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霄传》 第一章 好马送英雄 (一) 宋咸淳二年,秋。 襄阳城,刘府。 厅堂里,老爷刘通正哼着小曲,逗着笼中的幽禽。他是襄阳城出了名的富户,也是一位大豪。 刘通是个使双刀的武林高手。他十六岁那年出道,两年后便以手中的乾坤日月刀斩杀横行武林数十载的大盗邓充于祁连山下,名震江湖。 如今,他已过了不惑之年,那双乾坤日月刀也跟了他几十个春秋。他厌倦了江湖的厮杀,打算就此封刀,金盆洗手,不再踏出家门一步。 坐在他身旁藤椅上饮茶的是他的弟弟,刘进。 刘进也是个使刀的高手,只是名气没有哥哥来的大。他使的是单刀,因为刀法狂乱,所以武林中人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狂刀。” 刘通正逗着鸟,管家迈着步子走了进来。“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刘通随口一问:“谁要见我?” 管家回答:“万马堂总管金之焕。” “哟,万马堂啊,那还真是稀客。”刘进抿了口茶,看向兄长。 刘通语气淡淡:“请他进来吧。” “是,老爷。”管家告退。 一盏茶的功夫,刘通便见到了金之焕。此人身长七尺,浓眉大眼,顾盼之间,不怒自威。 刘通行了礼,向金之焕示意入座。“金总管舟车劳顿,辛苦了。” 金之焕摆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 刘通问:“金总管来找我,所为何事?” 金之焕答:“刘大哥,我这次来,就是替我家老爷给你捎个信。再过两天,我万马堂要在建宁府郊松溪马场举办骑马卖马大会,诚邀各路英雄前来参加,不知刘大哥可有兴趣?”他嘴上说着话,一双手也没闲着,片刻就拿出了一张请帖递给刘通。 刘通接过请帖,捋了捋胡子:“不爱名马非英雄,有此盛会,若是不去,岂不枉费我一世英名?看来你家老爷的算盘打的好啊。” 金之焕苦笑:“刘大哥说哪儿的话。我家老爷仰慕你的大名已久,不然也不会派我亲自来给你送请帖吧。” 刘通收下请帖,对金之焕说:“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就说我刘通答应了,不日便赴建宁府相会。”金之焕点了点头,行礼告退。 刘进见人已离开,起身对兄长说:“哥哥,百里驰这个老狐狸狡猾得很,他来这一出,也不知卖的是马还是人,我们还是要有所提防才是。” 刘通微微一笑:“提防肯定是要的,但也不必过于担心。建宁府不是他万马堂的地盘,谅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得罪官府的人。” “哥哥英明,那我这就去准备。”刘进说完,快步离开了厅堂。 (二) 三日后,松溪马场。 木栏围成的马圈里,随处可见矫健生猛的骏马,宛如一个个江湖好汉。 马圈的中间,是一条十丈宽的通道。此时,通道里早已挤满了人。他们无一不是在欣赏着腾跃的骏马,希望找到自己心仪的座驾。 刘通、刘进两兄弟也在其中。 刘通选马一向很挑剔,他早年投军,做过斥候长,也当过马夫,对相马之术更是十分精通。一匹匹好马被人带到他的面前,又被人高价买去,他的眼皮子却是一动也不动。 百里驰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起金之焕来:“刘兄的眼力非比常人,这些马他看不上的。把我那匹汗血宝马牵来,也让刘兄过过眼。”金之焕领命,把汗血宝马牵到刘通面前的马栏里。 其他人见到那汗血宝马,纷纷发出了惊叹声。百里驰轻拍马头,面露骄傲之色。“刘兄,我这马名唤神骏,能日行百里,堪称马中佳品。你是当今的伯乐,用不着我多说,也能看出这是一匹好马吧。” 刘通却懒洋洋地摇了摇头:“百里兄,说实话,我虽然会看马,但我不是什么伯乐,而且这马也算不上什么好马。” 百里驰问:“刘兄何出此言?” 刘通没有回答,他改口说:“百里兄,你们万马堂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吗?好的马藏起来留给自己,不好的马带出来卖给别人?” 百里驰听后,脸色一变,立刻否认:“在刘兄面前,我百里驰怎么会干那种事?” “哦,是吗?”刘通说完,指着马栏里被人挑剩下的一匹瘦马,语气淡淡:“百里兄,我且问你,你觉得那匹马如何?” 百里驰看了一眼那匹瘦马,眉头一皱:“刘兄,那匹马是这里跑的最慢的,你怎么会看上它呢?” 刘通大步走过去,摸了摸瘦马的马头,忽然仰面而笑:“跑不跑的慢,你说的可不算。我敢打赌,这马若是跟你的神骏共驰个百里,最后先到终点的肯定是它。百里兄,怎么样,敢不敢跟我打赌啊?” 百里驰沉默了片刻,忽然也大笑起来,竖起一根大拇指。“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刘兄啊。刘兄既然看上了,不妨出个价。” 刘通收起笑容,伸出一掌,百里驰问:“刘兄,你出价五百两?”刘通摇了摇头。 “五千两?”刘通又是摇了摇头。 “那是多少?” “五万两。” 听了这话,金之焕立刻大声宣布:“刘大侠出价五万两,还有人出价更高的吗?”人群中立刻发出赞叹声,有的人甚至迫不及待地出价了。能入刘通的眼,必定是匹好马,就算争不到它,输了也不可惜。 “五万五十两!” “五万五百两!” “五万五千两!” “五万七千两!” “五万八千两!” “五万九千两!” 这已经是马场上出价最高的人喊出来的了,喊出这个价的人是刘通自己。金之焕报了两次,见没人说话,正要报第三次,忽然听见有人说:“我出十万两。” 刘通听了那人的声音,脸立刻沉了下去。“又是这小子。他怎么也来了?” 人群中走出一个峨冠宽袍、面容清瘦的青年男子,他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衣裳,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个视金钱如粪土、视名马为美人的青年男子,便是来自东瀛樱花岛的源义真。 源义真虽是东瀛人,自幼却酷爱中国文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不仅如此,他十五岁那年随使团漂洋过海来到临安,见过当地风土人情,也结识过不少武林人士,用自己在家乡所学的剑术与他们切磋,竟然击败了数位高手,短短几年就在中原武林名声大噪。 他出现在松溪马场,一点也不意外。 百里驰笑脸相迎:“源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源义真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百里先生,瞧你这话说的。刘通大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依偎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绝色女子。她也咯咯一笑:“公子说的句句在理。” 这个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肤白如玉,笑靥如花,美得让人不敢再多看她一眼。从源义真出现到现在,这个美人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形影不离。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美人的。 刘通听源义真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不高兴了。“你来干什么?” 源义真反问:“刘通大侠,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刘通冷笑一声:“你来这里,不是来看马的。你是来捣乱的。” “刘通大侠,你只说对了一半。”源义真笑了笑,“我来这里,不仅是来捣乱的,还是来害你的。” “害我?”刘通皱了皱眉头,“你想怎么害我?比我出的价钱高,这就算是害我的手段吗?” 源义真笑了笑:“你这回可算说对了。” 刘通挥袖:“这马我不买了。”说完就走。 百里驰怔住了,刚要说话,便听见源义真说了声:“刘通大侠请留步。”刘通回头,一脸不高兴:“你还想怎样?” 源义真看向众人:“你们还有谁肯出更高的价钱?”众人哑然。 源义真见状,转头看向百里驰:“百里先生,按照规矩,这匹马现在是不是算我的了?” 百里驰点头:“是。” “既然这样,那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做个决定。”源义真说完,轻轻咳嗽一声,“我今天要把这匹马送给刘通大侠。” 刘通冷笑:“先买马后送马,源公子真是好手段啊!我刘某若是不收,你能把我怎么样?” 源义真淡淡地说:“刘通大侠多虑了。好马送英雄,天经地义,你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和我过不去呢?” “好一个天经地义。”刘通仰面大笑,“你这大礼,我收下了。” 源义真见刘通骑上瘦马,恭敬地说:“今日能一睹大侠的风采,义真甚感欣喜。我在建宁正好有个故交,他邀我饮酒听戏,大侠不妨与义真同去,欢度良宵,如何?” “好小子,想的挺周全的嘛!”刘通向来豪爽,把弟弟的提醒早就抛在脑后,“听说建宁山美水美人美酒美,我活了这么久都没来欣赏一番,今日便与你同去,了却我的遗憾。” 刘进听了这话,拉住自己的兄长:“源义真这小子无事献殷勤,我们不得不防啊。” 刘通对他说:“你盯着他,别出乱子就好。” 刘通不知道的是,自己今晚要去的,竟是一场鸿门宴。 (三) 夜幕降临。 县城中,一派热闹的景象。 筵席上,刘通正与主人和众位宾客举杯豪饮。 “都说刘大侠好酒量,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说话的是摆下这筵席的主人,他叫何矶坦,是松溪县的县令,亦是源义真口中的故交。 “何大人见笑了。”刘通将美酒灌进肚子里,“刘某并非好酒量,只是这酒实在太好喝了,停不下来。” 何矶坦看着带刀的刘进,忽然收起笑容:“刘大侠,你来喝酒,为什么还要带着兵器?” 刘通闻言,回头看了看弟弟,示意他把刀收起来。“何大人不要见怪。我们江湖人出门在外,总要随身带着兵器,这样会感觉安全一些。” 何矶坦听了这话,拍手大笑:“安全好啊!”他这一笑,倒把刘通吓出一身冷汗来。 的确,江湖人出门不带兵器,那就是犯了大忌。刘通在江湖惩恶扬善,跟他作对的人不计其数,如果他对别人放松警惕,那就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再怎么精心准备,也有失算的时候。 刘通犯了大忌,他居然相信眼前这个叫何矶坦的人。 他一直以为,官府的人都会秉公执法,谁料这位何县令是个两面三刀的人。 源义真坐在何矶坦身旁,津津有味地吃着鲜美的河鱼。那个紫衣女子凑了过来,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刘进的耳朵很灵,但他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见源义真的眼神不对劲,刘进心想,这两个东瀛人一定有问题。 果然,那女子刚说完话,源义真就转头对何矶坦说:“何大人,义真家中有事,改日再聚,告辞。” 何矶坦点了点头:“源公子有事,我也不好留你在此,改日再聚。” 刘进见源义真要走,对兄长耳语:“哥哥,要不要我跟过去?” 刘通此时喝的有些醉了,他摆了摆手:“快去快回。”刘进听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何矶坦见状,举杯问刘通:“刘大侠,我听说你今天去了马场,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马?” 刘通又是摆了摆手:“别提了。老子今天运气真背,好不容易看上了,又被人抢了去。” “哦?”何矶坦眼珠子转了转,“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来和刘大侠抢马?” “还能有谁?”刘通指了指何矶坦身旁的空位,“除了姓源的那小子,谁敢来抢老子的马?” 何矶坦愣了一下,忽然笑着反问:“刘大侠莫不是酒喝多了,说什么胡话?” “我”,刘通刚要说下去,忽然打了嗝,“何大人,方才是我失礼了。哦,对了,我想出去方便方便。” “刘大侠要方便,需要我带人领你过去吗?” “不必了。”刘通起身,“我一个人去就好。” 刘通说完话,踉踉跄跄地找到了茅坑。他其实不怎么会喝酒,为了让别人看出自己是好酒量,他经常是喝完就吐,吐完再喝。说是方便,其实就是把喝下的酒吐出来。 但他这次并没有吐出来。 关上门,他正要作呕,一条麻绳忽然从天而降,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刘通痛的说不出话,他用力肘击身后那人的肋骨,却发现自己使不出力气。 那人稍稍松开绳子,似乎想让他把话说出来。刘通挣扎着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人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刘通,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刘通猛地转过身,打算给那人致命一击。但他确实晚了一步。 淡淡的刀光从他眼前闪过,伴随着剧痛,还有把凄惨的叫声掩盖住的闷雷。 雨哗啦啦地下着,路上的行人纷纷打起了伞。谁也不知道,一间茅房里,昔日驰骋江湖的大侠刘通正一动不动地跪在茅坑上,早已没了呼吸。 杀死刘通的,是一柄又薄又细的东瀛国武士刀。 更可怕的是凶手的拔刀速度。 这个凶手杀死刘通,居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而且,这种刀就算刺入心脏再拔出来,伤口也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天底下能做到这样的人,除了源义真,不会再有第二个。 然而,没有人会替刘通复仇。 刘通的弟弟刘进离开筵席后就没发现源义真的身影。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何矶坦就哭着把噩耗告诉了他。 当然,何矶坦没有告诉他真相。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他告诉刘进,刘通因为酒喝的太多,在方便的时候暴毙而死了。 对于这种死法,刘进居然深信不疑。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喝酒喝的太多确实可能会猝死。 何矶坦不仅这么说了,还出钱替刘通办了白事。 灵柩远去。金之焕找到了源义真,笑着说:“刘通走了,不知源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源义真说:“你去告诉百里驰,就说我源义真帮了他一个大忙,想好怎么回报就来找我。”说完,他把手搭在紫衣女子身上,和她坐上一辆马车离开了。 第二章 刘通之死 夜幕降临。 县城中,一派热闹的景象。 筵席上,刘通正与主人和众位宾客举杯豪饮。 “都说刘大侠好酒量,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说话的是摆下这筵席的主人,他叫何矶坦,是松溪县的县令,亦是源义真口中的故交。 “何大人见笑了。”刘通将美酒灌进肚子里,“刘某并非好酒量,只是这酒实在太好喝了,停不下来。” 何矶坦看着带刀的刘进,忽然收起笑容:“刘大侠,你来喝酒,为什么还要带着兵器?” 刘通闻言,回头看了看弟弟,示意他把刀收起来。“何大人不要见怪。我们江湖人出门在外,总要随身带着兵器,这样会感觉安全一些。” 何矶坦听了这话,拍手大笑:“安全好啊!”他这一笑,倒把刘通吓出一身冷汗来。 的确,江湖人出门不带兵器,那就是犯了大忌。刘通在江湖惩恶扬善,跟他作对的人不计其数,如果他对别人放松警惕,那就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再怎么精心准备,也有失算的时候。 刘通犯了大忌,他居然相信眼前这个叫何矶坦的人。 他一直以为,官府的人都会秉公执法,谁料这位何县令是个两面三刀的人。 源义真坐在何矶坦身旁,津津有味地吃着鲜美的河鱼。那个紫衣女子凑了过来,对他低声说了几句话。 刘进的耳朵很灵,但他并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见源义真的眼神不对劲,刘进心想,这两个东瀛人一定有问题。 果然,那女子刚说完话,源义真就转头对何矶坦说:“何大人,义真家中有事,改日再聚,告辞。” 何矶坦点了点头:“源公子有事,我也不好留你在此,改日再聚。” 刘进见源义真要走,对兄长耳语:“哥哥,要不要我跟过去?” 刘通此时喝的有些醉了,他摆了摆手:“快去快回。”刘进听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何矶坦见状,举杯问刘通:“刘大侠,我听说你今天去了马场,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的马?” 刘通又是摆了摆手:“别提了。老子今天运气真背,好不容易看上了,又被人抢了去。” “哦?”何矶坦眼珠子转了转,“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来和刘大侠抢马?” “还能有谁?”刘通指了指何矶坦身旁的空位,“除了姓源的那小子,谁敢来抢老子的马?” 何矶坦愣了一下,忽然笑着反问:“刘大侠莫不是酒喝多了,说什么胡话?” “我”,刘通刚要说下去,忽然打了嗝,“何大人,方才是我失礼了。哦,对了,我想出去方便方便。” “刘大侠要方便,需要我带人领你过去吗?” “不必了。”刘通起身,“我一个人去就好。” 刘通说完话,踉踉跄跄地找到了茅坑。他其实不怎么会喝酒,为了让别人看出自己是好酒量,他经常是喝完就吐,吐完再喝。说是方便,其实就是把喝下的酒吐出来。 但他这次并没有吐出来。 关上门,他正要作呕,一条麻绳忽然从天而降,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刘通痛的说不出话,他用力肘击身后那人的肋骨,却发现自己使不出力气。 那人稍稍松开绳子,似乎想让他把话说出来。刘通挣扎着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人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刘通,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刘通猛地转过身,打算给那人致命一击。但他确实晚了一步。 淡淡的刀光从他眼前闪过,伴随着剧痛,还有把凄惨的叫声掩盖住的闷雷。 雨哗啦啦地下着,路上的行人纷纷打起了伞。谁也不知道,一间茅房里,昔日驰骋江湖的大侠刘通正一动不动地跪在茅坑上,早已没了呼吸。 杀死刘通的,是一柄又薄又细的东瀛国武士刀。 更可怕的是凶手的拔刀速度。 这个凶手杀死刘通,居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而且,这种刀就算刺入心脏再拔出来,伤口也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天底下能做到这样的人,除了源义真,不会再有第二个。 然而,没有人会替刘通复仇。 刘通的弟弟刘进离开筵席后就没发现源义真的身影。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何矶坦就哭着把噩耗告诉了他。 当然,何矶坦没有告诉他真相。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他告诉刘进,刘通因为酒喝的太多,在方便的时候暴毙而死了。 对于这种死法,刘进居然深信不疑。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喝酒喝的太多确实可能会猝死。 何矶坦不仅这么说了,还出钱替刘通办了白事。 灵柩远去。金之焕找到了源义真,笑着说:“刘通走了,不知源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源义真说:“你去告诉百里驰,就说我源义真帮了他一个大忙,想好怎么回报就来找我。”说完,他把手搭在紫衣女子身上,和她坐上一辆马车离开了。 这个紫衣女子,名叫奈奈。 奈奈跟随源义真有些年头,对源义真的性格十分了解。 她知道源义真贪念女色,所以投其所好,想用自己绝美的容貌和傲人的身材去征服他。 源义真果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他解开衣裳,把奈奈的柔软而有弹性的胸膛当作枕头,吃着奈奈亲手喂给他的樱桃,满脸惬意。 奈奈垂下头,绛唇轻启:“公子,奴家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要杀刘通?” 源义真没有起身,他懒洋洋地说:“你没必要明白。对你来说,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奈奈还是不放心:“奴家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用什么事都瞒着我吧。” 源义真轻抚着奈奈的脸:“你就这么想知道?” 奈奈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着希望。“公子,你就放心吧。你的事奴家绝对不会说出去,打死我也不会。” “奈奈,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所以,请你以后不要随便乱发誓,答应我,好吗?”听完源义真的话,奈奈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奴家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正。” “我杀刘通,是因为我有个朋友想请我帮忙。他不想让刘通活下去。” 奈奈把一颗樱桃喂进源义真的嘴里。“公子,奴家很好奇,你说的这个朋友,指的是谁?” 源义真嚼了嚼樱桃,吞进肚子里,接着说:“他是万马堂的大堂主百里驰。” “百里驰?”奈奈顿了顿,“你和他交情很深吗?” 源义真摇了摇头:“我和他没什么交情。我帮他,是因为他曾经帮过我。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就不喜欢欠人情。那一天,他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我想还他一个人情,他却拒绝了我,对我说,你想报答,就要替我做事。” 奈奈忍不住问他:“这个百里驰很厉害吗?” “当然。”源义真点了点头,“百里驰经营的万马堂在武林中实力非常强大,他们有一句口号,叫‘只要有马的地方就有万马堂的人’。本来我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他们在中原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暗桩,甚至还把自己的生意做到我们的国家去了,实力之强大,绝对是你想不到的。” 奈奈忍不住又问:“百里驰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实力,杀一个刘通易如反掌,为什么还要请你帮忙?” 源义真淡淡地说:“因为有些人他杀不得,比如刘通。”他接着说:“刘通虽然没有百里驰那样有很大的势力,但他却有许许多多的朋友,而且他还很聪明,懂得利用官府的人来保护自己。百里驰要是杀了他,不但会给自己树敌,而且官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奈奈笑了笑:“正因如此,百里驰才想到请公子你来帮忙。以公子的能力,杀了刘通之后不会有人怀疑是我们干的,自然也不会连累到他。” “奈奈,你和刘通一样,也很聪明啊。”源义真摸了摸奈奈的头,“只可惜,你是个女人。而且,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奈奈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公子,奴家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你没有说错什么。”源义真笑了笑,“你只是知道的太多了而已。我说过了,你知道的太多,就越危险。所以,你要想活下去,就从我的身边彻底消失吧。”说完,他一把将奈奈推出了马车。 奈奈就这样掉下了悬崖,生死未卜。 源义真回到车厢里,对外头的车夫说:“野太郎,这件事不要告诉老大。” 那个叫野太郎的人说:“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他接着说:“义真,老大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说完,他取出一个卷轴,“任务的内容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源义真接过卷轴,展开一看。“官府的人?老大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野太郎语气淡淡:“老大说了,这件事要秘密地进行,不要惊动他们的皇帝。” 源义真想了想,收起卷轴:“这个任务我接下了。” 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这个任务究竟是什么。 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风平浪静。 野太郎忽然问:“义真,奈奈如果死了,那个女人知道后会不会找你复仇?” 源义真信心十足地回答:“她不会知道的。”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三章 好马送英雄(3) 关上门,他正要作呕,一条麻绳忽然从天而降,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刘通痛的说不出话,他用力肘击身后那人的肋骨,却发现自己使不出力气。 那人稍稍松开绳子,似乎想让他把话说出来。刘通挣扎着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那人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刘通,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是吗?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刘通猛地转过身,打算给那人致命一击。但他确实晚了一步。 淡淡的刀光从他眼前闪过,伴随着剧痛,还有把凄惨的叫声掩盖住的闷雷。 (四) 雨哗啦啦地下着,路上的行人纷纷打起了伞。谁也不知道,一间茅房里,昔日驰骋江湖的大侠刘通正一动不动地跪在茅坑上,早已没了呼吸。 杀死刘通的,是一柄又薄又细的东瀛国武士刀。 更可怕的是凶手的拔刀速度。 这个凶手杀死刘通,居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而且,这种刀就算刺入心脏再拔出来,伤口也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天底下能做到这样的人,除了源义真,不会再有第二个。 然而,没有人会替刘通复仇。 (五) 刘通的弟弟刘进离开筵席后就没发现源义真的身影。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何矶坦就哭着把噩耗告诉了他。 当然,何矶坦没有告诉他真相。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他告诉刘进,刘通因为酒喝的太多,在方便的时候暴毙而死了。 对于这种死法,刘进居然深信不疑。因为在大多数人看来,喝酒喝的太多确实可能会猝死。 何矶坦不仅这么说了,还出钱替刘通办了白事。 灵柩远去。金之焕找到了源义真,笑着说:“刘通走了,不知源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源义真说:“你去告诉百里驰,就说我源义真帮了他一个大忙,想好怎么回报就来找我。”说完,他把手搭在紫衣女子身上,和她坐上一辆马车离开了。 (六) 这个紫衣女子,名叫奈奈。 奈奈跟随源义真有些年头,对源义真的性格十分了解。 她知道源义真贪念女色,所以投其所好,想用自己绝美的容貌和傲人的身材去征服他。 源义真果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他解开衣裳,把奈奈的柔软而有弹性的胸膛当作枕头,吃着奈奈亲手喂给他的樱桃,满脸惬意。 奈奈垂下头,绛唇轻启:“公子,奴家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要杀刘通?” 源义真没有起身,他懒洋洋地说:“你没必要明白。对你来说,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奈奈还是不放心:“奴家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用什么事都瞒着我吧。” 源义真轻抚着奈奈的脸:“你就这么想知道?” 奈奈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着希望。“公子,你就放心吧。你的事奴家绝对不会说出去,打死我也不会。” “奈奈,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所以,请你以后不要随便乱发誓,答应我,好吗?”听完源义真的话,奈奈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奴家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正。” “我杀刘通,是因为我有个朋友想请我帮忙。他不想让刘通活下去。” 奈奈把一颗樱桃喂进源义真的嘴里。“公子,奴家很好奇,你说的这个朋友,指的是谁?” 源义真嚼了嚼樱桃,吞进肚子里,接着说:“他是万马堂的大堂主百里驰。” “百里驰?”奈奈顿了顿,“你和他交情很深吗?” 源义真摇了摇头:“我和他没什么交情。我帮他,是因为他曾经帮过我。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就不喜欢欠人情。那一天,他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我想还他一个人情,他却拒绝了我,对我说,你想报答,就要替我做事。” 奈奈忍不住问他:“这个百里驰很厉害吗?” “当然。”源义真点了点头,“百里驰经营的万马堂在武林中实力非常强大,他们有一句口号,叫‘只要有马的地方就有万马堂的人’。本来我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他们在中原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暗桩,甚至还把自己的生意做到我们的国家去了,实力之强大,绝对是你想不到的。” 奈奈忍不住又问:“百里驰既然有这么强大的实力,杀一个刘通易如反掌,为什么还要请你帮忙?” 源义真淡淡地说:“因为有些人他杀不得,比如刘通。”他接着说:“刘通虽然没有百里驰那样有很大的势力,但他却有许许多多的朋友,而且他还很聪明,懂得利用官府的人来保护自己。百里驰要是杀了他,不但会给自己树敌,而且官府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奈奈笑了笑:“正因如此,百里驰才想到请公子你来帮忙。以公子的能力,杀了刘通之后不会有人怀疑是我们干的,自然也不会连累到他。” “奈奈,你和刘通一样,也很聪明啊。”源义真摸了摸奈奈的头,“只可惜,你是个女人。而且,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奈奈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公子,奴家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你没有说错什么。”源义真笑了笑,“你只是知道的太多了而已。我说过了,你知道的太多,就越危险。所以,你要想活下去,就从我的身边彻底消失吧。”说完,他一把将奈奈推出了马车。 奈奈就这样掉下了悬崖,生死未卜。 源义真回到车厢里,对外头的车夫说:“野太郎,这件事不要告诉老大。” 那个叫野太郎的人说:“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他接着说:“义真,老大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任务。”说完,他取出一个卷轴,“任务的内容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源义真接过卷轴,展开一看。“官府的人?老大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野太郎语气淡淡:“老大说了,这件事要秘密地进行,不要惊动他们的皇帝。” 源义真想了想,收起卷轴:“这个任务我接下了。” 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这个任务究竟是什么。 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风平浪静。 野太郎忽然问:“义真,奈奈如果死了,那个女人知道后会不会找你复仇?” 源义真信心十足地回答:“她不会知道的。”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四章 雪姬 咸淳三年,秋。 浮梁县,景德镇。 一间精致的小房子里,十三岁的小丫鬟雀儿结着发辫,挑着一个木桶,正专心致志地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水。 她是个贴身丫鬟,浇水这种粗活本来不是她应该干的。但她却干得很开心,因为她的主人告诉她,只要每天把花园里的花浇好,她就能吃到主人亲手做的糕点。 她的主人名叫雪姬,是景德镇出了名的美人。 有多美呢?挑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子。 这样美的女子却很少出门。或许是怕因为自己绝美的容貌被那登徒子盯上,又或许是她心里已经装了人,不愿抛头露面,免得引来闲言碎语,影响了声名。 雀儿在屋外专心地浇着花,雪姬也在屋内专心地做着糕点。 雪姬也是东瀛人,她是六年前跟着父亲来到浮梁县,侨居在景德镇的。 她的父亲是个经营茶叶生意的日本商人,雪姬从小受他的熏陶,喜欢上中原的茶叶,自然也对中原心驰神往。 十四岁那年春天,她终于踏上了中原的土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不幸的是,仅仅过了三个月,浮梁县因饥荒发生了民变,一些村民不满官府优先把粮食救济给外国的侨民而蓄意攻击侨民,一度冲入景德镇和侨民抢夺粮食,遭到侨民的反抗和官府的镇压。在那次事件中,雪姬的父亲为了保护女儿,头部被人用锄头砸中,不治身亡。 民变虽然被镇压了,但雪姬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身在异国他乡的她无依无靠,因为自己的容貌还经常被那些村霸村痞欺负调戏,屋子被人砸了,通牒也被人烧了。绝望的雪姬甚至想过跳崖自杀,结束年轻的生命。 就在她从悬崖跳下的那一刻,一个身手矫健的束发少年从崖边飞过,正好抱住了她。 从那以后,雪姬的身边多了一个少年。那些曾经欺负她的人也因为这个少年对她另眼相待。 这个少年姓齐,叫齐霄。 现在的他,是庆元府厢军的一位步军都头。 齐霄是当地厢军里最年轻的都头,也是最优秀的都头。在职期间,他屡立战功,受到了朝廷的嘉奖。 齐霄本来是有机会升迁的,但他却放弃了。他说,我要守护的不止是疆土,不止是黎民,还有我爱的人。 几年的相守,他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叫雪姬的女子。 雀儿正浇着花,忽见一公子从门外走来,轻声呼唤着雪姬的名字。她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把水桶放在一边,兴奋地朝雪姬的房间跑去。 “小姐,齐公子来了。” 雪姬刚做好了一盘糕点。 听说齐霄来了,雪姬欣然一笑。她对雀儿说:“雀儿,快把阿霄请过来,让他也尝尝我的手艺。”雀儿兴奋地点了点头,很快就把齐霄请到雪姬的跟前。 雪姬见齐霄来了,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用手轻轻地夹起一个黄澄澄的糕点放在他的面前。“这个叫玉子烧,是我的家乡才有的一种糕点,快尝尝。” 盛情难却,齐霄只好把那玉子烧夹起放进嘴里尝了尝。雪姬问:“好吃吗?”齐霄面露喜色:“好吃。” “我吃过不少点心,这玉子烧还是头一回吃。阿雪,改日你教教我这玉子烧怎么做,我也好分些给军营里的兄弟们尝尝。”齐霄兴致勃勃地说着,一旁的雀儿则狼吞虎咽地吃着,丝毫没有顾及自己主人的感受。 雪姬用丝帕擦了擦嘴唇,对齐霄淡淡地说:“你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吃点心吧。” 齐霄放下筷子,也擦了擦嘴,忽然问她:“阿雪,你还记得奈奈这个人吗?” “奈奈?”听到这个名字,雪姬愣了一下,接着她沉下脸,淡淡地说:“我当然记得。她曾经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可是自从三个月前她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在侨居中原的这段时间里,雪姬并非没有与自己的国家保持过联系。 十六岁那年夏天,一个叫奈奈的女人找到了她。 她告诉雪姬,自己是雪姬的表兄室贺谦派来的,要接雪姬回到东瀛。但雪姬当时心有所属,拒绝了室贺谦的请求。 室贺谦便是樱花岛的岛主,源义真口中的“老大”。他得知表妹已经和中原人相恋,而且恋人还是个军队的小头目,便改了主意,同意让雪姬留在中原,但前提是要和自己的恋人一起加入樱花岛,并把自己的居所变成樱花岛刺探情报的暗桩。 起初,雪姬并不知道自己的表兄在图谋着什么,他甚至连表兄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为了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她答应了室贺谦的要求。齐霄当时年少无知,认为只要雪姬愿意,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于是也不假思索地加入樱花岛。 室贺谦把奈奈留在雪姬身边照顾她的起居。但三个月前,不知怎么的,奈奈突然不辞而别了。 三个月前,正是刘通遇害、奈奈失踪的时候。 齐霄说:“奈奈是个既聪明又善良的姑娘,她离开了这么久,想必是已经找到一个很疼爱她的男人了吧?” “或许吧。”雪姬的语气依旧平淡,“我也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齐霄一直在注意着雪姬的表情。他说:“阿雪,你好像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个名字。为什么?” “因为”,雪姬停顿了一下,“我知道她不管在哪里,都会回来见我的。” 齐霄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雪姬没有回答,她摸了摸雀儿的头。“雀儿,花草都浇了吗?在我这可不许偷懒。”雀儿这才想起自己的活还没干完,她急急忙忙地说:“小姐,奴婢这就去浇花。”说完又急急忙忙地关上门,跑了出去。 雪姬轻叹一声:“阿霄,换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源义真这个人吗?” “我知道这个人,怎么了?”齐霄正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阿雪,你的意思是,奈奈是跟他走了?” 雪姬回答说:“阿霄,你知道源义真,就应该知道他这个人从未对女人动过真情,女人在他的手里,不过是件玩物罢了。奈奈若是跟了他,早晚都会出事。” “出事?”齐霄听后,瞪着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慢慢起身。 “你怎么了?”雪姬问。 “我来找你,是想和你道别的。”齐霄回答说。“今天晚上,我有一件差事要做。” “什么差事?很重要吗?”雪姬抬头看着齐霄。 齐霄淡淡地说:“对,很重要。” 雪姬说:“时候还早,要不在我这吃顿饭再走吧。” “不必了。”齐霄转过身,“那地方离这挺远,我现在就要出发。” 雪姬很想留住他,哪怕只是和他吃顿饭,但齐霄去意已决,她不愿强人所难。于是,她抿了口茶,嘴上淡淡地说了一句:“桌上那盒点心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在路上你要是觉得饿,就拿它充饥吧。” 齐霄看着雪姬,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提着那盒点心离开了屋子,骑上马,往庆元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五章 东瀛人 刚回到军营,副都头贺超便迎了上来。齐霄问他:“何事这么紧急?”贺超说:“东瀛国使团不日就要抵达京师朝贡,知府大人命令我们负责保护使团,不得有误。对了,那东瀛使臣现在就在营帐里等候,说是有具体的事情要和你商议。” “好,快带我过去。”齐霄说完,跟着贺超进了营帐。 刚进营帐,齐霄就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东瀛人正给他鞠躬行礼。齐霄给他回了军礼,笑着问:“想必你就是贵国派来的使臣大人吧。” 东瀛人笑着回答:“正是在下。” 齐霄觉得这个东瀛人看着有些奇怪,他屏退左右,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议?” 东瀛人掏出一叠银票,笑着说:“都头,一点薄礼,还请收下。” 齐霄见他拿出银票,越发觉得他不对劲了。“使臣大人,你这是何意?” 东瀛人解释说:“都头莫要见怪。这是我和朋友的一点心意。”齐霄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我听那位朋友说都头你带兵有方,武功更是超群,就是家境困难,一直还住在小房子里,已经成年,身边却没有女人陪伴,日子过得实在太苦了。我也同情都头,所以和我的朋友一起凑了这些票子,总共十张,每张能兑一千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齐都头你就可以在京城买一套大房子,还能风风光光地把雪姬姑娘接过去了。” 齐霄反问:“这些银子跟你们的朝贡有关系吗?”东瀛人笑嘻嘻地说:“当然有关系。” 齐霄又问:“什么关系?”东瀛人说:“只要将军你今天晚上待在家里不出去,事成之后,这些银子就是你的。” “今天晚上?”齐霄愣了一下,接着问:“使臣大人,今晚不是要出发去京师朝贡的吗?” 东瀛人笑着说:“正是。” “那你为什么要我待在家里?” 听了这话,东瀛人笑得更暧昧了。“都头,实不相瞒,今晚我的那个朋友正好也在你们去的那条路上,我知道你们之间可能发生了一点误会,所以还请你能够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误会?”齐霄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你说的那个朋友,莫不是在乌石岗劫了趟镖的朱七?” 东瀛人见齐霄提到了朱七这个名字,默默地点了点头。 齐霄冷笑一声:“既然朱七是你的朋友,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不过,我有个条件,那就是你要付给我一百万两银子,再加两个人。” 东瀛人说:“两个人?都头说笑了,人怎么可以拿来交易?” 齐霄说:“人当然不可以拿来交易,但人命可以,不是吗?” 东瀛人收起笑容:“都头想要哪两个人?” 齐霄看着东瀛人,面不改色:“一个是你,一个是他。” 东瀛人听了这话,神色慌张:“齐都头,你知不知道杀死一个使臣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吗?” “我当然知道。”齐霄说完,一把抓住东瀛人的衣领,“你身为使臣,却暗中与那大盗勾结,你比他更该死。那趟镖上的镖银可不止我跟你说的这个数,别以为给了几张银票就能让我放过你们,我能动得了那朱七,自然也能动得了你!” 东瀛人后退了两步,把银票收进怀里,他的掌中忽然多出一只笛子,准确的说,是装有毒针的笛子。他阴森森地笑起来:“齐霄,你小小一个步军都头,居然有胆子敢去动七爷,我看最该死的人是你吧。” 齐霄见他拿出暗器,握紧拳头,目光如炬。“你到底是谁?” “你觉得你还有必要知道吗?”东瀛人依旧阴森森地笑着,他已经想好怎么毁尸灭迹,让齐霄这个人永远消失。 “看来是我低估你们了。”齐霄叹了口气,松开拳头,“我是不会跟你们合作的,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东瀛人见他赤手空拳却还能沉得住气,觉得这个人是铁了心不合作,只能杀之而后快。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齐霄,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东瀛人说完,忽然从笛子里吹出数只毒针,如疾风般朝齐霄的面门飞来。 毒针的速度极快,齐霄左躲右闪,却始终躲不开那些密密麻麻的毒针。 他的手上没有东西可以招架。对他而言,就算有东西,他也不会拿来招架。 临危不乱,是他的个性。 东瀛人见他一次又一次地躲闪却从不出手,料定此人不过是手脚的功夫厉害一些罢了,他立刻变得骄傲起来。“齐霄,你的武功也太差了吧!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齐霄见他仰面大笑,认为这是一举将他擒拿的好时机。他趁着东瀛人的下巴抬起之时,一拳勾了过去,正好勾中他的下巴。 这一招算不上是武功招式。真正的武林高手,是不会用这一招的。但它却很管用,一招下去,东瀛人的门牙都被打飞了,整个人就像被脚踢飞的蹴鞠,重重地摔在地上,惨叫的声音把营帐外小憩的士兵都给吵醒了。 齐霄顺手夺走东瀛人的笛子,扭动机关,发现里面只剩一只毒针了。他按住东瀛人的头颅,淡淡地问:“怎么样?”东瀛人也淡淡地反问:“什么怎么样?”齐霄接着问:“我说,我的武功怎么样?”东瀛人呆了一会,忽然说:“齐都头,你这算什么武功?” 齐霄放开他的头,淡淡地说:“这本来就不是武功。对付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武功。”东瀛人说:“齐都头,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自己是英雄好汉吗?练这种不入流的招式,算什么英雄好汉?”齐霄听后,依旧语气淡淡:“你说的对,我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因为英雄好汉是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的。”说完,他顺手将那东瀛人捆了起来。 刚走出营帐,齐霄就听到一阵喝彩声。原来刚才他亲手制伏东瀛人的一幕已经被他的属下们看到了。 “行了。”齐霄挥手示意他们停下,轻轻咳嗽一声,正色道:“你们一个个也真是的,太不像话了。明知我有危险,居然躲在外面看热闹,也不过来帮我一把。尤其是你,贺超,你身为副都头,怎么可以带头干坏事?” 贺超摸了摸头,憨笑起来:“大哥,我们就是觉得凭你一人之力就足够对付那个假扮使臣的东瀛人了。” “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他是假的了?”齐霄沉下脸,严肃起来。“老贺,你明知他是假的,为什么不查明他的身份,偏要放他进来,还要让我与他相见?你是想让我死吗?” 贺超听了这话,急忙说:“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霄大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贺超知道齐霄的脾气,只好如实交代:“镖银被劫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齐霄听后,料定是昨晚来传话的严实把消息说出去的,颇为恼火。“好个严实,说自己是守口如瓶,结果还不是着了你们几个的道,当初就不该相信他!” 贺超见齐霄在气头上,赶忙说:“大哥,你消消气。我们几个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让我们知道这件事,还不是因为对手太厉害,万一失了手,恐怕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但我们跟随大哥多年,早就把这条命交给大哥了,就算要去死,兄弟们也要和大哥死在一起,那才叫光荣。” “光什么荣!”齐霄失声叫了出来。都说男儿眼泪不轻弹,此刻的他却早已热泪盈眶。