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闺天下》 第1章 不再续缘 大雨初歇。 苍茫江面上平时游龙如织的船舤竟是一艘也不见，远远望去，江海如天，黑压压地停泊着数十艘战舰，舰身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护板坚硬如铜墙铁壁，巍峨雄壮地横陈在整个江州沿海，气势慑人，无形中令人胆寒发麻。 为首一艘战舰上，男子双手握拳背于身后，颀长的身子像根木桩坚实地扎在栏杆之前，目光深幽，望向江州城内的某一处。 韩良走上前，低声说道：“大人，那个人招了。” 男人转身，逆光容颜模糊着一种冷硬，眼深如勾，似带了雷霆之威，抬眉间凛冽寒气呼之欲出，他什么都没说，只阔步走进了船舱。 船舱内一处厢房里，血腥气浓烈，伴着腥咸海风，几欲令人作呕，但男人似乎早已经习惯，面不改色地跨进门，黑色高大背影笼罩在窗口一侧。 那里摆着一把太师椅，他缓缓坐下，之后视线抬起，看向正前方的不远处。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男人，满嘴都是血，血溅在脸上，溅在身上，甚至染花了他周遭的地面，看上去十分可怖，他的牙齿全部被拔完了，四脚被断了筋骨，但手脚完整，舌头完整，此刻昏迷过去，奄奄一息的状态。 男人轻啧道：“早点配合不就好了，非要受这份罪。” 韩良将供召交给男人，全是用血写的。 男人看了看，虽然眉目凛寒，但对于供召里面的内容比较满意，深眸中戾气微敛，他冲韩良交待：“好好看着他，不要让他死了，他可是十分有用的证人。” “是，大人放心，绝不会耽误了大人的正事。” 男人站起身，目光往窗外一扫，深邃幽暗瞳孔内交织着复杂难辨的很多情绪，有激动、有忐忑、有期待、有悲伤、有悔恨，而在这所有情绪之外，掩埋的却是深刻入髓的痛苦以及狠绝。 这一世，他定会让那些血溅他霍家满门的乱臣贼子们得到应有的下场！ 而她，倾此一生，他都会好好珍惜。 —— 郑家。 郑升荣急匆匆地换上官服，戴上官帽，脸色慌张，大喊：“快快快，让所有人都出来，到院子里去！” 他小声骂道：“这个霍总督是怎么回事，突然跑来江州，又突然来我郑家，还如此兴师动众，难不成是船造司出了什么事？可若真是出事，他也不该来找我呀，不是该找司正大人吗？” 郑升荣实在想不通，但也不敢怠慢。 霍尧是谁？ 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更甚至，是皇上的心头肉，别人丝毫碰不得。 他的厉害之处当然不止这些。 他更厉害的是，他的手上掌管着整个陈王朝所有的水师，整整五万余众，人称水师总督，可谓是海上霸王。 他还是霍家独生子，而霍家，手握整个陈王朝的所有军队。 霍将.军还是异姓王，作为霍家独子的霍尧，也享有小王爷的称号。 提起这个人，见到这个人，即便是京畿的官员，都忍不住胆寒小心翼翼，更何况远在江州的郑升荣了。 霍尧要见郑家的所有人，郑升荣自然不敢怠慢。 很快，郑家主人们都出来了，就是有些身份的下人们，也全部站成一排，候在院中。 郑寰婕垂着眸子，十四岁的模样透着稚嫩和俏丽，她目光幽沉，整个人淡静的像佛寺中的鱼木，对眼前、甚至是对周遭的所有人与事，都保持着置身事外的冷淡模样。 旁边，是郑玉颖好奇的声音：“哥哥，你说是什么大人物来了，爹爹怎么让我们也来迎呢？” 郑朱轩小声道：“别说话，你没看爹爹有多紧张吗？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安静点。” 门口。 郑升荣一出去，腿差点就软了。 郑府门外，黑压压站满了威严的水师，可别觉得这是水师，就小瞧他们的陆地战斗能力，这些水师，全是从霍家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陆地战绝对不输水上战。 郑升荣眼前发黑，谨慎上前，小心翼翼地见礼：“下官郑升荣，江州船造司副司使，见过霍总督。” 霍尧扫了郑升荣一眼，一语不发地迈开大长腿，错过他朝着郑府大门走了去。 霍一和宋典跟上。 其他的人，依旧稳如泰山般地严守在门外。 郑升荣抬手抹抹汗，小心跟上。 霍尧一步一抬阶，慢慢跨过大门，又走至院中。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第二排某个少女身上。 少女穿着浅黄色的腰裙，白色半襦，梳着燕尾髻，垂着头站在那里。 霍尧绕过所有人，走到堂屋门前，身子一转，看向对面惴惴不安的郑升荣，淡声开口：“郑大人不必惊慌，本官来这里，只是要办一件公务，因暂时没地方住，便借郑大人的宅子住一段时间，既叨扰了，便想着与郑家所有人都打个招呼，免得以后见了面，是谁都不知道。” 郑升荣一听，心想，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吓的他的胆都破了。 郑升荣立马道：“霍总督能看上下官的宅子，那是下官祖上蒙光啊，霍总督放心，下官这就让夫人收拾一个上等的院落，让霍总督栖身。” “不必了，听说郑府最出名的就是杏花院，本官住那里即可。” 杏花院。 那可是郑寰婕住的院子。 郑寰婕幽沉漫淡的目光在听到霍总督三个字的时候一瞬间风起云涌。 怎么会是他！ 她衣袖下的手狠狠握紧又缓缓松开，爱恨交织的情绪蔓延进那无底洞似的眸眶。 上一世她落海，被他搭救。 她发誓，无论如何要报答他。 进云州城之后，她一颗芳心落在他身上，使尽一切手段嫁进霍家、嫁给他。 可他厌她、恶她、憎她、弃她。 从成亲到死亡，他连她的手都不碰，更遑论同床共枕、夫妻同心。 这一世，她打定主意要斩断与他的一切可能，却不想，他却先一步来到了郑府。 而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船上，还在茫茫江海之中。 而来的人，该是林相府的下人。 是她的重生，让历史发生了变化？ 第2章 眼眶发热 郑寰婕心情起伏，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他。 她不想恨他。 她那么爱他。 可一生的苦难，让她多少还是存了怨忿。 他死的时候，也是满腹怨恨与不甘心。 那也是咫尺一生之中，他第一回牵她的手，用死亡发誓：“寰寰，若有来生，我一定不再负你。” 不负吗？ 可这世上没有来生，即便有，他也不会再认识她。 而这一次，她虽重生，他并没有，他依然会厌她恶她吧。 —— 一听霍尧要住杏花院，郑升荣一秒的思考都没有，满口答应：“好好好，下官这就让人去收拾杏花院，霍总督先喝喝茶，稍歇息片刻，晚上就能住进去。” 郑寰婕忽地开口：“郑大人，杏花院是我与母亲的住处，你要把它腾挪出来给别人住，是不是得先问一问我的意见？” 郑升荣暗自瞪她一眼，小声斥责：“霍总督面前，你擅自说什么胡话。” “我怎么说胡说了，杏花院原本就是我与母亲的院子，郑大人莫不是忘记了，杏花院不属于郑府，不属于郑大人，只属于我与母亲，只因杏花院嵌居郑府里深，无法割裂出来，这才与郑府并存，但郑大人要明白，早在十五年前，外祖父已经将杏花院作为单独的宅子新拓了一张地契，上面的名字是我与母亲。” 郑升荣脸面无光。 这是郑家私事，也是见不得人的丑事。 十五年前，他的妹妹郑以欣，从外面归来，好好的一个女子，还没嫁人，便已身怀六甲。 他身为长哥，正面临升官的关键时刻，如果妹妹的丑事被宣扬出去了，他的官途也就毁了，他强烈要求妹妹打掉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可妹妹死活不肯，坚决要生下这个孽种。 他为了官途，鼓动父亲将妹妹逐出郑府。 父亲既想他官运畅通，又舍不得妹妹，最终，将杏花院给了妹妹，并另辟地契。 自那之后，他与妹妹井水不犯河水。 妹妹足不出户，生下女儿后没多久就病死了，郑寰婕是由妹妹的丫环，现在的金妈妈带大的。 可当时妹妹的情况，还是传扬了出去，他的官途还是受到了影响，后来无法，他就娶了当时还是副司使，但如今已经是司正大人的向如山的妹妹向牡丹，这才有幸谋得个好官。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丑事也没人敢再提。 至少在江州，无人再敢。 可郑寰婕这个孽障，今天居然当着霍总督的面，提及这桩旧事。 她都不觉得丢人吗？ 一个孽种，也敢在这样的场合，大放厥词。 郑升荣当即抬起手，朝着郑寰婕用力扇过去一巴掌：“孽障，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要不是霍总督再三强调，所有姓郑的人都得出来，他怎么可能会喊这个孽障！ 郑寰婕眸底骤冷，在郑升荣的手快要扇过来的时候，她用力一抓，将站在她前面的郑玉颖抓了过来。 啪！ 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郑升荣惊住。 郑玉颖捂着自己的右脸，那里火辣辣的疼。 她忍不住哭出声来：“爹爹，你打错人了！” 她又扭头，快郑升荣一步朝着郑寰婕扑去：“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拿我去挡巴掌，看我不抓花你的脸。” 顷刻间，两个女人扭打成一团。 金妈妈和青烛去护郑寰婕。 郑升荣、向牡丹、郑朱轩，以及丫环婆子们去护郑玉颖。 到底寡不敌众，郑寰婕的头发被抓的稀巴烂，脸上也被抓了几道指甲印，衣服都扯烂了，但郑玉颖更惨，两只眼睛被郑寰婕揍的乌青，嘴也破皮了，脸上鲜血淋淋。 向牡丹气极，当即又要朝郑寰婕扇过去两巴掌。 可手刚抬至半空。 冷不丁一道威严的男声响起，伴着沉重让人胆寒的语调：“郑大人，本官没想到，你的府邸是如此热闹的呢。” 郑升荣听到霍尧的声音，倏然间脊背一寒，脚底蹿起凉气。 他都被郑寰婕气糊涂了。 霍尧还在这里呢！ 郑升荣立马抓住向牡丹的手，小心翼翼地回道：“让霍总督见笑了，是下官没有管好这个孽障，让她在这里丢人现眼，下官这就让人带她下去，再收拾出杏花院给您住。” 郑升荣使眼色，立马有下人过来，强行要把郑寰婕带走。 “慢着。” 霍尧的声音一出，婆子们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站在那里不敢妄动了。 霍尧走下台阶，走到郑寰婕面前。 郑寰婕的眼下出现了一双蓝色漳绸串珠云头靴，半截黑衣，边缘以青色勾莲纹织金，再往上是男人精瘦的腰腹，腰间坠着一块黑玉，质地上乘，隐约可见龙形，腰以上黑色单衣捆束很紧，领口压青色镶边，再往上是线条分明的下颌。 看到这里，郑寰婕的视线顿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意志力，高昂起头，看向霍尧。 一刹间，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他是整个云州城中，男人们羡慕的对象，女子们倾慕的对象。 年少轻狂，锐不可挡。 郑寰婕的眼眶有些发热，这张脸还是那般英俊锐利迷人深邃。 可少年的眼中，似乎深沉了许多，不似以前初见时的张扬。 郑寰婕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福身颔首：“霍总督。” 霍尧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这个姑娘，曾用整个生命爱他，可他从没青睐过她，临死他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 他想弥补，但为时已晚。 他发了誓的，若有来生，他定会好好珍惜她。 他没有盼到来生，但是，他重生了。 幸好，还来得及，在他们命运错误交逢之前，他先来到了她的面前。 第3章 去讨回来 内心澎湃着汹涌的情绪，霍尧眼眶也有些发热，她一生的苦难，到现在全部变成了他心尖上的利刃，时刻搅的他血肉模糊。 他努力稳住声音，浅淡出声：“以前只听下面的官员们谈论起江州，都说郑大人的府邸有一处杏花院，每逢春天，便花开十里，红似珊瑚，随着时间推移，花色渐淡，换上满眼雪白，刹是好看，听的多了，便也对郑大人府上的杏花院有了好奇，本官实在不知，这样种满杏花的院子，居然还有人住，实在抱歉，无意叨扰，却害得你受伤，既然杏花院是姑娘在住，那本官便不住了。” 他转过身子，看向郑升荣，声音清淡，却带着锐利的官威：“在杏花院旁边为本官收拾一个院子出来吧，这个时候杏子应该快成熟了，本官也想尝一尝郑大人府上的杏子滋味。” 他在说尝杏子滋味的时候，余光不经意地瞥了郑寰婕一眼，然后侧身走出，进了堂屋，随意坐下。 —— 申时末。 杏花院旁边的静枫院一改往日宁静，变得热闹起来。 郑寰婕坐在一株杏树下面，目光悠然抬头，满枝头的杏子像一串串的金豆子挂立在暮色下，好不绚烂。 这样的美景和丰收，原本应该令人心旷神怡，可她却旷不起来怡不起来。 她满心沉重。 霍尧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了江州？ 青烛摆了茶案，伏在那里给她烹饪了一壶热茶，放在一边散凉，忍不住隔着一道院墙，去看旁边的静枫院：“姑娘，你说这个霍大人，为什么要住在郑家呢？他如果有公务，借宅子住，不是应该住在向大人家吗？” 金妈妈在旁边晒冬季的被子以及衣服，闻言说道：“大人们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瞎问什么，郑家与我们杏花院，虽然同在一府，但是，你要谨记，同府不同命，同根不同生，从姓郑的把我们小姐赶出郑府开始，他郑家的事情就跟我们无关了，今日姓郑的想霸占杏花院，真是痴心妄想。” 她又望向郑寰婕：“今日姑娘做的很对，就该狠狠地埋汰他一顿，他以为他当了官，就能掩盖他薄情寡义的名声了吗？他连亲妹妹都能不管不顾，还算个人吗！这么些年，他没管过姑娘一次，吃喝用度，他一句关心都没有，他的夫人更是可恶，三天两头来找姑娘的麻烦，想着法的想把姑娘赶出去，把杏花院占为己有，这杏花院是整个郑府中最好的院子，一个院子的大小都足够一半的郑府了，他们当然惦记的紧。” “姑娘也请谨记，这个院子是小姐用尊严和命换来的，卖了也不给姓郑的，就是毁了，也不留给他们。” “我知道的，金姨。” 上一世的郑寰婕心地善良，人不蠢笨，但到底年轻容易心软，林相府的人派人接走她时，郑升荣和向牡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她走了，肯定是不会再回来了，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那些杏花树要有人打理，杏子成熟后也得有人来处理，不如交给他们，郑寰婕想想也是，最后便松口，把杏花院给了他们。 这一世，她不会了。 就如金姨所言，即便卖了毁了，也不再留给不值得的人。 金妈妈看着自家姑娘清淡的小脸，听着她不符合年龄的沉稳的话语，心里既欣慰又心疼。 前几天姑娘还不是这般，她那般天真无邪，即便知道姓郑的对她不好，可她依然愿意接纳他们，这才把自己纳为郑家人。 可也就短短几天的时间，姑娘又是另一番想法了。 这其实才是金妈妈乐意看见的。 虽然心中装着仇恨会不快乐，但是，忘记曾经的屈辱，那便枉做人了！ 尤其小姐当年，何其的凄惨。 这是郑升荣为所，又何尝不是那个男人害的！ 一想到那个男人，金妈妈心中就更加愤恨。 忘恩负义之人，也配为相！ 金妈妈将冬季的棉被以及衣服放好，她坐过来，冲着郑寰婕道：“姑娘你是怎么想的，真的要去云州城，投奔林相爷吗？” 林相爷林伯儒，郑寰婕的生父。 十五年前，林伯儒还不是宰相，他只是圣殿前的一个三品公卿，当年江州水患，圣上派林伯儒前来治理，林伯儒不辱使命，但在离开前，遭遇到了刺杀，正巧被当时游历归来的郑以欣撞见。 郑以欣自然不会束手旁观，当下就救了林伯儒，照料林伯儒期间，郑以欣被他的才情和容貌打动，二人私下成婚，林伯儒给了郑以欣玉佩作为信物，言之凿凿，待他回到云州城，一定派人过来提亲。 林伯儒离开月余之后，一直没有音信，而这个时候，郑以欣发现自己怀孕了。 为了顺利生下这个孩子，郑以欣回到郑家，原以为能得到妥善照料，却没想，得到的却是家人们的遗弃。 而林伯儒，自那之后，再没出现。 郑以欣不死心，派身边得力的丫环拿着林伯儒给她的信物去打听，这一去竟也是十三年不归，第十四年，那个丫环才得以归返，并言明，她找到了信物之人，是当今林相，她也把信物给林相看了，林相说，会接郑寰婕回府。 又事隔一年后，林相亲自写了信给郑寰婕，信里字字含泪，说他当年有多么无奈，希望郑寰婕能原谅他，认祖归宗，他还说他会派人过来接她，就在这个月。 上一世，就在今天，林相府的人到来。 郑寰婕端起一旁微凉的温茶，缓慢喝了一口，这才抬头，轻声道：“金姨，你怎么想的？我母亲去世的早，是您一手将我抚养长大，在我心里，您与母亲一样德高望重，您若不想去，我便不去。” 金姨恨恨地道：“为什么不去？他辜负了你母亲，就得在你身上补偿回来，以前的姑娘，我是有些担心，怕你去了会受到欺负，毕竟，云州不是江州，云州是陈氏王朝的京畿，达官显贵都在那里，那些个人，惯会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姑娘一个处理不好，也许就会出事，但现在，我瞧着姑娘稳重，似乎事事心中都有数，便也不怕，我们该要讨回的，就要去讨回。” 第4章 与他无关 上一世郑寰婕也是听了金妈妈的话，去了云州。 只是，林相府派来的人，不是林相爷的人，而是相爷夫人的人。 他们的目地，也不是接她进京。 而是在路上杀了她。 从江州到云州，水路最通便，他们坐的自然就是船。 郑寰婕明明是被人推下船的，可她百口莫辩，因为没人信她，她的生父林伯儒还反问她：“你觉得爹爹会害你？” 后来郑寰婕才知道，那个下人，表面上是相府的管家，但其实早就在为林夫人卖命。 不是林伯儒要害她，是林相夫人。 郑寰婕确实要去云州，为她母亲讨得她应该享有的地位和尊荣，她也要把母亲的牌位，摆到林相府的宗庙祠堂里，永世受林府后辈们的供奉和参拜，林伯儒没有娶妻之前遇见的母亲，也是与母亲订的亲，母亲才是当之无愧的林相夫人。 只是这一次，何时进京，怎么进京，不再是林相府的人说了算的。 郑寰婕正准备开口说什么，门外忽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郑姑娘。” 郑寰婕冲青烛看一眼，青烛立马起身，朝着门口走。 打开门，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青烛刚在院子里见过这个男人，是跟在霍总督身边的一个官吏。 青烛福身：“这位大人好，请问找我家姑娘什么事？” 宋典笑着说：“我家大人对于刚刚的事情感到很抱歉，特命下官过来，送这管膏药给郑姑娘，大人说了，如果不是他唐突，要住杏花院，也不会连累郑姑娘受伤，他深感歉意，望郑姑娘宽宏大量，收下礼物，不予计较。” 听到声音的郑寰婕走出来，看一眼宋典手中的药膏，有些眼熟，应是宫中所用之物，大约是最好的疗伤药膏了。 她伸手接过，声音带着冷淡之意：“多谢霍大人，民女并没有放在心上，也请您转告霍大人，民女受伤，与他无关，让他别有心里负担。” 宋典没想到这位郑姑娘这般深明大义，笑容加深：“多谢姑娘体谅，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 静枫院。 霍尧倚靠在一颗枫树上面，目光抬起，望向一墙之隔的另一面，那里硕果累累，全是金色的杏子，这是六月，有些杏子已经成熟了，到了七月，该是所有的杏子都成熟了，到时候，他确实得好好尝尝。 余光扫到宋典回来，他站直身子，走到桌边坐下。 宋典笑道：“这个郑姑娘很好说话呢，收了药膏，还说刚刚的事情跟大人无关，让大人不要有心里负担。” 他大敕敕地坐下，打趣地道：“大人，没想到郑家内部这么不和谐的，刚刚都敢当着大人的面大大出手，那没人的时候，这一家子人该是如何的野蛮啊。” 他十分八卦：“住杏花院的这个郑姑娘，就是现在云州城人都津津乐道的林相娶妻之前的一个相好生的吧？倒是长的挺漂亮，就是这命，有些不好，林相当年没娶她娘，她娘必然备受非议，听说她娘生下她就去了，这些年在郑府，过的好像也不好。” 霍尧不冷不热地接腔：“你对郑家的事情，好像挺感兴趣的，知道的也挺多，要不要给你开个茶馆，让你去讲书？” 宋典愣住，立马起身：“我去看看韩良那边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一溜烟的跑出去，这才站定，往院门口看了看，心里纳闷，大人这是生气了？ 他生哪门子的气啊？ 郑寰婕本来就颇招非议啊。 这郑府，刚刚也确实热闹的过了头。 怎么还不许人说了？ 霍尧起身，心里燥的厉害，那本就锐利的棱角，越发紧绷肃杀。 他低声喊：“霍一！” 霍一立刻上前，恭敬地道：“少爷。” “去看看林相府派来的人恢复的如何了。” “是。” 霍尧自然知道今日林相府的人会来郑家，接郑寰婕去云州。 上一世，他不知道这件事情，自然没来江州。 他在海上巡逻，意外救下的郑寰婕。 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如何不知道，当时郑寰婕落水，是被人害的呢？ 这一次，他断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加上他确实有重大的事情要留在江州，便让霍一去给林相府派来的人制造了一些麻烦，让他们的船翻了，又在水底将他们暴揍一顿，将他们船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做出一副被水匪洗劫的现象，然后他再派出自己的人，不经意间发现了他们，将他们救出了水底，安排在了一处客栈养伤。 霍一去了半柱香的时间，回来禀报：“可能还得养些时日，少爷上次吩咐，要揍的他们只剩一口气，所以这伤有些重。” 霍一委实不明白，少爷莫名其妙揍林相的人做什么。 少爷在朝中，特立独行，有皇上、有霍王爷罩着，那些大臣，还有皇后以及皇子们都敬怕他，他与相爷，更是八竿子不相往来，平素里也不结怨，这突然暴揍林相的人，真是奇怪。 揍一顿后，又让人去救他们，还安排最好的客栈给他们住，又请最好的郎中给他们看诊。 这行径，真是让霍一摸不着头脑。 霍一不是没问过，但问了少爷也没搭理他，霍一便也不问了。 霍尧捏了捏手，冷冷的笑意从唇边拂开。 揍他们当然是为郑寰婕出气。 救他们么，自然是让林相欠他一个人情。 原本霍尧打算直接杀了那些人的，但想想杀人容易，解释起来却比较麻烦，那些人也不是旁人，即便只是下人，却也是林相府的下人。 宰相门前三品官，死了这么多人，林相绝对不依的，势必要查。 霍尧可以把锅甩给水匪们，但林相若较真，皇上也要给林相面子，必然要委任霍尧来剿匪，那霍尧江州一行的事情，就有可能被打乱，霍尧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揍他们一顿。 霍尧淡淡地道：“每天都去看望，打听清楚他们哪一日来郑府。” 虽不明白自家少爷所为，但霍一还是领命：“是。” 第5章 想看的人 酉时末。 静枫院变的更加热闹了。 霍尧的三十艘战舰横空降临江州，如乌云压境，声势浩大，向如山自然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知道霍尧来了郑家，他也赶紧来了。 霍尧坐在院中的太师椅里，目光微垂，抽出自己的佩剑。 向如山恭敬见礼：“下官向如山，江州船造司司正，见过霍总督。” 霍尧用锦帕擦拭着剑刃，斜头用余光扫了向如山一眼，却没有理会他，又低头擦拭着自己的剑。 郑升荣缓解尴尬，谄媚地道：“霍总督，晚膳备好了，正好向大人也来了，不如我们一起移步膳堂？” 霍尧原本就没打算跟郑家的人一起用膳，擦好剑，他把剑甩给霍一，刚要开口说‘不必了’，忽然想到郑寰婕，眼眸微转，淡淡开口：“那就劳烦郑大人了。” “不劳烦不劳烦，能侍奉霍总督，是下官的福气。” 这说的是实话，郑升荣一辈子都不可能攀上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知道哪里吹来的富贵风，竟是让他摊上了这样的好事。 郑升荣打着巴结的心思，殷勤地说道。 霍尧站起身，掸了一下衣摆，背起手举步朝院门口走。 向如山这个时候才敢直起身子，后背早已冷汗淋淋。 他虽然是江州船造司司正，所造之船，也全部是给这位霍总督用，但说真的，他从来没见过此人。 此人位高权重，从不来江州这种地方。 今日怎么会来了呢？ 郑升荣说，霍总督是来办公务的，这就更奇怪了，江州有他霍总督要办的公务？ 看了一眼前面男人高大的背影，向如山的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 虽说静枫院与杏花院是隔壁，但去膳堂的路却压根没有经过杏花院。 膳堂在东侧。 霍尧委实失落了一会儿。 去了膳堂以后，还在膳堂门口看到了郑家的女眷，偏偏郑家的女眷里没有郑寰婕。 霍尧心气儿越发不顺了。 他想看的人，看不到。 他不想看的人，倒是一来一大把。 霍尧面色不郁。 向牡丹立马带着郑朱轩和郑玉颖上前见礼。 向韦林也来了，他心思深沉，面色如讳，但脸上挂着笑，十分恭敬地也跟着见了礼：“霍总督。” 霍尧没理会向牡丹等人，只看了向韦林一眼，这个国舅爷在江州的爪牙，就是这么一条走狗，也成了血洗他霍家满门的一个功臣。 堂堂霍家，最后竟是谁都能来咬上一口。 霍尧眉间戾气变重。 他情绪的变化让整个周遭都跟着如临寒冬，郑升荣还以为他是看到了郑家女眷不悦，连忙上前解释：“霍总督，下官的夫人和女儿不与我们并席，她们的席位在屏风的另一侧，如果霍总督还是介意，那下官让她们去别处用膳。” “不必了。” 霍尧强压住心底的杀意，淡淡地道：“既然郑家女眷都来了，怎么没瞧着另一位姑娘呢？” 郑升荣一愣，下意识地想，霍总督说的该不会是郑寰婕那个孽种吧？ 果然白天郑寰婕不顾脸面大闹宅院的事情还是被霍总督记下了，这个孽障，就是见不得他好过，霍总督也是的，好好的提一个孽种做什么。 郑升荣实在悻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向牡丹帮着夫君答话：“霍总督有所不知，郑寰婕虽然姓郑，但跟我们不是一家人，她母亲不知检点，老早就被逐出家门了，她可算不上郑府的人，郑寰婕就更加不算了，我们郑府宴请贵客，断没有请一个外人的道理。” 外人。 霍尧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以及这两个字所带来的沉重感。 他什么都没说，只眸色晦暗地看了向牡丹两眼，点了点头，似乎是说，原来如此。 他提步，进了膳堂。 经过郑玉颖的时候，看到郑玉颖的双眼放在自己身上。 他脚步微顿，审视了一下她脸上的伤，瞥过视线，进了屋。 —— 杏花院。 郑寰婕和金姨、青烛坐在一起吃饭。 郑寰婕开口说：“如今郑府住了一位大人物，我们少接触为好，把前院关了，后院挪开，竹林里开一条路出来，通向外面，以后我们就以后院为门，出入也方便，不必受郑府门禁的限制。” 以前不开后院，是为了安全起见。 毕竟，一个院门都不好守，更何况两个了。 从郑府的大门出入，多少还是更安全些。 但现在这个情况，郑寰婕不想再跟霍尧有任何接触，还是避开的好。 金妈妈赞同：“我明天就找人来开路。” “嗯，多带些银子，找安全可靠的人。” “姑娘放心，老奴自当谨慎。” 青烛叹气：“我们手上的银子不多了，算算也只够撑两个月，待七月到了，把这满院的杏子摘了去卖，赚来的银子倒能撑到年末，但来年开春，咱们手上就没钱了。” 她望向郑寰婕：“姑娘，我们得想别的赚钱的法子。” 是啊，没钱寸步难行。 上一世郑寰婕把希望寄托在未曾谋面的生父身上，想着既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然会待她极好，生父又是宰相，当极有钱，她即便无银两傍身，也依然会过的如意。 未去云州城之前，她的一切花销都是母亲留给她的。 在她重生回来之前，她花的还是母亲遗留之物。 但那些遗留之物也不多了，而且，仅剩的一些，她不想再用。 靠这满院的杏子，倒也能卖不少钱，但也如青烛所言，卖的钱虽多，却也只够撑到年末。 郑寰婕在上一世原本也什么都不懂，年少时没有母亲，日子过的可怜拮据，认了父亲，日子看似光鲜，但其实，备受排挤和冷眼，嫁了夫君，原以为能过的好一些，但夫君厌恶她至深，她一生就没快乐过。 为了能得夫君喜欢，她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学着掌家，学着骑马，学着学武，学着学医，学着与夫君并肩，可不管她做再多，夫君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那一年风雪极大，霍尧的战舰被困海上，负伤极重，无人搭救，是她忍着寒冬，一步一步从冰封的海面爬过去的，救醒了霍尧，她却差点丧命，但霍尧没管她，把她任意丢弃一边，任她自生自灭。 第6章 来日方长 或许那一次，霍尧是想她死的，毕竟，她死了，他才能娶他心爱的姑娘，可是她没死，霍尧极度失望吧，对她越发的冷漠刻薄，甚至越发的厌恶。 她被一个过路的医士救下，那医士觉得她深怀善念，是个品性正直之人，又加之她以前为了讨夫君欢喜，苦读医书，也学了不少医学知识，医士觉得她挺有慧根，就把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了她。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医士，是南山学院医士殿的殿主，因南山学院早已面目全非，他便离开，开始云游天下。 南山学院是陈王朝的泰山北斗，医士殿更是从医者们心中的圣堂，作为医士殿的殿主，医术自然十分了得，而她传承了医士殿殿主的医术，她的医术也不弱。 郑寰婕略微沉吟，随后缓缓说道：“明天看天气情况，如果天气好，我们出去挖药材。” 金妈妈和青烛双双愣住，同时惊呼出声：“挖药材？” “嗯，我懂得一些，到时候你们跟着我就是了，哦，金姨就不去了，你年龄大了，就不要跟着我们受累，你明日还要找人在竹林里开路，我与青烛去，晚饭前回来。” 金妈妈疑惑地问：“姑娘什么时候懂得药材知识了？” “不知道，忽然之间就懂了，或许是我母亲在天有灵，看到我过的艰难，托梦给我的吧。” 金妈妈：“……” 青烛：“……” 她们信了姑娘才有鬼。 不过，金妈妈也不多问，只细细叮嘱：“那你们明日出行小心些，这雨刚停，虽然已经晴了两天了，但是山上的路必然还湿滑，记得别往危险的地方走。” “晓得的，金姨放心。” —— 膳堂。 霍尧默不作声安静地吃着晚餐。 霍一坐在他的一侧下首的位置上。 另一侧下首的位置坐的依次是向如山、郑升荣、向韦林、郑朱轩。 隔着一道间中屏风，另一面坐着向牡丹和郑玉颖。 郑玉颖小声说：“母亲，没想到霍总督这么英俊帅气，听说他权势极大，仅次皇上之下，这是真的吗？” 向牡丹瞅了女儿一眼，极有深意地问：“你想干什么？” 郑玉颖红了红脸，她自以为貌美，殊不知，她白天才在院子里与郑寰婕打了一架，双睛青肿，嘴角挂彩，两边脸颊上面都有指甲抓痕，倒显着她此刻的模样有些滑稽。 但为母者，不管女儿如何丑陋，都觉得美，向牡丹静静地看着郑玉颖，自然没错过她娇羞起来的脸色。 向牡丹不缓不慢道：“你看上这位霍总督了？” “母亲你可不许打趣我，像霍总督这样的男人，但凡有女子见过，都不可能不心动吧？女儿心动也正常。” 向牡丹笑了笑，温柔慈爱地开口：“确实，像霍总督这样的男人，没有女子不惦记的，但是，母亲虽然也想你嫁入高门，享受荣华富贵，可母亲不是个好高骛远之人，不然当年也不会嫁给你父亲了，我的女儿自然是极好的，但是也得看跟谁，如果在这江州挑夫婿，母亲自然为你挑一个人中龙凤，但若是想攀附霍总督，大概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 郑玉颖嘟着嘴，显然极不高兴。 