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来相决绝》 第一章 梦醒 “你不能进去,公主和驸马正在御花园中,再要硬闯就别怪老奴不客气了。”手里拿着佛尘的老太监,趾高气扬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 颜宁发鬓散乱,衣袍污脏,依稀能从眉眼间看出这女子的盛世容颜,她死死抓着那太监的衣袍,哽咽道:“公公,你知道我父亲赤胆忠心,南征北战,戎马一生,为了齐国鞠躬尽瘁,他怎么可能叛国通敌。” 那公公好笑的看了颜宁一眼,一脚踹在她身上,“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颜姑娘现在是罪臣之女,现在要打扰公主和驸马爷赏花。” 颜宁一双眸子满是恨意,她咬牙切齿道:“我要见顾北堂。” “颜姑娘这不是说笑吗?顾大人现在早已不是你的夫君,更不是那个需要仰仗你鼻息的穷秀才,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这老太监每说一句,颜宁的恨意就多上几分,她恨不得把顾北堂撕碎,恨不得抽筋剥皮,锉骨扬灰。颜宁挣扎的起身,猛地推开那太监就向里面跑,那老太监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对着后面的人怒道:“你们还不快追!” 颜宁直冲御花园的亭子而去,后面一群追兵,昌宁公主本来在御花园中喂鱼,声音太吵,鱼都被吓跑了,她顿时不悦:“北堂,我的鱼都被吓跑了!” 顾北堂拦着她的腰,低声安抚几句,转头对着后面的人冷声道:“还不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来,站了这么久,腿酸了吧,我带你去凉亭歇会。” 昌乐公主对他的温柔体贴一阵感动,娇羞的点了点头。 刚没走两步,一个人突然撞了过来,顾北堂把昌宁护在身后,喝道:“何人胆敢冲撞公主?” 颜宁抬起污脏的脸,也不行礼,就直勾勾的盯着顾北堂,这个人在一个月前还是他的夫君,后面的追兵一看到顾北堂和昌乐公主,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请罪。 侍卫一脚踢向颜宁,强迫她跪下,“冲撞了公主和驸马,属下罪该万死。” 昌乐满脸不悦,刚想发怒,但在看见地上的人那一刻,笑了,“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威武大统领的的嫡女吗?怎么弄的这般狼狈。” 昌宁当然知道如今的威武大统领已经下大狱,但能刺激颜宁的事情,她可是极其乐意去做,昌乐满脸快意,就是这个女人,在她大婚之日,用枪挑了她的盖头,划破了她的婚服,让她成为了整个长安城的笑话,顾北堂居然还护着这个小狐狸精,要是不报这个仇,她就不叫昌乐。 颜宁不答,恨意的怒火像是要溢出眼眶,点燃这御花园里的一切,昌乐看了一眼顾北堂,正好看见他眼底没来得及收起的一丝心疼,不由得怒火更深。 昌乐用脚抬起颜宁的下巴:“说起来,你还差点和本公主成了地位相同的平妻,不知道当初毁了本公主婚礼之时,有没有后悔!” 顾北堂皱眉,语气带着不耐烦:“你来这里做什么?” 颜宁恨的他要死,可是现在却也不得不面对,顾北堂现在权倾朝野,只手遮天,或许他帮忙,自己的父亲还能活下来,“救救我父亲。” 顾北堂冷笑:“你父亲通敌叛国,证据确凿,怎么救他?” 颜宁歇斯底里的怒吼:“你知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我父亲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他当初就是再怎么不喜欢你,却也不曾为难过你。” 顾北堂嗤笑一声,“不曾为难?他让我为了你放弃科举,他在朝堂上屡屡和作对,他用权利施压,让我不准纳妾。这一桩桩一件件,颜宁,你这是在说笑吗?” 颜宁看着他,闭了闭眼睛,把泪水逼了回去,哑声道:“顾大人,你我夫妻一场,恳求你顾念情分,放我父亲一条生路。” 第二章 缘灭 顾北堂眉头皱的更深,刚想开口,就被昌乐打断,“你们二人早已和离,你跋扈善妒的名声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北堂作为新科状元差点被你牵连,你当真是不知羞耻,不仅不为北堂考虑半分,现在还舔着脸来要情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颜宁对昌乐的谩骂丝毫不理会,死死盯着顾北堂,那双眸子中的不甘屈辱愤怒,让他看起来心惊,顾北堂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放过颜宁已经是心慈手软,颜玉衡杀了他父亲,灭他满门,你要我如何放过他! 顾北堂满是冷漠,语气中尽是薄凉,“颜宁,你的父亲通敌叛国,我救不了,你走吧!” 昌乐心中闪过算计,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这个女人,她娇滴滴的抱着顾北堂撒娇道:“北堂,你不如把她交给我。” 正好皇上身边的大公公过来寻他,“顾大人,公主殿下。” “何事?” “皇上有请,召您议事。” 顾北堂复杂的看了地上跪着的颜宁一眼,对昌乐交代了一声:“莫要做的太过火,她虽是罪臣之女,但圣上给了他如今的身份是良家女子,不入奴籍。” “知道了,我就是有些话想和颜小姐聊聊,你快走吧,别让皇兄等急了。” 颜宁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顾北堂离开御花园,自始至终他都未曾再看自己一眼。顾北堂走后,昌乐才彻底暴露出原本的恶毒面孔,对着侍卫道:“冲撞本公主,出言不逊,给我掌嘴!” 那些奴才为了讨好昌乐,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几巴掌下去,颜宁嘴角鲜血溢出,上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昌乐看着颜宁肿胀的脸,心中快意十足,“你这个小贱人,我让你勾引我夫君,狐媚子东西!” 颜宁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看向昌乐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刺骨的冰冷。 昌乐被她看的有些发毛,她最多只能治一个不敬公主的罪,旁边的一个太监终是不忍,劝说道:“公主,在这样下去,让圣上和顾大人知道了,对你也是不好的。” 昌乐想了想,是这个道理,朝堂上因为威武大统领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颜宁是稳住那些追随于颜玉衡那些武将的一颗重要棋子,就算颜玉衡死罪,颜宁好好活着,也能体现出天家仁慈,圣上宽宏大量。 昌乐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颜宁,计从心来,“你不是想救你父亲吗?” 颜宁一怔,不明白她想做什么,昌乐继续说道:“你求求本公主,把本公主哄高兴了,本宫就去皇兄面前替你求情。” 颜宁声音嘶哑,嘴角挂着鲜血,“公主想要我如何?” “你对着本公主磕三个头,我就帮你。” 颜宁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想到自己的父亲正在受牢狱之苦,刑罚拷问,她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磕了下去,昌乐心中尽是满足,刚在求情的老太监不忍,别过头去,他心中也不信颜大统领通敌叛国,可他一个老太监能做什么呢?颜宁,颜大小姐,地位何等尊贵,甚至比当朝公主更甚,多少王公贵族求都求不来的人,嫁给了一个穷秀才,如今却落的一个这种下场。 三个头磕完,头破血流,可颜宁仍是一身傲骨铮铮,脊背挺得笔直,“请公主遵守诺言。” 昌乐笑意更甚,“本公主自然遵守诺言,但是,你若是三跪九叩跪完整个后宫,本公主就帮你向北堂求情,你知道,他说话,可是比本公主管用的多,保住你父亲的性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好。” “等等,谁说让你这样跪了。” 颜宁不语,昌乐心中满是不甘,他看得出来顾北堂心中还有这个小贱人,她对着身后的侍卫说道:“你们,把她衣服给我划了。” 其中一人尴尬道:“公主,这不好吧!” “不好?那本公主大婚之日,就被这个贱人给划破了婚服,有什么不好!给我剑。” 那侍卫看着昌乐疯魔的样子,不敢不从,连忙把剑递给她,昌乐拿着在手中试了一下,“这什么破剑,这么沉,给本公主换个轻快的匕首。” 那侍卫敢怒不敢言,又重新拿出一把匕首,交给她,昌乐拿着匕首,在颜宁脸上比划了几下,轻轻一碰,脸就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颜宁身上的衣裳,被她划得破破烂烂,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的肚兜,昌乐在划破衣服之时,还故意划破了她的肌肤,鲜血渗出,本来春光乍泄,应该是相当诱人,但因为颜宁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太过于狼狈和可怖,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乱想。 “去吧,本公主等你的好消息。” 颜宁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艰难的起身,为了他父亲,没什么不能做的,也没什么苦吃不了的,说起来,自己这条命还是颜玉衡拼了满身功勋换来的。 “等等。”昌乐突然出声,看走到颜宁跟前,低声开口:“颜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颜宁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微不可查的动了动眼珠,眸中一潭死水,“公主请讲。” 昌乐眼中笑意更甚,还带着几分讥讽,“你觉得你和北堂成亲之时,为什么会被歹人掳去,破了身子。” “什么意思?” “真是可怜,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是颜家唯一的嫡女,更是唯一的血脉,据说你武功也不算差,怎么就会着了蒙汗药呢....” 颜宁眼前一黑,猛地咳出一口血,心在慢慢腐烂,整个人形入枯木,那个时候,一直和她在一起的人,是顾北堂啊!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本来穿的就单薄的颜宁,现在衣服破破烂烂,仅能蔽体,风一吹,打了一个哆嗦,她从御花园跪起,可就是跪着,她的脊背始终笔直,从御花园开始,他身后就跟着不少宫女,指指点点,或者向她扔东西。 从正午艳阳高照,直到日暮西沉,身后的丫头太监,换了一波又一波,膝盖早已磨破,青石板的路面,留下断断续续的血痕,头上的血流不止,遮住了眼睛,流淌在脸颊已经干涸,她不敢停歇,每当她想晕过去之时,大牢中泛着寒光的刑具,把她生生惊醒。 乌云蔽日,天空响起闷雷,黑沉如墨,豆大的雨点砸落,宫女太监们仓皇着躲避,疾风骤雨来袭,让人睁不开眼睛,眼睛倔强的往前挪动,跪不动了,就爬着,十个手指被磨破,血肉模糊,雨水打在身上,衣袍黏腻的难受,伤口被浸泡的发白,就这么硬生生的撑着一口气,撑到昌乐公主和顾北堂所在的庭院。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颜宁感觉似乎被人抱了起来,那人焦急的喊她的名字,她想应答一声,可是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映入她眼帘中最后的景象,好像是院子中的海棠花落了。 颜宁做了一个梦,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江水南流夜有声,万家灯火夹江明,她梦到了自己第一次遇见顾北堂... 第三章 花灯 “小姐,小姐,你慢些,要是让老爷知道,我们偷偷跑出来还穿成这个样子,回去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谢语儿看着他们二人所穿的男子服饰,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颜宁狡黠一笑,“那能那么容易,放心吧,爹不会知道的,我们就偷出府玩一会儿,今个不是上元节吗?爹进宫陪圣上了,整天闷在府中,我快憋死了。” 谢语儿无奈的叹气道:“小姐,只许这一次,要不然语儿就再也不理你了。” 颜宁笑了笑没回话拉着她就往往前走,凤箫声动,玉壶光转,荷花灯在水中飘荡,带着百姓们美好的寄托,旁边的狮子舞的威风凛凛,让人拍手叫好。颜宁出手也是豪气,别人都是扔铜钱,她是扔碎银子,那扔完就跑,在人群中穿梭,让那杂耍的想感谢也找不到人。一会颜宁就不见了踪影,急的谢语儿跳脚,烟花在空中炸开,像是星雨,姑娘打扮的娇俏,依偎在心上人的怀里,街上的灯笼照应出她们脸上的娇羞,欢声笑语之中,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句太平盛世。 颜宁买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在看见一个孩子给自己的母亲撒娇要花灯,她不知怎么的就被泪水模糊了眼睛,心中伤感,看着别人阖家团圆,欢乐不已的模样,她不免得感到有些悲凉,很多年之前,他也是依偎在自己母亲怀里撒娇的人,也是穿着花衣被举高高的人。 可能孤独的人,都想报团取暖,颜宁走到一个人群聚集的地方,他抱团一看,发现是一个小贩正在鼓吹他的压轴花灯。 旁边的人起哄道:“你不会是在吹吧,我们都没见过那花灯,怎知有你说的这么好?” 那小贩笑了笑,也不恼,拉开遮住的布,一盏凤凰花灯夺走所有人的注意,那那花灯雕刻的栩栩如生,点上灯火,那凤凰像是活了一样,光彩照人。众人看着这花灯,不由得感叹,这小贩刚才说的是真的一点也没吹嘘,这花灯应当是今夜最好的一盏了,光芒耀眼,色泽明亮,当真上上呈。 