“贺超,你这个乌鸦嘴,大家不都活得好好的吗,提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说完,他对弟兄们大声喊:“大盗朱七目无王法,竟敢在粮道上胡作非为,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你们有谁愿与我同去,将他拿下?”兄弟们闻言,纷纷说:“我等愿与大哥同去,擒拿朱贼!” 齐霄接着说:“兄弟们,你们即刻回去准备,各自挑选三名精锐兵士,午后到我帐前集合。”兄弟们领了命,各自回去准备。 贺超说:“大哥,那个东瀛人怎么办?”齐霄说:“这个人身份很可疑,先让老陈带几个人把他送去牢城营。” 贺超又说:“大哥,这不太合适吧。阿卓的儿子刚过完周岁宴,要是路上出了事怎么办?” 齐霄大怒:“贺超,你给我听好了!在这里,我是主将,一切我了算!”贺超明白齐霄的意思,只好说:“我这就把人交给老陈。” 第三章 雪姬 咸淳三年,秋。 浮梁县,景德镇。 一间精致的小房子里,十三岁的小丫鬟雀儿结着发辫,挑着一个木桶,正专心致志地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水。 她是个贴身丫鬟,浇水这种粗活本来不是她应该干的。但她却干得很开心,因为她的主人告诉她,只要每天把花园里的花浇好,她就能吃到主人亲手做的糕点。 她的主人名叫雪姬,是景德镇出了名的美人。 有多美呢?挑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子。 这样美的女子却很少出门。或许是怕因为自己绝美的容貌被那登徒子盯上,又或许是她心里已经装了人,不愿抛头露面,免得引来闲言碎语,影响了声名。 雀儿在屋外专心地浇着花,雪姬也在屋内专心地做着糕点。 雪姬也是东瀛人,她是六年前跟着父亲来到浮梁县,侨居在景德镇的。 她的父亲是个经营茶叶生意的日本商人,雪姬从小受他的熏陶,喜欢上中原的茶叶,自然也对中原心驰神往。 十四岁那年春天,她终于踏上了中原的土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不幸的是,仅仅过了三个月,浮梁县因饥荒发生了民变,一些村民不满官府优先把粮食救济给外国的侨民而蓄意攻击侨民,一度冲入景德镇和侨民抢夺粮食,遭到侨民的反抗和官府的镇压。在那次事件中,雪姬的父亲为了保护女儿,头部被人用锄头砸中,不治身亡。 民变虽然被镇压了,但雪姬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身在异国他乡的她无依无靠,因为自己的容貌还经常被那些村霸村痞欺负调戏,屋子被人砸了,通牒也被人烧了。绝望的雪姬甚至想过跳崖自杀,结束年轻的生命。 就在她从悬崖跳下的那一刻,一个身手矫健的束发少年从崖边飞过,正好抱住了她。 从那以后,雪姬的身边多了一个少年。那些曾经欺负她的人也因为这个少年对她另眼相待。 这个少年姓齐,叫齐霄。 现在的他,是庆元府厢军的一位步军都头。 齐霄是当地厢军里最年轻的都头,也是最优秀的都头。在职期间,他屡立战功,受到了朝廷的嘉奖。 齐霄本来是有机会升迁的,但他却放弃了。他说,我要守护的不止是疆土,不止是黎民,还有我爱的人。 几年的相守,他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叫雪姬的女子。 雀儿正浇着花,忽见一公子从门外走来,轻声呼唤着雪姬的名字。她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把水桶放在一边,兴奋地朝雪姬的房间跑去。 “小姐,齐公子来了。” 雪姬刚做好了一盘糕点。 听说齐霄来了,雪姬欣然一笑。她对雀儿说:“雀儿,快把阿霄请过来,让他也尝尝我的手艺。”雀儿兴奋地点了点头,很快就把齐霄请到雪姬的跟前。 雪姬见齐霄来了,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用手轻轻地夹起一个黄澄澄的糕点放在他的面前。“这个叫玉子烧,是我的家乡才有的一种糕点,快尝尝。” 盛情难却,齐霄只好把那玉子烧夹起放进嘴里尝了尝。雪姬问:“好吃吗?”齐霄面露喜色:“好吃。” “我吃过不少点心,这玉子烧还是头一回吃。阿雪,改日你教教我这玉子烧怎么做,我也好分些给军营里的兄弟们尝尝。”齐霄兴致勃勃地说着,一旁的雀儿则狼吞虎咽地吃着,丝毫没有顾及自己主人的感受。 雪姬用丝帕擦了擦嘴唇,对齐霄淡淡地说:“你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吃点心吧。” 齐霄放下筷子,也擦了擦嘴,忽然问她:“阿雪,你还记得奈奈这个人吗?” “奈奈?”听到这个名字,雪姬愣了一下,接着她沉下脸,淡淡地说:“我当然记得。她曾经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可是自从三个月前她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 在侨居中原的这段时间里,雪姬并非没有与自己的国家保持过联系。 十六岁那年夏天,一个叫奈奈的女人找到了她。 她告诉雪姬,自己是雪姬的表兄室贺谦派来的,要接雪姬回到东瀛。但雪姬当时心有所属,拒绝了室贺谦的请求。 室贺谦便是樱花岛的岛主,源义真口中的“老大”。他得知表妹已经和中原人相恋,而且恋人还是个军队的小头目,便改了主意,同意让雪姬留在中原,但前提是要和自己的恋人一起加入樱花岛,并把自己的居所变成樱花岛刺探情报的暗桩。 起初,雪姬并不知道自己的表兄在图谋着什么,他甚至连表兄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为了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她答应了室贺谦的要求。齐霄当时年少无知,认为只要雪姬愿意,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于是也不假思索地加入樱花岛。 室贺谦把奈奈留在雪姬身边照顾她的起居。但三个月前,不知怎么的,奈奈突然不辞而别了。 三个月前,正是刘通遇害、奈奈失踪的时候。 齐霄说:“奈奈是个既聪明又善良的姑娘,她离开了这么久,想必是已经找到一个很疼爱她的男人了吧?” “或许吧。”雪姬的语气依旧平淡,“我也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齐霄一直在注意着雪姬的表情。他说:“阿雪,你好像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个名字。为什么?” “因为”,雪姬停顿了一下,“我知道她不管在哪里,都会回来见我的。” 齐霄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雪姬没有回答,她摸了摸雀儿的头。“雀儿,花草都浇了吗?在我这可不许偷懒。”雀儿这才想起自己的活还没干完,她急急忙忙地说:“小姐,奴婢这就去浇花。”说完又急急忙忙地关上门,跑了出去。 雪姬轻叹一声:“阿霄,换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源义真这个人吗?” “我知道这个人,怎么了?”齐霄正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阿雪,你的意思是,奈奈是跟他走了?” 雪姬回答说:“阿霄,你知道源义真,就应该知道他这个人从未对女人动过真情,女人在他的手里,不过是件玩物罢了。奈奈若是跟了他,早晚都会出事。” “出事?”齐霄听后,瞪着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慢慢起身。 “你怎么了?”雪姬问。 “我来找你,是想和你道别的。”齐霄回答说。“今天晚上,我有一件差事要做。” “什么差事?很重要吗?”雪姬抬头看着齐霄。 齐霄淡淡地说:“对,很重要。” 雪姬说:“时候还早,要不在我这吃顿饭再走吧。” “不必了。”齐霄转过身,“那地方离这挺远,我现在就要出发。” 雪姬很想留住他,哪怕只是和他吃顿饭,但齐霄去意已决,她不愿强人所难。于是,她抿了口茶,嘴上淡淡地说了一句:“桌上那盒点心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在路上你要是觉得饿,就拿它充饥吧。” 齐霄看着雪姬,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提着那盒点心离开了屋子,骑上马,往庆元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刚回到军营,副都头贺超便迎了上来。齐霄问他:“何事这么紧急?”贺超说:“东瀛国使团不日就要抵达京师朝贡,知府大人命令我们负责保护使团,不得有误。对了,那东瀛使臣现在就在营帐里等候,说是有具体的事情要和你商议。” “好,快带我过去。”齐霄说完,跟着贺超进了营帐。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七章 夺镖(2) “就你还想把我捉拿归案?也不看看几斤几两。”朱七笑了笑,转头对土狗说:“土狗,去,把他给我做了。” 土狗反手抽出一把大朴刀,挥动着朝齐霄扑来。 朱七握紧手杖,眼睛盯着面前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他并不在乎土狗是死是活,只在乎他能不能打赢。 就在土狗挥刀扑向齐霄的下一秒,草丛里忽然有个人朝朱七身后打出一颗飞石。朱七回头一瞥,见那飞石朝自己腰间打来,便腾空跃起,避开了那颗飞蝗石。那人见他躲了过去,便冲了出来,一拳朝他的胸膛打去。朱七不得不改变身法,可就在他凌空换气之时,后面又有人冲了出来,朝他抛出套索,正好套住他的身子。 老谋深算的朱七最后还是着了别人的道,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得亏事先穿了件内甲,不然肋骨都会被摔断了。 他忍着剧痛,用手杖点地,勉强跃起,但绳索已经把他牢牢套住了。 一个长着瓜子脸、一字眉的年轻男子就站在他的面前,那双眼睛就像豹子一样凶狠。他盯着朱七,冷冷地说:“朱老七,刚才我是骗你的。你要不信,就看看土狗。”朱七转头看去,果然没有发现土狗的身影。 原来土狗出刀不过是虚张声势。他趁着朱七没注意,偷偷溜走了。 (三) “看来你的那些所谓的弟兄也不过如此。”年轻男子依旧冷冷地说,“你大概不知道,我学过东瀛的忍术,可以同时拥有三个分身。这忍术虽不好学,但要是学会了,用处还挺大。”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齐霄。”朱七冷冷地说,“我真是佩服你,为了对付我,你连东瀛的忍术都用上了,可惜你还是打不过我。” 齐霄不紧不慢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打不过你?” 朱七沉下脸:“你用来对付我的只不过是些诡计罢了。若是没有诡计可用,你会怎么办?” 齐霄淡淡地说:“没有诡计,我就拼命。” 朱七忽然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傻子才知道拼命。” 齐霄不明白,朱七明明已经被自己擒住,为什么还这么嚣张?没等他想明白,朱七就已经把套索解开了。 “小子,能死在我的手里,算你运气好。”朱七说完,忽然凌空一跃,伸出一只手朝齐霄猛扑过来。 那只手已经不是人的手了。齐霄看得很仔细,朱七的左手掌上散发着一股黑气,那手指甲简直和兽爪一般锋利。他大吃一惊:“大天魔掌!你居然会这手!” “你知道的太晚了。”朱七冷笑着说,“老子今天就捏断你的脖子!” 朱七使出这一招,看样子是要把齐霄逼上绝路。他不相信齐霄会拼命,但凡他生出一点畏缩之心,就必定会死在自己的魔掌之下。 然而,他最终还是失算了。他没想到齐霄真的会拼命。 齐霄是个不怕死的人。他抓住那瞬间的机会,出手反击。 大天魔掌虽然很绝,但也不是没有弱点的。这种武功只有在和对方同归于尽的状态下才能使出,如果对方的眼力够快或是拥有什么更强的能力,就能找出它的破绽,反败为胜。 (四) 宝祐四年,秋。 浮梁县南,范家村外。 几个身姿挺拔的侠少正扬鞭催马,结伴上山。 十岁的齐霄骑着马,紧紧地跟在父亲齐思远身后。他说:“阿爹,我们还有多久才能上山?” “快了。”齐思远回头,对儿子说:“霄儿,这是你第一次随我出猎,你可要在大家面前好好表现。” “放心吧,爹爹。”齐霄笑着说,“这次出猎,我一定让你和舅舅还有叔叔们刮目相看。” 走在前头探路的向导范达勒住马绳,回头说:“几位,前面就是屏风岭了。” “屏风岭!”齐霄大叫,“爹爹,我们终于到了!” “小不点,瞧把你高兴的,”王飞摸了摸齐霄的脑袋,“这山里什么野兽都有,你怕不怕?” “阿霄不怕!”齐霄叉着腰,满脸自信。“不管它是什么,阿霄都能把它们打趴下!” “哟,口气不小嘛!”王飞仰面大笑,“大伙儿可都听着呢!别到时候给我们丢脸。” 几个人下了马,有说有笑地上了山。 屏风岭是浮梁县与乐平县的一座界山,因山体酷似屏风而得名。这一带山高林密,遇上野兽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山路曲曲折折,行至半山腰,已近午时。 齐思远让众人原地休息。范达说:“齐兄,向西再走两百五十步有一处水潭,水潭里是活水,可以饮用。” “好。”齐思远点点头,“范兄,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齐思远招呼众人跟着范达来到水潭边。烈日炎炎,口渴难耐,众人一看有水,都迫不及待地大口喝了起来。 “爹爹,舅舅,叔叔们,快来看!那里有一只獐子!” 听见齐霄兴奋的呼喊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拿起弓箭凑了过来。 “小不点,真有你的。”王飞笑着说,“来,舅舅今天考考你,看你能不能把那只獐子抓到手。” “好啊!”齐霄说完,搭弓拉箭。 那獐子正在树丛里觅食,一只箭倏地射了过来,正中肚子。 獐子哀嚎一声,倒在地上。 齐霄这一箭,把王飞看呆了。他不禁拍手叫好。 “姐夫,你的儿子真是厉害,箭术都快赶上我这个当舅舅的了。” 齐思远笑了笑:“霄儿,快去把那只獐子抓过来,待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嗯。”齐霄点了点头,正当他抓起獐子回来的时候,齐思远的脸上忽然露出恐惧的表情。 “霄儿,是花豹,快趴下!” 齐霄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阴风,刚回过头,就见一只花豹站在自己面前。 花豹后脚一蹬,张开血盆大口,朝齐霄猛扑过来! 十三年前的惊险一幕,如今又在齐霄的面前重演,只是朱七的魔掌远比那花豹更让人恐惧。 谁也想不到,齐霄能在那场劫难中活下来。 十三年前他做到了,今天他也一样能够做到。 齐霄闭着眼睛,感觉到朱七的魔掌离自己越来越近,当那股气息已经贴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他终于出手了。他猛地睁开眼睛,一手如迅风般点住了朱七的穴位。 那招点穴手出手非常快,快到让对方根本看不出自己的招式路数。 “这,这不可能!”朱七的手臂动弹不得,面露惊慌之色,“世上不可能有人破得了我的大天魔掌!你是怎么做到的?” 齐霄与朱七擦肩而过,淡淡地说:“没什么,感觉而已。” 被点了穴位,魔掌自然失去控制,开始反噬主人,很快,朱七就死在了自己的魔掌之下。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八章 止杀(1) (一) 齐霄虽然让朱七付出了代价,但自己也因为刚才的反击消耗太多力气,倒了下去。 昏迷之际,他隐约看到一帮弟兄们赶来,还听到了贺超的声音,但他并没有听清楚,因为他实在太累了。 等他再醒来时,自己已经被人抬回了营地。 雪姬正坐在对面给他熬汤。 齐霄掀开被子,坐在床上。雪姬转过身,正好看见苏醒的齐霄。 “你醒了。”雪姬轻轻的说着,端来一碗热汤。 “嗯。”齐霄微笑着接过那碗热汤。雪姬别过头,红着脸地说:“快把汤喝了吧,这可是我亲手为你熬的。” 齐霄一点一点地喝完了热汤。他微笑着说:“阿雪,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别这么说。”雪姬依旧红着脸,“我让你带的点心,你都吃了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做。” “阿雪,其实我……”齐霄话说一半,忽然听见帐外传来呼喊声:“大事不好了!” 一个押官急匆匆地跑进来。雪姬见状,轻声说:“阿霄,你还有正事要办,我先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霄只好把话憋回肚子里,对那押官说:“何事如此惊慌?”押官缓了缓情绪,说:“齐大哥,老陈在十里外的林中突然失踪了。” “什么?老陈失踪了?”齐霄大吃一惊。“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总之还是请大哥你跟我出去一趟。” 得知自己的属下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齐霄顾不上多想就带着队里所有能走的开的弟兄出去寻找老陈的下落,可他们找遍了附近所有的角落,也没有找到老陈的人影。 控制不住情绪的齐霄抱住那个押官的肩膀连声质问:“你不是跟老陈一块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老陈呢?他人在哪?说话,快说啊!” 贺超把齐霄架开,安慰道:“大哥,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你要我怎么冷静?”齐霄一把将贺超推开,贺超招架不住,被突然出现的李虞候扶起。李虞侯是齐霄的上司,他得知老陈失踪的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正好遇见外出搜寻的齐霄他们。 齐霄见李虞侯站在自己面前,立马镇定起来。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失态丢了官职。 “虞侯大人大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齐霄恭敬地向李虞侯行了军礼。 “免礼。”李虞侯挥了挥手,接着说,“齐霄,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找人可不是靠一张嘴和一双脚就能找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脑子。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我给不了你太长时间,三日之后,我要你务必将失踪的人给我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能不能做到?”齐霄大声喊了句:“请大人放心,我一定做到!” 李虞侯轻叹一声,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也不方便留在军营里了。这三天你就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等你的好消息。” 齐霄神情恍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老陈是齐霄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失踪对齐霄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这时,他经过一家面馆。面馆就开在石桥边,十分显眼。 同样显眼的还有一个从自己身边经过,拄着竹杖,穿着灰袍的跛脚道人。 齐霄见他走来,便让开了路,那道人忽然停了下来,却不说话,只是看了齐霄一眼。齐霄见状,心里扑通一跳,那种感觉就算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跛脚道人仅仅只是和他对视一下,便接着赶路了。 齐霄感觉到一股杀气,他甚至觉得那股杀气就藏在跛脚道人的眼神里,但跛脚道人对他似乎无不恶意,看着那道人远去的身影,齐霄也不再想下去,他现在只想去吃碗面,喝杯酒,让自己的脑子好好放松一下。 (二) 面馆的铺子不算大,但来吃面的人却不少。 齐霄来的时候,面馆里已经坐着三五个大口吃面的客人。 面馆的老板姓蔡,他家做的手擀面在当地堪称一绝,齐霄从小就经常在他的面馆吃面。 和往常一样,齐霄点了一大碗手擀面,再加一盘酱猪蹄。 当他去柜子里取老醋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个带着斗笠的青衫剑客。 那青衫剑客就坐在齐霄的正对面,同样点了一份手擀面,只是没有酱猪蹄。 齐霄没有吃面,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人一口一口小心地喝汤。从他和齐霄碰面开始直到坐下,那顶宽边斗笠一刻也没摘下来。齐霄十分好奇,他用手托着腮,指头轻轻敲了敲桌面,想引起那人的主意。 青衫剑客并不理会,而是专心地吃着自己的面。齐霄忍不住开口:“这位兄台,我们也算有了一面之缘,可否交个朋友?”青衫剑客依旧不说话。齐霄见他没有回答,觉得是自己失了礼数,便自报家门:“在下姓齐,叫齐霄,是江西人氏。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啊?”他正说着,忽然看见那人将筷子猛地在空中一夹,然后再往地上一甩,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句:“失陪了。” 那前后不过两秒的动作,却着实把齐霄给看呆了。等他离开后,齐霄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地上多了一只死去的苍蝇。 齐霄忽然想起麻生野太郎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不要轻易和身边的任何人交朋友,因为他们当中可能就有杀人无数却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些人平时就算不杀人,举手投足间也会带着一股无形的杀气。 莫非这个青衫剑客也和那跛脚道人一样,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奇怪的是,这样的武林高手平日里很少行走江湖,为何会同时出现在泉州城外? 青衫剑客换了双干净的筷子,走回到齐霄的面前,他看了看吃剩下的那碗手擀面,发现上面依旧热腾腾的,便举起筷子吃了起来。齐霄正要接着问下去,面馆的老板就把他喊住:“客官,久等了,你的酱猪蹄。” 齐霄见自己心爱的酱猪蹄被端到桌前,也顾不上多问,伸出手便要抓起来吃。青衫剑客忽然将碗底往桌上轻轻一放,冷冷地说:“我不和你这种人交朋友。” 齐霄愣住,接着释然一笑:“嗐!朋友不交也罢,打个照面就行。”说完便要开吃,可当他要抓起猪蹄时,那人竟也伸出手来,和齐霄抢起猪蹄吃。 二人你来我去,看着像在抢猪蹄,实则是在试探对方的手力。齐霄接住那青衫剑客几招,发现他掌劲浑厚,料到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只好让给了他。青衫剑客得了猪蹄,却不吃下,而是原封不动地放在盘子里,将那面汤喝个精光,拂袖而去。齐霄起身,叫住他:“前辈,可否告诉我你是谁?”青衫剑客将斗笠戴得很低,淡淡地说:“你无需知道。” 齐霄又问:“前辈见多识广,可否帮我个忙?”说着,他拿出一张图纸,呈在青衫剑客面前,“你见过此人吗?” 那图纸上画的人正是齐霄要找的老陈,陈卓。 青衫剑客看了一眼画像,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没见过。” 听了他的话,齐霄也没多问,就这样看着他扭头离开。 (三) 老蔡招呼伙计清理一下桌上的碗筷,自己在对面拉开一条板凳,坐了下来。“小齐,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人有点古怪?” “古怪?”齐霄喃喃自语,“那个人是有点古怪,但也算正常,毕竟行走江湖的人多半都很古怪。” 老蔡取来一壶杨梅酒,给齐霄倒上一杯,一边倒一边说:“我觉得他不像是个好人。” 齐霄愣了一下,说:“老蔡,你何出此言?” 老蔡说:“我在这万安桥边开店也有些年头了,阅人无数,凡是过来吃面的我都会和他聊上几句,唯独这次不同。那个人从一进来就很少说话,我一走近他,浑身就感觉冰凉冰凉的,很不自在。” 齐霄笑了笑:“老蔡,你怕是没见过江湖中人吧?一个无名剑客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我可不是在跟你说笑。”老蔡板起脸,接着说,“陈卓他爹生前跟我是同一年参的军,还被分到同个队伍,也算是老战友了。你不知道,以前要上战场杀敌之前,我才会有这种感觉。那个时候每个人的身上都会带有杀气,好像身边的人随时都会死一样,太可怕了。” 听了他的话,齐霄酒也不喝了,赶忙起身追了出去,他给老蔡留了句话:“看着铺子,别出事。” 作为一个军官,齐霄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把守的地方杀人,就算他明知这个人可以在一瞬间将他刺杀于剑下,他也要去管这件事。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九章 止杀(2) (四) 夜幕降临,宿鸟惊起,青衫剑客骤然出现在一条深巷里。迎面走来的跛脚道人用竹杖点地,忽然停了下来,半晌才开口:“你就是无名神剑殷默?”青衫剑客也慢慢开口:“不错,我就是殷默。阁下想必就是盲眼仙人孙不忘吧?” 孙不忘说:“你一定猜不出我是怎么知道你的。”殷默没有说话,孙不忘接着说,“我的眼是瞎了,可我的心却不瞎。” 殷默冷笑一声,反问:“孙老头,你的眼睛难道也能长在心上?” 孙不忘说:“我的眼睛不但能在心上,还能看见别人看不见或是不敢看见的东西。”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能从我身上看到什么?”殷默不以为然,语气中带着一丝孤傲。 孙不忘说:“我看到了你的杀气。” 殷默怔了怔,轻叹一声:“孙老头,你不愧是个神仙。”孙不忘却冷笑:“我不过是个瞎子,怎么能和天上的神仙相媲美?再说了,我这双眼睛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殷大侠手里那柄让人头皮发麻的剑。” 殷默又是一声冷笑:“你邀我来,不会只是想看看我的人和我的剑吧?”孙不忘说:“我当然不会只是想看你的人和你的剑,我还要看你能不能活下来。”话音未落,那竹杖便断作两截,露出尖锐的锋芒。两支竹杖在孙不忘的手中挥动自如,就像夜里出洞的灵蛇一般。 “好一双灵蛇剑,看来孙老头这次是志在必得了。”殷默瞳孔一缩,嘴里不自觉地说起话来。 “怎么,这就怕了?”孙不忘冷笑一声,“你的宵练呢?快拔出来让我瞧瞧。” “好。”殷默刚说完,反手一抽,掌中已然多出一柄长剑。 孙不忘顿了顿,忽然笑着问殷默:“天黑了吗?” 殷默回答:“天已经黑了。” 孙不忘收起兵器,转过身,叹了口气:“今天不比了,明日再说。” 殷默把剑一挥,表情严肃:“孙老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不忘又是一声叹息:“这地方无灯无烛的,我又是个瞎子,你就算有对神眼也无用,胜之不武,何必再战?” 殷默冷冷地说:“孙老头,你看不起我的剑也就算了,现在又看不起我的眼,我殷默实在是忍不可忍了。” 孙不忘切的一声,背着身子说:“你当真以为在这地方能把我一个瞎子杀了?” 殷默已经迫不及待:“就算你不是瞎子,我也一样会把你杀了。”说完,他反手握剑,俯身向前,准备要将孙不忘一剑击杀。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公子飞檐走壁而来,抢先一步落在他的面前,大声呼喊:“前辈住手!” 孙不忘转过身来,略皱眉头:“年轻人,你是谁?” 年轻公子故作镇定地说:“在下齐霄,乃是这里的厢军都头。” 孙不忘又问:“你一个当兵的,为何要管我们的事?” 齐霄说:“因为这里是我戍守的地方,我不允许你们在这里仗剑杀人,不管你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一样。” 孙不忘面无表情,那只握着灵蛇剑的手朝齐霄的胸前轻轻一抖,齐霄忽然感觉一阵剑气袭来。 那一剑出手奇快,力量也是把握的分毫不差。齐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划出一道很深的口子,里面却毫发无伤。 “刚才你说不管是谁都一样”,孙不忘顿了顿,接着问,“现在呢?是不是还一样?” 齐霄说:“一样,还是一样。” 殷默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帮任何人说话。孙不忘冷冷地说:“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齐霄的神情依旧镇定:“我不怕。” “好,有骨气。”孙不忘刚说完,那剑光已如灵蛇般抵在了齐霄的喉咙。 孙不忘本以为自己一剑足以取走齐霄的性命,没成想听到的并不是齐霄的惨叫声,而是金属碰撞发出的哐当声。 齐霄不仅避开了第一剑,居然还挡下了第二剑。 “小兄弟,功夫不错。”孙不忘一边说,一边挥舞手中的灵蛇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见识一下我老孙的天字杀。” 见孙不忘使出了看家本领,在一旁观战的殷默终于开口了:“小兄弟,听我的,攻他七寸。” 孙不忘的灵蛇剑在黑夜里不断回旋,而且出招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一剑时,竟然在一瞬间就把齐霄身上十三处穴道全都刺个遍。齐霄挥刀不停地格挡,直到他发现孙不忘的一处要害。 就在当孙不忘把剑刺向薛祥曲池穴的时候,忽然停住了。他已经算准了这一剑绝对能断了齐霄的手臂,但他却在出手时停住了。 为什么停住了?原来孙不忘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齐霄的刀尖正指着自己的鸠尾穴,而他的剑尖正指着齐霄的曲池穴。这两处都是要害穴,若再向前半步,就算不死也残废了。 (五) 孙不忘收起剑,对殷默说:“殷大侠,我把这个疯子让给你,如何?” 齐霄闻言,苦笑:“前辈,你说我是个疯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不忘冷笑:“你这么不要命,不是疯子,还能是什么?”齐霄顿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他确实是个很不要命的人。 “孙老头,你的剑明明可以杀人,为什么还要让给我?”殷默说,“看你这样子,莫不是怕了这个疯子?” “不错。”孙不忘说,“我活了大半辈子,杀了不少人,可有一种人我是不会杀的。” 殷默问:“什么人?” 孙不忘说:“不要命的人。” 殷默忽然一笑:“巧了,我也不杀这种人。” 孙不忘背过身,踱着步子离开了巷子。临走前,他拍了拍齐霄的肩膀,说:“小伙子,功夫不错。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人已走远,殷默看着齐霄,笑问:“你知道他是谁吗?”齐霄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就是盲眼仙人。”殷默说,“你的运气非常好,因为能在他的灵蛇剑下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而你就是其中之一。”他又问:“小兄弟,你师出何门?” 齐霄说:“我没有师父。” “没有师父?”殷默皱了皱眉头,“你是自学成才?” 齐霄点了点头。殷默又问:“看你刚才出招的招式,不知练的是哪门子的武功?” 齐霄说:“我不知道自己练的是不是武功,自然谈不上什么招式。如果说我练的是一种武功,那应该就是两个字的秘诀。”殷默问:“哪两个字?”齐霄说:“拼命。” “拼命?”殷默听了这话,忽然大笑起来。“如果你有九条命可以拼,那这秘诀就很管用了,可惜你只有一条命,拼不过别人你可是会死的。” “所以这就是拼命的奥秘。”齐霄也笑了起来,“明知自己有可能会死,但只要能把别人打倒,就算只有一条命,我也会拼下去。” 殷默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他摘下斗笠,露出自己那张有些黝黑的脸。“这世上的武功多了去,自然也有不用拼命还能把别人打倒的武功,巧的是我正好也会这种武功,你想不想学?” 齐霄似乎还在犹豫。殷默用食指和中指擦拭了一遍剑锋,朝面前一丈远的大树挥去,那剑尖上骤然多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像是传说中的剑气,直逼那大树而来。 只听“咔嚓”一声,一丈远的大树被拦腰斩断。 齐霄忍不住开口称赞:“好剑法。” 殷默说:“你想学吗?想学的话现在就拜我为师,我不收你银子。” 齐霄忽然叹息:“我从不想当别人的徒弟。”说完他抱了抱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霄不想理会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第四章 东瀛人 刚进营帐,齐霄就看见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东瀛人正给他鞠躬行礼。齐霄给他回了军礼,笑着问:“想必你就是贵国派来的使臣大人吧。” 东瀛人笑着回答:“正是在下。” 齐霄觉得这个东瀛人看着有些奇怪,他屏退左右,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要和我商议?” 东瀛人掏出一叠银票,笑着说:“都头,一点薄礼,还请收下。” 齐霄见他拿出银票,越发觉得他不对劲了。“使臣大人,你这是何意?” 东瀛人解释说:“都头莫要见怪。这是我和朋友的一点心意。”齐霄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我听那位朋友说都头你带兵有方,武功更是超群,就是家境困难,一直还住在小房子里,已经成年,身边却没有女人陪伴,日子过得实在太苦了。我也同情都头,所以和我的朋友一起凑了这些票子,总共十张,每张能兑一千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齐都头你就可以在京城买一套大房子,还能风风光光地把雪姬姑娘接过去了。” 齐霄反问:“这些银子跟你们的朝贡有关系吗?”东瀛人笑嘻嘻地说:“当然有关系。” 齐霄又问:“什么关系?”东瀛人说:“只要将军你今天晚上待在家里不出去,事成之后,这些银子就是你的。” “今天晚上?”齐霄愣了一下,接着问:“使臣大人,今晚不是要出发去京师朝贡的吗?” 东瀛人笑着说:“正是。” “那你为什么要我待在家里?” 听了这话,东瀛人笑得更暧昧了。“都头,实不相瞒,今晚我的那个朋友正好也在你们去的那条路上,我知道你们之间可能发生了一点误会,所以还请你能够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误会?”齐霄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你说的那个朋友,莫不是在乌石岗劫了趟镖的朱七?” 东瀛人见齐霄提到了朱七这个名字,默默地点了点头。 齐霄冷笑一声:“既然朱七是你的朋友,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不过,我有个条件,那就是你要付给我一百万两银子,再加两个人。” 东瀛人说:“两个人?都头说笑了,人怎么可以拿来交易?” 齐霄说:“人当然不可以拿来交易,但人命可以,不是吗?” 东瀛人收起笑容:“都头想要哪两个人?” 齐霄看着东瀛人,面不改色:“一个是你,一个是他。” 东瀛人听了这话,神色慌张:“齐都头,你知不知道杀死一个使臣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吗?” “我当然知道。”齐霄说完,一把抓住东瀛人的衣领,“你身为使臣,却暗中与那大盗勾结,你比他更该死。那趟镖上的镖银可不止我跟你说的这个数,别以为给了几张银票就能让我放过你们,我能动得了那朱七,自然也能动得了你!” 东瀛人后退了两步,把银票收进怀里,他的掌中忽然多出一只笛子,准确的说,是装有毒针的笛子。他阴森森地笑起来:“齐霄,你小小一个步军都头,居然有胆子敢去动七爷,我看最该死的人是你吧。” 齐霄见他拿出暗器,握紧拳头,目光如炬。“你到底是谁?” “你觉得你还有必要知道吗?”东瀛人依旧阴森森地笑着,他已经想好怎么毁尸灭迹,让齐霄这个人永远消失。 “看来是我低估你们了。”齐霄叹了口气,松开拳头,“我是不会跟你们合作的,要杀要剐随便你吧。” 东瀛人见他赤手空拳却还能沉得住气,觉得这个人是铁了心不合作,只能杀之而后快。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齐霄,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东瀛人说完,忽然从笛子里吹出数只毒针,如疾风般朝齐霄的面门飞来。 毒针的速度极快,齐霄左躲右闪,却始终躲不开那些密密麻麻的毒针。 他的手上没有东西可以招架。对他而言,就算有东西,他也不会拿来招架。 临危不乱,是他的个性。 东瀛人见他一次又一次地躲闪却从不出手,料定此人不过是手脚的功夫厉害一些罢了,他立刻变得骄傲起来。“齐霄,你的武功也太差了吧!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齐霄见他仰面大笑,认为这是一举将他擒拿的好时机。他趁着东瀛人的下巴抬起之时,一拳勾了过去,正好勾中他的下巴。 这一招算不上是武功招式。真正的武林高手,是不会用这一招的。但它却很管用,一招下去,东瀛人的门牙都被打飞了,整个人就像被脚踢飞的蹴鞠,重重地摔在地上,惨叫的声音把营帐外小憩的士兵都给吵醒了。 齐霄顺手夺走东瀛人的笛子,扭动机关,发现里面只剩一只毒针了。他按住东瀛人的头颅,淡淡地问:“怎么样?”东瀛人也淡淡地反问:“什么怎么样?”齐霄接着问:“我说,我的武功怎么样?”东瀛人呆了一会,忽然说:“齐都头,你这算什么武功?” 齐霄放开他的头,淡淡地说:“这本来就不是武功。对付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需要武功。”东瀛人说:“齐都头,你们中原人不是常说自己是英雄好汉吗?练这种不入流的招式,算什么英雄好汉?”齐霄听后,依旧语气淡淡:“你说的对,我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因为英雄好汉是不会看上你这种货色的。”说完,他顺手将那东瀛人捆了起来。 刚走出营帐,齐霄就听到一阵喝彩声。原来刚才他亲手制伏东瀛人的一幕已经被他的属下们看到了。 “行了。”齐霄挥手示意他们停下,轻轻咳嗽一声,正色道:“你们一个个也真是的,太不像话了。明知我有危险,居然躲在外面看热闹,也不过来帮我一把。尤其是你,贺超,你身为副都头,怎么可以带头干坏事?” 贺超摸了摸头,憨笑起来:“大哥,我们就是觉得凭你一人之力就足够对付那个假扮使臣的东瀛人了。” “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他是假的了?”齐霄沉下脸,严肃起来。“老贺,你明知他是假的,为什么不查明他的身份,偏要放他进来,还要让我与他相见?你是想让我死吗?” 贺超听了这话,急忙说:“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霄大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贺超知道齐霄的脾气,只好如实交代:“镖银被劫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齐霄听后,料定是昨晚来传话的严实把消息说出去的,颇为恼火。“好个严实,说自己是守口如瓶,结果还不是着了你们几个的道,当初就不该相信他!” 贺超见齐霄在气头上,赶忙说:“大哥,你消消气。我们几个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让我们知道这件事,还不是因为对手太厉害,万一失了手,恐怕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但我们跟随大哥多年,早就把这条命交给大哥了,就算要去死,兄弟们也要和大哥死在一起,那才叫光荣。” “光什么荣!”齐霄失声叫了出来。都说男儿眼泪不轻弹,此刻的他却早已热泪盈眶。“贺超,你这个乌鸦嘴,大家不都活得好好的吗,提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说完,他对弟兄们大声喊:“大盗朱七目无王法,竟敢在粮道上胡作非为,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你们有谁愿与我同去,将他拿下?”兄弟们闻言,纷纷说:“我等愿与大哥同去,擒拿朱贼!” 齐霄接着说:“兄弟们,你们即刻回去准备,各自挑选三名精锐兵士,午后到我帐前集合。”兄弟们领了命,各自回去准备。 贺超说:“大哥,那个东瀛人怎么办?”齐霄说:“这个人身份很可疑,先让老陈带几个人把他送去牢城营。” 贺超又说:“大哥,这不太合适吧。阿卓的儿子刚过完周岁宴,要是路上出了事怎么办?” 齐霄大怒:“贺超,你给我听好了!在这里,我是主将,一切我了算!”贺超明白齐霄的意思,只好说:“我这就把人交给老陈。” 第五章 捉拿朱七 日暮时分。 夕阳下的白马湖,风光旖旎。 齐霄带着精心挑选的一队人马埋伏在粮道边,静静地等待朱七的车队。 很快,朱七的车队就出现在齐霄他们的视野里。 坐在一个装饰的很豪华的轿子里的人正是朱七,他的后面跟着一帮提刀挂剑的弟兄。 这帮人正护送着一辆辆独轮车。 不用说也知道,这些车上装着的就是他们不久前在乌石岗苦战了大半个时辰才劫下来的镖银。 这趟镖是由京城的王总镖头亲自押镖的,可惜这位王总镖头已经见不到了。 王总镖头名叫王飞,是齐霄的表舅。 本来押完这趟镖,王飞要去军中见见自己的表侄,可当镖车经过乌石岗时,他就先遇上了劫镖的人。 王飞的金枪敌不过朱七的手杖剑,被他一剑穿胸而死。 王飞的死,对齐霄来说就像晴天霹雳。他发誓,一定要让朱七偿命。 朱七却不怕齐霄的报复。在他眼里,小小一个步军都头,还伤不到他。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走在前头探路的孙震雷听见朱七喊了声:“停下”,便勒住马绳。朱七下了轿子,回头数了数车子,忽然发现少了五辆。“雷子,跟在最后面的是谁?” 孙震雷说:“回七爷,是小六子。” 朱七怒问:“小六子?他人呢?我要见他。” 看着朱七一脸严肃的样子,孙震雷赶忙把那帮弟兄叫了过来,清点人数,结果却没发现小六子。 跟在小六子前面的人叫土狗,孙震雷站在他面前,厉声问:“小六子不是跟在你身后吗?他怎么没了?”土狗被他这么一吓,腿脚立马发抖:“我……我不知道啊。” 朱七听了这话,脾气顿时上来了,他什么话也没说,上来就给土狗两个耳刮子:“什么叫不知道?在老子这里,没有不知道这三个字,懂吗?”土狗被他这么一打,哭出声来:“七爷饶命啊!我方才还看见小六子的,他说要出去方便,我也没在意,就跟着大伙走了,后面的事我也不清楚啊。” 孙震雷对朱七耳语:“七爷,我早就觉得这小子有问题,该不会是把那银子私吞了吧?”朱七叹了口气,说:“在我眼皮底下,他还没那个胆子去干这种事。”接着他又问土狗:“你最后见到他是在哪里?”土狗回答:“就是两三里外我们休息的那片草丛。”朱七听后,转头交代孙震雷:“雷子,你先带几个弟兄把银子运回去,我亲自去把丢了的那几车追回来。”孙震雷见主子发了话,只好领了命,继续赶路。 朱七带着土狗赶回草丛时,忽然发现不对劲。这片草丛太安静了,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微风吹着长草,但有一片却吹不动。 朱七走近一看,赫然发现小六子等人正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他一脚翻开小六子,心头一惊。 原来这些人都被人下了麻药,手脚动弹不得。小六子最惨,他已经被人用绳索从背后绞杀了。 朱七找遍了附近的每个角落,并没有发现那五辆独轮车。他反倒镇静下来,不停地冷笑:“手脚挺快,看来朝廷里还是有些硬角色的。”土狗见小六子已死,这才开口:“七爷,弟兄们劫镖的时候,我听那镖局的人说了句什么齐都头不会放过我们的,没准抢走我们的东西的人就是那姓齐的吧。” “姓齐的?莫不是他?”朱七细细一想,忽然说:“这小子手底下有两下子,看来我们是中计了。这会他应该绕到前面去对付雷子他们了。”土狗听后,脸色一变:“要我去看看吗?” “算了,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朱七挥了挥手,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惨叫声。 朱七听的很清楚,那是孙震雷的声音。 孙震雷是他最得力的属下,此刻无疑也中计了。 土狗急的直跺脚:“七爷,我们还是过去吧。”朱七居然毫无惊慌之色:“雷子若是死了,跟在他身边的铁牛和虎子也一定会急着赶过去,看着东西的就只有黑鬼一个人。那姓齐的既然不是善茬,肯定会声东击西,引开铁牛和虎子,转去对付黑鬼。所以,我们只能待在这里,哪里也去不得。” 土狗怔住,问朱七:“我们难道就这样看着那姓齐的把东西抢走吗?”朱七冷笑:“抢走又如何?只要我没死,他迟早都要落在我的手里。” 土狗又问:“七爷,我不明白,要真按您说的那样,雷子他们岂不白死了?” 朱七说:“土狗,你想想,这姓齐的目标是我,我只要能坚持到最后把他擒杀,那银子自然还是我的,而且,这样一来,分银子的人反而还少了。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我又何必急着去救人,消耗自己的力气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土狗听懂了朱七话里的意思,跟着他大笑起来。但他笑的一点也不自然。 朱七此刻已经拔出藏在手杖里的利剑。他用手掌轻拭一下剑锋,忽然盯着土狗,问:“你笑什么?是不是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土狗一惊,收起笑容,他不敢否认,只好回答:“七爷,你这借刀杀人的计策真是妙极了。” “借刀杀人?”朱七又是一笑,“你要是以为我是借刀杀人,那就错了。”土狗问:“如果不是借刀杀人,那你为何不管弟兄的死活,却唯独把我留下?”朱七说:“雷子他们是跟了我多年,可他们现在却连一个官军的小头目都对付不了,这事要是传出去,我的老脸还往哪搁?你和他们不同,你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只要能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以后会有好日子过的。”土狗听后,赶忙说:“七爷,我懂了。”朱七说:“懂了就好。” 就在这时,朱七忽然发现草丛里有动静。他挥起利剑,大喝一声:“谁在那儿,给老子出来!”那人并未回话,朱七又喊:“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齐霄,对吧?我就是你要找的朱七,有种就给我出来啊!”话音刚落,只见草丛里忽然飞出一只毒针,朱七眼疾手快,避过了毒针,回过身子,就看见一个人握着匕首冲到自己跟前,他一脚将那人踹开,厉声问:“你就是齐霄吧?” 齐霄稳住身子,也对他厉声说:“不错,我就是齐霄。朱老七,我这次来,就是要把你捉拿归案!” “就你还想把我捉拿归案?也不看看几斤几两。”朱七笑了笑,转头对土狗说:“土狗,去,把他给我做了。” 土狗反手抽出一把大朴刀,挥动着朝齐霄扑来。 朱七握紧手杖,眼睛盯着面前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他并不在乎土狗是死是活,只在乎他能不能打赢。 就在土狗挥刀扑向齐霄的下一秒,草丛里忽然有个人朝朱七身后打出一颗飞石。朱七回头一瞥,见那飞石朝自己腰间打来,便腾空跃起,避开了那颗飞蝗石。那人见他躲了过去,便冲了出来,一拳朝他的胸膛打去。朱七不得不改变身法,可就在他凌空换气之时,后面又有人冲了出来,朝他抛出套索,正好套住他的身子。 老谋深算的朱七最后还是着了别人的道,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得亏事先穿了件内甲,不然肋骨都会被摔断了。 他忍着剧痛,用手杖点地,勉强跃起,但绳索已经把他牢牢套住了。 一个长着瓜子脸、一字眉的年轻男子就站在他的面前,那双眼睛就像豹子一样凶狠。他盯着朱七,冷冷地说:“朱老七,刚才我是骗你的。你要不信,就看看土狗。”朱七转头看去,果然没有发现土狗的身影。 原来土狗出刀不过是虚张声势。他趁着朱七没注意,偷偷溜走了。 “看来你的那些所谓的弟兄也不过如此。”年轻男子依旧冷冷地说,“你大概不知道,我学过东瀛的忍术,可以同时拥有三个分身。这忍术虽不好学,但要是学会了,用处还挺大。”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齐霄。”朱七冷冷地说,“我真是佩服你,为了对付我,你连东瀛的忍术都用上了,可惜你还是打不过我。” 齐霄不紧不慢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打不过你?” 朱七沉下脸:“你用来对付我的只不过是些诡计罢了。若是没有诡计可用,你会怎么办?” 齐霄淡淡地说:“没有诡计,我就拼命。” 朱七忽然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傻子才知道拼命。” 齐霄不明白,朱七明明已经被自己擒住,为什么还这么嚣张?