向牡丹说：“母亲知道更多关于霍总督的事情，他除了权力极大之外，他还有一个心仪的姑娘。” “什么？” 郑玉颖睁大双睛，显得那眼睛更像熊猫眼了，她咋呼道：“这是真的吗？霍总督喜欢的是哪家女子？那个姑娘太幸福了吧！” 向牡丹说：“听说是他的表妹。” 郑玉颖泄气：“如果真是这般，那我就真没机会了。” 向牡丹说：“母亲不舍得你远嫁，江州是个好地方，至少，你舅父在这里相当于土皇帝，你爹爹在这里相当于二王爷，你便相当于土公主了，在这江州，你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但是去了云州城，我们就屁都不是了，与其嫁到云州城，伏低做小，不如在这江州称王称霸，明白吗？” 郑玉颖就此打消掉攀附霍尧的想法。 但是，这样英俊非凡的男人，当真是女子们梦寐以求的郎君对象呢！ 可惜不是她的。 —— 正安静吃饭的霍尧微微一顿，眸中杀气翻滚。 从霍一到向如山、郑升荣、向韦林、郑朱轩，都忽然感受到了阵阵冷意，还有那窒息的扼人咽喉似的杀意，纷纷大惊。 霍一猛地抬头，随之心头震骇，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原先还能看出来他的轻狂，两年前他忽然醒来，整个人更加深层内敛，让人再也瞧不出他的任何深浅的男人，此刻居然双眸泛起腥红的血色，整个人都透着可怖的气息。 霍一惊喊：“少爷！” 霍尧缓缓回神，抬头看了霍一一眼，再看向另一面的四人，发现他四人也用着骇然的目光看着他，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息掉在听到‘表妹’二字时那汹涌而起的控制不住的怒恨以及彻底毁灭一切的杀念。 不急，来日方长，她欠下的血债，他定会让她寸骨寸血的偿还！ 霍尧收起满身戾气，搁下筷子，起身走了。 霍一也立马起身，随之跟上。 郑升荣吓的手一松，筷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郑朱轩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煞白，手抖动的厉害，像他们这种只知道玩权谋为自己圈私利的腐官，还有仗着家世，为非作歹的少爷，哪有什么真本事，在霍尧这种拥有强大实力的男人面前，真是不堪一击。 好久之后郑升荣才缓一口气，立马抖动袖子去擦额头的汗。 郑朱轩不停的喝水。 向如山虽然是江州船造司司正，整个江州都归他管，可谓是妥妥的土皇帝了，可他没有野心，也没什么报负和志向，他对他目前的官职以及生活极满意，可以说，也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了，就这样的人，在面对霍尧如此强烈的情绪外泄的时候，自然也是吓的半截身子都软了。 唯有向韦林，面不改色地继续用餐，眼眸却带着几缕深思，盯向霍尧离开的大门方向。 第7章 肯定有事 半柱香的时间，其他三人的神色才恢复正常。 郑升荣委实没心情吃什么了，打算起身离开。 但一扭头，向如山跟向韦林还坐着。 郑升荣只好又坐回去。 向如山也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这才稳住声音：“以前常听霍总督的威名，却没亲身体会过，如今见了一面，真的觉得传言非虚啊。” 郑升荣后惊后怕道：“是啊，都说伴君如伴虎，下官活到这把岁数，头一回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刚刚下官也要被吓死了。” 郑朱轩小声问：“舅父，父亲，霍总督怎么忽然之间就发怒了呢？” 郑升荣和向如山对看一眼，二人纷纷摇头。 他们要是知道，何以如此害怕呢？ 正因不知，这才惊惧。 —— 霍尧背手走在回静枫院的路上。 霍一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问道：“少爷，刚刚你怎么了？” “没什么。” 霍一明显不信：“你肯定有事。” 霍尧抬起头。 这六月的江州，湿气也极重，空中飘浮着若有若无的海腥之味，但在那海腥味中，又有着丝丝缕缕的花香，如果没闻错，应该就是不远处的那杏花香，有些杏花凋谢了，可有些杏花没有，那么大的一片杏花林，即便花朵全部凋谢，香气依然囤积，在这夜晚，幽幽被风传递着。 闻着这样的花香，霍尧感觉自己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月挂高空，星满罗布，明天应该又是一个好天。 霍尧静静地道：“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不重要，我会处理。” 霍一便不多问。 霍尧又开口：“把宋典喊回来，韩良那边不需要他，让他回来后盯紧郑朱轩，但凡郑朱轩跟向韦林接触后，去了他在北街贩鱼市场的鱼店，就让宋典过来向我汇报，如果我没猜错，今晚郑朱轩就会过去。” —— 因着江州背靠大海，这里的鱼业十分发达。 郑朱轩虽然是郑升荣的儿子，但是，郑朱轩却跟郑升荣不一样，郑升荣爱权势爱官位，郑朱轩却爱黄白之物，他超极爱钱，是以，他在北街的贩鱼市场开了一间极大的鱼店，店名叫江河鱼海。 郑朱轩是官生子，经商会惹人非议，故而，那店虽然是他开的，但真正经营之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叫范曾的男人。 而范曾，是向韦林的人，亦是国舅府的人。 当朝国舅薛怀安，不爱金钱名利，不爱美女姬妾，唯爱之物便是花鸟虫鱼，他也因此结识了天南海北的同道中人。 原本霍尧也以为国舅是如此淡薄名利之人，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不是。 他不单不是，他还野心勃勃。 他利用养花养鸟养虫养鱼的噱头，收买有野心之人，创建了四图腾。 这四图腾分别是花图腾、鸟图腾、虫图腾、鱼图腾。 花为陆地植物，是以，花图腾代表的就是步兵。鸟是空中飞翔之物，是以，鸟图腾代表的就是骑兵。虫子生活在万草之中，是以，虫图腾代表的是侦察兵。而鱼活在水中，代表的便是水师了。 上一世，就是这暗中积蓄的力量，篡夺了江山，血洗了霍家，霍家三百六十口人，声名显赫的霍家军，水上霸王的霍家水师，全部血溅在这些隐藏的力量手中。 而一步一步将他引入陷阱的人，便是他上一世倾心又深信不疑的表妹。 江州，是他复仇的第一步。 他们血溅霍家，他便还他们一个，血洗江州。 —— 郑朱轩的最大作用就是传讯，而身为本人的郑朱轩，却并不知道。 向韦林每次买鱼，都会委托郑朱轩去，偶尔向韦林也会去，但向韦林此人做事滴水不露，而且，做这样的事情，一旦暴露，那便是诛九族之罪，虽然郑朱轩也算他的九族之人的行列，但向韦林还是找他当了替死鬼。 买鱼代表的是海上很安全，没有霍尧的水师出没，可以出来操练，作为私养的水师，想要对抗霍尧手中的海上霸王，不操练怎么行。 买鱼食代表的是有情况，按兵不动，做好防备。 咨询鱼种，代表的是向云州城的国舅府传信。 江州与国舅府的传信官，叫文达，在江河鱼海打杂，已经被霍尧截在手中了。 从江州到云州，最便利的交通就是坐船，即便用最快的速度行船，来回也得一个月。 是以，文达被抓，国舅府和向韦林都还不知道。 至少需要一个月，他们才能知道有异。 —— 原本期待的晚膳，糟糕地结束，向如山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去惹霍尧，便向郑升荣告辞离开。 向韦林说：“父亲，我想与表弟呆一会儿，晚些时候再回去，你一个人回去没事吧？” 向如山知道自己的儿子素来跟郑朱轩关系极好，这也是他乐意见到的，毕竟郑朱轩是他妹妹的孩子。 他早年丧妻，扶了一个姨娘当正室，儿子十分不喜，这么些年，他对儿子一向百依百顺，就怕儿子会怨恨他。 向如山说：“别太晚了，如果太晚，你就先住在郑家，明早回来也不迟。” “嗯，听父亲的，那父亲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向如山上马车而去，向韦林跟着郑朱轩去了郑朱轩的院子，二人先是下了一会棋，然后就聊到了鱼，毕竟，整个江州都知道，江州船造司司正大人的嫡公子，最钟情之物便是鱼了，他的院中养了很多鱼。 向韦林说：“我府上的鱼食没有了，今晚就得拿鱼食喂鱼呢，你晚间无事的话，去帮我买一些回来，我在府上等你。” 郑朱轩皱眉，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有些晚了呢。” “你又不是没有夜间出行过，怎么，霍总督住在你家了，倒是让你连门都不敢出了？” 向韦林有些打趣地说道，他相信，他这么说了，郑朱轩一定会出门。 果然，郑朱轩郁郁地道：“也不知道霍总督怎么凭白无故来了江州，还非要住在我家，不过，他再是官大，也算是寄住在我家的，我怕他做什么，好，我现在就去鱼店，为你取些鱼食回来。” 第8章 往死里打 向韦林笑着说：“还是表弟最好了，我在院里等你，你不要太晚回来，我取了鱼食还要回去喂呢，有些鱼不能饿，饿一夜就会死，那样我得心疼死。” 郑朱轩知道他爱鱼，一边搁下棋子站起身，一边调侃：“等你娶了表嫂，看你是爱表嫂，还是爱那一缸又一缸的鱼，怕表嫂还要跟你的鱼吃醋呢。” 向韦林笑了笑，没搭腔。 郑朱轩也知道他不会搭腔，径自走开。 向韦林慢慢收起自己的棋子，脑海里闪出来的却是四公主的那一张脸。 —— 宋典得到吩咐，很快就盯上郑朱轩。 郑朱轩前脚从郑府出去，后脚宋典就跟了上去。 郑朱轩一马平川地去了北街的鱼店，管事范曾还在。 江州虽然偏远，但也算是一座比较繁华的城市了，十二点宵禁之前，多数铺子都还开着的，只不过到了比较晚的时候，客人稀少，这个时候多数店铺都在盘帐，记算这一日的收入情况。 范曾也在盘帐，一抬头看到郑朱轩，立马搁下手中东西，过来接待：“郑大少爷这么晚了还来鱼店，是买鱼食的吧？” 郑朱轩无奈道：“我表哥说他院里的鱼没有鱼食吃了，非要差我过来给他买，他总说他爱养鱼，却总是分不出鱼食好坏，偏我每次选的都是上等的，他说只信我挑的鱼食，我能怎么办呢，都是一家亲的人，再晚我也会帮他跑腿的，他店里的鱼你是有记册子的，看册子对应拿一些鱼食给我，他还在我院子里等着呢，我得赶快回去，你别耽搁。” “好的，我马上去准备。” 范曾去后面仓库，将每一种鱼对应该吃的鱼食拿了一包。 交给郑朱轩之前，他在其中一个鱼袋里放了一张纸，纸上画着鱼图腾的样子，代表的意思是：收到指令，会照办。 郑朱轩接过鱼食，特强调地道：“记我表哥帐上，不能少一个铜板，知道吗？” 这店的幕后东家是郑朱轩，郑朱轩有多爱钱范曾是知道的，范曾笑道：“郑大少爷放心，不会少一个铜板的。” 郑朱轩这才放心，抱着一堆鱼食走了。 宋典确实是盯郑朱轩，但这家鱼铺子，以及这个叫范曾的管事，已经被那个传信官文达给出卖了，是以，宋典也将范曾盯住了，范曾做的那个小动作，宋典也看在了眼里。 —— 亥时末。 宋典回静枫院，向霍尧汇报。 霍尧唇角微勾，站起身说：“难得来了江州，我们也去逛一逛江州的夜。” 宋典：“……” 霍一：“……” 再过一个钟头，江州就宵禁了，这个时候哪有什么可逛的啊。 霍尧掸掸手，起身往外面走。 他深知，这么晚了，郑寰婕肯定睡了，但还是想从她的杏花院走一下，是以，就绕到杏花院。 可是，本应该黑灯瞎火的杏花院，此时竟是灯火通明。 里面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郑玉颖带了很多丫环婆子甚至还有一些比较精壮的男仆，将整个杏花院的正屋围住了。 本来郑玉颖打算早些来的，搁以往，她定然早早地就来了，但是今天家里住了一位大人物，她不好白天来找郑寰婕的麻烦，思前想后，还是找了个这么夜深人静时刻。 郑寰婕穿着浅紫色中衣，站在堂屋里头，看着这个不请自来扰她清梦的女人，冷冷地道：“郑玉颖，你想干什么？” 郑玉颖指着自己的脸：“你抓花的，你负责赔！我听说今日霍总督给你送了一管药膏，你把那药膏拿出来。” 郑寰婕眯起眼角，站在那里没动：“我为什么要拿给你用。” 郑玉颖呸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区区一个孽种，也能跟我比吗？霍总督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那么好的东西，当然只配给我用，快点拿出来，休要让我动手！” 郑寰婕盯着她脸上的伤，嘲讽道：“白天才在我手上吃了大亏，晚上又来，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 郑玉颖听着这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挥手的动作，喊了好几个丫环婆子和男仆上前。 她躲在后面叫嚣：“我是打不过你，但你们就三个人，我可是带了十几个人，我就不信，今日不能撕花你的脸，你白日怎么伤我的，我今晚就给你还回去，你们都给我上，打的她满地找牙！” 不大不小的堂屋，以及堂屋门前，扭打成片。 金妈妈和青烛跟那些下人们扭打在一起，但敌我太悬殊，她二人被按在地上，遭受着毒打。 郑寰婕拎起一把长木凳，满身杀气地朝那群集结起来殴打金妈妈和青烛的丫环婆子们狠狠地锤了过去。 “啊！” 木凳重重地砸在一排人的身上，那些人疼的大叫，纷纷抱着身子退开。 郑寰婕又抡起长木凳，将另一拨人也给打开了。 丫环婆子们心惊，浑身被那一把木凳砸下来，骨头都要碎了，一时都没敢再上前。 郑寰婕丢开木凳，急忙将金妈妈和青烛拉起来。 二人嘶嘶地抽气，脸上青肿交织，金妈妈脸上都是血，伤的最重，她刚刚护在青烛身前，青烛虽然被金妈妈护着，可也鼻青脸肿，可见刚刚她们下手有多重，是真的在往死里打。 郑寰婕浑身冒出寒气。 郑玉颖给一边的男仆们使眼色，男仆们也学着郑寰婕，拿起旁边的长木凳，朝着郑婕婕主仆三人砸了过去，这砸过去的还不是一个木凳，而是三个，如果三个木凳轮番砸在了那三个女人身上，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隐藏在杏花树一侧院墙之上的霍尧看到此处，飞快地以内力抓起了几个碎石，嗖嗖嗖几声过后，碎石像离弦的箭，精准地打在那三个男仆的手上。 三个男仆疼的哇哇叫，手腕像是突兀地被折断，木凳再也握不住，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偏又砸在了他们自己的脚上，疼的眼前一翻，晕死了过去。 第9章 绵里带针 众人看的心惊，完全不知道这突然而来的意外是怎么回事。 就在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之时，忽见几只杏树的叶子飞了进来，像有灵魂的手掌，啪啪啪几声，打在郑玉颖的脸上，打在那些丫环和婆子们的脸上。 霎时间，整个堂屋里一片掴巴掌之声。 杏叶落下，郑玉颖惊恐大叫：“鬼啊，杏花院有鬼！” 她捂着被打的肿的高高的脸，屁滚尿流地跑了。 那些丫环婆子们自然也跟着捂着脸四散奔逃而走。 金妈妈和青烛也是惊惧，她们双双看向郑寰婕。 郑寰婕瞅一眼地上落开的碎石，再看看那些杏叶，眼眸抬起，纵然霍尧离开的很快，但还是让郑寰婕捕捉到了他的一片衣衫。 郑寰婕轻声道：“也许是我母亲在天有灵，看到郑玉颖跑到杏花院撒野，气不过，就给了她一些教训，以后，郑玉颖怕是再也不敢来杏花院找茬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了。” 耳力惊人的霍尧不小心听到她这话：“……” 我就是你的在天有灵。 —— 郑寰婕先为金妈妈和青烛上药，又让她二人休息，她想了想，还是提着灯，出了院子。 她去静枫院。 当然，她不是去感谢的，既然霍尧帮了她，却不想让她知道，她就当作不知道。 只是，提着灯，静静地走在夜色之中的时候，郑寰婕忍不住想，霍尧为什么要帮她呢？ 她与他，非亲非故。 上一世他们有交集，可这一世，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上一世他那般厌恶她，又怎么会帮她呢？ 郑寰婕实在想不通。 她找霍尧帮忙，只是想让霍尧安排一些人帮忙把她屋里的那几个男仆给拖走，随便扔在哪里都行。 只是，刚走出杏花院，就在院外的廊墙下，看到了宋典。 宋典看到她，作势就要走。 郑寰婕立马出声：“这位大人请留步。” 宋典是霍尧专门留下来，看郑寰婕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宋典之前奇怪，大人为何听不得他议论郑寰婕，又听不得他说郑寰婕的出身，今日大人的行为，隐约让宋典明白了什么。 大人或许是看上了这个郑寰婕。 宋典十分震惊，郑寰婕虽然也生的十分好看，但是，大人那般的人物，见过的绝色多不胜数，又怎么会耽于郑寰婕的美色。 尤其，大人心中装着那位惊才绝艳、医术出神入化的表小姐，不可能喜欢上这江州的女子。 更重要的是，郑寰婕的出身，着实是一大污点，这样的女子，谁娶了都会遭人耻笑的。 大人不该看上这样的女子才对。 但宋典依然觉得，大人对这个郑姑娘，十分青睐有加。 宋典笑着说：“郑姑娘，这么晚了还没睡啊？喊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郑寰婕提着灯站在远处，她已经活了两世了，有什么事情是看不明白的呢。 刚刚分明就是霍尧出手帮的她，而她刚出来，宋典就做出要走的样子，想来刚刚宋典一直等在这里，就是在等她出来，然后好让她出口，说出什么帮忙的话来，他顺水推舟帮她一把。 宋典是霍尧的手下，宋典如此作为，肯定是霍尧下的命令。 郑寰婕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上一世霍尧那般厌恶她，虽然这一世，她没有再纠缠他了，他应该也不会再厌她，但即便不厌，也该是排斥和疏离的。 他的好，他的关心，他的呵护，应该只会留给他的表妹，断没有给别的女人的道理。 他并不是滥情之人。 郑寰婕微皱眉头，夜灯下的脸，白日的抓痕依旧留着痕迹，但难掩那一身淡静如菊的气质。 思虑半晌，她还是开口： “刚刚郑玉颖带了一些人来杏花院找麻烦，我母亲显灵，将她们驱赶走了，但有几个男仆，吓的晕死了过去，我不想在院子里看到他们，又跟郑府的人不熟悉，就想请这位大人帮个忙，将那些男仆拖出来，随便找个地方扔着就好，我也不会白白的劳烦大人的，我知道我一介民女，帮不上大人什么忙，但以后大人若用得着民女的地方，民女一定竭尽效劳。” 宋典心想，什么你母亲显灵，分明是我家大人仗义相助。 宋典笑道：“我奉大人命令过来办差，抽空帮姑娘一把，那也是大人的恩情，可不是我的恩情，郑姑娘万不能弄错了呢。” 郑寰婕抿嘴，她刚刚确实是打算找霍尧，也愿意承霍尧这个人情。 可既然半道遇到了宋典，那她就没必要再欠霍尧人情了。 她淡淡开口：“是你帮我了忙，又不是霍大人，难不成你还是奉了霍大人的命令，专门守在杏花院的门前，等着我找你们帮忙，再让我欠人情的？” 宋典：“……” 事实确实是如此，但是，却不能承认啊。 宋典琢磨着这个郑姑娘有些绵里带针，他只好说道：“我先帮你把人拖出来吧。” 第10章 平静之下 霍尧带着霍一先朝着郑府大门走。 霍尧说是去逛江州的夜街，但实际上，他是到门口堵向韦林的。 虽然在杏花院耽误了一会儿，但好在没有错过，他刚走到门口处，就见郑朱轩亲自送向韦林过来。 向韦林后面一个小厮手中抱着个匣子，不用想，那匣子里装的全是鱼食。 霍尧大步向前，一不小心撞在了小厮的身上，小厮的手控制不住的抖，匣子没抱住，一下子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里面的鱼食全部掉了出来，有一些袋子散开了，有一些没有。 霍尧故意踩向那些袋子没散的鱼食，嘴上说道：“不好意思，本官有点儿急事，没想到会撞到向大公子的人，这些是什么？” 他将那些鱼袋都踩破之后，又退开，盯着地上的东西看着。 向韦林早已经面色铁青。 郑朱轩大气都不敢喘，他不敢得罪霍总督，也不敢看此刻表哥的脸，霍总督踩的何止是几袋鱼食，他分明是在踩表哥的命。 虽然表哥视鱼如命，不是视鱼食如命，可没有鱼食，表哥的鱼怎么可能活呢？ 尤其今晚这些鱼食，可都是救鱼命的！ 向韦林总觉得霍尧是故意的，但又觉得他不该如此才对，他猜不透霍尧，大概是晚上吃饭的时候，那怒气还没散？ 可晚上霍尧为何生气，简直是个迷。 向韦林不敢直言，只得忍着这口气，大度地道：“霍总督也是不小心，这些就是些鱼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一会儿差人再去买就是。” 霍尧一脸惭愧，对霍一吩咐：“帮向大公子捡起来啊，站那里做什么，简直没眼色。” 霍一立马弯腰去捡。 向韦林心里有鬼，他借郑朱轩的手去传达了话，那边定然回了他，而这种无伤大雅的回复，多数都没有只言片语的把柄，最多就是一个鱼图腾，代表消息收到了，而看到这个鱼图腾，他自己也会放心，所以，这个鱼图腾是不可缺少的。 只不过，鱼图腾虽然不奇怪，但霍尧此人，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他忽然来到江州，本身就有些可疑，看到鱼图腾，会不会多想呢？ 向韦林不敢让霍一去捡，怕他发现鱼图腾，他自己弯腰去捡，嘴上说道：“哪里敢劳烦霍总督的人做这等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霍一手脚麻利，向韦林还没阻止过来，霍一已经眼尖的发现了那个纸片。 他将纸片捡起来，递给霍尧：“少爷，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 向韦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霍尧拿着那个纸片，审视着上面的图案。 他表情平静，但平静之下的心，却是翻江倒海。 鱼图腾，果然是鱼图腾。 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兴致缺缺，手一松，纸片落到地上，他看向霍一：“就一张纸，有什么可奇怪的。” 向韦林松一口气。 霍尧又看向向韦林：“本官不小心把向大公子的鱼食弄毁了，实在过意不去，向大公子的这个鱼食是从哪里买的，正好本官今日没有睡意，想看看江州的夜街，顺便去帮向大公子把这些鱼食买回来，再差人送到府上去。” 见向韦林要开口，霍尧又道：“向大公子不要客气，本官也算你父亲的上司，善待下属的家眷，也是本官应该做的。” 向韦林心想，你把话都说绝了，我还能说什么。 但江河鱼海是他们的据点，暴露给霍尧，向韦林内心还是不安。 可此情此景，又由不得他拒绝。 向韦林看着霍尧，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这个男人，无形中给他设了一个死局。 第11章 天要变了 对峙半晌，向韦林最终妥协，于是一行人去了江河鱼海。 正此时，范曾已经锁了门，去了一处茶楼，但可惜，时间太晚了，茶楼也锁门了，他也没逗留，瞅了一眼锁住的茶楼，提步往前走。 没走几步，迎面来了一个年轻公子，与他擦肩而过。 等二人各自走开，那个年轻公子的手中出现了一张字条。 年轻公子将字条装好，打算趁黑赶紧回去，但刚走到无人的地方，头上就被罩了一个麻袋，麻袋里面应该有迷药，他还来不及挣扎反抗或吼叫，整个人就失去了知觉。 韩良踢了踢麻袋，低声说：“带走。” 当天晚上，韩良易容成此人，带着那张字条，进入了文达所说的私兵水师的营地，半月滩。 霍尧一行人去了鱼店，没买到鱼食，霍尧说：“明天本官差人再过来买，向大少爷放心，这鱼食一定会如量地送到你手上。” 向韦林皮笑肉不笑道：“多谢霍总督。” “不谢，原本就是我欠你的。” 宵禁的时间到了，霍尧也没什么可逛的了，原路返回。 郑朱轩忧心道：“表哥，那些鱼食脏了，还能再用吗？” 向韦林哪里是要鱼食，没那些鱼食，他的鱼也不会死，信息已经彼此传达，又躲过一个雷，他心里松散不少，对郑朱轩道：“没事的，家里的鱼食也还有一些，可能不够用，但我紧着娇贵的鱼先喂，明日再补上鱼食就是。” —— 霍尧回到郑府，径自回静枫院，还是故意绕过杏花院，杏花院一片漆黑，十分安静，看来是睡下了。 他踏进静枫院的主屋，宋典过来汇报郑寰婕这边的情况：“金妈妈跟青烛姑娘伤的有些重，幸好郑姑娘没受伤。郑姑娘还说了，这次恩情她会记得，以后大人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一定竭尽全力。” 霍尧玩味道：“你确定这话是对我说的，而不是对你说的？” 宋典：“……” 霍尧说：“这点小事，我不需要她还。” 霍一迟了片刻后进来，递给霍尧一张密笺。 霍尧看完，将密笺以内力焚毁，他淡淡开口：“韩良混进去了，这江州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第二天霍尧如约让人买了鱼食送到向府，向韦林接到一模一样的鱼食，心里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他将鱼食放下，眉头始终紧锁。 他的亲信王勇，是私兵水师一员，因为跟国舅有些关系，是以，就被提拔在向韦林身边当差。 王勇问：“大少爷，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向韦林扫他一眼，说了自己的忧虑。 王勇说：“霍总督忽然来江州，确实奇怪，但他是水师总督，江州又是船造司之地，他来看看也无可厚非，我们私养水师的事情一直十分隐秘，别说霍总督一直不在江州了，就算他一直在，他也不一定能发现什么，大少爷还是不要太过忧心的好，免得让人看出破绽。” 向韦林说：“我如何不明白呢，但我不允许这件事情有任何闪失，还是得小心些。” “嗯，我再去传话。” “暂时不要去了，最近我们什么都不要做，昨天的消息已经传达，我相信叶辛知道该怎么做。” 第12章 如鲠在喉 寅时末。 郑寰婕已经起来。 青烛和金妈妈受伤了，原本打算今天让金妈妈出府去找人给后院的小竹林开条路，以后就以后院为门进出，现在也做不成了，而且，因为青烛也受伤了，今日去采药草的事情也要往后推。 郑寰婕做了早饭，先端给青烛，青烛手脚是好的，可以自己吃。 从青烛房间出来，郑寰婕就去了金妈妈屋子。 金妈妈躺在床上，悲伤道：“老奴不能帮姑娘，反而还害姑娘受累，老奴真是罪过。” 郑寰婕伸手将金妈妈扶起来，亲手喂她吃粥： “金姨明知道，您在我心中如同母亲一般存在，平时就算了，现在您为了我受伤，躺在床上，我伺候您，那不是应该的吗？您就不要难过了，不然我会恨我自己没能力保护您。” 金妈妈立马道：“吃饭吃饭，姑娘你做的很好了，别因为我往心里添堵。” 金妈妈和青烛养伤，郑寰婕无事可做，原本她可以代替金妈妈出去，找人来给小竹林开路，但又担心两个伤患在家无人照料，就不敢随便出去。 小坐片刻后，她还是坐不住，起身去摘杏子。 —— 霍尧大清早在静枫院练剑，一抬头，看到郑寰婕站在梯架上，垂眸在摘杏子，她一袭烟灰色布衫，头发全部簪起，腰以下系着花色袆子，隐约看到浅淡的蓝色，应该穿的是裤子。 白嫩的脸，伤痕很是浅淡了，在微微放亮的天光里，朦胧而美好。 她很专注，好像压根就没看到他。 霍尧有些不是滋味，上一世她那么爱他，这一世怎么这般冷淡。 还是说，上一世她之所以爱他爱的不可自拔，是因为他在海底将她救起，而这一世，她没有落海，他也没有英雄救美？ 霍尧食指微抬，一记不太凌厉但绝对能命中郑寰婕手中杏子的内力打了出去。 郑寰婕轻呼：“啊！” 刚摘下来的杏子，骨碌碌的滑了出去，很诡异地顺着枝叶，滑到了院墙之外，掉在了某个人的身上。 郑寰婕：“……” 她刻意忽视的人，此刻正接住掉落的杏子，眸光叵测地望着她。 郑寰婕当即出声：“抱歉，民女刚刚手滑了，没砸到大人吧？” 霍尧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杏子，颜色诱人，透着薄温，他嗓音清冽地问：“已经熟了吗？” 郑寰婕心想，不熟我能摘吗？ 但她却回答：“有些熟了，有些没有。” “那我尝尝，被我意外接住的这个，是不是已经熟了。” 郑寰婕正想出声，说洗一洗再吃。 结果，那个男人已经咬了下去。 郑寰婕便不出声了。 霍尧吃一口之后，又吃了一口，直到整颗杏子被他吞下然后又吐出一个核来，他唇角染起笑容，另一只手倏的一抬，剑从手中飞起。 长剑沿着空中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喳喳喳几声，那锋利的剑已经横穿过好几颗杏树，斩下几乎一筐的杏子，剑身下坠，铿的一声插入地面。 郑寰婕往声响的地方瞅了瞅，除了一地掉落的杏子，压根没看到剑。 她扭回头，看向霍尧。 霍尧笑道：“挺好吃的，我就厚脸皮地找你讨要一些了，掉地上的杏子我会让人去捡，好的坏的我都会捡起来，你不必动。我的剑我也会让人带回来，你放心，我剑术很好的，不会伤到你的杏树。” 郑寰婕眉目清淡，不想跟霍尧有过多牵扯，更加不想跟他有过多的话语，她点点头：“大人喜欢吃就好，一筐不够，我可以再送你一筐。” “不必了，吃多了我也会撑的。” 郑寰婕听着这话，忍不住莞尔一笑。 而察觉到自己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她又立马沉下脸来。 总觉得有了前一世，她跟霍尧之间这样相处，透着几分古怪。 可能前一世伤的太深，痛苦太深，霍尧对她的残忍太深，以至于面对着这样的霍尧，让她觉得不真实。 前一世，她多么希望可以和他这样平淡相处，虽不至于恩爱，但也可以有说有笑，她不一定要知道他的所有事，但偶尔她也能为他分担一二，至少在家里，她能成为他的贤内助。 可那些终究只是她的奢望，即便她所求越来越少，却也从来没有如愿过。 郑寰婕垂下视线，不再理会霍尧，专心摘杏子。 霍尧却直视着她，一眨不眨，那视线太具有穿透力，让郑寰婕有些招架不住，她想离开，但想想为什么要怕他，难道以后就真的不与他碰着了吗？ 去了云州之后，她不单要面对他，还要面对很多魑魅魍魉，此刻就退缩，以后还要如何前行？ 她挺了挺腰身，沉着气息，有条不紊地往竹筐里装杏子。 霍尧看着她晨曦中的脸，说道：“早膳没吃饱，刚又练了好久的剑，有些饿了，能再给我甩几个杏子吃吗？” 郑寰婕微挑眼皮，站在上方看向他：“大人如果饿了，可以让郑府的人送吃的，想必郑府的人很愿意为大人效劳。” “不想那么麻烦，你给我几个杏子吃就行了。” 郑寰婕说：“你掉的杏子不少，可以让人捡了回去好好吃，一定能让大人吃饱。” 霍尧笑道：“我能自己过去捡吗？” 郑寰婕说：“只要大人不嫌掉身价，民女倒是无所谓的。” 霍尧说：“还是不要了，我一个外男，进了你的院子，对你影响不好，我的人现在都不在，你就行行好，给我甩几个杏子，又耽误不了你的多少事。” 郑寰婕无奈，只得又摘了几个杏子，一个一个的甩给他。 霍尧站在那里，笑着精准接住。 郑寰婕在上面摘杏子，他隔着一个院墙吃杏子，吃着吃着眼眶就发热了，喉咙有些堵，想到前一世他对她的无情和残忍，对她的冷漠和刻薄，对她的厌恶和无动于衷，有种如梗在喉之感。 他忽然转身，大步离开。 第13章 歹恶毒妇 郑寰婕摘满一筐杏子，拿到屋里淘洗，洗干净三碗，留一碗自己吃，另两碗拿给金妈妈和青烛，剩下的抽空去集市上卖。 青烛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伤了脸，养了一个吃饭的功夫，脸上的伤就好了很多了，青烛用的药膏，是郑寰婕昨日从宋典手上接过来的，药效确实非常好。 青烛正打算出去找郑寰婕，见郑寰婕端了一碗杏子进来，她立马伸手接过，嘴上说道：“姑娘，你去摘杏子了呀？” “嗯，你们都在养伤，我也不敢出去，就怕你们有个什么事情，没人支应。” 