿”一下站起来,指着他怒道,“凤远之!你再说一次!” “咳!”凤煜咳了一声,他们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室内一片沉默,之后是凤景瑜的声音,“进来。” 两人进了言思苑,凤景瑜和凤景佑坐在桌案两侧,凤景佑沉着脸,明显是压着怒气。 “父亲,叔父。”两人行礼罢,凤煜又问,“父亲唤我二人前来,可是有事情交代?” 凤景瑜目光扫过二人,最后在凤宸身上停住,才注意到他腰间的平安扣,那上面的符纹,明显是萧尽的手笔,凤煜将平安扣带在身上不奇怪,可凤宸竟会将别人送的东西戴在身上,就很新奇了,“谦谦君子心,翩翩少年郎。” “哼!”凤景佑冷哼一声,“用得着你夸?!” 凤景瑜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叫你们来,是说肆玄的事,他这个人啊,虽然性子古怪,但心地不坏,自小混迹各种场合,阅历丰富,经验老道,就连我都远远不及,你们兄弟俩跟他好好相处,尤其是君陌,你虽修为不凡,但涉世未深,同他一起,你会学到很多经验,定能让你受益匪浅。” 没想到凤景瑜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两人自然不会有意见,“是。” 想到什么,凤景瑜强调,“哦,还有,不管遇到何事,尽量不要让他动用灵力。” 凤煜疑惑,“不是说修为散尽了吗?那他如今还是修士?”可是未在他身上感受到灵力波动啊。 凡是修行者,哪怕到了凤景瑜四品逍遥地境的实力,也不可能让人完全感觉不到灵力波动。 可在萧尽身上确实没有感觉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就是个普通人,第二种,他已然登仙,最低也达到了仙临玄境的级别,那就可以将身上的灵力完美的敛尽。但那样传说中的人物,可能吗? 凤景瑜闻言不由想到了八年前他亲眼见证的那场变故,惋惜地摇头,“可惜了那样的天纵奇才,七岁的逍遥地境巅峰,半步仙,若是没有那场变故,登仙也只差那一步了……” 兄弟俩都惊讶,之前听叔父说起,只以为是一二逍遥地境,毕竟年龄在那摆着,却不想是巅峰,如此天资当真可惜。 凤景佑脸色缓和了一些,“确实可惜,跌下神坛,脾气古怪,倒也可以理解。” 凤景瑜饮了一口茶,提醒道,“萧肆玄啊……你们若同他一起外出,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人啊……”想到之前跟他一起相处的经历,嘴角有些抽,沉默一下,给出四个字,“逢出必乱。”那是真的走到哪儿霍霍到哪儿,“千万不要小看他,尤其是他捅娄子的本事。” 三人顿了顿,凤煜清咳一声,掩下笑意,听起来,似乎很有趣。 “总之呢,尽量别让他动手,也别把他当成瓷娃娃。”放下手中的茶杯,凤景瑜起身理了理袖口,往外走。“你们啊,大胆地走出去,不要在好的年纪辜负最好的自己……” 萧尽是傍晚起身的,醒了之后洗了把脸,坐在书案前,看着桌上的东西,也不管饭菜是不是凉了,拿起筷子夹了口菜,一手去开锦盒,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整个人都不好了。 厚厚的一本书,四个篆体,凤氏家训。 萧尽不可置信地拿出来翻了翻,还真是凤氏家训,不过不是原本,应该是最新的手抄本,还带着一股墨香呢。 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当真跟山门的戒训石壁上的内容一模一样,只字不差啊。凤景佑送他这个,寓意不言而喻,无非是警告他,乖乖做客,不要惹事而已。 其实真的没必要,来时他在墨山云海转了一圈,自然看到了山门前的戒训石,对于过目不忘又目力奇好的萧尽来说,那上面的内容早已记在心上,但记不记得住是一回事,要不要遵守就又是一回事了… 将家训扔回盒子里,萧尽吃饭并不慢,但很优雅,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夹菜,十足的大佬做派。“进来。” 外面正准备敲门的凤景瑜顿了一下,推门进去,“警觉性这么高,怎么做到的?” 萧尽不理他,自顾地吃着。心想,警觉性高吗?为什么在凤宸那里不管用?还挑人不成?想到这里,萧尽感觉有点要命啊! 看清他的样子,顿了一下,一身穿得松垮歪斜的暗红中衣下莹白细嫩的脚丫子大咧咧地踩在地板上,凤景瑜走到展凤前拿起上面搭着的衣袍扔给他,“注意点儿。” 萧尽抬手很随意地接过,放下筷子,起身将自己打理好,“看看你的好二弟给我送了什么见面礼。” 扫了一眼正在套靴子的人,目光落在桌案那本家训上,挑眉哈哈大笑,“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不过他舍得把君陌的手抄本拿出来,可见对你很是重视,这可是重礼。” 萧尽颇有点咬牙,“我谢谢了!才刚来,就让他给惦记上了,我以后一定会上他的黑名单。” 凤景瑜开怀一笑,“想想就觉得很热闹!” “真的,我多希望一觉醒来,有件让我开心的事发生,”目光又落在那本厚厚的家训上,语气惯有的不疾不徐,不骄不躁,“然,一睁眼看到这么个……”萧尽连形容都不想形容了,“所有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第009章 有病 “行啦!我跟俊伯打过招呼了,只要你别做得太过,他不会管你的。”凤景瑜顿了一下又道,“我要回去闭关了,你跟君陌他们好好相处,没事跟他们一起除个祟什么的……” 萧尽拿起筷子继续吃,“怎么?你这是要我给他们保驾护航?” “照抚一下晚辈,不是应该的嘛!”见他还在吃那些冷饭冷菜,“都凉了,让人给你送些新的来,这些别吃了。” 翻了个白眼,还晚辈?!要不要提醒他一下,那俩晚辈一个比他大九岁,一个比他大三岁。对于凤景瑜的不要脸已经是习以为常了,毕竟自己也很那什么,“浪费可耻,我没你那么厚脸皮,在人家里坐客要自觉。” 凤景瑜翻了个白眼,萧尽这个人,可以忍受十分的苦,却受不了半分的委屈,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案上,“给你的。” 萧尽扫了一眼,“又是盒子……”边说边一手挑开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凤景瑜,挑眉,“?” “通行玉符啊,你这不安分的性子肯定不会老实,你总不能每次出入都破结界吧,那我们凤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凤景瑜避重就轻。 伸出两根手指拎起玉坠上的银蓝色绳结,把玉坠拿了出来,银蓝色络子在他手下晃呀晃,“拿错了?” 那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灵火形状的玉坠,纯白色无杂质,似是天然形成,未经雕琢,细看之下,好像有烟雾在其中流动。 将玉坠放回盒子,这块玉坠有一个很有深意的名字,绝境,意为“水到绝境是风景,人到绝境是重生”,当年他跌到最低谷时,凤景瑜就拿着这块玉坠告诉跟他说,“所有的时运都讲究一个时机,时机未到,莫怨莫念莫琢磨,要忍要容要坚定,时机到了,莫贪莫傲莫自大,要稳要静要随缘,你必须跌到从未经历过的谷底,才能站上从未到达的高峰,水到绝境是风景,人到绝境是重生,这是老祖宗的话,绝对不会错的!” 绝境玉是凤家祖上传下来的,历来只传长子长孙,是身份的象征,家主的象征。 “就是给你的,”凤景瑜似乎并不打算久留,连坐都没坐。 萧尽想都没想,“我知道你有病,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好吗!”这种代表身份的东西,不是应该给他的另一半或者传给他儿子儿媳啥的吗? 凤景瑜遂不及防又被噎了,“谢礼,我怎么也不能干出想让驴拉磨,不让驴吃草的事啊!” 萧尽将空碗筷放到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早这么说不结了,不过这东西忒烫手,想谢我好吃好喝伺候着就行了。” “没有这些事,你来我这儿还能饿着你不成?”凤景瑜瞪他,“玉坠你收下,之后的日子,你还得多照拂一下。”说完不给萧尽说话的机会,快步出了花朝堂。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底有一丝的羡慕和……嫉妒?萧尽缓缓笑了起来,笑得很深,笑了很久,笑得无声,笑到……眼底染上腥红,喃喃的,“萧尽,你在期待什么呢……若没有期待,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在墨山云海晃悠了一圈,绕到演武堂这边,看到几个头戴抹额的小弟子正在过招,实力都是超脱凡境五六品之间,剑法虽然精湛熟练,但在他眼里,却是破绽百出。 不过挺有趣,这几个小弟子当中,竟有两对双胞胎!早听闻凤氏遗传,子嗣多为双胞胎,凤景瑜和凤景佑便是如此,如今又见着两对,看来传闻非虚。 看了一会儿,闪身加入战圈,骨扇难平随手一戳,其中一个小弟子受力后退好几步,回身又是一脚,另一个小弟子也退了几步。 两人看向他,见是一个红衣少年,到昨夜里跟着巡夜的凤星染凤星昊两兄弟是见过他的,他俩就已经弯腰作揖行礼了。 “星染见过……” “星昊见过……” 然后两兄弟齐齐愣住,他是与宗主平起平坐,唤先生一声“二哥”,便是两位公子也要尊称一声“世叔”,这辈份,要怎么称呼? 萧尽似看出二人的心思,唇边勾着招牌的笑容,难平在莹白的指尖把玩着,“你们可以叫我小爷啊……” 兄弟俩连忙道了一声小爷,萧尽笑着摆手,其他人不由的打量起他来,是了,想来也不会有其他人了,半夜惊动宗主出关并且称兄道弟的少年,萧肆玄。 但经历刚刚的变故,这一声“小爷”却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还是对招的一名少年拱手行礼,“小子仲阳,敢问公子为何袭击我二人?” “我以为,称之为指点更为合适。”萧尽负手而立,“招式太过死板了,真到了对敌的时候,人家可不会按你的套路来,像我刚刚,随手便能制住你们,破绽太大了……” 凤星染疑惑的打量萧尽,“你有灵力吗?” “没有,但不妨碍我会招式啊。”骨扇在指尖一转,萧尽笑,“怎么样?再来?” 几名少年对视一眼,另一个少年也拱手,“小子长欢,请……小爷赐教!”说罢,抬剑向萧尽攻去,后者站在原在不动,待剑到眼前,微微侧头,难平点住剑身,“太慢了……”一个旋身便到了凤长欢身后,骨扇点在他颈间,“太慢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个少年都呆了,想不到这么没有灵力的少年,速度竟然这么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萧尽负手轻笑,“你们呀,还有的练呢……” 凤仲阳眼睛亮亮的,对着萧尽躬身行了一礼,“还请小爷不吝教诲!” 萧尽笑,“教诲不教诲的倒好说,就怕你们受不住。” 几个少年纷纷上前,“我们不怕吃苦,”齐齐躬身行礼,“还请小爷不吝教诲!” “行啊,”萧尽扫视他们一眼,心想,就当是在这吃喝住的报酬了,“拿出你们的绝招来,你们可以使尽浑身解术向我招呼,我会将你们的不足指出,并且改正,但挨了揍可别哭鼻子。” 第010章 窒息 “我们才不会哭鼻子,就怕你输了会哭鼻子!”凤长欢道。 “呵!是狼到哪儿都吃肉,是犊子到哪儿都挨揍!别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开始吧!先一个一个来!”萧尽活动了一个手腕。 此时的几个凤家嫡系还不知道,他们最看好的几个内门的苗子此时正被萧尽狠狠地蹂躏着。 一个多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看着东倒西歪的几个小弟子,萧尽摇了摇头,“太弱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们就这副哼哼叽叽的样子了……” “小爷,明天什么时候开始?”凤长欢勉强起身,问。 “我再挑你们不上课的时候找你们吧。”说完摆了摆手,“走了。” 这几个小子都是可塑之才,尤其是那个凤仲阳,是个好苗子。 萧尽转悠到后山,本是打算去浅湖那边开个小灶的,但估计是走差了路,走到药泉这边来了,目光打量着这一片的灵草,其中不乏一些大年份的人参灵芝,还有一些世间罕见的稀奇草药啥的,就连空气中的灵力都比其他地方浓郁许多。 随手拔了一颗年份稍小的人参,在药泉里洗了洗就咬了一口,顺着水流往里走,目光在那些灵草中游移,突然,萧尽的目光定住,落在远处药泉里那个身影上,再也移不开…… 他很白,与萧尽病态的苍白不同,是健康的白皙,平时看着清瘦,没想到脱了衣服这么有料,而且看起来很有力……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存在感太强,凤宸下意识地转头,一片紫竹中,那袭暗红尤为显眼…… 萧尽见他转头,很痞地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凤宸难得地皱了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即起身裹上中衣。 萧尽目光落在他的左手腕处,那里有一根红白黑相间的手绳,隔得远看不清,但总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呢?咬了一口人参,略微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负手挡住凤宸的去路,后者面无表情,垂眸看着他不语,似乎在无声地询问。 目光落在他的左腕上,已经束好了腕带,手绳压在腕带下,看不到了,萧尽依旧笑着,眸子平静,语调轻缓,“我在山门等你……”然后往另一边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削瘦挺拔,晃晃悠悠地向远处走去,凤宸转身向竹室走去。 傍晚的夜色刚刚沉下来,远处几点星光闪烁,从山门往里看,一条通幽小径延伸,整个墨山云海隐在林雾中,人间仙境,别有一番意境。 凤宸到时,萧尽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山门旁一块大石头上啃人参,一旁两个守山弟子好奇地打量他,见他过来,躬身行礼,“二公子。” 凤宸点了一下头,目光扫过他手里还剩一点的人参,落在腰间的玉坠上,然后看他,“何事?” 萧尽一直由着他打量,还以为他会问玉坠的事,谁知道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好似只是确认了一下,仅此而已。 不过他不提,萧尽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说,只道,“陪我去用个晚膳,这一天了,我也只吃了你送去的那点儿东西,五脏庙已经抗议了。” “不去!”凤宸冷睨了他一眼,转头便往回走。 “凤宸,我怎么说也是客人,你这样丢下客人离开真的好吗?”萧尽扔掉手里的人参叶子,拍了拍手。 凤宸停住脚步,却没回头,“客随主便。” 踱到他身前,向前迈了一步,凤宸却后退一步,萧尽挑眉,快速迈进两大步,脚尖抵在他脚尖,仰头两人相对而视,看见他有些颤抖的睫毛,萧尽负手笑着,语气依旧那么不急不徐,漫不经心,“这是你家,我远道而来,你作为东道主,应该为我接风洗尘的,你说呢?” 凤宸有一瞬间的慌乱,没人发现他颤了一下的手,呼吸着鼻尖传来的糖果甜味和奶香味,他觉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转身向着山门外走去。 萧尽见了,唇角的笑深了些,疾走几步追上他,“走这么快干嘛?欺负我腿短?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心眼儿真小……” 果然,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也不吱声,但他步子小了一些。 单纯的孩子,真好玩儿! 对于夜市,萧尽不陌生,他是夜猫子属性,又四处游历,早已经司空见惯,但凤宸不是。 见他止步不前,看着人群不语,满满地抵触情绪,萧尽道,“走啊,怎么不走了?” 凤宸抿唇,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萧尽无奈一笑,拉住他的手腕就向一个馄饨摊子走过去,“行啦!你都成了独行侠了,走吧!小爷请你吃馄饨!” 凤宸目光落在被握着的手腕上,“放开。” 萧尽才不理会,此时的他满眼都是那一个个圆鼓鼓的大馅儿馄饨,“老板,来两碗鸡汤馄饨!”按着凤宸的肩让他坐在凳子上,萧尽回头间便看到街对面一个卖糖炒粟子的小摊,“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粟子!”便丢下凤宸往街对面去。 凤宸看着萧尽的身影,好久都没有移开眼。 认识萧尽一天多,好像除了刚睡醒时的烦燥,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他永远都是不急不徐,不焦不燥,带着不达眼底的微笑,像一个面具。可现在的他,笑得眼底都亮了,像是星星,耀眼灼热,又像泉水,清澈纯真,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这才应该是他该有的样子。 “客官,您的馄饨,小心烫!”中年妇女端着两碗馄饨放在桌上,打断了凤宸的思绪。 萧尽拿着一个纸袋跑回来,看到桌上的馄饨将纸袋放在桌上,“这么快就煮好了!”拿起汤勺舀了一大勺辣油和麻油,一边搅一边闻,“好香!” 见凤宸看着自己不动也不说话,萧尽顿了一下,拿起他的汤勺刚要舀辣油,又想到凤家的饮食都很清淡,“真佩服你们家的人,世间多少美味不食,天天茹素!明明是一堆俗人俗事,却弄的好像要出家一样。” 第011章 面子 萧尽将辣油倒回去,只拿汤勺在辣油和麻油里沾了一下,然后在馄饨里搅了搅,放下汤勺,“尝尝,可香了!”说完又怕他不吃,“你可得吃完了,凤氏家训,不可浪费食物!浪费可耻!” 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自己的汤勺舀了一大勺汤,滚烫的汤汁他也敢往嘴里喝,只见萧尽一边烫地呼着嘴,一边继续舀了一个馄饨往嘴里放,看着他猴急的样子,凤宸忽然觉得,尝尝也无妨,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小心地喝了一口,“咳!