没等他想明白,朱七就已经把套索解开了。 “小子,能死在我的手里,算你运气好。”朱七说完,忽然凌空一跃,伸出一只手朝齐霄猛扑过来。 那只手已经不是人的手了。齐霄看得很仔细,朱七的左手掌上散发着一股黑气,那手指甲简直和兽爪一般锋利。他大吃一惊:“大天魔掌!你居然会这手!” “你知道的太晚了。”朱七冷笑着说,“老子今天就捏断你的脖子!” 朱七使出这一招,看样子是要把齐霄逼上绝路。他不相信齐霄会拼命,但凡他生出一点畏缩之心,就必定会死在自己的魔掌之下。 然而,他最终还是失算了。他没想到齐霄真的会拼命。 齐霄是个不怕死的人。他抓住那瞬间的机会,出手反击。 大天魔掌虽然很绝,但也不是没有弱点的。这种武功只有在和对方同归于尽的状态下才能使出,如果对方的眼力够快或是拥有什么更强的能力,就能找出它的破绽,反败为胜。 第六章 老陈失踪了 宝祐四年,秋。 浮梁县南,范家村外。 几个身姿挺拔的青年正扬鞭催马,结伴上山。 七岁的齐霄骑着马,紧紧地抱在父亲齐思远身后。他说:“阿爹,我们还有多久才能上山?” “快了。”齐思远回头,对儿子说:“霄儿,这是你第一次随我出猎,你可要在大家面前好好表现。” “放心吧,爹爹。”齐霄笑着说,“这次出猎,我一定让你和舅舅还有叔叔们刮目相看。” 走在前头探路的向导范达勒住马绳,回头说:“几位,前面就是屏风岭了。” “屏风岭!”齐霄大叫,“爹爹,我们终于到了!” “小不点,瞧把你高兴的,”王飞摸了摸齐霄的脑袋,“这山里什么野兽都有,你怕不怕?” “阿霄不怕!”齐霄叉着腰,满脸自信。“不管它是什么,阿霄都能把它们打趴下!” “哟,口气不小嘛!”王飞仰面大笑,“大伙儿可都听着呢!别到时候给我们丢脸。” 几个人下了马,有说有笑地上了山。 屏风岭是浮梁县与乐平县的一座界山,因山体酷似屏风而得名。这一带山高林密,遇上野兽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山路曲曲折折,行至半山腰,已近午时。 齐思远让众人原地休息。范达说:“齐兄,向西再走两百五十步有一处水潭,水潭里是活水,可以饮用。” “好。”齐思远点点头,“范兄,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齐思远招呼众人跟着范达来到水潭边。烈日炎炎,口渴难耐,众人一看有水,都迫不及待地大口喝了起来。 “爹爹,舅舅,叔叔们,快来看!那里有一只獐子!” 听见齐霄兴奋的呼喊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拿起弓箭凑了过来。 “小不点,真有你的。”王飞笑着说,“来,舅舅今天考考你,看你能不能把那只獐子抓到手。” “好啊!”齐霄说完,搭弓拉箭。 那獐子正在树丛里觅食,一只箭倏地射了过来,正中肚子。 獐子哀嚎一声,倒在地上。 齐霄这一箭,把王飞看呆了。他不禁拍手叫好。 “姐夫,你的儿子真是厉害,箭术都快赶上我这个当舅舅的了。” 齐思远笑了笑:“霄儿,快去把那只獐子抓过来,待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嗯。”齐霄点了点头,正当他抓起獐子回来的时候,齐思远的脸上忽然露出恐惧的表情。 “霄儿,是花豹,快趴下!” 齐霄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阴风,刚回过头,就见一只花豹站在自己面前。 花豹后脚一蹬,张开血盆大口,朝齐霄猛扑过来! 十三年前的惊险一幕,如今又在齐霄的面前重演,只是朱七的魔掌远比那花豹更让人恐惧。 谁也想不到,齐霄能在那场劫难中活下来。 十三年前他做到了,今天他也一样能够做到。 齐霄闭着眼睛,感觉到朱七的魔掌离自己越来越近,当那股气息已经贴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他终于出手了。他猛地睁开眼睛,一手如迅风般点住了朱七的穴位。 那招点穴手出手非常快,快到让对方根本看不出自己的招式路数。 “这,这不可能!”朱七的手臂动弹不得,面露惊慌之色,“世上不可能有人破得了我的大天魔掌!你是怎么做到的?” 齐霄与朱七擦肩而过,淡淡地说:“没什么,感觉而已。” 被点了穴位,魔掌自然失去控制,开始反噬主人,很快,朱七就死在了自己的魔掌之下。 齐霄虽然让朱七付出了代价,但自己也因为刚才的反击消耗太多力气,倒了下去。 昏迷之际,他隐约看到一帮弟兄们赶来,还听到了贺超的声音,但他并没有听清楚,因为他实在太累了。 等他再醒来时,自己已经被人抬回了营地。 雪姬正坐在对面给他熬汤。 齐霄掀开被子,坐在床上。雪姬转过身,正好看见苏醒的齐霄。 “你醒了。”雪姬轻轻的说着,端来一碗热汤。 “嗯。”齐霄微笑着接过那碗热汤。雪姬别过头,红着脸地说:“快把汤喝了吧,这可是我亲手为你熬的。” 齐霄一点一点地喝完了热汤。他微笑着说:“阿雪,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别这么说。”雪姬依旧红着脸,“我让你带的点心,你都吃了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做。” “阿雪,其实我……”齐霄话说一半,忽然听见帐外传来呼喊声:“大事不好了!” 一个押官急匆匆地跑进来。雪姬见状,轻声说:“阿霄,你还有正事要办,我先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霄只好把话憋回肚子里,对那押官说:“何事如此惊慌?”押官缓了缓情绪,说:“齐大哥,老陈在十里外的林中突然失踪了。” “什么?老陈失踪了?”齐霄大吃一惊。“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总之还是请大哥你跟我出去一趟。” 得知自己的属下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齐霄顾不上多想就带着队里所有能走的开的弟兄出去寻找老陈的下落,可他们找遍了附近所有的角落,也没有找到老陈的人影。 控制不住情绪的齐霄抱住那个押官的肩膀连声质问:“你不是跟老陈一块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老陈呢?他人在哪?说话,快说啊!” 贺超把齐霄架开,安慰道:“大哥,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你要我怎么冷静?”齐霄一把将贺超推开,贺超招架不住,被突然出现的李虞候扶起。李虞侯是齐霄的上司,他得知老陈失踪的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正好遇见外出搜寻的齐霄他们。 齐霄见李虞侯站在自己面前,立马镇定起来。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失态丢了官职。 “虞侯大人大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齐霄恭敬地向李虞侯行了军礼。 “免礼。”李虞侯挥了挥手,接着说,“齐霄,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找人可不是靠一张嘴和一双脚就能找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脑子。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我给不了你太长时间,三日之后,我要你务必将失踪的人给我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能不能做到?”齐霄大声喊了句:“请大人放心,我一定做到!” 李虞侯轻叹一声,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也不方便留在军营里了。这三天你就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等你的好消息。” 齐霄神情恍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老陈是齐霄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失踪对齐霄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这时,他经过一家面馆。面馆就开在石桥边,十分显眼。 同样显眼的还有一个从自己身边经过,拄着竹杖,穿着灰袍的跛脚道人。 齐霄见他走来,便让开了路,那道人忽然停了下来,却不说话,只是看了齐霄一眼。齐霄见状,心里扑通一跳,那种感觉就算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跛脚道人仅仅只是和他对视一下,便接着赶路了。 齐霄感觉到一股杀气,他甚至觉得那股杀气就藏在跛脚道人的眼神里,但跛脚道人对他似乎无不恶意,看着那道人远去的身影,齐霄也不再想下去,他现在只想去吃碗面,喝杯酒,让自己的脑子好好放松一下。 第七章 止杀 (一) 面馆的铺子不算大,但来吃面的人却不少。 齐霄来的时候,面馆里已经坐着三五个大口吃面的客人。 面馆的老板姓蔡,他家做的手擀面在当地堪称一绝,齐霄从小就经常在他的面馆吃面。 和往常一样,齐霄点了一大碗手擀面,再加一盘酱猪蹄。 当他去柜子里取老醋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个带着斗笠的青衫剑客。 那青衫剑客就坐在齐霄的正对面,同样点了一份手擀面,只是没有酱猪蹄。 齐霄没有吃面,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人一口一口小心地喝汤。从他和齐霄碰面开始直到坐下,那顶宽边斗笠一刻也没摘下来。齐霄十分好奇,他用手托着腮,指头轻轻敲了敲桌面,想引起那人的主意。 青衫剑客并不理会,而是专心地吃着自己的面。齐霄忍不住开口:“这位兄台,我们也算有了一面之缘,可否交个朋友?”青衫剑客依旧不说话。齐霄见他没有回答,觉得是自己失了礼数,便自报家门:“在下姓齐,叫齐霄,是江西人氏。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啊?”他正说着,忽然看见那人将筷子猛地在空中一夹,然后再往地上一甩,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句:“失陪了。” 那前后不过两秒的动作,却着实把齐霄给看呆了。等他离开后,齐霄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地上多了一只死去的苍蝇。 齐霄忽然想起麻生野太郎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不要轻易和身边的任何人交朋友,因为他们当中可能就有杀人无数却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这些人平时就算不杀人,举手投足间也会带着一股无形的杀气。 莫非这个青衫剑客也和那跛脚道人一样,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奇怪的是,这样的武林高手平日里很少行走江湖,为何会同时出现在泉州城外? 青衫剑客换了双干净的筷子,走回到齐霄的面前,他看了看吃剩下的那碗手擀面,发现上面依旧热腾腾的,便举起筷子吃了起来。齐霄正要接着问下去,面馆的老板就把他喊住:“客官,久等了,你的酱猪蹄。” 齐霄见自己心爱的酱猪蹄被端到桌前,也顾不上多问,伸出手便要抓起来吃。青衫剑客忽然将碗底往桌上轻轻一放,冷冷地说:“我不和你这种人交朋友。” 齐霄愣住,接着释然一笑:“嗐!朋友不交也罢,打个照面就行。”说完便要开吃,可当他要抓起猪蹄时,那人竟也伸出手来,和齐霄抢起猪蹄吃。 二人你来我去,看着像在抢猪蹄,实则是在试探对方的手力。齐霄接住那青衫剑客几招,发现他掌劲浑厚,料到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只好让给了他。青衫剑客得了猪蹄,却不吃下,而是原封不动地放在盘子里,将那面汤喝个精光,拂袖而去。齐霄起身,叫住他:“前辈,可否告诉我你是谁?”青衫剑客将斗笠戴得很低,淡淡地说:“你无需知道。” 齐霄又问:“前辈见多识广,可否帮我个忙?”说着,他拿出一张图纸,呈在青衫剑客面前,“你见过此人吗?” 那图纸上画的人正是齐霄要找的老陈,陈卓。 青衫剑客看了一眼画像,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没见过。” 听了他的话,齐霄也没多问,就这样看着他扭头离开。 (二) 老蔡招呼伙计清理一下桌上的碗筷,自己在对面拉开一条板凳,坐了下来。“小齐,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人有点古怪?” “古怪?”齐霄喃喃自语,“那个人是有点古怪,但也算正常,毕竟行走江湖的人多半都很古怪。” 老蔡取来一壶杨梅酒,给齐霄倒上一杯,一边倒一边说:“我觉得他不像是个好人。” 齐霄愣了一下,说:“老蔡,你何出此言?” 老蔡说:“我在这万安桥边开店也有些年头了,阅人无数,凡是过来吃面的我都会和他聊上几句,唯独这次不同。那个人从一进来就很少说话,我一走近他,浑身就感觉冰凉冰凉的,很不自在。” 齐霄笑了笑:“老蔡,你怕是没见过江湖中人吧?一个无名剑客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我可不是在跟你说笑。”老蔡板起脸,接着说,“陈卓他爹生前跟我是同一年参的军,还被分到同个队伍,也算是老战友了。你不知道,以前要上战场杀敌之前,我才会有这种感觉。那个时候每个人的身上都会带有杀气,好像身边的人随时都会死一样,太可怕了。” 听了他的话,齐霄酒也不喝了,赶忙起身追了出去,他给老蔡留了句话:“看着铺子,别出事。” 作为一个军官,齐霄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把守的地方杀人,就算他明知这个人可以在一瞬间将他刺杀于剑下,他也要去管这件事。 (三) 夜幕降临,宿鸟惊起,青衫剑客骤然出现在一条深巷里。迎面走来的跛脚道人用竹杖点地,忽然停了下来,半晌才开口:“你就是无名神剑殷默?”青衫剑客也慢慢开口:“不错,我就是殷默。阁下想必就是盲眼仙人孙不忘吧?” 孙不忘说:“你一定猜不出我是怎么知道你的。”殷默没有说话,孙不忘接着说,“我的眼是瞎了,可我的心却不瞎。” 殷默冷笑一声,反问:“孙老头,你的眼睛难道也能长在心上?” 孙不忘说:“我的眼睛不但能在心上,还能看见别人看不见或是不敢看见的东西。”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能从我身上看到什么?”殷默不以为然,语气中带着一丝孤傲。 孙不忘说:“我看到了你的杀气。” 殷默怔了怔,轻叹一声:“孙老头,你不愧是个神仙。”孙不忘却冷笑:“我不过是个瞎子,怎么能和天上的神仙相媲美?再说了,我这双眼睛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殷大侠手里那柄让人头皮发麻的剑。” 殷默又是一声冷笑:“你邀我来,不会只是想看看我的人和我的剑吧?”孙不忘说:“我当然不会只是想看你的人和你的剑,我还要看你能不能活下来。”话音未落,那竹杖便断作两截,露出尖锐的锋芒。两支竹杖在孙不忘的手中挥动自如,就像夜里出洞的灵蛇一般。 “好一双灵蛇剑,看来孙老头这次是志在必得了。”殷默瞳孔一缩,嘴里不自觉地说起话来。 “怎么,这就怕了?”孙不忘冷笑一声,“你的宵练呢?快拔出来让我瞧瞧。” “好。”殷默刚说完,反手一抽,掌中已然多出一柄长剑。 孙不忘顿了顿,忽然笑着问殷默:“天黑了吗?” 殷默回答:“天已经黑了。” 孙不忘收起兵器,转过身,叹了口气:“今天不比了,明日再说。” 殷默把剑一挥,表情严肃:“孙老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不忘又是一声叹息:“这地方无灯无烛的,我又是个瞎子,你就算有对神眼也无用,胜之不武,何必再战?” 殷默冷冷地说:“孙老头,你看不起我的剑也就算了,现在又看不起我的眼,我殷默实在是忍不可忍了。” 孙不忘切的一声,背着身子说:“你当真以为在这地方能把我一个瞎子杀了?” 殷默已经迫不及待:“就算你不是瞎子,我也一样会把你杀了。”说完,他反手握剑,俯身向前,准备要将孙不忘一剑击杀。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公子飞檐走壁而来,抢先一步落在他的面前,大声呼喊:“前辈住手!” 孙不忘转过身来,略皱眉头:“年轻人,你是谁?” 年轻公子故作镇定地说:“在下齐霄,乃是这里的厢军都头。” 孙不忘又问:“你一个当兵的,为何要管我们的事?” 齐霄说:“因为这里是我戍守的地方,我不允许你们在这里仗剑杀人,不管你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一样。” 孙不忘面无表情,那只握着灵蛇剑的手朝齐霄的胸前轻轻一抖,齐霄忽然感觉一阵剑气袭来。 那一剑出手奇快,力量也是把握的分毫不差。齐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划出一道很深的口子,里面却毫发无伤。 “刚才你说不管是谁都一样”,孙不忘顿了顿,接着问,“现在呢?是不是还一样?” 齐霄说:“一样,还是一样。” 殷默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帮任何人说话。孙不忘冷冷地说:“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齐霄的神情依旧镇定:“我不怕。” “好,有骨气。”孙不忘刚说完,那剑光已如灵蛇般抵在了齐霄的喉咙。 孙不忘本以为自己一剑足以取走齐霄的性命,没成想听到的并不是齐霄的惨叫声,而是金属碰撞发出的哐当声。 齐霄不仅避开了第一剑,居然还挡下了第二剑。 “小兄弟,功夫不错。”孙不忘一边说,一边挥舞手中的灵蛇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见识一下我老孙的天字杀。” 见孙不忘使出了看家本领,在一旁观战的殷默终于开口了:“小兄弟,听我的,攻他七寸。” 孙不忘的灵蛇剑在黑夜里不断回旋,而且出招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一剑时,竟然在一瞬间就把齐霄身上十三处穴道全都刺个遍。齐霄挥刀不停地格挡,直到他发现孙不忘的一处要害。 就在当孙不忘把剑刺向薛祥曲池穴的时候,忽然停住了。他已经算准了这一剑绝对能断了齐霄的手臂,但他却在出手时停住了。 为什么停住了?原来孙不忘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齐霄的刀尖正指着自己的鸠尾穴,而他的剑尖正指着齐霄的曲池穴。这两处都是要害穴,若再向前半步,就算不死也残废了。 孙不忘收起剑,对殷默说:“殷大侠,我把这个疯子让给你,如何?” 齐霄闻言,苦笑:“前辈,你说我是个疯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不忘冷笑:“你这么不要命,不是疯子,还能是什么?”齐霄顿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他确实是个很不要命的人。 “孙老头,你的剑明明可以杀人,为什么还要让给我?”殷默说,“看你这样子,莫不是怕了这个疯子?” “不错。”孙不忘说,“我活了大半辈子,杀了不少人,可有一种人我是不会杀的。” 殷默问:“什么人?” 孙不忘说:“不要命的人。” 殷默忽然一笑:“巧了,我也不杀这种人。” 孙不忘背过身,踱着步子离开了巷子。临走前,他拍了拍齐霄的肩膀,说:“小伙子,功夫不错。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人已走远,殷默看着齐霄,笑问:“你知道他是谁吗?”齐霄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就是盲眼仙人。”殷默说,“你的运气非常好,因为能在他的灵蛇剑下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而你就是其中之一。”他又问:“小兄弟,你师出何门?” 齐霄说:“我没有师父。” “没有师父?”殷默皱了皱眉头,“你是自学成才?” 齐霄点了点头。殷默又问:“看你刚才出招的招式,不知练的是哪门子的武功?” 齐霄说:“我不知道自己练的是不是武功,自然谈不上什么招式。如果说我练的是一种武功,那应该就是两个字的秘诀。”殷默问:“哪两个字?”齐霄说:“拼命。” “拼命?”殷默听了这话,忽然大笑起来。“如果你有九条命可以拼,那这秘诀就很管用了,可惜你只有一条命,拼不过别人你可是会死的。” “所以这就是拼命的奥秘。”齐霄也笑了起来,“明知自己有可能会死,但只要能把别人打倒,就算只有一条命,我也会拼下去。” 殷默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他摘下斗笠,露出自己那张有些黝黑的脸。“这世上的武功多了去,自然也有不用拼命还能把别人打倒的武功,巧的是我正好也会这种武功,你想不想学?” 齐霄似乎还在犹豫。殷默用食指和中指擦拭了一遍剑锋,朝面前一丈远的大树挥去,那剑尖上骤然多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像是传说中的剑气,直逼那大树而来。 只听“咔嚓”一声,一丈远的大树被拦腰斩断。 齐霄忍不住开口称赞:“好剑法。” 殷默说:“你想学吗?想学的话现在就拜我为师,我不收你银子。” 齐霄忽然叹息:“我从不想当别人的徒弟。”说完他抱了抱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霄不想理会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第八章 阿霄,我相信你 (一) 夜深了,齐霄抬头望了望天上的点点繁星,思绪万千。 自己的好兄弟陈卓,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正在仰望着星空? 不管怎么样,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好好回家休息,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 在回家的路上,齐霄经过了一家烤着胡饼的摊子。这时,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正好看到了他,朝他打了一声招呼。齐霄回过头,满脸惊讶。 “小麻花,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小麻花拿出一个胡饼递给齐霄,轻轻地说:“齐大哥,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我出去办个差事,所以迟了些。”齐霄吃了一口胡饼,微微一笑。“让你担心了。” 小麻花摇了摇头,说:“我倒无所谓,就是你屋子里的那个叫阿雪的姐姐挺担心你,她已经在屋子里等你很久了。” “她什么时候来的?” 小麻花低着头说:“中午的时候她就来了。” 齐霄也不再多问,他抓起一个胡饼,拉着小麻花就往自己的屋子跑去。 当他推开屋门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人。映入眼帘的只有摆在方桌上的一盏茶。 茶已凉。 雪姬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伸了一个懒腰。她忽然看见齐霄,却不惊讶,而是轻轻地说:“你回来了。” 雪姬从没来过齐霄的家,这一次为什么突然来造访?齐霄正想问她,她居然自己说了出来。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来这里。”雪姬微微一笑,“我是为了奈奈。” “奈奈?”齐霄怔了怔,“你有她的消息了?” 雪姬说:“昨天早上,在你离开后没多久,忽然有个人到我那里去找奈奈。” 齐霄问:“他是谁?” 雪姬说:“源公子,源义真。” 听到这个名字,齐霄颇感意外。“他去找奈奈?他和奈奈没在一起?” “没有。”雪姬说,“他说奈奈已经离开很多天了。” 齐霄让小麻花关好门窗,自己亲自给雪姬沏了壶茶。“阿雪,你知道奈奈离开源义真后去了哪里吗?” 雪姬抿了口茶,说:“源义真告诉我,奈奈是和他去游湖的时候不辞而别的。他也不知道奈奈去了哪里。” 齐霄接着问:“你觉得她会去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雪姬轻叹一声,“因为我不相信源义真说的话,不相信奈奈会离开他。” “为什么?” 雪姬回答:“因为我和奈奈关系非常亲密,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我,说嫁给像源义真那样的男人是她的梦想。就算人心多变,我也不会相信她会对我撒谎。” 齐霄又给雪姬沏了壶茶。“阿雪,你怀疑源义真对你撒了谎?”雪姬说:“以源义真的身份,他没有撒谎的必要,但我还是感到有些害怕。” “害怕?”齐霄又问,“你在怕什么?” “我怕奈奈会出事。”雪姬握住齐霄的手,齐霄感觉到她是真的害怕,因为她的手是冰冷的。 “没什么好怕的。”齐霄撤开雪姬的手,轻声安慰:“如果源义真真的对奈奈做了什么事,不管他的身份有多么尊贵,我都不会放过他的。我一定会替你查出奈奈的下落。” 雪姬叹了口气,说:“阿霄,我相信你。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放心了。” (二) 深夜。 景德镇,悦来客栈。 源义真正斜靠在一张软榻上,手里摇着一盏盛着葡萄酒的白玉杯,仿佛是在等人。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来者何人?” “公子,是万马堂的人。” 源义真知道自己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他开口说了句:“进来。” 门吱的一声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个男子。“源公子,别来无恙?” 源义真放下酒杯,转头看向那人,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你?” “没错,是我。”男子笑嘻嘻地说,“源公子,你一定想不到百里堂主会派我和你见面。” “我的确想不到会是你。”源义真说,“金总管,说吧,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金之焕轻轻咳嗽一声,说:“公子可还记得三个月前的刘通?” “刘通?”源义真怔了怔,忽然又笑了笑,“我当然记得。这件事我不是已经替你们堂主完成了吗?” 金之焕依旧笑容满面:“公子,刘通的事我已经告诉百里堂主了,堂主得到消息后很是高兴,他让我带了话给你,日后公子若是有用得着我们帮忙的地方,就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尽力去办。” “哟,你们堂主的报答还挺勤快。”源义真晃了晃酒杯,喝了下去。“金总管,你说我若是现在想让你死,你能做到吗?” “这个”,金之焕的神情有些慌张,他看见源义真那凶恶的眼神,更加慌张了。“公子,你要让我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源义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金总管,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你现在若是死了,只怕会弄脏了我这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屋子。而且,我可不想让你死,我还希望你能够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呢。” 金之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笑着说:“公子刚刚真是吓坏金某了,我们毕竟是朋友,这玩笑开不得。” 源义真收起笑容:“金总管,你刚刚说到刘通,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金之焕说:“公子,刘通虽死,但他的弟弟最近却在暗中调查宴会那天的事情,百里堂主担心他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想让公子你出手把这件事也一起解决了。” “回去告诉你们百里堂主,我源义真从来就没做过替别人擦屁股的事情。”源义真喝了口美酒,接着说,“刘进这种小人物掀不起什么风浪,他百里驰若是担心,就让他自己做去。” “公子,你可以不出手,但不能不小心。”金之焕说,”这刘通刘进在武林中交了不少朋友,其中还有几个死党。这几个死党当中还有一个就住在这景德镇中。我听说此人姓齐,名叫齐思远,人称‘黑麒麟’,三十年前就凭着一把天绝刀打败武林各路高手,甚是厉害,只可惜他现在已不在人世了。” “说了这么多,到头来还不是死人一个?”源义真冷笑,“金总管,就算这个齐思远真能从鬼门关里杀回来,以你们万马堂的实力,还怕对付不了?” 金之焕说:“公子,这齐思远是死了,可他的儿子还活着,而且据线人传来的消息,他的儿子齐霄经常和雪姬姑娘待在一起。公子不担心齐霄,难道也不担心雪姬吗?” 听了这话,源义真不得不紧张起来。“看来我倒真有一件事要你们办。”他说,“替我杀了这两个人。” (三) 半夜时分,小麻花突然从梦中惊醒。 她匆匆下了床,来到齐霄的房间,发现齐霄还在沉睡。 小麻花长舒了一口气,正当她要转身离开之时,忽然看见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很特别。他们穿着紧身的衣服,头上包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饿狼般凶狠的眼睛。 小麻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她很想叫醒齐霄,可又害怕叫不醒他。 见神秘人还没动手,小麻花赶紧把门关了起来。可门没来得及关上,一只粗壮的手就忽然冒出,把小麻花吓了一跳。 门口的响声吵醒了齐霄,他先是看见小麻花那张惊慌恐怖的脸,接着又看见门外站着的一个人。 这个人高大威猛,一双眼睛炯炯有光。他正盯着齐霄,没等齐霄开口,便抢着说:“齐霄,你可真有胆子。” 齐霄见状,从床上一跃而起。 “虞侯大人,您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李虞侯叹了口气,把手一挥,屋顶那三个人便一个轻功跳了下来,拔出手里的佩刀将齐霄和小麻花围住。 “齐老弟,我真没想到,你一向是条汉子,怎么会干出做这种事来?” 齐霄听后,大惊:“大人,我做了什么事?” 李虞侯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想装蒜?” 齐霄说:“大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既然你不知道,拿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李虞侯又是一挥手,只见身后走来四个兵士,抬着四箱木匣子,李虞侯拔出手里的紫金刀,朝其中一个木匣子砍了下去。 齐霄见到那个木匣子时,觉得很是眼熟。这种木匣子,和王飞他们装镖银用的匣子一模一样。 当木匣子被劈开后,众人发现里面并没有银子,只是一些破铜烂铁。 李虞侯又把另外三个匣子都砍了。和之前那个一样,里面也是破铜烂铁。 齐霄还是没有弄明白李虞侯的用意。 “怎么,你还不明白?”李虞侯指着齐霄,厉声问,“快说,你把银子藏到哪里去了?” “银子?”齐霄愣了一下,“镖局的银子不都是被我和兄弟们追回来了吗?” “是,你们的确是追回来了。”李虞侯冷笑,“可当殿帅看到时候,里面就是这些玩意了。齐霄,事情是你办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银子的去向。所以,你还是从实招来,要不然等殿帅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齐霄问:“你为什么怀疑是我动了手脚?为什么不怀疑朱七?” “朱七当然也有嫌疑,只不过他已经被你杀了,死无对证。” “好一句死无对证。”齐霄叹了口气。 李虞侯又说:“你去擒拿朱七的时候,身边都是你的好兄弟,若是你得了银子,起了私心,以你和他们的关系,必定会见者有份,所以他们当然也不会承认。贺超跟陈卓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若是要把证人和银子转移,他们也不会出卖你。” 听了这话,齐霄回头对小麻花说:“你先出去吧,我和这位大人说几句话。” 小麻花知道齐霄一定不会做这种事,但她也知道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垂下头,默默地离开了。 小麻花离开后,齐霄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李虞侯。 李虞侯屏退左右,同样看着齐霄。“有什么想说的,就请说吧。” “大人,你为什么认定这桩案子就是我做的?” “不是我认定了你,而是殿帅认定了你。”李虞侯说,“看见刚才那三个带着刀的蒙面人了吧?他们是殿前司的暗卫,要不是有我在,他们随时都可能把你杀了。齐霄,你答应过我三日之后把人找到,现在我再给你延长两日,不能再多了。殿帅那边我会帮你求情,但你别让我等太久,若是时限到了还破不了这个案子,小王爷要拿你治罪,我也就无法替你开脱了。” 齐霄点了点头,目送着李虞侯离开。他很想知道这批镖银去了哪里,还有那个处心积虑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究竟是谁,可他没有线索,如何能在五天的时间里把案子破了? 这时,他想起了雪姬。 齐霄走出屋外,想告诉小麻花一声,他呼唤着小麻花的名字,可小麻花并没有应答。 小麻花去哪了呢? 齐霄来到一个邻居家里,敲了敲他家的门。“许叔,你在家吗?” 许叔打开了门,看见一脸着急的齐霄。“小齐,发生什么事了?” “你见到小麻花了吗?” 许叔摇了摇头:“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 许叔沉思了片刻,忽然说:“刚才我在屋里,听见一声惨呼,好像是个小丫头的声音,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小麻花。后来我推开门,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齐霄听了这话,忙问:“许叔,你听见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吗?” 许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差不多在那边吧。” “多谢许叔。”齐霄告退,快步往那间屋子走去。他发现那是一间荒废很久的屋子,屋前还有一口老井,只是老井的井口已经被人用石头盖住了。 这样的场景在别人看来再正常不过,毕竟这屋子没人住,就算屋子的主人离开前没把井口封住,坊正也会让人封住井口,防止有人偷喝里面的井水。 但齐霄却不这么觉得。屋子附近的邻居他都问过了,没有人见到小麻花。齐霄在屋子里仔细地搜索,发现地上有鞋印,还有血迹。这让齐霄不得不警觉起来。 如果许叔说的没错,那么小麻花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间屋子里。 沿着血迹,齐霄走出了屋子,在门口的老井边上停住了。他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麻花难道就在这口井里?齐霄不敢再想下去,他使出全身力气搬走石头,接着又捡起一颗小石子朝井底丢了下去。他发现这口井并不深,于是站在井口上,深吸了口气,心里默念:“小麻花,坚持住,哥哥我来了。”念完纵身一跃,跳入井中。 雪姬并不知道齐霄现在的遭遇。她正在回家的路上。 当她回到家时,轻声呼唤着雀儿的名字,但雀儿却和小麻花一样,神秘地消失了。 这绝不仅仅只是巧合。 (四) 景德镇。 一间看着很普通的茶棚里。 天刚蒙蒙亮,黑鬼悠闲地坐在凳子上,喝着粗茶。 他曾经是朱七的手下,朱七死后,他便来到金之焕身边,扬言要为朱七复仇。 金之焕已经见过了源义真,并答应了他的要求。现在,他把任务交给了黑鬼。 黑鬼的任务,就是在天亮之前,杀了归化里的雪姬,事成之后立刻远走高飞。 钱帛动人心。只要杀了雪姬,黑鬼就能得到一万两的银子。这些银子够他过上三五年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黑鬼本来就是个杀手,杀人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好比拍胡瓜,再简单不过了。 他一夜没有合眼,但依然精神抖擞。 喝了一壶茶,金之焕就带着一个女人来到黑鬼的面前。 黑鬼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金总管,事情我已经办成了。” 金之焕也笑了:“是吗?” “是。”黑鬼说,“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被埋进土里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晚上。”黑鬼胸有成竹,“我去的时候,她正好从屋子里出来。那个女人的个子没有我的肩膀高,所以我只是把她的脖子一扭,事情就办成了。” “你办的很好。”金之焕捋了捋胡子,“可惜你还是没能让我满意。” 黑鬼问:“我哪一点做的不太好?” “你杀错了人。”金之焕冷笑,“昨天晚上,雪姬根本就不在归化里的家中。” 黑鬼怔住了。 “我知道你报仇心切,误杀了一个人,这也很正常。”金之焕轻轻地拍了拍黑鬼的肩膀。黑鬼叹了口气,说:“金总管,我向您保证,今天去绝不会再杀错。” “好,我就信你一回。”金之焕说完,吩咐起身边那个姑娘来:“楚楚,你听见这位大哥说的话了吧?” 慕容楚楚点了点头。她笑了,笑得很甜,很醉人。 “替我再送一千两银子给这位大哥。” 慕容楚楚伸出那只纤细的手臂,从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银票。她迈着莲步,一步一步地走到黑鬼的面前。 黑鬼也笑了,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他接过银票,说:“姑娘你长得真美。”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慕容楚楚的笑容消失了,紧接着感受到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只看到了慕容楚楚拿着银票的一只手,却没有看见她握着短剑的另一只手。 那柄剑比鱼肠还短,虽然很短,但只要刺入一个人的要害,依然可以致命。 没等黑鬼反应过来,慕容楚楚就轻轻松松地把剑刺进了他的小腹里去,一点也不剩。 黑鬼死了,死的一点也不让人可惜。 他以杀人为业,以杀人为乐,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死在仇家的手里,就是死在雇主的手里。 真正可惜的人,是那个从屋子里走出却不明不白地死去的姑娘。 她当然不是雪姬。她是雪姬要找的人,雀儿。 黑鬼等了一整夜,雪姬也找了一整夜。 黑鬼等来了金之焕的夸赞,雪姬却等来了雀儿的噩耗。 谁也没想到她是被人误杀而死的。 当棺材板被撬开的那一刻,雪姬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她没有流泪,因为她已经无泪可流。 对她来说,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十一章 山雨欲来(2) (四) 半夜时分,小麻花突然从梦中惊醒。 她匆匆下了床,来到齐霄的房间,发现齐霄还在沉睡。 小麻花长舒了一口气,正当她要转身离开之时,忽然看见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很特别。他们穿着紧身的衣服,头上包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饿狼般凶狠的眼睛。 小麻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她很想叫醒齐霄,可又害怕叫不醒他。 见神秘人还没动手,小麻花赶紧把门关了起来。可门没来得及关上,一只粗壮的手就忽然冒出,把小麻花吓了一跳。 门口的响声吵醒了齐霄,他先是看见小麻花那张惊慌恐怖的脸,接着又看见门外站着的一个人。 这个人高大威猛,一双眼睛炯炯有光。他正盯着齐霄,没等齐霄开口,便抢着说:“齐霄,你可真有胆子。” 齐霄见状,从床上一跃而起。 “虞侯大人,您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李虞侯叹了口气,把手一挥,屋顶那三个人便一个轻功跳了下来,拔出手里的佩刀将齐霄和小麻花围住。 “齐老弟,我真没想到,你一向是条汉子,怎么会干出做这种事来?” 齐霄听后,大惊:“大人,我做了什么事?” 李虞侯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想装蒜?” 齐霄说:“大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既然你不知道,拿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李虞侯又是一挥手,只见身后走来四个兵士,抬着四箱木匣子,李虞侯拔出手里的紫金刀,朝其中一个木匣子砍了下去。 齐霄见到那个木匣子时,觉得很是眼熟。这种木匣子,和王飞他们装镖银用的匣子一模一样。 当木匣子被劈开后,众人发现里面并没有银子,只是一些破铜烂铁。 李虞侯又把另外三个匣子都砍了。和之前那个一样,里面也是破铜烂铁。 齐霄还是没有弄明白李虞侯的用意。 “怎么,你还不明白?”李虞侯指着齐霄,厉声问,“快说,你把银子藏到哪里去了?” “银子?”齐霄愣了一下,“镖局的银子不都是被我和兄弟们追回来了吗?” “是,你们的确是追回来了。”李虞侯冷笑,“可当殿帅看到时候,里面就是这些玩意了。齐霄,事情是你办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银子的去向。所以,你还是从实招来,要不然等殿帅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齐霄问:“你为什么怀疑是我动了手脚?为什么不怀疑朱七?” “朱七当然也有嫌疑,只不过他已经被你杀了,死无对证。” “好一句死无对证。”齐霄叹了口气。 李虞侯又说:“你去擒拿朱七的时候,身边都是你的好兄弟,若是你得了银子,起了私心,以你和他们的关系,必定会见者有份,所以他们当然也不会承认。贺超跟陈卓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若是要把证人和银子转移,他们也不会出卖你。” 听了这话,齐霄回头对小麻花说:“你先出去吧,我和这位大人说几句话。” 小麻花知道齐霄一定不会做这种事,但她也知道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垂下头,默默地离开了。 (五) 小麻花离开后,齐霄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李虞侯。 李虞侯屏退左右,同样看着齐霄。“有什么想说的,就请说吧。” “大人,你为什么认定这桩案子就是我做的?” “不是我认定了你,而是殿帅认定了你。”李虞侯说,“看见刚才那三个带着刀的蒙面人了吧?他们是殿前司的暗卫,要不是有我在,他们随时都可能把你杀了。齐霄,你答应过我三日之后把人找到,现在我再给你延长两日,不能再多了。殿帅那边我会帮你求情,但你别让我等太久,若是时限到了还破不了这个案子,小王爷要拿你治罪,我也就无法替你开脱了。” 齐霄点了点头,目送着李虞侯离开。他很想知道这批镖银去了哪里,还有那个处心积虑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究竟是谁,可他没有线索,如何能在五天的时间里把案子破了? 这时,他想起了雪姬。 齐霄走出屋外,想告诉小麻花一声,他呼唤着小麻花的名字,可小麻花并没有应答。 小麻花去哪了呢? 齐霄来到一个邻居家里,敲了敲他家的门。“许叔,你在家吗?” 许叔打开了门,看见一脸着急的齐霄。“小齐,发生什么事了?” “你见到小麻花了吗?” 许叔摇了摇头:“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 许叔沉思了片刻,忽然说:“刚才我在屋里,听见一声惨呼,好像是个小丫头的声音,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小麻花。后来我推开门,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齐霄听了这话,忙问:“许叔,你听见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吗?” 许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差不多在那边吧。” “多谢许叔。”齐霄告退,快步往那间屋子走去。他发现那是一间荒废很久的屋子,屋前还有一口老井,只是老井的井口已经被人用石头盖住了。 这样的场景在别人看来再正常不过,毕竟这屋子没人住,就算屋子的主人离开前没把井口封住,坊正也会让人封住井口,防止有人偷喝里面的井水。 但齐霄却不这么觉得。屋子附近的邻居他都问过了,没有人见到小麻花。齐霄在屋子里仔细地搜索,发现地上有鞋印,还有血迹。这让齐霄不得不警觉起来。 如果许叔说的没错,那么小麻花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间屋子里。 沿着血迹,齐霄走出了屋子,在门口的老井边上停住了。他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麻花难道就在这口井里?齐霄不敢再想下去,他使出全身力气搬走石头,接着又捡起一颗小石子朝井底丢了下去。他发现这口井并不深,于是站在井口上,深吸了口气,心里默念:“小麻花,坚持住,哥哥我来了。”念完纵身一跃,跳入井中。 雪姬并不知道齐霄现在的遭遇。她正在回家的路上。 当她回到家时,轻声呼唤着雀儿的名字,但雀儿却和小麻花一样,神秘地消失了。 这绝不仅仅只是巧合。 第九章 心头之患 深夜。 景德镇,悦来客栈。 源义真正斜靠在一张软榻上,手里摇着一盏盛着葡萄酒的白玉杯,仿佛是在等人。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来者何人?” “公子,是万马堂的人。” 源义真知道自己要等的人终于来了,他开口说了句:“进来。” 门吱的一声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个男子。“源公子,别来无恙?” 源义真放下酒杯,转头看向那人,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你?” “没错,是我。”男子笑嘻嘻地说,“源公子,你一定想不到百里堂主会派我和你见面。” “我的确想不到会是你。”源义真说,“金总管,说吧,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金之焕轻轻咳嗽一声,说:“公子可还记得三个月前的刘通?” “刘通?”源义真怔了怔,忽然又笑了笑,“我当然记得。这件事我不是已经替你们堂主完成了吗?” 金之焕依旧笑容满面:“公子,刘通的事我已经告诉百里堂主了,堂主得到消息后很是高兴,他让我带了话给你,日后公子若是有用得着我们帮忙的地方,就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尽力去办。” “哟,你们堂主的报答还挺勤快。”源义真晃了晃酒杯,喝了下去。“金总管,你说我若是现在想让你死,你能做到吗?” “这个”,金之焕的神情有些慌张,他看见源义真那凶恶的眼神,更加慌张了。“公子,你要让我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源义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金总管,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何必当真?你现在若是死了,只怕会弄脏了我这干净的不能再干净的屋子。而且,我可不想让你死,我还希望你能够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呢。” 金之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勉强笑着说:“公子刚刚真是吓坏金某了,我们毕竟是朋友,这玩笑开不得。” 源义真收起笑容:“金总管,你刚刚说到刘通,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金之焕说:“公子,刘通虽死,但他的弟弟最近却在暗中调查宴会那天的事情,百里堂主担心他迟早会查到我们头上,想让公子你出手把这件事也一起解决了。” “回去告诉你们百里堂主,我源义真从来就没做过替别人擦屁股的事情。”