郑寰婕走进来，看向青烛的脸，见她脸上的伤痕清淡了许多，心中的戾气也跟着散了不少，她开口说：“你先吃杏子，我把另外一碗给金姨送去。” 青烛说：“姑娘你吃杏子，奴婢去送。” 她抢了另一个碗，拔脚就走。 郑寰婕笑了笑，也没喊她，跟着出了门。 青烛和郑寰婕一前一后来到金妈妈屋子，金妈妈受伤的地方都擦了药膏了，药膏药效好，她现在不觉得疼，也能起身，见到郑寰婕，还当着她的面走了几步，就是不想郑寰婕心里难受。 金妈妈说：“姑娘，我没事了。” 郑寰婕当然知道金妈妈的用意，也不驳她的好意，点头道：“虽然是好了，但是还得再养一养，金姨如果可以下床走动了，那我一会儿带青烛出去，先找人过来给小竹林开路，再为你买些药回来，吃几日药，这身子会更加健朗。” “好，都听姑娘的。” 主仆三人打小一起吃苦过来的，彼此都十分能为对方着想，也都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 三个人坐在金妈妈的屋子里，将一碗杏子给吃完，郑寰婕让金妈妈休息，她带着青烛出去。 青烛背上背着剩下的杏子，是打算出去到集市上卖的，郑寰婕手上提着一个小秤，主仆二人朝杏花院门口走。 刚走出杏花院大门，就看到向牡丹带着一大群下人们，兴师兴动地过来。 郑寰婕眸中滑过一丝冰冷。 向牡丹看到她，脸上也滑过冷意，尤其看到她手中拿秤，青烛背杏，料想到她主仆二人是打算出去卖杏子。 江州背靠大海，鱼与海鲜已经不稀奇了，可这杏子，反而稀奇的紧，这满院的杏子，如果全部丰收，卖了可是一笔不小的钱。 向牡丹倒不贪这点钱，可杏花院原本就是郑府的，凭什么便宜了这个孽种。 尤其昨天，她敢当着霍总督的面对她女儿出手，昨晚还敢殴打她女儿，真是翻了天了！ 向牡丹阴狠地对曹妈妈吩咐：“把那孽种丫环身上的杏子夺过来，昨天我女儿受了什么罪，今天我也让她们受一遍，你们给我好好的打，打到她们只剩一口气为止。” 向牡丹趾高气昂，一挥手，她带来的那些人蜂涌而上，朝着郑寰婕主仆扑了去。 向牡丹的人可远比郑玉颖的人厉害多了，郑寰婕眼见情况不秒，立马将青烛往后一拉，手中秤砣砸向最先扑过来的那一个婆子，又连拿好几个杏子甩向其他众人，趁众人躲避的功夫，她拉着青烛闪进门内，将大门用力一关，又快速闸住。 向牡丹嘴角露出轻蔑，大声吩咐：“撞门！” 青烛急的焦头烂额，小声问道：“姑娘，这可要怎么办啊！” 郑寰婕望一眼青烛背的杏子，眼神更显冷冽，前一世她受了那么多苦难，为了能得夫君一眼青睐，她甚至逼着自己去学武，虽然丢掉了半条性命，但终究也算小有学成，虽不至于武功绝顶，但对付这几个下人莽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门是木门，虽然也算坚固，但最终会有被砸开的那一刻。 郑寰婕当机立断，跑回去搬了梯架过来，架在门墙一侧，她三两下爬上梯架，从墙头往外面看，向牡丹站在远处，叉着腰，一副泼辣毒妇的模样，男仆们在使劲的撞门。 郑寰婕让青烛给她递杏子，趁着那边的人还没有发现她，她扔出一颗杏子，精准地打中了那个阴毒妇人向牡丹。 “啊！” 向牡丹尖叫一声，杏子命中了她的额头，郑寰婕用了一定的内力，这一击力道实在不小，杏汁淌在向牡丹的脸上，从她眼睛上方流下来，然后额头的杏子成坨往下掉。 向牡丹低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杏子，瞳孔微缩。 郑寰婕忍不住笑出声，又甩出一个杏子，堪堪正正打在向牡丹的嘴上：“让你辱骂我娘亲，让你辱骂我，让你欺负金姨，让你欺负青烛，今日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我才不是郑寰婕！” 说着话，手中的杏子像机关枪一般，一颗一颗的砸向向牡丹，向牡丹被打的哇哇直叫，头发、脸、衣服，全是杏汁水，还有一些杏子，被发间的珠钗卡住，掉不下来，堆积一起，模样别提多可笑了，她大叫的时候，郑寰婕也没客气，专打她的牙齿，把她的牙齿都打落掉了好几颗，她疼的捂嘴，丫环婆子们一见这情形，慌忙过去护她。 郑寰婕收起攻势，开始打那几个撞门的男仆。 男仆们比向牡丹壮实，也能挨打，但郑寰婕又加上了几道内力，照样把他们打的抱头鼠窜。 向牡丹眼见自己带了这么多人，反而被郑寰婕这个贱人给收拾了，她气的大吼：“你这个孽种，你等着，我让夫君过来收拾你！” 一口气吼完，嘴中吐出一大口血来。 她看着那血，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夫人！” 尖叫声响了老高，丫环婆子们乱成一团，当真是兵荒马乱。 院门口安静下来。 郑寰婕还站在梯架上，望着向牡丹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嘴角噙着森寒冰冷的笑。 你若不犯我，我必不惹你。 可你们要是不知趣，偏要来惹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郑寰婕掸了掸手，冷笑从唇边拂开，正准备下梯架，余光不小心瞥到一道静立的人影，浑身一震。 第14章 也是重生 霍尧已经站了很久了。 他并不是要偷听或是偷看。 刚刚从院墙离开后，他很是痛苦了一阵子，想到上一世的种种，心如刀割。 霍尧心情不太好，便想着出去走走，或者回战舰上呆一呆也行。 总之，不要再留在这里。 本来不用经过杏花院的，但他就是过来了，然后就看到了向牡丹带着一大群的下人们过来，兴师动众问罪的样子。 他自然就不能走了，在必要的时候，他得帮一把。 却不想，他看到的不是郑寰婕遭殃，反而是向牡丹一行人遭殃。 也许昨晚，他不用出手，她自己也能解决了郑玉颖，这让霍尧心中大震。 前一世的郑寰婕，什么都不会，只因嫁给了他，想得他青睐，这才努力让自己学习各种本事，但她的本事到底如何，他也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从不屑于关心她，她做了什么，他也从不让人到他面前说，但她每学了东西，都必然会带着期待的心情，到他面前展示。 他知道她练会了武功，学会了医术，但那又如何呢？ 她即便再优秀，也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他依然不会对她另眼相看，更不可能爱上她。 而这个时候，尚没有嫁人的郑寰婕，应该还是什么都不会的，可观她刚刚打人的手势，还有那凌厉的内力，分明就是深谙武艺。 霍尧难以平复心中的惊骇，他想到某种可能，甚至都有些站立不稳。 难道郑寰婕也跟他一样，是重生回来的？ 如果她是重生回来的，那她又怎么可能会再接受他呢！ 上一世，他对她那般绝情。 这一世，她还会爱他吗？ 从两年前，霍尧重生回来，运筹帷幄地布局一切，到这个月，他降临江州，为的就是弥补上一世的错误。 他原本信心满满，这一世，不管郑寰婕是好还是坏，他都会用一生去护她。 他也相信，上一世她能爱上他，这一世也能。 可如果她是重生的。 她若是重生的…… 霍尧难以平复心中的震荡，他眼眶发热，双拳紧握，怔怔地看着那个还站在梯架之上，朝着他这个方向望过来的姑娘。 他想开口说些话，却觉得无力，他的喉咙被强烈的情绪堵的死死的，他想退缩，但他更想冲上去，将她狠狠拥入怀里，告诉她，他也是重生的，而她能够重活，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他们上一世做了一对怨偶，可这一世，他们定然能做一对神仙眷侣。 但是他的脚迈不动，他湿热的眼，在对上那一双黑白分明带着警惕的目光的时候，狠狠地抖动了一下。 他垂下目光，缓了很久，这才勉强能够张开口说话，嗓音又哑又干：“抱歉，我原本是让霍一过来取杏子的，又想到自己的剑也在你的院子里，索性就自己过来取剑，没想到会撞到这样的一幕，我不方便露面，就藏在这里了，我不是要偷窥，真的。” 他的解释蹩脚又生硬。 霍一奇怪地看他，不明白少爷这般态度是为何。 霍一又想着，少爷你什么时候让我来取杏子了？怎么就来取杏子了？郑姑娘答应给你杏子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而且少爷你的剑又怎么落入了杏花院，如何落入的？什么时候落入的？ 尤其少爷这样子，小心翼翼，甚至还带着忐忑，这是见鬼了吗？少爷何时这般跟人说过话，当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霍一忍不住看向那个站在梯架上冒出一个头的姑娘。 郑寰婕也觉得霍尧有些奇怪，不，是非常奇怪，从在郑府见到他开始，他就跟前一世不一样。 郑寰婕压根没有朝霍尧也是重生回来的方向想，怎么可能呢，她自己重生，她都觉得不可思议，霍尧也重生？ 她从来没想过，是以，她并不知道，霍尧对她好，只是因为霍尧知道她才是对他好的那个人，他上一世没有珍惜，这一世倾其所有，也会好好珍惜她。 郑寰婕不知道，便猜测这一世霍尧对她的不同，可能真的只是因为她没再纠缠他，而她的重生，好像让这一世的某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他们没有在江上相遇，她没有落水，他没有救她，他们在郑府相遇，他们萍水相逢，却能像两个初识的人一般，正常相交。 只是，她刚刚稍微露出了武功，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按照她现在的日子，她不可能有武功才是，希望这个男人没看出来什么，看出来了也不要点破。 当然，因为郑寰婕没想过霍尧也是重生的，是以，她担心的只是这个男人眼睛毒辣，而她深锁闺门多年，不可能有武功，怕这个男人会多想。 郑寰婕忽视掉霍尧态度的怪异以及语气里的古怪，面色平静道：“没关系，我与郑家人的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说整个江州的人都知道，但多数人还是知道的，霍大人昨日来郑府，不也亲眼瞧见了我与郑府的人大大出手吗？今日这事，实属这深闺高墙里的惯常之事了，大人不见笑才好。” 第15章 姑娘有毒 郑寰婕说完就下了梯架，青烛将门打开，霍尧知道，他得进去拿剑，霍一也得进去拿杏子，不然刚刚的话，可就有问题了。 霍尧却站在那里没动，他觉得浑身都有些发软，他靠在树上，吩咐霍一去取杏子和剑。 早上那会儿霍一不在，实不知道那时的情形，霍一眉头微挑，问霍尧：“少爷，你什么时候跟杏花院买杏子了？” “不是买的，是郑姑娘送给我的。” “……” 郑姑娘为什么无缘无故送少爷杏子？ 霍尧冷眸睃向他：“还不快去。” 霍一摸了摸头，还是问道：“那少爷的剑又怎么跑到杏花院去了？” 霍尧没好气道：“它想飞去，我管得着吗？” 霍一：“……” 少爷真是邪门了，居然还会幽默了。 霍一忍不住想，郑府有毒，不，郑姑娘有毒，看少爷沾了郑寰婕，都变得不再是他了。 霍一最终还是抬步朝着杏花院门口去了。 青烛正等着他，见他空着手过来，忍不住问道：“你不拿个篓子吗？杏子挺多的。” 霍一更加纳闷了，杏子挺多的？到底有多多啊。 他一板一眼道：“我那里没篓子，郑姑娘既然送了杏子给我家少爷，应该也不介意再送个篓子吧？” 青烛哑然。 这人也太会算帐了吧！ 送了杏子，再附带送篓子？ 他当什么官，这么会算计，做商人肯定能赚的盆钵满满！ 其实青烛也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什么要送霍大人杏子，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可能是早上姑娘摘杏子的时候的事情。 姑娘说了，杏子多，让霍大人记得备篓子，青烛这才多提醒一句的。 但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杏子送了，居然还要篓子。 青烛白了霍一一眼，碍于他的身份，也没敢得罪，只得将人放进院子，又去请示郑寰婕。 郑寰婕说：“我们有篓子，他们有钱，一个篓子多少钱，实价收费就是。” 青烛一拍脑袋：“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青烛对着郑寰婕竖起大拇指：“还是姑娘高明。” * 霍一：又不是我想要，你冲我翻什么白眼。 青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翻白眼了？ 霍一：两只眼睛。 青烛：视力挺好。 霍一：视力不好也看不上你了。 * 青烛拿着竹篓递给霍一，另外又伸出一只手来。 霍一有些没看懂，问道：“什么意思？” 青烛说：“给钱啊，这竹篓不贵，一个竹篓五个铜板，你给我五个铜板就行了。” 霍一倒是不缺这五个铜板，不过，就五个铜板，也要这般斤斤计较，还真是小气到了家。 霍一掏出一两银子，直接放到青烛手上，施舍般的语气道：“不必找了，都给你。” 青烛看着手上的一两银子，眼中放光，脸上笑出花骨朵来，开心道：“多谢大人打赏。” 霍一没理她，伸手拿过竹篓，问道：“杏子呢？” 青烛领着他去杏树林里，指着地上掉落的杏子，将郑寰婕之前交待的话说了一遍，当然了，那些话里，也有霍尧早上的原话，大意是说，他斩下来的杏子，他都会派人来捡，好的坏的都捡。 霍一瞅着那一大片落在地上的杏子，头疼，但还是拿着竹篓，进到杏树林里捡杏子。 青烛好意拿了一个牛皮袋出来给霍一，让他装坏的杏子。 霍一也是个感恩的，说道：“谢谢。” 青烛应道：“不用谢，大人给的赏钱多，我为大人再附送一个袋子也是合情合理。” 霍一忍不住瞥了青烛一眼，继续捡杏子。 捡完杏子，他又拔出霍尧的剑，告辞离开。 第16章 口味变化 青烛兴冲冲地拿着一两银子进屋，大嚷道：“姑娘，姑娘，遇到个傻子，给他一个竹篓，他居然给了我一两银子！” 郑寰婕当即去捂她的嘴：“你才是个傻子，得了便宜就得了便宜，自个偷着乐就行了，怎么还说人傻呢！霍大人身边的人都不是凡人，你这句话，指不定已经让那个官吏听见了。” 青烛瞪着眼睛，支吾出声：“不会吧？” 事实上，霍一还真的听见了。 虽然青烛把他送出了门，他现在正走在回静枫院的路上，与杏花院一墙之隔，但他是霍尧的随身护卫，功夫自然了得。 霍一步子微顿，抬起头朝左边的墙壁看一眼，心想，原来给多了钱，不会被人感恩戴德，反而会被人称作傻，当真是受教了。 霍一走过刚刚霍尧站立的地方，没有见到人，想着少爷可能回了静枫院，他就直接回了静枫院。 霍尧坐在枫树下的太师椅里，手支额头，整个人被浓重的树影遮盖。 霍一将竹篓卸下来，摆在霍尧脚边，又喊道：“少爷，你的剑。” 霍尧抬起头，没有接剑，只是看了看那一竹篓的杏子。 霍一进屋找到霍尧的剑鞘，将剑还回去，出来后就见霍尧在吃杏子。 霍一问道：“少爷，你何时喜欢吃杏子了？你以前可从不吃杏子。” 少爷来了江州，进了郑府，不单人变了，就是口味，也跟着变了。 霍尧淡淡道：“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 霍一问道：“是喜欢杏子，还是喜欢送杏子的人？” 霍尧诧异，吐掉杏子核，咀嚼咽下一口杏子，挑眉道：“稀奇了，你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出来。” 霍一心想，我说这话哪里就稀奇了，分明是你古怪。 霍一嘀咕：“我看少爷你就是喜欢上了郑姑娘。” 霍尧自然听见了霍一的嘀咕，他没出声，又用内力抓了一个杏子到手上，也不洗，直接啃一口，目光淡淡抬起，看向那道杏花院的高墙。 但愿这一世，她还能够爱上他。 霍尧有杏子吃，自然就想显摆一番，本来他也打算出去走走或是回战舰上呆一呆的，这下子刚好有理由回去了。 霍尧让霍一带上杏子，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战舰上。 韩良不在，但是宋典、蒋英在。 宋典和蒋英看到一竹篓的杏子，眼中都露出惊奇。 宋典问：“哪里来的杏子啊？” 说完，想到郑府的杏花院满是杏树，又一拍脑门：“哦，是郑府杏花院里的杏子吧？” 霍一点头：“确实是杏花院里的杏子。” 宋典弯腰随意拿了一个，在衣服上搓几下，塞入口中，吐出核后，细嚼慢咽，笑道：“还挺好吃。” 他看向霍尧：“可我记得大人你不喜欢吃杏子的啊。” 霍尧没好气：“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宋典冲蒋英、霍一使眼色，咋呼道：“看吧看吧，我没说错吧，大人他进了城，住进郑升荣家后，脾气就极不好了，你看看他，经不起说了，说一下就生气。” 霍一默不作声。 蒋英看一眼霍尧，也挑了个杏子吃，吃完，他一本正经道：“大人以前确实不喜欢吃杏子。” 霍尧忍不住怒道：“现在喜欢吃了，你们怎么回事，口味有所变化就这么让你们大惊小怪？你们就不要有口味改变的那一天。” 蒋英稀罕地看着霍尧发怒的样子，笑着说：“别人这般，倒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大人也这般了，那确实有些奇怪，大人的性子，想必大人比我们清楚，你的喜好，很难改变，对人如此，对物亦是如此。” 第17章 此生最爱 霍尧听着这话，半天没出声，但心底却在隐隐的犯疼，最终那疼意像被野火点燃，疯狂的滋烧，熏的他五脏六腹都跟着痉挛、破碎。 就因为他向来专一，他才遭到那般的背叛。 就因为他向来专一，他才会对拿生命爱他的郑寰婕视若无睹，让她苦难了一生最终又陪着他走向了死亡。 那一刻，野火燃烧的心逐渐冷硬，他视线眺向远方，似宣逝般说道：“此生我唯一要爱的，便是这杏子了。” 是的，此生最爱，只有郑寰婕。 即便她也是重生回来的，即便她会记得前一世的苦难，即便她记得前一世他对她的不好，他也一定会让她再次爱上他。 —— 向牡丹在杏花院吃了一个大亏，等郑升荣从船造司回来，她就扑进郑升荣怀里，哭着喊着让郑升荣为她报仇。 她把郑寰婕对她做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一遍，还把自己被郑寰婕打掉的牙露出来给郑升荣看，分明是她要找郑寰婕的麻烦，却被她扭曲成了她想去杏花院摘些杏子，反而就被郑寰婕毒打，她还把郑升荣拉去看郑玉颖。 一大清早郑升荣就去船造司了，也没见着郑玉颖，郑玉颖昨晚被扇，又是那样的半夜三更，回去后也没有大吵大闹，反而是涂了药赶紧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脸上的伤不见好转，反而更加的严重，仿佛昨晚在她睡着之后，她又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似的。 郑玉颖想到昨晚杏花院很可能闹了鬼，吓的也不敢申张，更不敢再去找郑寰婕的麻烦，可她又不甘心白白的受了这一顿扇，正想找丫环们出气呢，结果向牡丹来了。 郑玉颖便对着向牡丹哭诉。 向牡丹说：“哪里有什么鬼，分明是郑寰婕故弄玄虚，故意吓你呢，你放心，母亲一定为你出这口恶气。” 于是向牡丹就去找郑寰婕麻烦，却不想最后受伤的却是自己。 憋屈加恼恨，向牡丹把郑寰婕说的十恶不赦。 一直在船造司工作的郑升荣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夫人和女儿被郑寰婕给打了，也不知道郑寰婕居然如此大胆和可恶。 听完始末，尤其看到夫人的惨样，女儿的惨样，气的脸都青了。 郑升荣说：“这个孽障，留着她在杏花院，是念着她身体里多少还流了一半郑家人的血，可她竟然敢目无尊长，对你出手！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她还在霍总督的面前落我的面子，真是一点儿都不知所谓，要不是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我早就将她赶出去了。她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变本加厉，那她就不要怪我不念及与她的那点儿可怜亲情！” 他安抚着向牡丹：“夫人请放心，为夫一定把那孽障赶出去，为你和颖儿出这口恶气！” 向牡丹眼中终于露出喜色，柔声道：“夫君这次可不要心软了。” “不会！” 郑升荣真是受够了郑寰婕，以前郑寰婕听话，他倒也可以容忍她，可最近她三番五次的给他找不痛快，那他绝不可能再留她。 虽说杏花院有单独的地契，不属于郑府，她和她娘也被赶出了郑府，不再归属郑府所管，但打断了筋骨还连着血脉呢，她只要一天姓郑，他就还是她的长辈，他的夫人也是她的长辈，她敢对长辈大大出手，他管教她，别人也说不出个是非出来。 郑升荣直接从船造司带了一小队官差过来，毫不客气地砸开杏花院的大门。 第18章 还挺厉害 金妈妈休息半日，身体好了很多了，她起来走动。 青烛在厨房做午饭。 郑寰婕在整理着剩下的杏子。 原本早上要去卖的，结果一大半当作武器扔了出去，这剩下的也不值得再跑一趟去卖，她打算整理整理，拿给明晚晚吃。 金妈妈就在她旁边走动，时不时的与她说着话。 郑升荣声势浩荡地进来，二话不说，让官差们去擒拿郑寰婕。 金妈妈刚要护主，被郑寰婕伸手一拉护在了身后。 郑寰婕站在堂屋门前，看着郑升荣，还有那些一马当先冲过来的官差们，甚至有一个官差的手上还拿着锁拷。 她不退不动，只冷冷地问：“郑大人，带官差进我的杏花院，是我犯了什么罪吗？” 郑升荣冷哼道：“你犯了什么罪，进了大牢你便知道了，给我将她拿住！” 金妈妈大喊大叫： “你这个无良黑心官，我家姑娘怎么说也是你郑家的骨血，你居然凭白无故的要抓她，还想对她用刑，还想屈打她成招，你就不怕你的父亲从地府里爬出来，找你问罪吗！真是老天不开眼，让你这样的恶人当道，你敢动我家姑娘一根头发，我就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以及你的家人全部跟着遭天打雷劈！” 郑升荣阴冷道：“给我把这个辱骂朝廷官员，还敢诅咒朝廷官员，诅咒朝廷官员家眷的泼妇给锁起来，掌嘴十下，打的她不能说话为止！” 官差远比郑府的家丁厉害，郑升荣带来的是一小队官差，共计十人，不是每个人手上都拿着锁拷，拿锁拷的那个是直奔郑寰婕而来的，另外的人呈包围的趋势将杏花院的堂屋门围住了。 郑升荣一发话，离堂屋门最近的那个官差凶神恶煞地上前，不管不顾地要对金妈妈掌嘴。 郑寰婕因为愤怒到极致，眼都红了，她在拿锁拷的官差快要接近她时，一把抓过那个官差手中的锁拷，同时脚跟着抬起，狠狠地踹向那个官差的腰腹。 官差不防备她居然敢对他动手，也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深闺姑娘居然有武功，一时疏忽，被郑寰婕踹的四仰八翻，狼狈地从堂屋门前的台阶上摔了下去。 他还没起来，众人也还没反应过来，郑寰婕已经将手中锁拷甩出，精准地打在那个要来掌金妈妈嘴巴的官差身上，官差被锁拷击中，当下倒地不起。 等众人回过神，只看到郑寰婕手拿锁拷，眉目阴寒，浑身透着可怖的气息，冷然望着他们。 她冰冷噬人的视线一一从那些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的官差们身上掠过，最终定格在郑升荣吃惊的脸上。 她淡淡冷冷的开口：“郑大人，反正总要坐牢，我不介意先杀了你，再去坐牢。” 郑升荣抖动着唇，拿手指着她：“你——你——” 他你了半天，竟是惊吓的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孽种还有功夫的？ 她刚刚还说，杀了他。 看她的表情，压根不像开玩笑。 郑升荣心惊的厉害，他原本以为，带一小队官差过来，轻轻松松能将这没有依靠的主仆三人给拿捏住，先把她们投入大牢，再逼着郑寰婕拿出杏花院的地契。 她不拿也没关系，他派人在杏花院里搜，总会搜出来的。 等到他把地契拿到手，他就将她们赶出郑府，更甚至，赶出江州。 等她们滚了，杏花院自然落入到他的名下了。 如此也算一箭双雕，杏花院得手了，这个孽种也消失了，从此赵家的污点，算彻彻底底的清除了。 谁曾想，这个孽障，居然还挺厉害！ 第19章 把她卖了 郑升荣不敢硬来，就怕自己的小命交待在这里。 他放下狠话：“你这个孽障，你等着，无故殴打朝廷官差，还致朝廷官差受伤，这可是不小的罪，你就等着朝廷下海捕文书缉捕你吧！” 郑升荣去找向如山。 向如山听完事情始末，有些不赞同地道：“升荣啊，这件事情原本是你做的不对，宅院中的事情，你怎么能惊动官差呢？你这不是滥用职权以公谋私吗？” 郑升荣气道：“那个孽障伤的是你的亲妹妹，还有我的女儿！” “我知道。” 向如山严肃着脸说：“她打伤我妹妹，又伤害玉颖，确实不对，但你想惩治她，有很多方法，唯一不能用的就是私动官差，她一个姑娘家，在郑府无依无靠，在整个江州，也无依无靠，你是把她丢出郑府，还是把她卖了，都没人管，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郑升荣眼睛一亮，立马点头：“还是大人境界高，下官确实糊涂了，下官这就去找个牙婆子，将她发卖出去。” 向如山说：“这样不用你劳累，也同样能达到你想要的目地，我相信，我妹妹听了这个消息，一定极高兴，玉颖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会高兴的。” 郑升荣心想，他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如果早点把郑寰婕卖了，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郑升荣即刻回家，与向牡丹商量了这件事情。 向牡丹连连道：“好主意，哥哥不愧是哥哥，那你赶紧去找牙婆子，把那个孽障卖了！” “嗯，我这就去。” 郑升荣动作极快，不到晚上，一个牙婆子就带了几个精壮的男人闯进了杏花院。 郑寰婕知道郑升荣不会善罢甘休，她猜到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猜到郑升荣会伙同外面的牙婆子，将她卖了！ 看着牙婆子拿出来的卖身契，郑寰婕浑身冰冷，除了冰冷，还有细碎的疼意自心口蔓延直达全身。 她虽然从不对这个舅父抱有希望，却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卖她。 或许，打小没有享受过父母亲情的她，心底里还是渴望着亲情的，即便那是一种奢望，可她也不敢把那奢望的火苗掐灭，她总期待着未来哪一天，她会得到，得到她想要的亲情，得到她想要的温暖，得到她想要的真正的家。 可此时此刻，那个奢望的小火苗瞬间被残酷的现实扑灭。 这世上的人，可信的不多，能够给自己温暖的人就更不多了，而在这为数不多的人群里，她那个与她有着血脉至亲的舅父，永远不会是其中之一。 郑寰婕低垂着眸子，看着那个卖身契。 今不孝侄女郑寰婕，目无尊长，生性顽劣，殴打长辈，殴打官差，实乃罪大恶极，她母亲去世的早，无人照管，我身为郑府唯一长辈，代有管教之职，原本想教导她改过自新，可她却扬言要杀了我，实在让我心寒，也让我对她失望之极，她既不愿承郑府恩情，那我便把她卖了，从此以后，她与我郑家，再无任何关系。 牙婆子一双精明的眼挑剔地审视着郑寰婕，嘴上说道：“虽然你这姑娘顽劣成性，好像也是个黑心肝的，但好在模样俊俏，给郑大人十两银子也算不亏了，等你随我回了逍遥府，我自会好好管教你。” 郑寰婕依旧垂着头站在那里没动。 金妈妈和青烛看到了那个卖身契，哭出声来。 金妈妈说：“这个姓郑的，咒他不得好死都是为他积德了，这天杀的贼人，他居然敢把姑娘你给卖了！” 青烛流着眼泪，心疼的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姑娘，我们一定要告他！” 牙婆子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眼神一使，旁边的男壮丁们就上前，将金妈妈和青烛给挡开，任凭她们如何挣扎，也无法脱开桎梏。 牙婆子走到郑寰婕面前，还算客气：“郑姑娘，是你自己走，还是让我用点手段把你弄走？” 第20章 不好相与 郑寰婕缓缓抬起头，牙婆子看向她的眼，陡然间心口一凛，那是一双黑若地狱的眼，森黢黢的，竟是一点儿光亮都透不进去，她望着你的时候，令你如置冰窖，浑身发冷。 牙婆子心想，难怪郑大人想把这个姑娘给卖了，也是，这么可怕的姑娘，住在谁家府上，谁都会寝食难安啊。 牙婆子打磨过多少人了，也不是没见过厉害的，这还是头一回，打从心底里露出一丝惧意来。 郑寰婕缓缓开口，嗓音不缓不慢：“郑大人凭什么卖我呢？我与他郑府，早就不相干了，他自称是我的长辈，可十五年前，他将我母亲逐出郑府，即便我母亲不在了，可我的身契，依然不属于他。” 她一字一句，冷冷道：“他无权卖我！” 她又望着牙婆子：“而你，拿着一张毫无根基的卖身契就想带我走，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不等牙婆子开口，她又道：“郑大人收了你十两银子，把我卖给你，你便来了，那我身为郑玉颖的长姐，是不是也能够把她卖给你再收取十两银子？” 牙婆子可不敢接这话，郑玉颖是郑大人府上的二千金，身份尊贵着呢，有谁敢买她呀。 但是眼前这个姑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牙婆子觉得自己的十两银子真的给的亏了，不是说十两银子不值得，而是这个姑娘，她很可能带不走。 牙婆子冷狠下脸：“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会管，也管不着，我只知道，我给了郑大人十两银子，郑大人把你卖给了我，我既给了钱，那你这个人，我今天必须带走！郑大人说你有些武功，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袭灵，拿下她！” 从牙婆子身后走出来一个姑娘，二话不说朝着郑寰婕攻了过去。 郑寰婕眼眸一紧，这个叫袭灵的姑娘，跟牙婆子带来的那些大汉都不同，那些大汉们也有武功，可这个姑娘，从进到院子里开始，郑寰婕就没感觉出来她这个人的存在，可见武功远在她之上。 郑寰婕当机立断，怒喝：“慢着！” 袭灵敏捷收住身子，站在那里看着她。 郑寰婕对着牙婆子道： “我与郑府的恩怨确实跟你无关，就算今天你把我带走了，但我也一定不会屈服，你也许能够折磨我，但我宁死也不会屈的，我死了，先不说你会不会摊上人命官司，就说你买我的十两银子，也会打了水漂，你买了我，自然是想我给你赚钱的，那么你必然得让我心甘情愿，可如今，我心中愤愤，实在冤屈，不讨要一个说法不得善罢甘休，郑府的事情，江州多数人都知晓，身为牙婆子的你，消息灵通，又怎么会不知晓呢，他郑升荣没卖我的资格，而你，也没有带走我的资格。我如今也不为难你，只要你不逼我，让我去告官，官府若是判我归郑升荣管，我便跟你走，心甘情愿，不哭不闹，去了你的地盘，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可若官府判了我不归郑升荣管，那你从此以后，不得再打我半分主意，如何？” 牙婆子思考着她的一席话，觉得也算有道理，确实，她买她，自然是想她为她赚钱的，不然她买她做什么。 只不过，打她主意的人可不是她，是郑大人呢！ 这个郑姑娘看着是个厉害的，聪明的，但她怎会不知，江州是向家和郑家的地盘，她就是告了官，也没用。 不过这也是牙婆子乐意看见的，只有让她死心了，她才能够听话，她刚也说了，只要告了官，官府把她的身契判给了郑大人，那郑大人就有卖她的资格了，她也就会老实听话。 牙婆子巴不得她老实听话，反正结果不会变，却能成功驯服这个姑娘，牙婆子说：“好，就依你。” 郑寰婕说：“我需要出去，请牙婆子帮忙。” 郑寰婕被牙婆子带出郑府，牙婆子对她道：“你的两个下人还在我手上呢，你就此跑了，她们可就要遭殃了。” 