咳咳……” 萧尽抬头便看到凤宸冲着一旁咳,不由地笑出声来,“怎么?辣?多吃点,习惯就好,没有辣怎么会吃的香呢!再吃点再吃点!你要相信我……越辣越香,吃了还想吃……” 两人在馄饨摊子吃了一大碗馄饨,凤宸被辣得的频频咳嗽,额上都见了汗,最终也吃的汤都不剩。 “擦擦。”萧尽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凤宸,后者愣了一下,摇头,“不必。” 萧尽无奈,索性拿着帕子在他额头擦了擦,然后放到他手上,“自己擦。” 凤宸目光落在那块纯黑色帕子上,神色不明。 萧尽说着他请客,却在吃完馄饨等着凤宸时见到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急着吃糖葫芦的他把结账的事儿忘到了脑后,待买到糖葫芦后凤宸已经付完银子拿着那一袋糖炒栗子出来了。 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凤宸辣得通红的唇上,很自然地将咬了一颗的糖葫芦凑到凤宸唇边,“尝尝,酸酸甜甜的,吃一颗你的嘴里就不辣了!” 凤宸垂眸看着萧尽,沉默了一下,在萧尽的催促下后退一步,“萧尽。” 萧尽吃的两腮鼓鼓,像个松鼠,“嗯?” “该回去了。”凤宸说得很认真。 萧尽顿住,缓缓的,眼睛都瞪大了,看看手里仅剩两颗的糖葫芦,又环视四周卖零食点心小吃的摊子,顿时觉得嘴里的糖葫芦都不甜了。 略微思索三息,萧尽果断转身,忽略凤宸的话,后者施施然抬手拎住他的后衣领,“回去。” “凤宸!”萧尽被他拎着,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比凤宸矮了一个头,可他也不轻好不好!就这么……一手拎起来了!大爷的!这是什么鬼臂力?“我是你世叔!没大没小!给我放下!” 凤宸放下他,却没松开抓着他后脖领子的手,垂眸看他,“回去。” 萧尽眸光扫过停下脚步打量他们的路人,“回去回去,你先放手!” 闻言,凤宸放开手,目光盯着他,萧尽恨恨地翻个白眼,边往回走边抱怨道,“你是个什么人啊?就不能拉手?拉胳膊都行啊!怎么能拎人衣领子,我不要面子的吗?” 而凤宸只是平静地回答,“我不与旁人触碰。” 萧尽一口气噎得够呛,才走几步,越想越憋屈,“凤宸!” 凤宸回头看他,不语。 “吃撑了,你御剑带我吧,不想走了。”说着,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看似在说,反正我不急,要么你带我,要么就晚归。 凤宸看了眼天色,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只得妥协,抽出洛尧,两人回到墨山云海刚好酉时末,正好赶上戌时宵禁,“萧尽。”凤宸叫住走在前面的人。 萧尽扭头看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吊儿郎当。 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萧尽顿了一下,哦,对了,是糖炒栗子!伸手接过,“差点忘了,还好还好,还热着,凉了就不好吃了!” 凤宸对守山弟子微微颔首,便离开。萧尽挑眉,剥了一个栗子放进嘴里,边吃边慢悠悠的往后山走,要说这墨山云海景色是真好,观云雾缭绕似人间仙境,梦烟雨缥缈若世外桃源,青山如云雾缭绕,风云变幻绽幽光,这样灵气浓郁的地方,要是不养出几个钟灵毓秀的美人儿都对不起这么好的风水! 在后山浅湖边烤了两条鱼,吃完栗子,悠哉地躺在大石头上,看着天空闪烁的星光,唇角含笑,嘴里哼着十方世界听来的小调,“都是镜花水月哟……几夜饮血谁解愁……都是镜花水月哟……我亦定山河……” 时值深夜,一个暗红色身影闪过,鲜红如血的发带拉出长长的影子,推开一间屋舍,漫步进去,榻上少年忽然睁开眼睛,长剑直袭来者,“什么人?!” 骨扇挡住长剑瞬间滑到少年手腕轻轻一敲,剑脱手。少年心中一惊,左手化掌运起灵力向来者拍去,后者看似慢悠悠的侧身,却轻易躲过了那蕴涵少年八成灵力的一掌。 萧尽旋身难平顶在少年太阳穴上,软糯轻缓的声音在少年耳畔响起,“小仲阳,你输了哦~” 凤仲阳听到这个声音,惊讶,“小爷?!”见他转头往外走,凤仲阳一边拎起靴子套上一边捡起长剑跟上去,“小爷,您这么晚了找我,是有事吗?” “没事啊……”难平在指尖转着,把玩着,萧尽负手走到门口,看向旁边两排屋舍,摇了摇头,“这屋都打起来了,你这些邻居还睡呢!”说着对跟出来的凤仲阳指着左边的一排屋舍,“你去那边,不要说话,进屋就打,然后拎出来。” 说罢不管凤仲阳,自己往右边那排屋舍走进去,紧接着就听见“嘭”的一声,一个黑影砸破窗户飞出来摔在地上……只余一阵呻吟声…… 凤仲阳想到刚才自己屋里的情形,要不是自己警觉性高醒过来反抗,那跟他就是一个下场吧…… 正想着,暗红身影已经向下一间屋舍走去,凤仲阳为剩下的弟子默哀三息,自己也加入其中。 要不怎么说萧尽是爷呢?这感觉是真特么……呃,不能说脏话,这感觉是真爽! 不过也有两个幸运儿,被前面的动静和呻吟声吵醒出来查看情况,免了一顿收拾。 七个少年四个挨了收拾,凑在一起苦着脸,萧尽负手现在他们面前,“呦,这怎么的?苦大仇深的,欠人钱了?” 第012章 跑死 “小爷,您这是干什么?”凤白洛是被吵醒的其中一个。 萧尽歪头,笑得无辜无害,慢悠悠道,“不是说好挑你们不上课的时候找你们?” 几个少年被他气到,“这种时候?!” 另外有人附和,“对呀,您都不用睡觉的吗?” 萧尽看着那名问他不用睡觉的少年,另一对双胞胎之一凤握瑜,唇角似笑非笑,后者一噎。 他们忘了,这位小爷,昼伏夜出,可不就是晚上不睡嘛。 “行了,你们几个,围着墨山云海跑二十圈,不准用灵力!跑完回来睡觉。”萧尽笑眯眯的说道。 “什么?二十圈?您是说着玩儿的吧?”墨山云海多大?!二十圈,还不能用灵力加持,这位爷是想把他们跑死吧?! 萧尽依旧笑眯眯的,“你看我像说着玩儿吗?瞧瞧你们这副林妹妹的身子,弱不禁风的……”后退一步坐在台阶上,“快点儿的!明天……哦不,早上不是还有课吗?赶紧跑,跑完还能睡会儿,不然课堂上打瞌睡,小心凤老头儿罚你们!” “凤氏戒规有云,墨山云海内,禁止疾行。”凤白洛小心地说。 “所以让你们快点儿啊,不然被起来做早课的弟子见到,少不得要被罚哦~”萧尽笑嘻嘻。 几个少年对视一眼,凤仲阳道,“跑吧,小爷总不会害我们,跑的时候别说话,动静小点儿。”说完对着萧尽微微颔首,率先跑出院子,其他人见状,只得跟上。 萧尽的笑多了丝欣慰,还算上道。 一个纵身在灯台上借力上了屋顶,翻手拿出一坛酒,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时间转眼已经接近卯时,几个少年互相搀扶着回到檀院,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凤白洛一惊,整个人都不好了,“梵……梵行音!” 凤氏三绝音,清净音清心凝神,破妄音破障破妄,梵行音聚灵养魂。清净音等级最低最好学也最简单,凤氏子弟皆可学,破妄音嫡系和内门弟子可学,但是相对难度要高一些,他们也只是学了一些皮毛,三绝音之最的梵行音,是嫡系绝学,聚灵养魂,据说能令闻者提升修为,净化灵力,滋养神魂,此曲不外传不说,难度更是不必提! 笛子吹奏的梵行音,他们能想到的只有少宗主凤煜,他的乐器是长笛。 “少宗主怎么会在这里?完了完了完了……”凤白洛一副要死的模样,哭丧着一张脸。 “走吧,总比被先生或者二公子逮到要好。”凤仲阳道。 几人进了檀院,循着笛声看去,就见红衣少年坐在屋顶,垂着一条腿,手里拿着一根赤红色短笛在吹,顿时松了一口气,几人瘫在地上。 凤白洛看着少年,短笛上坠着的明黄穗子晃啊晃的,“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梵行音?” “谁知道,反正能跟宗主平起平坐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就是了。”凤长欢连说话都有着有气无力了。“你们有没有发现枯竭的灵力在迅速恢复?” “你才发现?”凤仲阳赏他一个白眼,费力地坐好,开始打坐运功。 一曲完结,萧尽收起摘星,扫过打坐运功的几个少年,勾唇一笑,跳下屋顶离开。谁知刚离开不久,便碰到凤煜,“小世叔。” 萧尽停下来,双臂环胸靠在一旁的廊柱上,“早啊淮安……” “小世叔早!”凤煜打量萧尽,并未见他拿着笛子,“刚刚……是小世叔在吹笛子?” 萧尽笑开,“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吹梵行音吧?” 凤煜微笑,“想来,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 “你不生气?”萧尽挑眉。 凤煜愣了一下,温柔的笑,“为何生气,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看重的,父亲看重您,而我也愿意相信,您值得父亲所看重。” 萧尽看着他,许久才道,“北国双壁,名不虚传。” 凤煜只是笑着接受,又道,“那几个弟子?” 萧尽也笑,两个的笑都很温软无害,只是一个是真温柔,另一个却是假面具,“那几个小崽子我瞧着顺眼,给他们开个小灶。” “那就劳小世叔费心了。”凤煜拱手道谢。不管怎么说,到底是曾经的逍遥地境巅峰,半步仙,就算如今没有灵力可经验还在,这些年能在各处游历且依旧嚣张,想来,是有些真本事的。更何况还有破墨山云海结界那一手,也不是谁都能使出来的。 萧尽点了点头,负手往后山药泉的方向走去,他现在很困,还很饿,但是,他该洗澡了!这一步,不能省! 见药泉没人,萧尽抬手结印,一个结界将这片泉水罩住,脱了衣服就扑进水里,别说,还挺舒服的。 泡了一个澡,换了身暗红色黑边同样绣着彼岸花暗纹的束袖飞肩服,站着水边的石头上将一条两掌宽的黑色绣花纹的腰封束好,套上黑色靴子,又拿出一条红色锦锻发带,对于上面的精致纹路见怪不怪,将头发束好,挥手间地上的脏衣服收进空间戒指,手里拎着两个腕带,边走边束。 其实他的衣服、发带,腰带、腕带包括有些鞋袜上面的纹络,看似像彼岸花,其实都是符篆,用来帮他压制身体里封印的那个东西。 抬脚步入膳堂,许多弟子已经在用膳了,萧尽慢悠悠的走进去,骨扇别在腰间,端了一碗粥,一碟小菜,走到凤宸对面坐下,后者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已。 萧尽翘着二郎腿,一手撑在桌角,一手拿着筷子,打了个哈欠,困的两只圆溜溜的桃花眼都泛出了水花,一脸的无精打彩,跟霜打了似的…… 凤宸不理会他继续用膳。 萧尽缓了一会儿,才开始吃,说实话,凤氏的膳食,偶尔换换口味吃一次还行,天天这么吃,他是真的受不了。 用完膳的凤宸放下碗筷看着萧尽,吃得很快,也很优雅,丝毫没有让人觉得粗俗,直到看着他吃完,凤宸才开口,“凤氏家训,墨山云海内,不可夜游,不可夜不归宿。” 第013章 臭屁 萧尽放下筷子,竖起一个手掌,另一个手掌迅速合并,双手合十竖在凤宸面前,语气轻缓无奈,“凤二公子,我错了……” 凤宸平静且顺势接道,“家训,抄十遍。” 萧尽一头栽在桌上,一手坚起一个大拇指…… “今晨,是你吹奏的梵行音?”凤宸问。 听到凤宸的话,旁边正在用膳的小弟子们都竖起了耳朵,今晨的梵行音他们也有听到,一直以为是少宗主吹的,没想到二公子这么问,是听出了什么? 萧尽爬在桌上点头。“你怎么知道是我?” 随着他的点头,那些小弟子无不睁大的眼睛,真的是他吹的!他竟然会吹凤氏三绝曲中难度最高的梵行音!他打哪儿学来的?!凤宸垂了眸,“墨山云海只兄长御笛,与你风格不同。” 萧尽直起身子,一脸的得瑟,“怎么样,是不是比淮安吹得好听?” 说实话但与兄长比较,单论技巧,萧尽确实技高一筹,或许说经验丰富更加纯熟更为准确,但两人风格不同,一个湿润优雅,一个霸道刁钻。凤宸看着他一脸的得意,突然不想如他所愿,只给出两个字,“尚可。” 众弟子也是一惊,二公子很少夸人,一般得他一句“尚可”便已是极大的肯定了,想来这位小爷技艺确实很高了! 萧尽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凤宸,理直气壮地将他的“尚可”当成“精湛”来听,臭屁的自夸道,“那是必须的!小爷我是谁,一首曲子自然不在话下!” 凤宸不想理会脸皮厚到城墙都无法比拟的萧尽,将碗筷收拾好,离开了。 日子如流水,转眼十多天过去,七个少年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成长确实很快,已经从六品升到了七品。 是夜,后山浅湖畔,萧尽坐在火堆旁吃着烤鱼,喝着小酒,看着几个少年在不远处练习他教的剑阵,唇角含笑,见时间已经到了寅时初,“好了,收工了!” 几个少年跑过来,凤白洛问,“小爷,我们练的还行吗?” “还缺少默契,不够熟练,总的呢,就是练的还少。”萧尽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这个呢是急不来的,多练就好,不过你们先生留的课业也不能落下,不然,凤老头儿就没有这么大度了……” “什么意思?”凤怀瑾是真楞啊。 “笨啊!”凤长欢拍他的头,“我们天天夜里折腾,先生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先生不知道,少宗主和二公子也肯定知道的!先生只是默认让小爷教我们,但我们一旦触及了先生的底线,我估计新账旧账就要一起算了。” 他们天天夜里游荡,凤老头儿早就知道,萧尽有一天清晨回去的时候还碰到过他呢,只不过是看自己做的事对他凤家有益,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几个小子也争气,没有在课堂上犯过困,课业也没落下,不然,那老头儿哪有这么好说话!“行了,都回吧!赶紧去睡觉。” 几个少年颔首,行礼之后快速离去。 将火堆灭了,才慢悠悠地走到药泉,掐决布下结界,脱衣服泡澡,只不过这次有些尴尬,因为穿好衣服,边束腕带边撤掉结界时,抬头看到了一身白,目光落在衣摆绣着的银色竹纹上,萧尽缓缓抬头,扬着招牌的笑,“早啊……” 凤宸上下打量他,没有发现任何灵力波动,才道,“结界?” 萧尽顿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是,没有灵力,结界是怎么弄出来的,“那个啊……听说过上清宗吗?” 凤宸道,“道宗之首?” 萧尽边束腕边道,“上清宗的道术。” “不需要灵力?”凤宸问。 “需要,但不用引灵入体,”说着,示范一般隔空画了一个符篆,“只需引灵入符……” 凤宸没有再说话,萧尽问他,“你今天这么早?” “下山除祟。”说着,凤宸将佩剑洛尧靠在一旁的石头上,去解自己的腰封,忽然想到什么,停住手,扭头看着萧尽,不语。意思很明显,请你离开。 萧尽却说,“除祟?我也去。” 凤宸不语,依旧保持那个姿势。 见他的样子,萧尽翻了个白眼,边走边道,“我在山门等你。” 凤宸垂眸,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才继续。 两人在山下灵樨镇吃了豆汁油条,才往目的地去,不得不说,这些日子时不时拉着凤宸出来开小灶,凤宸似乎没有之前那般严重的抵触人群了。 赵知府家门前,一位浅蓝衣着的青年等在那里,二品自在人境。萧尽一眼便看到他左胸口处那个带祥云的“凤”字,想来,这是凤家的外事弟子的。 “二公子。”待二人走到跟前,那人对着凤宸躬身行礼。 凤宸颔首,那人看向萧尽,目光扫过那一身红衣,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却还是问道,“这位公子?” 萧尽负手站在凤宸旁边,唇角带笑,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萧肆玄。” 那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又是躬身一礼,“原来是小爷,小人凤拒霜,这个据点的负责人。” “什么情况?”萧尽下巴指了指前面的府门,赵府。 “哦,是这样的,这次的事主是知府赵丰年,他的公子赵元坤一年前忽然疯了,看过许多大夫,都没有个所以然,赵知府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找上我们。”边说着,看到赵府出来个了中年人,又道,“这是赵府的管家。” 三人被管家带进去时,赵丰年家中已然老少齐聚了,见到凤拒霜,目光打量三人,“凤管事,这两位就是……” 凤拒霜介绍道,“这是我们二公子,君陌公子,这位是……”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怎么介绍,“肆玄公子。” 赵丰年忙着拱手道,“原来是君陌公子和肆玄公子!家里的事还请几位公子多多费心,事后老夫自会奉上谢礼。” 凤宸微微颔首,不语,交涉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凤拒霜。 第014章 八拜 萧尽负手懒散的站在凤宸身旁,对于他们的寒暄并不理会,目光将厅内的人扫视一遍,赵丰年,不用说,旁边的中年妇人,应该是赵夫人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看面相,应该是赵姑娘。 至于另一边那个抱着婴儿十八九岁的少妇,从他们一进来就一直低垂着头,似乎是在努力降低存在感一样,而那个婴儿,目测不足五个月…… 还有一个二十二三岁左右的青年,虽然他极力掩饰,装着很平静的样子,但萧尽还是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很深的……敌意和恶意?只见他冷眼看着萧尽吊儿郎当的样子,“你们真是墨山云海的人吗?北国凤家向来治家严明,弟子皆着弟子服,怎么会有你这样吊儿郎当不修边幅的人?年轻人,你有手有脚的,何必做这骗人的生意。” 众人都看过来,凤宸眸光冷了一些,凤拒霜脸色也沉了下来。 吊儿郎当他认,可是不修边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很帅气很利落也很整洁呀!有意思!萧尽唇角的笑缓缓加深,越发显得无辜、无害,不等他们开口,软糯的声音轻缓传来,“年轻人,身在知府大院,没人教过你规矩吗?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儿?你在那乱吠什么劲儿?” “你!你!”青年被他堵得脸色铁青。 