谢语儿这时候好不容易找到她家小姐,刚想要抱怨几句,看见那盏花灯也愣住了,她不确定出声:“小...公子,这是夫人当年给你做的那一盏吗?” 颜宁摇了摇头,“母亲做的比这盏还要好。”谢语儿听出了颜宁语气中的悲伤,她挤进那小贩跟前问道:“多少钱,这花灯我买了。” 那小贩打量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这盏花灯是不卖的。” 谢语儿急了,夫人送给小姐的那盏花灯,在有人袭击统领府的时候,打斗中被摔碎了,自夫人走了再也没掉过眼泪的小姐,却因为那一盏灯哭了一夜,好不容易遇见一盏这么相像的,说什么也得带回去,“十两银子,够不够?”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看向谢语儿,这人什么来头,要知道十两银子够他们这些人一年的收入了,就为了这么一盏花灯,怕是不怎么划算啊! 周围的人劝道:“一盏花灯十两银子,你可是赚大发了,不如就卖给他吧!” 那小贩摇摇头,“这盏花灯是不卖的。” “你要如何才能出手这盏花灯?” 她一出声,众人纷纷回头看去,颜宁继承了她母亲的好相貌,那怕刻意换了男装,有意遮盖,那相貌也是顶好的,何况她是当今重臣威武大统领唯一的血脉,威武大统领府的嫡女,位比当朝公主,那浑身的贵气压也是压不住的。 周围的人纷纷避开些,给这位公子让道,那小贩看到颜宁也客气起来,他连忙说:“公子,这盏花灯确实是不卖的,这是小人的师父历时一年亲手打造,给小人镇场子用的,如果公子真想要,需连续答对五个谜题,这盏花灯免费赠予公子。” 颜宁点了点头,这盏花灯她要定了,“好,请出题吧。” 旁边的谢语儿小声开口:“公子,你平日里就不爱读书,你行吗?” 颜宁把手里的折扇一合,往她头上轻轻拍了下:“你家公子肯定行啊,再不相信我,小心我打你了。” 颜宁其实心中也有些慌,她从小不爱红装爱武装,除了兵书读得多,其他的和世家小姐比起来,差远了。再说了她父亲就她一个孩子,更不可能逼着她做那些她不喜欢的事情。 那小贩出的第一道题的是:“一个冬瓜两头通,里面开花外面红,打一物“。 颜宁答道:“灯笼。” 请公子听第二题:“举头望明月,打一中药名。” “当归。” “化装完人显俏,打一节日。” “元宵。” “红娘子,上高楼,心答里疼,眼泪流,打一物“。 “蜡烛。” “千门如昼解玲珑,放纵痴心许夜空。一瞬芳姿惊绝艳,谁知寂寞已随风?打一物。” 这个可难倒了颜宁,这诗她都看不太懂,更别说解迷了,正当他艰难思考之际,一转头便看见一位公子偷偷对她做了个口型,颜宁眼前一亮,对着小贩说道:“烟花。” “恭喜公子,公子是一晚上唯一一个连对五题的人,这灯就送给了公子了。“他取下花灯交给颜宁,赞叹道:“这灯和公子甚是相衬啊。” 颜宁爱怜的抚摸着那盏花灯,想起了母亲在轻揉自己的发丝,心中有暖流划过,忽然想起刚才帮她的那位公子,急忙搜寻,却不见了踪影。 车水马龙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寻找起来何其困难,颜宁焦灼不已,蓦然转头,却发现那公子正在灯火阑珊处,看见她,微微一笑。颜宁一怔,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烟花恰好在空中炸开,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移不开了眼。 第四章 初逢 看着他正走向自己,颜宁立即回过神来说道:“在下秦珺,多谢公子刚才相助,不知公子可否能告知在下姓名”? 谢语儿在心里默默想:“小姐你改名改的到是怪快。”不过这位公子的长相,倒是真的俊美,比起长安城里的公子哥,这位确实仪表堂堂,要真形容的话,那就是面若冠玉,目如朗星。 他温和的笑了笑:“秦公子客气了,在下顾北堂,是一名进京赶考的秀才,如果公子真想谢我,能否借在下十文钱,买几个汤圆吃,背井离乡在这上元节确实孤独的很。” 颜宁愕然,心中不忍,连忙从荷包里拿出几锭银子,递到他手上,并问道:“相逢既是有缘,不知顾公子可否愿意结交我这个朋友?” 顾北堂看着手里的银子,有些苦笑不得:“我自是愿意,但是这银子,太多了,使不得!” 颜宁摆摆手:“顾公子不必推辞,朋友之间相互帮衬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你不是说是借的吗?”颜宁狡黠一笑,眸中星光荡漾,比天上的烟花还璀璨几分,“钱就不用还了,不如顾公子和我一起去吃碗汤圆吧”? 顾北堂把自己手里的银子还给颜宁,只留下了一点碎银,笑道:“这些就够了,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颜宁看着顾北堂吃东西斯斯文文的甚是美观,自己却没个形象,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但想了想自己装扮的是男装,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也还是斯文了不少。 顾北堂这人幽默风趣,天文地理信手拈来,颜宁倾慕不已,她绞尽脑汁才想了一个话题,出声问道:“顾兄,你可有什么理想”? “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颜宁赞叹道:“顾兄好抱负。” 顾北堂抬眸看向颜宁:“秦兄,你呢?” 颜宁看着碗里的元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些女儿家的娇羞,“大的抱负没想过,当个肆意公子哥,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北堂眼中露出些不易察觉的失望,笑了笑,语气温和:“想不到秦公子还是性情中人啊!” 颜宁敏感的察觉到顾北堂刚才的情绪,心下有些难受,于是换了一个话题。 “不知顾兄喜欢那种姑娘呢”? 顾北堂想了想,“温婉可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蕙质兰心。” 颜宁噎了一下,自己似乎没有一条是他心中想要的,她压下心中的情绪,和顾北堂肆意畅谈,直到夜幕渐深,谢语儿小声提醒:“老爷快回来了。” 颜宁一惊,才想起来她是偷跑出来了,带着些歉意说:“顾兄,府里有事,在下先行告退,若能再见,我必做东,宴请顾兄。” 顾北堂起身作揖:“天黑路滑,还望秦兄路上小心些。” 颜宁提着凤凰灯立即就跑,还不忘扔下自己的荷包,喊道:“我觉得顾兄一定能金榜题名,这个就当贺礼了。” 顾北堂想说些什么,人已经没了踪影,他看着那沉甸甸的荷包,哑然失笑。 出神之际,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人手中拿着一把扇子,衣着华贵,折扇轻摇,学着青楼中轻佻的语气:“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这威武大统领府的嫡女,长的可真是出色啊!” “你来做什么?” “怕你被美色迷惑,不过她是长安城里有名的草包,琴棋书画一样不通,没一点女儿家的样子,可不是你喜欢的那一类型啊,别忘了你的目的。” 顾北堂眼神微冷,语气带着寒冰:“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那人折扇一合,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轻笑道:“我等着看戏!” 第五章 情动 回到统领府,颜宁躺在床上想着今晚的事傻乐,想到顾北堂不由得心底小鹿乱撞,对他的动作神情竟是记得清清楚楚,心中却也不免惆怅,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谢语儿走过来给颜宁铺床,看着自家小姐出神偷笑的模样,忍不住泼冷水:“小姐,你别想了,你和那位顾公子根本不可能。您是统领府的嫡女,他只是个小秀才,老爷定不会同意的,再说了,顾公子喜欢的是那种大家闺秀,小姐你确实是大家,但不是闺秀,不要想了,快睡吧!” 颜宁因为谢语儿的这句话生好长时间的闷气,直至后来才明白,天底下,那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不过是有人刻意安排罢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颜宁默默的没说话,既然他喜欢大家闺秀,心里想到:“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模样不就是?” 这个时候的颜宁还不明白,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他都会喜欢,如果他不喜欢你,那你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喜欢。 从上元节过后,颜玉衡就发现自己女儿变了,变得不再喜欢舞刀弄枪,每天跟着教习嬷嬷认真学习礼仪,跟着先生学习诗书,穿起了长裙,变化大到不可思仪。 他这个做爹的也很是欣慰啊,虽是自家女儿的用兵天赋极高,可是到底还是私心不愿意让女儿上战场,那毕竟是个刀剑无眼的地方啊。可是颜玉衡后来怎么也不会想到,兜兜转转他宠爱的女儿还是走上了去战场的路,在那里几乎没了命! “顾兄,我那天在上元节可是看见了,那位姑娘生的是倾国倾城啊,你可有心动啊”!在先生还没来时,莫子瑜笑着调侃道。 顾北堂假装大吃一惊道:“秦珺是女的”? 莫子瑜被他逗笑了,“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顾北堂没回答,转而问道:“她是那家小姐”? 莫子瑜神秘兮兮的说:“你才来长安城不久,可能不清楚,她应该是颜大统领的嫡女,地位高着呢。” 顾北堂反倒是来了兴趣,“你给我详细说说。” 莫子瑜摇了摇手中的毛笔,“这有什么好说的,这天下谁不知道,威武大统领就一个女儿,自然是打小就宠的无法无天,威武大统领威名赫赫,连当今圣上都得礼让三分,她的地位甚至比当朝公主还尊贵。不过吧,她除了脸长的好看点,就是一个母夜叉,身为女子的礼仪半分不懂!”提到这莫子瑜还有些生气,他小时候就被颜宁打过,明明被揍哭的是他,他爹还拉着他上门赔礼道歉。 莫子瑜看着顾北堂良久未曾答话,不由得心中一慌:“你莫不是真看上她了?” 顾北堂含笑点头:“我觉得她人很好。” 莫子瑜当即就慌了,“不行,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这是为何?” 莫子瑜憋红了脸,绞尽脑汁的说:“你俩地位太过于悬殊,每年前去统领府提亲的人都他破门槛了,都被他父亲给婉拒了,又如何能看得上你?” 顾北堂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我平日里最爱八卦,茶肆间的说书先生天天讲这些,有什么奇怪的。”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反应这么大,是喜欢上她了呢。” “怎么可能!”莫子瑜想都不想当即拒绝,可是心却猛地跳动起来,喜欢颜宁吗?他摇摇头:“不可能,他怎么会喜欢那个母夜叉。” 顾北堂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会:“我打算去下个拜贴。” 莫子瑜彻底急了:“你一个文人,去统领府下什么拜贴,这不是胡闹吗?” “怎么就不能下了,我仰慕威武大统领的威名。”说这话时,顾北堂虽然在笑,可笑意始终未达眼底,对于别人提起这忠烈之臣,应当满是敬畏,可是顾北堂语气中却带了几分不屑和恨意。 莫子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慌张的问道:“你不会是想借助颜宁来平步青云吧?” 顾北堂冷哼一声,“我若是去考科举,这天下学子怕是只能争夺两个位置了。” 莫子瑜知他这句话不是在说笑,顾北堂确实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别人中状元可能难如登天,对他来说却是易如反掌。两人争论无果,莫子瑜最后只好干巴的说了句:“颜宁挺好的,你若不喜欢,莫要去撩拨人家的心。” 莫子瑜深知颜宁爱看折子戏,最爱这些白脸书生,顾北堂若真是想刻意对她好,那颜宁注定是逃不过的,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顾北堂眼中的算计。 等到莫子瑜走后,顾北堂把玩着折扇,满是冷笑:“像颜宁那种女子,空有容貌,满眼情爱,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但是颜玉衡与他有灭门之仇,能毁了她女儿,这么好的机会,怎可能放过。” 第六章 再见 颜玉衡在收到顾北堂拜贴的时候,满是不解,众所周知,威武大统领安分守己,不参与朝中任何争斗,除了偶尔推荐些武将,可这顾北堂文人一个,找他做什么?但他也确实听闻过顾北堂之名,当得起惊才艳绝,见见也未尝不可。 后院百花争艳,香气袭人,颜宁正跟着教习嬷嬷学习礼仪,管家却找来了。“小姐,老爷说今晚让你用餐,不用等他了。” 颜宁有些奇怪,“可是父亲的那位属下来了?” 管家摇头,“好像是一位文人,送来了拜贴,想要见见老爷。” “这倒是有意思,我去看看,父亲从不见文人,这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爹,我听说你今晚要设宴?还是个文人?” 颜玉衡看着自己女儿,宝贝的很,“是啊,宁儿怎么过来了?” “爹,你从来不见文人的,这次是为何?” “我这次所见之人,听说他被誉为“神童”,三岁读书,六岁作诗,十岁的时候饱览六经,十二岁熟读四书五经,十四岁时,就已经是秀才了。然后四处游历,拜访名家,增长学识,天文地理,治国策论,医药针灸,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当真后生可畏啊。”颜玉衡感叹道。 颜宁疑惑道:“既然他般厉害,为何不求取功名?“ “读书人吧,一般都恃才放狂,更何况是他这样厉害的人,怕是清高的很。也可能也是游历多了想开了,读那么多的书,不就是为了盛世太平吗?