郑寰婕压了压头顶上的帽笠，声音清冷：“牙婆子放心，我会回来的。” 第21章 霍尧大怒 霍尧坐在书房里看不同巡逻战舰上送来的情报，霍一忽然进来，语气里带着些意外：“少爷，郑姑娘来了，说有事要请大人作主。” 霍尧一愣，抬头。 霍一说：“郑姑娘就在码头。” 霍尧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窗前，没看到人，他又走出船舱。 来到甲板一侧的栏杆前，对准码头方向，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战舰实在太高太大，他一时也看不清她的衣着样貌。 霍尧扭头要下船，走到一半，又生生忍住，对霍一吩咐：“把她带上来。” 站在码头，抬头仰望那巍峨战舰的郑寰婕心情起伏的厉害。 上一世被霍尧救起，她有幸在这个战舰上养伤，并随之回了云州城，后来，她再也没有机会登上他的战舰。 这一世，她原想着，不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也不会再沾染他的任何地盘，却没想到，是她主动来到他的战舰前，请他出手帮忙。 她知道，即便是上一世，他厌她恶她，他也依然是个好官，有正义感，会为不平的事情主持公道。 她相信他会为她主持这个公道，不掺杂任何情义，她与他也没有任何情义，最多是她送了他一篓杏子，可在他的眼里，那篓杏子又能值多少钱，值多少情义，她敢来，只是因为两世为人，她都相信他是个好官。 她当然不会去找向如山，向如山与郑升荣沆瀣一气，找了也没用，只会把自己送往火坑。 如果霍尧没来，她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会硬拼，她会带着金妈妈和青烛，远渡海面，前往云州。 但有霍尧，她就没必要主动投靠林相府了。 霍一下来，将郑寰婕请上战舰。 书房里。 霍尧有些着急，直到霍一在门外敲门，说了一声‘少爷，郑姑娘到了’，他这才平复心境，缓缓坐到书桌后面，拿出一本公文看着，淡淡出声：“进来。” 霍一推开门，将郑寰婕带进去。 郑寰婕没有四处看，但视线抬起朝前方看，看到霍尧坐在书桌后面，穿的还是今日穿的那一套衣服，深蓝银靓窄口剑衣，十分英冷。 郑寰婕心口处悸动的厉害，她上一世用整个生命爱这个男人，即便这一世告诉自己不准再爱，可每次看到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心跳的频率。 郑寰婕垂眸，福身行礼：“霍总督。” 霍尧静静地看着她，她头上戴了帽笠，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到她浅白淡粉的襦裙，一双白色绣云鞋。 霍尧问：“找本官有事吗？” 郑寰婕倏地往地上一跪，惊的霍尧陡地站了起来。 郑寰婕把头磕在地上，喊冤的架势：“请大人为民女作主。” 霍尧快步走出来，想弯腰将她扶起，又不敢碰她，只得道：“你起来说话。” 郑寰婕跪在那里不动，声泪俱下地将郑升荣今天带着官差去杏花院想无中生有把她投进大牢，还有郑升荣把她卖给牙婆子的事情说了。 “大人不在江州，不知道郑府的底细，我也不怕大人见笑，我母亲未婚生下我，郑大人十分不容我母亲、不容我。可十七年前，郑大人鼓动外祖父将我母亲赶出了郑家，我母亲早已经不是郑家的人，而我，也不是郑家的后辈。 郑大人无权管我的事情，更加没权力支配我的身契，他带官差进杏花院找我麻烦，实乃公报私仇。他自称为我的长辈，将我卖给牙婆子，实乃大义不道。 于公于私，他都做的不对，可他是江州的副司使，江州司正大人又是他夫人的亲哥哥，民女无权无势，深知在江州，民女是拿他没办法的，但民女不甘心，只得来劳烦大人，还请大人……” 话没说完，她被霍尧一把扯起来。 霍尧看着她，森寒的眼中带着戾气：“你说的是真的？” 郑寰婕为了显出自己的可怜，当真是哭了的，珍珠一般的泪挂在眼睫之下，看的霍尧心中大怒。 第22章 为她撑腰 霍尧冷冷地想，好一个郑升荣，原本他还想着，江州的一切都是向韦林在暗中操控，郑朱轩最多是被利用的一个，看在郑寰婕的面子上，他会饶了这一府众人，可现在，郑升荣分明显他活的太长了，纯粹在找死。 郑寰婕含泪说：“大人不信，可以让人去查。” 霍尧松开她，沉声喊：“霍一！” “少爷！” “去查！” 霍一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毕竟他的能力不一般，而郑府发生的事情又没多久，一盏茶的功夫而已，他便回来了。 他在霍尧耳边说了一些话，霍尧听后，眸中杀意高涨，原来给郑升荣出这等骚主意的人是向如山，而郑升荣，居然还真的用了！ 很好，郑升荣，向如山！ 很好，江州！ 霍尧起身，去了隔壁的客厢。 郑寰婕坐在那里等待。 门被推开，她微眯着眼看过去。 霍尧站在门口，背影高大，阴影覆在整个门上，戾气汹涌，但细看之下，他的脸色又是平静的。 他没进来，只站在门口说：“出来吧，随本官去郑府。” 郑寰婕问：“大人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如你所言。你放心，有本官在这里，谁也不能将你给卖了。” 郑寰婕福身：“多谢大人为民女作主。” 霍尧没应这话，只转身离开。 郑寰婕跟上。 霍一不在，郑寰婕下了战舰这才看到霍一，霍一先是看了郑寰婕一眼，又上前，对霍尧道：“少爷，轿子准备好了。” 郑寰婕眼皮微动，霍尧抬手，指着轿子：“郑姑娘请上轿。” 郑寰婕心跳漏了一拍，连忙道：“不用。” 霍尧看着她，分明温和有礼，但隔着帽帷，郑寰婕还是感受到了那眼神的压迫性和不容反驳的强势。 郑寰婕只好说了一句‘多谢大人’，提起裙摆上了软轿。 很快轿子被抬起。 郑寰婕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了，却能听到一些声音，如果没听错，那应该是军队集结之声。 宋典和蒋英没下战舰，但他二人一直看着下面的势头呢。 在霍尧带着水师们离开之后，宋典叹道：“大人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吗？” 蒋英皱眉说：“我没想到大人会这般喜欢郑姑娘。” 宋典问：“好事还是坏事？” 蒋英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大人喜欢谁，我们敬着谁就对了，大人的人，不能惹。” 郑府门前再次被威严水师堵住，郑升荣又是吓的不轻，连忙跑出来。 门口，一顶软轿落下，郑寰婕从里面走出来。 郑升荣看到郑寰婕，眼都黑了，怎么这个孽障还在！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整齐划一的水师队伍里走出霍尧，他眼皮一跳，赶紧谄媚见礼：“霍总督。” 霍尧这次看都没看他，只对霍一吩咐：“去请向大人过来。” 向如山来的很快，在霍尧面前，他哪里敢懈怠，可一来才发现有些不对劲，黑压压的水师，横陈郑府门前，大有一副问罪的架势。 向如山脸色有些白，强撑笑意问道：“霍总督，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霍尧淡声说：“一会儿向大人就会知道。” 他甩开裤腿，迈入郑府大门，冷冷丢一句：“都进来。” 第23章 互相攀咬 郑寰婕被霍一护着，进了堂屋里头。 郑升荣、向如山对看一眼，心惊胆颤，也跟着进屋。 上一次那些水师没有进门，可这一次，黑压压的水师们全部跟着进到了院子里，冰冷的表情，威严的样子，看一眼心就会狠狠下坠一寸。 霍尧坐在最上首的位置，向如山和郑升荣压根不敢坐，小心翼翼地站在一侧。 霍尧单手支腿，一手轻搭扶手，睥睨了两眼向如山和郑升荣，这才对霍一说：“把杏花院里的人请过来，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今日.本官既遇上这等事情了，势必也要管一管的。” 霍一不二话，立马去杏花院，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自然清楚自家少爷要他请的人是谁，就是那牙婆子。 霍尧又看向郑升荣：“郑大人，你为官十余载，想必对严法戒律十分清楚，那你与本官说一说，私卖人口，什么罪？” 郑升荣刚在门口看到郑寰婕从软轿里出来，后来又看到了霍尧，便在心中猜测到了一二。 如今霍尧一问，他吓的立马扑通跪地，嘴上喊道：“大人，冤枉啊，郑寰婕她是我妹妹的孩子，我身为她舅父，自然有卖她的权力，这可不是私卖人口，请大人明鉴啊！” “明鉴？” 霍尧抄起一个茶杯就往郑升荣头上砸去，郑升荣动也不敢动，任茶杯砸在他的额头，顷刻间额头处冒出血来，茶杯落地，在他面前碎成两半。 郑升荣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冷汗涔涔，唇色一下子全部失尽。 霍尧冷冷地道：“你是在侮辱本官吗？本官没记错的话，第一天你邀请本官用晚膳，你的夫人亲口对本官说，郑寰婕，她是一个外人。要不要本官把你夫人当时说的原话，再一字不落地说一遍？” 郑升荣哆嗦着身子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的？” “郑寰婕她，她……她是我妹妹的孩子……” “你不是早就将你妹妹逐出郑府了吗？你夫人说，你妹妹早已经不是你郑府的人了。” 郑升荣都要哭了：“大人……” 啪！ 霍尧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桌面上，桌面应声而裂。 向如山吓的身子一软，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郑升荣只觉得那一巴掌拍的不是桌子，而是他的心脏，裂的也不是桌子，而是他的心脏，他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霍尧站起来，走到郑升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郑升荣你真是胆大包天，当着本官的面也敢巧言令色，混淆真假，搬弄是非，你这不是在心存侥幸，你分明没把本官放在眼里，没把律法规矩放在眼里，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你玷污的不是你的这一身官袍，你玷污的是皇上对你的任命！” 郑升荣头上的汗像雨珠一般滴落下来，他一个劲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下官哪里敢……” 话没说完，被霍尧截住。 霍尧冷笑道：“刚本官问你，私卖人口，什么罪，郑大人你没有答，那本官再问你一个问题，欺君罔上，什么罪？” 郑升荣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了，他抖动着身子，嘴上一个劲地说道：“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下官没想欺君，没想欺君啊！都是向大人，都是向大人指使下官这么做的，向大人说郑寰婕她在江州无依无靠，我想解决她很简单，把她卖了就是。” 向如山大怒道：“郑升荣，你休要攀咬我，是你想要除掉你们郑家府门上这最后的一个污点，还说要为你的女儿出气，我才为你出主意的，但你若没有这样的心思，又怎么可能真的去做呢，分明是你自己做了坏人，却要拉扯我，你这个狗东西！” 郑升荣不甘心被降罪，只能把锅往向如山身上推。 向如山如果倒了，那他就是江州的司正大人了，到时候，他要拿捏郑寰婕，更加绰绰有余，而且，他权势更大。 郑升荣本就是个贪恋权势之人，他能为了权势，连亲妹妹都不要，何况区区一个夫人的大哥了。 两个人互相在那里攀咬，嘴脸不可谓不丑陋。 第24章 序幕拉开 霍一将牙婆子带到堂屋。 牙婆子在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黑压压的士兵，吓的腿都软了。 进到了堂屋里头，看到向大人和郑大人都跪着，互相撕咬对方，而最上首坐着一位大人，年轻凌厉，十分威严，通体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气息，而那位被卖的郑姑娘，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静静旁观着堂内一切。 从一个站着，两个跪着来看，分明是郑姑娘占据着优势。 牙婆子总算明白了刚刚在杏花院这个郑姑娘说的告官是告哪个官了，原来不是向大人，而是这个年轻的应该官位更大的男人。 而这个官身更大的男人，想必是来为郑寰婕撑腰的。 牙婆子不等霍尧问询，进去后就立马往地上一跪，指着郑升荣，倒豆子似的把郑升荣要卖郑寰婕的经过说了个清清楚楚，并撇清自己： “大人，这件事情跟民妇无关啊，民妇虽然知道一些郑府的事情，但毕竟不敢瞎打听，哪里知道现在的郑府是什么情形呢，郑大人是江州副司使，他要卖一个姑娘，民妇也不敢不从啊，民妇给了郑大人十两银子，作为买郑姑娘的银钱，现在民妇就把这钱收回来，立马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以后再也不会登郑府的门了。” 牙婆子虽然认罪良好，但是霍尧才不会这般便宜她呢。 霍尧淡淡道：“今日是本官撞见了，你说你无辜，可本官没撞见的时候呢？你做过多少这种买卖人口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你自己清楚了，但本官并不好糊弄，霍一，带人去抄了她的地方，把一些被逼着卖入她那里的姑娘都给释放了，将这牙婆子收押看管，没收一切不正当来源的钱财，另外，带兵清剿江州城内所有经营着不正当生意的店铺，本官既来了，就要为江州的百姓做一些好事，整顿江州！” “是！” 霍一沉声领命，走之前，扫了郑寰婕一眼。 原以为少爷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现在看来，少爷分明是借势打势，火烧连营。 牙婆子就此栽倒，她的人以及她的逍遥府被查抄，所有银两全部充公。 清一色水师们训练有素，如猎豹般，迅速横扫江州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商铺、馆子、茶楼等。 向如山和郑升荣被罚在家思过，一时半刻，竟是出不了府，江州船造司的一应大小事务，全部由霍尧接管。 血洗江州的序幕，就此拉开。 霍尧把郑寰婕送到杏花院。 郑寰婕一路上不停的感激他。 霍尧说：“你来找本官，是认定了本官会秉公处理，既是本官应做之事，便不需要郑姑娘如此隆重的感谢。” 郑寰婕轻声道：“不管怎么说，大人愿意为民女主持这个公道，民女还是打心底里感激，民女没什么值钱东西能送大人，大人要是不嫌弃，民女再摘几篓杏子送与大人，也让大人的水师们尝一尝这新鲜的杏子滋味。” 霍尧笑道：“那就多谢郑姑娘了，这杏子要到下个月才能全部成熟吧？” “是的，七月底才会全部成熟。” 霍尧说：“你这杏花院里的杏子真的挺好吃，想必是你们精心照顾的缘故，我将杏子带到了战舰，水师们也挺喜欢吃。我的水师总共五万余众，倒不是所有人都在江州，但来江州的也不少，你送我几篓，勉强只够一部分人尝到味道，江州的这些部众都不一定够，更遑论其他的水师们了。既是我的水师，当然一视同仁，跟随我一起来江州的兄弟们能吃到的杏子，别的水师们也得吃到，不如等你的杏子都成熟了，全部卖给我如何？” 第25章 答应下来 郑寰婕心想，如果霍尧将她的杏子全部买了，那她就不用辛苦地运出去卖了，摘是一项劳累的事，运出去也是一件劳累的事，卖的时候也劳累。 她们就三个人，还全部是姑娘，杏子成熟之际，她们还要防备郑府那一家子别有用心之人。 那么多杏子，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卖完了。 杏子成熟后存放时期也短，并不能拖延，她们三个人得每天分地方摆摊，夜以继日。 如果霍尧出手买了这批杏子，那可是帮她减轻了很多负担啊！ 这么好的事情，郑寰婕当然不会拒绝，她一口答应下来：“好，民女先将杏林里先成熟的杏子摘了，给大人送过去。” “不用，你摘好后差人来通知一声，我会让人来拉走，到时候你算好重量，多少钱，一并付上。” 郑寰婕点头：“好。” 郑升荣被罚在家面壁思过，说是面壁思过，也不是真的面着墙壁。 他此时坐在圆桌旁边，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干嘛听向如山的话，把郑寰婕给卖了，就算真卖，也等霍尧走了以后啊！ 还有霍尧，他是脑子抽了吗居然会为郑寰婕打抱不平！ 难道霍尧以前认识郑寰婕？ 郑升荣绞尽脑汁地想着郑寰婕有没有机会跟霍尧这样的大人物认识，想了半天，还是否定掉了。 郑寰婕从生下来就在杏花院里住着，从没出过江州，而霍尧以前也没来过江州，这是第一回来，郑升荣敢发誓，他二人以前并不认识。 那么，霍尧就不是看在郑寰婕的脸面上才帮的她，霍尧之所以出手，可能只是因为他恰巧在江州，恰巧遇到这件事情，不能不管。 想到这里，郑升荣又把郑寰婕狠狠地臭骂了一通，她还真是聪明，知道找向如山没用，直接去找了霍尧！ 还有那个牙婆子，她直接把人带走不就完事了吗！还放郑寰婕出去搬救兵，就这样的蠢人，也能当牙婆子！ 郑升荣又气又恨，再想到自己被关，霍尧在堂屋说的那一席话，又颤抖惊惧，怕自己当真要人头落地。 他两眼望穿地望着门外，希望能出现一个人来救他。 救他的人倒没有，但他的夫人和儿子、女儿听说他出事了，立马过来看他了，只不过被水师们拦在了院子门外。 向牡丹气道：“这里是郑府，我是郑家夫人，这是我的一儿一女，我们要进自己家的院子，还要被拦，这是什么道理？” 水师看着她，脸上没轻蔑，也没轻视，更加没有冒犯，他只是一板一眼道：“这里是郑家没错，但郑升荣犯了大罪，此刻已被大人处罚，关押在院中反省，没有大人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你们如果非要进去，得有大人首肯。” 这一路过来向牡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心里恼恨自己的哥哥出的什么骚主意，同时又责怪郑升荣怎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不就是发卖一个郑寰婕，居然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自己搭进去了也就算了，郑寰婕也没有卖成。 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向牡丹更恨霍尧，他一个京畿的高官，干什么把手伸到江州来，还管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他闲的发慌吗？ 他不是说他是来办公务的，难道这就是他的公务？ 向牡丹有气发不出，眼前是并列两排，统共十人，看上去冷冰冰的水师，她一点也不敢触犯，更加不敢硬闯。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好，那你就去请示一下霍总督，我要见我的夫君，我的儿女们也要见他们的父亲。” 水师不二话，抬步就去找霍尧。 第26章 韩良目地 静枫院。 霍尧坐在院中的太师椅里，耐心等待韩良那边的行动。 半月滩隐秘，霍尧无法传递消息给韩良，也不能传递消息给韩良，但他们之前就约定好，黄色烟花一放，韩良便可行动。 就算韩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看到黄色烟花，也能立马明白。 霍一处理好黄色烟花信号一事后，过来向霍尧回秉。 霍尧轻轻敲着扶手：“只能耐心等待了，希望韩良能够成功，也不要出事。” 韩良易容成叶辛身边的副将杜馗，潜入半月滩，前两天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熟悉半月滩的地形，还有熟悉这里的所有人，尤其在洞察叶辛此人的品性还有他做事的风格。 霍尧出动大部分的水师，如狼似虎地搜查江州街道的消息传入叶辛耳中后，叶辛并没有任何举动。 这不是韩良想要看到的现象，也不是霍尧想要得到的效果。 韩良混进半月滩的目地，并不是刺探敌情。 敌情什么的，霍尧早就知晓了，所做这一切，无非是顺理成章，引虎出动，不然他无缘无故跑到江州大开杀戒，很难有所交待，就算皇上真的十分器重他，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震怒，就算皇上不追究他的责任，但那些大臣们，肯定也会不依不饶。 霍尧既要做，就要做的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霍尧让韩良混进半月滩，就是让韩良伺机鼓动叶辛，让叶辛带着他养的私兵水师们来挑衅他的水师，那样他才能给叶辛以及他带领的水师们扣上一个合理的罪名，再顺藤摸瓜，借由杜馗也就是韩良的嘴，供出他们私养水师一事，再供出范曾，然后再问出幕后主谋向韦林，再由此抓住江河鱼海的东家郑朱轩，有文达的口供和人证，再有这样一件铁证如山的事情，再加上杜馗也就是韩良的供词，江州这个窝点，就会被他一锅给端了。 而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无话可说，他也能给皇上一个交待，他不会被问罪，反而还会被封赏，毕竟，无意间搅毁一个意图谋反的组织，这是多么大的功劳。 至于国舅府以及云州城的那些人，他慢慢再收拾。 他不怕打草惊蛇，他要的就是敲山震虎。 韩良最好的时机便是此时，因为这个时候，大部分的水师都出动到江州城了，只有一小部分的水师守在战舰上，这个时候来攻他的战舰，再合适不过了。 就看韩良能不能鼓动成功。 霍尧并不能确定这中间一定会一帆风顺。 有很多能够导致失败的因素。 比如韩良没能劝动叶辛出兵，比如说，韩良劝了，让叶辛察觉出了异样，反而将韩良给抓了或者杀了，叶辛又派人通知向韦林，向韦林有了警觉等等。 霍尧就坐在那里，抬头望着外面一片昏暗的天，眉头一直没法舒展，紧紧拧着，心也一直提着。 霍一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霍一也担心，主仆二人沉默着都不说话，但无形中那股紧张的气氛却一直笼罩在二人身上。 主仆二人正紧张等待的时候，门被敲响。 霍尧扭头，朝门口方向望了一眼。 霍一猜测：“有可能是郑姑娘，我去开门。” 打开门，看到的却不是郑寰婕，而是水师一员，霍一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水师回答：“没出大事，但郑府的夫人带着她的儿女要进郑升荣的院子，我是来请示大人的。” 霍一皱眉，松开门把上的手：“你等一会儿，我问问少爷。” 水师站在那里等。 霍一进到院中，悄声在霍尧耳边说了这件事情。 其实霍一不用刻意传达，霍尧也听见了。 霍尧说：“他们想去与郑升荣团聚，那便让他们去。” 这话没毛病，但霍一打小就跟随霍尧，清晰地听出了这话里深藏的阴戾。 郑升荣没死，但听着像是郑升荣死了，少爷好心送郑夫人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去与郑升荣团聚。 霍一转身，打算到门口向那个水师传达霍尧的意思。 霍尧又来一句：“我也不是无理之人，既然他们想团聚，那便让他们一直团聚，就不必再出来了。” 眼皮骤然一跳，霍一心想，我刚刚果然没体会错，少爷当真是要送这一家人去阴曹地府。 霍一说：“明白了。” 第27章 夫妻吵架 霍一去门口，向那个水师传送了霍尧的意思。 水师回去，放了向牡丹三人进去，但在三人进去前，水师还是强调：“大人交待，你们可以进，但不能出，进去了就不能再出来了。” 刚走出几步的向牡丹一听这话，又停下了脚步，她有些恼怒，但还是忍了，现在逞强没什么用，再说了，霍尧还能一直呆在江州不成？他总会走的，等他走了，他们想出来就能出来，到时候，看郑寰婕还能找谁撑腰！ 今天受的窝囊气，她一定会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向牡丹扯了扯唇，忍着气说：“知道了。” 郑朱轩和郑玉颖心中也有气，尤其郑玉颖，她脸上还有伤，原本她也知道她的父亲是去找郑寰婕麻烦的，而且也付诸行动要把郑寰婕给卖了，她刚还在自己的院子里幸灾乐祸，想着郑寰婕被牙婆子带走后，她先带着丫环婆子们去摘一篓杏子来吃，可谁知道，还没高兴多久，霍尧来了，父亲出事了！ 郑寰婕她就是个灾星！ 她怎么不去死！ 还有霍尧，他给一个孽种撑什么腰，也不怕丢人现眼。 郑玉颖实在气，她可没有向牡丹那种火候，能够忍气吞声，她打小被人娇宠着，虽然她父亲的官位并不高，可在江州，她舅父和她父亲一手遮天，她真算妥妥的土公主了，向来被人捧着敬着，何时受过这等气。 郑玉颖开口，语气很冲：“这是我家，我想进就进，我想出就出，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关我们？” 她话一出口，向牡丹就吓了一大跳，那十个水师也全部面无表情地扫了过来，郑玉颖抬起下巴，不畏惧权势地与之瞪视，一时局面竟有些剑拔弩张。 “颖儿，你说什么呢！快跟我先去看你爹爹！” 向牡丹倏地伸手，强行拽住郑玉颖，笑着冲为首的那个水师说：“她还小，不懂事，你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母亲，我……” 话没说完，感觉胳膊上一疼。 向牡丹狠狠掐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 郑玉颖不甘心，但从没见母亲这般疾言厉色过，只好郁闷地闭上嘴巴。 郑朱轩扫了那些水师们一眼，不敢争论，只跟着进了院子。 看到妻子和儿女们到来，郑升荣灰沉的心一下子被天光照亮，他赶紧起身，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向牡丹说：“担心你。” 郑朱轩问：“爹爹，你没事吧？” 郑玉颖发着大小姐脾气：“爹爹，他们凭什么关押你啊，你卖郑寰婕哪里有错了？” 郑升荣吓坏了，连忙斥道：“闭嘴。” 郑玉颖扁嘴。 向牡丹只知道郑升荣和向如山都被关了，但具体细节并不清楚，那个时候院子被黑压压的水师们围堵，她连派人打听都不敢，这会儿见着郑升荣了，她就问了当时的情形。 而想到当时的情形，郑升荣的身子又开始抖了起来。 他是真的被霍尧吓破了胆。 郑升荣重新跌坐进椅子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将当时的情况大致地讲了一遍。 讲完，他带着埋怨的口吻说：“夫人啊，当时你就不该当着霍总督的面说那么多，现在霍总督揪着你的话不放，说我大逆不道，私卖人口，还说我欺君罔上，你要知道，欺君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向牡丹心道罪名这么大？欺君之罪都搬出来了！一边心里担忧，一面又在听了郑升荣对她有所埋怨之后怒火翻腾。 这怎么就怪上她了？ 当年她还没嫁过来，是郑升荣不要郑以欣，后来也没管郑以欣的死活，郑寰婕出生后，郑升荣也没去看过一眼，她嫁过来后，得知郑升荣并不喜欢郑寰婕，嘴里一个孽种一个孽种地叫着，她是受了他的潜移默化，这才也看郑寰婕不顺眼的，时日久了，便也确实想把这个碍眼的东西给赶走。 说到底，最不拿郑寰婕当自家人的人是郑升荣，她只是替他回了话而已。 以前没发现自己的夫君这般会推卸责任，埋怨他人，此刻却有些觉得，夫君的嘴脸有些不好看。 向牡丹还不知道郑升荣在堂屋里与向如山狗咬狗的一幕，那时的嘴脸才叫个难看。 这件事情郑升荣自然不好意思说，也就没说。 向牡丹不知情，只语气不悦地问：“夫君是在埋怨我？可我有说错吗？” 错是没错，但这不是摊上事儿了吗？ 郑升荣见向牡丹生气了，又好言好语： “我没有埋怨夫人，但因为有你那一番话，霍总督才堵的我哑口无言，又给我定上这样的罪名，我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霍总督到底要如何惩治我，夫人你要明白，如果霍总督当真要治我个欺君之君，那你和孩子们也要受到牵连啊！” 欺君是死罪，更有可能会诛连九族，这个向牡丹自然知晓。 向牡丹咬了咬牙，她哪里知道霍尧会插手郑家的事情，还专门跑一趟为郑寰婕撑腰。 如果她知道，她断然不会在霍尧面前说那些话，还会和和气气的对待郑寰婕，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向牡丹沉吟：“我让人去找我哥哥，霍总督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 郑升荣一听向如山三个字，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向如山出的那馊主意，他能被霍尧定罪至此？ 脸色黑沉下来，郑升荣开口：“不用了，他自身都难保了。” 向牡丹微惊，问道：“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升荣说：“卖掉郑寰婕是向如山给我出的主意，霍总督知道后连带着把向如山也罚了，此刻向如山跟我一样，被关在了家里，等候发落呢！” 向牡丹大啊一声：“我哥哥也被罚了？” 郑升荣有些气：“他也是活该。” 向牡丹一听这话又不乐意了，她瞪着郑升荣： “什么叫我哥哥活该？我哥哥给你出主意帮你难道还错了？主意是我哥哥出的没错，但做事的人不是你吗？如果不是你，我哥哥何以会被牵连，怎么听着你的口气，好像是我哥哥把你害成这样的似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第28章 没有良心 郑升荣自然是没良心的，他若有良心，怎么会把怀着身孕的亲妹妹给逐出家门，冷眼看着她死亡，还妄图卖掉亡妹唯一的孩子。 只不过郑升荣不会承认自己没良心，一听向牡丹居然对他说这么重的话，他也来了气。 他倏的一下又站了起来，指着向牡丹：“你怎么能这般说你的夫君，我哪里说错了吗？要不是向如山出的馊主意，我能栽这么大的跟头？” 他冷哼一声，眼里压根没有对向如山的担心，反而是落井下石：“反正我要是倒霉，他也别想好过！” 向牡丹气的脸都青了，左右看看，没看到什么东西可打人，她就冲进屋里，抱了一个她能抱得住的花瓶出来，往郑升荣身上砸：“你把我哥哥害了，你还有理了，我今天不打醒你，我就不姓向！” 郑升荣也在气头上，又加上心中恐惧霍尧真的把他定了一个欺君之罪，不日就会被斩头，又乱又慌，向牡丹这般一闹，他更加烦燥，想也没想地伸手一推，将冲过来的向牡丹一下子推倒。 因为生气，郑升荣用的力道比较大，向牡丹直接往后跌倒，动静还挺大，郑朱轩和郑玉颖都吓的去扶向牡丹，却没赶上，眼睁睁地看着向牡丹抱着偌大的花瓶栽倒在地，花瓶砸在了她自己的脸上，又滚落到旁边。 向牡丹疼的吸气，额头疼，后脑勺疼。 她哎哟了两声，大骂：“郑升荣，你居然敢推我，我跟你没完！”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下子蹦起来，郑朱轩和郑玉颖还来不及去拉她，她已经冲到了郑升荣的身前，甩了郑升荣一耳光，要再甩第二个耳光的时候，她的手被郑升荣的手抓住。 郑升荣阴沉道：“你竟当着孩子们的面打我！” 向牡丹大吼：“你还推了我呢！” 这两个平时看上去极恩爱的夫妻，为了这件事情，谁都不相让，郑升荣又想将向牡丹推开，向牡丹却抓着他不放，泼皮耍赖的样子，要跟郑升荣没完。 