赵丰年连忙道,“公子勿怪,这是我的学生杜宸,他不懂事,回头我会好好管教,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宸?不会是我以为的那个宸吧……”萧尽唇边的笑有些顽味了。 宸,帝王也,意为,天。如此贱命,也配用这么尊贵的字! 凤拒霜疑惑,“宸”有什么问题吗?二公子的名也是这个“宸”啊,“有问题吗?” 骨扇在指间把玩,萧尽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确实不是凤家人,这点他确实没说错……” 赵丰年闻言脸色有些沉。“这……” 凤宸只是面无表情的不说话,凤拒霜也沉着脸,“这位小爷,乃是我家宗主的八拜之交。” 萧尽唇角不可察地抽了一下,他们确实是结义了,但也就是喝了顿大酒,口头的结义,扭头看向凤拒霜,似乎在问,八拜之交?八拜?怎么拜的?他本人怎么不知道? 凤拒霜轻咳一声,又道,“赵大人是怀疑我北国凤氏?还是怀疑我凤拒霜?” 赵丰年冷汗都下来了,“不敢不敢!”这是什么人物啊?凤宗主的义弟,那便是旁边这位凤二公子也得喊他一声“世叔”吧?但看他漫不经心又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不像个高手。 “那最好。”凤拒霜依旧沉着脸。 萧尽唇角带笑,目光在少妇脸上转了一圈,回头看向杜宸,一副恍然的样子,“原来不是下人,不过看来杜公子跟赵大人感情很好啊,过来串门还把妻儿都带过来了……”说着目光落在那个少妇怀里的婴儿身上。 赵夫人有些尴尬地说,“肆玄公子,您误会了,这是我儿子的未婚妻。” “哦~”萧尽挑眉笑,意味不明,玩味散漫,“这样啊……” 凤宸眸光动了动,不语,凤拒霜眯了下眼,眼里闪过笑意,这位小爷,挺好玩儿。 “这位……肆玄公子,我瞧你眼力很差劲啊!”杜宸道。 骨扇在指尖转了一圈,萧尽笑睨着他,意味深长,“我眼力到底好不好,你应该清楚才对啊……” 赵夫人皱紧了眉头,心里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这儿子出事之后,小鱼就找上门说怀了元坤的孩子,赵夫人觉得太巧了,但是,儿子疯了,她跟老爷也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她自然希望有个人给儿子传宗接代。 小鱼的儿子出生后,赵夫人也曾经怀疑过,但都没有证据,也只能这样。 凤拒霜挑眉,问向赵丰年,“这是怎么回事?” “这事……有点复杂。”赵丰年也不好多说,毕竟未婚先孕放在寻常人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放在官家更不是什么好听的,更何况这小鱼的身份……青楼妓子,竟然怀了孕,虽然是清倌,但也改变不了她是妓子的事实,单凭她一句话,谁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赵家血脉,无非就是儿子疯了,为防无后,先留着罢了。 凤拒霜撇了撇嘴,没再说话,但心里却琢磨着,以他对这位小爷的道听途说,虽然不着调,还小心眼儿,但应该不是空穴来风的主儿,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说那话才对,所以……这里面有内幕? “你儿子呢?”萧尽问赵夫人。 赵夫人连忙道,“几位请随我来。” 几人跟着赵夫人来到赵元坤屋里,赵元坤被绑在床上,眼神十分浑浊。 “公子,怎么样?”赵夫人问。 凤宸察看一番,“异魂入体,还有其他东西……” 萧尽双手怀胸斜倚在床柱上,只扫了赵元坤一眼,便知道问题了,此时那双桃花眼看着杜宸,见他眸子中掩不住的紧张和听了凤宸的话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唇角的笑越发玩味,“是诅咒……” 凤宸闻言看向他,凤拒霜也是眼睛一亮,萧尽继续漫不经心地开口,一副懒散的模样,“下诅咒的人应该拥有令公子的生辰八字和血,而且血量至少得有一茶盏,当然,没有血,用毛发或者指甲一类的东西也是可以的。” “危言耸听,怪力乱神。”杜宸不屑的道,“老师,你相信他啊?” 赵夫人有些不高兴的道:“杜宸,没人要你相信这些,你要是看不惯可以离开。”嘴上这样说着,却慢慢地握紧了拳头,生辰八字一些亲近的人很容易知道,可是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若肆玄公子说的是真的,那...儿子的生辰八字,还有那么多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弄到手的,还有毛发、指甲,更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师母……”杜宸涨红了脸,可能是第一次被赵夫人用上这样的口气,让他有些难堪。 第015章 命贱 杜宸是赵丰年看好的学生,对方家境不好,赵丰年很欣赏对方的品性,赵夫人原本对这人的印象也不错,不过,这人在这事上的表现,让赵夫人很是失望。 萧尽看向凤宸,笑着道,“现在呢,有两种办法……” 赵夫人连忙道,“公子请讲。” 萧尽晃到凤宸身边,倚在他胳膊上,骨扇在指尖把玩,凤宸垂眸看了他一眼,退开一步,萧尽竟晃都没晃一下,凤拒霜看的眼睛都睁大了,二公子竟然只是退开一步……而已!他可是从来不与旁人触碰,看着面无表情,不大好说话,其实……他也是真的不好相处,但是萧尽不仅靠了他,他还没有生气!再看萧尽,凤宸突然退开,他竟是连晃都没晃一下,可见下盘之稳!虽然没有灵力傍身,但功夫肯定不弱,不容小觑,更不用说只一眼便能看透凤宸都没看懂的问题。 “第一种,一百两,解决异魂入体,清除诅咒。第二种嘛……”萧尽站直身子,负手而立,目光看向杜宸,无辜散漫的笑竟有些邪肆,“二百两,可以用反噬之术,将咒直接反噬到施术者身上,这样令公子会恢复的更快,而下咒之人……大概会直接折寿三五十年。” “师母,你相信他?”杜宸问道。 “杜宸,你在紧张什么?”赵夫人状似不解地问,说着又对萧尽道,“肆玄公子,我们用第二种!” 萧尽却对杜宸说,“杜公子,你是不是特别爱吃鱼?” 杜宸不明所以,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就听萧尽又道,“这么爱挑刺。”顿时脸色一黑。 萧尽看向凤宸,下巴对着床上的赵元坤扬了扬,后者垂眸,走到床边,单手一引,灵气在手,在赵元坤身上点了几下,一拽,一个淡灰色魂体就被分离出来拎在手里,赵元坤开发始剧烈颤抖起来…… “你在干什么?”杜宸忽然朝着施术之中的凤宸扑了过去,萧尽一个闪身站在凤宸身后,一撩衣摆抬脚踹出,杜宸被踹到墙上又摔下来,口鼻都往外涌血。 萧尽负手一脸的邪笑,语气依旧轻缓,却带着阴狠和血猩,“狗东西,谁的人你都敢动!真是旗杆子上扎鸡毛,好大的胆子!” 几个人都瞪大了眼,完全想像不到那样看起来削瘦苍白的少年力气这么大,一脚把一百多斤的成年男子踹成这样,不仅力气大,气场也强,便是连凤拒霜都惊了一下。 倒是凤宸,只是顿了一下,垂着的眸子有些颤动,随后依旧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个瓷瓶将那个淡灰色魂体封进去,转身扫了一眼爬在地上挣扎的杜宸,才看向萧尽,“解咒,我不会。” 而赵元坤睁大了眼,不断的挣扎着,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嘴里“啊啊”惨叫,像是发狂的野兽一般。 “公子,这是?”赵夫人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 “不会我教你呀!”萧尽走过去,“看好了!”说罢抬手隔空画符,两息间,一个闪着金光的符篆便浮在了眼前,苍白的手掌轻轻往下一压,符篆便印在了赵元坤胸前,没了进去,转头看凤宸,“这叫六极净魂符,专门对来破除低极诅咒的,记住了?” 凤宸点头。 慢慢地,赵元坤的挣扎逐渐变小了,从其身上分离出来一缕缕阴气,萧尽对着凤宸抬了抬下巴,后者会意灵力覆在手上,伸手将那些阴气引进一个小瓷瓶里。 赵丰年不知是在想什么,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赵元坤身上的阴气消失之后,挣扎就停止了,赵夫人有些紧张地走到了赵元坤身边,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赵元坤睁开眼,有些疲累的唤了一声“娘。” 赵夫人喜极而泣。 事情结束后,赵丰年拿出二百两银票递向萧尽,萧尽只是负着手,挂着招牌的笑,语气不急不徐,“我呢,刚才不过跟赵夫人开了个玩笑,令公子中诅咒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身体太过虚弱,以至于,其实并没有第二种办法实行,因此,一百两就够了。” 赵夫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满脸笑容的道:“公子的手段,果然神鬼莫测,非常人能及。”她接过赵丰年手里的二百两银票执着地递过去,仿似他要不接,就要这么一直举着手了。刚刚杜宸的反应,让她想到了很多忽略的东西,若说对于下咒的人,之前只是猜测的话,现在已经肯定了。 萧尽勾唇,“夫人过奖了。”抬抬下巴示意凤拒霜接过,后者会意,抬手接过。 经过杜宸时,后者爬在地上,眼神像是个杀父仇人似的看着萧尽,“混蛋!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萧尽停住脚步,负手而立,垂眸看他,唇角带笑,语气平和,眼神淡漠却也慈悲,“嘴巴如果闲得慌,不如去茅厕挨个把马桶舔干净,做个人人称赞的好东西……还有,我不是凤家人,没有凤家人的宽宏大量,这个词太虚伪了,我不大度,我喜欢风水轮流转,”说着他的笑有些邪了,软糯的声音轻且阴狠,缓缓吐出四个字,“往死里转!”说完,抬步走出去,走到门口时顿住脚步,又道了一句“命贱字重,你配不起“宸”字。” 他这个人,最是不讲理且护短,这宸,最不该的就是打凤宸的主意,活该他倒霉。 凤宸垂眸跟在他旁边,倒是凤拒霜和赵夫人,神情复杂,嘴角抽抽,想笑却又慑于他的阴狠邪肆笑不出来。 凤拒霜想到他刚刚的眼神,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淡漠慈悲,那是看死人的眼神啊!想到杜宸挨的那一脚,虽然当时发生得很快,但他似乎看到他胸前被踹的位置塌下去了……这位杜公子,怕是不大好了…… 这位小爷,不仅嘴毒,下手还黑! 他真的没有灵力吗?这一脚若是踹在他身上,以他二品自在人境的修为,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 第016章 面具 萧尽看着赵丰年,“赵大人是科举出身吧?” 赵丰年不明所以,点头,“自然。” 负着手,扫了一眼还爬在屋里地上的杜宸,缓缓开口,“可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赵丰年疑惑,摇头,“愿闻其详。” 萧尽依旧负着手盯着杜宸,“一个农夫在寒冷的冬天里看见一条蛇冻僵了,觉得它很可怜,就把它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用暖热的身体温暖着它。那条蛇受到了暖气,渐渐复苏了,又恢复了生机。等到它彻底苏醒过来,便立即恢复了本性,用尖利的毒牙狠狠地咬了恩人一口,使他受到了致命的创伤。农夫临死的时候痛悔地说:我想要做善事,却由于见识浅薄而害了自己的性命,因此遭到了这种报应啊。赵大人,细品……” 出了赵家,凤拒霜道,“这个故事是讽刺那些恩将仇报的恶人和帮助恶人的伪善的人?” “不,”萧尽摇头,“是告诉我们,不要相信任何人,凡事留个心眼,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是争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人心隔肚皮,经历的越多越明白,无情点并没有错。” 凤拒霜点头,又道,“话虽如此,但……人与人之间若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信任与否真的那么重要吗?”萧尽负手,微微侧头看他,唇角勾着招牌的笑,桃花眼深沉如黑洞,“古往今来,被最信任的人背后捅刀子的事发生的还少吗?能伤你入骨的人,往往都是你最熟悉的人,不了解你底细的人,是不会轻易打你主意的,你说呢?带上面具信任所有人,摘下面具审视每个人,入山不怕伤人虎,只怕人情两面刀。是蛇都冷血,是狼都无情。” 凤拒霜笑着点头,“说最温柔的话,打最狠的架,拒霜佩服!” 萧尽看他,笑,“我不会打架。”只会杀人。 好像看懂他的意思,凤拒霜抖了一下,原来这位才是狠人!惹不起!又想到什么,“这种恶毒的诅咒,真的没有办法反噬施术者吗?” 闻言,凤宸也看过来,萧尽摇头,“何必多此一举?诅咒一破,施咒者就会受到反噬,只不过这个诅咒不算厉害,所以反噬也就不会立杆见影。但就此事而言,受不受到反噬已经无关紧要了。” 可不是,就这小爷那一脚,不会比受到反噬好受,更何况,经过今日,赵家人也不会放过他了。“那……您是如何看出那孩子的身世有蹊跷……” “我要说看相,你信吗?”萧尽睨着凤拒霜,道家的东西,他可不是只会符篆的。 凤拒霜顿了一下,笑了,也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不过那并不重要。 告别凤拒霜,已是午时,两人在小镇上吃了东西,萧尽要拉着凤宸去听戏,被后者严词拒绝了,傍晚萧尽又在夜市玩儿了起来,忍无可忍的凤宸丢下萧尽自己去投宿。 因为第二日要早起回墨山云海,逛了大半夜的萧尽索性就没睡,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招了几个女鬼。 “见过小爷……”几个女鬼战战兢兢地跪在萧尽面前,整个鬼都在发抖。 不能不怕啊,这位小爷,可不像看着这么好相与的,一个不开心,就会让她们魂飞魄散,阴司还不会管的那种。 听一个游荡上百年的老鬼说,这位爷曾经因为一个红衣鬼在他睡觉的时候出来吓他,被这位爷挥一挥手,魂飞魄散了,红衣鬼啊,在鬼魂等级中,那算是厉鬼级别的了。 这么说吧,鬼魂从低到高分别为灰心、白衫、黄页、黑影、红衣、摄青、鬼将、鬼王。红衣以上就属于厉鬼级别了,除了怨气大、吞噬其他鬼魂、杀人之外,要靠自己修炼,没个几百年修不成。 还有说之前有一个鬼吏惹到他,对他出言不逊,也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阴司那边连过问都没有!并且听闻阴司那边还下了命令,冥界一应所属,在这位面前,均不可放肆。便是那黑白无常见了他,也得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小爷”! 能挥手间就把一个红衣鬼打得魂飞魄散,能让冥界放话要礼遇的人,那能是谁都能惹的? 目光打量几个女鬼,挑了个死的完整,长得还算看得过去的,“你留下,其他的都回吧!” “是……”其他小鬼迅速隐去身形,远遁而去。 而剩下的小鬼也跪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萧尽抬手掐诀,暂时给她凝了个实体,然后挥手间,一堆衣服落在女鬼面前,“这些,洗干净。” 女鬼愣了,也不敢多问,抱着那一堆得有十来套的衣袍跑到河边,小心翼翼地洗起来…… 没错,萧尽招鬼,就是因为……没衣服穿了,都该洗了…… 他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而是自从他有这个能力之后,本着不浪费劳动力的原则,就开始了奴役鬼的日子…… 不得不说,这个白衫小鬼还是很贴心的,洗完后还用微弱的鬼力将衣服烘干了,萧尽很满意,看了眼东方隐隐升起的紫气,天要亮了,“挺会做鬼的,想不想去轮回?” 女鬼愣了,随即激动地问,“我……我可以吗?” 按说人死后,鬼魂被阴差鬼厉带回冥界,也有很多执念太深、怨念太重等种种原因而在阳间滞留,或成为等级高的鬼,或消散掉。这个女鬼,也是因为执念太深,一心舍不得自己年幼的儿子,如今儿子已经娶妻生子,她想入阴司,却也难了…… 萧尽唇角勾着招牌笑,“小爷我说可以,自然可以。” 女鬼忙跪地磕头,“多谢小爷!多谢小爷!” 萧尽隔空画了一道黑符印在女鬼背上,是卧弥勒印记,凝而不散,之后抽取空中灵力,以灵力为引在空中写下一篇往生咒,闪着金光的梵文绕着女鬼一圈钻进了她的身体,女鬼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 第017章 衣服 虽然他可以直接把她送进阴司,但滞留阳间太久,少不得为此吃苦,有经文超度就不同了,按幽冥律,被超度,尤其是佛经超度,是可以开方便之门,适当给些好处的。 超度时,超度用的经文越高级,法力越高,对被超度者好处越多,甚至可以延福来世。众多超度经文中,往生咒、无量寿经、地藏经是最普通的,一般法师皆可用,最高到妙法莲华经,非得道大能不可驾驭,甚至最后可能搭上自己。 至于卧弥勒印记则是告诉下面的人,这是他送来的人,给些方便。 送走女鬼,萧尽回客栈寻了凤宸,俩人吃了早点,才御着剑回墨山云海,当然,御剑的人是凤宸,他是被捎带的那个就是了。回到墨山云海,凤宸去跟凤景佑汇报这次事件,而萧尽则是回去睡觉,但在半路碰到了凤煜,“小世叔。” “有事?”萧尽挑眉,这小子特地在这里等他? 凤煜一派谦谦君子模样,“倒也没什么事,只是奉了叔父的命令,来给您传个话。” 萧尽不语,等着他的下文,凤煜轻咳一声,“过几日各仙家子弟会来凤氏听学,叔父的意思……让您收敛一些……毕竟,如果众目睽睽下您犯错,不好不罚……” 萧尽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知道了。” 谁知道,萧尽刚睡了一小会儿,凤煜和凤宸就又来了,一身暗红中衣抱着被子坐在榻上的萧尽一身的低气压,“什么事?” “咳,我们是来送校服的,望您以后在凤氏的日子里,能着校服。”凤煜微微垂首拱手,心里一阵发苦,今日这位的气场有点儿大啊! 能不大吗?他两天两夜没睡了! 凤宸托着托盘目光平视面前的屏风,上面依旧胡乱搭着他脱下来的衣服,玄纹红衣…… 沉默,就在凤煜以为这位小爷又睡着了的时候,萧尽缓缓开口,语气里没了烦躁和不耐,软糯的声音没有情绪,很平,“淮安啊……以后,没有要命的事情,麻烦你,凌晨找我,或者夜里也行……” 凤煜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是,那我们便退下了。” 