源义真喝了口美酒,接着说,“刘进这种小人物掀不起什么风浪,他百里驰若是担心,就让他自己做去。” “公子,你可以不出手,但不能不小心。”金之焕说,”这刘通刘进在武林中交了不少朋友,其中还有几个死党。这几个死党当中还有一个就住在这景德镇中。我听说此人姓齐,名叫齐思远,人称‘黑麒麟’,三十年前就凭着一把天绝刀打败武林各路高手,甚是厉害,只可惜他现在已不在人世了。” “说了这么多,到头来还不是死人一个?”源义真冷笑,“金总管,就算这个齐思远真能从鬼门关里杀回来,以你们万马堂的实力,还怕对付不了?” 金之焕说:“公子,这齐思远是死了,可他的儿子还活着,而且据线人传来的消息,他的儿子齐霄经常和雪姬姑娘待在一起。公子不担心齐霄,难道也不担心雪姬吗?” 听了这话,源义真不得不紧张起来。“看来我倒真有一件事要你们办。”他说,“替我杀了这两个人。” 第十章 被掉包的银子 半夜时分,小麻花突然从梦中惊醒。 她匆匆下了床,来到齐霄的房间,发现齐霄还在沉睡。 小麻花长舒了一口气,正当她要转身离开之时,忽然看见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很特别。他们穿着紧身的衣服,头上包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饿狼般凶狠的眼睛。 小麻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她很想叫醒齐霄,可又害怕叫不醒他。 见神秘人还没动手,小麻花赶紧把门关了起来。可门没来得及关上,一只粗壮的手就忽然冒出,把小麻花吓了一跳。 门口的响声吵醒了齐霄,他先是看见小麻花那张惊慌恐怖的脸,接着又看见门外站着的一个人。 这个人高大威猛,一双眼睛炯炯有光。他正盯着齐霄,没等齐霄开口,便抢着说:“齐霄,你可真有胆子。” 齐霄见状,从床上一跃而起。 “虞侯大人,您深夜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李虞侯叹了口气,把手一挥,屋顶那三个人便一个轻功跳了下来,拔出手里的佩刀将齐霄和小麻花围住。 “齐老弟,我真没想到,你一向是条汉子,怎么会干出做这种事来?” 齐霄听后,大惊:“大人,我做了什么事?” 李虞侯冷笑:“事到如今,你还想装蒜?” 齐霄说:“大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既然你不知道,拿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李虞侯又是一挥手,只见身后走来四个兵士,抬着四箱木匣子,李虞侯拔出手里的紫金刀,朝其中一个木匣子砍了下去。 齐霄见到那个木匣子时,觉得很是眼熟。这种木匣子,和王飞他们装镖银用的匣子一模一样。 当木匣子被劈开后,众人发现里面并没有银子,只是一些破铜烂铁。 李虞侯又把另外三个匣子都砍了。和之前那个一样,里面也是破铜烂铁。 齐霄还是没有弄明白李虞侯的用意。 “怎么,你还不明白?”李虞侯指着齐霄,厉声问,“快说,你把银子藏到哪里去了?” “银子?”齐霄愣了一下,“镖局的银子不都是被我和兄弟们追回来了吗?” “是,你们的确是追回来了。”李虞侯冷笑,“可当殿帅看到时候,里面就是这些玩意了。齐霄,事情是你办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银子的去向。所以,你还是从实招来,要不然等殿帅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齐霄问:“你为什么怀疑是我动了手脚?为什么不怀疑朱七?” “朱七当然也有嫌疑,只不过他已经被你杀了,死无对证。” “好一句死无对证。”齐霄叹了口气。 李虞侯又说:“你去擒拿朱七的时候,身边都是你的好兄弟,若是你得了银子,起了私心,以你和他们的关系,必定会见者有份,所以他们当然也不会承认。贺超跟陈卓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若是要把证人和银子转移,他们也不会出卖你。” 听了这话,齐霄回头对小麻花说:“你先出去吧,我和这位大人说几句话。” 小麻花知道齐霄一定不会做这种事,但她也知道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垂下头,默默地离开了。 小麻花离开后,齐霄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李虞侯。 李虞侯屏退左右,同样看着齐霄。“有什么想说的,就请说吧。” “大人,你为什么认定这桩案子就是我做的?” “不是我认定了你,而是殿帅认定了你。”李虞侯说,“看见刚才那三个带着刀的蒙面人了吧?他们是殿前司的暗卫,要不是有我在,他们随时都可能把你杀了。齐霄,你答应过我三日之后把人找到,现在我再给你延长两日,不能再多了。殿帅那边我会帮你求情,但你别让我等太久,若是时限到了还破不了这个案子,小王爷要拿你治罪,我也就无法替你开脱了。” 齐霄点了点头,目送着李虞侯离开。他很想知道这批镖银去了哪里,还有那个处心积虑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究竟是谁,可他没有线索,如何能在五天的时间里把案子破了? 这时,他想起了雪姬。 齐霄走出屋外,想告诉小麻花一声,他呼唤着小麻花的名字,可小麻花并没有应答。 小麻花去哪了呢? 齐霄来到一个邻居家里,敲了敲他家的门。“许叔,你在家吗?” 许叔打开了门,看见一脸着急的齐霄。“小齐,发生什么事了?” “你见到小麻花了吗?” 许叔摇了摇头:“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 许叔沉思了片刻,忽然说:“刚才我在屋里,听见一声惨呼,好像是个小丫头的声音,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小麻花。后来我推开门,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齐霄听了这话,忙问:“许叔,你听见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吗?” 许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差不多在那边吧。” “多谢许叔。”齐霄告退,快步往那间屋子走去。他发现那是一间荒废很久的屋子,屋前还有一口老井,只是老井的井口已经被人用石头盖住了。 这样的场景在别人看来再正常不过,毕竟这屋子没人住,就算屋子的主人离开前没把井口封住,坊正也会让人封住井口,防止有人偷喝里面的井水。 但齐霄却不这么觉得。屋子附近的邻居他都问过了,没有人见到小麻花。齐霄在屋子里仔细地搜索,发现地上有鞋印,还有血迹。这让齐霄不得不警觉起来。 如果许叔说的没错,那么小麻花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间屋子里。 沿着血迹,齐霄走出了屋子,在门口的老井边上停住了。他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麻花难道就在这口井里?齐霄不敢再想下去,他使出全身力气搬走石头,接着又捡起一颗小石子朝井底丢了下去。他发现这口井并不深,于是站在井口上,深吸了口气,心里默念:“小麻花,坚持住,哥哥我来了。”念完纵身一跃,跳入井中。 雪姬并不知道齐霄现在的遭遇。她正在回家的路上。 当她回到家时,轻声呼唤着雀儿的名字,但雀儿却和小麻花一样,神秘地消失了。 这绝不仅仅只是巧合。 第十一章 黑鬼 景德镇。 一间看着很普通的茶棚里。 天刚蒙蒙亮,黑鬼悠闲地坐在凳子上,喝着粗茶。 他曾经是朱七的手下,朱七死后,他便来到金之焕身边,扬言要为朱七复仇。 金之焕已经见过了源义真,并答应了他的要求。现在,他把任务交给了黑鬼。 黑鬼的任务,就是在天亮之前,杀了归化里的雪姬,事成之后立刻远走高飞。 钱帛动人心。只要杀了雪姬,黑鬼就能得到一万两的银子。这些银子够他过上三五年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黑鬼本来就是个杀手,杀人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好比拍胡瓜,再简单不过了。 他一夜没有合眼,但依然精神抖擞。 喝了一壶茶,金之焕就带着一个女人来到黑鬼的面前。 黑鬼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 “金总管,事情我已经办成了。” 金之焕也笑了:“是吗?” “是。”黑鬼说,“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被埋进土里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晚上。”黑鬼胸有成竹,“我去的时候,她正好从屋子里出来。那个女人的个子没有我的肩膀高,所以我只是把她的脖子一扭,事情就办成了。” “你办的很好。”金之焕捋了捋胡子,“可惜你还是没能让我满意。” 黑鬼问:“我哪一点做的不太好?” “你杀错了人。”金之焕冷笑,“昨天晚上,雪姬根本就不在归化里的家中。” 黑鬼怔住了。 “我知道你报仇心切,误杀了一个人,这也很正常。”金之焕轻轻地拍了拍黑鬼的肩膀。黑鬼叹了口气,说:“金总管,我向您保证,今天去绝不会再杀错。” “好,我就信你一回。”金之焕说完,吩咐起身边那个姑娘来:“楚楚,你听见这位大哥说的话了吧?” 慕容楚楚点了点头。她笑了,笑得很甜,很醉人。 “替我再送一千两银子给这位大哥。” 慕容楚楚伸出那只纤细的手臂,从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银票。她迈着莲步,一步一步地走到黑鬼的面前。 黑鬼也笑了,笑得口水都流了出来。他接过银票,说:“姑娘你长得真美。”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慕容楚楚的笑容消失了,紧接着感受到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只看到了慕容楚楚拿着银票的一只手,却没有看见她握着短剑的另一只手。 那柄剑比鱼肠还短,虽然很短,但只要刺入一个人的要害,依然可以致命。 没等黑鬼反应过来,慕容楚楚就轻轻松松地把剑刺进了他的小腹里去,一点也不剩。 黑鬼死了,死的一点也不让人可惜。 他以杀人为业,以杀人为乐,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死在仇家的手里,就是死在雇主的手里。 真正可惜的人,是那个从屋子里走出却不明不白地死去的姑娘。 她当然不是雪姬。她是雪姬要找的人,雀儿。 黑鬼等了一整夜,雪姬也找了一整夜。 黑鬼等来了金之焕的夸赞,雪姬却等来了雀儿的噩耗。 谁也没想到她是被人误杀而死的。 当棺材板被撬开的那一刻,雪姬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她没有流泪,因为她已经无泪可流。 对她来说,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第十二章 非做不可的事情 (一) 齐霄的预感向来不会出错。 当他落至井底,发现这里的水已经枯竭了。 一口枯井,为什么还有人要用石头把井口盖上呢?难道他心里有鬼? 齐霄决定一探究竟。他抽出一块手帕捂住鼻子,在阴冷潮湿的地道里小心翼翼地走着。 果然,他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 声音是从一个洞口传出来的。和井口一样,这里被人用东西堵上了。 齐霄一不做、二不休,运功而上,撞开了洞口。 当他冲进去的时候,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了四肢被人用绳子捆住、嘴里还被塞着软布的小麻花。 小麻花获救了,但那个绑走她的人却逃走了。 他似乎早就知道齐霄会来。 这一夜过得有惊无险。 翌日,老蔡的面馆。 和往常一样,老蔡起得很早。黎明时分,他就已经在张罗着面条和卤菜。 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老蔡刚卸下门板,就看见齐霄闯了进来。“老蔡,把你们这最烈的酒给我端上来。” “小齐,你怎么啦?”老蔡看了看齐霄,发现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你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我不能休息。”齐霄说,“因为我有件事非做不可。” 老蔡明白齐霄话里的意思,但他还是想问一问。“你做这件事一定要先喝烈酒吗?” “对。”齐霄洗了洗自己的脸,接着说,“不喝烈酒,我就没有力气。” “喝了烈酒,你就能办成事了吗?”老蔡失声说,“你没有力气,是因为你昨晚没睡个好觉。现在你又想喝坏自己的身体,我看你不是要去办事,是要去送死!” 听了这话,齐霄忽然笑了:“老蔡,你放心,我的命大着呢,死不了。” 老蔡叹了口气,给齐霄取来一壶烧好的烈酒,再加一盘下酒的卤菜。他给齐霄倒了一碗,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好兄弟,你说得对,我们谁也不能死。” 喝过烈酒,齐霄觉得自己的身子暖和了不少。借着酒劲,他辞别老蔡,迎着拂晓的微风朝外面大步走去。 李虞侯为了督办齐霄的案子,住在了行馆里。齐霄来到行馆门前,站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李虞侯。 “大人,有件事我希望您能高抬贵手,帮我一下。” “什么事?” “我不在的时候,希望您不要为难我的那些兄弟。他们是因为我而被收押的。” 李虞侯叹了口气。“可以。他们在牢房里过得很好,每天都能喝上一大坛酒,吃上一斤猪肉。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所以,你只管放开手做你该做的事。” 离开行馆,齐霄来到一家当铺。当铺名叫鸿运,是临行前小麻花亲口告诉他的。 小麻花还把一颗碧玉珠亲手交给齐霄,她说只要把珠子交给当铺的老板,当了十五两的银子,就能见到他想见到的人。 齐霄用珠子当了银子,刚回过头,就看见对面的悦来客栈门口出现了一辆十分气派的马车,接着又看见两个人从酒馆里走了出来。 齐霄认得其中一个人。他是王飞的得力干将、镖局的副总镖头林海。 站在林海前面的是个白衣如雪的公子。他好像是要准备上车离开。 难道自己想见到的那个人,就在他们中间? (二) 小麻花的神色看起来非常慌张。 她正被齐霄的手紧紧地拉着,在一片树林里左拐右拐。 终于,她忍不住问齐霄:“还有多久才能到?” “快了。”齐霄穿过一片树丛,在一条小溪边停下了脚步。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有些破败的小木屋。“我说的地方,就在那里。” 木屋的门上了一把大锁,锁已生锈。齐霄打开门锁,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每样东西都积满了灰尘,屋角上也结着蛛网。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小麻花默默地擦拭着屋里的积尘。“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以前经常来的地方。”齐霄一边打扫,一边说,“有的时候,我一天要来两次。”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一个人。” “什么人?” 齐霄沉默了很久,这才一字一字地说:“这间屋子的主人。他是我的父亲。” 小麻花吃了一惊。 她和齐霄做了十年的伙伴,从来不知道齐霄也有父亲。 小麻花知道自己说到了齐霄的伤心处,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你爹为什么要一个人躲在密林里?” “因为在这里,他的仇家找不到他。”齐霄叹息说,“我爹嫉恶如仇,他扬名天下后,想杀他的人也遍布天下。所以我出生后没多久,他就带着我和我娘逃到了这里。本来我们指望在这里能过上几年安稳的日子,没成想仇家还是找上门来。我爹杀了那人,但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内伤。后来,他找到了这里,便在此专心疗伤,却不回家,只让我娘每隔四五天去看他一次,直到我去从军的那年,他彻底地离开了我们。”说完,他翻开地上的一块木板。 “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小麻花走近一看,发现下面是一间密室。她跟着齐霄进了密室。 齐霄打亮了火折子。密室里的布置很整齐,也很干净,与外面截然不同。 正中央的位置挂着齐思远的画像,桌子上摆着一个香炉。齐霄跪在其父的画像前,拜了三拜,然后把一炷香插在香炉中。接着他走到画像后面,和小麻花一起搬出一个有些沉重的铁箱子。 箱子打开后,小麻花就看见一件自己从未见过的兵器。 那是一把金边刀鞘、麒麟吞口的宝刀。 齐霄握着刀柄,拔出刀鞘,一道寒光闪出,直逼小麻花的眉睫。 “这是什么兵器?” “这是天绝刀,是我爹生前用的兵器。” 齐霄把刀收回鞘中,背在背上。“它是我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而且,他老人家临终前,还再三叮嘱我,这把刀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动用。它是我们齐家的秘密。” “我听我哥说起过江湖上各式各样的兵器,可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这把天绝刀。”小麻花轻轻地摸了摸刀鞘,“这把刀一定很神奇。” “它的确很神奇。”齐霄说,“因为它是这江湖中独一无二的兵器。说它是刀,却不完全是刀;说它是剑,却不完全是剑。” “所以,它到底是刀,还是剑?” “它本来应该是一把剑。”齐霄回答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爹要给它铸成一把刀。” (三) 这把独一无二的兵器,此刻正被齐霄握在手中。 他的面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人,面露愠色。 “你是不是源义真?”齐霄死死地盯着马车里坐着的人,声音洪亮。 车里的人还没开口,车外的人就大声喝斥:“你这个酒疯子,竟敢直呼我家主人的名讳!快给我滚!” “我不会滚。”齐霄取出酒葫芦,喝了口酒。“要不,你教教我怎么滚?” “放肆!”车夫被他气的大喊一声,他冲上前,准备一巴掌朝齐霄打了过去。 齐霄侧身一闪,使出一招“小擒拿手”,片刻就将那车夫制伏。 “少侠好身手。”源义真轻轻地拍着手从马车里走出。“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是你打不得的。” “哪两种人?”齐霄放开那个车夫,把刀捧在胸前。 “一种是武功比你高的人。”源义真凑到齐霄耳边,轻轻地说,“还有一种,就是像我这样的人。”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齐霄用刀指着源义真,“说吧,陈卓和奈奈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是又如何?”源义真冷笑,“凭你的实力,能把我杀了?” “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齐霄说,“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听完齐霄的回答,源义真又笑了。“看来你和你爹一样是个怪人,怪得让人捉摸不透。” “你知道我爹是谁?”齐霄的瞳孔突然收缩。 “我当然知道。”源义真说,“你爹就是那个昔日独步武林的‘黑麒麟’齐思远。” “你知道的还挺多。”齐霄冷笑,“我今天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会。我们的账,早晚有一天会好好算的。”说完,他把刀背在背上,快步离开。 源义真喊住齐霄。“你要去哪?” “我去哪里,和你有关系吗?” “我劝你最好把头脑放清醒一点。”源义真说,“时候还早,你现在如果赶到景德镇,把雪姬救出来,一切还来得及。” “你说什么?”齐霄回过头,“阿雪她怎么了?” “她今天可能会死。”源义真说完,坐上了马车。“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齐霄顾不上多想,像游鱼般滑入了车厢。 马车在雪姬的屋前停下了,接着又飞快地离去。 “阿雪!” 齐霄推开门,冲了进来。 雪姬的心本来就很乱,听见齐霄的声音,她的心更乱了。 “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为什么要走?”她撤开齐霄的手,“在没弄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齐霄叹了口气,拿出一只花簪。“你看不看得出这只簪子原本是属于谁的?” 雪姬抢过齐霄手里的花簪,看了很久,脸色忽然发白,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齐霄扶住雪姬。“阿雪,你没事吧?” 雪姬勉强地压制自己的情绪,她看着齐霄,说:“这只簪子,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源义真的马车上。”齐霄刚说完,雪姬就泪如雨下。 “我就知道奈奈一定是死在了源义真的手里。” “源义真为什么要杀奈奈?是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奈奈发现了?” “一定是的。”雪姬擦了擦眼泪,说,“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秘密。”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必须跟我离开。”齐霄说,“你和奈奈一样,都知道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你绝不能留在这里,因为源义真绝不可能让你活着。” 雪姬擦干眼泪,下定决心:“好,我跟你走。无论你要带我去哪,我都跟你走。” (四) 夜色渐深。 雪姬坐在泉水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静静地听着虫鸣。 她忽然觉得困了。 齐霄用温和的眼神看着雪姬。“你先睡一会儿,万一有什么事,我会叫醒你的。” “嗯。” 雪姬睡下了。齐霄坐在她的对面,解下包袱,取出一块已经变硬的面饼,一边啃着,一边望着满天繁星。 忽然,他变得警觉起来。 “什么人?出来!” 树丛里闪出两个人来。他们穿着貂裘,手里拿着亮晃晃的兵刃。 看着他们手里的兵刃,齐霄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来了。 这两个人手里拿着的,是关外才有的弯刀。武林中能使这种兵器的,只有万马堂一家。 他们是万马堂的弟子。 齐霄故作镇定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既然你想知道,我们就告诉你。” “在下王振。” “在下李牧。” “我兄弟二人特来会会齐都头。” 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齐霄的脸色变了。 “你们是万马堂总管金之焕的手下?” 雪姬被齐霄的叫声吵醒。她刚睁开眼睛,就被那两个不速之客吓得浑身发抖。 齐霄尽力使自己保持镇静,他挡在恐慌不已的雪姬面前,大声问:“我和万马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找上我?” “问的好。”王振拍了拍掌,说,“我们找上你,是因为你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我们。” “什么秘密?”齐霄的眼神里充满愤怒,“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别给我们装糊涂。”李牧阴森森地笑起来,“只要把秘密告诉我们,哥哥高兴了,兴许能留你一个全尸。” 王振看了看齐霄身后的美人,忽然也笑了:“齐都头,我们百里堂主仰慕你的大名已久,所以特意让我们给你选了一块风水宝地,能让你的情人生生世世陪着你。怎么样,想不想让我们带你过去看看?” “那地方他不想去,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吧!”不远处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王振和李牧霍然转身,等他们缓过神来,就发现自己面前的树梢上正轻飘飘地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衫剑客。 “是你!”王振失声大叫,“姓殷的,你敢来管我们的事,找死!” “你们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管?”殷默冷笑,“想让我死的人这世上多的是,也不差你一个。” 王振和李牧彻底被激怒了。他们纷纷挥起弯刀,朝殷默一顿乱砍。殷默接连挡下他们的攻击,让王李二人倍感吃力。最后,他们使出了大招。 王振翻身一跃,和李牧各自朝殷默打来一掌。“姓殷的,今天就让你尝尝我们‘双龙破壁’的滋味!” 殷默也不慌张。他把剑握在胸前,默念口诀,霎时间,那宝剑幻化出成百上千道剑光,跟随着他的身影飞速地移动起来。 “流光剑诀。”齐霄看着阵势,自言自语着。“殷大侠果然名不虚传。” 剑光盘旋飞舞,忽然又像从四面八方射出的箭矢的一样,将那两个人射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五) 齐霄又惊又喜。“殷大侠,你怎么来了?” “林海兄跟我说你拦下了源义真的车,我就知道这件事不对劲。”殷默说,“他亲眼看见你拿出了辟邪刀,我料定你会被人追杀,所以我就来了。”他又问:“万马堂为什么会找上你?是不是他们有什么秘密被你知道了?” “不是。”齐霄叹息说,“他们找上我,是因为我的秘密被他们知道了。” 殷默忽然也叹息说:“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救你的命了。” 齐霄看着殷默,半晌才说:“前辈,你救了我的命,但我已经没有机会报答,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救我了。”说完这话,他拉起雪姬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且慢。”殷默喊住了齐霄。“我知道拦不住你,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 齐霄回过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帮你吗?”殷默缓缓地说,“因为你太像一个人了。” 齐霄问:“什么人?” 殷默回答说:“一个我年轻时就认识的朋友。” 齐霄又问:“他是谁?” “你的父亲,齐思远。”殷默说,“他是我的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齐霄愣住了。 “对,生死之交。”殷默接着说,“我和你爹是在会武楼结识的。那时的我也曾和你一样,不知江湖险恶,为了成为天字榜榜首,我杀死了排名第二的慧剑门门主石沧海,被他的门徒一路追杀,逼到了悬崖边上。危难关头,你爹居然赶来了,他和我并肩作战,伤了那慧剑门七人,这才把他们赶了回去。你爹的刀法与我不相上下,但他最后却还是中了石沧海大徒弟旷胜天的一招内家绵掌。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是不会受伤的。” “他受伤,只是因为他要救你?” “是的。”殷默说,“你爹没有告诉你这把辟邪刀的来历吗?” “没有。”齐霄说,“我爹只告诉我,这把刀藏着我齐家的一个秘密。” “你既然拿出了它,也是时候知道这个秘密了。”殷默说完,忽然拔出手里的宵练剑。 “前辈,你可不可以把话说的再清楚一点。”没等齐霄说完,殷默就握着手中的宝剑朝他刺去。 齐霄顾不上多问,赶忙拔出手里的天绝刀抵挡。两件兵器在林中互斫,哐当作响。 “太慢,还是太慢!”殷默一边劈砍,一边朝齐霄训斥。 听了这话,齐霄使出了全力,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敌不过殷默手中的快剑。 殷默的剑已经挥向齐霄的臂膀。只要再快一步,齐霄的手臂就会和身体永远地分离。 “你们快住手啊!”雪姬发出了嘶哑的喊声。当齐霄听到“住手”二字时,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趁着殷默的剑锋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之时,果断地用刀柄猛击了一下殷默的神门穴,殷默的手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那柄剑也瞬间从手上掉落下来。 “很好。”殷默拾起掉在地上的宝剑。“你已经悟出了天绝的刀意,天绝今天也认你为主了。” “认我……为主?” “对。”殷默说,“险中求胜,虽败犹荣,就是辟邪的刀意。” “前辈,你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只因为我爹是你的生死之交?” “不是的。”殷默摇了摇头,叹息说,“你知道你祖父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我只知道他是个打铁的。” “他不只是个打铁的。”殷默说,“他曾经是江湖上最好的铸匠。我找过他,想请他帮我锻造一件神兵,但兵器没有造出来,他就死了。我一直很愧疚,认为是我逼死了他,直到你爹把那柄残剑送给我之后,我才明白,它虽不是我想要的,却的确是一件神兵。” “所以你和我爹都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了?” 殷默没有回答。他改口说:“方才我故意激怒你,就是想试试你已经得到你爹多少真传。以你现在的情况,对付孙不忘已经不在话下。真正可怕的是金之焕和源义真。” “我会小心他们的。”齐霄说完,和雪姬辞别了殷默。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十三章 神刀天绝(1) (一) 小麻花的神色看起来非常慌张。 她正被齐霄的手紧紧地拉着,在一片树林里左拐右拐。 终于,她忍不住问齐霄:“还有多久才能到?” “快了。”齐霄穿过一片树丛,在一条小溪边停下了脚步。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有些破败的小木屋。“我说的地方,就在那里。” 木屋的门上了一把大锁,锁已生锈。齐霄打开门锁,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每样东西都积满了灰尘,屋角上也结着蛛网。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小麻花默默地擦拭着屋里的积尘。“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以前经常来的地方。”齐霄一边打扫,一边说,“有的时候,我一天要来两次。”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一个人。” “什么人?” 齐霄沉默了很久,这才一字一字地说:“这间屋子的主人。他是我的父亲。” 小麻花吃了一惊。 她和齐霄做了十年的伙伴,从来不知道齐霄也有父亲。 小麻花知道自己说到了齐霄的伤心处,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你爹为什么要一个人躲在密林里?” “因为在这里,他的仇家找不到他。”齐霄叹息说,“我爹嫉恶如仇,他扬名天下后,想杀他的人也遍布天下。所以我出生后没多久,他就带着我和我娘逃到了这里。本来我们指望在这里能过上几年安稳的日子,没成想仇家还是找上门来。我爹杀了那人,但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内伤。后来,他找到了这里,便在此专心疗伤,却不回家,只让我娘每隔四五天去看他一次,直到我去从军的那年,他彻底地离开了我们。”说完,他翻开地上的一块木板。 “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小麻花走近一看,发现下面是一间密室。她跟着齐霄进了密室。 齐霄打亮了火折子。密室里的布置很整齐,也很干净,与外面截然不同。 正中央的位置挂着齐思远的画像,桌子上摆着一个香炉。齐霄跪在其父的画像前,拜了三拜,然后把一炷香插在香炉中。接着他走到画像后面,和小麻花一起搬出一个有些沉重的铁箱子。 箱子打开后,小麻花就看见一件自己从未见过的兵器。 那是一把金边刀鞘、麒麟吞口的宝刀。 齐霄握着刀柄,拔出刀鞘,一道寒光闪出,直逼小麻花的眉睫。 “这是什么兵器?” “这是天绝刀,是我爹生前用的兵器。” 齐霄把刀收回鞘中,背在背上。“它是我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而且,他老人家临终前,还再三叮嘱我,这把刀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动用。它是我们齐家的秘密。” “我听我哥说起过江湖上各式各样的兵器,可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这把天绝刀。”小麻花轻轻地摸了摸刀鞘,“这把刀一定很神奇。” “它的确很神奇。”齐霄说,“因为它是这江湖中独一无二的兵器。说它是刀,却不完全是刀;说它是剑,却不完全是剑。” “所以,它到底是刀,还是剑?” “它本来应该是一把剑。”齐霄回答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爹要给它铸成一把刀。” (二) 这把独一无二的兵器,此刻正被齐霄握在手中。 他的面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人,面露愠色。 “你是不是源义真?”齐霄死死地盯着马车里坐着的人,声音洪亮。 车里的人还没开口,车外的人就大声喝斥:“你这个酒疯子,竟敢直呼我家主人的名讳!快给我滚!” “我不会滚。”齐霄取出酒葫芦,喝了口酒。“要不,你教教我怎么滚?” “放肆!”车夫被他气的大喊一声,他冲上前,准备一巴掌朝齐霄打了过去。 齐霄侧身一闪,使出一招“小擒拿手”,片刻就将那车夫制伏。 “少侠好身手。”源义真轻轻地拍着手从马车里走出。“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是你打不得的。” “哪两种人?”齐霄放开那个车夫,把刀捧在胸前。 “一种是武功比你高的人。”源义真凑到齐霄耳边,轻轻地说,“还有一种,就是像我这样的人。”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齐霄用刀指着源义真,“说吧,陈卓和奈奈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是又如何?”源义真冷笑,“凭你的实力,能把我杀了?” “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齐霄说,“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听完齐霄的回答,源义真又笑了。“看来你和你爹一样是个怪人,怪得让人捉摸不透。” “你知道我爹是谁?”齐霄的瞳孔突然收缩。 “我当然知道。”源义真说,“你爹就是那个昔日独步武林的‘黑麒麟’齐思远。” “你知道的还挺多。”齐霄冷笑,“我今天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会。我们的账,早晚有一天会好好算的。”说完,他把刀背在背上,快步离开。 源义真喊住齐霄。“你要去哪?” “我去哪里,和你有关系吗?” “我劝你最好把头脑放清醒一点。”源义真说,“时候还早,你现在如果赶到景德镇,把雪姬救出来,一切还来得及。” “你说什么?”齐霄回过头,“阿雪她怎么了?” “她今天可能会死。”源义真说完,坐上了马车。“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齐霄顾不上多想,像游鱼般滑入了车厢。 马车在雪姬的屋前停下了,接着又飞快地离去。 “阿雪!” 齐霄推开门,冲了进来。 雪姬的心本来就很乱,听见齐霄的声音,她的心更乱了。 “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为什么要走?”她撤开齐霄的手,“在没弄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齐霄叹了口气,拿出一只花簪。“你看不看得出这只簪子原本是属于谁的?” 雪姬抢过齐霄手里的花簪,看了很久,脸色忽然发白,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齐霄扶住雪姬。“阿雪,你没事吧?” 雪姬勉强地压制自己的情绪,她看着齐霄,说:“这只簪子,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源义真的马车上。”齐霄刚说完,雪姬就泪如雨下。 “我就知道奈奈一定是死在了源义真的手里。” “源义真为什么要杀奈奈?是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奈奈发现了?” “一定是的。”雪姬擦了擦眼泪,说,“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秘密。”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必须跟我离开。”齐霄说,“你和奈奈一样,都知道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你绝不能留在这里,因为源义真绝不可能让你活着。” 雪姬擦干眼泪,下定决心:“好,我跟你走。无论你要带我去哪,我都跟你走。”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十四章 神刀天绝(2) (三) 夜色渐深。 雪姬坐在泉水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静静地听着虫鸣。 她忽然觉得困了。 齐霄用温和的眼神看着雪姬。“你先睡一会儿,万一有什么事,我会叫醒你的。” “嗯。” 雪姬睡下了。齐霄坐在她的对面,解下包袱,取出一块已经变硬的面饼,一边啃着,一边望着满天繁星。 忽然,他变得警觉起来。 “什么人?出来!” 树丛里闪出两个人来。他们穿着貂裘,手里拿着亮晃晃的兵刃。 看着他们手里的兵刃,齐霄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来了。 这两个人手里拿着的,是关外才有的弯刀。武林中能使这种兵器的,只有万马堂一家。 他们是万马堂的弟子。 齐霄故作镇定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既然你想知道,我们就告诉你。” “在下王振。” “在下李牧。” “我兄弟二人特来会会齐都头。” 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齐霄的脸色变了。 “你们是万马堂总管金之焕的手下?” 雪姬被齐霄的叫声吵醒。她刚睁开眼睛,就被那两个不速之客吓得浑身发抖。 齐霄尽力使自己保持镇静,他挡在恐慌不已的雪姬面前,大声问:“我和万马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找上我?” “问的好。”王振拍了拍掌,说,“我们找上你,是因为你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我们。” “什么秘密?”齐霄的眼神里充满愤怒,“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别给我们装糊涂。”李牧阴森森地笑起来,“只要把秘密告诉我们,哥哥高兴了,兴许能留你一个全尸。” 王振看了看齐霄身后的美人,忽然也笑了:“齐都头,我们百里堂主仰慕你的大名已久,所以特意让我们给你选了一块风水宝地,能让你的情人生生世世陪着你。怎么样,想不想让我们带你过去看看?” “那地方他不想去,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吧!”不远处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王振和李牧霍然转身,等他们缓过神来,就发现自己面前的树梢上正轻飘飘地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衫剑客。 “是你!”王振失声大叫,“姓殷的,你敢来管我们的事,找死!” “你们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管?”殷默冷笑,“想让我死的人这世上多的是,也不差你一个。” 王振和李牧彻底被激怒了。他们纷纷挥起弯刀,朝殷默一顿乱砍。殷默接连挡下他们的攻击,让王李二人倍感吃力。最后,他们使出了大招。 王振翻身一跃,和李牧各自朝殷默打来一掌。“姓殷的,今天就让你尝尝我们‘双龙破壁’的滋味!” 殷默也不慌张。他把剑握在胸前,默念口诀,霎时间,那宝剑幻化出成百上千道剑光,跟随着他的身影飞速地移动起来。 “流光剑诀。”齐霄看着阵势,自言自语着。“殷大侠果然名不虚传。” 剑光盘旋飞舞,忽然又像从四面八方射出的箭矢的一样,将那两个人射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四) 齐霄又惊又喜。“殷大侠,你怎么来了?” “林海兄跟我说你拦下了源义真的车,我就知道这件事不对劲。”殷默说,“他亲眼看见你拿出了辟邪刀,我料定你会被人追杀,所以我就来了。”他又问:“万马堂为什么会找上你?是不是他们有什么秘密被你知道了?” “不是。”齐霄叹息说,“他们找上我,是因为我的秘密被他们知道了。” 殷默忽然也叹息说:“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救你的命了。” 齐霄看着殷默,半晌才说:“前辈,你救了我的命,但我已经没有机会报答,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救我了。”说完这话,他拉起雪姬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且慢。”殷默喊住了齐霄。“我知道拦不住你,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 齐霄回过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帮你吗?”殷默缓缓地说,“因为你太像一个人了。” 齐霄问:“什么人?” 殷默回答说:“一个我年轻时就认识的朋友。” 齐霄又问:“他是谁?” “你的父亲,齐思远。”殷默说,“他是我的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齐霄愣住了。 “对,生死之交。”殷默接着说,“我和你爹是在会武楼结识的。那时的我也曾和你一样,不知江湖险恶,为了成为天字榜榜首,我杀死了排名第二的慧剑门门主石沧海,被他的门徒一路追杀,逼到了悬崖边上。危难关头,你爹居然赶来了,他和我并肩作战,伤了那慧剑门七人,这才把他们赶了回去。你爹的刀法与我不相上下,但他最后却还是中了石沧海大徒弟旷胜天的一招内家绵掌。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是不会受伤的。” “他受伤,只是因为他要救你?” “是的。”殷默说,“你爹没有告诉你这把辟邪刀的来历吗?” “没有。”齐霄说,“我爹只告诉我,这把刀藏着我齐家的一个秘密。” “你既然拿出了它,也是时候知道这个秘密了。”殷默说完,忽然拔出手里的宵练剑。 “前辈,你可不可以把话说的再清楚一点。”没等齐霄说完,殷默就握着手中的宝剑朝他刺去。 齐霄顾不上多问,赶忙拔出手里的天绝刀抵挡。两件兵器在林中互斫,哐当作响。 “太慢,还是太慢!”殷默一边劈砍,一边朝齐霄训斥。 听了这话,齐霄使出了全力,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敌不过殷默手中的快剑。 殷默的剑已经挥向齐霄的臂膀。只要再快一步,齐霄的手臂就会和身体永远地分离。 “你们快住手啊!”雪姬发出了嘶哑的喊声。当齐霄听到“住手”二字时,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趁着殷默的剑锋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之时,果断地用刀柄猛击了一下殷默的神门穴,殷默的手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那柄剑也瞬间从手上掉落下来。 “很好。”殷默拾起掉在地上的宝剑。“你已经悟出了天绝的刀意,天绝今天也认你为主了。” “认我……为主?” “对。”殷默说,“险中求胜,虽败犹荣,就是辟邪的刀意。” “前辈,你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只因为我爹是你的生死之交?” “不是的。”殷默摇了摇头,叹息说,“你知道你祖父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我只知道他是个打铁的。” “他不只是个打铁的。”殷默说,“他曾经是江湖上最好的铸匠。我找过他,想请他帮我锻造一件神兵,但兵器没有造出来,他就死了。我一直很愧疚,认为是我逼死了他,直到你爹把那柄残剑送给我之后,我才明白,它虽不是我想要的,却的确是一件神兵。” “所以你和我爹都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了?” 殷默没有回答。他改口说:“方才我故意激怒你,就是想试试你已经得到你爹多少真传。以你现在的情况,对付孙不忘已经不在话下。真正可怕的是金之焕和源义真。” “我会小心他们的。”齐霄说完,和雪姬辞别了殷默。 第十三章 神刀天绝 小麻花的神色看起来非常慌张。 她正被齐霄的手紧紧地拉着,在一片树林里左拐右拐。 终于,她忍不住问齐霄:“还有多久才能到?” “快了。”齐霄穿过一片树丛,在一条小溪边停下了脚步。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有些破败的小木屋。“我说的地方,就在那里。” 木屋的门上了一把大锁,锁已生锈。齐霄打开门锁,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每样东西都积满了灰尘,屋角上也结着蛛网。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小麻花默默地擦拭着屋里的积尘。“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以前经常来的地方。”齐霄一边打扫,一边说,“有的时候,我一天要来两次。”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一个人。” “什么人?” 齐霄沉默了很久,这才一字一字地说:“这间屋子的主人。他是我的父亲。” 小麻花吃了一惊。 她和齐霄做了十年的伙伴,从来不知道齐霄也有父亲。 小麻花知道自己说到了齐霄的伤心处,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你爹为什么要一个人躲在密林里?” “因为在这里,他的仇家找不到他。”齐霄叹息说,“我爹嫉恶如仇,他扬名天下后,想杀他的人也遍布天下。所以我出生后没多久,他就带着我和我娘逃到了这里。本来我们指望在这里能过上几年安稳的日子,没成想仇家还是找上门来。我爹杀了那人,但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内伤。后来,他找到了这里,便在此专心疗伤,却不回家,只让我娘每隔四五天去看他一次,直到我去从军的那年,他彻底地离开了我们。”说完,他翻开地上的一块木板。 “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小麻花走近一看,发现下面是一间密室。她跟着齐霄进了密室。 齐霄打亮了火折子。密室里的布置很整齐,也很干净,与外面截然不同。 正中央的位置挂着齐思远的画像,桌子上摆着一个香炉。齐霄跪在其父的画像前,拜了三拜,然后把一炷香插在香炉中。接着他走到画像后面,和小麻花一起搬出一个有些沉重的铁箱子。 箱子打开后,小麻花就看见一件自己从未见过的兵器。 那是一把金边刀鞘、麒麟吞口的宝刀。 齐霄握着刀柄,拔出刀鞘,一道寒光闪出,直逼小麻花的眉睫。 “这是什么兵器?” “这是天绝刀,是我爹生前用的兵器。” 齐霄把刀收回鞘中,背在背上。“它是我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而且,他老人家临终前,还再三叮嘱我,这把刀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动用。