郑朱轩看的头疼，上前劝道：“父亲，母亲，你们不要打了。” 郑玉颖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有记忆以来，她从见过父亲对母亲红过脸，更加没看过母亲这般对待父亲。 到底女子不如男，向牡丹闹了一阵子之后又被郑升荣推倒。 向牡丹倒在地上哭：“郑升荣，你这样对我，你会遭到报应的！” 郑朱轩上前拉向牡丹。 郑玉颖也上前拉向牡丹。 郑升荣烦乱之极，干脆出了房门，去了院子里。 向牡丹被拉起来后坐在了椅子里，哭个不停。 郑朱轩小声说：“母亲，父亲也不是故意的。” 向牡丹抽噎：“你的意思是，是我活该？” 郑朱轩立马闭嘴，不敢再说话。 郑玉颖帮向牡丹收拾头发，又担忧地看向她的脸，脸倒还好，就是额头肿了很大一块。 郑玉颖说：“父亲怎么能这么对母亲呢，母亲你原本身上就有伤，父亲真是糊涂了。母亲别哭，我这就去找父亲，让父亲给你赔礼道歉。” 郑玉颖出去找到郑升荣，但郑升荣坚持不给向牡丹道歉。 郑玉颖说：“父亲，这一切都是因为郑寰婕，你可不能气错了对象，你与母亲是一体的，是一家人，母亲早上才被郑寰婕打掉了好几颗牙齿，到现在都不能好好吃饭，牙也疼着，你不关心母亲就算了，怎么还向母亲发火，对母亲动手呢？” 郑升荣被女儿这么一说，好像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他拉不下脸，只得道：“我一会儿进去。” 郑玉颖内心松一口气，父亲和母亲这个时候可不能闹翻。 作为懂事的女儿，她又关心了一下郑升荣，然后有意无意的把今天郑升荣会落到如今处境的责任都推到了郑寰婕身上。 郑玉颖说：“如果早点把郑寰婕赶走，也就没有这回事了。父亲，霍总督跟郑寰婕老早就认识？” 郑升荣摇头：“应该不认识，郑寰婕从生下来就住在郑府，也没出过江州，而霍总督生在皇城，长在皇城，一直也没来过江州，他二人不可能认识。” “那霍总督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官威！” “父亲刚说，舅父也出事了？” “嗯，也被关了。” 郑玉颖皱眉：“如果这样，那谁还能救我们啊。” 郑升荣默然不语。 郑玉颖在那里骂郑寰婕：“她真是郑家的灾星，当初就不该让她出生，父亲你当时怎么不弄死她呢？” 郑升荣也后悔，当年就不该让妹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郑升荣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现在只想知道霍总督会如何处置我。” 第29章 韩良危险 霍尧没理会郑家和向家人，除了关着他们，也什么都不做。 在他踏上江州地界的那一刻，向家人已经是死人了。 而当郑升荣付诸行动将郑寰婕发卖的那一刻，郑家人也已经是死人了。 霍尧还在等待消息。 半月滩。 韩良坐在矮榻一侧，沉默地看着叶辛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棋，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样子，他不打扰他，但内心却焦躁如焚。 少爷发的暗号他已经看见了，他这边如果出错，可会耽误大人的大事。 虽然韩良也知道，如果他这边没有成功，大人那边就不会停止，水师们会一直停留在江州城内，借搜查店铺之名，为他争取时间，但他也不能太拖。 水师们的动作再慢，也有将江州街道搜查完的一天，而且，出动那么多水师，十天半个月的没有查出什么来，大人脸上也无光，是以，韩良必须得尽快让叶辛带着水师们出击。 韩良正琢磨着要如何开口才不显得突兀，叶辛忽然开口：“你既无事，不如陪我下一盘？” 韩良不是真正的杜馗，他可以易容成杜馗，却没办法做真正的杜馗，杜馗以前是不是跟叶辛下过棋，杜馗是什么套路，又是什么下棋招数，韩良一概不知，这几天跟在叶辛身边，叶辛并没有闲暇时间下棋，因为接到了向韦林的传信，叶辛一直在布防准备，今日才闲下来。 韩良坐在那里没动，只皱着眉头说道：“下官可没有大人这般的定力，外面那么乱，下官实在静不下心，怕会扫了大人的兴致。” 叶辛说：“无妨，总归是无事，随便玩玩，输赢不重要。” 韩良硬着头皮坐在棋盘前。 叶辛忽地来一句：“还记得我们以前下棋的情形吗？” 心中猛地一沉，韩良有种被人套话的感觉，他心想，难道叶辛已经看出来我不是杜馗了？这话要怎么答，他怎么知道杜馗跟叶辛之前是不是真的下过棋，又是如何下的棋，谁输谁赢，妈的，这叶辛是个莽夫就好了，可偏偏他不是！也对，如果是莽夫，如何当得了这私兵水师的总领。 韩良沉着脸不说话，以不变应万变。 叶辛没等来他的回答，看他脸色，猜到他可能想到了以前下棋的情形，不高兴了，便不再追问，先落下一子。 韩良深思着落下第二子。 二人你来我往，不管刚刚叶辛是不是在套韩良的话，韩良都在棋盘统领话再套回来，这才知道，叶辛与杜馗，也就只下过一次棋，还是以杜馗的惨败为结局，那之后，杜馗再也不与叶辛下棋了，杜馗骂他是坑货，专门坑他，再不与他下棋。 韩良听完后，说了一句：“人都在成长进步，下官以前的棋艺确实不如大人，现在能不能赶上大人也说不定，如果我侥幸赢了大人，大人可不许生气哦。” “不会，我刚说了，只是随便玩玩。” 说是随便玩玩，但韩良分明感觉到了棋盘上隐隐带来的杀气。 这叶辛，果然是个坑货啊。 以前也是这般坑杜馗的吧？ 他说随便玩玩，杜馗可能真信了，最后输的极惨，由此可见，杜馗此人应该是个厚道的，也是，他不厚道，如何能当叶辛的副官，还负责与范曾传递消息这么重要的任务。 韩良当作没看到棋盘上的杀气，巧妙地应对下棋，不会显得自己很会下棋，也不会显得自己极笨，这刚好跟杜馗下棋的风格有些像，杜馗不太擅长下棋，但又不认为自己技不如人，老是想赢，所以时而冒进，时而精明。 下棋到一定火候之后，韩良开口说道：“大人，有时候时局就如同这下棋，一定要抓紧机遇，不然就会满盘皆输，你看我刚刚，就下错了一子，现在被你困死了，我看这局棋啊，又是我输定了。” 叶辛微挑眉梢，淡淡看他一眼，问道：“你想说什么？” 韩良叹气：“也没什么，大人肯定也不喜欢听。” “你说来我姑且听听。” 韩良道：“我说了大人不要生气，也不能怪罪我，不然我可不说。” “不会，你说就是。” 韩良心想，你是个表里不一之人，说不会，事实上如果你真的生气了，还真的会怪罪我惩罚我，但哪怕是付出生命，他也一定要完成任务。 韩良开口：“大人也听说了外面的事情，霍总督的水师都进到江州城内了，留在战舰上的水师极少，我的想法是，不如趁这个时候，大人带着我们去与霍总督的水师交个手，我们苦练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真正的与正牌水师交手过，不知道我们与正牌水师的差距在哪里，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比他们更优秀，如果霍总督的水师皆在战舰上，我是绝对不会有此想法的，但现在的情况，分明对我们十分有利……” 嘭的一声，一颗黑棋从棋盘上溅开，狠狠砸向韩良的脸面，韩良惊的闪身一躲，人也跟着退开了棋盘范围。 惊魂未定地看过去，正看到叶辛缓缓站起身，他冲外面喊：“来人，将杜馗拿下！” 第30章 叶辛中计 韩良大惊，心想你个姓叶的，方才明明说了不会生气！ 外面冲进来两个水师，直接钳住韩良的左右胳膊，架着他就要往外走。 韩良吼道：“姓叶的，你想干什么！” 叶辛冷着脸缓缓道：“应该是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韩良被拖了出去，叶辛也跟着出去，不一会儿，所有水师们都集合来了，韩良被架在木桩之上，示首众人。 韩良大嚷：“叶辛！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捆我！” 叶辛走上台阶，走到他的面前，冷眸盯着他：“鼓动我们身陷险境，算不算原因？” 韩良心想，还好还好，不是发现他不是真正的杜馗，惊险避过一灾，他心里庆幸，可庆幸的同时，依然心惊肉跳，这个叶辛，当真不是个好糊弄的。 缓了好半晌，韩良这才平静下心绪，对着叶辛道：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否决，我只是个人建议，我这个人又没你的心眼多，也没你会考虑，我性子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又没别的意思，纯粹是为了兄弟们着想，你自己说说，如果能真正与霍尧的水师交手一回，是不是对我们特别有用？你如果怕事，那就不去！” 他说完，脖子一扭，鼻孔哼出一道重重的轻蔑。 这个时候，水师们听出来大概了。 原本半水滩很隐秘，外人压根也不知道这里有水师聚集，这里的消息也只有通过传达，才会送到外面，一般来说，外面的消息也极难进到半月滩来，但因为晴天惊雷，霍尧忽然关押了郑升荣，关押了向如山，连带着郑家所有人，以及向家所有人，都被看管，霍尧的水师，几乎一半都出去，横扫江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商铺，这让范曾很不安，范曾联系不上郑朱轩，也联系不上向韦林，只得擅自给叶辛通了风报了信，叶辛向大家说明了这件事情，是以，私兵水师们都知道此刻外面是什么情形。 有人赞同韩良的想法，有人不赞同，但人均下来，竟是赞同的占多数。 水师们个个起哄，叶辛眉目一凛，当下命令：“来人，上军法！” 韩良：“……” 这叶辛，真特么不是人！ 韩良被打的皮开肉绽。 身为霍尧手下三参将最强水师之一，他有多抗伤害力他是知道的，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被打的奄奄一息，可见这个军法，有多厉害，比霍尧的军法，不相上下。 韩良被抬去医治，叶辛过来看他，板着脸说：“如果我们这次出击，胜利了，我记你一个头功，可如果我们失败了，你便以死谢罪。” 韩良一听这话，觉得被打死了也是值得的。 韩良虚弱地抬了抬眼，没应话，直接晕死了过去，当然，这晕死也是装的，但叶辛还是信了，毕竟这军法，从实施以来，还没有人能扛得过去过，甚至还有人直接死在军法之下的。 叶辛交待水医：“慢慢治，不死能吊着一口气就行，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没有回来，你就杀了他！” —— 叶辛顺应大家的愿望，开始计划出其不意攻打霍尧水师的安排，向战舰发动攻击是不明智的，那么大的战舰，十分坚固不说，防守还十分厉害，想要与霍尧的水师较量，必须得把他们引出战舰。 叶辛说：“分四步，第一步我会派两个水师过去，乔装成码头上的工人，打探一下霍尧的水师到底有多少滞留在船上，又在哪几艘船上，由哪个人带队，等抹清底细，再实行第二步。 第二步是在海上制造混乱，我会让你们其中一部分人乔装成水匪，对江上来往的商船进行打劫，霍尧的水师既在江州，又停在海上，听到水匪打劫商船，必然会出动，只要把他们牵引出来了，我们再进行第三步。 第三步，合力围剿，只要霍尧的水师出来了，就不要给他们活着回去的可能，倾注这些年来你们学到的所有本事，将其击杀。 第四步，断后，霍尧的手下有三个大将，如今是哪一个留在战舰上不知道，但不管是谁，他们都不可能将全部的水师都派出来，战舰上必然还会留水师，那些水师在得知出去的水师出事后，必然会立刻支援，你们不要与之纠缠，迅速回去，把那些水师交给断后的人员就是，断后的人员，即便是死，也一定要撑到同伴们安全撤退。” 他声如洪钟，冷冷地道：“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人放心，我们一定打个漂亮的胜仗回来！” “那便出发吧！” 第31章 她担心他 郑寰婕回去吃了晚饭，趁着天色还没暗，将白日里整理的杏子用手提筐装好，带上青烛，去找明晚晚。 金妈妈叮嘱她：“天色越来越晚了，你送完杏子赶紧回来，不要在明家呆太久。” “嗯，我知道。” 郑寰婕也不想金妈妈担心，应声道：“我顺便给你买些药，买了就回来。” 金妈妈愣了愣，想到早上的时候姑娘就说要出去买药，给她补身子用，结果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没能去成，原想着姑娘把这茬都忘了，没想到她还记得。 金妈妈立马道：“姑娘心疼老奴，老奴知道，但晚上还是别去了，最近街上也不太安全，想买药明日清早再去。” 郑寰婕想到霍尧的水师在江州街道上肆意搜查店铺，晚上去也许确实不太好，便说道：“也好，那我送完杏子就回来。” 郑寰婕带着青烛，从杏花院大门出去。 走在郑府院子里的时候，明显感觉下人们少了很多，几乎都看不到郑府的下人们了。 院子极安静，每走几步能看到威严的水师们。 郑寰婕微微皱眉，不明白霍尧为何如此兴师动众，她的身契彻底与郑家人无关了，而且牙婆子也处置了，郑家人和向家人都被霍尧关了起来，这件事情，难道不是就该结束了吗？ 可看眼前这架势，分明没有。 霍尧想干什么？ 郑寰婕心底隐隐地感到不安。 前一世霍尧败的憋屈，死的憋屈。 他明明那般的强大，可因为爱错了人，最后沦为了阶下囚，死在了屠刀之下，连着那么多霍家军，霍家水师，上上下下霍家满门，全部因为他的失误而丧命。 他定然极恨自己，极恨沈蓝香，极恨陈植，极恨国舅爷，极恨四公主，极恨那个罪之城被贬的皇叔，极恨江州的爪牙向韦林。 他忽然来江州，原本郑寰婕没有多想，可今日之事，却不得不让郑寰婕多想。 这好像是一种信号，一种霍尧报仇雪恨的信号。 可是怎么可能呢，上一世的霍尧压根不知道江州有这么一股势力，更加不知道这股势力在谁的手中。 也许是她想多了。 除非霍尧也重生，不然，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深爱着他那个惊才绝艳的表妹，最后被她的表妹利用，含恨而终。 那么，她知道一切，她要不要告诉他呢？ 她应该告诉他，可是，他不会相信，他那么爱他的表妹，如何会相信他的表妹会害的他家破人亡，血溅三尺。 这一世她已经不想再管他的事情了，也不想再涉入他的世界，他是生是死，他是爱他的表妹，还是为他表妹去死，她都不会再过问了，而她，也不会再嫁给他，与他共赴死亡。 可即便这样想，郑寰婕的眉头还是紧紧地蹙着，她不忍心，她也舍不得，可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上一世的苦难以及惨烈，她更加不想再惹霍尧的厌烦。 这一世她不再奢求他爱她，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却还是希望，他能够像对待普通人那般对待她，他们可以做朋友，可以像刚刚在杏花院门口那般，轻松的交谈。 但是也就在刚刚，霍尧才帮了她一个大忙。 郑寰婕纠结，纠结着纠结着，人已经走到静枫院门前了。 她站在那里不再动。 青烛不明地问道：“姑娘，是找霍大人有事吗？” 郑寰婕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扭头冲青烛说：“我确实找霍大人有事要说，你把杏子送给晚晚吧，记得送完就立马回来。” “好的，姑娘放心，我不会在外面耽搁。” “嗯，去吧。” 青烛离开后，郑寰婕望着静枫院的大门，有些怯步，但想到她确实无法看到霍尧再出事，只得鼓足勇气上前，敲响了静枫院的大门。 霍一很快过来开门，看到门外站的人是郑寰婕，不免疑惑。 他冲郑寰婕的身后看了看，没看到她的丫环青烛，也没看到金妈妈。 霍一问道：“郑姑娘有事吗？” “我找霍大人，他在吗？” “在的。” 霍一知道自家少爷对这位郑姑娘的心思，不用通传他也知道少爷必然会见她，便松开手，引她至院子里。 霍一说：“郑姑娘稍等，我去通知少爷。” 霍尧在室内等消息，因为消息没等到，晚饭都没吃，实在没胃口，坐在书房里用书籍来打发时间，也让自己静心，但是心没静下来，书也没能看下去，霍一来汇报说郑寰婕找他，霍尧这才松开手上的书册，浓眉依旧蹙着，说道：“韩良那边还没有动静？” “没有。” 霍尧问：“郑姑娘在哪儿？” “院子里。” 霍尧起身，努力让自己用最如常的面色去见郑寰婕。 第32章 温柔之色 郑寰婕在观赏这院里的枫树，看到霍尧出来，立马收回视线，福身见礼：“霍总督。” 霍尧问：“霍一说你找我有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郑寰婕张了张嘴，正想说：“江州有危险，你且小心些。” 可话到嘴边，又猛然间惊回神，她这么说会不会太唐突太奇怪？ 她怎么知道江州有危险？ 她既来提醒他，那必然也知道这是什么危险，可她为什么会知道呢！ 郑寰婕浑身一激灵，差点儿因为担心他、怕他出事而暴露了自己重生一事。 她不能说啊！ 郑寰婕着急，又因为贸然前来，明明说了有事，却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事而心慌局促。 结巴半天，她这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我、我是想问一问大人，你还要不要吃杏子，我再送你一篓。” 说完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她实在觉得丢人，脸都跟着红了。 霍尧看着她，他自然看出来了她的窘迫，她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原本要说的事情，必然不是送杏子的事情。 那么她说的事情，大概就是她知道的关于江州有一股暗中势力的事情，她想提醒他小心，但是又不能说。 这个傻姑娘啊，即便上一世他辜负了她，一辈子没进过她的房间，没碰过她的手，没碰过她的人，也从不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可她依然无怨无悔，即便重生了，也还在担心着他，差点因为担心他而暴露自己重生的事情。 霍尧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那颗因为没有得到韩良消息而一直无法安定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没关系的，就算这次失败了，他也还能再想别的计策，不能立马清剿了这江州的势力，花点儿时间也无所谓。 最关键的是，他终于以正确的方式认识了她。 霍尧眸中露出温柔之色：“今天有些晚了，明日你摘了，我让霍一去取。” 郑寰婕再也不停留，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实在是太丢人。 她立马福身，说道：“那民女告退，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转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没站稳，一下子又摔倒了，霍尧和霍一跟着紧张出声：“郑姑娘！” 郑寰婕听到两个人走过来的声音，脚步声就停在她的身体不远处，她实在想死的心都有了，能不能挖个地洞让她钻进去，她没脸见人了！ 郑寰婕快速爬起来，脸红的没眼看，她低着头，小声说：“我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摔着。” 霍尧看她恨不得把脖子缩进身子里的样子，沉声对霍一吩咐：“去取我的药膏。” 霍一顿了一下，立马飞跑进屋里。 郑寰婕连连道：“不用不用，我没事的，真的，大人不必……” 她的话还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霍尧的手伸到了她的头上，轻轻为她拂掉一片枫树叶子。 他的声音近在她的耳畔，轻轻的，柔柔的：“回去检查一下有没有摔着，没摔着最好，如果摔着了，一定要用我给的药膏，我的药膏都是皇上赏的，虽不至于是天底下最好的药膏，但比外面的药膏还是管用的多。” 他顿了一下，收回手，手心握紧，缓慢道：“在我面前，你说什么都可以，不必如此拘谨，也不用紧张，不管你说了什么，我都会认真记在心里的。” 他知道她担心他，她不能说，那便由他来说：“这段时间江州不会太平，我来江州，也是来处理江州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的，你近期少出门，如果非要出门，跟我说一声，我派人随你一起去，这样也安全些。” 郑寰婕心中大惊，可还不等她想透霍尧这些话的意思，霍尧又甩了一记猛话给她：“如果我杀了郑升荣一家人，你会如何？” 第33章 要做生意 郑寰婕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的杏花院，她神思恍惚，更甚至有些灵魂出窍。 她想到刚刚霍尧问她的话，她是如何回答的。 她说：“在这江州，唯独郑升荣一家人，跟我最无关系。” 低头看一眼手上的药膏，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是她想的那样吗？ 霍尧他也是重生的？ “姑娘！” 肩膀上被重力一拍，郑寰婕吓了一大跳，这才从自我神思里抽离出来，她慢慢抬起头，看到金妈妈一张担忧的脸，眼中满是着急与不解。 金妈妈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喊了你好多声你都没听见，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去给明晚晚送杏子，遇到麻烦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青烛呢？” 金妈妈急道：“姑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郑寰婕手中的药膏金妈妈也看见了，金妈妈问：“姑娘你是去药店买药了？你跟青烛分开走的？” 郑寰婕将药膏递给金妈妈，内心翻腾着很多强烈的情绪，她努力平稳开口：“我刚有事找霍大人，就去了静枫院，青烛去给晚晚送杏子了，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这药膏是霍大人送的。” 金妈妈接过药膏，嘴上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刚吓死老奴了，这个霍大人还真的是个好人，好像一直以来都在帮着姑娘，你说霍大人是不是也知道了姑娘你是林相的女儿，这才对姑娘格外不一样的？这京畿的官员们，很会这一套的。” 郑寰婕没应这话，如果霍尧也是重生的，那么，他对她的好，就十分好理解了，他也历经了前一世的惨烈，他很清楚谁才是对他好的那个人，谁才是他应该手刃的仇人。 但是，郑寰婕还是很难相信，霍尧也是重生的。 到底是不是，看完江州的一切便就知道了。 郑寰婕不再纠结这件事情，淡声说：“应该是吧，霍大人虽然是水师总督，一直在海上巡逻，但凭他的官位，想必云州城的事情也逃不过他的耳目，他应该是知道的。” 金妈妈心想，那这就不奇怪了。 金妈妈将药膏收起来，与郑寰婕一起等青烛，青烛很快就回来，不是空着手回来的，还带回来了很多干货。 江州最繁荣的就是鱼业以及海鲜业，明晚晚的父亲明重是江州十二个码头的行首，官位其实不大，但油水很多，家里也十分富裕，明家有永远也吃不完的干货，每次给明晚晚送杏子，明晚晚都会回她很多干货，这些干货，用对应的烹饪食谱做出来，也是十分美味的。 金妈妈笑道：“晚晚这孩子就是客气。” 青烛接腔：“就是跟我家姑娘一样，活的可怜。” 明重是个好官，这毋庸置疑，他刚正不阿，对任何不法生意都会坚决抵制，那些想在码头做一些投机取巧生意的商户们，全部会被明重收拾，他能稳坐江州十二码头的行首，不是因为他厉害，而是因为江州的官员，官官相护，向如山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他却极护短，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了江州的官员。 明重得罪的人不少，但依然我行我素，这也无形中获得了很多正义商户们的支持，但他从不收取银钱贿赂，整个江州的官员们以及商户们都知道，明重爱美色，是以，他的院中，姨娘小妾多不胜数。 明晚晚的母亲是商户之女，嫁给明重当正妻，生下明晚晚不久，明重就纳了姨娘，接着又是三姨娘四姨娘等等，明晩晚的母亲因此抑郁而死。 明重虽不苛待明晚晚，但终究因为明晚晚是女儿身，对她不怎么看重。 明晚晚在明家的处境，比郑寰婕还要糟糕，至少郑寰婕面对的只是郑升荣一家人，而明晚晚面对的，却是后院那么多的姨娘以及孩子们，而且，因为她母亲的死，她对明重多多少少还是有着恨的，所以在那个明家，明晚晚活的极不快乐。 郑寰婕心想，等我去了云州城，等我在云州城站稳了脚跟，我一定要把晚晚接过去。 打定主意，郑寰婕就越发的要早做准备了，她的视线盯在那一篮筐的干货上面，眼睛忽然一亮。 她可以在云州城做干货生意，云州是京畿重地，繁华程度自然不言而喻，那么繁华的地方，当然是有人做干货生意的，但是，那些人都是云州城的本地人，自然也有一些外地人的，也有沿海的人，但他们手中的货都是通过一道又一道手续过去的，到了云州城之后，价格就十分高了。 她的优势在于她生在江州，她对鱼业十分熟悉，她又有明晚晚这么一个闺中好友，明晚晚虽然不得宠，但明重并不苛待她，只要明晚晚想做，明重应该也会帮衬她，最重要的是，明晚晚的母亲是商户之女，明晚晚外祖家就是鱼业霸头，她有最直接的货源，这样能省掉很多中间差价，明晚晚遗传了她外祖余家的经商天赋，这件事情交给她，会十分稳妥，不用她分神操持这边，也会为她省掉很多精力。 如果她做成了干货生意，于她，可以聚拢钱财，有了钱，不管是在哪里，底气就足，去了林相府，她的腰板才会站的更硬，而晚晚也会脱离闺中琐事，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另一条道路出来。 如果霍尧是重生的，那他一定会帮助自己，从江州往云州运干货的事情，交给霍尧的水师就可以了，一来能省下一大笔费用，二来不用担心货物被水匪们给劫了，如此她的成本又会大大锐减，到了云州城，她的干货在价格上就会占绝对优势。 如果霍尧不是重生的也没关系，她可以请他帮忙，多付一些费用给他，他若拒绝，她再想别的办法，总之，这个干货生意，她是做定了。 第34章 得到消息 上一世郑寰婕没有做这个，但她生在江州，后来又去了云州，在云州城生活了那么久，她对江州以及对云州都十分了解。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到达云州城，进了林相府了，只是尚没有出去，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云州城，干货市场是什么样的。 郑寰婕也不着急，她捉摸着明天得抽个时间，专门找明晚晚说一说这件事情。 郑寰婕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方法，又想到了一个可以在云州城凭自己的努力站稳脚跟的好方法，心情都跟着愉悦了不少。 她将筐子里的干货拿到手里看了看，对着金妈妈道：“金婕，你多学习一些烹饪干货的方法，这几天，我们就只吃干货。” 金妈妈不明地问：“姑娘你怎么又忽然爱上吃干货了？” 青烛说：“一直吃干货对身体不好的，姑娘你可以隔一段时间吃一次。” “没事的，我没时间等。” 金妈妈和青烛对看一眼，都不明白姑娘是怎么了，但是姑娘的吩咐，她们多数时候都是照办的。 青烛和金妈妈一起，拿着干货进了厨房。 两个人一边整理一边聊天。 青烛说：“金姨，你有没有发现姑娘她有些不一样了？” 金妈妈应道：“是有些不一样了，不过这是好事，姑娘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往后就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更加不会被人欺负，等去了云州城，还有的是事情磋磨呢，希望姑娘能一直这般拿得定主意。” 青烛和金妈妈一起，收拾完干货，这才回主屋伺候郑寰婕休息。 亥时末。 一直等着消息没有睡觉的霍尧终于等来了一个极好的消息，叶辛在晚饭前的某一时刻派了两个人出来乔装成码头工人，打听霍尧战舰上水师们的情况。 霍一说：“少爷，叶辛上勾了，看来韩良那边成功了。” 霍尧敲了敲扶手：“叶辛这个人其实有些自负，我们外面的动静这么大，郑家和向家都被我把控，他竟然还敢出兵。” 这也是霍尧最担心韩良会失败的最根本原因。 但凡谨慎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毕竟，情况不明，动了也许就是死，但叶辛太自负，自负中又带着胆大，霍尧能明白叶辛为什么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无非是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个时候出兵确实会有危险，但也会有巨大的收获。 毕竟，他的水师，有一半已经登岸，留在船上的，其实很少。 但虽如此，霍尧也不敢彻底放心，虽然叶辛上勾了，但韩良的生死依然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要成功，却也没想牺牲韩良，希望韩良能一直活着，当一个最有利的‘叛徒’。 霍尧交待：“盯紧他们，如果我没猜错，叶辛这只是第一步，他先派人打探战舰上的水师情况，等摸清情况，他就会出击，叶辛既是私兵水师头领，必然有着极聪明的头脑，而且很会作战，他要出击，必然不会留下可追查的痕迹，就一定会找个十分正当的途经，而且，他不会主动去攻击我们的战舰，那么，他唯一的方法就是引蛇出动，在这江海之上，但凡发生了水匪洗劫商船或是水匪抢劫民船的情况，我们的水师都会出动，叶辛也会利用这一点，让蒋英格外注意这几天商船的情况，一旦发现水匪洗劫的情况，杀无赦。” 第35章 我相信你 蒋英很快收到消息，立马派人盯紧这段时间江面上过往的任何一只商船或是民船。 寅时末。 郑寰婕早早地起来，青烛和金妈妈也跟着起来，金妈妈的身体养了这两日，完全养好了，郑寰婕交待她学会所有干货鱼类的烹饪方法，有不懂不会的，可以去询问别人，金妈妈就打算去外面问一问她认识的一些妈妈们或是鱼民鱼妇们。 不过，想到给后院的小竹林开路一事，金妈妈还是开口：“姑娘，后院那个门，还要不要开了？” 郑寰婕最近被郑升荣一家人搅弄，差点儿就忘记这件事情了，原本确实要把后院开了，再把杏花院给单出去，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也不再与郑府共存，但如今郑升荣被罚，整个郑府，似乎落入到了霍尧的手中，而霍尧那天问的话，未免让人心惊，霍尧是打算杀了郑升荣一家人的。 要说郑寰婕会不会有恻隐之心？ 不会。 那么，如果郑升荣一家人死了，这个郑府，自然就会易主，郑寰婕可以自己买下来，那么杏花院就不必再单出去了。 郑寰婕说：“暂时不用开了，我们且看着接下来的形势，也许，这个郑府，会成为我郑寰婕的郑府。” 郑寰婕带着青烛去找明晚晚。 明府也在这条街上，与郑府就相邻，不过中间隔了一条巷道，小时候郑寰婕没有母亲，明晚晚失去母亲后，经常一个人跑到这个巷道里哭，郑寰婕发现了几次，便与她玩在了一起，两个都失去了母亲，没有母亲疼爱的姑娘，彻底成为了好朋友，这么些年，两个人共同扶持，彼此倾诉心中的苦闷，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铁闺蜜了。 