凤宸将托盘放在桌案上,目光落在两叠衣服中的其中一叠上,那一叠跟普通的弟子广袖束腰校服不同,是白色束袖束腰飞肩锦袍,是兄长说萧尽可能不会想穿广袖校服,让他找了之前的束袖衣袍,因为只有他做过束袖校服。 “哦……”萧尽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地板,似乎是才刚刚反映过来凤煜说了什么,心情又开始烦躁,“听学的日子要到了啊……” 凤煜闻言,停下要离去的脚步,“是的,还有六日。” 萧尽抿唇,“……寒月芙蕖……谁来……” 凤煜眸光动了动,竟是独独问了南诏肖家……“不出意外的话,是云逸公子和茉离姑娘,小世叔有吩咐?” 肖澈和肖茉离吗……“我要睡了……” 凤煜看了沉默的凤宸一眼,后者垂眸不语,“那我们先出去了。” 两人走远一些,凤煜才道,“以他的性子,既然问了,想必定有原因的,该不会是想找肖家的麻烦吧……” “留神就是。”凤宸平静回答。 屋里很静,静到能听清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就那一个姿势,萧尽坐了很久,直到掌灯时分,才惊觉自己这么坐了好几个时辰! 萧尽啊……不要那么相信自己的回忆,你记忆里的人,不一定同样想念你…… 撑着麻掉的身子从榻上下来,走到桌案拿起茶壶对嘴喝了一大口凉茶,目光落在托盘的两摞衣服上。 一摞白色绣浅蓝卷云纹的广袖束腰校服,一摞白色衣领用银线绣卷云纹束袖束腰飞肩锦袍,挑了挑眉,随手在束袖的那一摞中拎起一件穿上,倒还算合身,不过在束腕带时,发现袖口用银线绣着一个指甲大小的篆体“宸”字…… 顿了一下,低头看向衣服右下摆,两片竹叶,又仔细看了看这身衣服,发现飞肩处和腰封上同样用银线绣着暗竹纹,将胳膊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冷松香……竹叶……凤宸的衣服……” 又翻了翻那一摞束袖的衣服,都是白色用银线绣着卷云纹和竹纹、竹叶等暗纹,看来这一摞都是凤宸的衣服了。将两摞衣服收进空间戒指,找了双白色靴子穿上,又在空间戒指中找出一个白玉发冠扣在红发带外,骨扇别在腰间,刚开门碰到回来的凤宸,挑了挑眉,见对方看着他,只得道,“衣服,合身。” 凤宸点了点头,进了竹室,然后关门。 萧尽垂眸笑了一下,离开墨山云海,山下灵樨镇最大的客栈,坐下要了几坛酒,几个小菜…… 五日后,萧尽和凤家两兄弟在客栈二楼要了个临窗的位置,萧尽坐在窗台上,一腿曲起支在窗台上,一腿点地,手里拎着一坛酒,听学的日子到了,他们是下山来接人的。 凤煜和凤宸坐在凳子上喝着茶,倒是凤煜,对于萧尽那一身白色束袖束腰飞肩锦袍很满意,对他哼的小曲儿也满是兴味。 “……黄瓜必须拍,人生必须嗨,狐狸未成精,别跟我谈聊斋,江湖很险恶,不行咱就撤……”哼着小曲儿的萧尽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一身黑衣胸前绣金乌的少年少女们走来,眯了眯桃花眼,唇角勾起顽味地笑,来人为首的是汤家的少宗主,汤正霖,“汤家的黑皮狗子来了……” 中州,云凤天舟,汤家,他们家的家服便是以黑色为尊,家徽是三足金乌,金乌是什么?是太阳,他们便是想做那高高在上的太阳,野心,不可谓不大。如今汤家在仙门百家中可谓是一家独大,世人都暗自称为“汤王”,随着这些呼声越来越大,这几年汤家行事也越发的偏激狠毒起来。 两兄弟对视一眼,凤煜率先起身下楼,凤宸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萧尽则是动都没动,凤煜圆滑温和,应付这几个小狗子,简单得很。 第018章 命大 萧尽坐在窗台看着两伙人接上头,互相寒暄后便进了客栈,想来是去了客栈后面的小院,凤家在那里给各世家弟子准备了客房,等几家弟子都到齐后,在一起去墨山云海。 远远地又来了两家弟子,一家褐色衣着,为首少女一身男装手持折扇,俊俏英气,风度翩翩,东峪图宗主大女儿已经成婚,这个应该是小女儿图佑凌了。 东峪,滢川秦岭,图家,他们的家服是以褐色为尊,家徽是麒麟,意味祥瑞,也为镇压。图家是这世上最独特的一个家族,传闻他们是上古瑞兽麒麟一族留在凡界的血脉,因为无男丁,图氏所出皆为女子,是明副其实的女儿国。 另一家着紫衣,为首少年少女,少年阳光傲骄,少女温柔大方,应是南诏的少宗主肖云逸和大小姐肖茉离了。 南诏,寒月芙渠,肖家,他们的家服是以紫色为尊,家徽是九瓣莲,意味清白,纯洁。 两家人似乎是熟识,正在打招呼,或者是叙旧,旁边一众着墨绿色绣白牡丹纹的少年少女们走过,连看都未看他们一眼。 西凉,风雪银城,韩家,他们的家服是以墨绿为尊,家徽是白牡丹,牡丹乃花中之王,标榜自家是仙中之王,更有自比国色之意,最是骚包! 萧尽挑眉,有情况?这为首的少年应该就是韩氏的少宗主韩承嗣了,不是说这西凉韩家与南诏肖家有婚约在吗?这怎么未婚夫妻见面连招呼都不打?这就不正常了…… “公子~这肖姑娘怎么这样?当着您的面就跟别的男人聊得火热,不知羞耻!”一个年龄约十五六岁的姑娘对韩承嗣道。 “小雪!”旁边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喝斥一声,“别胡说,刚刚你没看到吗?是汤公子跟肖姑娘打招呼,两人并没有逾越之举。” “呸!怎不见她与公子来打招呼?不认得吗?!装什么装?还有你,佩儿!”小雪怒视着佩儿,“她还未过门呢,你就这般巴结她了!?”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佩儿气的眼圈都红了。 “好了!不过是想巴结汤家罢了,”韩承嗣沉着脸,“她怎样与我无关,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我也不会娶那样的姑娘!” 萧尽闻言,眸心染上戾气,“呵!屁股上画眉毛,脸真大!”唇边的笑深了些,越发的灿烂起来,翻手一个黑色的弹弓出现在手里,又从空间戒指中摸出一块三角石子,有棱有角很尖利的那种,搭好对着韩承嗣,纤细手指猛然一松! 少年周身金光一震,“啊!”的一声痛叫,捂住了眉心。 “什么人?!”身边的弟子们瞬时戒备,将少年围在中间,小雪焦急地问,“公子,你怎么样了?” “仙阶护身法器!”萧尽眯眼,眸光平静地看着下面的慌乱,指尖磨娑着弹弓上的卧弥勒印记,漫不经心地笑着,呵!算你命大,要是没有天阶护身法器挡了八成力道,刚刚那颗石子他就能要了这小子的命,一击不成,再想下杀手就不成了。“不愧是韩家,手笔确实大……” 武器分六阶,为神、仙、天、地、玄、黄,每阶又分九品,而如今,能得地阶法器就已是难得,七品之上更是少之又少,但凡称的上天阶法器的,一二品都是凤毛麟角,且都被各大世家网罗而去,凤宸的洛尧便是天阶一品的法器,而仙器和神器?那是传说中的存在。 韩家弟子站在窗下,一个弟子见萧尽一身白衣,领口用银线绣着精致的卷云暗纹,“凤家的?” 萧尽喝了一口酒,没理他,韩承嗣拿下捂着额头的手看了看,没见血,松了一口气,但却实实在在摸到了一个大疙瘩,肿起来了,脸色不由更难看。 小雪怒视着萧尽,“你是凤君陌?” 萧尽顿了一下,翻身跃下二楼,落在他们不远处,一手拿着酒坛,一手拎着弹弓,“文明社会,韩公子,下次记得溜狗要栓绳,自家畜生乱咬人,主子要担责任的。”却是连眼神都未施舍一个,小雪却像哑巴了一样,满脸愤怒,却是只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韩承嗣看见小雪的状况,脸色更沉了,“禁言咒!你到底是什么人?!” 禁言咒是凤氏嫡系弟子的术法,他敢肯定对方不是凤煜或凤宸,不仅仅因为他认识二人,还因为对方未佩戴抹额、喝酒,更因为,对方身上没有灵力波动! 他不信对方灵力会高到让人察觉不出的地步,他更愿意相信对方是个普通人! 但如此一来,对他的身份就有些迷糊了,着卷云银纹服饰,在凤家只有凤君陌,此人非凤君陌,但地位绝对超然,印象中,凤家没有这么一号人啊! “不过是封了她五感的声觉而已,”萧尽又喝了一口酒,“韩少宗主刚刚说什么?有种你在说一次,嗯?” “我说什么了?”韩承嗣气结,“我从未见过你,想来也不曾与你结仇,你这般是为何?” 萧尽懒散地站着,“不为何,也不过是看你这身打扮忒骚包了一些,看不顺眼罢了。” 凤仲阳等人见这位爷摆明了找茬,赶紧过去打圆场,凤长欢和凤星染凤星昊三人拉着萧尽往后退,凤仲阳对韩承嗣拱手道,“韩公子勿怪,我家小爷多饮了几杯,认错了人,稍后凤家会送上赔礼。” “多饮了几杯?认错了人?哼!这世间有第二个韩少宗主吗?”韩承嗣阴沉着脸,他也是一宗少宗主,也是要面子的,而这少年,摆明了故意找他的茬,“即然你如此咄咄逼人!那韩某就不客气了!” 萧尽眸中有阴戾之气浮浮沉沉,闻言,呵呵一笑,扒拉开挡在他身前的几个小子,抬步缓缓地往韩承嗣那边走去,“怎么?看小爷没灵力,便准备欺负人?我看你是屁yan拔罐子,作死!” 第019章 忒黑 说话间抬脚踹出,挡在前面的一个韩家弟子被踹中小腹飞了出去老远爬在地上土吐鲜血,抽搐了一下不动了,众人一惊,未待反映,萧尽的酒坛砸在面前另一个小弟子头上的同时,拎着弹弓便抽在了韩承嗣的脸上,“去你大爷的!” 众人都懵了,一时间没有反映过来,萧尽则是本着趁他懵要他命的原则,噼里啪啦对着韩承嗣一顿乱抽乱踹,后者虽也还手,但萧尽本就占了先机,且在速度这一块儿,他是远远不及萧尽的,是以反抗无果,只有抱头硬挨的份了。凤仲阳几个同样懵了,要不是韩承嗣身上的天阶防御法器替他抵住一部分力道,照萧尽这么干,韩承嗣必死无疑。 眼看着韩承嗣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凤仲阳猛地回过神来,“长欢!快去叫人!”说完招呼几个弟子去拉萧尽。 别以为这小爷没有灵力就小看他,以前见他虐他们这些超脱凡境七品的弟子那般轻松,他们觉得,这小爷的实力怎么也能跟自在人境一二品的打个平手,如今见他将自在人境七品的韩少宗主压着打,可见他们还是小瞧了他。想来,对上自在人境九品的二公子,也能一战吧。 几个小弟子没有时间再去多想,再不拦着,真把人打死麻烦就大了。 众人此时反映过来,七手八脚地去拉的、帮忙挡的、对着萧尽下黑手的,一时间客栈门前乱作一团。 凤仲阳几个急的汗都出来了,这位爷下手忒黑,招招致命!一招一人,干脆利落,那几个想趁机对萧尽出手的韩家弟子被他的弹弓抽到,到现在都没爬起来。他们不仅得护着他别被人下了黑了,还得防着他把人打死,他们容易吗! 此时图家和肖家的人也都过来了,见状不知如何是好,图佑凌早看韩承嗣不爽,本想趁乱踹他几脚的,但见萧尽已经被凤仲阳和凤星染凤星昊拉出重围,只得作罢,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萧尽都被拉开了,嘴里还不饶人,“你大爷的!欺负小爷不会打架是不是?!老鼠捋猫胡子,作死是吧?爷特么成全你!”说着,指着地上的韩承嗣对着凤仲阳等人道,“看到了没有?有一种人,就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特么对我不客气,你倒是起来对我不客气看看!” 几个少年忙点头,就怕他一个不高兴又翻脸。谁知道这一分神就又给了萧尽机会,瞬间挣脱两人,闪身又冲过去,弹弓再次对着倒在地上人事不醒靠在小雪怀里的韩承嗣的脸抽过去,“不会说话就做个哑巴!别特么一天到处在人背后逼逼!屎壳郎打呵欠,一张臭嘴!” 他知道韩承嗣有天阶法器护体,除非自己祭出兵器,不然一时半会儿打不死他,即然没变法一击毙命,他也就不打算在这儿弄死他了,总得给凤家留个台阶不是!本着多打一下赚一点儿的宗旨,现在不赶紧的下手,一会儿就没机会了,进了凤家机会就更小了。 凤仲阳和凤星染凤星昊忙又去拉,“哎哟我的爷!您可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求您了,真的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事儿就大了……”三人拉着萧尽远离韩家人,边苦口婆心地劝道,“祖宗,您消停会儿吧……这次回去,且看先生如何罚您吧!” “既然要罚,那更得够本儿才行!”本来已经准备停手的萧尽听到三人的话,觉得要赔本儿,抬手又准备冲过去,两人紧紧拉着他,一脸苦相,都要跪了,“祖宗!” 肖澈、肖茉离和图佑凌三人互视一眼,走过去拦住萧尽,图佑凌笑容灿烂的拱手,“兄弟息怒……” 萧尽扫了三人一眼,目光落在肖茉离身上,随即看向图佑凌,恢复他一惯的不急不徐,“怎么?管闲事?” “呃……那倒不是,”肖澈道,“人已经这样了,只怕再打,就要出人命了,你不怕麻烦,凤家也不怕吗?” 图佑凌却笑嘻嘻道,“我只是单纯欣赏兄弟罢了,跟我投脾气。” 萧尽勾唇笑着,看了凤仲元和凤星染凤星昊一眼,三人一个哆嗦,连忙松手,可见这位爷平日里积威甚深,“韩家……” 萧尽整了整衣服,负手缓缓走向韩承嗣,凤仲阳等几个弟子一惊,刚要拉他,却见他摆了摆手,几人才停下,却都提心吊胆的。 韩承嗣已经醒过来,只是他那张脸,确实没法看了。 萧尽平静的目光落在小雪身上,她只缩着身子想说话也说不出来,萧尽解了她的声觉,撩了衣摆蹲下身子,拎着弹弓的胳膊搭在膝盖上,另一手撑着膝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要说什么?” 小雪被她冰凉的目光盯得下意识后退,眼神避开不敢再看他。 萧尽见状勾了勾唇,微微凑近韩承嗣。 韩承嗣浑身紧绷,目光惊惧地瞪着萧尽,“你……” “你不是挺能的吗?现在知道怕了?兔子进磨坊,装什么大耳朵驴!”萧尽平静的笑,声调平缓地说,“别紧张,不动手了,就跟你说几句话……” 韩承嗣腹诽道,不动手?你说的话,我特么连标点符号都不敢信! 凤宸带着凤长欢和凤白洛出来,就见萧尽蹲在韩承嗣身前,几个韩家弟子围在一旁,手里握剑,虎视眈眈,眸光一沉,握着剑走过去,“萧尽!” 萧尽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来啦……”见他沉默着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不禁莞尔一笑。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韩承嗣声音沙哑,“我与你无怨无仇,到底想干什么?”又看向凤宸,“你们凤家便是如此管束弟子的?” 萧尽回头,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你有本事冲我来啊!凤家没人可以管束我,所以,别尽挑着软柿子捏,”看了小雪一眼,“我说了,管好自己的嘴,别没事瞎议论别人,有种你当面说?”弹弓轻轻拍了拍韩承嗣的脸,声音缓缓拉长,“不要欺负人家老实……” 第020章 茉离 不等韩承嗣说话,弹弓挑起他的下巴,萧尽又凑近一些,与韩承嗣只有两指间隔,眸中戾气乍现,阴狠血腥,声音轻缓冰冷,杀意尽显,“老实人心里都有着一尊佛,佛压着魔,你若推倒了佛,就该面对魔,而我……便是那尊魔……” “萧尽!”凤宸又唤了一声,声音低沉却并无情绪。“不得胡闹!” 萧尽缓缓起身,目光扫过韩家弟子,落在小雪身上,轻笑一声,“瞧你这副长相,怪不得要背后说人坏话,很不自信吧?瞧瞧你这脸,我琢磨着,你要一笑,狼都得上吊,你的一叹,猫逃鼠窜,你不打扮,比鬼难看,你一打扮,把鬼吓瘫,你这长相很提神啊……” 小雪想骂回去,却畏惧他的手段,气得眼眶都红了,眼泪汪汪地往下掉。 萧尽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意味深长,“哭什么?我才说了几句你就受不了了,你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的时候不是挺勇敢吗?癞蛤蟆装青蛙,穿的不花玩儿的挺花!”随即勾着唇扬起一抹邪笑,“管好自己的嘴,在胡咧咧,爷这儿不仅有更难听的话,还有更残忍的手段……” 小雪被他看的一个寒战,如坠冰窖。 “这是……”凤煜出现在客栈门口,看着韩承嗣的脸,轻咳一声,“还不快将韩公子扶进去治伤?” 萧尽把玩着手里的弹弓,缓步走到凤宸身边,懒懒地靠在他胳膊上,声音好似有些虚,“借我靠会儿,脱力了,难受。” 正准备后退的凤宸闻言垂眸看了他一眼,果真见他额上有些虚汗,竟然没有再退开。 等韩家弟子将人扶进去后,凤煜跟孟、肖两家人打过招呼,才走到萧尽身边,见他靠着凤宸,有些惊奇,毕竟他这弟弟不喜欢别人触碰,就是他也很少触碰的,顿了一下才说,“您干的?” 萧尽靠在凤宸的胳膊上,挑眉,“有意见?” 凤煜顿了一下,“淮安不敢。” “你可以有意见……”萧尽漫不经心地道,“反正我也不会改。” 嘴角抽了一下,微微俯身凑近一些声音压低道,“下次别打脸,容易落把柄。” 凤宸都听不下去了,“兄长。” 凤煜轻咳一声,恢复正经的模样,“君陌,你招待一下佑凌、云逸公子、茉离姑娘他们,我去看看韩公子……”说到韩承嗣,又看了萧尽一眼…… 凤宸点头,“是。” “凤大哥去忙吧,不用管我们……”图家宗主图月跟凤景瑜、凤景佑是至交好友,两家算是熟识了。 凤煜颔首,这才离开。 “在下东峪图佑凌,”图佑凌见凤煜走了,对着萧尽拱了拱手,又介绍肖澈二人,“这两位是南诏肖云逸和茉离姑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萧尽站直身子,目光落在肖茉离身上,对方颔首一笑,萧尽垂眸,也笑了笑,“萧肆玄。” “你不姓凤?”肖澈问。 萧尽闻言挑眉,“何出此言啊?” “你穿的是凤氏嫡系弟子服啊……”肖澈指着他胸口衣襟上的卷云银纹,问凤宸,“是嫡系弟子服吧?” 凤宸看了一眼,不语。 萧尽很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嫡系弟子要佩戴抹额,你看我有吗?” 肖澈问,“那你为什么会穿这衣服?” 图佑凌也很奇怪,这可不是谁都能穿的,而且……“这衣服……”边说,目光边飘向凤宸胸前的衣襟,一模一样的银色卷云暗纹,“眼熟啊……” 凤氏其他人的卷云纹都是浅蓝色,唯凤宸一人的卷云纹,是银色暗纹,据说他第一次生辰他母亲为其做了一身衣服,上面绣着的卷云纹便是银色暗纹,后来便一直沿袭下来了。凤家都是广袖束腰长袍,她记得只有凤宸有时会穿束袖的,而这套衣服,好像前几年见凤宸穿过?不要问她为什么能记得,她是不会说因为凤宸的衣服右下摆绣着两片竹叶…… 凤宸不说话,安静地站在一旁,萧尽收起弹弓,翻手拿出一个锦盒递给肖茉离,“见面礼。” 几人惊讶,图佑凌随即不怀好意地笑,“见面礼?什么情况?