它是我们齐家的秘密。” “我听我哥说起过江湖上各式各样的兵器,可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这把天绝刀。”小麻花轻轻地摸了摸刀鞘,“这把刀一定很神奇。” “它的确很神奇。”齐霄说,“因为它是这江湖中独一无二的兵器。说它是刀,却不完全是刀;说它是剑,却不完全是剑。” “所以,它到底是刀,还是剑?” “它本来应该是一把剑。”齐霄回答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爹要给它铸成一把刀。” 这把独一无二的兵器,此刻正被齐霄握在手中。 他的面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人,面露愠色。 “你是不是源义真?”齐霄死死地盯着马车里坐着的人,声音洪亮。 车里的人还没开口,车外的人就大声喝斥:“你这个酒疯子,竟敢直呼我家主人的名讳!快给我滚!” “我不会滚。”齐霄取出酒葫芦,喝了口酒。“要不,你教教我怎么滚?” “放肆!”车夫被他气的大喊一声,他冲上前,准备一巴掌朝齐霄打了过去。 齐霄侧身一闪,使出一招“小擒拿手”,片刻就将那车夫制伏。 “少侠好身手。”源义真轻轻地拍着手从马车里走出。“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是你打不得的。” “哪两种人?”齐霄放开那个车夫,把刀捧在胸前。 “一种是武功比你高的人。”源义真凑到齐霄耳边,轻轻地说,“还有一种,就是像我这样的人。”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齐霄用刀指着源义真,“说吧,陈卓和奈奈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是又如何?”源义真冷笑,“凭你的实力,能把我杀了?” “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齐霄说,“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听完齐霄的回答,源义真又笑了。“看来你和你爹一样是个怪人,怪得让人捉摸不透。” “你知道我爹是谁?”齐霄的瞳孔突然收缩。 “我当然知道。”源义真说,“你爹就是那个昔日独步武林的‘黑麒麟’齐思远。” “你知道的还挺多。”齐霄冷笑,“我今天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不会。我们的账,早晚有一天会好好算的。”说完,他把刀背在背上,快步离开。 源义真喊住齐霄。“你要去哪?” “我去哪里,和你有关系吗?” “我劝你最好把头脑放清醒一点。”源义真说,“时候还早,你现在如果赶到景德镇,把雪姬救出来,一切还来得及。” “你说什么?”齐霄回过头,“阿雪她怎么了?” “她今天可能会死。”源义真说完,坐上了马车。“上来吧,我送你一程。” 齐霄顾不上多想,像游鱼般滑入了车厢。 马车在雪姬的屋前停下了,接着又飞快地离去。 “阿雪!” 齐霄推开门,冲了进来。 雪姬的心本来就很乱,听见齐霄的声音,她的心更乱了。 “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为什么要走?”她撤开齐霄的手,“在没弄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齐霄叹了口气,拿出一只花簪。“你看不看得出这只簪子原本是属于谁的?” 雪姬抢过齐霄手里的花簪,看了很久,脸色忽然发白,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齐霄扶住雪姬。“阿雪,你没事吧?” 雪姬勉强地压制自己的情绪,她看着齐霄,说:“这只簪子,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源义真的马车上。”齐霄刚说完,雪姬就泪如雨下。 “我就知道奈奈一定是死在了源义真的手里。” “源义真为什么要杀奈奈?是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奈奈发现了?” “一定是的。”雪姬擦了擦眼泪,说,“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秘密。”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必须跟我离开。”齐霄说,“你和奈奈一样,都知道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你绝不能留在这里,因为源义真绝不可能让你活着。” 雪姬擦干眼泪,下定决心:“好,我跟你走。无论你要带我去哪,我都跟你走。” 第十四章 生死之交 夜色渐深。 雪姬坐在泉水边一块平坦的石头上,静静地听着虫鸣。 她忽然觉得困了。 齐霄用温和的眼神看着雪姬。“你先睡一会儿,万一有什么事,我会叫醒你的。” “嗯。” 雪姬睡下了。齐霄坐在她的对面,解下包袱,取出一块已经变硬的面饼,一边啃着,一边望着满天繁星。 忽然,他变得警觉起来。 “什么人?出来!” 树丛里闪出两个人来。他们穿着貂裘,手里拿着亮晃晃的兵刃。 看着他们手里的兵刃,齐霄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来了。 这两个人手里拿着的,是关外才有的弯刀。武林中能使这种兵器的,只有万马堂一家。 他们是万马堂的弟子。 齐霄故作镇定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既然你想知道,我们就告诉你。” “在下王振。” “在下李牧。” “我兄弟二人特来会会齐都头。” 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齐霄的脸色变了。 “你们是万马堂总管金之焕的手下?” 雪姬被齐霄的叫声吵醒。她刚睁开眼睛,就被那两个不速之客吓得浑身发抖。 齐霄尽力使自己保持镇静,他挡在恐慌不已的雪姬面前,大声问:“我和万马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找上我?” “问的好。”王振拍了拍掌,说,“我们找上你,是因为你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我们。” “什么秘密?”齐霄的眼神里充满愤怒,“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别给我们装糊涂。”李牧阴森森地笑起来,“只要把秘密告诉我们,哥哥高兴了,兴许能留你一个全尸。” 王振看了看齐霄身后的美人,忽然也笑了:“齐都头,我们百里堂主仰慕你的大名已久,所以特意让我们给你选了一块风水宝地,能让你的情人生生世世陪着你。怎么样,想不想让我们带你过去看看?” “那地方他不想去,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吧!”不远处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王振和李牧霍然转身,等他们缓过神来,就发现自己面前的树梢上正轻飘飘地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衫剑客。 “是你!”王振失声大叫,“姓殷的,你敢来管我们的事,找死!” “你们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管?”殷默冷笑,“想让我死的人这世上多的是,也不差你一个。” 王振和李牧彻底被激怒了。他们纷纷挥起弯刀,朝殷默一顿乱砍。殷默接连挡下他们的攻击,让王李二人倍感吃力。最后,他们使出了大招。 王振翻身一跃,和李牧各自朝殷默打来一掌。“姓殷的,今天就让你尝尝我们‘双龙破壁’的滋味!” 殷默也不慌张。他把剑握在胸前,默念口诀,霎时间,那宝剑幻化出成百上千道剑光,跟随着他的身影飞速地移动起来。 “流光剑诀。”齐霄看着阵势,自言自语着。“殷大侠果然名不虚传。” 剑光盘旋飞舞,忽然又像从四面八方射出的箭矢的一样,将那两个人射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齐霄又惊又喜。“殷大侠,你怎么来了?” “林海兄跟我说你拦下了源义真的车,我就知道这件事不对劲。”殷默说,“他亲眼看见你拿出了辟邪刀,我料定你会被人追杀,所以我就来了。”他又问:“万马堂为什么会找上你?是不是他们有什么秘密被你知道了?” “不是。”齐霄叹息说,“他们找上我,是因为我的秘密被他们知道了。” 殷默忽然也叹息说:“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救你的命了。” 齐霄看着殷默,半晌才说:“前辈,你救了我的命,但我已经没有机会报答,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救我了。”说完这话,他拉起雪姬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且慢。”殷默喊住了齐霄。“我知道拦不住你,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 齐霄回过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帮你吗?”殷默缓缓地说,“因为你太像一个人了。” 齐霄问:“什么人?” 殷默回答说:“一个我年轻时就认识的朋友。” 齐霄又问:“他是谁?” “你的父亲,齐思远。”殷默说,“他是我的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齐霄愣住了。 “对,生死之交。”殷默接着说,“我和你爹是在会武楼结识的。那时的我也曾和你一样,不知江湖险恶,为了成为天字榜榜首,我杀死了排名第二的慧剑门门主石沧海,被他的门徒一路追杀,逼到了悬崖边上。危难关头,你爹居然赶来了,他和我并肩作战,伤了那慧剑门七人,这才把他们赶了回去。你爹的刀法与我不相上下,但他最后却还是中了石沧海大徒弟旷胜天的一招内家绵掌。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是不会受伤的。” “他受伤,只是因为他要救你?” “是的。”殷默说,“你爹没有告诉你这把辟邪刀的来历吗?” “没有。”齐霄说,“我爹只告诉我,这把刀藏着我齐家的一个秘密。” “你既然拿出了它,也是时候知道这个秘密了。”殷默说完,忽然拔出手里的宵练剑。 “前辈,你可不可以把话说的再清楚一点。”没等齐霄说完,殷默就握着手中的宝剑朝他刺去。 齐霄顾不上多问,赶忙拔出手里的天绝刀抵挡。两件兵器在林中互斫,哐当作响。 “太慢,还是太慢!”殷默一边劈砍,一边朝齐霄训斥。 听了这话,齐霄使出了全力,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还是敌不过殷默手中的快剑。 殷默的剑已经挥向齐霄的臂膀。只要再快一步,齐霄的手臂就会和身体永远地分离。 “你们快住手啊!”雪姬发出了嘶哑的喊声。当齐霄听到“住手”二字时,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趁着殷默的剑锋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之时,果断地用刀柄猛击了一下殷默的神门穴,殷默的手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那柄剑也瞬间从手上掉落下来。 “很好。”殷默拾起掉在地上的宝剑。“你已经悟出了天绝的刀意,天绝今天也认你为主了。” “认我……为主?” “对。”殷默说,“险中求胜,虽败犹荣,就是辟邪的刀意。” “前辈,你今天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只因为我爹是你的生死之交?” “不是的。”殷默摇了摇头,叹息说,“你知道你祖父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我只知道他是个打铁的。” “他不只是个打铁的。”殷默说,“他曾经是江湖上最好的铸匠。我找过他,想请他帮我锻造一件神兵,但兵器没有造出来,他就死了。我一直很愧疚,认为是我逼死了他,直到你爹把那柄残剑送给我之后,我才明白,它虽不是我想要的,却的确是一件神兵。” “所以你和我爹都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了?” 殷默没有回答。他改口说:“方才我故意激怒你,就是想试试你已经得到你爹多少真传。以你现在的情况,对付孙不忘已经不在话下。真正可怕的是金之焕和源义真。” “我会小心他们的。”齐霄说完,和雪姬辞别了殷默。 第十五章 造访刘府 (一) 赶了一天的路,齐霄他们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京城临安。 进了城,他们来到一座大宅子门前。 这座宅子的主人身份很不简单。他是刘通的弟弟,“狂刀”刘进。 刘通死后不久,刘进就离开了襄阳,只身一人来到京城卖刀谋生。 后来,他遇到了同为江湖人的王飞。王飞和赵殿帅关系不浅,在他的引荐下,刘进入了殿前司,当上了教头,也算谋得了一份差事。 刘进在临安住了整整两个月,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觉得自己过得很舒服。 但现在他忽然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此时,他正在庭院里练刀,忽然听见有人正用力地敲门。 从他住进这里到现在,从来没有人是这样敲门的。 所以,他当然没有去应门。 刘进握着刀,翻过墙,绕到前门,正好看见两个人。他们一个正用力地敲着门,另一个则躲在几尺外的角落里,偷偷地看着。 刘进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他们要对自己不利,只要轻轻敲一下,足够让他放松警惕。但他们似乎没有这样想,难道是有什么非要让自己出面解决的理由吗? 刘进决定试一试。他想先给敲门的人来一刀,如果不小心把他砍死了,也总比被他砍死来得好。 天色还早。齐霄依旧在敲门,他不相信里面的人会睡得那么死。就在他想要再敲一下的时候,他听见门内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发出的怒吼声。 “别敲了!再敲老子就把你的脑袋敲开了!” 一道刀光从齐霄的身旁闪出,逼得他翻身退了好几步。 刘进出刀奇快,但他说好只出一刀,绝不会再出第二刀。不管齐霄有没有反抗,他都不会改变。 “阁下可是狂刀刘进?”齐霄稳住身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是刘进。”刘进收起刀,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是谁?来找我做什么?” 齐霄拿出了一封书信。“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刘大侠见谅。这是舅舅临终前写的手札,他要我转交给大侠,还请过目。” “舅舅?”刘进接过书信,看着里面的文字,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的舅舅是王飞?” “是。”齐霄点了点头。“我是他的侄子,庆元府厢军都头齐霄。” 刘进看完书信,轻叹一声,对齐霄说:“跟我进来吧。”雪姬看见齐霄招呼自己,也跟着进了屋。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是个都头。”刘进边走边说,“能躲过我的刀,身手也不错。”齐霄苦笑:“都说大侠的刀能把人变成鬼,万一我没能躲过你的刀,那我岂不是和他们一样变成鬼了?”刘进的回答很干脆:“你若是变成了鬼,我就把你丢进火盆里烧成了灰,再让旁边那个姑娘抱着你投江自尽,体会一下不懂规矩的下场。” 齐霄坐在刘进面前,拿起茶杯,小嘬一口。“我来找你,不单单是为了舅舅。” “你还有什么事?”刘进也喝了口茶。 “我想来问你,你的哥哥刘通那天是怎么死的?” 刘进起身,看着窗外,半晌才转过头来。“我想他大概是因为喝酒喝太多了吧。你也知道我哥这个人争强好胜,就连喝酒也不愿输给人家。” “喝酒喝太多真的会死人吗?”雪姬忍不住发问。“我听说他死的时候正在方便。” “阿雪”,齐霄打住雪姬,朝她摇了摇头。 “无妨。”刘进摆了摆手,“这件事早就在坊间传开了,说出来也许舒服一些。” 齐霄接着问:“他喝多了,一个人解手很不安全。你是他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不跟去照顾他?” “不是我不去,是他不让我去。”刘进沉下脸,语气变得冷淡。“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秘密。” 齐霄已经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话。以前他都是选择用叹息的方式结束和别人的对话,现在他决定开口追问下去。“能不能告诉我,他的秘密是什么?” “他其实不会喝酒。”刘进说,“喝多了就会吐,但要吐的时候是绝不能让别人看见的。就算是我,如果劝他少喝点酒,他也会骂人。” “这个秘密,除了你和我们,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听了齐霄的话,刘进忽然笑了:“这个秘密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因为知道它的人多的连我都记不得了。” “前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雪姬又一次忍不住发问。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 “姑娘,你和齐都头是什么关系?”刘进现在也对雪姬感到好奇。 没等雪姬回答,齐霄就先开了口:“她是我的内人。” “谁是你的内人?”雪姬皱起眉头,虽不好看,但很可爱。“别以为我是外邦人就听不懂你说的话。我们还没拜堂成亲,只能算情人。” “谁说内人一定就得拜过堂、成过亲才算?”齐霄笑得很开心,“你跟定了我,就是我的内人。”听完这话,雪姬的脸登时红了。 齐霄轻轻咳嗽一声:“我听说你们那晚和源义真坐在一起。那天来的客人多吗?” “客人来的不少,但和源公子坐在一起的却没有几个。” “除了你们,还有谁?” “别的我记不太清了,但有两个人我还是记得的。” “他们是谁?” “一个是松溪县的何县令,还有一个是源公子身边的大美人,名叫奈奈。” 听到奈奈的名字,雪姬的心跳的很快。齐霄按住她的手掌,沉住气问刘进:“你哥和源义真有什么过节没有?” “没有。”刘进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源义真似乎对我的哥哥挺有好感。哥哥就是在马会上被他送了一匹价值万两银子的宝马后高兴极了,这才应了他的邀请,参加了那晚的宴会。” “你哥去世后,源义真是不是带着那位美人走了?” “没错。他们大清早就走了。” “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刘进摇了摇头,“哥哥死的突然,我当时伤心极了,顾不上别的事情。”他忽然又问齐霄:“你是不是怀疑我的哥哥死在源义真的手里?”齐霄默然。 “如果你真是这样怀疑的,那你就错了。”刘进说,“哥哥一生光明磊落,除了和万马堂有点过节之外,从来就没什么仇家。” “万马堂?”齐霄瞳孔一缩,“你哥和他们有什么过节?”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的过节。”刘进淡淡地说,“哥哥在武林中很有威望,万马堂的大堂主百里驰知道后想推他做武林盟主,但他一直不肯。” “武林盟主号令群雄,这么美的差事你哥为什么不接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刘进叹息说,“话说回来,那万马堂见他推辞,似乎也没有强迫他的意思。” “我想今天我也似乎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了。”齐霄起身,抱了抱拳:“谢谢你,刘大侠。等我办完差事,一定再来你的府上叙旧。” “这就要走了?”刘进忽然也抱了抱拳,“如果你现在要去找源义真算账,那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但你大老远赶到这里来,我不送你点有价值的东西,就对不起你的舅舅了。” “刘大侠客气了。”齐霄说,“你的东西,恕我不能收下。” “你一定得收下。”刘进说,“它对你来说,真的很有价值。” “那好吧。不知大侠的东西指的是什么?”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又来这套。”齐霄叹了口气,“先说坏消息吧。” “你要找的源义真此刻就在京城里。” “那好消息呢?” “我知道源义真住在哪里,而且我还知道可以让源义真后悔一辈子的人就是你。” (二) 临安城外,西子湖畔,坐落着一间装修得十分别致的屋子。 屋子的名字起的很奇怪,叫听梅小筑。 梅花是用来看的,就算不是看的,也是用来闻的,不可能是用来听的。 源义真却不这么想。他喜欢做一些常人想不到的事情,就连给屋子起名字也是这样。 对于花,源义真有自己的喜好。 春天,他最喜欢的是开在西子湖畔的梅花。 野太郎说源义真是个怪胎,理由很简单,因为身为东瀛人,在早春的时候没有人不等着樱花竞相开放,而源义真却宁愿折下一枝只开在中原的梅花放进屋内精致的瓶子里孤芳自赏。 和往常一样,源义真盘着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地修剪着摆在面前的一束梅花。 这时,外面传来女管家的声音。 “公子,万马堂金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 “是。” 女管家轻轻地推开门,示意金之焕入座。 金之焕刚坐下,第一句话就说:“源公子好雅兴。” “金总管,在我这客套寒暄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源义真放下手中的剪刀,“我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昨天你们突然送我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是不是和齐霄有关系?”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源公子啊。”金之焕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这批货和你们室贺岛主也有关系。”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公子难道不知你们室贺岛主这次请我们入关运这批货是为了做什么吗?” 源义真不会不知道室贺谦要这批银子做什么。 金之焕接着说:“万马堂开销甚大,但有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只不过这样的买卖一定得做的天衣无缝、不留后患。” “你们这次办的就不错。”源义真让女管家给金之焕倒了杯酒。“金总管,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平白无故送我这么多银子,还是整整齐齐的。我要没猜错,你们是觉得这批银子很扎手,一时不方便运出去,而我又是岛主最信得过的人,所以放在我的府上,才能万无一失吧?” 金之焕笑问:“公子看见这么多的银子,可有心动过?” 源义真冷笑:“我本来就对银子不感兴趣,你们到时候要拿回去,我保证一两都不会少。” 金之焕陪笑:“公子,我们这件事也算帮了你一个忙。”他笑着问,“室贺岛主是不是想让你替他除掉一个官府的人?” 源义真说:“是。” “他是不是叫齐霄?” “是。” “现在这个齐霄已经离死期不远了。”金之焕笑得很愉快,“他已经背上了黑锅,小王爷要他三天内把银子追回来,但银子要是放在你这里,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他也追不回来。” “金总管,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已经派出了两位高手,以他们的实力,杀掉一个齐霄绰绰有余。” 源义真浅浅地喝了口酒,淡淡地说:“金总管,你最好还是准备一下替他们二位收尸吧。” “这不可能!”金之焕大叫,“我派出的高手从来就没有失过手!”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源义真的语气依旧冷淡,“他们低估了齐霄,这可是很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时,他忽然转头看向窗外,“我说的对不对,野太郎?” “我同意你的说法。”窗外那个叫野太郎的人飘然而入。“收尸这种事就不用劳烦金先生了,因为我已经替他们收过尸了。” “可惜这个背黑锅的齐霄现在还活着。”源义真叹息说,“我只希望他的死期能比我早一点到。” “放心吧,源公子。”金之焕说,“我又请来了一位高手,他神通广大,绝不可能会犯什么错误。” “但愿如此。”源义真说,“齐霄要是还不死,我就让野太郎替你收尸了。” (三) 源义真慢悠悠地走在长廊里。长廊的尽头,有一扇门,点缀着红梅。 他轻轻地推开门,又轻轻地走了进去。 屏风后,女子迷人的身姿清晰可辨。 她那娇柔婉转的声音更是令人欲罢不能。 “公子,稍等片刻,奴家这就来服侍您。” 源义真笑了。对他来说,除了生与死,没有什么能比这种享受更让他感到真实。 慕容楚楚走了出来。她扭动着细腰,袒露着膀子,投到源义真的怀里。 她喜欢服侍男人,特别是像源义真这样既有美貌又有金钱的男人。 “公子,来,奴家敬你一杯美酒。” 看着面前美若天仙的女子,源义真的心里在叹息。他接过美酒,一饮而尽。 正当他还想拥抱美人时,美人却从他的怀中滑走,站得远远的。 “美人,你……”源义真起身,刚说出口,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异常疼痛,脸色变得苍白,浑身上下冒着冷汗。 “怎么样,断肠草的滋味不好受吧。”慕容楚楚露出了媚笑。 “你居然在酒里下毒!” “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是舍不得要你死的,可惜你必须死。”慕容楚楚媚笑着说,“你若不死,对我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你们?”源义真强忍着疼痛说,“你也是万马堂的人?” “不错。” “你们的银子在我这里,我若是死了,你们怎么拿得走?” “我们本来就不想要着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慕容楚楚笑得更甜了,“银子是给你们岛主的,按照约定,我们只要三成。” “三成?” “对,就是三成。”慕容楚楚说,“三成就是六十万两,已经算不少了。” “那齐霄呢?还有官府的人呢?他们难道不会去追究吗?” “源公子,你多虑了。”慕容楚楚说,“官府已经发出了悬赏,谁要能找回这批镖银,谁就能得到四成的赏金。至于那个齐霄,他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幌子,因为我们一定要让你认为我们是要让他来背黑锅,这样你才会中计。其实你也不能怪我们这样对你。毕竟你们室贺岛主许是觉得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他好像特别想要一大笔的银子,还想分给我们一些。你曾经是个武士,深受东瀛国幕府大将军器重,身价应该也不止一百八十万两,你死了,你家里的那些宝贝也许就是我们的了。怎么样,源公子,我们这件事做的漂不漂亮?” 源义真看着慕容楚楚,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 “你好像忘了问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源义真笑着说,“我喝下了你用断肠草精心配好的毒酒后,本来早就该死了,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死?” 慕容楚楚的表情变得僵硬。 “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会给你下毒?”她问源义真。 “从我看见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还要喝下毒酒?” “谁告诉你我喝的酒里有毒?”源义真冷笑,“分明是你做贼心虚。” 慕容楚楚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惧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对我来说,还有用。”源义真抚摸着慕容楚楚娇嫩美丽的小脸,“如果齐霄死了,这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依旧在我的手上,那么连你也要属于我。” (四) 齐霄没有去找源义真。 就在他来到临安的次日,孙不忘找了上来。 孙不忘就站在齐霄的眼前,静静地看着他。 和上次见到齐霄时一样,他又把自己伪装成跛脚道人。 齐霄当然会觉得有点意外。他开口问孙不忘:“前辈,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京城?” “我虽然看不见,但自从上次你我见了面,你的行踪我就了如指掌。”孙不忘说,“想不到你就是齐思远的儿子。” 齐霄保持着沉默。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不忘的目光慢慢地移向齐霄的手,落在他握在掌中的那柄宝刀上面。 “你拿的是什么兵器?是不是你爹留给你的辟邪刀?” “是的。”齐霄语气坚定。他没有否认,因为自从他得到辟邪刀以后,他就一直以此为荣。 “我知道他迟早会把这把刀留给你。”孙不忘说,“你得到了它,却为什么一直不用?是不是因为你害怕别人知道你是齐思远的儿子?” “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遇到逼我用出辟邪刀的对手。” “既然你现在准备用它,不妨就先用来对付我。” “对付你?”齐霄眉头一皱,“我为什么要用它来对付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孙不忘冷冷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是个正常人,而你爹就是因为把我当废人来看结果含恨而死,你还会不用它来对付我吗?” 听了这话,齐霄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反手一扭,将刀刃对准了孙不忘。 “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我今天一定会把你变成废人。” “你最好这么做,否则我会让你们父子俩在黄泉路上相聚。”孙不忘的声音就像他的剑锋一般冰冷,“人在江湖,生死有命。你拿起了兵器,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齐霄看见过孙不忘的出手,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击败这样一位高手,但现在他一定要获胜,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死。 这一次,轮到他出手了。 齐霄用的是一种很怪异的手法,短短四五步,刀的方向就已经变了两三次。 这种诡异的刀法,是他从殷默送给他的一本剑谱中学到的。 那是一本残缺不全的剑谱,刚拿到手时,齐霄还是拒绝的。 殷默告诉他,想要驾驭这柄世间独一无二的辟邪刀,没有它是行不通的。 齐霄花了两天两夜学习这本剑谱,并把父亲教给他的刀法巧妙地融合进去,最终他成功了。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孙不忘似乎早已知道齐霄刀法的变化,所以他选择用最原始的办法来招架抵挡。 齐霄的几次进攻都被孙不忘挡住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废了吗?可笑。”孙不忘刚说完,便一拳打向齐霄。 齐霄退了几步,用刀勉强支撑住身子。他忽然笑了笑:“孙前辈,你好像对辟邪刀的招式很熟悉。” “我当然熟悉,要不你爹怎么会死在我的手上?” “既然这样,那我给你来点不一样的招式。”齐霄说完,反手握刀冲了上去。 这一次,他的手法不再怪异,劈砍的部位也是任何人都能想到的。 这种手法绝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法,却能在瞬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有些情况下,对一件事太熟悉还不如不太熟悉来的好。 齐霄这一刀虽然勇猛,但破绽也大,孙不忘如果及时出手,很有可能先行一步把他杀了。 但这一次,他似乎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当他想要挥起剑来招架的时候,一股寒意已经扑面而来。 他知道自己的一条腿已经和他的身子永远分离了。 纵横江湖的一代传奇剑客,竟落得如此下场。 齐霄没有丝毫同情他的意思,反而揪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我爹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恨?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说过了,一旦拿起兵器,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孙不忘用惨白的脸看向齐霄,却面带笑意,“我知道你爹是个是非分明的好汉,但你爹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他帮助了杀害我师父的凶手,还杀死了我的同门师兄弟,虽然我敬佩他,但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你们之间的仇恨,我并不关心。”齐霄拿出一个木药瓶,丢给孙不忘。“你杀了我父亲,我断你一条腿,我们之间也算两清了。” 孙不忘把瓶子里的药弄碎后敷在断膝上,用微弱的声音说:“你断了我这条腿,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哦?” “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孙不忘笑着说,“以前我为了不被别人杀死,不得不装成一个废人。现在我真的成了废人,别人就算战胜了我,也不会把我杀了,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杀人没什么光彩。我终于可以过几年太平日子了。” “前辈,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既然你也已看透,不如放下怨恨,和我交个朋友?” “你想和我这个老头子交朋友?”孙不忘闭上眼睛,语气缓慢,“等你能活着回来再说也不迟。” “你能等着我活着回来?” “只要你相信自己能够战胜源义真,那我自然也能等你活着回来。” 齐霄长叹一声,从孙不忘的身边离开。 他相信孙不忘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但他自己却没有把握,面对源义真,自己的生死,似乎只能由天命来决定。 在前往源义真居所的路上,齐霄听见了磨刀老人的吆喝声。 他拿出自己的刀,大步走到磨刀老人面前。 老人抬起头,看着齐霄,忽然开口说:“你是齐大侠的儿子吧?” “大伯,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的儿子?” “因为你的样子和我见到他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老人接过齐霄手里的刀,不紧不慢地干起活来。 “你几时见过我的父亲?”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人一边磨刀一边说,“那时候他和你差不多年纪,跟着他的师父学习炼剑,他的师父归海大师剑术虽然不佳,炼剑的功夫却是无人能及。可惜你爹志不在此,他想炼成一把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兵器。” “大伯,你说的可是这柄天绝刀?” “你说它叫天绝刀?” “是的。” “我一直很想看看他说的天绝刀长成什么样子,今天终于见到了。” 磨好刀,老人把它交给齐霄。“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我想用它去杀一个人。” “你要杀谁?” “我要杀源义真。” “他的确该杀。”老人仰面向天,“用神刀杀死恶魔,才能洗净刀上的戾气。” 齐霄不得不承认这个神秘的老人拥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眼力。 “你去吧,有了它,无论你要对付的是什么人,都绝不会失败。” (五) 听梅小筑外,是条漫长的石阶。 源义真悠然站在石亭里,似乎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野太郎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义真,你真的想好要和那个人对决吗?” “我早就想好了。”源义真说,“这一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野太郎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开口:“如果你死了,我是不会替你收尸的。毕竟我也不想死。” “你走吧。”源义真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野太郎。“室贺谦早就想把我杀了,齐霄就是他用来对付我的一颗棋子。你和我情同手足,应该为了我活下去才是。” “我不会为你活下去的。”野太郎的语气非常冷淡,“我活着,只是为了我自己。”说完,他真的离开了。 源义真已经不在意野太郎是怎么想的了。为了见到齐霄,他把所有要来见他的人都挡了出去。 (六) 齐霄已经在石阶上站了快半个时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终于,他忍不住走上前,问那个看门的护卫:“你说源公子就在后面的花园里?” “是。” “你不是让人去通报了?” “是。” “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齐霄忍住气问,“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护卫斜眼看着他,冷笑:“小子,你懂不懂规矩?知不知道从这里走到花园少说也要花上半个时辰。你以为这里是你们厢军的军营?看清楚了,这里可是源公子的住所。” 听了这话,齐霄很想一拳打烂那个护卫的鼻子,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瞪了他一眼,继续等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紧锁的大门才被打开。一个穿着木屐的女管家走了出来,很有礼貌地朝齐霄行了礼,微笑着说:“公子已经答应见你了,跟我来吧!” 齐霄跟着女管家走了很久,来到了一间雪白的屋子门前。 屋檐上吊着风铃,微风吹过,声音清脆悦耳。 “喜欢吗?”源义真的问话一下子把齐霄拉回了现实。“齐兄若是喜欢,我可以交代人做一串。” “不劳源公子费心。”齐霄淡淡地说,“我只是看看,没什么兴趣。” 源义真盘膝坐在蒲团上,伸手招呼齐霄:“请坐。”齐霄应声而坐。 “这里是我练剑的地方,平时很少有客人来,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款待你的。” “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款待我,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客人。”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东瀛剑客源义真。” “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你的家。”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很明白你是什么人。”齐霄直视着源义真,“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大家都这么觉得,所以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就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才敢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你。” “你为什么看不起我?”源义真忽然发问。 齐霄没有回答,他反问源义真:“如果你不把奈奈和银子的事情告诉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没有证据。”齐霄淡淡地说,“我没法证明你做过那些事,朝廷自然也不会因为我的话判你的罪。” “所以你根本就赢不了我。” “是的。” “既然胜负已分,你又何必过来?” “因为我知道我错了。”齐霄说,“我错在低估了你。像你这样的人,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说完他忽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源义真忽然叫住他。 “我可以让你走,让别人去对付你,但你自己也说了,没有人会相信你,所以出了这个门,你还是死路一条。” “死就死吧,反正人早晚都会死的。”齐霄慢慢转过身看着源义真,声音却还是那么平淡。 “如果我不想让你走呢?” 源义真的手上多出了一把又长又薄的武士刀。 “你需要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齐霄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奈奈的确是死在我的手里,失窃的镖银也是在我这里,一分都不少。你觉得这样的解释算不算合情合理?”源义真说,“只要你能用手里的兵器将我击败,不要说银子,就是我这条命,你也可以带走。” 齐霄冷冷地看着他很久,这才用和他一样冷酷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 这时,他也取出了天绝刀。 “像你这样骄傲自大的人,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源义真拔出了他的武士刀。 他的确有值得骄傲的理由,因为他的武功的确不是齐霄这一类人所能对抗的。 (七) 源氏的剑术,在东瀛国颇负盛名。 源义真的祖先源赖光,就是凭借天下第一的剑术,成为权倾朝野的武将。 用刀的技巧,到了源义真这里,已经如臻化境。 他操控这把刀就像操控自己的思想一样,要它到哪里去,它就绝不会有半分偏差。 源义真把刀朝齐霄的百会穴劈去。齐霄知道这一刀下去,他必死无疑。 所以,他索性退了一步,将天绝刀举过头顶,正好挡住源义真的刀。 随后,他奋力将身子向前倾斜,源义真不得不后退几步。 “你以为挡住我的刀,你就能活下来吗?”源义真冷笑一声,瞳孔忽然变色,齐霄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三个源义真,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士刀,却朝不同的方向劈来。 “去死吧!”源义真大叫。他相信这一招一定可以要了齐霄的命。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招并没有要了齐霄的命,却要了自己的命。 齐霄居然在这时突破了宗师境。 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 源义真的瞳术把齐霄带入了自己的思维意境。在那里,他看到所有人都变成了恶鬼,要取走自己的性命。齐霄不想就这么死去,也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为了反抗,他使出了全力,把他看到的一切全部毁灭。 就是这个让他心有余悸的画面,居然帮助他突破了境界,也彻底击败了源义真,将他斩杀在自己的刀下。 也许,这就是天意。 (八) 源义真死了,齐霄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无意间踩到了机关。 他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等他爬起来,发现堆在他面前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总共一百八十万两,还有十万两放在一旁。 齐霄惊呆了。他知道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是属于谁的,也知道那十万两银子是属于谁的。 源义真虽然阴险狡诈,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很守信用。 五日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齐霄给李虞侯修书一封,把事情的原委交代清楚。接着,他招呼自己的兄弟,把银子悉数归还失主。 办完了差事,齐霄感觉自己浑身轻松。殷默来到他的身边,轻轻咳嗽一声,说:“你能活着回来,我们已经很满意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舅舅待我不薄,如今他走了,我更应该接过这个担子。习武之人,不应该只为追逐名利,更要心系苍生,为天下谋太平。” “我喜欢你这性子。”殷默大笑着说,“等镖局重新开张后,记得邀我过来,咱们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齐霄与殷默碰了碰拳,大笑起来。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十六章 天意如刀(1) (一) 临安城外,西子湖畔,坐落着一间装修得十分别致的屋子。 屋子的名字起的很奇怪,叫听梅小筑。 梅花是用来看的,就算不是看的,也是用来闻的,不可能是用来听的。 源义真却不这么想。他喜欢做一些常人想不到的事情,就连给屋子起名字也是这样。 对于花,源义真有自己的喜好。 春天,他最喜欢的是开在西子湖畔的梅花。 野太郎说源义真是个怪胎,理由很简单,因为身为东瀛人,在早春的时候没有人不等着樱花竞相开放,而源义真却宁愿折下一枝只开在中原的梅花放进屋内精致的瓶子里孤芳自赏。 和往常一样,源义真盘着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地修剪着摆在面前的一束梅花。 这时,外面传来女管家的声音。 “公子,万马堂金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 “是。” 女管家轻轻地推开门,示意金之焕入座。 金之焕刚坐下,第一句话就说:“源公子好雅兴。” “金总管,在我这客套寒暄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源义真放下手中的剪刀,“我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昨天你们突然送我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是不是和齐霄有关系?”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源公子啊。”金之焕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这批货和你们室贺岛主也有关系。”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公子难道不知你们室贺岛主这次请我们入关运这批货是为了做什么吗?” 源义真不会不知道室贺谦要这批银子做什么。 金之焕接着说:“万马堂开销甚大,但有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只不过这样的买卖一定得做的天衣无缝、不留后患。” “你们这次办的就不错。”源义真让女管家给金之焕倒了杯酒。“金总管,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平白无故送我这么多银子,还是整整齐齐的。