明晚晚见到郑寰婕极高兴，拉着她说：“你昨天让青烛送来的杏子可真好吃，不过送的有些多，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郑寰婕建议：“你可以给你父亲送去一些。” 明晚晚嘟了嘟嘴，她知道郑寰婕的意思，无非是想让她表现一下她的孝心，也让她父亲动容，好顾及她一些，但她父亲不是个细心之人，也许前一刻把她杏子接了，下一刻就赏给某些姨娘或是他宠爱的妾室吃了，或者直接赏给下人们，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而且因为她母亲的死，她多多少少对她的这个父亲是有些怨恨的，她并不想讨好他。 明晚晚说：“他领会不到我的孝心的，这些杏子我宁可给自己的丫环吃，也不给他吃。” 郑寰婕拉住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安慰，父女之情，原本应该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亲情，但搁在明晩晚与她父亲身上，好像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虽然郑寰婕跟明晚晚的关系极好，但每次遇到这件敏感的事情的时候，郑寰婕也不敢多嘴，明晚晚长大了，郑寰婕相信她能处理好，就算处理不好也没关系，她这不是来为晚晚谋另一个出路了吗。 郑寰婕开口说：“你自己的父亲，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情要与你说。” “什么事？” 郑寰婕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了明晚晚听，明晚晚听后，激动的都要跳起来了，她声音拔高：“真的吗？寰寰，你打算去云州，还打算在云州做干货生意？你让我为你提供货源，在江州囤货？” “是的。” 郑寰婕笑着说：“我知道你会高兴，我也知道，你能做好。” 明晚晚紧紧拉住郑寰婕的手，高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放心，江州的货源包在我身上了，要什么样的鱼，我都能为你弄到，不管是干货还是活鱼，我父亲是江州十二码头的行首，我身为明家大小姐，自然能享受到很多福利，不用我父亲出马，我只借着父亲的名头就能找到很多的货源，还有，我外祖家也在码头上面呢，大不了我不用我父亲的名头，只与外祖家说一声，凭外祖家在码头上的信誉以及威望，定也能为我们找到很多合适的货源。” “嗯，我相信你。” 第36章 无法比拟 从明家出来，郑寰婕没有直接回郑府。 青烛见她是要往大街的方向走，立马喊道：“姑娘，不直接回去吗？” 郑寰婕在想事情，做干货生意，说是为自己，其实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明晚晚，如果未来在云州城把干货生意做起来了，明晚晚就可以不用再呆在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温暖的明府，反而能够在云州城大放光彩。 明晚晚的人生，将会是另一番景象。 只不过，她真正想做的，并不是干货生意，而是药材生意。 上一世她不懂医也不懂药，后来才慢慢学起来。 她初去云州城后也是个一无所知的闺中小姐，所知之事只限于那一道高墙之内，嫁给霍尧之后才慢慢接触到不同的世界。 起初她以为沈蓝香是个好人，因为霍尧很爱她，能被霍尧爱上的人，一定不会是恶人。 在最开始知道霍尧爱着沈蓝香时，她也嫉妒过，可后来她嘲笑自己，有什么资格嫉妒沈蓝香呢。 沈蓝香的母亲何昭昭是霍尧母亲乔千谊义结金兰的妹妹。 何昭昭对乔千谊有救命之恩。 乔千谊是军中女官，何昭昭是她的副官，为了救乔千谊，何昭昭瘸了一只腿，后来无法再上战场，乔千谊便在青州为她找了一个大户人家。 那家人姓沈。 何昭昭刚嫁过去的时候，沈允业对她也极好。 可自从她生下沈蓝香之后，沈允业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他殴打妻子，还殴打孩子，整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慢慢的把家业挥霍完，就开始打何昭昭嫁妆的心思。 何昭昭不给，他就往死的打。 虽然何昭昭曾经也是女兵，但因为受过伤，又生下孩子没多久，而且沈家是沈允业的地盘，有时候何昭昭反抗，沈允业就喊下人过来，何昭昭寡不敌众，多次被打成重伤。 后来何昭昭还是因为久伤成疾，病死了。 沈蓝香那个时候极小极小，她为了不被沈允业毒打，把她娘留给她的嫁妆一点一点的给沈允业。 沈蓝香极聪明，不一次性把东西全部给沈允业，都是一点一点的给，直到沈蓝香长到十岁，她再也不给沈允业一分钱了，而是将剩下的细软全部变卖，然后拿着银票，跑出了沈府。 她没有立马投奔乔千谊，而是去了南山学院求学。 她在南山学院入的就是医士殿，仅仅四年光景，她就在南山学院名声大噪，慕她才名而去的人多不胜数。 有了名气和依靠之后，她回去与沈家做了个彻底了结，逼沈允业写断绝书，然后又拿着断绝书，去了云州城找乔千谊。 何昭昭嫁人之时，天下还并不太平，乔千谊并没有多少时间给何昭昭写信。 后来天下大安，乔千谊也写过信给何昭昭，但信不是何昭昭接的，是沈允业接的。 沈允业自然是回复一切都好，就这样，何昭昭被蒙骗了多年，直到见到沈蓝香。 听完沈蓝香的哭诉，乔千谊才知道这么些年，何昭昭和沈蓝香居然过的这般苦。 乔千谊心疼沈蓝香，把她当作女儿一般照料。 沈蓝香医术惊人，才华横溢，长相貌美，是霍家人的手心宝，是世人心中的活菩萨大善人，是二皇子陈植最好的朋友，是霍尧的心头肉，她走到哪里，都像一道耀眼的光，瞬间能点亮人们的视线。 那样的沈蓝香，她确实无比法。 郑寰婕原以为沈蓝香也是喜欢霍尧的，毕竟，沈蓝香总是有意无意的对霍尧极好，更甚至有好几次，她都看到沈蓝香和霍尧抱在一起。 但后来尘埃落定之时，她才知道，沈蓝香爱的人一直都是二皇子陈植。 沈蓝香之所以对霍尧好，让霍尧的一颗真心被她牵制，只是因为她要利用霍尧，只有霍尧爱她，他才能对她唯命是从。 沈蓝香和二皇子在南山学院认识的，二人早就订下海誓山盟，并制定好一切计划谋夺江山。 他们私养步兵、骑兵、侦察兵、水师，而这么庞大的军队，一旦出动作战，受伤之后所用药材就十分庞大了。 为了不陷入被动，沈蓝香便在私下里大量囤积药材。 她的医术十分了得，她便在云州城内开设了一个医馆。 那不是普通的医馆，那是一座极大的医馆，分不同的部门，有前台收银处，普通门诊部，专科妇女部，男科部，其他疑难杂症等。 沈蓝香给那个医馆起了一个名字，叫蓝香医院。 郑寰婕想到这里，眼眸暗了暗，按照时间算，这个时候，沈蓝香已经在云州城住了三年，而这个时候，蓝香医院刚好经营了一年，正是名声大噪之时。 她不能再让沈蓝香的奸计得逞，那么，她至少得把控住云州城内的药材，更甚至是全国的药材，而想要凭她的个人能力做成这件事情，十分困难。 毕竟药材是国家掌控之物，她若想掌控，必然得有皇家人的支持。 皇家人。 这三个字从脑海里呼之唤出，郑寰婕立马就想到了霍尧，之后心脏处又是钝钝一痛。 霍尧、霍尧、霍尧。 他是霍家的嫡长子，又何尝不是皇上的嫡长子。 这个出身尊贵、手握权柄、英气勃发、令人望尘莫及的男人啊。 她这一世不会再爱他，但一定不会再让他出事。 郑寰婕脚步一转，朝着郑府方向走了去。 青烛立马跟上。 郑寰婕进了郑府，没有回杏花院，而是去了静枫院。 她敲开静枫院的大门，过来开门的人还是霍一。 院门打开，郑寰婕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中迎着晨曦正用早膳的霍尧。 霍尧手中拿着筷子，筷子里夹着一只蒸饺，扭头看过来，见来人又是郑寰婕，他立马将蒸饺和筷子一同放下，坐在那里问道：“郑姑娘找我吗？” 郑寰婕收敛眸中情绪，淡声说：“是的，昨天大人说，现在江州城不太安全，让民女少出门，如果非要出门，就来找大人，大人派人随我一起出去。” 霍尧问：“你要去哪儿？” 郑寰婕说：“我想给金姨抓些药补养身子。” 霍尧看一眼面前的早膳，问道：“你吃过早膳了？” “民女吃过了。” 霍尧嗯一声，喊霍一：“你随郑姑娘一起去。” 第37章 康民药铺 大街上的店铺因为霍尧水师的出动搜查而陷入人心惶惶里，但街道并不混乱，每个铺子前还是井然有序，只不过每个店铺前的生意都差了许多。 郑府有马车，以前郑寰婕没这个待遇，如今郑府被霍尧把控了，郑寰婕出行自然就是马车了。 郑寰婕和青烛坐在马车里面，霍一赶马车，进了街道之后，霍一扭头问：“郑姑娘，有指定的药铺吗？还是随便一家药铺都行？” 马车内传来郑寰婕的声音：“去最大的康民药铺。” 前一世沈蓝香把控了云州城的药材，但她还不满足，就把手伸到了她和二皇子同盟的江州、花都、罪之城。 江州为她投供药材的药铺就是康民药铺，只不过这个时候沈蓝香还没彻底在云州成事，是以，这个时候，沈蓝香的主要注意力还在云州，既如此，她就先把江州的药铺拿下来。 康民药铺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康家人，上至坐诊大夫，下至打杂小厮，全是自己人。 康家人四世同堂，人口众多，每个人都是学医的，听说康老太公很想把康小大公子送到南山学院医士殿培养，但不管他们出多少钱，南山学院都不收。 康小大公子传承祖上医术，医术不差，但还是达不到南山学院收学员的标准，这大概是目前康老太公最头疼以及最心病之事了。 马车停在康民药铺前，青烛打开门，扶着郑寰婕下去。 康民药铺前来抓药的人也明显少了许多，门口零落，行人无几。 郑寰婕带着青烛进去，霍一随后跟着。 里面的小厮见到来了客人，立马上前招呼：“这位姑娘，你是问诊还是抓药？” 郑寰婕说：“抓药。” 小厮便领她去东面一侧药材柜的方向，那里一整面墙都是药柜，药柜前站了一位年轻的公子，便是康小大公子康凌昭。 郑寰婕先是给了康凌昭一张纸，上面写着她需要的药材名字以及斤两。 康凌昭接过认真从头看到尾，发现上面写的斤两极为精准，想着这姑娘也是个行家啊，不由多看了郑寰婕两眼，客气说道：“姑娘稍等，我这就为姑娘将药材都抓来。” 康凌昭转身去抓药材，郑寰婕若有若无地打量着每个药柜上的药材名字。 等康凌昭将药材都抓好，郑寰婕让青烛接下，又对着康凌昭说：“能借贵店笔墨用一下吗？” 原本就有打算过来为金姨买药，是以提前写好了药材单子，但授之以惠让康家为自己所用却是刚刚才下定的决心，故而她没有提前做准备，只好借墨献佛，敲一敲康老太公的这道门了。 康凌昭温和道：“当然可以。” 康凌昭喊了一个小厮过来，让小厮领着郑寰婕去墨室，没一会儿郑寰婕出来，把写好的纸条交给了康凌昭。 康凌昭还以为又是什么药材名字，却不想，刚打开看一眼，瞳孔狠狠一缩，猛地诧异抬头，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郑寰婕。 郑寰婕说：“我要见康老太公。” —— 后院一间药房里，康老太公坐在低矮的藤椅上，苍老的目光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 康老太公将手中的纸条伸出来，问郑寰婕：“这是你写的？” “是的。” 康老太公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的赫然是——我能助康小大公子顺利进入南山学院医士殿学习。 康老太公活到这把岁数了，当然知道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康家四世同堂全是大夫，医药领域里的人都对南山学院的医士殿充满了憧憬，康家也不例外。 康老太公老了，康老爷和康少爷也都年龄大了，只有小一辈的人，才适合去求学。 而小一辈人中，当然得以长子为先。 康小大公子的天赋也是三个小辈中最高的。 康老太公想把康小大公子送到南山学院的医士殿，为此托了很多关系，也花了很多钱，但都没有成功。 不说所有的江州人士都知道他的这块心病，但同行的人必然是知道的。 这个小姑娘知道他的心病也没什么稀奇，但她却敢妄言说她能助凌昭进南山学院的医士殿学习，如果不是夸大其口，那必是别有所求。 康老太公直接开口：“你想我们康家做什么？” 第38章 约定康家 郑寰婕笑道：“康老太公是个明白人，那我就直言了，我也不需要康家做什么，我不久之后要去云州城，想在云州城做药材生意，我是江州人，初去云州，必然步步艰难，想在云州城立稳脚跟，就得有自己的货源渠道，康家是江州最大的药铺，我相信康家能供应得上我在云州城所用药材的份量，至于利润分成，等康老太公同意了，我们再具体的谈。” 康老太公打量着郑寰婕，觉得她也不大，还梳着闺中童孩的发髻，最多也就十三或十四岁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老诚，又像个精明的商人。 她敢只身前来见他，又抛出他想要的东西作诱饵，证明她胆大心细，做事前十分周全，不打无准备的仗，是个做大事的人。 康老太公问：“姑娘是江州哪一户人家的孩子？” “郑府。” “船造司副司使郑府？” “是的，但我不是郑大人的女儿，我叫郑寰婕。” 康老太公闭了闭嘴，不再问了。 年轻一辈的人可能知道的少了，但他这个年纪，对郑家以前的事情，那是如数家珍。 康老太公说：“原来是郑姑娘，真是跟传闻有些不一样。” 郑寰婕抿唇微笑。 康老太公又道：“你的提议我们可以坐下来商量，但前提是，你得证明，你真的有本事把我家凌昭送进南山学院医士殿学习，凌昭入学那天，就是我，不，是康家为郑姑娘做事的时候。” “不是为我做事，是共赢。” 康老太公淡淡道：“如果你把凌昭成功送进南山学院，我可以免费为你提供药材，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那我就要两成利润，你既来找我，那定然早就打探清楚康家是江州最大的药材铺，我们的生意也极多，钱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我们一家人的心愿就是让凌昭进入南山学院，你如果解决了我们全家所有人的心结，别说免费提供药材了，就是为你做事，也无不可。” 郑寰婕说：“好，就依康老太公所言。” 郑寰婕被康凌昭送到门口。 刚刚郑寰婕见康老太公的时候青烛和霍一都没跟着，他二人就等在大堂的休息区。 郑寰婕出来后，他二人立马走了过去。 康凌昭在跟郑寰婕说话：“郑姑娘以后有空常来康民药铺坐坐，我见你对药材颇为精通，凌昭想向姑娘学习一二。” 青烛心想，我家姑娘还待字闺中，怎么可能来你这药铺抛头露面，还跟你这么一个外男接触，你康家四世同堂都是医士，我家姑娘就没学过医，你还向我家姑娘学习，你打的什么心思？ 霍一则眯起眼睛，这个时候显示出他匪夷所思的高情商出来了，他内心琢磨，这个康家公子难道是喜欢上了郑姑娘？这可不行，郑姑娘是少爷看上的女人，怎么能被别的男人惦记。 忽然间霍一就对康凌昭充满了敌意。 霍一觉得凭他这几天跟这个郑姑娘的接触，郑姑娘不是那种轻佻的女人，断不会理会这个唐突的男人，却不想，出乎霍一意外，出乎青烛意外，郑寰婕竟然点头答应了。 郑寰婕说：“我也想学些药材知识，康小大公子不介意的话，我们互相学习。” 康凌昭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自然不介意。” 第39章 特殊心思 静枫院。 霍一将郑寰婕出去的行踪告诉给了霍尧，尤其强调康凌昭对郑寰婕的殷勤，还特意说了康凌昭邀请郑寰婕去康民药铺学习，郑寰婕没拒绝竟然答应一事。 他倒没说郑寰婕的坏话，只是十足十的担心：“少爷，你如果真的喜欢郑姑娘，那可得小心康家的这位公子了，他对郑姑娘一定有特殊的心思。” 霍尧挑眉看了他一眼，对比霍一的紧张，霍尧倒显得过于平静了。 霍尧的关注点也跟霍一的不一样。 霍尧问：“康公子觉得郑姑娘的医术很好？” “是啊。” 霍一也纳闷：“郑姑娘原是会医术的吗？” 霍尧抿嘴，目光放远看向天空。 原本郑寰婕深锁闺墙，确实不会医术，只是后来……她会了一些。 果然，她跟他一样，是重生的。 霍尧并不知道郑寰婕曾经遇到过南山学院医士殿的殿主，医术十分了得，但霍尧知道，郑寰婕上一世为了讨得他的欢喜，见沈蓝香的医术极好，她便也去学医了，她以为他爱沈蓝香，是因为沈蓝香有着传神的医术，她可能觉得，等她学了医，他多少也会喜欢她一些。 霍尧垂眸，每每想到上一世的事情，心就撕痛。 霍尧没回答霍一的问题，只说道：“郑姑娘后来还见了康老太公？” “是的，是郑姑娘说要见康老太公，康公子领她去的。” “你跟去了没有？” “没有。” “那郑姑娘与康老太公说了什么，你不知道了？” “不知道。” 霍尧情绪微沉。 霍一立马道：“我这就去打听。” “不用了。” 霍尧抬头，淡声说：“不用打听，我能猜到是什么。” 上一世，江州康家是沈蓝香的药材供应商。 这一世，郑寰婕定是要从中作梗。 郑寰婕能收买康老太公为自己所用的筹码只有一个，那就是帮助康家的子弟进入南山学院学习，上一世沈蓝香满足了康老太公的这个心愿，是以，康家不遗余力的帮助沈蓝香。 寰寰，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吗？ 一定是的。 霍尧眼眶发热，喉咙发堵，这个傻姑娘，即便重活一世，也还在一心为他。 只不过上一世沈蓝香是南山学院医士殿名满天下的学生，她想推荐一个人进南山学院的医士殿学习，只需要一句话，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十分容易。 可对于郑寰婕来讲，那就极难了。 毕竟，不管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郑寰婕都跟南山学院没有任何关系。 霍尧蹙眉，忧心地看向一墙之隔的杏花院，他很想出手帮忙，但又怕惹她不高兴。 郑寰婕今天出门，来找他要人，说明她是听进去了他的话的，她如果真有需要，必不会跟他客气。 需要他帮助的时候，她会直接开口。 而她没开口的事情，那就是不许他插手。 霍尧最终选择静观其变。 —— 郑寰婕回到杏花院的时候天色尚早，还没到午时，金妈妈也还没回来，院子里就只有她与青烛。 刚刚在马车里，因为外面有个霍一，青烛就没敢问姑娘关于康家的事情。 如今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旁边也没外人，青烛就问道：“姑娘，你真的要去康家跟那个康小大公子学习药材知识吗？” 郑寰婕看了青烛一眼，点头说：“是的。” 青烛不会明白郑寰婕如此做的用意。 郑寰婕是多活了一世的人，所以她懂得很多医药知识，甚至可以说是有着传神的医术，但对现在的郑寰婕来说，她深锁春闺，闭目自塞，不可能懂得这些。 她用托梦的托词堵住了金妈妈和青烛的嘴，不是因为她们相信了这个托词，只是因为她们相信她。 即便她说的是假的，她们也愿意相信，不会找她麻烦。 可别人就不行了。 她得堵住众人的嘴，就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通过正常的渠道学习过医药知识，以后在众人面前展露她的医术，她也好有个说法。 而这个正常的渠道，便是向康小大公子学习。 康家在江州的名望，康家在医药界的名气，都足以为她补漏这个可能会被别人攻击的漏洞。 青烛不苟同地看着她：“姑娘，你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呢，这般去康家与康小大公子一起学习医药知识，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有损名声啊？” 郑寰婕说：“照你这话来讲，那些在南山学院医士殿学习的姑娘，全部都是名声有毁了？” “这个倒不是，康家怎么能跟南山学院比呢。” 就算青烛只是一个丫环，可也知道南山学院的威名。 郑寰婕说：“庙不在高，只在于心诚则灵，不管是南山学院还是康家，对我来说并没有区别，对医药领域里的从业者或是爱好者们来说，也并没有区别，只要我们学到了真本事，就不用畏惧任何人异样的眼光，也不用忌惮别人在背后说什么，明白吗？” 青烛明白是明白，但还是为她的闺誉操心。 郑寰婕要做的事情，青烛也拦不住，而且郑寰婕有自己的考量，就算青烛和金妈妈都阻拦，她也依然会做。 青烛不再多言。 第40章 哑口无言 郑寰婕坐在那里想着该如何把康凌昭送到南山学院医士殿学习。 前一世她认识医士殿殿主付云风，还被他收为关门子弟，可这一世她并不认识他。 不过，是人都有弱点，付云风也不例外。 付云风有个师妹董华彤，是南山学院医士殿的药房掌教，为了真实记录每种药材的味道和功用，她在将每种药草登记入册的时候，都是亲自品尝，这也为她的身体带去了很多伤害，久而久之，她的眼睛患了失明之症。 这么多年付云风一直在找治疗的方法，但一直没有找到。 他在云游的时候意外得到了药方，但那个时候他师妹的失明之症早就被沈蓝香治好了，他拿到了药方，也没了用处，就把药方给了她，说以后要造福患有同样病症的患者。 那个时候付云风把他的毕生所学全部传给了郑寰婕，便是不打算再过问人间的任何人和任何事，他打算隐居，那药方他拿在手上也无用，便便宜了郑寰婕。 郑寰婕没记错的话，蓝香医院成立第四年，沈蓝香将董华彤接到了云州城。 在蓝香医院里面，沈蓝香成功将董华彤的失明之症治好了。 那之后，董华彤以及付云风，甚至整个南山学院的医士殿，全都暗地里相助沈蓝香。 郑寰婕抿紧薄唇，冷冷地想，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沈蓝香有这个机会。 郑寰婕忽地站起身，冲青烛说：“进来为我研磨。” —— 郑寰婕写好药方，并没有立马送去给康凌昭，她将药方装入袖兜，想到一切准备即将大功告成，她心情极好，迈步走出堂屋大门。 一抬眼看到硕果累累的杏子，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金子一般的光芒，她的嘴角露出久违的开心的笑来。 昨晚脑子发抽，跑到霍尧面前要送他杏子吃，今天势必要摘一篓的。 郑寰婕展了展手臂，冲青烛说：“走，搬梯架，我们摘杏子。” 青烛啊一声：“怎么又摘杏子啊，这几天天天吃杏子，奴婢不想吃了呢，姑娘你想吃吗？你想吃的话我去给你摘，姑娘你就不要去了。” 郑寰婕说：“要摘一篓，昨晚答应了霍大人，要送他的。” 青烛眨了眨眼，想到了上一次姑娘跟霍大人之间一墙相隔赠送杏子之事，好奇地问道： “姑娘，上一次你为什么要送霍大人杏子吃，还有，霍大人的剑为什么会跑到杏花院来了呢？你既是要送霍大人杏子吃，那杏子又为什么会掉在地上，还不是从一颗树上掉的，是从很多颗树上掉的，你还让霍大人的人自己来捡杏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郑寰婕想到那天的情景，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居然也有被青烛问的词穷的一天。 郑寰婕说：“霍大人剑术了得，在晨练剑术的时候一不小心失手，剑打入了杏花院，斩落了一地的杏子，既是霍大人的剑斩下来的杏子，我便送给了他。” 青烛砸了砸舌，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暗叹：“霍大人真是好剑术。” 郑寰婕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谢幕了，却不想，青烛又来一句：“那姑娘昨晚为什么又答应送霍大人杏子呢？姑娘昨晚说找霍大人有事说，说的就是送杏子之事？” 郑寰婕又被问的有些哑口无言。 她昨晚找霍尧，压根不是说送杏子的事情！ 而想到昨晚，郑寰婕就想到了那么丢人的一幕。 脸上微微一恼，她没好气道：“霍大人帮了我们不少忙，我昨晚是去感谢他的，顺便送了他一篓杏子。” 青烛应声：“还是姑娘考虑的周到。” 郑寰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话，索性沉默。 第41章 自作多情 郑寰婕和青烛一人一个梯架，站在两棵杏树前摘杏子。 她们摘杏子不是随便摘的，是按顺序摘的。 上一回郑寰婕的杏子会滑到霍尧的院子里，是因为她就在紧挨墙壁的那一颗杏树上摘杏子。 今天也是。 霍尧早上去了一趟船造司，处理了一些事情，刚跨进院门，抬头又看到了郑寰婕。 她今天穿的居然是裙子，今天也不是她一个人在摘杏子，还有她的丫环青烛。 看着那浅黄掺白的长裙，霍尧脸上露出笑来。 早上郑寰婕出门，来请示他安排人，他见她穿的就是这套裙子，回来后衣服都没换，就来摘杏子，这杏子想必是摘给他的，可见他在她心中，还是那般重要的呢！ 霍尧抬步走向郑寰婕摘杏子的院墙。 他背起双手，高大的身子站立如松，不言不语，就那般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郑寰婕被他看的心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大人你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霍尧嘴角露出笑容：“吩咐谈不上，我就是想说我想吃杏子了。” “摘好就给大人送过去。” “昨晚都说了，我让霍一去取，不用你特意送过来，但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你现在就先扔给我几个吃。” 郑寰婕从来没觉得这个人还有赖皮的心性，但这几天的相处，确实觉得他有些赖皮了。 当然，这赖皮只体现在吃杏子的时候。 前世她与他之间隔着天堑鸿沟，她压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前一世在吃杏子的时候也是这模样吗？ 郑寰婕不知道，霍尧以前极少吃杏子，基本不吃，不是他不喜欢，是沈蓝香不喜欢。 郑寰婕没说什么，他是官，她是民，他想吃她的杏子，她也只有给的份。 郑寰婕垂着眸子从竹篓里拿了几个杏子甩给他。 霍尧身手极好，虽然她丢的不准，但他还是精准地将所有的杏子都接住。 他也不洗，就在身上搓了搓，直接开吃。 青烛忍不住笑问：“霍大人，我们杏花院的杏子当真那么好吃吗？” 霍尧三两下将一个杏子吃完，吐出核的时候瞥了郑寰婕一眼，说道：“是挺好吃的，其实我以前并不喜欢吃杏子，就来了江州，尝了你们杏花院的杏子后，不可自拔地就喜欢上了。” 青烛虽是丫环，却也相当聪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霍尧这话里的深意。 青烛当真是大惊又大喜啊！ 难道霍大人喜欢她家姑娘？ 郑寰婕也心惊，同时又有点恼。 霍尧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着他的侍卫，当着她的丫环，调戏她？ 刚这么想着，郑寰婕又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 霍尧怎么可能会调戏她，先不说霍尧就做不出调戏姑娘的事情，就算他真的做得出来，那个被调戏的对象也不可能是她。 而他真做了，那只能说明一点，霍尧他真的跟她一样，也是重生的。 郑寰婕眼眸加深，一边的青烛则是高兴的嘴都咧开了：“有大人这话，以后我们杏花院的杏子一定卖的极好。” 霍尧接话：“你们这一年的杏子，我全部买了的，不信你可以问你家姑娘。” 青烛震惊，这件事情姑娘没跟她透露啊。 青烛望向郑寰婕。 郑寰婕解释：“上一次郑升荣伙同牙婆子要卖我，我请霍大人来主持公道，事后作为感激，要送霍大人杏子，霍大人觉得我们杏花院的杏子好吃，想给他的水师们都尝一尝，又不好意思要了全院的杏子，就说全部买了，我便同意了，这两天是没空，等闲下来，我们喊金姨一起将已经熟了的杏子先摘给霍大人，等七月底，所有的杏子都成熟了，我们再一次性摘完。” 青烛哦一声，心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上一次牙婆子来杏花院，姑娘出去了，但她和金姨被牙婆子的人拦住，没能跟出去，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来霍大人来了，牙婆子遭了殃，郑升荣和向如山也跟着被罚了，姑娘的卖身契被毁，身契也掌在了自己的手中。 青烛感激地道：“霍大人你真是好人。” 青烛冲郑寰婕说：“姑娘，霍大人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送几篓杏子是不是太寒碜了？姑娘你不是让金姨出去学习烹饪干货的方法了吗？眼瞅着也快午时了，金姨应该快回来了，今天中午金姨一定会展示她新学来的烹饪方法，会做出很多新的菜品，霍大人来自云州城，定然还没尝过地道的江州美食呢，不如中午我们请霍大人在杏花院用膳如何？” 郑寰婕刚想拒绝，站在一墙之隔另一面的男人快速接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42章 你知我知 青烛笑道：“霍大人能赏脸，是我们杏花院的荣幸呢！” 郑寰婕无语地瞥了青烛一眼，心想着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圆滑这么市侩还这么能说会道，见到权贵，立马就妖精附体了！ 郑寰婕低咳一声。 青烛立马问道：“姑娘你不舒服吗？” 郑寰婕心累：“有点热，我想下去了，你还要不要摘？不摘也下来吧，我们两个人的凑一起，应该也够一篓了。” 她又望向霍尧：“这一篓杏子你先拿去吃。” “嗯，午时去拿。” 郑寰婕噎住，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 午时我要去你那里吃饭呢，吃完饭我亲自拿。 金妈妈在午时前一刻回来的，回来了就直奔厨房，激动地把她上午学来的三道菜显摆显摆。 她做饭的时候青烛去静枫院请霍尧。 霍尧带着霍一，大摇大摆地朝着杏花院而去。 郑寰婕坐在闺阁里，手心握紧，想到一会儿要与霍尧同桌共进午膳，心里就升起很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其实她不必如此的，就算是她请霍尧，也不是非要与他同席。 陈王朝虽然对女子的要求并不严苛，即便是女子，也可以拜朝为官，可以进南山学院学习，但餐桌之上，男女还是讲究个界线的。 郑寰婕想着一会儿以屏风隔开，让霍尧和霍一坐外间，她与青烛和金妈妈坐里间，这样就能避免同席的情况，她也不用担心自己出什么差错。 打定主意，郑寰婕起浮不定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青烛在外面喊：“姑娘，霍大人来了。” 郑寰婕站起身，不由自主的理了理头发，又整了整衣衫，迈步走出去。 院中，霍尧背手而站，深黑的眼里似有笑意，见郑寰婕出来了，他开口说：“我挺喜欢你这院里的杏树，不如午膳就摆在杏树下面吧？” 不等郑寰婕开口或是拒绝，霍尧直接对霍一吩咐：“去帮青烛姑娘一起将桌椅搬出来，摆在杏树下面。” 吩咐完，这才又看向郑寰婕，说道：“抱歉，还没问郑姑娘的意见呢，郑姑娘觉得在外面吃如何？” 郑寰婕心想，你都让人进屋去搬桌椅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你如果真想问我的意见，就不会先吩咐再问了。 郑寰婕心里微恼，但又不好发作，她的丫环已经带着霍一屁颠屁颠地跑进去搬桌椅了，她还能拒绝吗？ 不能拒绝，只得道：“今天是特意宴请大人的，大人想在外面吃，那便在外面吃。” 