萧兄~” 萧尽叹了口气,“姑娘家用的东西,别人给我的,我用不上,留着没用,也不认识别的姑娘,索性给肖姑娘吧。” 肖茉离盯着他托着盒子的左手不动,萧尽见状目光寻着看去,反应过来,刚要收回,肖茉离迅速抓住他的手……连同盒子一起,几个人都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人。 萧尽扯唇笑了,“姑娘……不喜欢就算了。” 肖茉离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认真地说,“我很喜欢,多谢阿玄,等安顿好我做河鲜粥给你吃。” 萧尽的笑有一瞬间维持不住,低眸收回手,负手而立,只是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左手小指上的指环。 萧尽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我等着……” 凤宸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垂眸目光落在萧尽左手的指环上,一枚白色羊脂玉指环,指环刻着玉藕,莲枝,荷叶,九瓣莲和莲蓬! 图佑凌笑嘻嘻地开口缓解气氛,“萧兄这话就不对了,我也是个姑娘好不好?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你?”萧尽挑眉看她,“你确定你是姑娘吗?红楼的身子水浒的心。” 图佑凌顿了一下,虽然直觉不是好话,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还是问了,“什么意思?” 啊忘了,红楼和水浒是十方世界当中龙国的东西,这个世界,有些东西能与十方世界挂上钩,有些却不能。“这是两本书,这么说吧,红楼里面的人物,八成是女子,而水浒里面,八成是男子……” “嘿!你这是说我女人的身子男人的心?”图佑凌笑骂道,“你可真是嘴尖皮厚腹中空啊!” “那叫女汉子!嘿嘿!女汉子你这张嘴也不差嘛!连根砍竹子,”萧尽颇有遇到同道中人的兴奋,“光剩笋了!” 第021章 很会 将跟来的弟子打发回去,只剩下要听学的人,凤煜给众人发了通行玉符,“众位可以在灵樨镇上逛逛,只记得酉时末之前回到墨山云海别误了宵禁即可。” 最后只剩下萧尽、肖澈和图佑凌三个留下来,其他人都跟着凤煜回了墨山云海。 三人在灵樨镇狂了一会儿,又回到客栈要了一桌酒菜,边吃边聊。 “说起来,你跟韩才英有仇?”图佑凌问萧尽。 “没啊……”萧尽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撑着桌子,“就是觉得他忒骚包,不仅骚包,一个大男人嘴还那么碎,看他不顺眼……而已……” “而已?其实我也早看他不爽了,只是没有付出行动而已,不过……”图佑凌着重加重了两次“而已”,“你知不知道,你打的,是云逸的未来姐夫?” 萧尽闻言看向肖澈,后者放下酒杯,“你挺厉害啊,明明没有一丝灵力,竟然把一个七品自在人境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该不会是藏拙了吧?” 图佑凌也盯着他,等着答案。 “唉……”萧尽叹了口气,“天生肉体强横,一不小心就会把人打死,我也很苦恼……” 想到刚才他的举动,韩承嗣明明已经动不了了,他都没打算停手,若不是凤家几个小子拦着……肖澈打了个寒颤,“你今天……不会就是想把韩才英弄死吧?” 萧尽笑嘻嘻地看着他,“怎么?你很欣赏这个未来姐夫?” 肖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那倒没有!” 萧尽又倒了一杯,“他该庆幸有天阶法防御器护体……”不然开始那颗小石子就足够要他的命了,只可惜一击不中,他那条命算是被保下了。 “防御仙器?”两人惊讶,图佑凌随即恍然,“早年听闻韩家废弃的园子闹鬼,有说是那里封印着东西,封印松动了才闹得动静,后来被韩宗主处理了,想来是得了好处……”想来那天阶护身法器便是如此得来了。 萧尽把玩着酒杯,笑,“知道的不少啊。” “佑凌说的是真的?”肖澈问。 “我哪儿知道去?”萧尽将酒杯丢在桌上,手撑在桌角上,“不过……这韩家,好东西不少哦……” 肖澈眯眼,“你什么意思?” 图佑凌瞪大眼睛,“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萧尽的笑有点儿意味深长了,“你想的哪样?” 图佑凌看了看四周,小声的道,“你疯了?!那可是韩家,高手可不少。” “哪个世家高手少?”萧尽学着他样子,凑过去小声说,“我也只是陈述韩家的好家东西不少,是你想歪了,小图图,你很坏哦~” 图佑凌折扇指着萧尽,不怀好意地笑,“萧兄……你很会哦……” 三人都笑起来,你看,有时候开心,就是这么简单。 夜幕降临,三人结伴回到墨山云海,守门弟子见到来人,恭敬地躬身行礼,“小爷,两位公子。” 萧尽将一包糖炒粟子扔给他们,“走了。” 接住纸包收起来,执夜的时候当然不能吃东西了,两人嘻笑着道谢。 三人边走,肖澈忍不住问,“萧肆玄,你倒底是什么人啊?” 图佑凌摇着扇子一副女公子的样子,意有所指,“你看不出来吗?进了凤家门,自然是凤家人了。” 萧尽挑眉,肖澈皱眉,“凤家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了?” 图佑凌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拉着肖澈,扇子指着萧尽衣摆右下角,“看这里,懂了吗?” 萧尽闻言有一丝诧异,她知道? “竹叶?”肖澈一脸莫名,“竹叶怎么了?” “你……”图佑凌噎,萧尽不厚道地笑了,图佑凌才对肖澈说,“云逸兄啊,你真是……多吃点猪脑吧。” 肖澈瞪眼,“你什么意思?拐着弯儿说我蠢是吧?” 萧尽幸灾乐祸,“那你就错了,吃啥补啥,她已经形容得很直接了,你这智商确实有点儿不够用。” 图佑凌连忙截住肖澈要怼回去的话头,“明天你仔细观察一下凤二哥的衣服就知道了。” “凤君陌?我观察他干……”肖澈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是凤君陌的衣服吧?” 图佑凌拍了一下扇子,“不算太笨!” “我说呢,不戴抹额却能穿卷云纹的凤氏家袍,打架喝酒,没有一点凤家人的影子,原来是个冒牌的。”肖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图佑凌大笑,萧尽无语了,“不是!什么叫冒牌啊?小爷我在凤氏的地位不比那哥儿俩差好不好?!” “那怎么滴,你是三公子?”肖澈怼道。 真是个die儿啊!萧尽指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竖子不可与谋!”来,肖澈一愣,图佑凌笑得更欢了,三人闹了一路,图佑凌才搭着肖澈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啊,还是没明白重点在哪里……” “什么重点?”肖澈双臂环胸边走边问。 “那是谁的衣服?凤二哥的啊,凤二哥是谁?君陌公子啊,君陌公子什么性子,不轻易与人触碰,东西从不外借,更何况将自己的衣服给别人穿?那可是衣物,贴身物品~”图佑凌边说边看向萧尽,对他一阵挤眉弄眼,“你见过谁能靠在君陌公子身上吗……” 萧尽刚剥了块糖放嘴里,闻言扭头看他,他那表情,明晃晃得“有奸情”,雷的萧尽糖直接卡在喉咙处,好一阵咳。 凤煜和凤宸正好走过来,见萧尽弯腰在那一个劲儿的咳,凤煜无奈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小世叔,您这是?” 小世叔?! 图佑凌和肖澈惊讶地对视一眼,满眼疑惑。 “没事了,没事了……”萧尽缓过来一抬头,见凤宸看着自己,咳了一声,抬手将一包蜜饯和一包糖炒粟子扔给他,“接着。” 这么久的相处,她发现,凤宸虽然每每都会拒绝,或者收了不吃,但他其实很爱吃甜食,所以她独自出去的时候总会给他带些零嘴儿,当然也是方便自己吃,必竟就算爱吃,他也很少吃,那些零嘴儿大多还是进了萧尽的肚子里。 第022章 主意 后者顺势接住,凤煜对这样的差别对待已然习惯,“您小心点儿,怎么吃个东西都能呛到?” 这小子,没事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此时萧尽更是有一种这小子没憋好屁的直觉,“有事直说。” “咳,”凤煜一想到这事的另一位当事人,便不由地想笑,原谅他不厚道,“叔父……罚您去藏书阁,禁足一月,抄家训百遍。” 萧尽有一瞬间僵硬,缓缓看向凤煜,语气一如即往的平和轻缓“凤淮安,你……刚说啥?” “您没听错。”凤煜满脸笑容的肯定。 “你确定是“抄”家训百遍?”萧尽又问一次,着重了“抄”字的语气。 凤煜顿了一下,“是抄。” 萧尽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右手食指挠了挠眉心,苍白柔嫩的纤细食指上黑色指环刻着似花似符的纹路,萧尽看样子有些发愁,烦燥之情在脸上显之又显,“不是……那老头儿……我……糙!什么情况?!” “今天的事,总得做做样子,不然韩家那边怕是不会放过您。”凤煜解释道,“您下手有点儿重……” 除了萧尽,几人闻言,都看向凤煜,眼神不言而喻,凤淮安你竟是这样的人?你确定那只是“有点儿”重吗?那简直是猪妖照镜子,都没人样了好吗! “那老头儿在哪儿呢?!”萧尽烦燥地连一惯的平和都没有了,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我找他去!” “小世叔!叔父有客人!”凤煜看着萧尽的背影,又看了看凤宸三人,随即跟上去,几人到言思苑,便听到里面软糯的声音,“死老头儿,我不抄书,换一个!” “哼!”凤景佑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小和尚,后者只是垂眸微笑,瞪了萧尽一眼,非得挑一个有客人在的时候,他凤家的形象还要不要了?“不想抄?” 萧尽盘脚坐在凤景佑对面,挑眉笑,抬手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声音又大了些。“废话!我又不是凤家人,抄你们家家训干嘛?!” 被摸了头的小和尚只是转头无奈地看了萧尽一眼,凤景佑顿了一下,眯了眯眼,这是……认识? 萧尽手指敲了敲桌案,凤景佑回神,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眼神往外瞟了瞟,也跟着扬了扬声音,“放肆!你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数吗?!罚你不应该吗?!” “那是他技不如人!银样蜡头枪,中看不中用!”萧尽慢悠悠看了一眼旁边端坐的年轻和尚,后者会意,很自觉地拿起茶壶给萧尽倒了杯茶,然后双手托起递过去,而萧尽也很自然地接过来,感觉到外面越来越多的人,唇角勾起,喝了口茶,继续嚷嚷,“堂堂韩家少宗主,七品的自在人境,被小爷一个没有灵力的废人打的满地找牙,哼!城隍爷的马,样子货!” “胡说八道!”凤景佑瞪他一眼,这张嘴怎么就一点儿亏不肯吃,“你给我滚去藏书阁!不抄够百遍不许出来!” 萧尽还真是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而且他还有自己的打算呢,“我不!写那么多字干嘛,我又不考功名!” 和尚嘴角抽了抽,心道:你就直说自己不会写字不得了,猴子拿毛笔,装什么文化人! 凤景佑咬牙,对他使了个眼色,怎么不懂见好就收呢? 萧尽压低声道,“你觉得我把那孙子打到他爹娘都不认识了,抄个家训就能摆平?听我的,我另有打算。”随即又大声嚷嚷,“我就不!打不过我,那是他没本事!有本事你让他打回来!吭一声我是孙子!” “你!”凤景佑指着他,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 萧尽对他使了个眼色,凤景佑虽然不清楚他打得什么主意,但也只能配合,谁让他是那个混蛋兄长的义弟呢!正好也给他点儿教训,“这可是你说的!那就罚……” 谁知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了,“先生!”几个少年跑进来,拐过外室,越过屏风,看到里面三个人时,都愣住了。 原本他们以为剑拔驽张的三个人,一个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抚着胡子,另一个,盘腿坐在桌案另一边,一条胳膊搭在桌案上,一手端着茶杯喝茶,还有一个年轻和尚端坐在另一边,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个好友在叙旧谈天呢。 真是老太太喝粥,好大一出戏呀! 萧尽挑眉,看向凤宸,眼神示意门口那边,后者走到外室,将门关上。 “咳!”凤煜轻咳一声,道,“叔父,小世叔年龄还小,身体也不好,可万万打不得。” “哼!”凤景佑将茶杯放下,大声道,“他不是硬气吗?!不是觉得自己厉害吗?!那就让韩才英亲自打!带他们去刑堂!打十二戒鞭!韩才英亲自执鞭!” 几人都愣了,只有萧尽,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嘴里却不服气地说,“打就打,一个弱鸡!小爷怕他不成!” 除了凤宸依旧面无表情,几人都面色复杂地看着萧尽,您这几个意思? 凤景佑恨铁不成钢地瞪他,压低声音,“特意叮嘱过你,收敛一点收敛一点,这第一天你就给我出妖蛾子!你怎么就不长点儿心?打人不打脸,你呢?” “打人就得打脸,骂人专得揭短,这才过瘾。”萧尽看向和尚,上下打量他,后者浑身一紧。 凤煜轻咳一声,“小世叔。” 萧尽挑眉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回和尚身上,后者头皮发麻,“你又打什么主意?” 最后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挂珠上,“新的?” 和尚低头看了一眼,“之前那个送了一位施主。” “这个送我吧!”说罢伸手去摘,和尚也没拦,只是问,“你的呢?” 萧尽摸着佛珠上面的如意结,打量着如意结下面挂的玉扣,边戴在自己脖子上边扬了扬自己的左手,那里有一串一百零八子黑色菩提手串,“我这个太贵了,可不能弄坏了,会心疼的。” 第023章 够硬 和尚顿住,目光移到佛珠上,又移到萧尽脸上,眯了眯眼,“不要得不偿失,小心赔本赚吆喝。” 萧尽勾唇,“你会让我赔本儿?是赔是赚,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凤宸垂眸,是佛宗的人还是兰若寺的人呢…… 凤景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我就不去了,大师再喝杯茶?” 和尚颔首,“多谢先生。” 几个小辈身后跟着众多看热闹的人,浩浩荡荡往刑堂去,那边早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去通知韩承嗣了,肖澈担忧的看着萧尽,“真要打?” 萧尽拍拍他的肩,“放心!” “韩公子来了!”有人喊道。 众人看去,只见韩承嗣带着几个弟子进来,那张脸除了眉心有个红印,其他早已经恢复,萧尽不禁又一次感叹,韩家果然财大气粗,看的他都眼红了。 韩承嗣走到萧尽面前,“萧公子,只要你向我鞠躬道歉,今日之事就算过去了。” 萧尽闻言,只勾着唇角笑,语气平和,“要我道歉?行啊……” 众人皱眉,尤其是与他相熟的人,怎么都觉得听错了,他会道歉? “但你得跪着听。”负手看着韩承嗣,“你去扫听扫听,小爷我拜师的时候都没弯过腰,拜你?!你命够硬吗?脸挺大!怎么着,这是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 “你!”这人的嘴当真损!韩承嗣只以为他是故意夸大,脸色都黑了,“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示意刑堂的小弟子将教鞭给韩承嗣,萧尽面朝正堂站得笔直,“就怕你又不行了!” 哪个男人被人指着鼻子说不行也会肝火上升,更何况连着今日挨地揍,他还从未如此丢脸过,这一次韩承嗣是下了死手了。 萧尽是硬,凤氏的教鞭本来便是一件地阶八品法器,教鞭蕴含着灵力打在他背上,他竟是吭都不吭一声。 第一鞭下去,就将他挂珠上垂在后背的玉扣打碎了,同时他的背上也被抽出了一条血痕,渗透了那身白衣。 旁边的人都紧紧的盯着萧尽,同他关系好的那些人个个面色紧绷,而当事人……目光落在地上碎裂的玉扣碎片,萧尽唇角地笑深了些。 别急,十二鞭嘛,他萧尽扛得住,就是不知道,事后韩承嗣扛不扛得住这十二鞭……带来的后果了……他很期待呢…… 第二鞭下去,又是一条血痕的同时,挂珠垂下的如意结抽断了…… 第三鞭……第四鞭……直到第九鞭,萧尽依旧一声不吭,他越是这样,韩承嗣欣赏他的同时也下手越重,直到教鞭抽在萧尽的后颈上…… 萧尽踉跄着往前扑了一步,旁边担忧看着他的众人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去扶他,萧尽摆了摆手,示意他还挺的住,比这更重的伤都受过,这点儿伤又算什么呢? 只是众人的看向韩承嗣的目光就不怎么友好了,就连凤宸的目光都冷得可怕…… 而他的踉跄也仅仅只是一步,脖子上那串挂珠被抽断了,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珠子散落一地,萧尽看着满地的珠子,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韩公子啊,你是鼻孔喝水,够呛啊……” “萧肆玄!”韩承嗣这下真被他激怒了,手中教鞭一转,抽向他的膝弯处,打定了主意想看他出丑。 而萧尽膝盖只是弯了一下又迅速站直,直到十二鞭打完都没再动一下。 十二鞭打完,肖澈和图佑凌几人围上来扶着他,肖茉离满脸担忧心疼地问道,“怎么样?” 凤宸只是沉默的盯着他,凤眸深处有浅浅的担忧。 萧尽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喉头动了动,强自压下那股腥甜。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佛号,和尚缓缓走进来,站在韩承嗣身前,“施主,气……可消了?” 