我让人查了一下,发现他是秋闱的解元,最近才在长安城落脚,在书院中听课复习,准备今年的春闱和殿试”。 “清高之人,父亲为何还要见?” “宁儿,你不知道,朝堂需要新鲜的血液,这些年科举作假陷害也不是没有,若他真有才学,我帮他镇一下场子,让那些老东西,不敢私下动手脚也未尝不可。” 颜宁还想在说些什么,这时,下人来报。“老爷,顾公子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那女儿亲自去准备茶水,一会儿送去。” “好,你去吧,小心些,别烫着。” 颜宁心中无奈,他父亲威名太高,若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女儿,怕是早已被人所害,这次突然接见文人,怕是又得引来不少麻烦。 颜玉衡在前厅看见顾北堂的时,不由得感叹,此人当真的风采艳绝,和他交谈了一会,发现此人不仅有学识有文采更有野心,但他的野心不可谓不大,他想要的位置那可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聊着,一人走入前厅,颜老统领喜笑颜开:“顾公子,这是小女颜宁。” “宁儿,还不快给李公子倒上茶水。” 颜宁在抬起头那一刻就愣住了,整个人撞进顾北堂的眸子中,眸中星辰璀璨,她却从里面看见了自己。 顾北堂也装作很惊讶道:“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曾见过”?其实他也很惊诧,男装的颜宁多了几分英气,现在绣衫罗裙头钗花,眼眸流转,顾盼生辉,当真是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颜宁回过神来,娇羞的向自己父亲身后一躲,尽显女儿家的娇憨之态,连忙告退。 颜宁自从屋里出来,心就狂跳不止,谢语儿看着自家小姐慌不择路,面颊绯红,不由得打趣道:“小姐,难不成你见到你心上人了不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话让颜宁的心再次疯狂跳动起来,微风拂面,却也安抚不了躁动的心。 天色已晚,颜玉衡留下顾北堂吃晚饭,顺便叫了几位好友一起。席间颜宁就偷偷躲在屏风后面看着他,听着他的谈吐,看着他的笑容,不由得心驰神往,他的声音是如此好听,低沉富有磁性,又带着几分慵懒。懊恼的想起上元节那天,自己怎么没有多和他说几句呢? 顾北堂看着露出的裙角,察觉到屏风后面的异样,微微一笑,对着各位大人说道:“在下不才,能与几位大人相见,甚是荣幸。愿抚琴一曲,权当助兴,还望几位大人莫要嫌弃。” 颜玉衡只当这是顾北堂想在他们面前出彩,笑道:“怎会,顾公子才高八斗,听闻琴艺更是一绝,是我们耳朵有福了。” 顾北堂调试好琴弦,开始抚琴,一曲《凤求凰》久久不息,等琴音消弭,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夸赞:“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颜玉衡心中不安,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屏风,感觉到大事不好,虽然顾北堂样样都好,可是他并非良人,他的野心太大,也不是什么痴情人,绝对不能让颜宁下嫁于他。 可是后面的颜宁却是一颗心彻底沦陷了,听闻当年司马相如求娶卓文君,弹的也是一曲《凤求凰》。颜宁想了想,既然顾北堂对自己心生爱慕,那这世俗礼仪怎能阻拦她? 等到顾北堂离开之时,谢语儿偷偷叫住顾北堂,带给了他一块玉佩,“我家小姐说,这是她娘亲留给她的玉佩,遇见喜欢的人就送给他,让奴婢问问顾公子是否对小姐有意?” 顾北堂神情温和,接过玉佩笑道:“颜小姐容颜倾城,顾某心慕之,但我们两人地位悬殊,本以为只能用一曲《凤求凰》来表达相思与爱恋,却不想能得到青睐。这玉佩我定会好好保管,能否麻烦姑娘把这一锭银子替我带给你家小姐?” 谢语儿满心欢喜,“当然,顾公子慢走。” 顾北堂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冷笑,满是不屑:“还真是个放荡的姑娘,不守一点礼法。”本以为这件事办起来还要困难些,没想到比想象的还轻松。他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像是脏了眼睛,扔进自己衣袖中,丝毫没有刚才所表现出的欣喜和惊讶。 这时候的顾北堂大概不曾想到,当年嫌弃颜宁不知礼法,为人放荡,可他后来,却是求着颜宁不要遵守礼法。 第七章 下嫁 自从那日起,颜宁经常偷偷翻出去与顾北堂私会,顾北堂对此很不齿,可是每次邀约他都还是去了,对此他认为自己只是为了复仇,并未多想,而颜宁想的却是在这一次次私会中,沉沦的更深,难以自拔。 湖中起微风,荡开涟漪,颜宁靠在顾北堂身上,鬼使神差的开口道:“北堂哥哥,我嫁你可好?” 顾北堂顿时觉得好笑又嫌弃,不仅思量道:“统领府的女子都这么大胆开放吗?”但是他还是假装深情款款的说:“阿宁,不嫌弃我,我心中已是感激,能被阿宁倾心,愿意嫁于我,便是此生无憾了。” “那我现在便回去求爹爹,嫁于你。”颜宁笑颜如花,在离开之时,不顾形象大喊:“顾北堂,我真的很喜欢你。” 湖上其他游玩之人,都被这女子的喊声吓到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惊骇世俗之人,情爱之事,女子当是矜持,顾北堂却丝毫不管那些打量他的目光,等到颜宁走远,他勾起一抹冷笑,一双眸子没有丝毫温度,当今统领府的大小姐,可真是让人意外啊! 颜玉衡一个茶杯摔碎在地上,怒不可遏:“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下嫁给顾北堂那小子的,宁儿你听爹说,那小子什么都好,可是唯独他把真心当作玩物来满足他的野心,你嫁给谁都可以,爹不是看的相貌家世地位,爹打小就疼你,爹到了这个年纪什么没得到过?爹此生只愿你长安喜乐啊!听爹的咱不嫁他好不好?” “可是爹,我心悦他。”颜宁目光灼灼,毫不畏惧。 颜玉衡气急:“若你执意要嫁他,我便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颜宁一咬牙,“碰碰碰”的磕了三个响头,眼中含着泪花道:“爹,女儿不孝,女儿是真的心悦于他,若无他,女儿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得半分快活,女儿一生所求不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女儿不悔。女儿又怎会不知?世家哪么多的小姐,为何他偏偏看上了我,我这个最不像大家闺秀的人,定时有所图谋。可是就算眼前人是天上星、云中雨、海底月可是女儿还是一厢情愿的爱上了啊!” 颜玉衡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儿,没了言语,良久,叹了一口气:“罢了,你去吧,这是你自己选的路,爹又能说什么呢?” 颜宁再抬头时,发现自己的父亲似乎瞬间老了十岁,她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何时那个曾经抱着她骑在脖子上的男人,一头青丝在逐渐变成白发,心中是解不开的愁绪,脸上也爬满了皱纹,好像也不如记忆中那么高大了。 颜玉衡拿她没办法,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受苦,光是嫁妆就满了五十多箱,还给了一处繁华之地的地契,要知道光那张地契在这长安城里却是千金难求啊! 在确定婚事之后,颜玉衡为了颜宁,曾私下和顾北堂谈了谈。 “顾公子,我很欣赏你,但是你和宁儿不合适。” “统领大人,我是真的喜欢宁儿,求你成全。” 颜玉衡看了他良久,顾北堂神情坚定,没有丝毫妥协,要真的说起来,顾北堂仪表堂堂,一表人才,也确实是个不二人选,可是颜玉衡是谁,他戎马一生,南征北战,看过多少人?这个男子心中放的东西太多,早已没了情爱。 “你若是要娶宁儿可以,我要你终身不入朝堂,不参加科举,不纳妾!” 顾北堂眼中恨意的连了天,心中滔天怒火翻滚,他掩去所有的神情,对上颜玉衡的直视,点头道:“我答应。” “你走吧,我只希望你不要负了宁儿。” 顾北堂闻言一笑,“必然不会。” 大婚定在二月初八,是个极好的日子,按照婚前的规矩,新婚夫妇,在这之前是不能相见的,颜宁那里不是耐得住的性子,让人传信给顾北堂,想约他一见。 顾北堂看着手中的信,笑的的阴鸷,他正愁找不到方法,现在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信纸慢慢被火吞噬,映照出顾北堂的脸,明明俊美至极的一张脸,现在却尽是阴狠。 后来,多少才午夜梦回,顾北堂都被这件事吓醒,他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若是当年不那么做,他和颜宁是不是还有可能? 第八章 阴谋 暮春时节,酒暖花深,大清晨谢语儿就嚷了起来,惊起了枝头上的燕子,“小姐,小姐。” 睡床上的颜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语儿,发生什么事了?” “顾公子回信了。” 要说颜宁刚才还想抱着被子,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一听这话,一个鲤鱼打挺,急忙窜了起来,“快拿来给我看看。” 谢语儿看着颜宁的睡床,一脸惨不忍睹,枕头被踢到地下,床单皱成一团,帘帐也掉了下来,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你这是把床拆了吗?” “昨个辗转反侧睡不着,就折腾了一下,谁知道这么不结实。” 谢语儿的嘴角抽了抽,才说服自己,把信交给了颜宁,一向舞刀弄枪的人,居然红了脸颊,染上了绯色。 颜宁小心翼翼看着手中的信,低头嗅了嗅,有股淡淡的海棠花香,她一字字句的看完,神情变得有些失落。 “小姐,怎么了,是顾公子不来吗?” 颜宁点了点头,“北堂说,应该遵守婚前的礼法,虽然他也很想看见我,但还是要注重礼仪的。” 颜宁说完,把头迈进被子里,“啊,这繁琐又烦人的礼仪。” “小姐,忍忍吧,反正过几日就大婚了。” “忍不了,忍不了,我就是想见他啊。”颜宁烦躁着,突然想到,这不再统领府,自从他和父亲断绝关系之后,就搬到了庄子上,外面虽然也有守卫,但要想溜出去,那是轻松的很。 想起父亲,颜宁神色一暗,她在心中下定决心,“父亲,我一定会让你认同我们之间的感情的。” “语儿,我有些饿了,你看看早饭做好了吗?” 谢语儿听了自是很高兴,她还以为自家小姐会想不开呢,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省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好,小姐稍等。” 在谢语儿在走远之后,颜宁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用一根钗子挽好头发,避开门前的侍卫,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她记得顾北堂在科考期间,都是住在云间书院的,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中间隔了一个客栈,颜宁想要找个马车,但是一旦动用马车就会被她父亲知道,骑马,那是更不可能了,虽然他的马术极好,但是一个待婚的女子高调骑马游街,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何况,何况顾北堂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她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戳顾北堂的脊梁骨,说她娶了一个不知规矩,不守妇道的女子,这种事偷偷的去就好了。 酒楼中,一人轻摇折扇,暗卫进来传递消息,他看着闷头饮酒的人笑道:“她还真的来了,你到底在那信上写了什么,这么灵验?” 顾北堂放下手中的酒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季子慕,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吗?” 季子慕嘴角勾了勾,带着几分薄凉,“没,就是诚心夸赞一下,我以为我够狠了,没想到比起你,还差十万八千里。” “你一个满手鲜血,眨眼毙命的人,和我谈这个话题合适吗?” 季子慕把折扇一收,摇了摇头,“我最多只是杀人,可你是诛心。” 季子慕看着他阴晴不定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我觉得你找人毁了她清白,破了她的身子,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好。” 顾北堂有些烦躁,“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季子慕抬起一双桃花眸子看着他,声音带着些清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可能会后悔。” 顾北堂冷嘲道:“你这是在同我说笑话吗?” 季子慕笑了一下,折扇点在桌上,发出清响,他懒慵的起身,“我嗜血堂里还有事情,就不同你说了,人我给你安排好了,绝对万、无、一、失。” 第九章 中计 颜宁一路赏着风景,倒也过的欢快,走到半晌,路过客栈,不由得想进去喝口水。 小二看着颜宁的容貌一呆,赶忙道:“小姐,里面请,不知要些什么?” “给我一壶茶,几个包子就行。” “好嘞,姑娘稍等。” 颜宁进去自顾自的坐在一个空桌上,里面正吃饭的男人,视线像是黏在了她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颜宁被顶的很不舒服,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她招了招手,小二立即殷勤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包子我带走。” “好,我这就去让人给您包进来。” 