我要没猜错,你们是觉得这批银子很扎手,一时不方便运出去,而我又是岛主最信得过的人,所以放在我的府上,才能万无一失吧?” 金之焕笑问:“公子看见这么多的银子,可有心动过?” 源义真冷笑:“我本来就对银子不感兴趣,你们到时候要拿回去,我保证一两都不会少。” 金之焕陪笑:“公子,我们这件事也算帮了你一个忙。”他笑着问,“室贺岛主是不是想让你替他除掉一个官府的人?” 源义真说:“是。” “他是不是叫齐霄?” “是。” “现在这个齐霄已经离死期不远了。”金之焕笑得很愉快,“他已经背上了黑锅,小王爷要他三天内把银子追回来,但银子要是放在你这里,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他也追不回来。” “金总管,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已经派出了两位高手,以他们的实力,杀掉一个齐霄绰绰有余。” 源义真浅浅地喝了口酒,淡淡地说:“金总管,你最好还是准备一下替他们二位收尸吧。” “这不可能!”金之焕大叫,“我派出的高手从来就没有失过手!”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源义真的语气依旧冷淡,“他们低估了齐霄,这可是很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时,他忽然转头看向窗外,“我说的对不对,野太郎?” “我同意你的说法。”窗外那个叫野太郎的人飘然而入。“收尸这种事就不用劳烦金先生了,因为我已经替他们收过尸了。” “可惜这个背黑锅的齐霄现在还活着。”源义真叹息说,“我只希望他的死期能比我早一点到。” “放心吧,源公子。”金之焕说,“我又请来了一位高手,他神通广大,绝不可能会犯什么错误。” “但愿如此。”源义真说,“齐霄要是还不死,我就让野太郎替你收尸了。” (二) 源义真慢悠悠地走在长廊里。长廊的尽头,有一扇门,点缀着红梅。 他轻轻地推开门,又轻轻地走了进去。 屏风后,女子迷人的身姿清晰可辨。 她那娇柔婉转的声音更是令人欲罢不能。 “公子,稍等片刻,奴家这就来服侍您。” 源义真笑了。对他来说,除了生与死,没有什么能比这种享受更让他感到真实。 慕容楚楚走了出来。她扭动着细腰,袒露着膀子,投到源义真的怀里。 她喜欢服侍男人,特别是像源义真这样既有美貌又有金钱的男人。 “公子,来,奴家敬你一杯美酒。” 看着面前美若天仙的女子,源义真的心里在叹息。他接过美酒,一饮而尽。 正当他还想拥抱美人时,美人却从他的怀中滑走,站得远远的。 “美人,你……”源义真起身,刚说出口,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异常疼痛,脸色变得苍白,浑身上下冒着冷汗。 “怎么样,断肠草的滋味不好受吧。”慕容楚楚露出了媚笑。 “你居然在酒里下毒!” “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是舍不得要你死的,可惜你必须死。”慕容楚楚媚笑着说,“你若不死,对我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你们?”源义真强忍着疼痛说,“你也是万马堂的人?” “不错。” “你们的银子在我这里,我若是死了,你们怎么拿得走?” “我们本来就不想要着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慕容楚楚笑得更甜了,“银子是给你们岛主的,按照约定,我们只要三成。” “三成?” “对,就是三成。”慕容楚楚说,“三成就是六十万两,已经算不少了。” “那齐霄呢?还有官府的人呢?他们难道不会去追究吗?” “源公子,你多虑了。”慕容楚楚说,“官府已经发出了悬赏,谁要能找回这批镖银,谁就能得到四成的赏金。至于那个齐霄,他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幌子,因为我们一定要让你认为我们是要让他来背黑锅,这样你才会中计。其实你也不能怪我们这样对你。毕竟你们室贺岛主许是觉得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他好像特别想要一大笔的银子,还想分给我们一些。你曾经是个武士,深受东瀛国幕府大将军器重,身价应该也不止一百八十万两,你死了,你家里的那些宝贝也许就是我们的了。怎么样,源公子,我们这件事做的漂不漂亮?” 源义真看着慕容楚楚,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 “你好像忘了问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源义真笑着说,“我喝下了你用断肠草精心配好的毒酒后,本来早就该死了,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死?” 慕容楚楚的表情变得僵硬。 “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会给你下毒?”她问源义真。 “从我看见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还要喝下毒酒?” “谁告诉你我喝的酒里有毒?”源义真冷笑,“分明是你做贼心虚。” 慕容楚楚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惧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对我来说,还有用。”源义真抚摸着慕容楚楚娇嫩美丽的小脸,“如果齐霄死了,这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依旧在我的手上,那么连你也要属于我。”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十七章 天意如刀(2) (三) 齐霄没有去找源义真。 就在他来到临安的次日,孙不忘找了上来。 孙不忘就站在齐霄的眼前,静静地看着他。 和上次见到齐霄时一样,他又把自己伪装成跛脚道人。 齐霄当然会觉得有点意外。他开口问孙不忘:“前辈,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京城?” “我虽然看不见,但自从上次你我见了面,你的行踪我就了如指掌。”孙不忘说,“想不到你就是齐思远的儿子。” 齐霄保持着沉默。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不忘的目光慢慢地移向齐霄的手,落在他握在掌中的那柄宝刀上面。 “你拿的是什么兵器?是不是你爹留给你的辟邪刀?” “是的。”齐霄语气坚定。他没有否认,因为自从他得到辟邪刀以后,他就一直以此为荣。 “我知道他迟早会把这把刀留给你。”孙不忘说,“你得到了它,却为什么一直不用?是不是因为你害怕别人知道你是齐思远的儿子?” “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遇到逼我用出辟邪刀的对手。” “既然你现在准备用它,不妨就先用来对付我。” “对付你?”齐霄眉头一皱,“我为什么要用它来对付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孙不忘冷冷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是个正常人,而你爹就是因为把我当废人来看结果含恨而死,你还会不用它来对付我吗?” 听了这话,齐霄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反手一扭,将刀刃对准了孙不忘。 “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我今天一定会把你变成废人。” “你最好这么做,否则我会让你们父子俩在黄泉路上相聚。”孙不忘的声音就像他的剑锋一般冰冷,“人在江湖,生死有命。你拿起了兵器,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齐霄看见过孙不忘的出手,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击败这样一位高手,但现在他一定要获胜,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死。 这一次,轮到他出手了。 齐霄用的是一种很怪异的手法,短短四五步,刀的方向就已经变了两三次。 这种诡异的刀法,是他从殷默送给他的一本剑谱中学到的。 那是一本残缺不全的剑谱,刚拿到手时,齐霄还是拒绝的。 殷默告诉他,想要驾驭这柄世间独一无二的辟邪刀,没有它是行不通的。 齐霄花了两天两夜学习这本剑谱,并把父亲教给他的刀法巧妙地融合进去,最终他成功了。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孙不忘似乎早已知道齐霄刀法的变化,所以他选择用最原始的办法来招架抵挡。 齐霄的几次进攻都被孙不忘挡住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废了吗?可笑。”孙不忘刚说完,便一拳打向齐霄。 齐霄退了几步,用刀勉强支撑住身子。他忽然笑了笑:“孙前辈,你好像对辟邪刀的招式很熟悉。” “我当然熟悉,要不你爹怎么会死在我的手上?” “既然这样,那我给你来点不一样的招式。”齐霄说完,反手握刀冲了上去。 这一次,他的手法不再怪异,劈砍的部位也是任何人都能想到的。 这种手法绝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法,却能在瞬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有些情况下,对一件事太熟悉还不如不太熟悉来的好。 (四) 齐霄这一刀虽然勇猛,但破绽也大,孙不忘如果及时出手,很有可能先行一步把他杀了。 但这一次,他似乎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当他想要挥起剑来招架的时候,一股寒意已经扑面而来。 他知道自己的一条腿已经和他的身子永远分离了。 纵横江湖的一代传奇剑客,竟落得如此下场。 齐霄没有丝毫同情他的意思,反而揪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我爹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恨?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说过了,一旦拿起兵器,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孙不忘用惨白的脸看向齐霄,却面带笑意,“我知道你爹是个是非分明的好汉,但你爹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他帮助了杀害我师父的凶手,还杀死了我的同门师兄弟,虽然我敬佩他,但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你们之间的仇恨,我并不关心。”齐霄拿出一个木药瓶,丢给孙不忘。“你杀了我父亲,我断你一条腿,我们之间也算两清了。” 孙不忘把瓶子里的药弄碎后敷在断膝上,用微弱的声音说:“你断了我这条腿,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哦?” “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孙不忘笑着说,“以前我为了不被别人杀死,不得不装成一个废人。现在我真的成了废人,别人就算战胜了我,也不会把我杀了,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杀人没什么光彩。我终于可以过几年太平日子了。” “前辈,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既然你也已看透,不如放下怨恨,和我交个朋友?” “你想和我这个老头子交朋友?”孙不忘闭上眼睛,语气缓慢,“等你能活着回来再说也不迟。” “你能等着我活着回来?” “只要你相信自己能够战胜源义真,那我自然也能等你活着回来。” 齐霄长叹一声,从孙不忘的身边离开。 他相信孙不忘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但他自己却没有把握,面对源义真,自己的生死,似乎只能由天命来决定。 在前往源义真居所的路上,齐霄听见了磨刀老人的吆喝声。 他拿出自己的刀,大步走到磨刀老人面前。 老人抬起头,看着齐霄,忽然开口说:“你是齐大侠的儿子吧?” “大伯,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的儿子?” “因为你的样子和我见到他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老人接过齐霄手里的刀,不紧不慢地干起活来。 “你几时见过我的父亲?”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人一边磨刀一边说,“那时候他和你差不多年纪,跟着他的师父学习炼剑,他的师父归海大师剑术虽然不佳,炼剑的功夫却是无人能及。可惜你爹志不在此,他想炼成一把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兵器。” “大伯,你说的可是这柄天绝刀?” “你说它叫天绝刀?” “是的。” “我一直很想看看他说的天绝刀长成什么样子,今天终于见到了。” 磨好刀,老人把它交给齐霄。“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我想用它去杀一个人。” “你要杀谁?” “我要杀源义真。” “他的确该杀。”老人仰面向天,“用神刀杀死恶魔,才能洗净刀上的戾气。” 齐霄不得不承认这个神秘的老人拥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眼力。 “你去吧,有了它,无论你要对付的是什么人,都绝不会失败。” 第一卷 神刀现世 第十八章 天意如刀(3) (五) 听梅小筑外,是条漫长的石阶。 源义真悠然站在石亭里,似乎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野太郎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义真,你真的想好要和那个人对决吗?” “我早就想好了。”源义真说,“这一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野太郎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开口:“如果你死了,我是不会替你收尸的。毕竟我也不想死。” “你走吧。”源义真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野太郎。“室贺谦早就想把我杀了,齐霄就是他用来对付我的一颗棋子。你和我情同手足,应该为了我活下去才是。” “我不会为你活下去的。”野太郎的语气非常冷淡,“我活着,只是为了我自己。”说完,他真的离开了。 源义真已经不在意野太郎是怎么想的了。为了见到齐霄,他把所有要来见他的人都挡了出去。 (六) 齐霄已经在石阶上站了快半个时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终于,他忍不住走上前,问那个看门的护卫:“你说源公子就在后面的花园里?” “是。” “你不是让人去通报了?” “是。” “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齐霄忍住气问,“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护卫斜眼看着他,冷笑:“小子,你懂不懂规矩?知不知道从这里走到花园少说也要花上半个时辰。你以为这里是你们厢军的军营?看清楚了,这里可是源公子的住所。” 听了这话,齐霄很想一拳打烂那个护卫的鼻子,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瞪了他一眼,继续等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紧锁的大门才被打开。一个穿着木屐的女管家走了出来,很有礼貌地朝齐霄行了礼,微笑着说:“公子已经答应见你了,跟我来吧!” 齐霄跟着女管家走了很久,来到了一间雪白的屋子门前。 屋檐上吊着风铃,微风吹过,声音清脆悦耳。 “喜欢吗?”源义真的问话一下子把齐霄拉回了现实。“齐兄若是喜欢,我可以交代人做一串。” “不劳源公子费心。”齐霄淡淡地说,“我只是看看,没什么兴趣。” 源义真盘膝坐在蒲团上,伸手招呼齐霄:“请坐。”齐霄应声而坐。 “这里是我练剑的地方,平时很少有客人来,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款待你的。” “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款待我,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客人。”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东瀛剑客源义真。” “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你的家。”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很明白你是什么人。”齐霄直视着源义真,“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大家都这么觉得,所以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就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才敢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你。” “你为什么看不起我?”源义真忽然发问。 齐霄没有回答,他反问源义真:“如果你不把奈奈和银子的事情告诉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没有证据。”齐霄淡淡地说,“我没法证明你做过那些事,朝廷自然也不会因为我的话判你的罪。” “所以你根本就赢不了我。” “是的。” “既然胜负已分,你又何必过来?” “因为我知道我错了。”齐霄说,“我错在低估了你。像你这样的人,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说完他忽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源义真忽然叫住他。 “我可以让你走,让别人去对付你,但你自己也说了,没有人会相信你,所以出了这个门,你还是死路一条。” “死就死吧,反正人早晚都会死的。”齐霄慢慢转过身看着源义真,声音却还是那么平淡。 “如果我不想让你走呢?” 源义真的手上多出了一把又长又薄的武士刀。 “你需要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齐霄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奈奈的确是死在我的手里,失窃的镖银也是在我这里,一分都不少。你觉得这样的解释算不算合情合理?”源义真说,“只要你能用手里的兵器将我击败,不要说银子,就是我这条命,你也可以带走。” 齐霄冷冷地看着他很久,这才用和他一样冷酷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 这时,他也取出了天绝刀。 “像你这样骄傲自大的人,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源义真拔出了他的武士刀。 他的确有值得骄傲的理由,因为他的武功的确不是齐霄这一类人所能对抗的。 (七) 源氏的剑术,在东瀛国颇负盛名。 源义真的祖先源赖光,就是凭借天下第一的剑术,成为权倾朝野的武将。 用刀的技巧,到了源义真这里,已经如臻化境。 他操控这把刀就像操控自己的思想一样,要它到哪里去,它就绝不会有半分偏差。 源义真把刀朝齐霄的百会穴劈去。齐霄知道这一刀下去,他必死无疑。 所以,他索性退了一步,将天绝刀举过头顶,正好挡住源义真的刀。 随后,他奋力将身子向前倾斜,源义真不得不后退几步。 “你以为挡住我的刀,你就能活下来吗?”源义真冷笑一声,瞳孔忽然变色,齐霄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三个源义真,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士刀,却朝不同的方向劈来。 “去死吧!”源义真大叫。他相信这一招一定可以要了齐霄的命。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招并没有要了齐霄的命,却要了自己的命。 齐霄居然在这时突破了宗师境。 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 源义真的瞳术把齐霄带入了自己的思维意境。在那里,他看到所有人都变成了恶鬼,要取走自己的性命。齐霄不想就这么死去,也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为了反抗,他使出了全力,把他看到的一切全部毁灭。 就是这个让他心有余悸的画面,居然帮助他突破了境界,也彻底击败了源义真,将他斩杀在自己的刀下。 也许,这就是天意。 (八) 源义真死了,齐霄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无意间踩到了机关。 他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等他爬起来,发现堆在他面前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总共一百八十万两,还有十万两放在一旁。 齐霄惊呆了。他知道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是属于谁的,也知道那十万两银子是属于谁的。 源义真虽然阴险狡诈,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很守信用。 五日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齐霄给李虞侯修书一封,把事情的原委交代清楚。接着,他招呼自己的兄弟,把银子悉数归还失主。 办完了差事,齐霄感觉自己浑身轻松。殷默来到他的身边,轻轻咳嗽一声,说:“你能活着回来,我们已经很满意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舅舅待我不薄,如今他走了,我更应该接过这个担子。习武之人,不应该只为追逐名利,更要心系苍生,为天下谋太平。” “我喜欢你这性子。”殷默大笑着说,“等镖局重新开张后,记得邀我过来,咱们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齐霄与殷默碰了碰拳,大笑起来。 第十六章 收尸 临安城外,西子湖畔,坐落着一间装修得十分别致的屋子。 屋子的名字起的很奇怪,叫听梅小筑。 梅花是用来看的,就算不是看的,也是用来闻的,不可能是用来听的。 源义真却不这么想。他喜欢做一些常人想不到的事情,就连给屋子起名字也是这样。 对于花,源义真有自己的喜好。 春天,他最喜欢的是开在西子湖畔的梅花。 野太郎说源义真是个怪胎,理由很简单,因为身为东瀛人,在早春的时候没有人不等着樱花竞相开放,而源义真却宁愿折下一枝只开在中原的梅花放进屋内精致的瓶子里孤芳自赏。 和往常一样,源义真盘着腿,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地修剪着摆在面前的一束梅花。 这时,外面传来女管家的声音。 “公子,万马堂金先生求见。” “让他进来。” “是。” 女管家轻轻地推开门,示意金之焕入座。 金之焕刚坐下,第一句话就说:“源公子好雅兴。” “金总管,在我这客套寒暄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源义真放下手中的剪刀,“我正好有件事想问问你。昨天你们突然送我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是不是和齐霄有关系?”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源公子啊。”金之焕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这批货和你们室贺岛主也有关系。”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公子难道不知你们室贺岛主这次请我们入关运这批货是为了做什么吗?” 源义真不会不知道室贺谦要这批银子做什么。 金之焕接着说:“万马堂开销甚大,但有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只不过这样的买卖一定得做的天衣无缝、不留后患。” “你们这次办的就不错。”源义真让女管家给金之焕倒了杯酒。“金总管,我知道你们不可能平白无故送我这么多银子,还是整整齐齐的。我要没猜错,你们是觉得这批银子很扎手,一时不方便运出去,而我又是岛主最信得过的人,所以放在我的府上,才能万无一失吧?” 金之焕笑问:“公子看见这么多的银子,可有心动过?” 源义真冷笑:“我本来就对银子不感兴趣,你们到时候要拿回去,我保证一两都不会少。” 金之焕陪笑:“公子,我们这件事也算帮了你一个忙。”他笑着问,“室贺岛主是不是想让你替他除掉一个官府的人?” 源义真说:“是。” “他是不是叫齐霄?” “是。” “现在这个齐霄已经离死期不远了。”金之焕笑得很愉快,“他已经背上了黑锅,小王爷要他三天内把银子追回来,但银子要是放在你这里,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他也追不回来。” “金总管,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已经派出了两位高手,以他们的实力,杀掉一个齐霄绰绰有余。” 源义真浅浅地喝了口酒,淡淡地说:“金总管,你最好还是准备一下替他们二位收尸吧。” “这不可能!”金之焕大叫,“我派出的高手从来就没有失过手!”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源义真的语气依旧冷淡,“他们低估了齐霄,这可是很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时,他忽然转头看向窗外,“我说的对不对,野太郎?” “我同意你的说法。”窗外那个叫野太郎的人飘然而入。“收尸这种事就不用劳烦金先生了,因为我已经替他们收过尸了。” “可惜这个背黑锅的齐霄现在还活着。”源义真叹息说,“我只希望他的死期能比我早一点到。” “放心吧,源公子。”金之焕说,“我又请来了一位高手,他神通广大,绝不可能会犯什么错误。” “但愿如此。”源义真说,“齐霄要是还不死,我就让野太郎替你收尸了。” 第十七章 毒酒 源义真慢悠悠地走在长廊里。长廊的尽头,有一扇门,点缀着红梅。 他轻轻地推开门,又轻轻地走了进去。 屏风后,女子迷人的身姿清晰可辨。 她那娇柔婉转的声音更是令人欲罢不能。 “公子,稍等片刻,奴家这就来服侍您。” 源义真笑了。对他来说,除了生与死,没有什么能比这种享受更让他感到真实。 慕容楚楚走了出来。她扭动着细腰,袒露着膀子,投到源义真的怀里。 她喜欢服侍男人,特别是像源义真这样既有美貌又有金钱的男人。 “公子,来,奴家敬你一杯美酒。” 看着面前美若天仙的女子,源义真的心里在叹息。他接过美酒,一饮而尽。 正当他还想拥抱美人时,美人却从他的怀中滑走,站得远远的。 “美人,你……”源义真起身,刚说出口,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异常疼痛,脸色变得苍白,浑身上下冒着冷汗。 “怎么样,断肠草的滋味不好受吧。”慕容楚楚露出了媚笑。 “你居然在酒里下毒!” “像你这样的男人,我是舍不得要你死的,可惜你必须死。”慕容楚楚媚笑着说,“你若不死,对我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你们?”源义真强忍着疼痛说,“你也是万马堂的人?” “不错。” “你们的银子在我这里,我若是死了,你们怎么拿得走?” “我们本来就不想要着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慕容楚楚笑得更甜了,“银子是给你们岛主的,按照约定,我们只要三成。” “三成?” “对,就是三成。”慕容楚楚说,“三成就是六十万两,已经算不少了。” “那齐霄呢?还有官府的人呢?他们难道不会去追究吗?” “源公子,你多虑了。”慕容楚楚说,“官府已经发出了悬赏,谁要能找回这批镖银,谁就能得到四成的赏金。至于那个齐霄,他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幌子,因为我们一定要让你认为我们是要让他来背黑锅,这样你才会中计。其实你也不能怪我们这样对你。毕竟你们室贺岛主许是觉得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对他没有好处,而且他好像特别想要一大笔的银子,还想分给我们一些。你曾经是个武士,深受东瀛国幕府大将军器重,身价应该也不止一百八十万两,你死了,你家里的那些宝贝也许就是我们的了。怎么样,源公子,我们这件事做的漂不漂亮?” 源义真看着慕容楚楚,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 “你好像忘了问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源义真笑着说,“我喝下了你用断肠草精心配好的毒酒后,本来早就该死了,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死?” 慕容楚楚的表情变得僵硬。 “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会给你下毒?”她问源义真。 “从我看见你开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还要喝下毒酒?” “谁告诉你我喝的酒里有毒?”源义真冷笑,“分明是你做贼心虚。” 慕容楚楚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惧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对我来说,还有用。”源义真抚摸着慕容楚楚娇嫩美丽的小脸,“如果齐霄死了,这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依旧在我的手上,那么连你也要属于我。” 第十八章 断腿 齐霄没有去找源义真。 就在他来到临安的次日,孙不忘找了上来。 孙不忘就站在齐霄的眼前,静静地看着他。 和上次见到齐霄时一样,他又把自己伪装成跛脚道人。 齐霄当然会觉得有点意外。他开口问孙不忘:“前辈,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京城?” “我虽然看不见,但自从上次你我见了面,你的行踪我就了如指掌。”孙不忘说,“想不到你就是齐思远的儿子。” 齐霄保持着沉默。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不忘的目光慢慢地移向齐霄的手,落在他握在掌中的那柄宝刀上面。 “你拿的是什么兵器?是不是你爹留给你的辟邪刀?” “是的。”齐霄语气坚定。他没有否认,因为自从他得到辟邪刀以后,他就一直以此为荣。 “我知道他迟早会把这把刀留给你。”孙不忘说,“你得到了它,却为什么一直不用?是不是因为你害怕别人知道你是齐思远的儿子?” “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遇到逼我用出辟邪刀的对手。” “既然你现在准备用它,不妨就先用来对付我。” “对付你?”齐霄眉头一皱,“我为什么要用它来对付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孙不忘冷冷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是个正常人,而你爹就是因为把我当废人来看结果含恨而死,你还会不用它来对付我吗?” 听了这话,齐霄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反手一扭,将刀刃对准了孙不忘。 “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我今天一定会把你变成废人。” “你最好这么做,否则我会让你们父子俩在黄泉路上相聚。”孙不忘的声音就像他的剑锋一般冰冷,“人在江湖,生死有命。你拿起了兵器,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齐霄看见过孙不忘的出手,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击败这样一位高手,但现在他一定要获胜,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死。 这一次,轮到他出手了。 齐霄用的是一种很怪异的手法,短短四五步,刀的方向就已经变了两三次。 这种诡异的刀法,是他从殷默送给他的一本剑谱中学到的。 那是一本残缺不全的剑谱,刚拿到手时,齐霄还是拒绝的。 殷默告诉他,想要驾驭这柄世间独一无二的辟邪刀,没有它是行不通的。 齐霄花了两天两夜学习这本剑谱,并把父亲教给他的刀法巧妙地融合进去,最终他成功了。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孙不忘似乎早已知道齐霄刀法的变化,所以他选择用最原始的办法来招架抵挡。 齐霄的几次进攻都被孙不忘挡住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废了吗?可笑。”孙不忘刚说完,便一拳打向齐霄。 齐霄退了几步,用刀勉强支撑住身子。他忽然笑了笑:“孙前辈,你好像对辟邪刀的招式很熟悉。” “我当然熟悉,要不你爹怎么会死在我的手上?” “既然这样,那我给你来点不一样的招式。”齐霄说完,反手握刀冲了上去。 这一次,他的手法不再怪异,劈砍的部位也是任何人都能想到的。 这种手法绝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法,却能在瞬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有些情况下,对一件事太熟悉还不如不太熟悉来的好。 齐霄这一刀虽然勇猛,但破绽也大,孙不忘如果及时出手,很有可能先行一步把他杀了。 但这一次,他似乎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当他想要挥起剑来招架的时候,一股寒意已经扑面而来。 他知道自己的一条腿已经和他的身子永远分离了。 纵横江湖的一代传奇剑客,竟落得如此下场。 齐霄没有丝毫同情他的意思,反而揪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我爹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恨?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说过了,一旦拿起兵器,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孙不忘用惨白的脸看向齐霄,却面带笑意,“我知道你爹是个是非分明的好汉,但你爹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他帮助了杀害我师父的凶手,还杀死了我的同门师兄弟,虽然我敬佩他,但这个仇我必须要报。” “你们之间的仇恨,我并不关心。”齐霄拿出一个木药瓶,丢给孙不忘。“你杀了我父亲,我断你一条腿,我们之间也算两清了。” 孙不忘把瓶子里的药弄碎后敷在断膝上,用微弱的声音说:“你断了我这条腿,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哦?” “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孙不忘笑着说,“以前我为了不被别人杀死,不得不装成一个废人。现在我真的成了废人,别人就算战胜了我,也不会把我杀了,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杀人没什么光彩。我终于可以过几年太平日子了。” “前辈,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既然你也已看透,不如放下怨恨,和我交个朋友?” “你想和我这个老头子交朋友?”孙不忘闭上眼睛,语气缓慢,“等你能活着回来再说也不迟。” “你能等着我活着回来?” “只要你相信自己能够战胜源义真,那我自然也能等你活着回来。” 齐霄长叹一声,从孙不忘的身边离开。 他相信孙不忘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但他自己却没有把握,面对源义真,自己的生死,似乎只能由天命来决定。 在前往源义真居所的路上,齐霄听见了磨刀老人的吆喝声。 他拿出自己的刀,大步走到磨刀老人面前。 老人抬起头,看着齐霄,忽然开口说:“你是齐大侠的儿子吧?” “大伯,你怎么知道我是他的儿子?” “因为你的样子和我见到他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老人接过齐霄手里的刀,不紧不慢地干起活来。 “你几时见过我的父亲?”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老人一边磨刀一边说,“那时候他和你差不多年纪,跟着他的师父学习炼剑,他的师父归海大师剑术虽然不佳,炼剑的功夫却是无人能及。可惜你爹志不在此,他想炼成一把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兵器。” “大伯,你说的可是这柄天绝刀?” “你说它叫天绝刀?” “是的。” “我一直很想看看他说的天绝刀长成什么样子,今天终于见到了。” 磨好刀,老人把它交给齐霄。“你想用它来做什么?” “我想用它去杀一个人。” “你要杀谁?” “我要杀源义真。” “他的确该杀。”老人仰面向天,“用神刀杀死恶魔,才能洗净刀上的戾气。” 齐霄不得不承认这个神秘的老人拥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眼力。 “你去吧,有了它,无论你要对付的是什么人,都绝不会失败。” 第十九章 天意如刀 听梅小筑外,是条漫长的石阶。 源义真悠然站在石亭里,似乎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野太郎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义真,你真的想好要和那个人对决吗?” “我早就想好了。”源义真说,“这一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野太郎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开口:“如果你死了,我是不会替你收尸的。毕竟我也不想死。” “你走吧。”源义真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野太郎。“室贺谦早就想把我杀了,齐霄就是他用来对付我的一颗棋子。你和我情同手足,应该为了我活下去才是。” “我不会为你活下去的。”野太郎的语气非常冷淡,“我活着,只是为了我自己。”说完,他真的离开了。 源义真已经不在意野太郎是怎么想的了。为了见到齐霄,他把所有要来见他的人都挡了出去。 齐霄已经在石阶上站了快半个时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终于,他忍不住走上前,问那个看门的护卫:“你说源公子就在后面的花园里?” “是。” “你不是让人去通报了?” “是。” “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齐霄忍住气问,“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护卫斜眼看着他,冷笑:“小子,你懂不懂规矩?知不知道从这里走到花园少说也要花上半个时辰。你以为这里是你们厢军的军营?看清楚了,这里可是源公子的住所。” 听了这话,齐霄很想一拳打烂那个护卫的鼻子,但他还是忍住了,只是瞪了他一眼,继续等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紧锁的大门才被打开。一个穿着木屐的女管家走了出来,很有礼貌地朝齐霄行了礼,微笑着说:“公子已经答应见你了,跟我来吧!” 齐霄跟着女管家走了很久,来到了一间雪白的屋子门前。 屋檐上吊着风铃,微风吹过,声音清脆悦耳。 “喜欢吗?”源义真的问话一下子把齐霄拉回了现实。“齐兄若是喜欢,我可以交代人做一串。” “不劳源公子费心。”齐霄淡淡地说,“我只是看看,没什么兴趣。” 源义真盘膝坐在蒲团上,伸手招呼齐霄:“请坐。”齐霄应声而坐。 “这里是我练剑的地方,平时很少有客人来,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款待你的。” “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款待我,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客人。”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东瀛剑客源义真。” “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你的家。”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很明白你是什么人。”齐霄直视着源义真,“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大家都这么觉得,所以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就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才敢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你。” “你为什么看不起我?”源义真忽然发问。 齐霄没有回答,他反问源义真:“如果你不把奈奈和银子的事情告诉我,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没有证据。”齐霄淡淡地说,“我没法证明你做过那些事,朝廷自然也不会因为我的话判你的罪。” “所以你根本就赢不了我。” “是的。” “既然胜负已分,你又何必过来?” “因为我知道我错了。”齐霄说,“我错在低估了你。像你这样的人,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说完他忽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源义真忽然叫住他。 “我可以让你走,让别人去对付你,但你自己也说了,没有人会相信你,所以出了这个门,你还是死路一条。” “死就死吧,反正人早晚都会死的。”齐霄慢慢转过身看着源义真,声音却还是那么平淡。 “如果我不想让你走呢?” 源义真的手上多出了一把又长又薄的武士刀。 “你需要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齐霄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奈奈的确是死在我的手里,失窃的镖银也是在我这里,一分都不少。你觉得这样的解释算不算合情合理?”源义真说,“只要你能用手里的兵器将我击败,不要说银子,就是我这条命,你也可以带走。” 齐霄冷冷地看着他很久,这才用和他一样冷酷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 这时,他也取出了天绝刀。 “像你这样骄傲自大的人,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源义真拔出了他的武士刀。 他的确有值得骄傲的理由,因为他的武功的确不是齐霄这一类人所能对抗的。 源氏的剑术,在东瀛国颇负盛名。 源义真的祖先源赖光,就是凭借天下第一的剑术,成为权倾朝野的武将。 用刀的技巧,到了源义真这里,已经如臻化境。 他操控这把刀就像操控自己的思想一样,要它到哪里去,它就绝不会有半分偏差。 源义真把刀朝齐霄的百会穴劈去。齐霄知道这一刀下去,他必死无疑。 所以,他索性退了一步,将天绝刀举过头顶,正好挡住源义真的刀。 随后,他奋力将身子向前倾斜,源义真不得不后退几步。 “你以为挡住我的刀,你就能活下来吗?”源义真冷笑一声,瞳孔忽然变色,齐霄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很不舒服。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三个源义真,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士刀,却朝不同的方向劈来。 “去死吧!”源义真大叫。他相信这一招一定可以要了齐霄的命。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招并没有要了齐霄的命,却要了自己的命。 齐霄居然在这时突破了宗师境。 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 源义真的瞳术把齐霄带入了自己的思维意境。在那里,他看到所有人都变成了恶鬼,要取走自己的性命。齐霄不想就这么死去,也不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为了反抗,他使出了全力,把他看到的一切全部毁灭。 就是这个让他心有余悸的画面,居然帮助他突破了境界,也彻底击败了源义真,将他斩杀在自己的刀下。 也许,这就是天意。 源义真死了,齐霄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无意间踩到了机关。 他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等他爬起来,发现堆在他面前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总共一百八十万两,还有十万两放在一旁。 齐霄惊呆了。他知道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是属于谁的,也知道那十万两银子是属于谁的。 源义真虽然阴险狡诈,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却很守信用。 五日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齐霄给李虞侯修书一封,把事情的原委交代清楚。接着,他招呼自己的兄弟,把银子悉数归还失主。 办完了差事,齐霄感觉自己浑身轻松。殷默来到他的身边,轻轻咳嗽一声,说:“你能活着回来,我们已经很满意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舅舅待我不薄,如今他走了,我更应该接过这个担子。习武之人,不应该只为追逐名利,更要心系苍生,为天下谋太平。” “我喜欢你这性子。”殷默大笑着说,“等镖局重新开张后,记得邀我过来,咱们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齐霄与殷默碰了碰拳,大笑起来。 第二十章 薛浩然 (一) 源义真死了,镖局也重新开张了。 但这一切还远没有结束。 从他拿起天绝刀的那一刻起,齐霄就注定要踏上这条不能回头的江湖路。 齐霄知道,杀死一个源义真,还会有第二个源义真。 正如孙不忘所说,一旦拿起了兵器,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齐霄现在能够做的,就是把自己变得更强大。 为了变强,他日复一日地苦练刀法,他的刀法也在一天天地进步。 第二年的春天,他终于有勇气登上会武楼,挑战他仰慕的对象也是他的对手殷默。 会武楼的天字榜上,究竟会刻上无名神剑的名字,还是他的名字? 殷默挥起手中的宵练剑,踏着凌云步,朝齐霄的面门刺来。