韩承嗣动了动唇,看向萧尽的目光复杂,但见肖茉离一脸关切担忧的也在看着萧尽,他脸色便更难看了,“是他自找的!” “那,施主……消气了?”和尚缓缓的,认真的,又问了一遍,众人奇怪的看着和尚。 “……”韩承嗣噎了一下,“自然。” “如此,这笔账就算揭过了。”既然你的帐清了,那接下来,就是兰若寺和韩家的账了,敢打方外境的宝贝小祖宗,你韩家可得接得住才是。 听到和尚的话,萧尽笑得更开心了,还是这孙子懂他。 和尚缓缓走到他身边,轻声呵斥他一声,“任性!”眼中却满是心疼和无奈。 萧尽喉头动了动,笑嘻嘻地道,“还是你懂我。” 和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心想要不是有外人在他早骂街了!这么大人了,还这么任性,自己什么身子骨心里没点逼数吗?!什么办法不用,非得用这种不合算的办法! 他懂萧尽,就像萧尽懂他一样,一眼就知道他在腹诽什么,喉头又动了动,才道,“哥儿几个,帮忙,把珠子捡起来,这可是宝贝!”能换一把仙阶凶器呢!可不是宝贝吗! 凤宸似乎看出了什么,抬手便叩向萧尽的脉,后者看着腕上手顿了一下,迅速抽出来,笑了一下,心里却一阵一阵地发苦,他对凤宸的警惕性简直没有,真是要了亲命了! 和尚也有一瞬的诧异,这位小爷的警惕性高到离谱,哪怕是相识多年的他,若是在他不注意时碰他,也会被萧尽伤到,可凤宸趁他不注意碰他,他却没反应?! “噗!”萧尽一个分心,那口血没压住,到底吐出来了…… 萧尽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血迹上,紫金黑血,还好吐地分散,颜色的不同不太明显。 几人一惊,凤宸又去摸他的脉,这次却被和尚挡了回来,抿唇看向和尚,后者把萧尽背到自己背上,“烦请君陌公子带路,他被灵力伤了内在,且得养了。” 闻言,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被灵力伤了内在,一个弄不好,小命就没了,就算保住了命,也可能落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第024章 费身 几人把萧尽送到花朝堂,萧尽趴在榻上,看着肖澈凤宸等人,“放心,我没事,都回去吧……” 和尚也站起身,双手合十诵了一句佛号道,“几位都回吧,小僧有话要跟他说。” 图佑凌将装着挂珠的盒子放在桌案上,“你好好养伤,我们明日再来看你。”之后几个人依次离开,凤煜对和尚拱了拱手,“那小世叔就麻烦大师了,若有需要可随时找我。” “施主客气了。”和尚回礼。 待人都离开,和尚揭开萧尽背后的衣服,道道血痕狰狞的横陈在雪白的后背,弥渡边清理伤口边道,“我看比起作死来,谁都不如你!” 萧尽趴在榻上,表情愉悦,仿佛那把仙阶凶器已然到手一样,“后续的事情交给你了,可千万别让爷失望哦~” 和尚顿了一下,手上的故意按了一下他的伤口,萧尽“嘶”了一声,和尚道,“呦!这是怎么了?咱们小爷这是疼了?” “哎呀,你放心吧,我是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着呢。”萧尽闭着眼满是无所谓。 和尚无奈地问,“你又没有灵力,收集那么多仙阶杀器干什么呀?” “还不让谁有点小怪癖不成?”萧尽动了动身子。 “那你这怪癖有点儿费身子。”和尚不客气的道,“为了几把没用的废铁,连自己的小命儿都不顾了!” “废铁?!”萧尽翻白眼,“那你给我来几把废铁!” 和尚眼睑痉挛了一下,神色有些莫名,“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萧尽沉默了一下,想到北殿墙上记载的东西已经被他毁掉了,才嘻笑道,“瞒着你们的事情?那可多了……” “……”室内一片沉寂,处理好萧尽后背和腿上的伤,打开装着挂珠的盒子,“你那一口血喷得挺好……”好多挂珠上都沾了…… “去开门。”萧尽爬上榻上睡眼惺忪的咕哝一声。 和尚看了他一眼,起身去门口,打开门便看到一个姑娘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准备敲门。 正准备敲门的肖茉离见门打开愣了一下,才笑着微微弯腰,手上不方便,只得嘴里行礼,“大师,小女子肖茉离有礼了。” 和尚听到她的名字,顿了一下,对于萧尽今日对上韩承嗣的原因他忽然有了一些猜想,韩家和肖家有婚约,结合凤仲阳回来转述的事情经过,想来是韩家小子言语间对肖家姑娘不敬,让萧尽听到了……萧尽虽然顶不是东西,但却极为护短霸道,他只要把这人当成了自己人,就一定会护到底,他欺负可以,别人不行,更何况,肖茉离于他而言,意义不同。 弥渡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姑娘客气了。” “阿玄的伤如何了?想来他还未用膳,我熬了些粥,不知可方便?”肖茉离问。 弥渡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榻上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正在发愣的人,见他没反应,只得道,“他已经睡下了,粥给小僧吧,一会儿他醒来,小僧会转告他的。” 肖茉离顿了一下,咬了下唇,“我……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我不会吵到他的。” 弥渡顿了一下,才道,“怕是不方便,必竟……男女有别……” 肖茉离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张大了眸子,随即反应过来,将托盘递过去,“是我思虑不周了,麻烦大师了。” 弥渡点了点头,接过托盘,颔首,然后关上门。 等听到外面的人走远,这才将托盘端到萧尽面前,将上面的汤盅打开,盛了一碗粥递给他,“吃吧。” 萧尽望着自己面前的粥,缓缓坐起身,接过来,面无表情地舀了一勺递到唇边,鲜香的味道一如记忆深处的一样…… 似乎又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六岁的小姑娘捧着小碗,一勺一勺的舀起河鲜粥,小心地吹凉,喂到两岁的自己嘴里,时不时的夸自己一句,“萱萱好乖,我们萱萱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姑娘……” 自己离开寒月芙渠那天,那个满脸泪痕的小姑娘,边叮嘱边装了一大包袱吃的穿的,她说,“萱萱,你是最棒的,你看,就连莲灯圣僧都想收你做弟子呢……你要好好学本领,长大保护姐姐……你要好好吃饭……你要乖乖地……你以后……不要再回南诏了,萱萱,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回南诏了……也不要再回寒月芙渠了……” 萧尽忘不了离开寒月芙渠的那天,肖家门前站着的三个身影,肖明举、肖茉离和哇哇大哭的肖澈。 端着碗,那一勺粥,一直没有送到嘴里…… 弥渡叹了口气,“放不下,就回去,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一个漂泊游荡了万年的老鬼,萧尽实在想不通,不就一个住了两年的地方吗?不就三个相处了两年的人吗?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可是,她就是放不下!这是除了她身体里封印的那个东西外,她最大的执念! 而人性、人心,在肖家,她也切身地体会到了。 “你来北国,不就是为了想借机见他们一面吗?怎么人都到眼前了,却又不见了?”弥渡看着她端着碗愣神,“现在的你一点不是我认识的小爷,放过自己,不好吗?” 其实对于肖明举和肖澈,感情还不深,可是肖茉离不同……她是真真切切照顾自己两年,无微不至,处处妥贴,那时,她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弥渡轻声道,“走不出,忘不掉,回不去……你将自己困在回忆里,可是,无论你多么怀念过去,那里终究没有你的未来……” 忽然,萧尽动了,一勺一勺的将粥递进嘴里,囫囵吞下,和着回忆…… 她对自己说,慢慢来,总能走出来的…… 而对于她的母亲,肖夫人盛晚晚,萧尽只能对自己说,你在期待什么呢?不可能的事就,别等,别问,别期待,你要明白,不被爱就像常态…… 弥渡叹了口气,“或者……你该走一趟南诏,去一次寒月芙渠……” 第025章 弥渡 萧尽放下空碗,声音平静沙哑,“我答应过她,再也不回南诏……别劝我了,我能想通的,别人不需要劝,我想不通的,谁劝都没用……” 两日后,弥渡离开墨山云海,离开北国,而在他离开前,与凤景佑谈了一次,之后,萧尽被送到药泉疗伤,在这期间,药泉被划为禁地,除了凤宸会送一日三餐过去,其他人不得靠近,暂时绝了肖家姐弟与她碰面的机会,也算给她时间让她缓缓…… 凤宸也发现了,萧尽这几日心情很低落,平日里碎嘴的人,这几日甚至能整整一日都一语不发,不是闭目就是发呆,就连平日里唇边挂着的笑都没了,整日的面无表情…… 抬头看着空中飘落的细雨,凤宸对药泉中只着了中衣的人道,“回吧。” 萧尽抬头看着空中,细雨落在她的脸上,唇角忽然扬起一抹笑,声音轻缓平和,又似乎带着淡淡的哀伤,“人人都在躲雨,你说,雨,会不会难过……” 凤宸定定地看着药泉中的人,手缓缓握成了拳…… “人啊……”萧尽缓缓从药泉中走出来,笑容变得释然,眼底却一片猩红,声音微微带着颤抖,“总要跟握不住的东西……说再见的……” 与此同时,西凉,风雪银城,韩家,宗主韩信岩站在大厅里急急地问座下弟子,“你确定那个和尚说自己是兰若寺的?” 弟子又回想了一下,肯定地答道,“那个年轻和尚说自己叫弥渡,来自方外境兰若寺,特地来拜访宗主的。” 韩信岩忙往外走,“去,快去将人请进来!我亲自去!” 方外境,独立于修行界之外,它不属于仙门百家之列,由佛宗和道宗组成,总体实力要在仙门百家之上。兰若寺,佛宗第一寺,与道宗的上清宗皆属方外境的第一。 兰若寺莲灯圣僧便是佛宗首座,十三年前便隐隐有传言,这位圣僧已然是逍遥地境巅峰的实力。而弥渡,乃是兰若寺主持方丈最小的嫡传弟子,十二年前被接到莲灯身边教养,地位不可谓不高,甚至有人说他将来会接莲灯的位置,成为佛宗首座。韩信岩亲自将人请进门,在正厅落座上茶,他心里其实很是奇怪,方外境避世已然有千百年之久,很少有人在外走动,就算有走动,也低调非常,如今弥渡突然拜访韩家……风雪银城从未与方外两宗打过交道,实在想不出这位突然造访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总不会是没事来串门吧。 “韩宗主,小僧此次前来,是为一事。”弥渡双手合十,之后将一个红木锦盒递过去,“这是给韩宗主的拜礼。” 韩信岩忙双手接过,“弥渡大师客气了,不知大师今日到访所为何事?不妨直说,韩某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韩宗主客气了,以韩家的实力,这点子小事一定能办到的,”弥渡微笑,“韩宗主不妨先看看小僧的东西。” “哦?”韩宗主一顿,打开盒子,里面铺着一层明黄锦布,锦布上安放着一串散掉的念珠,两块碎掉的玉扣和一个损坏的如意结,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东西上面还沾着血,“大师这是何意?” “阿弥陀佛,”弥渡面带痛色,“这串挂珠乃小僧师叔祖之物,上面的血,也是他的。” 韩宗主心里有些打鼓,总觉得事情正在朝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不知大师将它送给韩某是何意?” 弥渡的师叔祖,那不就是莲灯圣僧十三年前收的那个小徒弟,听说这个小徒弟天资过人,年仅七岁,修为便已经是半步仙了,奈何八年前一场变故,废了一身修为,不仅如此,还落了一身的伤。这些年,莲灯圣僧为了他这个小徒弟,没少费心,灵草灵药,不知道网罗了多少,可见对这位徒弟的用心。 而据说这位少年即便没了修为,在方外境混的那也叫一个如鱼得水,就单看她可以自由出入各宗随意查阅各宗典籍、秘籍、珍藏便可窥得其地位,便是在道宗那里,也有着不低的地位,听闻上清宗的祖师陶老常常与其酒桌同饮,宗主见到这位,也得唤他一声“小爷”,虽然也有调侃的意味,但他的地位也可见一斑了。 这位小爷,在方外境,那可是宝贝疙瘩小祖宗,碰不得伤不得的。 “小僧此次前来,实则是奉了师命,为师叔祖讨个说法,”弥渡面不改色的扯虎皮,“想来令公子已经将事情原由告知了,我家师叔祖是个身有旧伤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在这修行界和方外境无人不知,当然,师叔祖年纪小,淘气些,惹了令公子,令公子出出气无可厚非,但下死手就……是否过了?” 韩信岩一惊,“这话从何说起啊?” “从何说起?”弥渡轻笑一声,脸色沉了下来,“兰若寺把师叔祖养这么大,便是连祖师他老人家都舍不得动师叔祖一下,而令公子无非是欺负小僧师叔祖没有灵力傍身,那可是下了死手的,如今师叔祖还下不了榻,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不然,等祖师回来,小僧怕是不好交代。” “这……还有这事?!”韩信岩脸色也不好了,“这事情韩某确实未听犬子说起过……” “怎么?韩宗主的意思是……小僧在打诳语?”弥渡冷笑,“还是觉得,师叔祖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他身后就没人了?” “大师!韩某绝非此意……”韩信岩见弥渡只沉着脸不说话,心知此事是真,只恨那小子远在北国,不然非得打断他的腿,竟给宗族惹出这么大祸端来!“这样大师,只要能留犬子一命,那小子任您处置!” “小僧处理令公子做何?”弥渡转着手中的念珠,“小僧师叔祖被令公子欺负至此,无非是没有灵力傍身所至,不如,韩宗主想法子帮师叔祖恢复一身灵力如何?届时,小僧不敢说方外境,但整个佛宗,都会感谢韩宗主的。” 第026章 竭也 “这……”韩信岩脸色铁青。 这不是为难人吗?这是绝不善了的意思了?不仅如此,还拿整个佛宗压他,别说整个佛宗了,就单单是一个莲灯圣僧,他韩家也惹不起呀! 弥渡不再开口,只是端坐在那里,静静地捻着念珠,口中默念佛经。 室内一片寂静,而这寂静,却是压得韩信岩喘不过来气一样,又是憋屈又是气恼,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韩信岩摸了一把头上的汗,“大师您给出个主意,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弥渡叹了口气,“听闻韩家藏有一把仙剑,师叔祖倒是对这些兵器之类颇有兴趣。” 韩信岩一顿,他算是明白了,这弥渡今日就是奔着那把二品仙剑“傲天”来的,那可是韩家的传家宝啊,不过传家宝比起韩家的独苗来,还是可以舍的,更何况还是一把无法驾驭的传家宝,“有倒是有,不过……” 弥渡见他吞吞吐吐,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罢了,是小僧强人所难了。” “不不不……”哪怕明知道对方这是给他挖了坑,他也得跳,谁让他就一个儿子呢!“那把剑虽是仙阶法器,却实实在在是个凶器,戾气很重,几千年来,韩家再无人能控制它,韩某也是怕伤到您家那位小爷……”万一真被这把剑伤了,那整个韩家估计都没有好下场。 “若韩宗主只是担心此事,那倒不妨事,小僧会将剑带回宗门,用佛法超渡加持后再送到师叔祖那里。”弥渡轻而易举地堵死了他的退路。 戾气?那玩儿意有萧尽那祖宗体内封印的东西厉害吗?!魔气她都能压得住并且使用它们,区区戾气,又算什么! 萧尽正在换衣服,门就被推开,顿了一下,叹气,真的对他没有一丝丝的警惕性啊,若非开门声,她竟是一点都没发现凤宸来了。边在心里嘀咕边慢条斯理的将衣服穿好。 凤宸站在不远处,目光看向屏风后的影子,“时辰到了,听学。” 萧尽绕出屏风看他,眨了眨眼,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凤宸点头,还有其他人吗? 萧尽有一瞬的沉默,之后唇角又扬起招牌的笑,恢复那幅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听学啊……行吧。” 萧尽是同凤宸一起走进听松堂的,他们一进去,室内不少学子都看向他们,尤其是几个熟人。 凤仲阳几人的位置因着几个世家公子的到来,往后调了不少,最先看到两人,凤长欢眼睛一亮,“小爷!” 其他人闻声转头,凤仲阳、凤白洛、凤长欢等几人连忙走过去,“小爷,您的伤怎么样了?” “别担心,”萧尽把玩着手中的难平骨扇,目光打量几人,满意的点头,“看来没偷懒。” 几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见凤宸依旧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赶紧行礼,然后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凤景佑咳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萧尽笑了一下,凤宸已经坐好了,目光扫视一下,只有凤宸右后方一个空位置了,走过去,落座,目光扫向桌上的东西,笔墨纸砚…… 环视四周,图佑凌、肖澈、肖茉离、汤正霖、韩承嗣等人都在,来得挺全,看来都是好学生啊。 肖澈和肖茉离也看向他,肖茉离笑了笑,随即回过身去。图佑凌见她看过来,对她使眼色,是问她身体好了没,她则回之一笑。 “好了,就差你了,自己介绍一下。”凤景佑敲了敲桌案。 萧尽坐在位置上,动都没动一下,有什么好介绍的,在坐的还有不认识她的人吗?“萧肆玄。” 凤景佑见她的样子,故意道,“详细点。” 萧尽眯眼自知是老头儿故意为难她,“姓萧名尽,字肆玄,尽,竭也;肆,放纵,肆意;玄,同璇谐音,意为美玉,今年十五了,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凤宸垂眸听着,总觉得不对劲。 凤景佑对萧尽不太了解,虽然知道了她出自哪里,想着那里出来的人应该不差,但本着好先生对学生的负责态度稍微摸摸底,看了萧尽一眼,“萧肆玄,我且问你,一境二洞天,四地五世家指的是什么?” 萧尽抬头看向凤景佑,见老头摸着胡子看着自己,心里无奈叹气,真的盯上自己了。 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撑着桌角,语气平缓,“方外境、昆仑洞天、齐琏洞天、四地分为禁、死、魔、凶,五家汤、韩、凤、图、肖。” 