颜宁点了点,端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茶叶浮沉,是沏好的,水有些烫。那些人蠢蠢欲动,颜宁不想惹事,她忍者烫,喝了两杯,等着包子做好之后,立即就走人。 “嘿,这小娘子和兔子一样,跑的真快。”一个彪形大汉说道。 “你别说,长的倒是真的漂亮。” “可不是吗?你看那脸蛋,那小腰,啧,真的个极品啊。” “哈哈,你这么喜欢,怎么不去追?” 那彪形大汉虽然色,但不是傻人,“你们不想想再向前走是哪里?” “云间书院啊。” “对啊,这小娘子这么美,又是独自一人,肯定是来找夫家的,而且云起书院是出了名的高等学府,状元可连续七年是他们学院的人了,那里面的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寒门贵子,万一他夫君成了大官,还不得要了我的命。再说了,咱们是正经人,那些歪心思自己想想就行了,调戏良家妇女什么的那不是人干的事。” 他说完,周围都笑了起来,拍手道:“有理,确实如此。” 颜宁走的有些急,拿出包子吃了几口,不由得感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的,她有些疑惑,她身体底子是极好的,不至于走了这么几里路,就累的要晕倒。 她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意识昏迷之前,他看见自己眼前黑影绰绰,甚至还带着些污言秽语。 “这小娘子有武功底子,给她喂软筋散。”赵七早就受到了命令,在这里埋伏多时了,在看见颜宁容貌之时,也是吞了吞口水,不得不说,这小娘子真是赛天仙啊,真想不明白,他们主子,为什么放着这么一个美人不要。 “赵哥,现在通知老大吗?” “让小五去,他脚程快。” “那她带去那?这四周也没个安全的地方,一会有人过来就不好了。” 赵七想了想:“在山上有座破庙,把她扔那去,等着主子的命令。” 孙忠信一愣,“赵哥,主子不是说把她给我们了吗?” 赵七摇了摇头,“还是再询问一下吧,万一主子还有别的命令呢?” 孙忠信点了点头,赵七的处事最为周全,也最会揣摩主子的心思,听他的准没错,不止孙忠信,一块来的几个人,对着颜宁都露出了饿狼般的神情,但是无一人敢妄动。 顾北堂依旧坐在酒楼中,面前美酒佳肴,却是在季子慕走后,一动未动。 “得手了?” “是。” “你们先别碰她,我亲自过去。” 小五心中一惊,背后泛起一身冷汗,顾北堂眼睛微眯,危险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们已经动手了?” 第十章 绑架 小五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没有,七哥说让我们等主子的通知。” 顾北堂缓了神色,拿起桌子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把那些杂乱理不清的情绪给压了下去,整理一下衣袍,走了出去。 颜宁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眼前漆黑,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她不由得心中害怕起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被蒙上了眼罩,绑了起来,嘴中还被塞着什么东西,不由得呜咽的挣扎起来。 赵七看着颜宁醒了,也不管她自己挣扎,跟着一块来的兄弟玩起来骰子,吵闹声震天。 孙忠信往这边瞟了一眼,小声道:“七哥,她醒了。” 赵七瞪了他一眼,“我又不瞎,看见了,先别管,小五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有吩咐。” 孙忠信明白过来,也跟着做戏,吵闹道:“来来来,哥几个继续玩,这次赌输了,可是能找人要钱去了。” 颜宁自从醒了就被人晾在这,心中害怕不已,她虽然会些武功,可被颜玉衡保护的太好,出府都甚少让她出来,一个闺阁小姐,突然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不惊慌。但她到底是颜玉衡的女儿,不和那些官家小姐一样,就开始哭哭啼啼,她仔细听着几人的对话,听到他们要钱,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她的嫁妆还是不少的,这些年的他父亲的赏赐,不是补贴军营,就是攒起来给颜宁当嫁妆,想起颜玉衡,不由得心中一酸,红了眼眶。 他们不开口,颜宁也不妄动,害怕惊慌是真的,但这时候只有冷静才有用,忽然那些人不说话了,颜宁有些奇怪。 顾北堂也不接近,站在破庙的门口看着颜宁,日暮西斜,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照射在她的身上,让本就倾国倾城的人,带上了一种衰败凋谢的感觉。 顾北堂做了一个动作,赵七把走过去把颜宁口中的抹布拿掉,感觉五六道视线盯着自己,颜宁皱了皱眉,这些人始终不说话,颜宁想了想出声道:“你们要钱,我可以给你们。” 没人答话,颜宁不由得疑惑,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我们黄金百两,你给的起吗?” 颜宁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些人是知道她的身份,声音冷了起来:“给不起,你要如何?”黄金百里,他们可真敢开口要,要知道,这是些钱,足够西北大军一年的花销了。 众人哄笑起来,“给不起,这好办了,那就用你来抵押吧,哥几个好久没开荤了。” 下流的话传入耳中,颜宁气红了脸,声音满是怒意:“我是威武大统领的嫡女,你们岂敢动我?” “我们当然知道你是谁,你都为了一个穷秀才断绝父女关系,放弃荣华富贵了,还不能让我们享受一下。” 颜宁气的浑身哆嗦,她虽然顽劣,可到底是高门小姐,礼仪和教养让她骂不出什么话来,嘴唇气的发紫,却也只喝道:“混账!” “混账?你一个不要脸婊子,也好意思说我们,不顾脸面勾引人家小秀才,也好意思说?”赵七顿了顿说道:“还是说那小秀才伺候的你更舒服。” 第十一章 屈辱 颜宁何曾受过这种屈辱,眼眶染上了湿气,顾北堂听着他们原先备好的台词,不知怎么的就变得烦躁,他面上不显,眼神却是冷了起来。 赵七连忙停止这些荤话,拱手道:“主子,我们要如何?” 顾北堂换了声音,细若游丝,让人一听就知道是长年混迹烟花柳巷的色鬼,“给她下春药。” 颜宁吓得一抖,脚步声逼近,她害怕的挣扎,她虽然大胆了些,可也知道贞洁对于女子来说多么重要,何况她跟顾北堂刚刚定了亲,绝对不行。 赵七没想到她性子这么烈,缠在手腕上的绳子,生生勒出了血,手中的春药被打翻了不少。顾北堂看着她挣扎狼狈的样子,心中情绪被快意占据,他走过去捏住颜宁的下巴,让赵七把剩下的春药全部灌进颜宁嘴里。 颜宁剧烈挣扎,两道泪痕蜿蜒而下,滴在顾北堂手上,他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眉头紧锁,拿出手绢仔细擦了擦。 “你们去山下守着。” 赵七瞬间就明白了顾北堂想要做什么,立刻领着人下山,说起来他们的主子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谢语儿看着夜幕渐沉,天空中已经点缀出了几颗星星,彻底着急起来,颜宁给他留了信,说自己偷跑出去,让她帮忙遮掩一下,申时就会回来,可现在也不见人影。谢语儿对她既是无可奈何,又是纵容,何况一旦出去找颜宁,一定会惊动老爷,最近老爷已经为这事愁白了不少头发,实在是不想让他再操心了。 “难不成小姐已经大胆到要和顾公子生米煮成熟饭了?”谢语儿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成,绝对不成。” 谢语儿一咬牙,对着门前守着的侍卫说道:“小姐逃跑了,快,快去找找。” 门口的侍卫都是颜玉衡的亲信,本就对颜宁为了一个秀才断绝父女关系所不耻,现在听见这话鄙夷更甚,“语儿姑娘,你家小姐该不会耐不住寂寞,私会去了吧。” 谢语儿又羞又恼:“说什么混账话,小姐就是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你们还不快去找!” 那侍卫眼中嘲讽之意更胜,“出去走走有什么不能带着我们的,还需要自己偷跑,扯谎也不会扯。” 谢语儿心慌的的厉害,她不想和这些人磨嘴皮子,“小姐和老爷再怎么样,那也是连着血脉的人,要是小姐出事了,老爷心中也不好受。” 这话说的半是威胁半是哀求,那侍卫也不好意思了,“语儿姑娘,我们就是气不过,你别往心里去,你给我们指个方向,我们现在就去。” “云间书院那条路是重点,烦请各位好好查查。” “兄弟们,干活了,赶紧找到小姐,我们回来吃饭。” 颜宁未经人事,那里受的了这么烈的春药,浑身潮红,哼呻起来,顾北堂就站在她的面前,看着颜宁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报复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蹲下身勾引道:“你求求我,我就给你。” 第十二章 玷污 颜宁死死的咬着牙,把舌尖都咬破了,也不肯开口,鲜血流出嘴角,顾北堂笑了笑,伸手抹了一下,放进她嘴中,颜宁被折磨的想要发疯,浑身战栗不已,绳子勒进了血肉里。 她痛苦的把身体缩成一团,可是越是抵挡,药力越是汹涌,顾北堂撕了她的衣服,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颜宁打了一个冷颤,换的了几分清醒。 鲜血滴答答落在地上,开出了花,顾北堂看着她潮红的脸庞,眼神变得幽暗,里面情欲翻涌,他粗暴的拉过颜宁,露出了野兽的獠牙。 冰凉刺骨的地板,颜宁冷的浑身哆嗦,可下一秒,疼痛席卷全身,痛苦不已,她想要一头撞在柱子上,却被顾北堂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双手被翻到后面,不能再动弹半分。 墨色浓重,偶尔的月光不经意间照射出一个剪影,顾北堂看着如死鱼般的颜宁,心中烦躁更甚,他穿好衣服,给颜宁遮挡好,那上面的痕迹不用掀开衣服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明明应该是痛快之际,可为什么心绪如此纷乱。 赵七在看到顾北堂下来后,连忙迎了过去,但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他本来以为自己主子应该满面春风,可现在脸色铁青是怎么回事? “主子,我们要撤吗?” “你们守着点庙,等到颜家军来了,你们再撤。” “是。” 顾北堂刚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交代道:“你们也不许进去,引着她的丫鬟进去,其余人直接杀了。” 赵七几人面面相觑,“是。” 顾北堂刚下山,又折了回来,他隐身藏于暗处,守着破庙,明明知道不回云间书院定会引起怀疑,可脚怎么也迈不动了步子,看着几人老老实实守在暗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万家灯火明,谢语儿满头大汗,裙子污脏,她半分也顾不得,逢人就问,可是依然没有找到颜宁,云间书院说并未见到女子前来,这怎么可能呢? 忽然两个农民状的人下地归来,扛着锄头的人说道:“你说那些人为什么怀中抱着一个女子啊?” 挑着担子的人说:“还能因为什么,看那姑娘衣着华贵,估计被绑架了吧!” 谢语儿连忙抓住他们二人,哀求道:“大叔,你们能详细说说吗?” 俩人一愣,“你是何人?” 谢语儿眼泪夺眶而出,“你说的人,可能是我家小姐。” 那两人大吃一惊,“我们下地的时候,确实看见几个彪形大汉抱着一个女子,往山上的寺庙走去了。” 谢语儿如遭雷劈,没多想,踉跄着就往山上跑去,甚至没想想,为什么这些人看见了却不去报官,后面跟着来的侍卫也在听到颜宁被绑架的时候,傻了眼,根本来来得及顾上这俩人。 等到一群人走远,小五和孙八才脱去了装扮,“不得不说,七哥这个计谋是漏洞百出,我还是觉得以绑匪勒索的形式上门好。” 小五笑了笑:“计谋有没有漏洞不重要,但七哥把主子的操纵人心之术学了四五分。” “也倒是,这些人都急疯了,根本来不及顾上咱俩。” “是啊,上门勒索,在加上传递消息太久了,说不定还会惊动官府,麻烦太多了,这样咱俩把装扮一换,就是这些侍卫反应过来,又能找得到谁呢?” 第十三章 被救 一路上谢语儿心中带着巨大的惶恐,他不断祈求各路神仙菩萨保佑,可在看见寺庙门口,被扯烂的的衣衫时,差点晕了过去,她脸色褪尽血色,后面的侍卫不管不顾的就想往里冲,她连忙呵斥道:“你们站住!” 侍卫们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领头的王玖一把掌打向伸着脖子脖子想要一看究竟的人,“还不去搜山!” 一群侍卫瞬间散了,谢语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咬破了唇,才给了自己莫大的勇气,抬步走进了破庙,入目皆是狼藉。 她看着躺在地上,身上只盖了一件衣袍的颜宁,险些魂飞魄散,撕心裂肺的吼道:“小姐!” 颜宁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毫无生气,谢语儿嚎啕大哭,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穿上,在触及颜宁肌肤的那一刻,整个人被冻的一哆嗦。 谢语儿的泪水滴在颜宁的脸上,似乎才召回颜宁的一丝生气,她忍着身体的疼痛,“不哭,我没事。”一出声,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嗓子火辣辣的疼。 谢语儿哭的更凶了,她的小姐为什么出个门就会遭到这种事,颜宁缓了一会才继续开口:“你让和你一块来的人撤回去,告诉他们我没事,就是被绑架昏了过去,万万不可让父亲知道此事。” 谢语儿含泪答应,颜宁自己一个人坐在蒲团上,整个人像是经历了风霜雨雪的海棠花,花朵全都枯了,变成了灰色的,一碰,仅剩的花瓣就能掉下来。