齐霄的反应也十分敏捷,他侧身一闪,反手握刀,挡住殷默的剑锋,接着踹向他的小腹。殷默见状,急忙抽回他的宝剑,待他再出手时,齐霄的刀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少侠好武功!”两边观战的侠士和百姓和纷纷鼓掌喝彩。齐霄收起刀,面带笑意:“前辈,承让了。” “几月不见,想不到你已经突破到了宗师境,真是后生可畏。”殷默轻叹一声。 能胜过殷默的人,放眼整个武林,只能找出三个。除了两个老不死的,就只有齐霄是个小年轻。 齐霄邀殷默到雪姬的茶屋品茶叙旧。雪姬亲自给殷默沏了壶茶。 齐霄抿了口茶,说:“前辈,我现在虽已进入天字榜,但我还是有一点遗憾。” “嗯。”殷默顿了顿,说:“你还有什么遗憾?” “我想知道当年关于我父亲的那些事情。”齐霄长长地叹了口气,“孙不忘在我杀了源义真不久后就消失了,知道我父亲那些事情的人应该就只有前辈你了。” “我确实知道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情。”殷默说,“但我还是劝你不要去知道。” “为什么?” “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话心里会好受一些。” “前辈,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你想知道,可以去找一个人。”殷默看着齐霄,面带微笑,“湛卢山庄的老庄主薛浩然。” “薛浩然?” “对,是他。”殷默说,“我正好也知道关于他的一些消息。” “前辈请说。” “两天后,临安知府张宪瑞的儿子张岱要运一批货到扬州,负责托运的就是薛浩然的正义镖局。如果你运气好的很,说不定就能在扬州碰见他。” “薛浩然替张岱押镖?”齐霄怒道,“舅舅那一百八十万两镖银被人调包,就是这小子在背后搞的鬼。现在他得势了,连克扣军饷这种缺德事都干的出来,薛浩然身为一代大侠,居然替这种人押镖?” “我知道薛浩然的为人,也知道张岱的为人。”殷默说,“薛浩然肯这么做,想必是有什么把柄在张岱的手里。” “我不清楚薛浩然会站在哪一边,”齐霄叹息说,“薛浩然的实力和前辈你相比如何?” “这个老东西可是个剑痴。”殷默看着齐霄,缓缓地说,“我的剑固然厉害,但和他打起来,未必能有十分胜算。” 薛浩然的剑术,就像他的酒量一样好。 他的酒量千杯不醉,他的剑术登峰造极。 薛浩然也是个令人刮目相看的人。他的妻子美丽而贤惠,他的儿子聪明而孝顺,他的朋友仗义而勇猛。 像他这样的男人,不愧为大英雄。 然而,最近发生了一件事却让这位大英雄着实头疼。 咸淳年间,朝廷昏庸腐败,北方蒙古多次南下入侵,战乱频仍。民不聊生,一些人为了混口饭吃,不得不落草为寇。 久而久之,凡是有路的地方,随处可见拦路抢劫的强盗。 强盗横行,让那些富人感到恐慌,也让替富人押镖的镖局感到不安。 镖局的镖师们固然都有些保命的本事,但在强盗面前,他们却不得不选择掏出银子来保命。毕竟赔了银子总比赔了命好。 薛浩然并不这么想。身为一代大侠,他觉得有必要做一件让强盗感到害怕的事情。 他向各路镖局的主人发出英雄帖,邀请他们到湛卢山庄,共商大事。 很快,他就在湛卢山庄郑重宣布,成立一个名叫英雄会的江湖组织,专门对抗强盗。 英雄会的成立,使得各路镖局能够相互援助,不到半年就见了成效,镖旗所经之处,强盗只有叹气的份。 薛浩然自己也有镖局。他的湛卢山庄虽说是剑派,但在英雄会成立之后,他们也主动发展副业,押镖就是其中之一。 湛卢山庄旗下的正义镖局,号称“天下第一镖局”,他们首创的天下镖是行业里的一股清流。可最近一个月来,他们所保的天下镖,居然也被强盗劫了,不但伤了人,还丢了镖。 天下镖不同于一般的镖。因为押镖的路途较远,要运的东西也比较方便携带,所以镖师往往会在外面装几个箱子做幌子,然后把货物藏在暗处,用这种走暗镖的方式来押镖。走暗镖虽然麻烦,但是安全可靠。 薛浩然押的这趟就是暗镖。镖车上摆着数十个箱子,里面统统装着银子,但这些只是幌子,真正的货物藏在哪里,只有镖师们自己知道。 薛浩然明白,货主托他们运的这些货物,价值少说在百万以上。这个担子不算轻,但他并不嫌重。 他对这趟镖很有把握,因为他事先都做好了准备,所走的路线、藏镖的地点,都绝对保密。 然而,百密一疏,薛浩然自己觉得天衣无缝,岂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 日落时分,车鸣马嘶。 翻过山头,扬州城的城郭遥遥在望。 想到交完差,自己就可以在城里好好享受一顿,护旗的镖师老杨心里就美滋滋的。 坐在老杨身旁的是他的老搭档小李。老杨向他打了个眼色,笑嘻嘻地说:“小李啊,你说今晚交了差,你打算去哪里耍耍?要不要跟我去酒楼里耍耍啊?” “老杨,专心护旗,不然……”小李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一声巨响,只觉得眼前一黑,和老杨连人带车跌入一个大坑里。镖车恰好压在老杨的身上。 “这下全完了。”老杨话音刚落,便疼的晕了过去。 (二) 正义镖局无疑是天底下最大的镖局。 在强盗们的欺压下,很多镖局都难以维持生计。英雄帖发出后,那些镖局的主人或是他们的镖师就主动找到薛浩然,希望能够由他来领导全国各地的镖局。 薛浩然考虑再三,决定对现有的镖局进行整合,成立一个联营镖局,名为“正义镖局”,以“不畏义死,不荣幸生”为口号。 如今,薛浩然的正义镖局已和王飞的中原镖局、彭彪的镇威镖局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一个月前,薛浩然的镖局里来了贵客。 临安府的张衙内找到了他,希望他能替自己运一批红货到饶州。 薛浩然问:“张郎君,你要托薛某运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衙内笑着反问:“薛大侠,你可知道硝石是作何用途的吗?” “硝石?”薛浩然想了想,忽然变了脸色:“郎君莫不是要造火药?” “这个你用不着知道。”张衙内抿了口茶,接着说,“我要托你运的东西就是用硝石磨成的粉末。一个月之后,这些硝石粉必须一颗也不少地运到扬州。若是被我发现少了一颗,我就要你们镖局赔我一万两的银子。”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硝石粉,薛浩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了很多种藏镖的办法,但都不满意。 最后,他总算想出一个满意的办法来。 镖旗的旗杆是用钢制的,里面空心,把硝石粉藏在旗杆里,再合适不过。 临行前,薛浩然决定亲自押镖。他抬头看着插在第一辆镖车上的旗帜,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他并不知道,路上有人已经打起了这批红货的主意。 一声轰鸣,让原本整齐的队伍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快,保护镖旗!”薛浩然厉声叫喊,正想打马冲过去夺回镖旗,就见一旁的树丛中忽然飞出寒星。危急关头,他甩蹬下马,朝插在大坑上的镖旗扑去,谁知一个锦衣少年忽然抢先而出,脸上也露出冷笑:“薛浩然,你的镖局就等着关门吧。”说着,他甩出一条长索,正好套住了旗杆。 薛浩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镖旗随那锦衣少年一起消失。他不甘心,但又无计可施。 “你给我站住!”他双拳紧握,大吼一声。 锦衣少年回首一笑:“你是在说我吗?” “对,就是你!”薛浩然拔出手里的宝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劫镖?” “劫镖还需要理由吗?”少年把旗杆丢到树丛里,转过身,笑着说:“薛大侠,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镖车。” 薛浩然听了这话,碰巧又听见老镖师传来一句“护着镖车,别上当了!”,只好低声怒喝:“臭小子,下次别让我遇见你!”说完,他赶忙回去护住剩下的镖车。 锦衣少年悄然而去,却在一棵树上留下了纸条:“今日把号称天下第一的正义镖局耍的团团转,真他妈过瘾。”薛浩然看了纸条,气的差点吐出血来。他愤怒地将纸条撕成碎片,对镖师们说:“给我留意一个穿着锦衣、系着长索的小子,镖旗肯定在他的手上!” (三) 黄昏将至。 镖旗飞扬。 齐霄站在山头上,像只雄鹰一样俯视着山下正行走的镖车。 看着镖旗,齐霄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忽然,一个人影从他的身后闪过。齐霄并没有注意,仍在微笑。 陈卓走了过来。和齐霄不同,他的脸上并没有挂着笑容。 “什么狗屁镖局,害得老子最近喝不上好酒,吃不上好菜!”陈卓双拳紧握,嘴里骂骂咧咧。 “老陈,这可怪不得人家。”齐霄微笑着说,“谁叫你正经的事情不干,非要去占绿林里那些朋友的便宜。” “大哥,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陈卓故意板起脸来,“什么叫我占绿林里那些朋友的便宜?明明是他们打不过我,那些好酒好菜本来就是他们来孝敬我的。” “正义镖局成立几个月来,那些强盗确实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他们做的未免太绝了,但总归是为了维持生计,本意并不坏,尤其是带头的薛浩然,更是人人称赞的一代大侠。我虽然做了这中原镖局的镖头,但论威名却不及人家半分,真是惭愧。”看着渐行渐远的镖车,齐霄油然生出敬佩之心。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懂,”陈卓说,“那薛浩然身为一代大侠,居然帮着那些贪官污吏、奸商恶霸运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坨屎。”说完,他又重重地往地上吐了口水。“我虽然也恨强盗,但我从来就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不会去帮那些贪官污吏、奸商恶霸。就算他们现在要我去死,我也会把他们先轰出去。” “老陈,你能确定这趟镖是薛浩然亲自押的吗?” “千真万确。”陈卓摆了摆手,一脸傲然,“兄弟我的消息,从来就没错过。” “我听说薛浩然押镖从来没有出过事。”齐霄说,“一代大侠,可不是徒有虚名。” 陈卓冷笑:“大侠又如何?老子这次出手,定要让他叫我一声爷爷。” 齐霄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陈卓飞快地下山而去。 陈卓十分聪明。他擅长布置陷阱,让对方毫无发觉地上钩。 如他所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薛浩然他们就被陈卓弄得人仰马翻。 陈卓把镖旗插在背上,一路飞奔,快如急箭。 他不是在奔跑,而是使用一种轻功,名为“神行术”。据说这种轻功练到极致,只需饱食三餐,便能徒步日行近千里,而且比马还快。 正因如此,陈卓在江湖还有个响亮的绰号,叫“神行太保”。 陈卓一路放声大笑,还没笑完,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猛地向后一倾。来不及反应的他凌空翻了两个跟斗,一屁股跌在地上。等他回过神来,背上的镖旗已到了齐霄的手里。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陈卓苦笑着说,“这里面的东西可够我们哥俩在扬州城喝上几天好酒了。” “我当然知道。”齐霄微笑着说,“我这么做,就是给你一个教训。得意忘形可是会吃亏的哦。”听了这话,陈卓站起身,别过头,想气气不上,想哭哭不来。 “怎么,想喝好酒?” 陈卓没有回答,他撇了撇嘴。 “你再不说话,我就拿你当哑巴了。哑巴可喝不上。” 陈卓终于忍不住大声说:“我帮你拿到镖旗,你得请我喝十斤的老糟烧。” “好,那就一言为定。” (四) 明月升起。 酒楼里,人声鼎沸。 陈卓躺在椅子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整个房间里都散发着烤肉和老糟烧的香气。 不到半个时辰,一缸的老糟烧已经见了底。 “痛快!”陈卓大叫。他好像很久没享受过这样的生活了。高兴之余,他又开始在齐霄面前念叨起来:“大哥,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一年前突然失踪了?我今天就把答案告诉你。那天夜里,雷雨交加……”他话说一半,齐霄忽然打住:“你就扯吧,我问过跟你一同押送东瀛人的兄弟,那天天气好的很,哪来的雷雨?”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陈卓接着说,“去牢城营的路不知怎的被封住了,那个东瀛人狡猾得很,他说自己知道有条路可以抄过去,却故意把我们往林子里带,等我们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鬼地方到处都是机关陷阱,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就剩我一个人了,多亏我留了后手,让小余带几个人把守在林子外面,要不然我们这队人可就全他妈完蛋了。” “小余?”齐霄顿了顿,说,“老陈,你说的这个人可是前不久刚当上副都头的小余?” “除了他,我们兄弟几个还有谁姓余?”陈卓看了看齐霄,讥笑着说:“我说大哥,你是不是练功练傻了,居然连我们这几个出生入死的弟兄都认不出来?” 面对陈卓的讥讽,齐霄也不生气,他微笑着说:“我一直觉得小余提供的消息很准确,可是那天告诉我你失踪的人居然是他。你难道是真的失踪了?” “我根本就没失踪。”陈卓说,“进入林子前,我偷偷告诉小余,如果我和兄弟们上了当,你就把假消息传到军中,就说我失踪了,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让大哥你找到我。”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差点没了命。”齐霄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一天小麻花是怎么掉进井里的,现在看来,你就是那个躲在幕后的黑手。”他接着问:“源义真跟你是不是也有关系?” “我不认识源义真。”陈卓说,“这个名字,是那个东瀛人临死前告诉我的。那个时候他跑的比我还快,等我逮住他时,他的同伙碰巧也赶来了,但他们哪里是爷爷我的对手,统统都被我的‘七十二路小擒拿手’打趴在地。东瀛人瞧见同伙都不能动弹,自己又跑了起来,可没跑几步,一支暗箭就扎在他的脑袋上面。” “箭?谁射的箭?” 陈卓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猜是谁的?” “天底下会射箭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是谁?” “你一定想不到,”陈卓面带笑意,“她是你的老情人。” 听了这话,齐霄的脸忽然变得僵硬。“阿雪?不可能是她。她不会武功。” “你把你的老情人想得太简单了。”陈卓又喝了一大碗老糟烧,“女人最擅长伪装自己,要不然怎么夺得男人的心?东瀛人就是被她出手杀死的,临死之前还说,源义真迟早会把我们都杀了。人都要死了,还不忘把源义真拿出来吓唬吓唬我们,想必这个源义真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你那个老情人还交代过我,要我把一支花簪子藏在源义真家里,我就偷偷潜入他的家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藏东西的地方,只好藏在他经常坐的马车上,没想到大哥你真是勇敢,居然敢去拦他的马车,那马儿一惊,顺便就把那簪子给抖出来了。对了,大哥,你说你和你的老情人都处了多久了,怎么还不把她娶了呢?再不娶,人家可就真的老了。” “老陈,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齐霄说,“若是娶了她,我可就听不到你在我面前说老情人这三个字了。”陈卓听后,无话可说。 齐霄取出镖旗,忽然发问:“你知不知道这旗杆里面藏着什么?”陈卓摇了摇头。 “你就不能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吗?” 陈卓笑着说:“这种事我用不着去想,反正主意是大哥出的,大哥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我要你去吃屎,你会去吗?” 陈卓忽然不笑了,他一把夺过齐霄手里的镖旗,抓着旗杆看了很久,忽然说:“这旗杆不粗不细的,我实在想不出里面会藏着什么有价钱的宝贝。” “看来我得让你长长见识。”齐霄说完,伸出一只手来,从陈卓那边接过旗杆。他旋开旗杆顶端的钢珠,将里面白花花的硝石粉倾倒而出。 陈卓看得两眼发直。“这不是用来造火药的硝石吗?” 齐霄拾起一颗硝石,淡然一笑:“张岱这个人虽说纨绔,倒挺有本事。” “张岱?是不是那个狗官张宪瑞的儿子张岱?” “是他。”齐霄点了点头。 “妈的,又是这个龟孙子!”陈卓说完,把碗往地上一砸,“大哥,你是说这些硝石都是他的?” “嗯。”齐霄把硝石小心翼翼地装回旗杆里,“再过一个月,就是淮东路长官熊秉政的六十大寿。张岱来扬州,想必是要借此机会树立名望。” 陈卓一拳打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我在军中的时候就看那姓张的不顺眼。要不是有他爹罩着,老子早就想把他宰了,亏薛浩然还是一代大侠,竟然肯替这龟孙子当走狗!” “老陈,你没押镖,自然不懂他们的难处。”齐霄拍了拍陈卓的肩膀,微笑着说:“干镖师这一行,进门前都必须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顾客要你做的事情永远是对的。” “那顾客要是个王八蛋,他要你干的也算是对的?” 齐霄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站在一旁消气的陈卓,顿时觉得这个朋友很可爱。 这里的可爱自然不是指外表,而是指内心。 能提出这么可爱的想法的年轻人,在这世上已经不多了。 “我猜张岱找人运这些硝石,恐怕不是造火药那么简单。”齐霄淡然说道,“若要造火药,只需取硝石块即可,没必要特意磨成粉末。所以这些硝石应该不是用来造火药的,或者说,它们本来就不是硝石。” “不是硝石?”陈卓惊道,“这世上还有和硝石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 “当然有了,只是你没见过而已。”齐霄刚说完,又拿出一颗递给陈卓,“听说太湖生长着一种怪石,名叫蓝硝,形状颜色和硝石非常像,因为能在夜里和浓雾里发出蓝光,故而得名。当地捕鱼的百姓见那东西在雾里一闪一闪的,看着非常恐怖,都把它称作鬼硝。如果我没有猜错,藏在旗杆里面的并不是硝石,而是蓝硝。” “大哥,你觉得这东西能值多少银子?” “我要是说出来,只怕会吓着你。” “你就说吧,我胆子大着呢。” “你手里那一颗,少说也要一万两的银子。” “一……一万两!”陈卓听后,赶紧把那颗蓝硝当做宝贝藏起来。 “这东西比较特别,若是急着卖,最多只能卖九成。” 陈卓眨了眨眼,说:“一万两,九成,是不是一千多两银子?”齐霄叹息说:“没错。这一面镖旗里藏着的蓝硝少说也能换十万两银子,若是我们把这些银子送给那些没饭吃的灾民,那该是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陈卓又问:“大哥,我们是不是要急着卖?” 齐霄说:“我们不但要急着卖,而且要换成现钱。扬州城附近到处都是流民,他们正等着哪位大善人过去施舍呢!” “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吧!” “东西是要急着卖,但用不着这么急。”齐霄喝了碗酒,又吃了口烤肉,这才悠然说:“扬州是张岱的地盘,城里城外,说不定到处都有他的耳目,更何况薛浩然也在扬州,你要是出去碰上了他,可就麻烦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干嘛要走这一趟?” “你想不出?” “我想不出。” “你真的想不出?” “哎呀,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你都已经想出来了,干嘛要我来想?” 齐霄笑了笑,说:“你认不认识杨茂财?” “杨茂财?我当然认识。”陈卓一脸得意。 陈卓认识杨茂财,是因为一家酒楼。他来扬州好几次,每次来都会在那家酒楼喝酒。 酒楼就是他们现在喝酒的那家酒楼,而酒楼的大老板就是他们口中的杨茂财。 看着陈卓一脸得意的样子,齐霄轻声问道:“你认识他,那你知不知道他是靠什么起家的?” 陈卓摇了摇头。齐霄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杨老板这个人不收别的,专收赃货。他把赃货买下来,一转手,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干干净净。” 陈卓回道:“大哥,我们这次来扬州,该不会是来找他吧?” 齐霄点了点头。陈卓忽然大声说:“我一直以为杨茂财是个大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收赃的!大哥,我们跟这种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嘘!”齐霄示意陈卓息怒,“老陈,这杨茂财虽说品行不端,可在扬州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这个人胃口大,我们的手上正好有一批烫手的货要卖出去,若是能买通杨茂财,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陈卓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咳嗽声。“二位公子,小心隔墙有耳。” “杨老板,既然你都听见了,那就进来吧。” 杨茂财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穿着紧身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护卫。 陈卓站在齐霄面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杨茂财。“我大哥是说让你进来,没说让你带人进来。” 杨茂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位小兄弟,我且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大哥身边?” 陈卓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是来替大哥做事情的。” “这就对了。”杨茂财又轻轻地咳嗽一声,“我身后这两位也是替我做事情的。小兄弟,若是依你的意思,我只能一个人进来,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和我的这两位随从一块出去呢?” “你!”陈卓被杨茂财气的无话可说,他指着杨茂财,脸上露出心急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了。”齐霄开口道,“老陈,别为难人家。”他拿出镖旗放在桌上。“杨老板,你看这里面的东西能值多少银子?” 杨茂财把镖旗拿在手上,轻摇了几下,眯着的眼睛顿时瞪圆了。“齐公子,这些东西就是你要卖给我的货?” “正是。”齐霄说,“我听说你经营的拍卖场里有一颗洗髓丹,不知道这些货够不够买?” “洗髓丹?”杨茂财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鄙人的拍卖场确实有一颗。公子,我们都是生意人,做生意少不了要讨价还价。这旗杆里的宝贝虽说能值十万两银子,但我最多只能出三万。” “三万?”陈卓一把揪住杨茂财的袖子,“姓杨的,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杨茂财身后的两个随从见状,一个箭步上前便要把他擒住。陈卓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和那两个随从动手打了起来。 “够了!”齐霄大怒,“陈卓,你给我出去!” “大哥!” “出去!” 看着齐霄愤怒的表情,陈卓撇了撇嘴,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杨茂财也给他的那两个随从打了眼色,示意他们离开。 “三万就三万,我卖了。” “公子,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说的三万是指什么?” “是什么?” “我说的三万不是三万两银子,而是三万贯铜钱。” “杨老板,莫说三万贯铜钱,就算你不要钱,我也会找你把东西卖了。”齐霄看着杨茂财,微笑道,“因为那颗洗髓丹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齐公子真是爽快。”杨茂财乐呵呵地说,“只可惜,有人已经比你早一些时候买下那颗洗髓丹了。” “什么!”齐霄听后,瞳孔一缩,“快说,那个人是谁?” 杨茂财依旧笑容满面:“湛卢山庄的庄主薛浩然。” 听了这话,齐霄很想一拳打爆杨茂财的鼻子,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出手。“他现在在哪?”齐霄揪住杨茂财的衣领,怒气未消。 “和你们一样,就在我的酒楼里。”杨茂财这次忽然不笑了。“公子,如果你运气足够好,出了这房间,下了楼梯,就能看见他。” “卑鄙!”齐霄一把推开杨茂财,拿着镖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陈卓见齐霄一脸不愉快,料定是和杨茂财谈不成,便快步跟了过去。 “大哥,我就说这人靠不住,你偏不信,这下好了吧。”陈卓走在齐霄身边,发着牢骚。“要我说,咱们得了这么多宝贝,就该自己藏起来,别急着卖。那张岱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他把薛浩然请到我面前,老子也不怕。” “小子,好大的口气。”一个成熟稳重的声音把陈卓瞬间惊住了。 说话的人长着瘦削的脸,高大的身躯,结实的臂膀,一把古铜色的宝剑正斜插在他挺直的后背上。 齐霄的运气确实如杨茂财说的一样好。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号令武林各路英雄的一代大侠薛浩然。 “你是什么人?”陈卓明知故问。 “在下薛浩然,是湛卢山庄的庄主。” “你就是人称一代大侠的薛浩然?” 薛浩然点了点头。“我认得你。” “你认得我?” “嗯。”薛浩然说,“把镖旗交出来,我会考虑留你和你的这位朋友一条活路。” 陈卓冷笑:“我若是不答应呢?你是不是会和我打架?” 薛浩然没有回答,他也只是冷笑了一下。 “老陈,别惹事。”齐霄淡淡地说,“要真打起来,你未必是薛浩然的对手。” “大哥,我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而已。”陈卓轻声说,“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不就是一颗丹药吗?兄弟帮你要回来便是。”说完,他指着薛浩然,傲然道:“你说吧,我们要怎么打?” 没等陈卓说完,齐霄便叹了口气,抢着道:“薛大侠,酒楼里的客人很多,若是你执意要在此处和我的兄弟比试,只怕刀剑无眼,伤及无辜。”说完,他还不忘介绍一下:“我叫齐霄,是中原镖局的新任镖头。这是我的兄弟陈卓。” “原来是齐镖头,幸会幸会。”薛浩然拱手行了礼,“既然都是道上的朋友,那我们就换个地方说话。”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齐霄和陈卓见状,也跟了过去。 第二卷 江东子弟多才俊 第二章 烫手的货(1) (一) 正义镖局无疑是天底下最大的镖局。 在强盗们的欺压下,很多镖局都难以维持生计。英雄帖发出后,那些镖局的主人或是他们的镖师就主动找到薛浩然,希望能够由他来领导全国各地的镖局。 薛浩然考虑再三,决定对现有的镖局进行整合,成立一个联营镖局,名为“正义镖局”,以“不畏义死,不荣幸生”为口号。 如今,薛浩然的正义镖局已和王飞的中原镖局、彭彪的镇威镖局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一个月前,薛浩然的镖局里来了贵客。 临安府的张衙内找到了他,希望他能替自己运一批红货到饶州。 薛浩然问:“张郎君,你要托薛某运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衙内笑着反问:“薛大侠,你可知道硝石是作何用途的吗?” “硝石?”薛浩然想了想,忽然变了脸色:“郎君莫不是要造火药?” “这个你用不着知道。”张衙内抿了口茶,接着说,“我要托你运的东西就是用硝石磨成的粉末。一个月之后,这些硝石粉必须一颗也不少地运到扬州。若是被我发现少了一颗,我就要你们镖局赔我一万两的银子。”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硝石粉,薛浩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了很多种藏镖的办法,但都不满意。 最后,他总算想出一个满意的办法来。 镖旗的旗杆是用钢制的,里面空心,把硝石粉藏在旗杆里,再合适不过。 临行前,薛浩然决定亲自押镖。他抬头看着插在第一辆镖车上的旗帜,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他并不知道,路上有人已经打起了这批红货的主意。 一声轰鸣,让原本整齐的队伍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快,保护镖旗!”薛浩然厉声叫喊,正想打马冲过去夺回镖旗,就见一旁的树丛中忽然飞出寒星。危急关头,他甩蹬下马,朝插在大坑上的镖旗扑去,谁知一个锦衣少年忽然抢先而出,脸上也露出冷笑:“薛浩然,你的镖局就等着关门吧。”说着,他甩出一条长索,正好套住了旗杆。 薛浩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镖旗随那锦衣少年一起消失。他不甘心,但又无计可施。 “你给我站住!”他双拳紧握,大吼一声。 锦衣少年回首一笑:“你是在说我吗?” “对,就是你!”薛浩然拔出手里的宝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劫镖?” “劫镖还需要理由吗?”少年把旗杆丢到树丛里,转过身,笑着说:“薛大侠,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镖车。” 薛浩然听了这话,碰巧又听见老镖师传来一句“护着镖车,别上当了!”,只好低声怒喝:“臭小子,下次别让我遇见你!”说完,他赶忙回去护住剩下的镖车。 锦衣少年悄然而去,却在一棵树上留下了纸条:“今日把号称天下第一的正义镖局耍的团团转,真他妈过瘾。”薛浩然看了纸条,气的差点吐出血来。他愤怒地将纸条撕成碎片,对镖师们说:“给我留意一个穿着锦衣、系着长索的小子,镖旗肯定在他的手上!” (二) 黄昏将至。 镖旗飞扬。 齐霄站在山头上,像只雄鹰一样俯视着山下正行走的镖车。 看着镖旗,齐霄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忽然,一个人影从他的身后闪过。齐霄并没有注意,仍在微笑。 陈卓走了过来。和齐霄不同,他的脸上并没有挂着笑容。 “什么狗屁镖局,害得老子最近喝不上好酒,吃不上好菜!”陈卓双拳紧握,嘴里骂骂咧咧。 “老陈,这可怪不得人家。”齐霄微笑着说,“谁叫你正经的事情不干,非要去占绿林里那些朋友的便宜。” “大哥,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陈卓故意板起脸来,“什么叫我占绿林里那些朋友的便宜?明明是他们打不过我,那些好酒好菜本来就是他们来孝敬我的。” “正义镖局成立几个月来,那些强盗确实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他们做的未免太绝了,但总归是为了维持生计,本意并不坏,尤其是带头的薛浩然,更是人人称赞的一代大侠。我虽然做了这中原镖局的镖头,但论威名却不及人家半分,真是惭愧。”看着渐行渐远的镖车,齐霄油然生出敬佩之心。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懂,”陈卓说,“那薛浩然身为一代大侠,居然帮着那些贪官污吏、奸商恶霸运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坨屎。”说完,他又重重地往地上吐了口水。“我虽然也恨强盗,但我从来就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不会去帮那些贪官污吏、奸商恶霸。就算他们现在要我去死,我也会把他们先轰出去。” “老陈,你能确定这趟镖是薛浩然亲自押的吗?” “千真万确。”陈卓摆了摆手,一脸傲然,“兄弟我的消息,从来就没错过。” “我听说薛浩然押镖从来没有出过事。”齐霄说,“一代大侠,可不是徒有虚名。” 陈卓冷笑:“大侠又如何?老子这次出手,定要让他叫我一声爷爷。” 齐霄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陈卓飞快地下山而去。 陈卓十分聪明。他擅长布置陷阱,让对方毫无发觉地上钩。 如他所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薛浩然他们就被陈卓弄得人仰马翻。 陈卓把镖旗插在背上,一路飞奔,快如急箭。 他不是在奔跑,而是使用一种轻功,名为“神行术”。据说这种轻功练到极致,只需饱食三餐,便能徒步日行近千里,而且比马还快。 正因如此,陈卓在江湖还有个响亮的绰号,叫“神行太保”。 陈卓一路放声大笑,还没笑完,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猛地向后一倾。来不及反应的他凌空翻了两个跟斗,一屁股跌在地上。等他回过神来,背上的镖旗已到了齐霄的手里。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陈卓苦笑着说,“这里面的东西可够我们哥俩在扬州城喝上几天好酒了。” “我当然知道。”齐霄微笑着说,“我这么做,就是给你一个教训。得意忘形可是会吃亏的哦。”听了这话,陈卓站起身,别过头,想气气不上,想哭哭不来。 “怎么,想喝好酒?” 陈卓没有回答,他撇了撇嘴。 “你再不说话,我就拿你当哑巴了。哑巴可喝不上。” 陈卓终于忍不住大声说:“我帮你拿到镖旗,你得请我喝十斤的老糟烧。” “好,那就一言为定。” 第二卷 江东子弟多才俊 第三章 烫手的货(2) (三) 明月升起。 酒楼里,人声鼎沸。 陈卓躺在椅子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整个房间里都散发着烤肉和老糟烧的香气。 不到半个时辰,一缸的老糟烧已经见了底。 “痛快!”陈卓大叫。他好像很久没享受过这样的生活了。高兴之余,他又开始在齐霄面前念叨起来:“大哥,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一年前突然失踪了?我今天就把答案告诉你。那天夜里,雷雨交加……”他话说一半,齐霄忽然打住:“你就扯吧,我问过跟你一同押送东瀛人的兄弟,那天天气好的很,哪来的雷雨?”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陈卓接着说,“去牢城营的路不知怎的被封住了,那个东瀛人狡猾得很,他说自己知道有条路可以抄过去,却故意把我们往林子里带,等我们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鬼地方到处都是机关陷阱,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就剩我一个人了,多亏我留了后手,让小余带几个人把守在林子外面,要不然我们这队人可就全他妈完蛋了。” “小余?”齐霄顿了顿,说,“老陈,你说的这个人可是前不久刚当上副都头的小余?” “除了他,我们兄弟几个还有谁姓余?”陈卓看了看齐霄,讥笑着说:“我说大哥,你是不是练功练傻了,居然连我们这几个出生入死的弟兄都认不出来?” 面对陈卓的讥讽,齐霄也不生气,他微笑着说:“我一直觉得小余提供的消息很准确,可是那天告诉我你失踪的人居然是他。你难道是真的失踪了?” “我根本就没失踪。”陈卓说,“进入林子前,我偷偷告诉小余,如果我和兄弟们上了当,你就把假消息传到军中,就说我失踪了,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让大哥你找到我。”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差点没了命。”齐霄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一天小麻花是怎么掉进井里的,现在看来,你就是那个躲在幕后的黑手。”他接着问:“源义真跟你是不是也有关系?” “我不认识源义真。”陈卓说,“这个名字,是那个东瀛人临死前告诉我的。那个时候他跑的比我还快,等我逮住他时,他的同伙碰巧也赶来了,但他们哪里是爷爷我的对手,统统都被我的‘七十二路小擒拿手’打趴在地。东瀛人瞧见同伙都不能动弹,自己又跑了起来,可没跑几步,一支暗箭就扎在他的脑袋上面。” “箭?谁射的箭?” 陈卓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猜是谁的?” “天底下会射箭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是谁?” “你一定想不到,”陈卓面带笑意,“她是你的老情人。” 听了这话,齐霄的脸忽然变得僵硬。“阿雪?不可能是她。她不会武功。” “你把你的老情人想得太简单了。”陈卓又喝了一大碗老糟烧,“女人最擅长伪装自己,要不然怎么夺得男人的心?东瀛人就是被她出手杀死的,临死之前还说,源义真迟早会把我们都杀了。人都要死了,还不忘把源义真拿出来吓唬吓唬我们,想必这个源义真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你那个老情人还交代过我,要我把一支花簪子藏在源义真家里,我就偷偷潜入他的家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藏东西的地方,只好藏在他经常坐的马车上,没想到大哥你真是勇敢,居然敢去拦他的马车,那马儿一惊,顺便就把那簪子给抖出来了。对了,大哥,你说你和你的老情人都处了多久了,怎么还不把她娶了呢?再不娶,人家可就真的老了。” “老陈,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齐霄说,“若是娶了她,我可就听不到你在我面前说老情人这三个字了。”陈卓听后,无话可说。 齐霄取出镖旗,忽然发问:“你知不知道这旗杆里面藏着什么?”陈卓摇了摇头。 “你就不能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吗?” 陈卓笑着说:“这种事我用不着去想,反正主意是大哥出的,大哥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我要你去吃屎,你会去吗?” 陈卓忽然不笑了,他一把夺过齐霄手里的镖旗,抓着旗杆看了很久,忽然说:“这旗杆不粗不细的,我实在想不出里面会藏着什么有价钱的宝贝。” “看来我得让你长长见识。”齐霄说完,伸出一只手来,从陈卓那边接过旗杆。他旋开旗杆顶端的钢珠,将里面白花花的硝石粉倾倒而出。 陈卓看得两眼发直。“这不是用来造火药的硝石吗?” 齐霄拾起一颗硝石,淡然一笑:“张岱这个人虽说纨绔,倒挺有本事。” “张岱?是不是那个狗官张宪瑞的儿子张岱?” “是他。”齐霄点了点头。 “妈的,又是这个龟孙子!”陈卓说完,把碗往地上一砸,“大哥,你是说这些硝石都是他的?” “嗯。”齐霄把硝石小心翼翼地装回旗杆里,“再过一个月,就是播州安抚司设立四周年的日子。张岱来播州,想必是要借此机会树立名望。” 陈卓一拳打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我在军中的时候就看那姓张的不顺眼。要不是有他爹罩着,老子早就想把他宰了,亏薛浩然还是一代大侠,竟然肯替这龟孙子当走狗!” “老陈,你没押镖,自然不懂他们的难处。”齐霄拍了拍陈卓的肩膀,微笑着说:“干镖师这一行,进门前都必须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顾客要你做的事情永远是对的。” “那顾客要是个王八蛋,他要你干的也算是对的?” 齐霄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站在一旁消气的陈卓,顿时觉得这个朋友很可爱。 这里的可爱自然不是指外表,而是指内心。 能提出这么可爱的想法的年轻人,在这世上已经不多了。 “我猜张岱找人运这些硝石,恐怕不是造火药那么简单。”齐霄淡然说道,“若要造火药,只需取硝石块即可,没必要特意磨成粉末。所以这些硝石应该不是用来造火药的,或者说,它们本来就不是硝石。” “不是硝石?”陈卓惊道,“这世上还有和硝石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 第二卷 江东子弟多才俊 第三章 烫手的货(3) “当然有了,只是你没见过而已。”齐霄刚说完,又拿出一颗递给陈卓,“听说太湖生长着一种怪石,名叫蓝硝,形状颜色和硝石非常像,因为能在夜里和浓雾里发出蓝光,故而得名。当地捕鱼的百姓见那东西在雾里一闪一闪的,看着非常恐怖,都把它称作鬼硝。如果我没有猜错,藏在旗杆里面的并不是硝石,而是蓝硝。” “大哥,你觉得这东西能值多少银子?” “我要是说出来,只怕会吓着你。” “你就说吧,我胆子大着呢。” “你手里那一颗,少说也要一万两的银子。” “一……一万两!”陈卓听后,赶紧把那颗蓝硝当做宝贝藏起来。 “这东西比较特别,若是急着卖,最多只能卖九成。” 陈卓眨了眨眼,说:“一万两,九成,是不是一千多两银子?”齐霄叹息说:“没错。这一面镖旗里藏着的蓝硝少说也能换十万两银子,若是我们把这些银子送给那些没饭吃的灾民,那该是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陈卓又问:“大哥,我们是不是要急着卖?” 齐霄说:“我们不但要急着卖,而且要换成现钱。扬州城附近到处都是流民,他们正等着哪位大善人过去施舍呢!” “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吧!” “东西是要急着卖,但用不着这么急。”齐霄喝了碗酒,又吃了口烤肉,这才悠然说:“扬州是张岱的地盘,城里城外,说不定到处都有他的耳目,更何况薛浩然也在扬州,你要是出去碰上了他,可就麻烦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干嘛要走这一趟?” “你想不出?” “我想不出。” “你真的想不出?” “哎呀,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你都已经想出来了,干嘛要我来想?” 齐霄笑了笑,说:“你认不认识杨茂财?” “杨茂财?我当然认识。”陈卓一脸得意。 (四) 陈卓认识杨茂财,是因为一家酒楼。他来扬州好几次,每次来都会在那家酒楼喝酒。 酒楼就是他们现在喝酒的那家酒楼,而酒楼的大老板就是他们口中的杨茂财。 看着陈卓一脸得意的样子,齐霄轻声问道:“你认识他,那你知不知道他是靠什么起家的?” 陈卓摇了摇头。齐霄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杨老板这个人不收别的,专收赃货。他把赃货买下来,一转手,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干干净净。” 陈卓回道:“大哥,我们这次来扬州,该不会是来找他吧?” 齐霄点了点头。陈卓忽然大声说:“我一直以为杨茂财是个大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收赃的!大哥,我们跟这种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嘘!”齐霄示意陈卓息怒,“老陈,这杨茂财虽说品行不端,可在扬州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这个人胃口大,我们的手上正好有一批烫手的货要卖出去,若是能买通杨茂财,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陈卓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咳嗽声。“二位公子,小心隔墙有耳。” “杨老板,既然你都听见了,那就进来吧。” 杨茂财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穿着紧身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护卫。 陈卓站在齐霄面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杨茂财。“我大哥是说让你进来,没说让你带人进来。” 杨茂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位小兄弟,我且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大哥身边?” 陈卓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是来替大哥做事情的。” “这就对了。”杨茂财又轻轻地咳嗽一声,“我身后这两位也是替我做事情的。小兄弟,若是依你的意思,我只能一个人进来,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和我的这两位随从一块出去呢?” “你!”陈卓被杨茂财气的无话可说,他指着杨茂财,脸上露出心急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了。”齐霄开口道,“老陈,别为难人家。”他拿出镖旗放在桌上。“杨老板,你看这里面的东西能值多少银子?” 杨茂财把镖旗拿在手上,轻摇了几下,眯着的眼睛顿时瞪圆了。“齐公子,这些东西就是你要卖给我的货?” “正是。”齐霄说,“我听说你经营的拍卖场里有一颗洗髓丹,不知道这些货够不够买?” “洗髓丹?”杨茂财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鄙人的拍卖场确实有一颗。公子,我们都是生意人,做生意少不了要讨价还价。这旗杆里的宝贝虽说能值十万两银子,但我最多只能出三万。” “三万?”陈卓一把揪住杨茂财的袖子,“姓杨的,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杨茂财身后的两个随从见状,一个箭步上前便要把他擒住。陈卓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和那两个随从动手打了起来。 “够了!”齐霄大怒,“陈卓,你给我出去!” “大哥!” “出去!” 看着齐霄愤怒的表情,陈卓撇了撇嘴,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杨茂财也给他的那两个随从打了眼色,示意他们离开。 “三万就三万,我卖了。” “公子,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说的三万是指什么?” “是什么?” “我说的三万不是三万两银子,而是三万贯铜钱。” “杨老板,莫说三万贯铜钱,就算你不要钱,我也会找你把东西卖了。”齐霄看着杨茂财,微笑道,“因为那颗洗髓丹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齐公子真是爽快。”杨茂财乐呵呵地说,“只可惜,有人已经比你早一些时候买下那颗洗髓丹了。” “什么!”齐霄听后,瞳孔一缩,“快说,那个人是谁?” 杨茂财依旧笑容满面:“湛卢山庄的庄主薛浩然。” 听了这话,齐霄很想一拳打爆杨茂财的鼻子,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出手。“他现在在哪?”齐霄揪住杨茂财的衣领,怒气未消。 “和你们一样,就在我的酒楼里。”杨茂财这次忽然不笑了。“公子,如果你运气足够好,出了这房间,下了楼梯,就能看见他。” “卑鄙!”齐霄一把推开杨茂财,拿着镖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陈卓见齐霄一脸不愉快,料定是和杨茂财谈不成,便快步跟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劫镖 正义镖局无疑是天底下最大的镖局。 在强盗们的欺压下,很多镖局都难以维持生计。英雄帖发出后,那些镖局的主人或是他们的镖师就主动找到薛浩然,希望能够由他来领导全国各地的镖局。 薛浩然考虑再三,决定对现有的镖局进行整合,成立一个联营镖局,名为“正义镖局”,以“不畏义死,不荣幸生”为口号。 如今,薛浩然的正义镖局已和王飞的中原镖局、彭彪的镇威镖局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一个月前,薛浩然的镖局里来了贵客。 临安府的张衙内找到了他,希望他能替自己运一批红货到饶州。 