看着她那幅大佬坐姿,凤景佑垂眸不去看她,省得气出病来,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坐着在他课上回答问题的学生,“佯细些。” 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容易了,要说,那就索性好好地说呗,端坐桌案后,拿起一旁的红木镇纸在桌案上一拍,“啪”的一声,众人一激灵,凤景佑瞪着她,刚要呵斥,就听软糯的声音拿腔拿调的开口,“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播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说罢又是镇纸一拍! 凤景佑瞪眼,虽然这诗写得不错,但是,“让你说什么呢?怎么还念诗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萧尽唇角微勾,“这是定场诗!定场诗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各位,压言!别说话了,踏实地看着我,然后你们就睡着了……” 凤景佑已经拍桌子了,“萧肆玄!” “咳,好了不闹了,不闹了,我要开说了啊!”萧尽神色状似认真,开口又是一首定场诗,“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对了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是枉费!舌尖!”随着镇纸又是一拍,对,她就是过瘾来了,多么难得,她也过过老郭的瘾。“今日要说的,是这传闻中的一境二洞天,四地五世家,首先是这一境,话说这方外境~乃是独立于修行界之外,不属仙门百家之中,由佛宗和道宗组成的一个庞大的宗教组织,你们可知何为宗教?” 第027章 现编 见众人一脸懵的看着她,萧尽道,“哎呀~不知道?不知道问我呀!我告诉你们,”然后就见凤景佑一脸怒气地瞪着自己,萧尽笑着说,“这不就要说了嘛,瞧把你急的,书归正传,宗教是一种群体社会行为,神秘化的信仰,这方外境呢,便是如此,这个组织中主要以西域六佛国十八佛寺和道宗九大道派为主,其中具体听我细细数来,这六佛国呢为楼兰、精绝、龟兹、西夜、姑墨、大宛,十八佛寺是兰若寺、伽蓝寺、白马寺、白云寺、寒山寺、大佛寺、朝天寺、归元寺、昭觉寺、潭柘寺……几个了?”说着伸出手嘀咕着数了数手指,看得众人一阵汗颜,只见她又继续道,“才十个了,这还得再编八个呀……那就……静安寺、夜雨寺、灵隐寺、栖霞寺、金阁寺、罔极寺、慈恩寺、清凉寺……”然后又问了一句,“够十八个了吗?” 汤正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是现编的吧?” 萧尽斜睨他,“你管我?爱听听,不爱听出去!” “你!”汤正霖冷笑,“那你继续编!我倒要瞧瞧你能编到哪儿!” 萧尽傲骄地“哼”了一声,手中骨扇在指尖一转,“咱们再说这道宗九大派,分别是上清宗、文殊院、抱扑院、草堂院、六榕馆、青羊宫、寂照宫、云台观、玄清观,”之后又问,“是九个吧?” 凤景佑有些不耐烦她频频跑题,“是是是,你接着说!我们都替你数着呢!” 萧尽挑眉,又一拍镇纸,“哦,说到哪儿了,哦对,这西域六佛国十八佛寺和道宗九大派又以修为最高的兰若寺祖师莲灯和上清宗祖师陶老头儿为首座,诸位,这二位,可了不得,那是都已登仙的人物啊!” “登仙!?仙临玄境吗?” 这两个字引起了满堂哗然,近千年来,世上已然不曾出过登仙修为的修者了,不管是最初的仙临玄境还是地仙、真仙亦或是上仙,总归跟仙沾上边儿了不是?! 汤正霖忍不住又问,“当真已经登仙了?你是从何得知?” 其他少年也好奇的看着萧尽,等着她的答案,就连凤宸都转头在看她,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只见萧尽眉宇间有些不耐,“你故意的吧?你都说了我是现编的,我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图个乐呵嘛,干嘛那么较真?” 汤正霖有些狐疑,但想到她说的这些,几大世家宗主都不知道,她又怎么可能知道,想来确实是胡编的,“你继续编。” “蚕爬扫帚,故意找杈!你在打岔,就换你来编!”萧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众人无语,这是承认自己在胡编了?好在汤正霖没在接话,她继续讲,“佛家讲究慈悲为怀,道家讲究道法自然,但是诸位,这方外境最是抱团护短,在这方面,还真没有一个组织比得过,可谓是惹上一个,等于惹了一窝,别以为佛家和道家最是静心好说话,可静心是为了打得更准,好说话可不代表不好下手,避世不等于打不还手,所以,出门在外,擦亮眼睛。” 她说的这些,在坐的这些小辈多少知道一些,却没有她知道的详细,而对于未知的东西,多数人都好奇,更何况她讲得比凤景佑死板的讲课方式更吸引人,是以现在都听得津津有味,比凤景佑讲课时听得还认真,哪怕当真是她现编的,当故事听也是很有趣的。 “咱们再说这二洞天,此二洞天为昆仑洞天、齐涟洞天,昆仑洞天,听名字就知道在昆仑墟,齐涟洞天自然也在齐涟山。洞天又为福地,这两个地方,每二十年开启一次,其中只有人想不到,那里应有尽有,据说有人在那里见过神器、神兽!”说到此,萧尽又插了一句题外话,“当然了,我也只是听说,毕竟小爷我虽然自称爷,但其实还年轻,也没亲眼见过,我这么一说,诸位这么一听,都别当真都别当真啊……” 课堂上的人哄然一笑,就连凤景佑嘴角都微微扬起了。 “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机遇和风险从来都是成正比的,”说着,萧尽抬眼看向凤景佑,“距离下一次齐涟洞天开启还有两个多月吧?” 两个多月?!少年们都期待的看向凤景佑,好多人吸气,神器!神兽!那些只在传说中的东西! “确实。”凤景佑点头,抚着胡子,“继续。” “说完了一境二洞天,接下来就该说四地了,这四地其实就是禁地凤凰古城、死地遗失荒漠、魔地万丈魔渊、凶地流离之地。”萧尽换了一个姿势,侧身依靠在桌案上,没骨头一样,心说这相声也不好说呀,她坐着都嫌累,更何况龙国那些相声演员是站着讲的呢,“首先要说的是禁地凤凰古城,想来对此韩公子最有发言权了,不如这段就由韩公子来讲如何?” 韩承嗣听得正入神,便听到了她提到自己,愣了一下,见众人都在看他,不由有些莫名其妙,“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尽挑眉,“你不知道?” 看着萧尽那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自己,韩承嗣气结,“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你要怎么编?!不是让你讲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尽摇头叹息,一脸的失望,“这么大人了,连自个家地界儿的事都理不明白,不知道韩家是幸还是不幸,算了,还是我来说吧,”说着不理会韩承嗣冒火的眼神,骨扇在指尖转了一圈,“什么是禁地?顾名思义,就是禁止一切生物出入的地方。这凤凰古城,位于如今的西凉,万年前那里并不叫凤凰古城,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做凤栖梧,当然它也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万里梧桐林,漫天桐花雨,四季如春,美不胜收……啧,真是年轻小男女幽会的好地方……” “咳!”凤景佑瞪她,说着说着就没边儿了! 第028章 惊堂 韩承嗣咬牙道,“西凉?我怎么不知道西凉有一座凤凰古城?你编也编靠谱点!” 萧尽不客气地怼道,“问你爹啊!” 几个反应快的例如图佑凌、凤白洛几人“扑哧”就笑出来了,凤景佑干咳一声,扫了一眼韩承嗣黑得如墨的脸色,瞪了萧尽一眼,后者也干咳了一下,“想什么呢?我可没有这种智障儿子!我是说让你回去问问你爹!什么理解能力,多吃点儿猪脑吧,老话都说说吃哪儿补哪儿!” 见韩承嗣要拍案而起,凤景佑先发制人,“萧肆玄!好好说话!” 嘬了嘬牙华子,看了一眼缓缓放下手掌的韩承嗣,“哎可惜了……”见韩承嗣又要发作,萧尽缓缓道,“可惜了这么美的地方……” 再看韩承嗣那脸色,好家伙,萧尽都担心,他们家有没有心脏病史,万一被她气死了可怎么办?见凤景佑又瞪她,拿起红木镇纸顺手一拍,“啪”的一声,别说,这块瘦了不知多少的惊堂木拍了几次越来越顺手了,“咱们书归正传,随着凤族日渐凋零,最后一任族长火凤云歌陷入沉睡,凤栖梧封印,之后一夜之间万里冰封,正所谓是冰封三万里,风雪铸银城呐!风雪银城之称就是由此而来。”说着又看向韩承嗣,意思很明显,你们那风雪银城便是由此而来,自家的地盘上的历史都不知道,白瞎了!之后在韩承嗣发作前又开口,气的韩承嗣,啧……没法形容,“因是上古凤族陨落之地,沉睡着世间最后一只凤,亦是百鸟朝圣之地,栖息着百鸟祖魂。据说凤凰古城被封印时,为护凤凰古城日后安宁,招来凶煞护城,驻凶尸恶煞,游万鬼厉魂,凡魂体皆为鬼王实力,城内暗无天日,无昼夜之分,终日百鬼夜行,凡闯入结界者,皆落得被凶煞分食,灰飞烟灭的下场。” 凤景佑带头,都听得聚精会神,那些少年们,时不时发出轻叹、惊呼,那场景,当真跟那年在龙国天桥的剧场中听相声的场景惊人的相似。 “再说死地,遗失荒漠,又称天弃之地,意为被天放弃的地方。”萧尽骨扇支在桌案上,漫不经心地继续说,“入眼之处那是黄沙漫天,且长年无雨,草木不生,奇的是这样的地方竟长着一种不死草,你说怪不怪,它是怎么活的呢?据说啊,此草有灵,可医死人肉白骨聚魂生魄起死回生增进修为,那简直就是灵丹妙药啊!哎呀呀~~说的我都眼红了……” “关于不死草,我曾见一本典藉中有所记载,”凤煜缓缓从外面走进来,“但只记载了可增进修为……” “又来一个较真的……”萧尽歪了歪身子,“这儿讲故事呢,又不是讲课,不需要任何依据好不好?” 凤煜闻言轻笑,“小世叔说的是。”说罢在凤景佑下首落座,“淮安也对小世叔的故事颇有兴趣,不介意我坐下一起听吧?” “给我来壶茶我就勉为其难的同意吧。”说到这,萧尽跟凤景佑诉苦道,“你试试说这么多话,那是真渴啊,你不能光让驴拉磨,不让驴吃草啊……忒不厚道了……” 凤景佑示意凤煜将他面前的茶壶拿过去给她,凤煜好笑,将凤景佑面前的茶具端过去,后者等不及他倒茶,拎着茶壶嘴对嘴的喝了一大口,看的老先生眉心一阵抽抽,心道这茶壶不能要了,那是他最喜欢的茶壶啊,早知道另外给她泡一壶啊!越想心情就不怎么好了,回头得让她义兄赔他一个!“喝完了就接着说!” 扫了一眼老头子,萧尽挑眉,“我说到哪儿了?” 凤景佑看向凤宸,后者淡淡地回了四个字,“灵丹妙药。” “哦对,那玩意儿绝对是灵丹妙药,说的我都眼红了……”萧尽见凤景佑磨牙,心中都快乐翻了,“遗失荒漠的危险来自于自然环境,那里的白昼能把一个凤老先生这样的修士烤成肉干,刮的风能把人削的血肉不留,一到夜里,血月升空,噬魂夺魄,赤焰蝎行军蚁成群出没,猎食不死草,遇人吃人,遇魂噬魂,所过之处无一活物,这也是为何成为死地的原因。” 凤景佑老先生此时正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实无心情理会她的调侃,只瞪她一眼,“继续!” 萧尽笑,垂眸掩住眸中思绪,镇纸一拍,“魔地!万丈魔渊!”手指摩挲着骨扇,语速陡然加快,“万丈魔渊,它的前身是天罚之森,几万年前,幽冥帝姬潇堰入魔,在那里占山为王,直至万年前,潇堰疯魔,亲手灭魔族,一夜之间天罚之森入地万丈,幽冥帝君亲自出手将其封印伏魔殿,后称天罚之地,史称幽魔之乱。然,天罚之地日日魔哭,夜夜鬼嚎,于是,有神君出手佛印固封渊顶,曰此为魔地,至此,时长两百年的幽魔之乱彻底终止。时至今日,佛印松动,有人活动其中,后人称万丈魔渊,魔渊入地万丈,终日不见阳光,草木不活,内设修罗炼狱,分三堂,上殿,堂主苏璃苏连城,号连城公子,圣手鬼医,主医毒,天机阁,堂主明珏明玉瑾,号无双公子,精卜占,轮回道,堂主佛爷,掌生杀。” 萧尽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其他人却觉得奇怪,说的别的地方,他侃侃而谈,而说到魔地,却语速奇快,他们的思维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语速,尤其说到最后的轮回道,颇有一语带过的嫌疑。 萧尽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喝了一口茶,又放快的语速,继续缓缓道来,“咱们再说这最后一个,凶地,乃流离之地,也称放逐之地,能进那里的人,多是犯错的仙、妖,被扔到那里自生自灭,因为后来规则、灵力等各种条件的变化,通往流离之地的入口多了许多,因此,那里有很大一部分是误闯的人类。无论你是谁是什么身份,什么修为,哪怕你已然登仙或者为神,到了那里,也没有用武之地。” “为什么?”凤长欢听得入迷,忍不住问出来。 第029章 本恶 难平在指尖转动,“流离之地,最初是上古刑场,刑场是干什么的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那是用来执行死刑的地方啊,上古刑场,自然是上古时期的刑场,你们想想在那时被执行的都会是些什么人?上古的神、仙、妖等等,是以为防意外,那里有特殊的空间压制、规则压制,但凡进入那里,甭管你是什么修为,都会自动封印……而如今在凶地只有两种生物,”萧尽扫视一周,见凤宸都在认真的听着,不由好笑,众人见她停下,都不由看向她,眼神中大多好奇和催促,“能打抗揍的猎食者和实力弱小的猎物。” 凤景佑顿了一下,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他只在典籍之中看到过零星几句记载:流离之地,上古刑场,放逐之地,茫茫荒原,遍地白骨,可进不可出,是为凶地也。 凤长欢面色变了一下,“猎物?” “对,猎物。”萧尽依旧漫不经心的笑,好似真的只是讲故事,“流离之地,只有漫无边际的土丘、荒原,你们想想,一切生命生存的根本是什么?是生命的源泉啊,没有水,就意味着没有生命可以存活,可有人却源源不断地为那里输送生命,能活着,谁想死?那么问题来了,那些人要怎么活下去?” 见好些人脸色不甚好看,知他们是想到了,萧尽继续道,“老话怎么说的,人性本恶啊……” 凤长欢不解,这小爷连这么人尽皆知的话都改,“不是说人性本善吗?” “人性本善?”萧尽冷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千年修行一朝散尽,你们谁来告诉我,凭什么好人历经千万磨难,做了一辈子好事,最后却只因为一件不值一得的小错误而前功尽弃不得善终,而做恶多端之人却只需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善?什么是善?善良本来就是恶的底色!在流离之地,为了活下去,人人不择手段,稍有松懈,就会成为别人的刀下魂,口中食!也就是在那里,处处可见丧心病狂、穷凶极恶之徒,欲望扭曲了人性,欲、恶,才是人的本性……扪心自问,如果是你,在那里,没有食物没有水,除了人,什么都没有,你们告诉我,你要怎么活下去?” 她这话段给人的冲击很大,让他们的三观受到了严重打击,是啊,他们长久以来坚信人性本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欲,他们,真的善吗? 韩承嗣眸光闪着异色,“当真是你编的?” 萧尽挑眉看他,这小子,面带黑气,看来弥渡得手了,这小子回家,少不得一顿揍。“我要说是因为我在那里深切地体会过,你肯定也不会信,但世间所有的卑鄙、龌龊、肮脏、贪婪、自私、狡诈……等等等等,交易肉体、出卖灵魂,所有人性的丑恶在那里都能见到,时时刻刻刷新着人性的下限,考验着人的内心、底线,欲望形形色色,善良如出一辙。地狱空荡荡,厉鬼在人间,那里,被人戏言是地狱的第十八层。从那里出来的人,只有一个字来形容,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凤宸转头看她,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她的言论,似乎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另一个认知,对黑暗面的认知。 凤景佑面带不可思议,“你进去过流离之地?” “你看看,都说了是听故事,我一说,你一听,非得较真儿……”萧尽笑问。 汤正霖挑眉冷笑,“听闻,流离之地可进不可出?我记得,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 萧尽撑着下巴看着汤正霖,笑眯眯的,“想知道?”见所有人在等答案,勾唇坏笑,红木镇纸一拍,“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少年们一阵哀叹,“啊……” 汤正霖愣了一下,“呵!就说她是编的,这是编不出来了。” 萧尽依旧在笑,漫不经心,平和轻缓,带着若有若无的邪气,她自然不会说,这天下没有任何结界能困得住她,这也算是一张底牌了。 看着这样的她,汤正霖忽然想到她刚才说的,从那里出来的人,只有一个字来形容,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她说她进过那里,还出来了,若是真的,那她岂不是…… 看到她唇边的笑,汤正霖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萧尽仿佛没看到一样,活动一下腿脚,“闲言碎语不要讲啊不要讲,接下来就是五世家了,至于五世家,想必不用我多说了,仙家百门为首的五大世家,东峪,滢川秦岭图家,上古神兽麒麟图氏一族后裔,虽然近千年来并无男嗣,但既是瑞兽血脉,想来也是会有转变的。” 图佑凌闻言看向萧尽,目光中隐隐含着希冀。图家一直有传是上古神兽麒麟的后裔,如今见图佑凌也并无反驳之意,想来确是如此了,因此事之前便有传闻,是以如今得到证实众人倒也不奇怪了。 又拿起茶壶嘴对嘴地喝了一大口,“西凉嘛……风雪银城韩家,乃上古凤族的忠仆,只是如今,忠不忠的……就不大好说了……” 萧尽说到韩家是上古凤族的仆人,以前并未听闻,就连韩承嗣都一脸莫名,但想到前面萧尽言凤凰古城便座落在西凉境内,还让韩承嗣回家去问他爹,她敢这么说,想来并非空穴来风了。 