桌椅都摆好，青烛说：“姑娘，我去厨房帮金姨，你在这里陪霍大人。” 说完一溜烟儿地走了。 郑寰婕真的有一种青烛故意的感觉。 霍尧冲霍一说：“你也去帮忙，不要让两个女人忙前忙后。” 霍一赶紧也跟着走，还一边喊：“青烛姑娘，我帮你们劈柴吧！柴在哪里，带我去。” 青烛回头，诧异地看着走过来的霍一，嘴上说道：“怎么敢劳烦大人呢，今天的柴够用的。” 霍一走近她，目光带着审视。 本来是要说什么的，但想到这里离桌子不远，不管说什么那二人都听得见，索性不说他想说的，而是开口道：“总归是无事，今天的柴够用的话，那我就帮你们劈明天和后天的，也当是让我练一练基本功了。” 青烛看他半晌，最终还是带他去了偏院。 杏花院有半个郑府大，偏院在靠静枫院那一边，离郑寰婕主屋极远，在这里说话，那边的人就听不见了。 青烛打开仓库的木门，指了指里面的木材： “这些都是我们用来劈柴的木头，平时是我和金姨轮日负责，劈够一天的量就行了，我们人少，用的也不多，但即便少，我和金婕也要忙上半天，累的一身汗，劈完也要歇息半天，实在折腾人。有大人帮忙，我们自是轻松不少，只是让大人做这样的活，有些过意不去啊。” 霍一走到门口朝里面望了望，屋里摆了一小面墙的木头，就这点木头，他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全部处理完。 他淡淡道：“你代替你家姑娘邀请我家少爷来杏花院做客，还单独留下你家姑娘接待我家少爷，打的什么心思，你知，我也知。” 第43章 制造机会 青烛猛地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一人距离外的男人。 因他的看穿而窘迫，但还是坦言： “确实，我想给我家姑娘和霍大人制造机会。我家姑娘这么好的人，不该过的这般可怜，霍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并不知道，但我知道霍大人对我家姑娘挺上心，他为了我家姑娘大发雷霆，惩治向大人和郑大人，我以为我们姑娘有机会，再加上我家姑娘不久之后要去云州城，霍大人的根基就在云州城，如果有霍大人的庇护，我家姑娘在云州城也能过的如意些。” “如果你觉得我这么做唐突了你家大人，我在这里道歉，以后也断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但今天，你就让我家姑娘和你家大人将这一顿饭好好吃完行么？” 霍一说：“我当不了我家少爷的主，我家少爷想来，我阻止不了，我家少爷想走，我也阻止不了。” 他看着青烛：“听得明白吗？” 青烛眨了眨眼，慢慢琢磨出这话的意思，从眼眸深处露出笑奤来。 霍一的意思是，他的少爷是心甘情愿来杏花院的，而他之所以来，是因为他想！ 他为什么想呢？因为他喜欢姑娘！ 青烛激动的握住了霍一的胳膊，一时也忘记称呼他大人了，喜叫道：“霍一，我没理解错吧？你的意思是，你家大人喜欢我家姑娘？” 霍一低头看了一眼她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并没拂开，说道：“我还以为你这般大胆，是因为听懂了我家少爷白日里说的那番话。” 青烛当然听懂了，如果没听懂，她怎么敢自作主张？ 可当时她只是猜测啊，并不敢肯定。 如今听霍一这般一讲，青烛终于明白真相是什么了。 青烛喃喃道：“竟是这样，竟是这样！天啊，太好了，那我家姑娘以后也算是有倚仗了，是不是？” “那得你家姑娘愿意接受这样的倚仗才行。” 霍一也知道为自家少爷出谋策划。 青烛聪明领悟，即刻点头：“放心，我知道你家大人的心思了，定然会努力撮合他们的。” 霍一心想，这个青烛姑娘还真是冰雪聪明，不免在心里对她大为欣赏，又想着青烛都这般聪明，那作为主子的郑寰婕，定然也不差，少爷看上郑姑娘，倒也不算辱没了他的身份。 只不过，少爷不是喜欢表小姐的吗？ 霍一又有些迷惑了。 青烛是不知道霍一这个时候在想什么的，她高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激动，都握上了霍一的胳膊。 她吓的手一松，立刻往后面退开。 心跳乱了节拍，紧张地道：“冒犯大人了，奴婢还要去厨房，就不与大人再聊了，大人辛苦。” 霍一目送青烛离开，又垂头看了一眼被青烛的手握过的地方，慢慢伸手过去扯了扯，走入库房。 杏花树下面的桌边。 郑寰婕在心里把青烛骂死了，单独与霍尧这般坐着，她从脚趾到头皮都感到一阵一阵的紧张。 她手心冒汗，手脚完全无处安放，搁前一世，她有这样的际遇，怕是会绞尽脑汁做些事或是说些话讨得霍尧的欢喜，可这一世，她大脑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是不是得先泡壶茶？ 不过大夏天的，喝茶好吗？ 她没喝凉饮的习惯，平时夏天也喝热茶，但霍尧喝不喝，她就不清楚了。 不过今天她是主，霍尧是客，就算霍尧不喝，这茶也一定要备着的，不能少了待客之道。 总算找到了一件可以做的事情，郑寰婕慢慢从紧张感里释放出来，眼眸落在桌面上，那里真的有一套茶具，只是没人摆弄，安静地躺在那里，凄凉又泛着冷意。 郑寰婕拿起茶壶，冲霍尧说：“民女去接水，为大人泡一壶热茶。” “不用，这么热的天，喝什么茶。” 霍尧一口拒绝。 郑寰婕握着茶壶抬头看了一眼天，正是六月午时，不热才怪，可这么热，你还非要在户外吃饭。 霍尧不喝茶，郑寰婕只得又把茶壶搁下，想了想又道：“那民女去为大人接清凉的井水喝。” “不用，我不渴。” 霍尧又拒绝了。 第44章 我们一起 郑寰婕原本又拿起茶壶准备去接一壶清甜的井水过来，听到霍尧说不渴，她只得又将茶壶搁下，再次坐回椅子里。 霍尧看出来了她的紧张，又心疼又无奈，他轻声道：“不然你帮我摘几个杏子吃吧。” “早上摘过一篓子了，我去给大人洗几个。” 说着人就站了起来。 哪成想霍尧又反口：“算了，一会儿要吃饭，我怕吃了又吃不下饭了，郑姑娘不如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郑寰婕原本还想着，洗杏子好啊，她终于可以躲避他一会儿了。 不是她怕他，实在是她前世爱他太深，如今看着他，依然控制不住心跳的频率。 她深知她还是爱他的，只是这一世她不敢爱了，只能努力藏着这份爱意。 不面对他或者在周围人多的时候，她还能够自如，可就这般与他独处，实在考验她的定力。 而霍尧分明就是不想她好过，刚说了吃杏子，转头又说不吃，还让她陪他说话，她能陪他说什么话。 郑寰婕无奈开口：“大人想聊什么？” 霍尧道：“随便聊什么都行，我听说你要去云州城了，林相府有派人来接你吗？” 郑寰婕心想，果然霍尧知道她的事情。 她没什么可丢人的，当年薄情寡义之人是林相，她母亲救了他一命，对他有救命之恩，如果当年没有她母亲，林相指不定已经死了，哪里还有如今的权位。 郑寰婕淡淡开口：“林相府的人还没来。” “来了你就与他们走吗？” 这话问的奇怪，郑寰婕不解地望了霍尧一眼。 霍尧跟着道：“我的意思是，你虽然与林相相认了，但从没见过，更加没见过林相府的人，我怕你跟着他们会紧张或是会害怕，正好我江州的事情办完后也要回云州城，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与我一起回去的，我的战舰在海上无人敢骚扰，我可以平安将你送到林相府。” 郑寰婕内心惊诧了一下，实在没想到霍尧会愿意送她。 能坐霍尧的船当然极好，毕竟林相府的人打着接她的名头实则是干着杀她的勾当。 前一世她没防备，着了他们的道，但她命大，被霍尧救了。 可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也想好了如果林相府的人来了，她该如何与他们周旋，才能让自己不坐他们的船。 郑寰婕说：“民女坐大人的船，会不会不太方便？” 霍尧道：“你放心，虽然战舰上多数都是水师，但也有少数的家眷陪行，你如果觉得不方便，我可以让一些水师家眷过来陪着你，你若不想让外人打扰，那便呆在房间里，从房间里也能看到海景，不会无聊的。” 郑寰婕说：“民女的意思是大人的船是军中所用，护送民女回云州，会不会遭外人非议？” 霍尧冷哼：“谁敢。” 也是，无人敢。 就算真有人敢，霍尧也能让他们闭嘴。 这就是皇上面前大红人的权威。 不，他是皇上嫡长子，他做什么，皇上都不会真的责怪他，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得皇上器重以及疼爱的最根本原因。 上一世郑寰婕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对霍尧那般好，简直好的令人嫉妒。 原以为霍尧是霍家嫡子，而霍家又是陈王朝的开疆功臣，皇上念旧，自然恩及后代，却不想，真正的原因是，霍尧他并非霍雷霆和乔千谊的儿子，他是皇上与原配姚皇后的儿子。 思前想后，郑寰婕开口：“如果不麻烦的话，民女当然愿意坐大人的船。” “那好，说定了，我们一起回云州城。” 我们、一起。 这四个字，无端的惹得郑寰婕的眼眶又一热，一股受不住的强烈的情绪排山倒海般的席卷而来，压迫刺激着她的泪腺，几乎是顷刻间，她的泪就忽然决堤而出。 她慌忙伸手去擦，却是越擦越多，好像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她的了，这双眼睛已经不是她的了，她拼命去抑制这莫名其妙的眼泪，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她连忙站起来往屋内跑。 霍尧大惊，跟着站起，嘴上紧张地问：“郑姑娘，你怎么了？” 郑寰婕摇头，哭的状态已经让她无法再完整吐出一个字，她也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开口就是哭声。 她飞快跑进堂屋，又一头扎进自己的闺房，之后任由自己哭出声来，彻彻底底的哭，痛痛快快的哭，连带着上一辈子的所有心酸苦难委屈悲凉都哭了出来。 霍尧站在堂屋门外，没有跨过那道门槛，虽然郑寰婕进了自己的闺房，闺房离堂屋还挺远，离院子也远，但霍尧还是听到了她的哭声。 上一世，她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哭？ 他从不关心她，见她的次数也少，每次看到她也是正眼不瞧一眼，她是好看还是难看，是过的好还是过的不好，是高兴还是伤心，他一概不知也一概不过问。 她十四岁进林相府，十七岁嫁给他，临死刚满三十岁，他们成亲十三载，他却是把她看的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五指狠狠地攥缩成一团，霍尧把左臂靠在门柱上，静静地听着远处闺阁里郑寰婕的哭泣声，一声一声，似突降的冰雹狠狠地砸在他的心房上，又痛又冷，滋生出遍体凉寒。 寰寰，前一世我辜负了你，这一世，请让我好好爱你。 第45章 谁惹了谁 郑寰婕再次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一派平静了，应该洗过脸，也擦了胭脂，脸上看不出端倪，眼睛周围也涂了白色的脂粉，看上去很漂亮，极难看出来她刚刚哭过，只是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还有些许的红。 霍尧坐在杏树下，抬头看她一眼，她歉意地道：“刚刚眼睛里不知道进了什么东西，疼的难受，没吓着大人吧？” 霍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出声说：“没有。” 郑寰婕说：“没有就好。” 她再次落座，却神思恍惚，再也没有了应付霍尧的心思。 霍尧心里难受，也没心情再说什么话，沉默地坐着。 好在霍一动作麻利，将那屋子里所有木材都劈完之后，三两趟抱进去，又关上门，过来找霍尧，这才打破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霍一一眼就瞧出来这二人之间有些不对劲。 他还没走过来的时候霍尧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等他走近，霍尧站起身，冲郑寰婕说：“我到杏花树下走走。” 转头又问霍一：“忙完了？” 霍一说：“把柴都劈好了，别的事情我也不会做。” 霍尧嗯一声，抬步进了杏花树林。 霍一微愣，但还是跟上。 郑寰婕长长地松一口气，霍尧一走，感觉周围的压力都跟着散了，呼吸都格外的通畅。 霍尧这一进杏花树林就没出来，直到金妈妈和青烛端菜出来，他这才带着霍一露面，又是让霍一去厨房帮忙端菜。 霍一下意识地去看青烛，青烛说：“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 有霍一帮着端菜，金妈妈就不端了，她将碗筷再次清理一遍，往桌面摆，摆好就呆在厨房里，做着别的事情。 青烛端菜出来，霍一也端菜出来，二人并行走着，霍一说：“我觉得刚刚我家少爷跟你家姑娘好像闹了矛盾？” “闹矛盾？” “嗯，我劈完柴过去找他们，你家姑娘坐着，像个望夫石，我家少爷起身就走，进了杏花树林，之后就一直没出来，直到你们喊开饭。” 青烛没好气地说：“我家姑娘还待字闺中呢，什么叫像望夫石？我看你才是望夫石。” 霍一抿唇，实在不解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就是比喻一下，他说道：“我的重点是那两个人闹矛盾了。” 青烛皱眉：“好好的怎么会闹矛盾？难道是你家少爷说了什么话气着我家姑娘了？” 霍一也知道护主：“怎么不是你家姑娘惹到我家少爷了？” 青烛冷哼：“我家姑娘那么温柔和蔼的人，怎么可能会惹到你家少爷？再说了，我家姑娘无权无势，就一可怜的民女，能怎么惹到你家少爷？必然是你家少爷仗势欺人了。” 霍一辩驳：“我家少爷从不仗势欺人。” “那就是他唐突我家姑娘了！” “不可能，我家少爷向来对女子敬而远之。” 青烛脚步一顿，拧着眉头看向霍一：“你的意思是，你家少爷对我家姑娘没意思？” “不是啊，我觉得我家少爷很喜欢你家姑娘。” 青烛板着脸说：“他既喜欢，就很有可能会做唐突之事，毕竟刚刚那里没有别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我家姑娘柔弱，你家少爷功夫了得，他要是想，我家姑娘也反抗不了。” 霍一站在那里想了想自家少爷对一个姑娘霸王硬上弓的场景，怎么想都想不出来，毕竟，他就觉得那不可能，少爷也做不出来那样的事情啊。 事实上，霍尧怎么做不出来，只看他想还是不想。 后来他就时常霸王硬上弓啊。 霍一说：“应该不是，你晚点问问你家姑娘，我也问问我家少爷。” 青烛叹道：“只能这样了。” 第46章 坦承试探 菜摆了满满一大桌，香气萦人。 虽然郑寰婕是主人，但霍尧官大，又是宴请的他，他最有发言权，他让金妈妈和青烛也坐过来一起吃，郑寰婕平时就是与金妈妈和青烛一同吃饭的，但多个霍尧，就得讲究些了。 郑寰婕刚想说不用，但想到没有金妈妈和青烛坐在一边，她指不定又要被某些场景触动，做出一些丢人的事情出来，只好应道：“听大人的。” 金妈妈、青烛、霍一分别落坐。 霍一坐在霍尧旁边。 金妈妈和青烛坐在郑寰婕旁边，两拨人对面而坐。 金妈妈给霍尧讲解： “这是老奴今天去跟关婆婆学做的新菜，菜名叫翠玉百花烩干贝，干贝是由扇贝干制而成，我们江州有很多这样的干贝，以前老奴也做过这道菜，只不过做法不一样，今天这道是更接近海域的地道做法，霍大人尝尝合不合你的味口。” 霍尧夹了一个干贝放进嘴里。 江州人喜鲜喜腥，但云州人不是个个都喜欢。 只不过海鲜做的好也是一道极佳的美味，但海鲜在云州极稀有，故而价格就极贵，一般人压根吃不起，只有少数富贵府坻的餐桌上才会出现这些菜肴。 别人吃不惯吃不起，霍尧却是吃得惯也天天吃的，他常年行军海上，吃的最多的便是海味。 干贝类的菜肴他也吃过很多，咀嚼两口后霍尧评价：“跟我以前吃的是有些不一样，里面放了特殊东西了吧？” “是啊。” 金妈妈笑着接口：“放了秘制调料。” 是什么样的秘制调料，金妈妈当然不会说，霍尧也不问。 霍尧夸赞：“金妈妈好手艺。” 金妈妈笑道：“老奴在江州生活了几十年，这点手艺要是没有，那可就白活了，但这秘制的调料却不是老奴做的，是老奴今天向别人学的。大人再尝尝这道菜，是用花提鱼做的，还有这道香辣熏蒸，是纯鱼干做的，还有这道，八宝金鲜汤。” 霍尧一一尝了几口，挑眉：“都是用干货做的？” “是啊，也不隐瞒大人，我家姑娘不久之后会去云州城，云州城是像大人这般达官显贵之人住的地方，我家姑娘想在那里生存，必须得有一个生钱的路子，江州最盛产干货，姑娘想去了云州城后做些干货生意，就让老奴多学些烹饪技术，去了也好方便行事。” 郑寰婕没想到金妈妈会直接把这件事情说给了霍尧听，但她并没有不满。 提前说还是后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早先让霍尧知道其实也有好处，那就可以提前与他商量一下运输之事。 他若同意，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若不同意，也不打紧，她可以雇佣商船。 其实金妈妈也不是不知分寸之人。 金妈妈有自己的打算。 这些时日，金妈妈也看出来了霍尧是个好官。 尤其霍尧为姑娘主持公道，惩罚郑升荣和向如山一事，更加让金妈妈看到了希望。 金妈妈倒还不知道霍尧喜欢郑寰婕一事。 金妈妈只是觉得，霍尧是好官，又出自云州城，姑娘早晚是要去云州城的，想在云州城做生意，也得有人罩着。 如果霍大人能罩着姑娘就好了。 提前跟这位大人说这事，也是坦承和试探的意思。 霍尧微微震惊。 他实在没想到郑寰婕居然打算在云州城做干货生意。 霍尧看向郑寰婕：“金妈妈说的是真的？” 郑寰婕点头：“是真的。” 霍尧短暂沉默，继尔说道：“你打算把江州当作货源供应之处吗？” “是的。” “江州离云州颇远，而海上盗贼素来猖狂，云州城不是没有做干货生意的，他们也想从江州走货，毕竟最大的海鲜城市可能就是江州了，但多数人都没办法成功将货源运回云州城，有些货会直接被劫了，有些还能留一小部分，这也是云州城的海鲜一直价格昂贵的原因，就是干货，也极稀缺，如果能把这个市场拿下来，在云州城，那可是不得了的存在，但是，有野心的人很多，能实现的却很少，主要还是运输问题。” 霍尧一针见血，指出了最关键之处，而这也是郑寰婕考虑的要害。 郑寰婕幽幽抬眸，望着他。 明明没有心有灵犀，霍尧却恍惚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些什么。 霍尧挑高眉梢，笑问：“郑姑娘难道是想让我帮你？” 郑寰婕反问：“大人会帮这个忙吗？” 不等霍尧开口，她又道：“我也不会让大人白帮忙，该给的利润和运输费用，我一分也不会少。” 霍尧笑了笑，拿起筷子继续尝美食，嘴上说道：“云州城的达官贵人很多，商贾世家也很多，比郑姑娘聪明又有野心的人那就更多了，我不是第一次被请求帮忙，但我都拒绝了。” 第47章 拒绝了她 郑寰婕心想，看来霍尧不会帮自己了，这也是间接拒绝她的意思，即使他是重生的，有些事，他也不会打破自己的原则。 上一世她没涉足这个领域，不知道沈蓝香有没有做这个市场，记忆中是没有的，但也许沈蓝香不是亲自出面，而是让她自己的人去拿下的这片市场呢？霍尧帮忙了没有？ 他不会为别人打破原则，但一定会为沈蓝香打破原则。 诚然这一世他不会，可上一世，他必会。 而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不会为自己，打破他的原则。 郑寰婕内心苦笑，她还是痴心妄想了。 郑寰婕说：“我没打算请大人帮忙，只是大人问了，我便反问了一句，大人不必当真。” “那你怎么走货？” “商船即可。” “不怕被水匪和海贼给打劫了吗？” 郑寰婕说：“我既敢做，自然会安排好一切。” 霍尧看着她，不知道以前是太不注意她，还是多活一世，她越发睿智，只觉得她那一双乌黑的眼，深邃泛光。 她是真的有自己的办法。 霍尧举起酒杯：“祝郑姑娘一切顺利。” “谢谢大人。” 郑寰婕举起茶杯。 霍尧看向她手中的茶杯，有些不满：“郑姑娘这就不对了，我喝酒，你喝茶，这是什么待客之道？你也该喝酒。” “我不会喝酒。” 霍尧当没听见，冲金妈妈说：“去给你家姑娘拿酒杯。” 金妈妈也确实没看过自家姑娘喝酒，但霍尧让拿酒杯，她也不能不拿啊，她望向郑寰婕。 郑寰婕说：“我真的不会喝酒。” 霍尧说：“你要去云州城做生意，不会喝酒怎么行，云州复杂，不比江州清静，正好你先在这里学会喝酒，以后去了云州，就能游刃有余了，今天我在这里，你就拿我当对手好了，等你喝倒我，你便过关了。” 他望着她，目光一眨不眨：“别拒绝，我十分愿意。” 郑寰婕心说，我不愿意，如果真要找个人练酒，她找霍一就行。 郑寰婕将目光落在霍一身上。 霍一陡然间感觉到自家少爷身上的冷意，他连忙开口：“我不会喝酒，就不掺和郑姑娘的事情了。” 开玩笑，少爷这话分明就是想跟郑姑娘亲近，他如果贸然挡了少爷的好事，回头少爷一定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金妈妈瞅瞅自家姑娘，再瞅瞅霍尧，忽然咧嘴一笑。 青烛垂着眸子，安静地吃饭，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哎呀，霍大人刚说，别拒绝，我愿意！ 哈哈哈，这是在向姑娘表白吗？ 见姑娘不动，青烛用胳膊撞了一下： “姑娘，难得霍大人赏脸，你就应下吧，我觉得霍大人说的很对，姑娘以前不会喝酒就算了，可以后姑娘是要去云州城，也是要去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学会喝酒，我们这院里没人会喝酒，就霍大人会，我看姑娘你就跟霍大人把喝酒这件事情学起来吧！” 金妈妈站起身，跟着附和：“老奴也觉得霍大人说的很对，霍大人稍等，我这就去给姑娘拿酒杯。” 郑寰婕一下子被‘众叛亲离’，愣在了那里。 金妈妈拿来酒杯后，主动倒了一杯酒给郑寰婕，又催促她先喝一口，尝尝味道。 郑寰婕看着面前的酒杯，眼神复杂，低垂的眼睫下又蒙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她怎么不会喝酒呢？ 她会的。 成亲前，她确实不会。 可成亲后，她慢慢的也会了。 偶尔还会借酒浇愁。 婚后的日子，酒才是她最好的朋友。 心酸一下子蔓延进眼眶，烧的她的眼又热了起来。 她苦笑。 上一世她是为了霍尧，尝尽了酒的滋味。 没想到这一世，要教她喝酒的人，还是他。 郑寰婕一抬酒杯一仰脖，将半杯酒给喝了个干净，几乎一口吞。 金妈妈在旁边惊呼：“姑娘，喝一口就行了，你怎么全部喝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青烛立马端了茶，递给郑寰婕。 郑寰婕没接茶杯，只眼含热意，笑着说：“我没事，就觉得嗓子热辣辣的。” 霍尧盯着她看，半晌后挪开视线，声音带了点沉重之意：“以后喝酒还是慢慢喝的好。” 郑寰婕故作平静地道：“我看别人喝酒都是这么喝的，原来这么喝确实不太舒服，我以后会注意。” 霍尧夹了一道青菜放她碗里：“吃些青菜会好些。” “谢谢大人。” “吃吧，不然喝点水。” 郑寰婕看一眼碗里的菜，再看一眼青烛递过来的茶杯，最终还是选择了喝茶。 她这一举动被在场四个人看进眼底。 青烛和霍一都知道霍尧喜欢郑寰婕。 金妈妈也从刚刚霍尧的话里窥探到了天机。 但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霍尧开始展露他的计划，势必要让郑寰婕再爱上他。 一桌子人，心思鬼祟。 但郑寰婕的选择，无疑又在他们的心上泼了一桶凉水。 霍尧没再给郑寰婕夹菜，安静吃自己的。 青烛反应贼快，立马夹了一筷子刚刚霍尧夹给郑寰婕的菜放在郑寰婕的碗里，笑着说：“姑娘，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青菜吗？多吃一些，虽说姑娘要学喝酒，但也不是非得今天就学会，奴婢年轻，也能帮姑娘挡酒的，奴婢陪霍大人喝一杯吧，只要霍大人不嫌弃奴婢位卑。” 霍一忽地问道：“你家姑娘不会喝酒，你会？” 青烛说：“我也不会啊，但我愿意为了姑娘去学。” 霍一说：“好样的，真忠心，那我也学起来。” “嗯？” “我也学喝酒，以后为我家少爷挡酒。” 青烛不可思议：“你真不会喝酒？” 青烛刚刚还以为霍一只是为了不挡道才说自己不会喝酒，原来他真不会呀？ 这年头，还有官身的男人不会喝酒的，真是奇葩。 霍一说：“我确实不会喝酒，少爷会喝酒，也只是少爷要应酬，我要保护少爷，自然不能喝酒。” 青烛问：“你从来没尝过酒的味道？” “没有。” “那你就不馋？” “不馋啊。” 青烛佩服，这么大的男人了，居然一直没喝过酒！还不馋！ 青烛说：“那我们就一起学喝酒吧！” 第48章 请你自重 杏花院住了三个女人，一老一主一仆，都不喝酒。 既是不喝酒，院子里自然就没酒。 但此刻桌面上却摆了三个大坛子酒缸。 霍尧已经喝过酒，知道这酒是用杏花酿的，想着这院子里，怕不止这三坛酒缸呢。 青烛和霍一已经喝的醉倒过去，趴在了桌面上，缓缓沉睡。 郑寰婕坐在自己的椅子里，闭眼揉额头，两边雪白的脸颊泛红，像熏染的胭脂，她应该没醉，只是不想再喝了而已。 金妈妈去厨房煮醒酒茶了，此刻不在。 霍尧问：“你们每年的杏花，都会摘去酿酒吗？” 郑寰婕确实没醉，人生不如意的最大好处就是能够借酒浇愁，然后把自己练成千杯不醉的体质。 搁前一世的她，这点酒喝下去，就像没喝一样。 可这一世的身子还是太稚嫩，用杏花酿的酒，没什么后劲，此刻她就有些晕乎乎了，看来以后还真的需要多喝酒，免得哪一天醉倒在桌上，被人算计。 听到霍尧的问话，她稍稍抬头。 烟色在眼中炸开，霍尧直视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温柔。 郑寰婕挪开视线，淡声说：“是的，金姨会酿酒，她的酿酒术是跟我母亲学的，我母亲最爱酿的就是杏花酒，她没游历之前，常拿院子里的杏花去炼酒术，怀了我，她不能动，就把这酿酒术教给了金姨，杏花一落就被金姨收了起来，之后再酿酒，我母亲去世后，这个习惯还保留着，酒缸太大，不好搬挪，便都藏在了地下，久而久之，也就忘记家里还有这些酒了，如果不是今天招待大人，我可能都喝不上这么醇香的杏花酒。” 霍尧问：“这样的酒缸有很多吗？” “大概十几坛吧。” “那是挺多的，你们打算一直放着？” “今天开了封，大人建议我学喝酒，青烛也说要学会喝酒，那可能就不会再放着了。” 霍尧点头：“这些酒，够你和你的丫环喝很久了。” 郑寰婕没应这话，但心里想的却是，也不会喝很久，不久之后她就要去云州城，这些酒，还会被尘封下去。 霍尧见郑寰婕不应话，他也不再开口。 桌边陡然安静了下来。 郑寰婕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扶着椅把起身：“我去看看金姨醒酒汤煮好了没有，大人稍坐片刻。” 不等霍尧应声，郑寰婕站起身就走。 因为心慌，因为走的急，因为喝的晕乎乎，这一动竟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郑寰婕觉得天悬地转，想着又会跟昨晚一样，狼狈跌地。 可哪成想，她被霍尧接在了怀里。 男人的气息从身后清晰传来，还有男人宽阔的怀抱，有力的手臂，那般尖锐地刺痛着郑寰婕的心。 上一世的她，疯了般的渴望能被他拥抱。 可到死他都没有抱过她。 这一世，她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偿所愿。 可她并没觉得幸福或是快乐，她心中都是剧痛，那压抑的哀伤挟裹着心酸，重重地袭上心头。 她猛然一下推开霍尧，又快又猛。 霍尧没防备她会推他，往后趔趄好几步，刚站稳，就见她望了过来，眼眶明明是红的，眸底却冰冷冰冷：“霍大人，请你自重！” 第49章 她是该怨 霍尧紧了紧手，被她目光看的心脏紧缩。 他觉得她是爱他的，她那么关心他，那么担心他，不管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在为他打算。 他没想唐突她，可她摔倒，他就在近前，他焉能不扶？ 只是冲过去的动作有些快，他自己都没能控制好，由扶变成了搂。 这是失误。 ...... 《深闺天下》第49章 她是该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章 他没资格 金妈妈刚在餐桌上也发现了霍尧对郑寰婕的不同寻常，金妈妈想的是，可以借着霍尧对姑娘有好感，让姑娘赶紧认个义兄什么的。 金妈妈刚刚跟郑寰婕说的那一番话，也是这个意思。 兄妹之情可长久，恩爱之情却不一定。 小姐的惨痛经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当年小姐...... 《深闺天下》第50章 他没资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章 是个女子 郑寰婕眯了眯眼，这条山路，她跟青烛已经走了四天了，今天是第五天，前四天她们可没看到过什么死人。 想来是昨晚或是今天早上出现的。 早上一路上山，什么动静都没有，那么，这应该不是早上出现的尸体，而是昨天晚上。 郑寰婕一边猜测一边往那里走，青烛立马拉住她：...... 《深闺天下》第51章 是个女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章 展露医术上 郑寰婕见康凌昭也露出忧容，想着他可能也没办法，不想再耽搁时间，郑寰婕说：“我来试试。” 康老太公和康凌昭同时看向她，须臾后，康老太公捻了捻胡须，这几天郑寰婕都会来康民药铺，虽然只是抓药，辨别药材，上山采药，但康老太公还是看出来了她深藏高超的医术。 ...... 《深闺天下》第52章 展露医术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章 展露医术下 康凌昭没犹豫，立马上前，帮郑寰婕往袭灵身上抹药膏。 袭灵穿了衣服，虽然康凌昭是男子，可这会儿康凌昭满心都是探知欲，眼里压根没有男女之别。 青烛也上前帮忙。 三个人将药膏抹完，刚好将袭灵的身子包裹住，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可见郑寰婕对药的用量拿捏的多么精准。 ...... 《深闺天下》第53章 展露医术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章 一夜未归 郑寰婕一夜没回，提前差青烛回杏花院通知了金妈妈，金妈妈老早就歇了，第二天很早就出门，去康民药铺看自家姑娘。 走出杏花院大门，一路往郑府大门走，半道上竟然碰到了霍尧，金妈妈有意闪避，但霍尧已经看到了她，她只好福身见礼：“霍总督。” 霍尧看着她，心里...... 《深闺天下》第54章 一夜未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章 不分贵贱 提到这件事情，霍一的面色变得郑重：“少爷放心，不会给他们任何可趁之机。” 叶辛派了两个人伪装成码头工人，打听霍尧战舰的情况，原本叶辛估算的时间是三天，但他的人却用了五天时间，叶辛没觉得他的人办事不利，毕竟对象是霍尧的水师，而霍尧的水师，目前算是整个陈王朝最强...... 《深闺天下》第55章 不分贵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章 两夜留宿 康凌昭拿着药方出门：“我这就让人去煎熬，再拿过来给袭灵姑娘吃，原来她叫袭灵啊，你认识她？” 郑寰婕说：“有过一面之缘。” 