薛浩然问:“张郎君,你要托薛某运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衙内笑着反问:“薛大侠,你可知道硝石是作何用途的吗?” “硝石?”薛浩然想了想,忽然变了脸色:“郎君莫不是要造火药?” “这个你用不着知道。”张衙内抿了口茶,接着说,“我要托你运的东西就是用硝石磨成的粉末。一个月之后,这些硝石粉必须一颗也不少地运到扬州。若是被我发现少了一颗,我就要你们镖局赔我一万两的银子。”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硝石粉,薛浩然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了很多种藏镖的办法,但都不满意。 最后,他总算想出一个满意的办法来。 镖旗的旗杆是用钢制的,里面空心,把硝石粉藏在旗杆里,再合适不过。 临行前,薛浩然决定亲自押镖。他抬头看着插在第一辆镖车上的旗帜,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他并不知道,路上有人已经打起了这批红货的主意。 一声轰鸣,让原本整齐的队伍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快,保护镖旗!”薛浩然厉声叫喊,正想打马冲过去夺回镖旗,就见一旁的树丛中忽然飞出寒星。危急关头,他甩蹬下马,朝插在大坑上的镖旗扑去,谁知一个锦衣男子忽然抢先而出,脸上也露出冷笑:“薛浩然,你的镖局就等着关门吧。”说着,他甩出一条长索,正好套住了旗杆。 薛浩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镖旗随那锦衣男子一起消失。他不甘心,但又无计可施。 “你给我站住!”他双拳紧握,大吼一声。 锦衣男子回首一笑:“你是在说我吗?” “对,就是你!”薛浩然拔出手里的宝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劫镖?” “劫镖还需要理由吗?”男子把旗杆丢到树丛里,转过身,笑着说:“薛大侠,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镖车。” 薛浩然听了这话,碰巧又听见老镖师传来一句“护着镖车,别上当了!”,只好低声怒喝:“臭小子,下次别让我遇见你!”说完,他赶忙回去护住剩下的镖车。 锦衣男子悄然而去,却在一棵树上留下了纸条:“今日把号称天下第一的正义镖局耍的团团转,真他妈过瘾。”薛浩然看了纸条,气的差点吐出血来。他愤怒地将纸条撕成碎片,对镖师们说:“给我留意一个穿着锦衣、系着长索的小子,镖旗肯定在他的手上!” 第二十二章 锦毛虎 黄昏将至。 镖旗飞扬。 齐霄站在山头上,像只雄鹰一样俯视着山下正行走的镖车。 看着镖旗,齐霄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忽然,一个人影从他的身后闪过。齐霄并没有注意,仍在微笑。 陈卓走了过来。和齐霄不同,他的脸上并没有挂着笑容。 “什么狗屁镖局,害得老子最近喝不上好酒,吃不上好菜!”陈卓双拳紧握,嘴里骂骂咧咧。 “老陈,这可怪不得人家。”齐霄微笑着说,“谁叫你正经的事情不干,非要去占绿林里那些朋友的便宜。” “大哥,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陈卓故意板起脸来,“什么叫我占绿林里那些朋友的便宜?明明是他们打不过我,那些好酒好菜本来就是他们来孝敬我的。” “正义镖局成立几个月来,那些强盗确实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他们做的未免太绝了,但总归是为了维持生计,本意并不坏,尤其是带头的薛浩然,更是人人称赞的一代大侠。我虽然做了这中原镖局的镖头,但论威名却不及人家半分,真是惭愧。”看着渐行渐远的镖车,齐霄油然生出敬佩之心。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不懂,”陈卓说,“那薛浩然身为一代大侠,居然帮着那些贪官污吏、奸商恶霸运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坨屎。”说完,他又重重地往地上吐了口水。“我虽然也恨强盗,但我从来就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不会去帮那些贪官污吏、奸商恶霸。就算他们现在要我去死,我也会把他们先轰出去。” “老陈,你能确定这趟镖是薛浩然亲自押的吗?” “千真万确。”陈卓摆了摆手,一脸傲然,“兄弟我的消息,从来就没错过。” “我听说薛浩然押镖从来没有出过事。”齐霄说,“一代大侠,可不是徒有虚名。” 陈卓冷笑:“大侠又如何?老子这次出手,定要让他叫我一声爷爷。” 齐霄无奈地笑了笑,看着陈卓飞快地下山而去。 陈卓十分聪明。他擅长布置陷阱,让对方毫无发觉地上钩。 如他所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薛浩然他们就被陈卓弄得人仰马翻。 陈卓把镖旗插在背上,一路飞奔,快如急箭。 他不是在奔跑,而是使用一种轻功,名为“神行术”。据说这种轻功练到极致,只需饱食三餐,便能徒步日行近千里,而且比马还快。 陈卓喜欢穿着锦衣,行动又十分敏捷,所以江湖上的人就给他取了绰号,叫“锦毛虎”。 陈卓一路放声大笑,还没笑完,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猛地向后一倾。来不及反应的他凌空翻了两个跟斗,一屁股跌在地上。等他回过神来,背上的镖旗已到了齐霄的手里。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陈卓苦笑着说,“这里面的东西可够我们哥俩在扬州城喝上几天好酒了。” “我当然知道。”齐霄微笑着说,“我这么做,就是给你一个教训。得意忘形可是会吃亏的哦。”听了这话,陈卓站起身,别过头,想气气不上,想哭哭不来。 “怎么,想喝好酒?” 陈卓没有回答,他撇了撇嘴。 “你再不说话,我就拿你当哑巴了。哑巴可喝不上。” 陈卓终于忍不住大声说:“我帮你拿到镖旗,你得请我喝十斤的老糟烧。” “好,那就一言为定。” 第九章 帮忙 (一) 酒楼外的空地上,陈卓和薛浩然面对面地站着,纹丝不动。齐霄开口说:“早闻薛大侠剑术高强,拳法也是厉害。我的这位兄弟虽不是用剑的高手,但拳头上的功夫却很不错。今日我们就来比比拳法,三拳之内,若我的兄弟输了,镖旗我们自然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若是赢了,你得送给我一颗杨茂财手里的洗髓丹。薛大侠,你觉得行不行?” “比拳法,可以。”薛浩然说,“你们若是输了,不但要还给我镖旗,人也得跟我走。” “好,那就这么定了。”齐霄说完,朝陈卓打了眼色。陈卓看着薛浩然,嘴上露出一抹冷笑:“薛大侠,得罪了!”话音未落,他便一拳朝薛浩然的面门打去。 陈卓的轻功很快,出拳的力道把握的也相当好。能比他的拳头硬的人在这武林中并不算多。 但薛浩然恰好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薛浩然的“百步神拳”和他的“清风一剑”一样出名。这套拳法又快又猛,拳拳都是实招。陈卓正好也一样。 两个不讲招式变化的人交起手来,简直不像武林高手在对决,更像市井里的混混在互殴。 齐霄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就像当年殷默看着自己一样。 “砰!” 一声巨响,惊动了往来的行人。 刚才打的难分胜负的两个人,一个重重地撞在墙上,另一个则凌空翻身,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谁也想不到,撞在墙上的居然是薛浩然。 薛浩然喘着粗气,忽然大笑:“真是痛快!我已经三十年没有这么痛快地和别人打过架了!” 陈卓瞪了他半天,这才开口说:“老东西,你他妈下手也够狠的!” 薛浩然看向陈卓:“怎么,你服输了?” “服输?爷爷我怎么可能会服……”话还没说完,陈卓忽然一口血咳了出来。 齐霄见状,赶忙扶住陈卓。 “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逞强?” 薛浩然叹了口气,说:“小子,我挺佩服你的。挨了我的百步神拳,断了两根肋骨,还不肯服输,这样的人我薛某还是头一回见到。” 陈卓咬紧了牙,忍着痛说:“我打不过你,用不着佩服我。” 齐霄瞪着薛浩然,冷冷地说:“薛大侠,我们这回确实输了。你想要镖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镖旗我就不要了。”薛浩然又叹了口气,“那里面的东西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你的这位兄弟受了伤,总要花些银子。我可以给你们请一个好的郎中,但你们必须跟我走。” “走就走。”陈卓握紧了拳头,“老东西,你给我听好了。我陈卓今天虽然败在你的手上,但我总有一天要把你打的满地找牙。”薛浩然听后,回道:“你的话我记下了。” (二) 薛浩然带着齐霄和陈卓来到自己入住的客栈。那里正好有一个郎中。 郎中姓唐,叫唐素问。 “唐先生,庄主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一个年轻的镖师走到唐素问面前,火急火燎地说,“他们当中有人受伤了,看样子挺严重。” “哦,快带我过去。”唐素问放下手中的活,跟着镖师走了过去。 刚见了面,薛浩然就对齐霄介绍起来:“齐镖头,这位就是我请来的郎中,唐先生。” 齐霄向唐素问行了礼,说:“先生医术高明,我这位兄弟就拜托你了。” “齐镖头客气了。”唐素问回礼道:“医者仁心,凡是伤者,我都会竭力救治。” 安顿好后,薛浩然把齐霄约了出来。“齐霄,你果然是他的种。” 齐霄笑着说:“薛大侠,你知道我的父亲?” 薛浩然点了点头。“你父亲跟我是过命的交情。” “我只知道父亲和殷大侠是好兄弟,没想到父亲的好兄弟还不止一个。” “殷大侠?”薛浩然皱了皱眉头,“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无名神剑殷默?” “没错。”齐霄说,“要不是他,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关心你的过去。”薛浩然淡淡地说,“是殷默让你来找我的吧?” “不是的,我来找你,是自愿的。”齐霄说,“我想知道当年关于我父亲的那些事情。” “你想知道,我可以慢慢告诉你。”薛浩然说,“在那之前,你需要帮我一个忙。” “薛兄但说无妨。” “帮我对付一个人。” “谁?” “‘活阎罗’项难敌。” “项难敌?”齐霄听后,忽然怔住了。“我虽然很想帮你,可我总得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他是江湖上臭名昭彰的恶人。”薛浩然一提到这个人,脸色就很难看,“我的祥儿去蜀中提亲,就因为他从中搅和,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 “变了?”齐霄愣了半晌,这才接着说:“薛兄,令郎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这件事,我实在难以启齿。”薛浩然咬紧了牙,一拳打在旁边的石柱上。 “既然薛兄不想说,那我不再追问便是。”齐霄轻叹道,“薛兄的家事,我一个外人确实没必要知道。” 齐霄本来就是好奇,没想到薛浩然自己还是说了出来。 “半年前,四川唐门的老门主唐四海邀请江湖各派的年轻弟子来到唐家堡,想从他们当中挑选一个中意的女婿,把自己的千金许配给他。我和唐四海是拜过把子的兄弟,祥儿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便让他带上我湛卢山庄的镇派之宝‘白虹剑’前去蜀中提亲。祥儿脱颖而出,本该是两家欢喜的事情。谁曾想新婚之夜,那唐家千金忽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把我的祥儿吓的魂都没了,醒来后不但武功尽失,而且人也变老了不少。我知道这事后十分恼火,要不是看在那女娃娃诚恳认错的份上,我巴不得一剑破了他唐家的门楣。” “薛兄,那令郎……”齐霄话说一半,薛浩然便问:“你莫不是想说,我的祥儿可还有救?”齐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薛浩然黯然道,“这件事发生后,我请来了唐先生为祥儿医治。唐先生给祥儿看了病之后说,这种怪病是服用了‘阴阳断魂散’后中毒的症状。‘阴阳断魂散’无色无味,奇毒无比,若是男子服下后与女子发生肌肤之亲,只要半个时辰,毒性就会发作,身上的真气会被源源不断地抽走,直到精尽人亡。那女娃娃想必也是发现了异样,虽说发现的晚了,但还算保住了祥儿的一条命。只不过这‘阴阳断魂散’是天底下最难解的毒药,连唐先生自己都束手无策,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并非束手无策。”唐素问飘然而至,说:“这‘阴阳断魂散’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情人毒’。既是情人之间的中的毒,自然也要靠情人自己来解。” “情人自己给自己解毒?”齐霄苦笑道,“唐先生,你是医者,说出这样的话未免太荒唐了。” “我是医者,也是唐门的人,更是琳儿的师父。”唐素问一字一句地说,“琳儿与薛大侠的儿子情投意合,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当师父的也很难过。但要解‘阴阳断魂散’只有这一种办法。”他接着说:“将洗髓丹捣碎后与九转还魂草的精华相融,放入炼药炉中进行炼化,待其成糊状后,每日子时和午时服下,再将女子的真气灌输体内,不出三日,此毒必解。” “看来要给薛公子解毒,也不算很难。”齐霄笑着说,“洗髓丹在薛兄的手里,炼药炉在先生的手里,唐姑娘和薛公子又是结发夫妻,灌输真气这种小事她应该也能做到。现在就差这个九转还魂草了。” “话虽如此,但要找到这东西可就是件天大的难事了。”唐素问说,“这九转还魂草百年才长出一株,生长的地方又是个极其凶险之地。世人只知有此地却从未有人真正踏足过。所以,我除了替薛兄说一声爱莫能助,已经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 “唐先生,那个地方是在哪里?如果可以,我愿意试试。” 唐素问说:“那个地方在吐蕃境内,名叫那棱格勒谷,汉文名叫太阳沟。齐镖头若能在此地找到九转还魂草,待薛公子痊愈,唐某一定携爱徒登门拜谢。” 齐霄点了点头。薛浩然说:“齐镖头,你肯帮我,薛某感激不尽。只是你这兄弟太过顽劣,弄坏了我的镖车,还打伤了我的人,若是就这样去见货主,只怕我脸上无光。” “薛兄,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齐霄微笑道,“劫镖的事,是我安排的。作为赔偿,我愿和我兄弟当作随行镖客,不收你们一分银子,待交完差事后,我们的账就两清了。” (三) 齐霄回到客栈,陈卓见了他,开口便说:“大哥,方才你跟着薛浩然出去,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聊。”齐霄淡淡地说,“老陈,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陈卓笑了笑,说:“唐先生的医术真是高明,敷了石膏,不疼了。” “那就好。”齐霄说,“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日一早,我们就和薛大侠一起去交差。” “交差?”陈卓愣了一下,说:“大哥,我没听错吧?薛浩然的那堆宝贝可是被我们抢来的,现在我们认输了,他不要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我们跟他一块去交差?这不是存心要让我们兄弟在姓张的那小子面前出丑吗?” “老陈,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要忍一忍的,”齐霄叹息道,“毕竟我们有求于人家。” “大哥,你能忍,我可不能忍。”陈卓说,“我陈卓就是有天大的难事,也不会去求这种人帮忙。” “你就不能看在哥哥我的面子上答应这件事吗?”齐霄看着陈卓,面带微笑。 陈卓看了齐霄一眼,冷冷地说:“大哥,你有求于他,不如你自己去。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随便你吧。”齐霄说,“明天交完差,我们就不回江东了。” “不回去?”陈卓听后,瞪大了眼睛,“我们还要去哪?” “去湛卢山庄。”齐霄说,“我发现了一个比蓝硝还要值钱的宝贝。” “大哥,快跟我说说,什么宝贝让你这么兴奋?” “你想知道?” “当然想了。” 齐霄故意咳嗽一声,说:“湛卢山庄的少庄主薛祥。” “薛什么?” “薛祥。” 陈卓忽然大笑:“我说大哥,你这是要笑死我吗?薛浩然家那个蠢小子的脑袋,能比一百万两银子值钱?” “别这么说人家。”薛祥故意板起脸来,“你又没有见过薛家少爷的真正实力,怎知他的身价不比这个数多?” 陈卓收起笑容,说:“大哥,你怕不是没听过酒肆茶楼里的人是怎么议论薛家少爷的吧。他们说,这薛家少爷看起来聪明英俊,其实就是个好色之徒。他在醉仙楼喝酒,见一群流氓欺负一个貌美的女子,什么话也不说就把那流氓打了一顿,完事之后却不回去,而是跟那美人睡了一夜再走。英雄救美倒也没什么,可这成了亲以后,他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整理妆容,居然是看着自己娘子的画像傻笑。大哥,就这么一个蠢小子,在你眼里怎么就成了宝贝?” “陈卓,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也肯信,枉我把你当做知心的好兄弟。”齐霄板着脸说,“薛家少爷遭遇如此变故,身为江湖上的朋友,我们应该替他感到惋惜,而不是在这里说三道四。” “大哥,你就不怕那蠢小子哪天恢复了神志,忽然来找你的麻烦?” “你要是因为这个担心我,现在就可以退出。”齐霄目光坚定地说,“在他没有改变想法之前,我会一直把他当做朋友。” “看来我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陈卓轻叹一声,说:“大哥,我想一个人回江东。” “你回去吧。”齐霄说,“后面会发生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 次日一早,陈卓真的走了。齐霄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而是跟着薛浩然他们来到约定好交货的地点,杨茂财的拍卖场“聚宝楼“。 第十章 笑面鬼 (一) 笑面鬼不是鬼,是一个人。 他是大盗朱七的儿子,名叫朱勋。 朱勋没有母亲。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就因难产去世了。 他的父亲待他也不好。朱七这个人有个怪癖,喜欢长得好看的童子。七八岁之前,朱勋被自己的父亲当成了宝贝,可随着年龄增长,他越来越感受不到父亲对他的疼爱。直到最后,他的父亲竟然把他抛弃了。 童年悲惨的遭遇,让朱勋的性格变得阴暗。他不再相信身边的人,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这件事伤天害理,他也乐此不疲。 十三岁那年,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亲是如何用魔教的武功杀死一个企图复仇的人。从那时起,朱勋就下定决心,自己要加入魔教,掌握一门比自己父亲修练的还要强大的武功。只要练成了这样的武功,杀死自己的父亲,就像翻过手掌一样轻松。 不久以后,他如愿以偿地加入了魔教,也学到了一门诡秘狠毒的魔教武功,但他却没有用自己学来的武功去复仇,而是把它用在了别的地方。 陈卓一个人走在街上。天色骤变,石板路上溅起点点雨花。 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间茶棚。陈卓走进茶棚,找了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小二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说:“客官,您要来点什么?” “一壶上好的碧螺春。”陈卓客气地说道,“有什么点心,也都给我端上来。” “好嘞!客官稍等,我这就给您送来。” 很快,小二手脚麻利地提来了一壶碧螺春,又端上了一盘点心。“客官,这是小店的招牌吉饼,酥软松嫩,您一定会喜欢。” 陈卓拿起一块吉饼放进嘴里嚼了嚼,面露喜色:“不错。再给我来一盘。” 等着吉饼上桌的间隙,陈卓忽然听见旁边的一桌人在小声议论。只听其中一人道:“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咱们浮梁县发生了一件怪事,有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接连失踪了。据说她们都是被一个号称‘笑面鬼’的飞贼抓走的,那人轻功甚是厉害,而且还会一种可怕的法术,中了他法术的人不但说没就没,而且等到发现时,地上就剩一滩血,可瘆人了。”这人刚说完,另外一人便接着道:“那淫贼见别人抓不住他,胆子越来越大,连高员外家未出门的千金也不放过。那高家千金上辈子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竟活生生被那人割了双乳,丢在李婆家的猪圈里,这辈子怕是没脸见人了。” “高家千金算什么?我来给你们说点更吓人的。”最旁边的一个茶客抿了口茶,瞪着眼睛,扯开嗓子说道:“知不知道那个在景德镇开茶屋的东瀛小娘子?就在前几天,我亲眼看到她和那淫贼见了面。”话音未落,陈卓忽然走到他的面前,怒气冲冲地说:“敢不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众人听了这话,都被吓跑了。吓跑他们的不是那茶客说的话,而是陈卓过激的反应。 “这位少侠莫要生气啊!”茶客神色慌张地说,“那东瀛小娘子真的没了,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去茶屋看看。那地方已经歇业好几天了。” “我暂且信你一回。”陈卓撤下他青筋暴起的手臂,“要是她一点事都没有,我就把你的狗嘴打烂!” 离开茶棚,陈卓快步朝雪姬的茶屋赶去,等到他出现在茶屋门前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茶屋果真如茶客所说的那样,闭门歇业了。 陈卓顾不上多想,赶忙跑去自己的家中。刚看见小麻花,他便喘着气说:“小麻花,阿雪姑娘呢?她去哪里了?” “阿雪姐姐她……”小麻花欲言又止,陈卓见状,咬紧了牙,大叫起来:“笑面鬼,你这个王八蛋!敢动我大哥的女人,我跟你势不两立!” “哥哥,你一定要把阿雪姐姐救回来,”小麻花扑到陈卓的身上,失声痛哭,“那个采花贼是魔教派来的,你一定要小心!” 陈卓回到茶棚,见小二正在收拾东西,便走过来说:“小二,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坐在最旁边位置上的人?” 小二顺着陈卓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想了想,忽然说:“那位客官付了钱,好像朝东边去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小二刚要回答,坐在身旁饮茶的一位年轻公子忽然说:“他就是个跑堂的,你问他,不如问我。” 陈卓看向那位公子,说:“你是什么人?” “我就是一个过路的。”年轻公子看向陈卓,笑着说:“这位兄弟,你和庆元府的齐都头关系很不一般吧。” 陈卓怔了怔,说:“你认识我大哥?” “齐都头的威名天下人皆知,”年轻公子说,“咸淳元年,流寇在江南作乱,齐都头带兵征讨,几乎以一人之力斩流寇首领于马下,威震军中;咸淳二年,蒙古派来奸细潜入庆元府,欲图盗取布防图,齐都头发现端倪,果断出击,将那奸细擒住,挫败了蒙古人的阴谋,保住了我大宋江山;咸淳三年,大盗朱七劫走朝廷一百八十万两皇杠,也是齐都头舍命将其追回,还因此除掉了朱七和源义真这两个恶人。我对齐都头仰慕已久,若是有机会能见到他,一定向他好好讨教一番。” “想见我大哥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陈卓说,“你知道笑面鬼藏在哪里?他抓走了我大哥的女人,今天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年轻公子“刷”地一下展开手中的折扇,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我不知道笑面鬼藏在哪里,但我确实知道被他抓走的那个东瀛女人的下落。不过,你想从我的口中得到她的消息,也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看着年轻公子脸上的表情,听着他嘴里说的话,陈卓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那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身边,甚至可以说就在眼前。 “这位公子,在下陈卓,不知你尊姓大名?”陈卓抱了抱拳。 “我的名字说出来,只怕会吓着你。”年轻公子冷笑一声,忽然将手中的茶杯掷向陈卓,陈卓侧身一闪,只见对面那人从袖中伸出一支判官笔,径直朝他咽喉刺来。他迅疾地转过身,伸出拳头握住判官笔,年轻公子见状,忽然伸出一掌打向陈卓。陈卓招架不住,被那人打中胸口,旧伤复发,喷出血来。 “好强的掌力。”陈卓忍着痛,两眼盯着年轻公子,“你到底是谁?” 年轻公子掩面而笑,收起扇子,说:“我就是你要找的‘笑面鬼’朱勋。” “原来你就是那个王八蛋!”陈卓失声大叫,“快告诉我大哥的女人去了哪里,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难看?”朱勋放声大笑:“你一定猜不出我这张脸是谁的。告诉你,这张精致的脸,就是我从那个东瀛贱女人身上一点一点剥下来的。你难道就甘心自己亲手把这张脸毁了吗?” “你这个畜生!我陈卓今日不杀你,誓不为人!”陈卓挥起腰间的长索,狠狠地抽打在朱勋的身上,可朱勋就像泥鳅一样,怎么也打不着。茶棚里的桌子椅子都被陈卓打翻了,满桌的茶壶茶杯也遭了殃,小二最惨,他连可以躲的地方都没有,那些碎碗碎杯碎碟都没头没脑地朝自己打了下来。 朱勋见陈卓有伤,坚持不了多久,便撑开他的红油伞,按下伞柄的机关,伞骨里忽然射出数十只银针,齐刷刷地朝陈卓飞来。 陈卓的轻功虽然很不错,但这一次他似乎乱了阵脚。银针疾如骤雨,让人防不胜防,很快他就败在了朱勋的红油伞下。 “红油伞下笑面鬼,你这恶名,今日算是记住了。”陈卓勉强支撑着身子,“如果我今日必死无疑,我也要拉着你一起陪葬。” “只怕这个愿望你实现不了,”朱勋狂笑道,“把你杀了,我就替你向你大哥问一声好。”说完,他伸出判官笔,朝陈卓刺去。 陈卓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趁着朱勋离自己还有两三步之遥,他果断向前,一把抓住朱勋的胳膊,给他来了一招擒拿手。朱勋来不及反应,自己的胳膊就被陈卓反扣在背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你也知道疼!”陈卓怒喝道,“爷爷我的‘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可不是白练的,对付你这种货色,一招就够了。快说,你把人藏在哪里!” 朱勋忽然冷笑:“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本事,可惜你的擒拿手还没学到家,对付不了我。”说完,他忽然又看了陈卓一眼,陈卓本该死死地抓住朱勋,可当他看了朱勋那一眼后,整个人忽然怔住了,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等他回过神来,朱勋早已不见了踪影。 陈卓还在气头上,找不到朱勋,他便揪住躲在柜子里的小二撒火:“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住在哪里?要是敢摇头,我就把你的鼻子打爆!” 小二被他吓得脸色发白,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的:“我……我知道他是……是我老板的一……一个朋友,就……就住在城……城东的……蝎子洞。” “你老板是谁?他住在哪里?” “我……我老板是……是……”小二话还没说完,忽然两眼一白,不省人事。 “他妈的,什么鬼地方!”陈卓把小二丢在一旁,骂骂咧咧起来,“从我来到这里,一切就很不对劲。朱勋这龟孙子定是跑回自己的什么狗屁蝎子洞去了!老子今天就不信邪了,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样!”说着便大步走出了茶棚。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刚走出茶棚,两个戴着宽边斗笠的东瀛人便挡住了他的去路。陈卓瞪着他们,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东瀛人操着蹩脚的汉语说道:“请问阁下可是陈卓陈先生?”陈卓点了点头。 “陈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陈卓冷冷地说,“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你说的事情可是追杀一个叫笑面鬼的人?” 陈卓怔了怔,说:“你们怎么知道他的?他是不是和你们也有关系?” “没错,”东瀛人说,“他以前是我们主人的朋友,但现在他背叛了主人,所以主人已经把他杀死了。你若不信,我们可以把他的人头送给你。”说完,他示意身边的同伴,他的同伴随即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子。 陈卓不想知道那个匣子里装了什么。当匣子打开的时候,他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我听说你们东瀛的忍术能杀人于无形,看来这是真的。”陈卓轻叹一声,说,“带我去见你们主人吧。” (二) 东瀛人领着陈卓走到了小二口中的蝎子洞。蝎子洞在浮梁县城外七八里的荒山上,等他们到达洞口时,陈卓赫然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脸上还戴着铜面具,只露出自己的七窍。他的腰间系着一柄又长又薄的刀,像极了源义真手里的武士刀。 “主人,陈先生我们已经给您带过来了。” “下去吧。” “是。” 东瀛人走后,黑衣男子看着陈卓,问道:“你大哥是不是叫齐霄?” 陈卓反问:“你是不是雪姬姑娘的表哥,樱花岛的岛主?” “看来不需要我确定了。”室贺谦淡淡地说,“你大哥在哪里?” “你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吗?”陈卓冷笑一声,“敢不敢把你的破面具摘了,我看着恶心。” 室贺谦听了这话,忽然笑着说:“你知不知道这个面具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要是摘下来,只怕让别人感到恶心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说完,他缓缓地摘下了面具。 陈卓与室贺谦对视,当他看见室贺谦的那双明眸时,他忽然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正向自己袭来。 “不要和他对视,那样你可能会死。”一个女忍者拍了拍陈卓的肩膀。陈卓回过神来,但还是被那股寒意吓得浑身发抖。他回头看了那个蒙面的女忍者一眼,淡淡地说:“姑娘,你碰了我,却不会被寒气伤到身子,实在奇怪。” “没什么可奇怪的,”室贺谦说,“她自小苦练忍术,体质异于常人,寒气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他戴上面具,接着说:“既然你不愿意说出你大哥在哪,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不过,我需要你跟我到这蝎子洞里去找一个人。” 陈卓没有问室贺谦要找谁。他蒙着一块黑布,跟着室贺谦的人进了洞穴。 洞穴很潮湿,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陈卓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咯吱一声,自己的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当他垂下头观察时,身上突然冒出冷汗。 被他踩碎的东西,居然来自一具阴森森的白骨!虽然那具白骨的头颅不知去了哪里,但仅仅只是确认了一下,陈卓就已经吓出了声来。 “你就这点胆子吗?”室贺谦冷笑着说,“一个死人骨头就能把你吓成这样,亏你们中原人还说自己是不怕死的好儿男。” “谁说我怕死了?”陈卓故作镇定地说,“我只是因为这里有人死的这么惨而感到震惊。” 室贺谦回头说:“这里可是死人坑。你要不想变成死人,就跟紧我。” 越往洞里走,周围的环境就越潮湿。室贺谦忽然停下脚步,陈卓见状,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太安静了?” “是,这里确实有古怪。”室贺谦说完,招呼身旁的两个手下。只见那两人从背后的衣兜里取出珠子一样的东西,朝前面的石门掷去。石门并没有打开,而珠子在落下后也没有弹回来。 它们掉进了门前的两个暗坑里。当暗坑翻起时,两边的石柱上忽然打开数不清的窟窿,从窟窿里射出密密麻麻的细如牛毛的银针。 “针上有毒,快闪开!”陈卓一边喊,一边躲避迅疾的毒针。跟着室贺谦进洞的忍者虽然出手很快,但还是折了几个。 毒针射完了,石门却依旧没有打开。室贺谦看向陈卓,冷冷地说:“既然你对这些机关暗器之术很了解,那你走在前面给我们带路。”陈卓摇了摇头,室贺谦故意板起脸来,身边的随从纷纷举起刀架在陈卓的脖子上。“你们中原人有句古话,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我就是刀俎,你就是鱼肉,如果反抗,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知道我们中原人为什么总叫你们倭人吗?”陈卓冷笑起来,说:“因为你们不但长得矮,而且蛮横无理,一点也不像我们这些身长七尺的大宋男儿。” “我没时间跟你吵嘴!”室贺谦怒道,“笑面鬼把我的表妹关在这里,如果一炷香的时间内你找不出来,我不但会杀了你,还会把你们村子里的人全都杀了,统统丢进这个蝎子洞里!” “你说雪姬姑娘就在这里?”陈卓瞪大了眼睛,“她是大哥的女人,就算给我半炷香的时间,我也会找出来的,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大哥。” “你的废话真多,”室贺谦说,“告诉我,现在怎么进去?” 陈卓看了看四周,沉默了很久,忽然他发现了地面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他试着用手触碰了一下那个图案,两边的石柱上突然流出血水,顺着缝隙汇聚到他的脚下。紧接着,地面开始塌陷,陈卓赶紧跳到一边,缓过神来,看到刚才发现图案的位置,竟是一间密室的入口,而密室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让他的心跳的更快了…… 第二十三章 烫手的货 明月升起。 酒楼里,人声鼎沸。 陈卓躺在椅子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整个房间里都散发着烤肉和老糟烧的香气。 不到半个时辰,一缸的老糟烧已经见了底。 “痛快!”陈卓大叫。他好像很久没享受过这样的生活了。高兴之余,他又开始在齐霄面前念叨起来:“大哥,你不是老问我为什么一年前突然失踪了?我今天就把答案告诉你。那天夜里,雷雨交加……”他话说一半,齐霄忽然打住:“你就扯吧,我问过跟你一同押送东瀛人的兄弟,那天天气好的很,哪来的雷雨?”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陈卓接着说,“去牢城营的路不知怎的被封住了,那个东瀛人狡猾得很,他说自己知道有条路可以抄过去,却故意把我们往林子里带,等我们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鬼地方到处都是机关陷阱,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就剩我一个人了,多亏我留了后手,让小余带几个人把守在林子外面,要不然我们这队人可就全他妈完蛋了。” “小余?”齐霄顿了顿,说,“老陈,你说的这个人可是前不久刚当上副都头的小余?” “除了他,我们兄弟几个还有谁姓余?”陈卓看了看齐霄,讥笑着说:“我说大哥,你是不是练功练傻了,居然连我们这几个出生入死的弟兄都认不出来?” 面对陈卓的讥讽,齐霄也不生气,他微笑着说:“我一直觉得小余提供的消息很准确,可是那天告诉我你失踪的人居然是他。你难道是真的失踪了?” “我根本就没失踪。”陈卓说,“进入林子前,我偷偷告诉小余,如果我和兄弟们上了当,你就把假消息传到军中,就说我失踪了,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让大哥你找到我。”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差点没了命。”齐霄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一天小麻花是怎么掉进井里的,现在看来,你就是那个躲在幕后的黑手。”他接着问:“源义真跟你是不是也有关系?” “我不认识源义真。”陈卓说,“这个名字,是那个东瀛人临死前告诉我的。那个时候他跑的比我还快,等我逮住他时,他的同伙碰巧也赶来了,但他们哪里是爷爷我的对手,统统都被我的‘七十二路小擒拿手’打趴在地。东瀛人瞧见同伙都不能动弹,自己又跑了起来,可没跑几步,一支暗箭就扎在他的脑袋上面。” “箭?谁射的箭?” 陈卓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猜是谁的?” “天底下会射箭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是谁?” “你一定想不到,”陈卓面带笑意,“她是你的老情人。” 听了这话,齐霄的脸忽然变得僵硬。“阿雪?不可能是她。她不会武功。” “你把你的老情人想得太简单了。”陈卓又喝了一大碗老糟烧,“女人最擅长伪装自己,要不然怎么夺得男人的心?东瀛人就是被她出手杀死的,临死之前还说,源义真迟早会把我们都杀了。人都要死了,还不忘把源义真拿出来吓唬吓唬我们,想必这个源义真也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你那个老情人还交代过我,要我把一支花簪子藏在源义真家里,我就偷偷潜入他的家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藏东西的地方,只好藏在他经常坐的马车上,没想到大哥你真是勇敢,居然敢去拦他的马车,那马儿一惊,顺便就把那簪子给抖出来了。对了,大哥,你说你和你的老情人都处了多久了,怎么还不把她娶了呢?再不娶,人家可就真的老了。” “老陈,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齐霄说,“若是娶了她,我可就听不到你在我面前说老情人这三个字了。”陈卓听后,无话可说。 齐霄取出镖旗,忽然发问:“你知不知道这旗杆里面藏着什么?”陈卓摇了摇头。 “你就不能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吗?” 陈卓笑着说:“这种事我用不着去想,反正主意是大哥出的,大哥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我要你去吃屎,你会去吗?” 陈卓忽然不笑了,他一把夺过齐霄手里的镖旗,抓着旗杆看了很久,忽然说:“这旗杆不粗不细的,我实在想不出里面会藏着什么有价钱的宝贝。” “看来我得让你长长见识。”齐霄说完,伸出一只手来,从陈卓那边接过旗杆。他旋开旗杆顶端的钢珠,将里面白花花的硝石粉倾倒而出。 陈卓看得两眼发直。“这不是用来造火药的硝石吗?” 齐霄拾起一颗硝石,淡然一笑:“张岱这个人虽说纨绔,倒挺有本事。” “张岱?是不是那个狗官张宪瑞的儿子张岱?” “是他。”齐霄点了点头。 “妈的,又是这个龟孙子!”陈卓说完,把碗往地上一砸,“大哥,你是说这些硝石都是他的?” “嗯。”齐霄把硝石小心翼翼地装回旗杆里,“再过一个月,就是江淮制置使熊秉文的六十大寿。张岱来扬州,想必是要借此机会树立名望。” 陈卓一拳打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我在军中的时候就看那姓张的不顺眼。要不是有他爹罩着,老子早就想把他宰了,亏薛浩然还是一代大侠,竟然肯替这龟孙子当走狗!” “老陈,你没押镖,自然不懂他们的难处。”齐霄拍了拍陈卓的肩膀,微笑着说:“干镖师这一行,进门前都必须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顾客要你做的事情永远是对的。” “那顾客要是个王八蛋,他要你干的也算是对的?” 齐霄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站在一旁消气的陈卓,顿时觉得这个朋友很可爱。 这里的可爱自然不是指外表,而是指内心。 能提出这么可爱的想法的年轻人,在这世上已经不多了。 “我猜张岱找人运这些硝石,恐怕不是造火药那么简单。”齐霄淡然说道,“若要造火药,只需取硝石块即可,没必要特意磨成粉末。所以这些硝石应该不是用来造火药的,或者说,它们本来就不是硝石。” “不是硝石?”陈卓惊道,“这世上还有和硝石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 “当然有了,只是你没见过而已。”齐霄刚说完,又拿出一颗递给陈卓,“听说太湖生长着一种怪石,名叫蓝硝,形状颜色和硝石非常像,因为能在夜里和浓雾里发出蓝光,故而得名。当地捕鱼的百姓见那东西在雾里一闪一闪的,看着非常恐怖,都把它称作鬼硝。如果我没有猜错,藏在旗杆里面的并不是硝石,而是蓝硝。” “大哥,你觉得这东西能值多少银子?” “我要是说出来,只怕会吓着你。” “你就说吧,我胆子大着呢。” “你手里那一颗,少说也要一万两的银子。” “一……一万两!”陈卓听后,赶紧把那颗蓝硝当做宝贝藏起来。 “这东西比较特别,若是急着卖,最多只能卖九成。” 陈卓眨了眨眼,说:“一万两,九成,是不是一千多两银子?”齐霄叹息说:“没错。这一面镖旗里藏着的蓝硝少说也能换十万两银子,若是我们把这些银子送给那些没饭吃的灾民,那该是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陈卓又问:“大哥,我们是不是要急着卖?” 齐霄说:“我们不但要急着卖,而且要换成现钱。扬州城附近到处都是流民,他们正等着哪位大善人过去施舍呢!” “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过去吧!” “东西是要急着卖,但用不着这么急。”齐霄喝了碗酒,又吃了口烤肉,这才悠然说:“扬州是张岱的地盘,城里城外,说不定到处都有他的耳目,更何况薛浩然也在扬州,你要是出去碰上了他,可就麻烦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干嘛要走这一趟?” “你想不出?” “我想不出。” “你真的想不出?” “哎呀,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你都已经想出来了,干嘛要我来想?” 齐霄笑了笑,说:“你认不认识杨茂财?” “杨茂财?我当然认识。”陈卓一脸得意。 陈卓认识杨茂财,是因为一家酒楼。他来扬州好几次,每次来都会在那家酒楼喝酒。 酒楼就是他们现在喝酒的那家酒楼,而酒楼的大老板就是他们口中的杨茂财。 看着陈卓一脸得意的样子,齐霄轻声问道:“你认识他,那你知不知道他是靠什么起家的?” 陈卓摇了摇头。齐霄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杨老板这个人不收别的,专收赃货。他把赃货买下来,一转手,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干干净净。” 陈卓回道:“大哥,我们这次来扬州,该不会是来找他吧?” 齐霄点了点头。陈卓忽然大声说:“我一直以为杨茂财是个大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收赃的!大哥,我们跟这种人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嘘!”齐霄示意陈卓息怒,“老陈,这杨茂财虽说品行不端,可在扬州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这个人胃口大,我们的手上正好有一批烫手的货要卖出去,若是能买通杨茂财,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陈卓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一阵咳嗽声。“二位公子,小心隔墙有耳。” “杨老板,既然你都听见了,那就进来吧。” 杨茂财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穿着紧身的衣服,看起来像是护卫。 陈卓站在齐霄面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杨茂财。“我大哥是说让你进来,没说让你带人进来。” 杨茂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位小兄弟,我且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大哥身边?” 陈卓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是来替大哥做事情的。” “这就对了。”杨茂财又轻轻地咳嗽一声,“我身后这两位也是替我做事情的。小兄弟,若是依你的意思,我只能一个人进来,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和我的这两位随从一块出去呢?” “你!”陈卓被杨茂财气的无话可说,他指着杨茂财,脸上露出心急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了。”齐霄开口道,“老陈,别为难人家。”他拿出镖旗放在桌上。“杨老板,你看这里面的东西能值多少银子?” 杨茂财把镖旗拿在手上,轻摇了几下,眯着的眼睛顿时瞪圆了。“齐公子,这些东西就是你要卖给我的货?” “正是。”齐霄说,“我听说你经营的拍卖场里有一颗洗髓丹,不知道这些货够不够买?” “洗髓丹?”杨茂财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鄙人的拍卖场确实有一颗。公子,我们都是生意人,做生意少不了要讨价还价。这旗杆里的宝贝虽说能值十万两银子,但我最多只能出三万。” “三万?”陈卓一把揪住杨茂财的袖子,“姓杨的,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杨茂财身后的两个随从见状,一个箭步上前便要把他擒住。陈卓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和那两个随从动手打了起来。 “够了!”齐霄大怒,“陈卓,你给我出去!” “大哥!” “出去!” 看着齐霄愤怒的表情,陈卓撇了撇嘴,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杨茂财也给他的那两个随从打了眼色,示意他们离开。 “三万就三万,我卖了。” “公子,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说的三万是指什么?” “是什么?” “我说的三万不是三万两银子,而是三万贯铜钱。” “杨老板,莫说三万贯铜钱,就算你不要钱,我也会找你把东西卖了。”齐霄看着杨茂财,微笑道,“因为那颗洗髓丹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齐公子真是爽快。”杨茂财乐呵呵地说,“只可惜,有人已经比你早一些时候买下那颗洗髓丹了。” “什么!”齐霄听后,瞳孔一缩,“快说,那个人是谁?” 杨茂财依旧笑容满面:“湛卢山庄的庄主薛浩然。” 听了这话,齐霄很想一拳打爆杨茂财的鼻子,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出手。“他现在在哪?”齐霄揪住杨茂财的衣领,怒气未消。 “和你们一样,就在我的酒楼里。”杨茂财这次忽然不笑了。“公子,如果你运气足够好,出了这房间,下了楼梯,就能看见他。” “卑鄙!”齐霄一把推开杨茂财,拿着镖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陈卓见齐霄一脸不愉快,料定是和杨茂财谈不成,便快步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