歪着身子,支着下巴,“南诏,寒月芙蕖肖家,新兴家族,没什么好说的,北国,墨山云海凤家,万年传书世家,书香门第,血脉尊贵且久远,应该是……哎呀算了!这个还是不说了……” 少年们闻言不满地看着萧尽,八卦和控诉之情溢于言表,南诏是新兴家族,比起另外几个万年传家的家族,几千年也确实算的上的后起之秀了。而北国凤家,书家门第,诗书礼仪传家,是有目共睹的,但说到血脉尊贵,你说一半又不说了是几个意思?这不是吊胃口吗? 第030章 因果 血脉尊贵,尊神的血脉,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尊贵无比的,凤家,怎么会跟昆仑有联系呢?想到昆仑墟的那位,萧尽神情复杂,她已经不止一次在凤氏的人身上感觉到了他的血脉气息,又是什么原因呢?他羽化时未有子嗣,凤氏先祖又是如何承了他的血脉呢?这种血脉延承指的不只是子嗣血脉,也可能是他将精血或者血送过别人,能将血脉气息延承万年不散,想必定然是精血无疑了,神的精血,其中蕴含着强大的神力,只一滴,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血统。不仅如此,她还在绝境玉里面感受到了无上净火的气息,她的本命之火,又是如何到了绝境玉里面的呢?似乎她只送过墨宸一小缕火种…… 说到最后一个,萧尽脸上神情有些古怪,桃花眼微眯,“至于中州,云凤天舟汤家,呵呵,血脉同样久远,但尊贵就未必了,血统很杂哦~” 众人顿时如她一般神情古怪起来,你要不要这么损啊,血统杂?呵呵!中州的人是那么好惹的吗?你看吧! “萧肆玄!”汤正霖拍案而起,血统很杂,不是拐着弯骂他是杂种吗? 萧尽同样一拍桌案,“吼什么吼?你是驴吗?回家问问你老子!你们家身上有没有蛟族血统?有没有蛇族血统?有没有人族血统?三族血统加在一起,不杂吗?我说错了吗?!” 众人闻言一脸惊奇,就连汤正霖本人都被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弄得有些狐疑了。 “咳……”凤景佑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他发现萧尽的想法总是与普通人大相径庭,却又总被她说得头头是道,让人反驳都寻不出理由,“萧肆玄,你既来自方外境,那我在问你,佛家的四大皆空和道家的道法自然你如何看?” 众人皆是一惊,他们是不是听错了?她竟是来自方外境?! 看着底下的少年们惊讶的表情,凤景佑心里暗自平衡了一下,当时听到弥渡说的时候,他也是这副傻样的。 萧尽扭了扭脖子,好想躺一躺,“所谓四大皆空,四大在佛教中指坚性的地大、湿性的水大、暖性的火大、动性的风大,意为一切,为一切皆空,这句话的完整版是,万般皆空,因果不空。至于道法自然,你真让我说?” 凤景佑瞪她,果然正经不过一秒,“废什么话!” 得,瞧瞧这脾气,萧尽像是背书一样顺口就来,“道法自然,官方的说法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就是“自然而然。”见凤景佑赞许的目光,萧尽轻笑,“但就我个人的理解,道法自然其实就是……爱信信,不信滚!” “噗……”一阵阵的憋笑传来,好多弟子低着头,肩膀抖得厉害。 这位小爷,简直了! 凤景佑,“……!”我看你想滚! 凤景佑咳了一声,“好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人的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萧尽心说,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考起来没完了?“人的一生……”念着这句话,顺嘴就唱起来,“人的一生啊就一堆堆坎坷,不做寂寞的奴隶,你不做孤独的鬼,啦啦啦啦啦啦~哦阿巴巴巴~啦啦啦……” 凤景佑拍案而起,“萧尽!” 少年们抿着嘴笑,其实……还挺好听的。只有凤宸抿着唇,垂着眸子,一脸面无表情。 “咳!放松一下嘛,不要这么严肃嘛,就说就说……”萧尽见凤景佑急了,语气一转,“一生啊……那可多了,”蓦然想起十方世界游历时听过的一段话,据说是出自一本叫做“金玉缘”的小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凤景佑压着怒火重新坐下,语气就不那么好了,“何解?” “就字面儿意思!”萧尽站起来抻了抻腰,抖了抖腿,一手拿着骨扇,在室内边溜达边说,“一命,出生时间,先天之命,所谓时也命也,命由天定。二运,运气、机遇,先天之命,可被后天气运影响。三风水,阴宅阳宅,所处环境,风水可定乾坤。四积阴德,多行善事,福虽未至,祸已远行。五读书,知识改变命运,读书明理。六名,名字暗合气运风水,五行之数,好的名字确实会起到一些帮助。七相,面相、手相,同命理气运都有关,比如破相对自身气运就有影响。八敬神,尊敬天地神灵,可以不信,不可不敬,举头三尺有神明,赏善司都记着呢。九交贵人,多交朋友,选择合适的朋友圈,诚心以待,容易有贵人相助。十养生,身体是一切的本钱,没有一个好身体,以上九条全是空谈。”说完,萧尽看向凤景佑,“你以为呢?” “有道理……”凤景佑指尖摩挲着茶杯,“那么何为立足之本?” 萧尽挑眉,这个问题她很意外,“大能和尚说过,做人,尽己力,听天命,无愧己心,无愧天地,不畏于行,不惑于情,顺势而为,随遇而安,此为立足之本,但是……”萧尽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我心眼儿小,只觉无愧于心便好。” “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凤景佑念叨着,赞道,“大能方丈不愧是得道高僧!” 心思一动,萧尽反问,“你认为呢?” 凤景佑闻言,毫不犹豫的念出了凤氏家训扉页上那几行字,“诛妖邪,惩奸恶,扶正义,洁身守道,为人立足之本。” 萧尽也不客气,“想来在先生心中,是有一杆秤来衡量善恶黑白的。” “自然。”凤景佑毫不犹豫的回答。 萧尽笑了,“那么问题来了,”目光扫过室内众多凤氏子弟,最后目光落在凤宸身上,“当这杆秤触碰到你心目中的底线时,它会倾斜吗?必竟,是人,就会有私心的。” 第031章 不堪 凤景佑愣了一下,随即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意有所指道,“我自然不会,想来被圣僧亲手教养大的萧少宗主同样不会。” 众人闻听此言心情复杂的同时又是一惊,信息量好大!能被称为圣僧的,只有方外境佛宗首座莲灯圣僧,被圣僧亲手教养大的少宗主!是圣僧唯一的徒弟!竟是这样的身份吗!是啊,早听闻圣僧的徒弟天资超然,却在幼年遭遇变故,失了一身修为,竟然是她! 萧尽垂眸,缓缓的笑,随即目光看向凤宸,“多谢先生教诲,只望先生能记得今日所言。”诛妖邪,惩奸恶,扶正义,洁身守道。若有一日,她当真为邪,那么她希望由凤宸来终结,如此,不连累他,也算是送他一场功德。言罢,走回桌案前,镇纸又是一拍,“醒木一拍风云动,折扇轻摇论古今!书说至此,有始!有终!” 这一番到也赢得不少掌声,主要是新奇有趣,少年们爱听。 一堂课下来,哪是凤景佑讲课,都是萧尽在说,只在后面,凤景佑充数般地把凤氏家训拿出来讲,还说“省得有些人不懂”,那“有些人”可不是指的萧尽本尊嘛! 下课的一群少年人浩浩荡荡的往膳堂方向走去,凤长欢忍不住问,“您真的去过流离之地?” “都说了是编故事的,听听就好,何必当真……”萧尽双手环胸走在凤宸旁边,这凤二公子如今对于人多的地方已经不是那么排斥了。 凤仲阳几人对视一眼,他们还真觉得,这不是编故事,“那里当真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我说过假话吗?”萧尽笑眯眯的看着凤仲阳,后者打了个哆嗦,垂眸不语,心说你说的假话还少吗? “小爷从来一言九鼎,怎么会说假话,”凤白洛和凤长欢赶紧拍马屁,相处时间不短了,这位爷的脾气多少还是了解点的。 哪怕是人人知道的事实,那你当她的面说出来,也是……不行的!她心情不好了,那么,她会让周围的人都陪着她心情不好,至于手段,她绝对使得出来!脸皮?那是什么东西?这位爷根本不需要那玩意儿!是以,属她顶不是东西了! 萧尽怎么会不知道这几个小崽子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不妨碍被拍马屁的好心情。 “爷,您说说……说说,让我们长长见识!”凤长欢那绝对是拍马屁的好选手。 “萧兄说说,我们……也挺好奇的!”图佑凌也笑着问,一脸的好奇。 “是啊,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的?”肖澈也问,旁边跟着神情复杂的肖茉离。 就连凤宸都是眼神询问的看着她。 萧尽垂眸,“有什么好奇的,那个地方……太脏了,不适合你们这些孩子听……” “什么嘛!你也才十五岁,我们同龄好不好!那二公子他们还比你大呢!”凤长欢道,“你该不会真的骗我们的吧?” 萧尽看着他,很认真地问,“你们见过最恶心、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 凤长欢被她的认真吓到了,磕磕绊绊地说,“最、最恶心的事情……吃果子吃到半条虫子?走路踩到狗屎?” 萧尽笑着摇了摇头,“所以说,你们的世界太干净了,就像一张洁白的纸……” “还不都一……”凤白洛下意识的反驳。 萧尽打断他,“我的世界跟你们不一样……我的好脾气是装的,干净也是装的,我暴燥重欲,满嘴浑话,思想龌龊,我不说,是怕吓着你们啊……可你们还真不死心……” 众人闻言满脸复杂,你要不要脸啊,你好脾气是装的?你装了吗?你脾气好过吗? 萧尽走在前面,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边走边说,“你见过人吃人吗?你见过虐杀吗?你见过lunjian吗?” 一群少年们惊的全部止步,瞪大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听到她缓缓的说,“我见过,我见过前一刻还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后一刻就将一个大汉活活咬死,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我见过老妪将自己的孙子活吃了,活生生的孩童,被吃掉手指、胳膊,他不停地挣扎哭喊……我见过凌迟,一片一片将人的肉割下来分食……我见过一群人lunjian一个小女孩致死,一群男人去lunjian一个男人,各种姿势各种体位……我见过……太多了,这世间最残忍、最恶心、最卑鄙、最龌龊……也最悲哀的事……那些人,已经不单单只是为了活着了,那个地方,太脏了……人性的扭曲、丑恶,在那个地方被演绎的淋漓尽致……那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一群人久久沉默。 忽然,凤长欢弱弱地问,“那……您也吃过吗?” 众人脸色一变,看向萧尽,好像很害怕听到那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萧尽只是顿了下,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人生在世,难免吃屎,但是别嚼,跟狗抢路,让狗先走不丢人。” 这是承认了?还是给自己台阶下?她说那个地方脏,她说她的干净是装的,她说她暴燥重欲、满嘴浑话、思想龌龊,那是不是,她也曾经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 “咳!”图佑凌咳了一声,紧着打圆场,“怪不得萧兄如此与众不同,想来去了那么多地方,阅历非寻常人可比啊……” “是啊是啊……”凤白洛也道,“小爷如此厉害,想来是经历得多了,经验丰富嘛!” “阅历?阅历这种东西,杀掉了幼稚,也误伤了纯真……你们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无忧无虑的你们……”萧尽呢喃一声。 几人闻言,神色复杂,随即相视一眼,整理好思绪,追上去。 “话说萧兄你是什么时候去的那里?”图佑凌边问一手搭上萧尽的肩膀,平时萧尽也这么搭他,可是,就在搭上她肩膀的一瞬间,一只苍白纤细冰凉的手握住他的胳膊一扭,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脖颈……“啊!” 第032章 多音 众人又是一惊!看着抵在图佑凌颈侧的骨扇,懵了! 什么情况?! 凤仲阳明白过来,萧尽对他们说过,不要碰她,尤其是她不注意的时候,容易被误伤,原来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懂了。 萧尽略微有些尴尬,放开图佑凌,“呃……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图佑凌看着手腕上的青紫印记,又摸了摸脖子,咽了咽口水,我要说不信,会不会被灭口?“信!” “咳……”看懂她眼神的萧尽难得有些理亏,嘴里哼着小调往膳堂的方向走去,“路边的茶楼人影错落,街上传来两三声吆喝,人前摇扇醒木拍桌,各位看官你细听分说……”众人抽了抽嘴角,跟上。 这样的反应速度,怪不得能在那种地方保全自己。 萧尽双手环胸,手里还拿着骨扇,边走边说,“那得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我十岁那年,在典籍中看到关于凶地的记载,只有几句话:流离之地,乃上古刑场,放逐之地,茫茫荒原,遍地白骨,可进不可出,是为凶地也。” 五年前,萧尽十岁,散尽修为的第三年,她在一本典籍中看到这几句话,区区几句话,挑起了她的兴趣,与其说是兴趣,不如说是她心中那股不甘,不甘天道摆布。 一夜之间,从峰顶跌至谷底,从天才变成废物,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痛苦,哪怕是再好的心理素质,也受不了。而她,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三年,整整三年,她神情平静,唇角含笑,手段却是越发的阴毒狠辣,性子也越发不可琢磨…… 萧尽看似潇洒,其实活得最为压抑,身体里的封印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随时可能变成那些恶魔的傀儡,行尸走肉,温凉的身子也时刻提醒着她,她不是普通人,她有使命,她要除掉那些东西,哪怕知道后果是亲手抽掉自己的三魂七魄,魂飞魄散,也不容得她退缩…… 当一个人清醒地看着自己坠落深渊,却无力拯救,也无人能救时,是什么感觉?最可怕的是知道自己可能会连累身边所有关心自己的人一起坠落深渊,不得好死,她心里会是什么感觉?更可怕的是她还不能以死解脱一了百了,她得活着,才有可能保全身边的人……无愧于心!她这一生,都在活这四个字! 对于事情的不确定、不可控的焦躁让她的性子变得极端!说到底,她的痛苦都来源于,她的狠毒和善良都不够彻底。若她狠毒的彻底,大可一死了之,一了百了,若她善良得够彻底,她该在兰若寺的浮屠塔里或者万丈魔渊的伏魔殿里等待十六岁的到来…… 萧尽目光明灭不定,声音不负在课堂里说书时的抑扬顿挫,恢复她一惯地轻缓平静,“少年向来不识天高地厚,放眼处皆自负才高八斗,自命风流、本领不凡,不甘、浮燥,带着同你们一样的好奇心,我循着资料典籍中查到的地址,去了东峪之东,在那里寻了四五天,才找到地方,轻松穿过结界……茫茫荒原,遍地白骨,荒凉的连个树杈都没有,唉呀……那风景不是一般的好啊……”当时她目光平静地打量四周的荒凉,心里甚至想,真是个不错的埋骨地…… 众人被她的臭屁逗笑了,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还有她的形容,那是风景好吗? 凤宸想到父亲说,她是七岁遭遇变故修为散尽的,那么,明知没有修为,还敢孤身闯那种地方,找死吗? 跌落神坛的落差不是谁都能接受的!课堂上说的那些地方,虽说是胡编的,但却讲得头头是道,其实……都去过吧?对啊!找死……她……可不就是在找死!她想死在那些地方,任意一个地方都可以,只要死了,就解脱了…… 凤宸被猜到她可能的这个目的吓了一跳,垂眸掩下情绪,却缓缓握紧了手…… “突然!”萧尽忽然道,吓了众人一跳,“我只觉得一阵恶风袭来,左手长刀直觉去挡!一个胡子拉碴的黑脸大汉托着一把开山刀正劈在我的夺魄上,好悬我的小命儿啊……吓死小爷了……不过好在有空间压制,我没有灵力,他也没有,拼得都是手上功夫,不然小爷吃大亏了!” “那然后呢?”凤长欢赶紧问。 “然后?”萧尽一脸看傻子似的,“你是不是die儿啊?我能好好在这站着,当然代表他死了!” 萧尽虽然没有灵力,但她的手上功夫着实不弱,方外境各家功夫她都精通不说,杀人的功夫更是练到成为本能反应,更不用说还有十几万年岁月的经验积累,所以,在都没有灵力的流离之地,反而对她有利。 “die儿是什么意思?”凤长欢问。 “呆的意思。”萧尽无语地解释一句,“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傻的意思。” 凤长欢摸了摸鼻尖,明知不是好词,还上赶子去问,不是傻是什么。 “我在那里呆了一个月,时时刻刻保持着高度警惕,精神极度紧绷,一不小心,小命儿就要玩儿完,真特么不是人呆的地方啊……”萧尽一脸的悔恨,“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脑抽了去那种地方,没吃没喝,睡不了踏实觉,不能相信任何人,不过……虽然不是人呆的地方,但那里却是天然的训练场,人的潜力果然是被逼出来的,不走到绝路,永远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晚间的余晖散在大地上,“人眼睛原本是黑的,心是红的,但是有些人眼红的时候,心就黑了,你要知道心“脏”是个多音字……所以做人就要以无赖的手段对付无赖,以流氓的手段对付流氓,如果文明不够文明,那就让野蛮足够野蛮……”萧尽的话还远远地传来,开始哼唱起了小曲儿,“在坐的看官莫想太多,书中故事是世间蹉跎,各人心中它自有评说,听完这段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