她那一向明媚的眸子,里面熄了光,目光涣散,嘴唇发白,面无血色,像是濒死的鱼。 “小姐,他们都走了,我背你回去。” 颜宁摇了摇头,咬着牙起身,艰难的开口:“怎么说的?” “小姐被歹人绑了,现在昏死过去,小姐说你们去官府报官,让人封禁盘查。” 颜宁没再开口,点了点头,让谢语儿扶着自己,走出了破庙门,每走一步,犹如刀尖跳舞,疼的不能自已,谢语儿看着颜宁只披着两个外套,还一步步坚持自己走回去,心痛的不能不能呼吸,她哽咽道:“要不让人给小姐送件披风来吧。” “傻语儿,冷才好,越冷就会越痛,痛才能记住教训,痛才不至于让我崩溃。” 谢语儿泪水迷了眼,也不敢伸手去擦,“小姐,那些人会不会乱说?” 颜宁摇了摇头,“多说多错,他们都是聪明人,把他们支走,就是懂了我的意思。你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你觉得是我虽被绑架平安无事的好,还是被人凌辱清白尽失的好,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就算他们猜出来了,也会严守嘴巴,我就是他们活着的生路。” “小姐,你别说话了,让语儿背你好不好,语儿求你了。”颜宁正说这话,突然咳出一大口鲜血,谢语儿当即吓得魄荡魂飞。 颜宁不忍,她其实还能撑,但看着谢语儿六神无主的样子,终是不忍点了点头。 谢语儿背着颜宁,走的很慢,很缓,时不时讲些趣事,说给颜宁听,天上月色皎洁,地上人影成双,这一幕,深深的刻进了颜宁的心中,直到多年后回想起,才发现那是她苦涩的黑白色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浮翠流丹。 第十四章 退婚 谢语儿在走到庄子的时候,发现颜宁说的对,大多数人都被调走了,想来也为了让被绑架更真实些,等到她把颜宁放下时,却发现颜宁已经睡着了,眉间尽是疲惫。 她小心的把小姐放在床上,一碰,发现颜宁肌肤滚烫,探了探额头,颜宁这是发起了高烧,她把颜宁安顿好,立即让人去请大夫,好在只是风寒。 颜宁再醒来之时,已经到了第二日的申时,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清清爽爽的,想来谢语儿帮她沐浴的,她看着自己的床帐,说不清什么滋味,本来二月八日她就要和顾北堂大婚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她连忙擦了擦,要让谢语儿看见,只会更加心疼。 谢语儿端着药进来的时候,有些惊喜,“小姐,你醒了?” 颜宁温和的笑了笑,“药给我。” 谢语儿把要递给她,颜宁看着黑色的汤药,心中苦涩更甚,她没有那些官家小姐的娇气,一碗药而已,没必要让人哄着求着喝,她也不是没羡慕过,她也曾想让颜玉衡哄她,可是他的父亲对于某些事情,有着自己的处事方式。小时候,不喝药,自己就病着,颜家人没有软弱,有的是铮铮铁骨,傲骨磷磷。 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哄她喝药了的人,现在自己一具残躯败体如何配的上他? 谢语儿有些忐忑的看着颜宁,“小姐,怎么了?” 颜宁把药一饮而尽,“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罢了,你给我拿纸笔来可好?” 谢语儿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小姐,你是要给顾公子写信吗?” “是啊,我要退婚。” 谢语儿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小姐,你能嫁给顾公子,是磕破了头求来的,是不惜和老爷断绝父女关系求来的啊...” 颜宁眼中含着泪花,却还是笑了笑,“我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人家呀。” “小姐,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颜宁疼了一口气,摸了摸谢语儿的头,“语儿,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味的隐瞒,只会造成更坏的结果。” “可是小姐,你真舍得吗?” 颜宁沉默了,泪水滴滴答答砸了下来,她声音哽咽道:“去拿吧。” 谢语儿披着衣袍起身,拿过毛笔,却始终下不去笔,墨晕染开了,不知废了多少张纸,她从日暮西斜枯坐到东方破晓,从新茶凉透枯坐到蜡烛化泪,一封退婚书才堪堪写好。 朝来初日半衔山,楼阁淡疏烟,颜宁打开门才发现,竟是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正艳,她仔细抚平那封信的褶皱,让人策马给顾北堂送去。 她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依靠在门框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寒风一吹,泪水更凉。 顾北堂听着下面人的汇报,神色阴沉,他本以为颜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定会让颜玉衡知道,可是外面放出的消息居然只有颜家大小姐游玩遇匪,被人扔在破庙,勒索高额的赎金。他吐出一口气,敛了心绪,他本以为自己的折回去,不在云间书院,定会遭到一番盘问,说辞都想好了,可现在居然根本没事,这帮官府的人也是傻子,长安城,天子脚下,绑匪,真是可笑。 顾北堂有些头疼,不都是外界传言颜宁是个草包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眸中忽然寒光乍现,难不成她是为了嫁给自己,所以才隐瞒消息? 想到这顾北堂彻底黑了脸,对颜宁嫌弃厌恶更甚,他这次算是彻底吃了个闷亏,谁能料到颜宁这个女人,居然对自己被玷污之事闭口不谈,还冷静的换成被绑匪绑架,都是她的人,她自己说绑匪了,谁还敢开口。现在再放出颜宁被玷污的消息,这不是摆明了往坑里跳,撞官府头上吗? 第十五章 动情 顾北堂一个茶杯扔在地上,碎裂声响起,吓得众人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 外面的门被叩响了,他摆手让人收拾好碎裂的茶杯,“进来。” 李酒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沉闷,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来,他心下明了,这是顾北堂又有不顺心的事情了,自己在生闷气,他缓了声音:“主子,沧笙踏歌来信了。” 顾北堂一怔,沧笙踏歌是颜宁现在所住的庄子,“我不是回了不去见她,怎么还送信来?” 顾北堂的语气又冷又硬,厌恶和嫌弃像是要溢出眼眸,他这些年情绪收放自如,天塌下来都能神色不惊,面无波澜,很少有这么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想来心底是有多么不喜。 李酒迟疑了一下,“主子,颜小姐送来的是退婚书。” 顾北堂似乎有些错愕,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李酒没再说话,把颜宁写的那封退婚书交给他,带着人退了下去,顾北堂看着用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写的退婚书那三个字,神情变幻莫测。一时间想不通,颜宁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双眉紧锁,若说在这之前他对颜宁满是嫌弃和鄙夷,可看完这封退婚书之后,顾北堂沉默了。 这上面没有什么苦心哀求亦或者是女儿家的甜言软语,相思只是提了几句,然后告诉了顾北堂自己遭遇的事情,顾北堂看着被泪水晕开墨迹的这一段,心乱如麻。 “八抬大轿,抬的是大家闺秀;重金娶妻,娶的是完璧之身;明媒正娶,媒的是贤良淑德;三聘六礼,聘的是知书达理。颜宁本就不是大家闺秀,现如今也不是完璧之身,名声极差,更谈不上贤良淑德,又出身于武将世家,既不知书也不达理,恐委屈公子,所以特下退婚书。” 他本来的计划是让颜玉衡知道这件事后,求着他娶了颜宁,可是颜宁一人把消息拦下,根本不曾透漏半分,颜玉衡现在也只是对于颜宁被绑架的事情震怒,给官府施压,亲自追查线索,并不曾知道他女儿贞洁已失。 颜宁这么通透,顾北堂认为他是想嫁给自己,所以不择手段,刻意隐瞒,只要颜宁不说,没人会知道,就是成婚之时,发现颜宁清白不在,早就为时已晚,他一个穷秀才,颜宁虽和颜玉衡决裂,可颜玉衡始终把她放在心尖上,位比公主,谁敢相信自己?他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可现在颜宁把自己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不曾一丝隐瞒,顾北堂发现他竟然一时间有些看不透了。 “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愿君前程似锦,不坠青云!” 春风乍起,送来幽香,混着桌上的酒香,让人一时陷入幻境,轻抚纸张,像是在轻拭眼泪,或许顾北堂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神情多么温柔,那狠辣至极带着寒冰的心,不经意间裂了一道缝隙,很浅,很薄,却在心口。 第十六章 明媒正娶 “小姐,你猜的没错,那些消息都被压了下去,官府虽未抓到凶手,却也未曾听到不利的流言。”谢语儿拿了些桂花糕,有些高兴的对着颜宁絮叨。 颜宁拿起一块糕点,刚想一口吞进嘴里,却又想起了嬷嬷的教习,只好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再把糕点放在了碟子旁边,再喝了一小口茶,才缓缓开口:“找不到才是正常的,找不到说明那些人还不傻。” 谢语儿在一边看着,不由得感叹,小姐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食不言寝不语,颜宁从开吃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直到吃完,擦了擦手,才问了一句:“他可有回信?” 谢语儿摇了摇头,看着颜宁苍白的脸色,心中抽痛。 颜宁也没有再说什么,院子里的花开的更深了,香气袭人,官府里送来的那些消息她也看了,其实她有预感,不可能找的到,那些人就是有组织有计划,一步步引她入套,可是她并未得罪过什么人。除了和一些世家小姐看不上眼,谢语儿更不可能背叛他。 颜宁看着天边的流云,把想到的人都排查了一遍,始终不曾怀疑过顾北堂,甚至在想起他的时候,都认为怀疑他是自己的罪恶。 那些人明显知道自己的身份,难不成是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正好有了这个引子,所以才对自己暗中下手?颜宁否决了,世人皆知,威武大统领位高权重,却从不结党营私,谋取利益,其忠心,日月可鉴。自己是个女儿家,何况颜玉衡就他一个血脉,那些人应该是求着交好才对。 想着想着,颜宁依着阑槛睡着了,顾北堂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这么一幕,切切实实体会倒了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他走了过去,看着颜宁睡颜,不由得心中一疼,很轻,也很容易让人忽视。几日不见,颜宁消瘦的厉害,脸上尽显憔悴,那个咋咋呼呼的傻丫头,现在像个精致的瓷娃娃,怕是一碰就碎了。 睡梦中的颜宁不知道想到什么,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顾北堂抬手,轻轻的抚平,颜宁往她怀里蹭了蹭,嘴角似乎带上了笑意,睡的更沉了。 谢语儿刚寻过来,就看见顾北堂抱着她家小姐,不由得一惊,顾北堂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凉,谢语儿硬生生把喊叫声压在了喉咙里。 “宁儿睡着了。” 谢语儿愣愣的点了点头,顾北堂语气之温柔,让她以为刚才那个眉眼染雪,眸中带冰的人,是不是看错了。 “你家小姐的闺房在哪?” “顾公子跟我来。” 谢语儿在前面领路,心中七上八下的,若是顾北堂同意退婚,她家小姐该如何是好?心中不免得悲切起来。 “顾,顾公子....”谢语儿有些磕巴的喊道。 “何事?” “您是知道的,女子的闺房是不能随便进入的....” 顾北堂似笑非笑的打断她:“你家小姐是我要明媒正娶的妻,过几日就是婚期,你说我能不能进?” 谢语儿眼睛悠的亮了,顾公子的意思,这是不同意退婚,她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赶忙道:“能进,自然是能进。” 第十七章 贺礼 “小姐,你的气色终于好些了。”谢语儿拿着梳子给颜宁绾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脸颊红润,肤白胜雪的颜宁,不由得笑的打趣。 颜宁拿起金钗在手中把玩,叹了一口气:“我现如今算是明白了,北堂他是真心待我的。” 一提这个事情,谢语儿也难受起来,贞洁对于女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顾北堂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依然愿意求取颜宁,聘礼不成亏待半分,甚至请了名满天下的言庭夜前来当证婚人,是给足了面子和排场,这让谢语儿宽慰了不少。 言庭夜是现如今顾北堂的老师,德高望重,天下学子都能为听上他的一节课,感到无比荣耀。少时,先帝想要请他担任当今圣上的帝师,可被他婉言拒绝。言庭夜的弟子不多,可都是厉害的人物,科举考试皆位列前三甲,他此生一共收了八个弟子,五位状元,两名榜眼,而这最后一个就是顾北堂。 顾北堂的桌案旁放着一本书,他手中拿着毛笔,良久没有动作,窗子忽然翻进来一个人,清风浮动,暗香盈袖,季子慕手中的折扇轻摇,“这是想什么呢,出神这么久?” “你怎么来了?” 