康凌昭没有多问，郑寰婕也没解释。 江州街头霍尧的水师大肆在每个店铺搜查，弄的人心惶惶，这...... 《深闺天下》第56章 两夜留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章 海上厮杀 江州港繁华，来往商船络绎不绝，除了前些时日因为下雨，商船减少了一些，外加霍尧战舰的忽然出现，让商船有些惊吓，暂时消失，后来反而因为有霍尧战舰的出现，商船们看到了定心丸，之后的日子，商船越来越多，就是民船，也跟着增加了许多，来往船只，别说两三百只了，就是上千只，也是有的，这也足以说明江州港的繁华。 ...... 《深闺天下》第57章 海上厮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章 死不瞑目 霍尧俯身，两片薄唇一掀，叶辛就觉得心脏失了跳动，霍尧说：“江州鱼图首向韦林，云州主谋国舅爷，野心逆贼陈植，惊才绝艳沈蓝香。” 他连说了四句话，四个人名，却像四把尖刀，狠狠刺进了叶辛的体内。 叶辛陡地抬头，哪里还有半分骨气，他颤抖着唇，不可思议道：...... 《深闺天下》第58章 死不瞑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9章 袭灵醒了 宋典一颗心紧紧地提了起来，难道韩良扮成杜馗的事情暴露了？ 宋典大喝：“快点找！” 他自己也赶紧去找人。 —— 半月滩的一处秘室里，水医凶狠恶煞，拿着两把短刀往韩良刺去。 韩良身手矫健地避...... 《深闺天下》第59章 袭灵醒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0章 心跳如擂 郑寰婕哦一声：“原来如此。” 袭灵说：“上次冒犯了郑姑娘，实在是不该，我在这里向姑娘道歉。” 郑寰婕按住她：“我原谅你了，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你被牙婆子所救，要报答她，这本没有错，错的是牙婆子，她若是好人，你...... 《深闺天下》第60章 心跳如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1章 一阵恐慌 走出康民药铺，郑寰婕的心还在狠狠颤抖着，抬眼望去，整个江州城内的街道都变得拥挤了，很多水师们出出入入，却不是在搜查店铺，而是在忙着抬人，有很多提着医箱的医士们脸色慌张，匆匆入内，还有一车又一车的药材，不停的运往各大客栈。 一路走回杏花院，郑寰婕的心还没有平复。 刚跨进郑...... 《深闺天下》第61章 一阵恐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章 祸及郑家 霍尧手中拿过一个鱼图腾，走到范曾面前： “这个江河鱼海店铺里，有很多这样的鱼图腾，而上一次，本官不小心在郑府撞翻了向韦林的鱼食，向韦林的鱼食里就有这样的鱼图腾，本官让人去问了那些在江河鱼海买过鱼食的客人们，他们的鱼食里，从来没有这们的鱼图腾，这让本官不得不怀疑，这样的鱼...... 《深闺天下》第62章 祸及郑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3章 审判郑家 三个人惊的抬头，金妈妈小声问：“外面怎么了？” 青烛也道：“我好像听到了拍桌子的声音，天，都能传到这里来，可见那声音多大，是审案吗？” 郑寰婕眯了眯眼，站起身说：“去看看。” 三个人来到...... 《深闺天下》第63章 审判郑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4章 因果循环 郑寰婕站在那里没动，看着向牡丹哭的梨花带雨甚至有些绝望的脸，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死的时候，又该是何其的悲痛。 她才生下她，她一定想好好陪着她，好好照顾她，参与她成长路上的每一天，可她没能如愿，她含恨而终。 纵然那个时候郑寰婕还小，但她也能体会到那个时候母...... 《深闺天下》第64章 因果循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5章 是有些疼 郑寰婕告诉自己不气不气，她如今确实有些穷，家里没有存银，就算有，也只够她和金姨以及青烛的生活费用了，确实不能随便花，尤其倾家荡产只为一瓶药膏，实在不值得。 郑寰婕说：“这钱我先欠着，等以后我有存银了，再还给大人，大人只说这药膏多少钱就好了。” ...... 《深闺天下》第65章 是有些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6章 这个男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郑寰婕还处在前一句话的疑惑里，忽然又被霍尧这话给刺激了，她站起身就走：“劳烦大人等片刻，我立马去写。” 霍尧当真站在那里等。 郑寰婕进到书房里，很快出来，见霍尧等在那里一动不动，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将欠条递给霍尧：...... 《深闺天下》第66章 这个男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7章 见死不救 霍一抬了抬头，他又从少爷的话语里听出来了杀意凛然之意，这个郑升荣啊，还真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霍一去门口传达霍尧的话。 水师得到指令，回去后就押着郑升荣去了杏花院。 这个时候青烛已经艰难地回到了堂屋，还见到了郑寰婕，郑寰婕担心青烛的脚，让青烛坐着，她去拿跌打的...... 《深闺天下》第67章 见死不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 很有天赋 郑寰婕重新回到屋内，青烛已经揉好了腿，扶着墙壁站在堂屋门前，目光充满了担忧。 郑寰婕问：“你都听见了？” 青烛说：“隔的远，听的不是很清晰，不过郑升荣的声音有些大，陆陆续续我是听见了一些，姑娘，郑升荣是来求你帮忙向霍大人求情的？” ...... 《深闺天下》第68章 很有天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 有五年了 霍尧午饭结束后并没有休息，而是去了向府。 向府人口众多，毕竟是船造司司正府邸，只不过家仆无数，主人无数，真正能号令整个向府的人却只有两个，那便是向如山和向韦林。 向如山给郑升荣出了一个馊主意，因此被问罪后，向如山后悔不已。 向韦林被牵连，整个向府被水师们包围...... 《深闺天下》第69章 有五年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 难逃此劫 向如山点头如捣蒜：“是真的！当时下官已经是船造司司正了，还带了江州的所有官员到码头迎接，四公主留在江州的时候，住的地方便是我向府啊！” 每次提到这件事情，向如山都无限荣耀。 但他却不知道，这份荣耀，与死亡并存。 霍尧问：“...... 《深闺天下》第70章 难逃此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明日处斩 宋典冷笑：“你一个罪人，说的话无人会相信，江河鱼海是你给郑朱轩的，后来你的鱼食也全部是郑朱轩在帮忙买，你说他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你觉得谁会信？” 宋典将向如山手上的册子夺过来，用力甩在向韦林的脸上：“你好好看看，范曾已经招供，说郑朱轩知道一切。” ...... 《深闺天下》第71章 明日处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会打动她 霍尧大惊，上前就去拉她，金妈妈却是自己站了起来。 她脸上带着笑，没有了先前时日的冷淡： “前几天老奴不是故意对着大人露出冷脸的，那天大人来杏花院吃饭，青烛跟我说，你可能喜欢我家姑娘，我其实是高兴的，可事后想想，你跟姑娘，身份悬殊，如果你不是真心，像林相爷那般...... 《深闺天下》第72章 会打动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3章 永久远去 郑寰婕扫了金妈妈一眼，没再拒绝，说道：“民女多谢大人们了。” “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快点出发。” 郑寰婕和金妈妈以及青烛坐了马车，很快抵达筒子街，霍尧远远地看到那辆马车，目光一瞬不瞬，尤其看到郑寰婕出来的那一刻，他更加想冲上...... 《深闺天下》第73章 永久远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屠刀落下 他说再，这无异于雪上加霜，火中泼油，郑寰婕心跳加速，脑中空白，眼睛跟着变得湿润：“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请大人放手！” “不放，这一辈子我会紧紧牵着你，再也不会离开你，寰寰，我说过，若有来生，不再负你。” 犹如晴天霹雳，轰然...... 《深闺天下》第74章 屠刀落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 血染江州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郑寰婕更加气恼，眼睛红了一圈，刚还哭了，这会儿更显柔弱，霍尧看的心疼，正要开口说什么，郑寰婕抬腿一踢，踹在他的小腿上：“你无耻！” 霍尧：“……” 跪在旁边的霍一、宋典、金妈妈...... 《深闺天下》第75章 血染江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相府刁奴 王妈妈一行人来到郑府，敲了门，半天没人应。 他们是知道郑升荣一家人被斩首了，但这郑府里还有很多下人，不该没人理会才是！ 王妈妈哪里知道，这郑府的所有下人，全部被杀死在了郑府里了呢！ 等了半天，没有人开门，她正准备拍门，也打算从门缝里偷看一眼，门却一下子被打开。 ...... 《深闺天下》第76章 相府刁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 什么东西 王妈妈心中郁结着怒气，想着这个大姑娘怎么是这般德行，有没有礼貌！ 果然私生女就是私生女，一点儿都上不了台面，哪有她自己吃东西，把他们这一行人晾着的道理？ 没母亲教的女娃，礼仪都不懂，去了云州城，指不定要如何给相府丢脸呢！ 相府是何等尊贵的府邸，焉能让她这样的野丫头抹黑。 ...... 《深闺天下》第77章 什么东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一路顺风 郑寰婕在这个时候开口：“王妈妈，我无意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你如果怕没有接到我，回去受到我父亲的责罚，我可以写封信，让你带回去，父亲看到了我的信，定然不会罚你的。” “我虽然身在江州，但说实在的，我有些怕海，你既说你在江州城内留了很久，那你也该...... 《深闺天下》第78章 一路顺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 我需要你 郑寰婕不能呼吸，强行将他推开一些距离后，他将郑寰婕搂在怀里，坐在了榻上，郑寰婕已经没力气挣扎，浑身瘫软，霍尧拿起她左边的手看，疤痕又变浅淡了，他哑声说：“晚上睡觉前再抹一次玉肤膏。” 郑寰婕不想说话，又怒又愤又羞，可又控制不住幸福感密集，被心爱的男人抱着，被...... 《深闺天下》第79章 我需要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章 全都死了 这一世，她打定主意不再嫁人，即使是霍尧，她也不会再嫁，那么，享受一下爱情的滋味，不过份吧？也算是弥补上一辈子的悲苦和遗憾。 想通这点后，郑寰婕就不再纠结了，这一世，爱情她自己主宰，人生她自己主宰，未来也是她自己主宰。 她就算跟霍尧好，也不会再丢掉自己。 ...... 《深闺天下》第80章 全都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 天生夫妻 “王妈妈一行人来的那天在海上出了事，是我让人做的，昨晚他们葬身大海，也是我让人做的，我不是邀功，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有能力保护你，你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我们是夫妻，前一世是，这一世也还会是。” “我不会再嫁给你！” 霍尧...... 《深闺天下》第81章 天生夫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2章 真是般配 他听到郑寰婕对康凌昭直呼其名，他也听见康凌昭对郑寰婕直呼其名，他看到他二人言笑晏晏，他看到他们坐在一起，并肩携手，解除伤患们的苦痛，他们看上去可真般配啊，如果在一起，那真是一对活菩萨。 霍一忍不住道：“少爷，你看，我先前就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不放在心上，我就说郑姑娘和康...... 《深闺天下》第82章 真是般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 她的男人 霍尧当即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既来了，就坐一会儿。” “不用了。” 她受惊般的甩开他的手，又往后退去。 霍尧勾唇，深眸看着她，慢条斯理：“你想知道袭灵是不是真的死了，是吗？” ...... 《深闺天下》第83章 她的男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 在一起了 郑寰婕闭上眼睛，不知为什么，得偿所愿，她应该高兴，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她心里压着一块巨石，搬不开，沉不下。 霍尧爱她吗？ 也许这块巨石会压在她的心头一辈子，再也挪不开。 —— 霍尧回到静枫院，进了卧室，盯着那张床看，看到血...... 《深闺天下》第84章 在一起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 不想嫁他 青烛急死了，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姑娘不打算嫁给霍大人？不对，姑娘怎么可能会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想法，定然是霍大人透露出他不想娶姑娘的意思，姑娘这才为了面子，说自己不想嫁！ 不行，她怎么能让姑娘吃这样的亏！ 青烛伺候好郑寰婕洗完澡，郑寰婕先是吃了早膳，又躺到了床上，昨晚睡的晚，...... 《深闺天下》第85章 不想嫁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 拜堂成亲 金妈妈急：“姑娘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想嫁！你与霍大人……你们都已经……他若娶，你就必须嫁！” “金姨……” “你还喊我金姨...... 《深闺天下》第86章 拜堂成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7章 叫少夫人 霍一顿了顿，他之前没往那件事情上面想，后来霍尧跟郑寰婕拜完堂后，霍一再回去，看到那张凌乱的大床，忽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那晚回了战舰，也就是在第二天早上，少爷忽然病了，郑姑娘来给少爷看诊，他去抓药，那个时间段里，他二人必然做什么了，少爷手腕上的伤，不是伤，是咬痕吧？ ...... 《深闺天下》第87章 叫少夫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8章 我的幸运 郑寰婕想拒绝，但最终没拒绝，学武是好事，青烛也确实得学点武功防身，霍一对青烛很好，定能用心的教。 郑寰婕说：“那就有劳大人了。” 霍尧等着她拒绝呢，因为觉得她就不可能答应，霍尧还想着可能又要让金妈妈出马，却没想，郑寰婕直接答应了！ 霍...... 《深闺天下》第88章 我的幸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 三生有幸 霍尧站起身，来到床边，高大的身子俯下，将她困在床角：“青天白日也不是没做过更过分的事情，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再说了，我们是夫妻，睡一起有什么不对吗？” 郑寰婕挑眉，心想，我从来没承认过，我只是为了让金妈妈放心，这才跟你拜堂，你还真把自己当女婿了？但这话她不会...... 《深闺天下》第89章 三生有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 一切顺利 康凌昭嗯一声：“祝你一切顺利。” 郑寰婕点头：“我会顺利的，你也一样会顺利。” 想到什么，她又开口：“你还是先不要给我写信了，等我在云州城安顿好，我给你写信，不然你写了信，也不知道寄哪里。” ...... 《深闺天下》第90章 一切顺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 哭一辈子 为了能助姑娘完成这本书，金妈妈又是起早贪黑，走访街邻，入码头，上村舍，探讨并学习江州所有菜系。 十天后，康民药铺治好了一位眼瞎的病人，那病人的家人们感激涕零，花重金打造了一副‘悬壶济世’的牌匾，挂在了康民药铺门前，为此，康民药铺一下子在江州城出名了，康凌昭也...... 《深闺天下》第91章 哭一辈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2章 妙不可言 霍尧说：“周家人要搬迁，我就顺势把宅子买了下来，刚好郑府要全部翻新，就一并跟着加了进来，这个主母院是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图纸上没有显示大小，布局不变，就是每个地方的面积比较大，以后你就住主母院，我是说，如果你哪天回来了，可以住在这里，现在也可以搬进来，杏花院那里就不要住人了，如果你...... 《深闺天下》第92章 妙不可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3章 新的郑府 霍尧也不尴尬，又说了郑府多了两个仆人。 一个被他安排在了祠堂，一个被他安排在了前院。 又问郑寰婕：“还需要再买些打扫的仆人吗？” 郑寰婕：“不用。” 霍尧：“那你走了，这郑府就没人打理了...... 《深闺天下》第93章 新的郑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4章 定海神针 郑寰婕抿嘴不言，这些花费都不是她出的，是霍尧出的，她是该问问霍尧，花了多少钱，到时候还他。 晚上霍尧一行人没来，郑寰婕和明晚晚吃完饭，郑寰婕把重要的几把钥匙交给了明晚晚。 又把明晚晚拉到杏花院，指着那些杏树说：“如果我走了，你就来看看这些杏树，那些没摘的杏子...... 《深闺天下》第94章 定海神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 江州总司 郑寰婕心想，原来是来试探我的。 她轻轻摇头：“霍总督真是高抬我了，我这皮毛医术，怎么可能治得好那样的陈年旧疾，还是断臂之伤！” “治不好就算了，我就是问问。” 霍尧叹气：“我是担心江州还会有第二个叶...... 《深闺天下》第95章 江州总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6章 前往云州 霍尧说：“你把江州治理好，照顾好余家港的生意就行了，寰寰是江州人士，十分喜欢吃干货，只要干货市场一直繁荣，她就极高兴了，礼物不重要，以后我与寰寰大婚，钟叔再送礼物不迟。” 钟权心领神会，对着郑寰婕道：“小王妃放心，有我钟权在，江州的干货市场就不会...... 《深闺天下》第96章 前往云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7章 抵达云州 金妈妈高兴道：“好，老奴这就去厨房，上战舰的时候，父老乡亲们送了很多东西，姑爷没让人碰过，都还在呢，我现在就去收拾，再做一桌满汉全席。” 她喊紫月：“你过来帮忙。” 紫月抱着剑走了。 郑寰婕起身，去找霍尧。 ...... 《深闺天下》第97章 抵达云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8章 首要之事 金妈妈和青烛是第一回来云州，两个人出来，看到外面景致的那一刻，反应如同上一世的郑寰婕。 紫月只是稍稍挑了挑眉，便面无表情了。 金妈妈感叹：“姑娘，云州城真繁华啊！” 青烛也道：“是啊，都是港口，怎么这里的港口这般漂亮啊，船...... 《深闺天下》第98章 首要之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9章 要明算帐 郑寰婕坐在那里沉思。 金妈妈收拾好厨房过来，见她神情不对，便问道：“姑娘，你怎么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是因为林相府不闻不问吗？” 她气道：“林伯儒就不是人！” 郑寰婕摇头：“我不是在为这件事情生气，我...... 《深闺天下》第99章 要明算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0章 根本不配 乔千宜说：“也是，你刚从江州回来，确实得先进宫见一见皇上，那母亲不耽误你了，你早去早回。” 但虽说着早去早回，乔千宜却知道，儿子无法早回，他建了这么大的一个功劳，皇上势必要犒劳他，犒劳水师们。 又叮嘱一句：“如果有庆功宴，应该也在晚上...... 《深闺天下》第100章 根本不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章 想要赐婚 平公公在一边笑着看着，当作透明人。 屋内吵的正欢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小太监的高喝声：“皇上，霍总督求见。” 霍总督……霍尧！ 皇上脸上大喜，飞快地说：“快传！” 他一把挥...... 《深闺天下》第101章 想要赐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2章 再次派人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半夜，散了之后各大臣出宫。 林伯儒喊住霍尧：“霍大人，请留步。” 霍尧扭头，见是林伯儒，脚步停住。 霍雷霆也往后看了一眼林伯儒，眼眸眯了眯，冲霍尧说：“我去马车里等你。” 霍尧却道：...... 《深闺天下》第102章 再次派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3章 不到时候 姚思令沉静的眉目终于有了破裂。 他跟钟权一样，大吃一惊：“你跟郑寰婕成亲了？在江州？” 霍尧：“嗯，要不要这么惊讶。” 姚思令：“怎么可能不惊讶！你……你成亲...... 《深闺天下》第103章 不到时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4章 另辟蹊径 干货市场那片的人都知道这些事情，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但还有一件事情，那是外人不知道的。 算算时间，也大约没几天了，贾海松的长子，贾文航会死在高虎手上。 心中有了计较，郑寰婕喊来紫月，对她秘密吩咐了一件事情。 紫月点头，立马走了。 白天的时候，...... 《深闺天下》第104章 另辟蹊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5章 好大口气 “当真？” “自然当真，不过，我们自己的货我们是认得的，想要以假充好，以次充好，拿假的货来骗我们，那我们也不会客气。” 这些来买海鲜的人基本上都是正经的人，不是那种坑蒙拐骗之徒，一听郑寰婕这般说了，有些人尝试着买了一些，有...... 《深闺天下》第105章 好大口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6章 高虎后台 紫月一脸猪肝色，姑娘让她干的什么事呀！ 还有，这个贾文航怎么会是这种人！ 大晚上的不睡觉，偷听别人家夫妻做这种事情！ 紫月想走，但觉得姑娘不会无缘无故让她来盯着贾文航，贾文航还没离开呢，她也就僵硬地坐在那里。 等到里面那可耻的声音结束了，紫月终于...... 《深闺天下》第106章 高虎后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7章 真不简单 紫月有些不解：“姑娘，为什么要跟踪贾文航呢？他白天都是呆在贾府不出门，到了晚上，这才偷偷摸摸出去，也不是做什么事情，就是偷窥高虎的私情。” 郑寰婕笑了笑：“你刚说，昨天晚上，贾文航跟踪高虎，去了周府后院，高虎私会周夫人，而高虎和周夫人的对话，提到...... 《深闺天下》第107章 真不简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8章 一脸骄傲 郑寰婕捏紧那本册子，心里快速想着如何利用这本册子让高虎和周夫人窝里斗。 这本册子既是周夫人私藏的，那她绝不敢让高虎看见。 虽然高虎和周夫人有私情，可那样的私情，怎么可能抵得过权力？ 高虎为四公主效力，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权力在手吗？ 如果这个时候...... 《深闺天下》第108章 一脸骄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9章 关键一夜 姚思令眉头紧锁，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四公主的罪名可就大了，这可是结党营私。 姚思令：“你给我看这个，想让我怎么做？” 霍尧低声说了些什么，姚思令道：“明白了，抓住高虎，供出四公主？” 霍尧：“是的！...... 《深闺天下》第109章 关键一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0章 振奋人心 很多人争先恐后的要求多买菜谱，并附带多买干货。 郑寰婕带的一箱干货，完全就不够分。 被挤到一边的贾文静看的目瞪口呆。 旁边的丫鬟竹梅也一脸震惊。 智言却是最坦然的那一个：“看吧看吧！我就说了，这主仆三人特别会做生意，你们看她们把客人们...... 《深闺天下》第110章 振奋人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1章 抱成一团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向恶势力低头，索性就与你们抱成一团，那几天我没来卖货，也是因为我在考虑斟酌这件事情，今天我下定了决心，原本也想亲自登门，拜访你与你父亲的，却不想，在店铺里遇到了你。” 贾文静是没想到，那几天郑姑娘一行人不来卖货，居然是在考虑这件事情。...... 《深闺天下》第111章 抱成一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2章 高府谈判 乔千宜确实不会，她擅长上阵杀敌，不擅长闺中女子们会的东西。 乔千宜：“周氏茶楼的周夫人十分精通花卉，云州城的达官显贵们想从花都买花，又不愿意跑那么一趟的，都委托她去办，母亲这就叫人请她过来，跟她好好问问。” 就这般，周夫人被乔千宜请到了霍府。 ...... 《深闺天下》第112章 高府谈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3章 惊险一夜 贾文航停住脚步，回头看高虎。 高虎笑笑的：“好，我答应你，只要你给我的东西确实足够重要，我便不再争对贾家，贾家在干货市场还跟以前一样，该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 贾文航：“你说话当真？” 高虎：“你怕...... 《深闺天下》第113章 惊险一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4章 不会怪罪 常平是高虎的人，常平来杀他，必然是高虎指使的！ 贾文航立马明白过来，高虎哪里要是履行约定。 放他走，不过是要在外面杀了他。 看来那张纸的含量很重。 高虎想杀他灭口！ 虽然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很奇怪，但这个姑娘好像在帮他。 贾...... 《深闺天下》第114章 不会怪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5章 推门而入 霍尧问：“派人去抓周夫人了吗？” 姚思令：“这件事情跟周夫人扯不上关系，没有正当理由拿办她。” 霍尧摸着下巴：“那就暂时放过她，反正我们不找她，高虎也会找她。” 霍尧站起身：...... 《深闺天下》第115章 推门而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6章 一件大事 郑寰婕还没睡着，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管，心里已经猜到是霍尧。 屋内照样很黑，霍尧也不点灯，熟门熟路找到床，脱了靴子，脱了外衣，掀被而入。 郑寰婕侧转过身子，面向里面。 霍尧笑着将她转过来。 郑寰婕：“今天很累。” ...... 《深闺天下》第116章 一件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7章 别想太多 高虎看向吴鑫：“你想杀了常平？” 吴鑫：“不是我想杀他，是他被抓了，还是被姚思令抓了，姚思令是谁，大哥很清楚。到了姚思令手上，不死也会脱三层皮。我怕常平受不住，把我们招供出来。” 高虎冷笑：“我们做什么能让他招...... 《深闺天下》第117章 别想太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