季子慕被他问的莫名其妙,“你明日大婚,我不来送贺礼?” 顾北堂手中的笔终于落下,一个宁字浮现在纸张上,季子慕瞧的有趣:“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你今天没吃药?” 季子慕被他问的一愣,“我又没病吃什么药?” “那怎么这么多的疯话。” “.......” “你都请言庭夜当证婚人了,我还以为你对她真的上心了起来。” 顾北堂顿了顿,又写下一个颜字,才淡淡开口:“不是我,是老师听说我要和她成婚,自己提出来了的。” 季子慕惊了,方才明白刚才他为什么出神,“你这是在不爽?” “没有,别人的看法与我无关,那怕他的是我的老师,我和颜家只有血海深仇。” 两人正说这话,门突然被推开了,季子慕刚想离开,看见来人眉头紧锁,“你怎么会在这?” 莫子瑜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我还想问你呢,你个死变态。” 顾北堂好笑的看着他俩:“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开口,恶狠狠的看了对方一眼,莫子瑜都快气死了,质问顾北堂:“你都要娶颜宁了,怎么和这个死变态在一块?” “子瑜,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这家伙喜欢男人?” 顾北堂意外的看了季子慕一眼,眼中情绪复杂,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季子慕被他看的发毛,对着莫子瑜怒吼道:“谁他妈的喜欢男人,你再血口喷人,信不信我一刀砍了你。” “你不喜欢男人?你不喜欢男人,让人把我绑了送你床上去?还对我,还对我....”莫子瑜怒气更胜,剩下话没有说下去,他想起那时候的场景就遍体生寒,反胃到不行。他虽尊重龙阳之好,但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太让人接受不了。 季子慕也是怒不可遏,他让属下抓捕一个女子,抓捕完了绑来送他房间中审问,谁知道他刚进房间莫子瑜就在他床上,而且也没开灯,这人被脱了外袍,露出的肌肤,娇皮嫩肉,莹洁光滑和女子无疑,他不过是摸了摸,低头想要看清人,谁能想到那些属下送错了人! 第十八章 贺礼二 先不说自己被莫子瑜大骂一通,他有错在先不与人计较,留下了不少银票,没想到莫子瑜不依不饶的,还骂他是个变态,让那个女奸细跑了不说,他一肚子火都快憋炸了。 季子慕被莫子瑜口中那些词骂红了眼,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眼底带着冷意,笑了:“怎么,爷是没睡到你,你感觉可惜吗?在这叨叨个没完!” 莫子瑜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反应过来后气红了眼:“就你这种长的又丑,又粗鄙,又没学识,拿个扇子装风雅的人,我能看上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季子慕手中力道更甚,攥的莫子瑜红了眼眶,手腕像是要断了一样,他始终一声不吭,怒目而视,他从下被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种痛,雾气弥漫上眼眶,看起来可怜极了,季子慕猛地放手,还不忘咬牙切齿的威胁道:“下次再让爷见到你,非睡了你不可!”顾北堂一直想阻止,可是这两人就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好不容易能插上话了,莫子瑜却跑了出去,甚至都没告诉顾北堂他是来做什么的。 “你刚才怎么回事?” 顾北堂看着发疯的季子慕,却猛然发现他满是惊慌失措,脸都吓白了。 “怎么了?” 季子慕一动也不敢动,他刚才起反应了,这怎么可能,那是个男人啊!他深呼了一口气,声音有些粗哑:“他叫什么?” 顾北堂被他俩弄得莫名其妙,“莫子瑜。” “哦。”季子慕脸色难看极了,声音带着几分幽怨。 “不是我说你,子瑜一直温文尔雅,你对他做了什么,让人家那么生气?” 季子慕扔下一个东西,似乎没听到顾北堂的问话,自顾自的说道:“我还有事,贺礼你自己收着。” 顾北堂更加匪夷所思了,嗜血堂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不由得疑惑:“做什么?” 季子慕的神情变化莫测,语气中满是不甘,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看大夫!”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消失,只剩窗户轻动,顾北堂想了想,有些诧异,“他不会是真看上莫子瑜了吧!” 莫子瑜跑出了一段路才想起自己要的正事,在心里骂了季子慕千百遍,只好又跑了回去,看了看自己红肿的胳膊,叹气道:“回家又要被骂了。” 还没走出一段路,正好和要离开的季子慕撞上,“谁他妈这么不长眼?” 季子慕心情极差,烦躁的情绪快要让他爆炸,莫子瑜被撞得一疼,听见季子慕的声音,当即形如木雕,一动也不敢动。 季子慕刚想发火,在看见是莫子瑜的时候,也愣住了,就趁着这么一瞬愣神的时间,莫子瑜拔腿就跑,那速度堪比流星赶月。 季子慕哑然失笑,他忽然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自己还能吃了他不成?莫子瑜边跑边想,他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就是被他大哥逼着学习骑马,都没逃的这么迅速。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季子慕正在看着他,那就感觉就像被毒蛇盯上难受极了,他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要不给大哥借兵,把这人杀了吧!”他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吧,要是在顾北堂那再碰上,自己就能疯!再重要的贺礼,都没他的小命重要。 第十九章 大婚 “顾兄,恭喜恭喜,娶得美娇娥,又中会试第一名,双喜临门啊。”昔日同窗纷纷来道喜。 “同喜,同喜。”顾北堂左右逢源,和前来的宾客谈笑风生,满脸春风。 莫子瑜早上把贺礼送了过去,这会在吃酒,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北堂虽是一直在笑,可莫子瑜感觉他的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等到晚上宾客都走的差不多了,莫子瑜过去敬酒,再三嘱咐:“北堂兄,颜小姐是真的喜欢你,望你万万珍重待她,不管你娶她什么目的,她如今都是你的妻。” 顾北堂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拿过酒杯一饮而尽:“我顾北堂的妻,必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可是顾北堂那时候忘了,若是委屈是他自己给的,当如何呢? 顾北堂挑起颜宁的盖头温和道:“你我再喝过交杯酒,便正式成了夫妻。”房间灯火摇曳,尽是温和,颜宁娇羞的模样映入眼底,他嘴角的微微勾起,眸中带上了真实的笑意。 颜宁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北堂,我真的很心悦你。”刚说完这句话便晕了过去,顾北堂走过去把迷烟掐灭,轻轻抱起她,眸中情绪复杂,他对颜宁本就只有利用,可颜宁全身心的信赖让他时不时心思恍惚,他把颜宁放在床上,叹了一口气:“他日大仇得报,我必留你一命。” 大婚的时候,颜玉衡没来,贵族圈的世家小姐,也背地里偷偷笑她,可颜宁自己过的满足,但这曾经的名门将女一夜变成了长安城里的沽酒女,多少也让人唏嘘不已。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嫁人后的日子,只是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自己的红缨枪,还是会被失落淹没。 颜宁长的漂亮就算做沽酒女生意也是最好的,再加上她和善可亲,周边的人都乐意照顾她,只是每日酉时左右必定关门。周边的大娘的打趣道:“这才几个时辰没见自己相公就想成这个样了?” 颜宁羞红了脸:“周大娘,你可别打趣我了,相公不是马上就要考试了吗?我需好好给他补补营养,细心照顾着他。” 这个曾经的名门将女,也为了爱的人,洗手作羹,做起了伺候自己的丈夫洗脚,研磨,洗丈夫的衣服这种下人做的事情,甚至还学起了绣荷包,裁衣量身,纳鞋底这些民间婆子做的事情。 颜宁曾在多年后八月十五的时候回想过起这段时光,那时候陪伴的她的只有西北的风沙和月夜,那时她才明白,原来不爱你的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半分。 谢语儿跟着颜宁做陪嫁丫鬟,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我依旧记得你是当年一枪动上京的颜家大小姐,是整个长安城任你横行霸道的颜宁,如今却变得有些陌生了....” 为了仔细照顾顾北堂,哄他开心,颜宁开始学起了厨艺和女红,为了做个饭不知道烫了多少次手,切个菜不知道切破了多少次手指,缝个荷包,扎的手包成了粽子。谢语儿想帮她,可一次次都被颜宁拒绝了,只能无奈的叹气。 顾北堂喜欢安静,家中仆人本是极少的,直到很长一段时间颜宁不来研磨了,也不给他洗脚了,他还暗中嘲笑她吃不了平常人家的苦。直到有天不经意间看见了她的手,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了而来,捧着颜宁的手说不出话来,立即多招了些仆人,并且下命令,再也不许夫人做这些粗活。 他生日那天,颜宁送给他一个看不出上面绣的什么的荷包,他翻来覆去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看着那个荷包,忽然就很想很想喊一声这个小丫头一声夫人,想着想着他也这样做了:“夫人,这是一对鸭子吗?” 颜宁当时就愣住了,这是成婚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叫自己夫人,顾北堂看着她呆愣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回过神后,颜宁不好意思却又一本正经道:“相公,这是鸳鸯。过几天相公就要去皇宫里考试了,不能与妾身常相见,希望这个荷包能陪着你,希望相公能实现所想,平步青云,金榜题名。” 顾北堂一挑眉,这丫头居然还正经的称自己为妾身,难得这么正经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对颜宁是什么感觉,可不管是什么感觉,他都只能恨她,可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中一软,“宁儿,等我回来,我们圆房吧!” 颜宁鼻子一酸,含着泪花笑道:“好。” 自他们成婚之后,顾北堂始终不曾碰过她,大婚之夜的事情,她始终未曾提起,可到底成了她的心中刺。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很脏,可现在石头终于裂了缝,寒冰终于化成了水。 第二十章 金榜题名 “子瑜,我准备殿试的日子,照顾阿宁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替我看着她莫要被别人欺负了去。” “放心,我定然会好好照顾嫂子的,你就放心去参加考试吧,最好得个状元回来,让大伙都欢喜欢喜。” “你可以从现在就开始欢喜,状元必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 莫子瑜看着顾北堂意气风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那就早些回来,不要让嫂子等太久。” 顾北堂神情微动,看着站在门前满是和的颜宁,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等到顾北堂没了身影,颜宁还恋恋不舍的站在门前,莫子瑜不由得打趣道:“嫂子,外头风大,赶紧回屋去吧,北堂兄定会金榜题名的,你就别担心了。” “我倒不是担心那些虚的,什么状元不状元的我也不大在乎,我也曾是大统领府的嫡小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呢?只是怕他吃不好,睡不好,劳累过度,身体又消瘦了罢了。” 莫子瑜感叹,颜宁是真的喜欢顾北堂喜欢到极致,现在他只希望顾北堂金榜题名时,万万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可莫子瑜怎么也不会想到,再见之时,顾北堂不仅仅是那状元郎,更是当今的驸马爷,一时风光无限,人人都道前途无量。 可谁又记得当初的颜家大小姐,后来长安城里的人问起怎么回事,莫子瑜都是一笑带过,心里叹道:“不过是做了个真的卓文君,错把陈世美当做了司马相如罢了!” 大殿上,皇帝坐在龙椅上,淡漠的看着跪在跟前的顾北堂,“朕欲把皇妹嫁与你,你可愿?” “臣家中已有妻,虽性情凶悍,却是臣心中所求,公主乃金枝玉叶,微臣万万不敢肖想啊!”顾北堂不卑不亢回答。 听到他这样回答,皇帝也没说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许久才道:“顾北堂,我知道你。” 顾北堂神色坦然,抬头看向坐在龙椅上的人,若是找他没事,又怎会单独召进大殿,他倒是想看看,当今的圣上有什么目的。 “如果当初不是有所图谋,又怎会刻意接近,你说对吗?爱卿!”齐璟丝毫不在意他的直视,反而语气带了几分玩味。 “请圣上明示。” “我想要颜玉衡手中的兵权,而你想要他死,这不是刚好吗?” 顾北堂神情微动,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纰漏,他心中几番思量,最终选择默不作声。 “你不用那么惊慌,我所查到的只有你是先兵部侍郎之子,而先兵部侍郎被颜玉衡满门抄斩,对于你怎么活下来的,我也不做追究。” “圣上有何安排?” “颜玉衡此人威信太高,朝中重要武官尊称他为老师,其他武官也对他甚是仰慕,而齐国大部分兵权都掌握在他们手里,你说我这皇位坐不坐得稳?” 顾北堂明白了他的意思,了然道:“圣上,你是想给太子铺路吗?” 齐璟眸中有杀意闪过,顾北堂是绝无仅有的天才,又得言叶庭倾囊相授,目前还是动不得,他笑了笑:“我命不久矣,想让你成为太子老师。” 顾北堂丝毫不在乎自己知道了什么惊天秘辛,一脸平静,毫无波澜:“我若是娶了公主,圣上想怎么帮我?”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朕再提醒你一件事情,你的考卷被颜玉衡的人动了手脚,若不是朕出手,现在状元怕是要换人了。” 顾北堂神情阴沉,眸中是化不开的墨色,黑的吓人,深渊在转动,没有一点光明。 “朕也不逼你,你明日这个时辰再来给朕答复,你且退下吧!” 顾北堂闭了闭眼睛,眸中恨意翻涌,他哑声道:“不用明日,请圣上下旨吧。” 齐璟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得了应允,顾北堂缓步退出大殿,身后的天不知何时阴了,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第二十一章 风云动 “圣上,老奴,虽知不该问,但还是有些不明白想不通的地方。” “无妨,你问就是。” “圣上想把公主下嫁给他,直接下道圣旨就可以,何故要给他说这么些?” 龙椅上的人冷冷一笑:“朕要的是他的绝对臣服,若有他辅佐太子,齐国未来不可估量。” 魏公公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位会对颜家小姐有些感情呢!” 齐璟一怔,心中漠然一痛,他对自己的妻子当年何尝不是利用,才落到这般下场。 “颜玉衡是当年亲手斩杀他父亲的人,也是抄了他的家,灭了他满门的人。” 魏公公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颜玉衡不像是那么狠的人,“圣上知道原因吗?” “当年的卷宗早已销毁,时间太久远了,那是当年父皇在位时发生的事情,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再深查也只查到了些皮毛。” 魏公公顿悟,齐璟是把顾北堂当了一把利刃,当年真相如何,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颜玉衡,两朝大统领,战功赫赫,百姓爱戴,功高盖主啊! “可颜大统领的错处实在难寻....” 剩下的魏公公没再继续说,齐璟却笑了,“顾北堂不是和朕想的一样吗?颜宁就是他唯一的软肋!至于说公主和一个庶民做平妻,那怎么可能,他娶的可是颜家唯一的血脉,颜玉衡之女,他们一家铁骨铮铮,情愿玉石俱焚,你觉得颜宁会怎么做呢?” “老奴想起来了,颜玉衡一辈子就只有一位夫人,到是难得的痴情人,他女儿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人,必定会和离。” 齐璟笑了笑,“和离?你想的太简单了。” 魏公公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齐璟却换了话题:“你知道朕为什么能猜对顾北堂的想法吗?” “圣上明示。” “因为他和朕一样,有的都是狠辣无情和冷血。” 魏公公心中疼的难受,想要出言安慰:“圣上...” 齐璟摆摆手打断他,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苦笑,“你觉得他刚才拒绝我的赐婚是为什么?” “老奴本以为顾状元是因为对颜家小姐的感情,这会看来倒是不像了。” 魏公公是自小就照顾齐璟的人,是看着他从皇子变成太子,又成为九五之尊的人,是心腹中的心腹,这些事他也愿意对他说说。 “你想的太过天真了。” “他是个聪明人,想看看我到底想做什么,看看我手中的筹码,也成全他一个好名声。” “竟是不曾有半分真情?” 齐璟神情有些悲切,叹道:“或许有几分,但我们这种人,最忌动情。” 魏公公心情复杂,很久才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圣上,那您后悔吗?” 齐璟看着门外阴沉的天空,乌云压得很低,良久不曾回答,就在魏公公以为自己不会听到答案时,压抑着痛苦的声音响起:“后悔。” 后悔什么,齐璟没有再开口,魏公公猜想他大抵是知道了,后悔当年对皇后娘娘那么无情,后悔不曾信任皇后娘娘,后悔的事情太多了,但却从不后悔遇见并爱上皇后娘娘吧! “你把我查到的卷宗,想办法让顾北堂知道,虽然只是皮毛,但他若有心查,应该也能查出些东西,他若不查,就算了。” “圣上也觉得颜玉衡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那时我年幼,接触不到政事,消息又封锁的厉害,似乎和通敌叛国扯上了关系,记不大清了,我身上的毒越发深了。” “圣上就不怕顾北堂知道了真相,不再跟着计划行事?” “计划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我要的只是颜玉衡的兵权,他也可以不死,选择解甲归田,剩下的就是顾北堂的事情了。” “老奴明白了,必要时刻,我会想办法保下颜宁。” 齐璟点了点头,单手扶额,看起来像是累极了,魏公公熄了声,悄悄的退了出去,关门的瞬间,天降大雨,带着狂风与惊雷。 第二十二章 隐瞒 莫子瑜在收到消息的时候,连忙跑到云间书院,对着正在嬉闹人惊慌道:“谁都不许把这事告诉嫂子,万万不能让嫂子知道!” 朋友们不解问道:“子瑜兄,这是为何?嫂子能和当今公主成为平妻那是莫大的福气啊,顾兄又中了状元郎,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人生三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顾兄一下就占了两个,我们这等是羡慕也羡慕不来啊!”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 莫子瑜看着他们直摇头,颜宁是从沧笙踏歌嫁过来的,而不是从大统领府出嫁,故而没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才会认为和公主做平妻是福气,若是颜宁不下嫁,就算是当朝公主见了她,也需礼让三分。 他叹了一口气,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愁绪:“嫂子平日待我们如何?嫂子为人又如何?” “嫂子为人和善,贤良淑德。” “嫂子多才多艺,貌美如花。” “嫂子蕙质兰心,秀丽端庄。” …… 莫子瑜并未答话,他们说的都对,却没有一个说到点子上去。颜家大小姐虽因喜欢一个人变得卑微,可是她从没忘记大统领府的家训,那种骨子里的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魄,是刻进了血肉里的。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子又怎会是普通人,又怎会愿意与她人共侍一夫,就算再爱,可是骨子里的尊严也不会允许。 莫子瑜来到府上,就看见颜宁一人坐在梨花树下,雪白的衣衫和遍地的梨花似乎融为一体,手里提着一坛酒,灌进一大口,呛得自己治咳嗽,咳着咳着眼泪就掉下来,一串一串,抬起袖子胡乱擦,可是怎么都擦不净,不要钱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 颜宁看着手里的醉相思,忽然就懂了给酒取这个名字的人,酒入愁肠,都化作了相思泪!一阵风吹起,遍地梨花在空中飞舞,漫天雪白,又是猛灌一口酒,笑的讽刺,终是爱而不得啊! 看见这个样子的颜宁,莫子瑜不知道为什么心揪着疼,当初在上元节,他其实也给她说答案只不过自己在她的后面,故而只看见了她侧身旁边的顾北堂,现如今这话怕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颜宁看见莫子瑜,露出一个明快的笑容:“子瑜,快来陪我喝酒,这酒着实呛人,到底是烈酒。” 莫子瑜看着她欲言又止半响才慢吞吞问道:“你,都知道了?” 以前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叫她嫂子,不知为什么,现在竟是不愿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一直在压制的东西,在慢慢破土而出。 “圣上都昭告天下了,就算瞒着,但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算算时日他也快回来了吧。” 莫子瑜本想和其他人一样安慰些什么圣上荣宠啊,状元夫人啊,可以与当今公主平起平坐什么的,可是看着颜宁的脸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是,顾兄应该明日清晨就回来了。” 颜宁顿了顿自嘲一笑,眸中尽是悲切:“我是不是挺傻的,明知道他接近自己有目的,还是不可自拔的扑上去了,越陷越深,世家那么多小姐,为何偏偏看上了我,不过是因为的爹爹罢了!” 颜宁的眼泪掉在嘴中,混着酒发苦,她低声呢喃:“我为了他穿起了寻常妇女的衣裳,梳起了妇人鬓,戴起来金钗珠宝,学起了女红,烧起了饭菜,读起了诗书,变的都不像我自己了,只因他初见时说喜欢温婉可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蕙质兰心的女子。” 酒劲上头,头越来越沉,颜宁泪水更加汹涌,抱着酒坛,哽咽道:“他说这次,回来要和我圆房的啊,我满心欢喜,如今到底是成了一片死寂。” 最后她说的什么莫子瑜已经听不太清了,颜宁说了很多很多,可是真正让莫子瑜浑身一颤的是她的那句:“既然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我颜宁输得起!” 看着已经睡着了的颜宁,本想抱着她回房,却又觉得不合礼仪,于是只好叫了谢语儿给她拿了披风盖上,颜宁醉倒在梨花树地下,风一吹,梨花落在身上,像是九天仙子下凡,就那么一眼,莫子瑜就知道自己栽进去了。 这世间所有事情皆可解,唯有情字,想解,却不能解,不想解,却又不得不解,拿的起却放不下,解不开也参不透,最终只好伤的自己遍体鳞伤。 第二十三章 和离 顾北堂坐在轿子中神情冷漠,,他不知该怎么面对颜宁,明明应该痛恨至极,却萌生了愧疚,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流走,怎么都抓不住。 短短的十里长街,人来车往,川流不息,琼楼玉宇,雕栏玉砌,鞭炮唢呐声也不绝于耳,顾北堂没有半分欣喜,他一时间猜不透当今圣上会怎么做。 正想着,就听见小厮报:“驸马爷,有人拦驾。”顾北堂微微皱眉,并不准备下马车去看看,让小厮给些银子打发了。 外面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议论纷纷,这是那个这么大胆的,居然敢拦状元郎的车,何况这状元郎是圣上钦点的驸马爷啊,这是不要命了吗? “你说这女子长得如此貌美,为何要挡在这车中间拦马车?看着着通身的气派也不像缺钱的人啊!”其中一人歪头对身边的人说道。 “不知,难不成是看上了当今状元郎了?” “哈哈哈,也到是,听说当今状元郎不仅才高八斗,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啊,许是想嫁给驸马爷,才故意而为之的吧?” 另一位百姓听着他们的对话纳闷道:“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女子这么熟悉,好像前不久才见过的,一时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旁边的小厮听着这样的话语,又为了讨好驸马爷,随手扔了几块碎银,看着那人不接也不让开,当下就急了。 于是对着前面的人破口大骂道:“这是那来的不知廉耻的姑娘,敢拦当今驸马爷的车,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见那女子不说话,甚至眼神都不愿意给自己,心下恼怒骂着骂着就想动手,刚想过去把人拉开,还没走进,就听见那女子朗声道:“妾身,拜见驸马爷。” 马车里的顾北堂听见她的声音,浑身冰冷,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下马车的,等反应过来,已经握住了颜宁的手,柔声道:“你怎么来了呢,我马上就要到家门口了,地上凉快起来。” 围观的那人猛的一拍头,说道:“这不是驸马爷的发妻,那个卖酒的沽酒女吗?” 他终于明白那边不对了,今天颜宁和平日里不一样,没梳妇人鬓,穿的不喜庆,竟然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裳,美到是美,可是不应该穿的喜庆些,毕竟状元郎回家。虽然不明白为何她要拦在此处,但是都是相熟的人,平常颜宁为人又好结下了善缘,百姓们纷纷对颜宁贺喜。 顾北堂赶紧把她塞进马车里,穿的这么单薄,也不怕冻坏了身子,想着她刚才规中规矩的跪自己,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看见颜宁的穿着打扮时,顿时心下一惊,不等颜宁开口,顾北堂就先问道:“刚才为何跪我?就算我成了驸马爷,你也是我的发妻,并不需要跪我。” 颜宁神情有些哀切,闻言淡淡一笑:“那公主呢?” 顾北堂顿时一噎,是啊,她是自己的发妻,虽说和公主平妻,但是她又怎能不下跪,如今的颜宁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身后除了自己无人可依。 “顾北堂,昌乐来找过我。”颜宁缓缓的开口,看着面前这人的眼睛,“我和她吵起来了,我打了她一巴掌,打出了血丝。” 顾北堂皱眉,语气也带了些冰:“你不该打她?” 昌乐背后是皇家,颜宁什么都没有,和公主结怨,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废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自己,留颜宁一命,想法设法护住颜宁,可现在她居然自己往火坑里跳,他怎能不生气。 颜宁看着眼前人惊怒的样子觉得凄凉,心底最后一丝光也熄灭了:“你心疼了?” 顾北堂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颜宁慢慢的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顾北堂看清上面的字,心底的戾气怎么都遏制不住,声音暗哑:“你要与我和离?”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公主乃金枝玉叶的贵人,妾身为凶悍村妇,实在是无福和公主共侍一夫,再加上妾身打了公主一巴掌,已然得罪了公主,为了后宅安宁,还望驸马爷成全。” 顾北堂神情晦暗,几番思量,盯着颜宁出声问道:“当真要走?” “当真。” 顾北堂接过和离书,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昌乐是出了名的跋扈任性,与自己和离,颜宁说不定过的更加自在些,这样也好,他不断说服自己,让颜宁远离他和他父亲之间的是非。可在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手指不自觉的僵硬,一向连贯的笔画断了好几次,一向龙飞凤舞的笔迹,如今却写的不尽人意。 从始至终顾北堂都不曾挽留过半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颜宁生生逼了回去,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第二十四章 身份 “这是什么人,怎么跪在统领府门外?” “你们没听说吗?这大小姐和自己得丈夫和离了,说好听了是和离,说难听了,还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被自己得相公休妻了呢?” “啊?这大小姐出身高贵,嫁出去也是要人供着的,怎会被休妻呢?何况她身后有统领府,谁敢为难她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当初这大小姐为了和那穷秀才在一起,和颜大统领断绝了父女关系。” “什么?颜统领居然舍得?” “大概是真气狠了吧,你说统领府的嫡女要什么样得男子没有,非得看上了一个穷秀才,那穷秀才还不知道人去哪了呢?” 那人摇头叹气,颜家一身傲骨铮铮,怎么出了这么个不孝女,颜老统领这一辈子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始终未曾续娶,这到底是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出这样的事,真是可怜父母心。 “老爷,你真的不去看看大小姐吗?都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了。”管家王福心中不是滋味,在一旁劝慰。 “当初她自己怎么说的?为了顾北堂要放弃整个颜家,亲爹不要了,大小姐的身份也不要了,让她跪着,我没这个女儿!”颜玉衡说着说着把手里的茶碗捏了个粉碎,满手鲜血,却抵不上心中的苦痛。 “顾北堂,你和颜宁和离了?”莫子瑜怒气冲冲的闯进门,带着满身的寒意。 “是,她想走,就放她离开了,她打了当今公主一巴掌,万一皇上那边怪罪下来,我怕伤了她,让她走正好可以免去责罚了。”顾北堂看着一脸愤怒的莫子瑜缓缓开口,脸上没任何表情。 “可真是好啊,你为了一个公主,居然抛弃自己的发妻,那权位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 “权位?”顾北堂慢慢咀嚼了两个字,他这一生活着都是仇恨。 “难道不是吗?你当初刻意接近颜宁,不就是看上了她身份尊贵,如今她和父亲决裂,没了统领府的撑腰和支持,当然比不上当朝公主能让你平步青霄,扶摇直上!” 顾北堂沉默不语,任由莫子瑜唾骂,眼前恍惚看见颜宁一身素白,手中的书卷,半天未曾翻动。莫子瑜越说越心凉,顾北堂始终毫无波澜,神情冰冷,像是从未认识这个女子,眸中尽是无情。 莫子瑜倍感挫败,终是无力的问了一句:“她为什么会打公主,你就没问问吗?” “还用问?无非就是她使小性子罢了?”顾北堂对颜宁地位之高,以前不是没有做过了解,就算昌乐是皇女,颜宁也可不行礼。 莫子瑜直接气笑了:“小性子?哈哈哈,顾北堂,我忽然觉得你很可怜,你以后就算位置做的再高,你身边也就只会有孤独和凄凉了。” “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昌乐公主让人砸了酒肆,还毁了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 “你怎会知道砸了酒肆是昌乐公主的人,她娘亲的遗物又是怎么回事?” 莫子瑜心中一酸,他替颜宁不值:“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穷秀才,我是瑞王府的最小的嫡公子,齐子瑜。” 顾北堂沉默了半响后,手中的书卷被捏的变了形,“她娘亲的遗物是怎么回事?” “我是听我娘说的,那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是一把扇子,可恰恰这把不稀罕的扇子是颜大统领和他的妻子的定情之物,也是颜夫人留给颜宁最重要的东西。” “颜宁的娘亲...” 第二十五章 娘亲 提起此事,莫子瑜神情也暗淡下来,像是蒙了尘,“那年大寒,边关之战尤为艰苦,她的娘亲,身怀六甲还召集百姓替边疆战士制作棉衣,颜统领遭受埋伏的消息传来,颜夫人心急如焚,惊了胎气,又加上难产大出血,虽然救了回来了,却彻底伤了身子,在颜宁两岁的时候,去世了。” 莫子瑜说完,脸色也很差,他小时后被颜宁揍得很惨,哭着告诉他娘亲,那时候她娘亲立即让他父亲带着自己登门道歉,回来后,他的娘亲告诉了这段往事,他才明白,自己那句没教养的野丫头,到底伤颜宁多深。 理智告诉顾北堂,这应该是颜宁应该受的,是在替他父亲还债,他应该有报复的快感,可心却像被人捏着,疼的喘不动气。 顾北堂知道自己应该继续冷血无情,可他做不到,沙哑着开口:“扇子呢?” “听说被带走了,也可能早就被扔了,我让人去找了,还未曾有消息。” “谢谢。” 莫子瑜好笑的看着他,“我是为了颜宁,不差你这句谢谢。” 他自小被宠爱,没见过什么人间险恶,心性善良,到底同门一场,看着顾北堂难看的脸色,忍不住多了句嘴:“昌乐公主,并不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而是颖妃所出,打小就刁蛮任性,又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所以一直未出嫁,如今恰恰看上了你,这等福气可当真是他人羡慕不来的。” 他的语气虽然带着讥讽,顾北堂却明白了他背后的好意,点了点头,“你知道颜宁在哪吗?” “怎么,你还想找她回来做你的妻子?痴心妄想。” 话还没落音,季子慕突然推门进来,也顾不上莫子瑜在这,“出事了,颜宁在统领府跪着,现在怕是有两个时辰了。” 顾北堂赶到统领府时,就发现颜宁端正的跪在门口,一动不动,汗水已经把衣衫沁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美的惊心动魄,似乎日月山河,星辰万千,尽数被她收入眼中。 顾北堂看着她的样子,心疼的无以复加,他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也没有什么资格上前,他不该心慈手软,可在面对之时颜宁,他害怕发现,自己在想法设法的把獠牙收起来。 他不能上前,血海深仇是跨不过的距离,他母亲的遗言字字泣血,他就那么躲藏在人群中,偷偷的瞧着颜宁,直到夜幕降临,星辰闪烁,街上的行人变的稀疏,家家户户点起了灯。 行人遮盖不了身影,顾北堂转身去了茶楼,颜玉衡始终未曾打开过统领府的大门,他心中恨意更甚,这世间怎会有这么狠的人! 颜玉衡在统领府的屋顶偷偷看着自己的女儿,像被丢尽了黄连水池中,苦的不行,他让统领府熄了灯,看着颜宁的身影渐行渐远。 谢语儿收到消息在戌时赶过来,她本想陪着颜宁一起跪着,却被颜宁逼了回去,可她不曾想到,老爷居然始终不愿意再见小姐一面。被扶着起来的时候,颜宁一个不稳,重重的跌在石板上,衣服划破,鲜血直流,染红了素白的衣裙,这次她没有让谢语儿背自己,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走回沧笙踏歌。 那天顾北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天被墨色还重,自己的眼里所见之处皆是黑色,怎么都逃不出去。 第二十六章 扇子 “公主,公主驸马爷来了。” “快请,快请,看我的梳妆有没有问题?”昌乐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一脸娇羞,小丫鬟偷乐,打趣道:“公主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驸马爷见了定会欢喜。” 昌乐被人拥簇着,轻移莲步,袅袅婷婷,用扇子遮住了半边脸,她偷偷打量着顾北堂,越看越是喜欢,这世间怎有如此俊俏的公子,单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之向往。 昌乐沉溺在幸福中无法自拔,顾北堂冰冷的声音响起:“扇子呢?” 昌乐的手捏紧了扇柄,怒气丛生,却又不得不维持仪态,小声问道:“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顾北堂凉凉的扫了她一眼,昌乐被吓得一颤,那寒冰般的眼神,像是万年不化的冰霜。 薄唇轻起,寒气逼人:“听说公主让人砸了我的酒肆,欺辱我的发妻,这到底是为何?” 昌乐自小在公主长大,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过,立马转了语气,泫然欲泣:“驸马,是她先欺辱我在先,我本来只是打算去看看你,毕竟以后我们二人是要成为平妻的,我想提前见见姐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哭的是梨花带雨,端的是楚楚可怜:“你莫要生气,我这就让人取来。” 顾北堂一脸冷漠,明明是佳人在侧,他心中毫无波澜,连安慰的话都没说出口:“那就多谢公主了。” 昌乐气急,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她拿下扇子,左脸有个巴掌印,红的骇人,一天还未曾消肿,看来颜宁是真的气的狠了,顾北堂在心中思量,却无半分心疼。 “是昌乐有错在先,驸马替我给姐姐道歉,也望驸马原谅我的骄纵不懂事。”昌乐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温声细语,掺着几分凄美,让人怜惜。 顾北堂心中冷笑,这昌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家妻凶悍,惊了公主,多谢公主宽宏大量,不作计较。” 昌乐抿唇不语,姿态尽显柔弱可怜,小心翼翼的用扇子挡住自己脸上的伤,语气软了又软,纵使再大的怒火,这会也被消磨的没了脾气:“驸马稍等,扇子我一直好好保存着。” 顾北堂没什么表情,对于昌乐视而不见,直到接过扇子的那一刻,他才松了一口气,仔细检查了一番,起身告退,昌乐看着他身影,咬碎了银牙,妒火中烧,笑容尽是扭曲。 不远处的皇上和魏公公,从始至终就看着这场闹剧,没有丝毫阻拦,魏公公感叹道:“昌乐公主的手段当真是高啊!” 齐璟冷笑,“和她母亲一样,会的也不过是女人家的妖媚和心机。” “圣上,昌乐公主虽然刁蛮,但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怎会突然发难,砸了那酒肆呢?” “你知不知道先帝曾下过一道圣旨,颜家嫡女颜宁,免去一切宫中礼仪,可不与官家小姐一起接受礼仪教习,出入后宫亦或者是宴席,皆凭自愿。” “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颜宁五岁时,跟随颜玉衡入宫,那时候她刚没了娘亲,怯懦胆小,父亲又进宫述职,留下嬷嬷照看,带她去了御花园游玩。她被颜玉衡保护的太好,那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许多人不知她的身份,怠慢了不少,恰逢皇女们游玩,不知怎么起了争执,颜宁被昌乐推进了荷花池中。” 魏公公不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继续问道:“那之后呢?” “当时皇女多,太监丫鬟也多,援救及时,何况颜玉衡的亲信都在外面守着,救上来只是呛了几口水,父皇知道这件事后,雷霆大怒,把昌乐关了三个月的禁闭,也把颖妃责骂了一顿,为了安抚,送去了不少赏物,都是珍稀之物。颜玉衡威名震天,是整个大齐国的守护神,有他在,父皇也能安稳不少,何况颜玉衡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重中之重。” “原来如此。” 齐璟突然笑出了声:“还没完呢,那时候颜宁不敢见人,没了娘亲,父亲又常在边关,内心胆小,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可谁能想到,在她八岁的时候,再次进宫,拿着红缨枪,逼的昌乐自己跳入了荷花池。” 魏公公也跟着笑了起来:“当真是虎父无犬女。” “是啊,颜宁也因这事,震慑整个世家贵族圈,就连子瑜也被她打过。” 风起桃花落满地,齐璟不是悲春伤秋之人,却没有的来的感到一丝难过,日月如流,柠月如风,如今山河依旧,故人却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