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鹤归》 卷一 身世 第一章 国破 天地伊始,鸿蒙更替; 似有仙人,乘鹤而归。 …… “陛下,敌军攻势渐缓,请陛下带皇子速速离开,以保我皇族血脉!” “走?沈将军,你觉得,我能走哪儿去,天地虽大,何处可以容身?”坐在大殿首位的英俊中年男子忍不住轻声笑道:“更何况,没能守住祖上基业,责任全权在我,我怎能弃满朝文武与百姓不顾?”他站起身,走下大殿,望向满城狼藉,朗声道:“众将士,今日,乃最后一战,我朝绵延近400年,国运衰弱,非战之罪,今日,寡人当以身殉国,愿随者跟我一起,杀尽来犯之敌:不愿随者。可脱去军装,与百姓一起转移,众将士,可愿与寡人战死沙场否?”作为大燕皇朝最后一位皇帝,即使他自登基起就励精图治,强兵马,薄赋税,修水利,轻徭役:也无法使日暮西山的大燕王朝焕发生机。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唯有死战罢了。 “死战!死战!死战……” “万岁!万岁!万岁……” 言毕,他飞身而起,落于皇宫后花园,望向那名怀抱襁褓的女子。女子头戴凤冠,面容姣好,一颦一笑间,天地为之动容。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不外如是。 “阿莲,你带着立儿一起走吧,我没能守住皇城,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被称作阿莲的女子没等他说完便轻抬玉臂,伸出两指捂住了仍要说话的他:“陛下,臣妾嫁与陛下,已近十载,今日国破,怎能不与陛下同生共死?”“可……”“陛下无需多言,臣妾意已决,当与陛下同身殉国!” 江城望着她,轻抚着她垂落于肩的三千青丝,轻声道:“那便让我们与大燕共存亡。” 他站起身,望向一旁侍卫,“传朕旨意,宣老太师觐见!” “微臣荀济,叩见陛下!” “老太师,寡人尚年幼时,老太师便已是东阁大学士,老太师入仕已有40载了吧?”江城背向老太师,问道。 荀济双手抚须,笑道:“禀陛下,已有46载矣。” “老太师,如今国破家亡,老太师意欲何为?” “陛下此话,莫非信不过老臣,老臣自入仕起,侍奉三朝,陛下更是以国师礼之,今虽国破,唯一死耳,何复多言?” “好好好!”江城转过身,面带笑意,“荀济听旨!待敌军攻城之时,命你带领太子趁乱出城,逃出大燕!” “陛下,这……” “接旨!”江城抬高了声调。 “臣荀济,接旨!” 江城上前扶起荀济,“老太师,立儿是我江家血脉的最后延续,我不求他长大后为父母报仇,只求老太师带他找一处世外桃源,让他开心快乐地过此一生,便是极好。” “臣一定不负圣托!” 呜——呜—— “陛下,敌军又攻上来了!” 江城再次握住荀济的手,重重抱拳:“拜托老太师了!” 江城身边的阿莲将手里的孩童交给荀济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在他的额头轻吻,将一块玉佩放入孩童胸口,然后拉起江城的手,走向城墙。 荀济老泪纵横,看着怀里的大燕太子,向北而跪:“国祚不灭,大燕不亡!” 那日,大燕首都的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荀济站在远离国都后的一座山峰上,怀中的孩童已经停止了哭泣,孩童虽只有一岁,却生得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很有灵性,在几位将军的护卫下,荀济成功带领江立杀出重围,在离开都城的那一刻,怀中的孩子猛然大哭,似是感受到了国破家亡的命运。 那一日,天地变色。大燕五万甲士死战不退,大夏王朝先锋大将王卢策马行至城门下,朗声到:”江城!速速归降尚能保你封疆裂土,如若执意反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江城握住三尺青锋,飞掠城墙之上,笑道:“自古王侯将相最重气节,今日城破,唯一死耳,何复多言!” 那一日,春江之水血雾弥漫,琅琅晴天朱砂隐现。 作为大燕皇城的郫都——终究还是破了。城破之时,血雾笼罩的天空之上没由来传来一声嘹亮鹤唳,自北方飞来一只仙鹤,通体雪白,遮天蔽日,于皇城上空盘旋,突然,云层之上,似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之声,随之仙鹤消失不见。 燕云压城城欲摧,似有仙鹤乘风归;一时王侯一时贵,史书自有青史垂。 卷一 身世 第一章 爷孙俩 天地伊始,鸿蒙更替; 似有仙人,乘鹤而归。 …… “荀爷爷,今天晚上我可以出去一趟吗?” “小立,爷爷让你熟记的兵书十二卷,可曾熟记了?” 先前说话的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后者则是一个年逾古稀的孱弱老人。 “荀爷爷,我已经可以熟记了。” “诵与我听。” “夫善战者,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次兵伐交,远交为先,近交思之,次兵伐城,城破……” 江立虽然年龄不到五岁,却是一个实打实的神童,虽然长相略显稚嫩,但生得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拥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 荀济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记得天黑前回家。” 江立闻言兴奋地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出门去。 荀济和江立,是一对爷孙,没人知道,他们为何一个姓荀,一个姓江;江立自己虽然有疑问,但从未询问过,他只知道,虽然他们可能不是亲祖孙,但荀济待自己比亲生孙子还要好,这就够了。 他们大概是十年前搬到这越禾镇的,当时年迈的荀济带着年幼的江立,风尘仆仆的来到此处,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不少人好奇他们的来历,因为这越禾镇,已经好多年没有外乡人客居了。街坊邻居也曾好奇的问其来历,荀济只道是前朝小吏,突逢大乱,为保平安,一路向东躲避战乱罢了,随后便不再说话。众人闻言,也是知其难处,遂不再多问。只当是家道中落的破落户罢了。又见其爷儿俩孤苦无依,常常施以援手。 “咳!咳……”荀济松开捂住嘴巴的手,手掌上满是鲜血,最近几年,为了江立,他可谓是呕心沥血,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他已是九十三岁高龄,可在外人看来,不过六十岁上下,但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荀济站起身,面朝北方,深深作揖,目光坚定且决绝。 江立走后,荀济独自一人来到一座偏僻的小村庄,在村子的尽头有一方并不起眼的茅草屋,荀济抬头望了望,见四下无人,扯了扯头上的斗笠,轻轻地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一名大约20来岁的青年,一身工匠打扮,看到荀济,连忙开口说道:“先生来了,师傅在地窖中。”说罢便将荀济引了进去。荀济打开暗门,来到地窖,便看到一只巨大的火炉,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火炉中有一柄尚未完成的剑胎,即使还未开锋,隔着数米便能感觉到它的锋锐之意。火炉旁有一垂暮老人,老人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纵横交错,只有双眼炯炯有神,正死死地盯着火炉。听到脚步,老人也不回头,有些激动的说到:“来啦?”若是有上了年龄的王公贵族在此,定会大惊失色,此人,便是当代墨家巨子——墨翟。“怎么样了?”荀济开口询问道。“差不多了,再隔7天便能出炉了,到时我便让人通知你,神剑出世,必以王血灌之。”荀济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在上楼梯的前一刻,忍不住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老墨,你也适当休息一下,你也老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人啊,别有执念,一有执念,这人就不算是人啦,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墨翟怔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你不懂,承其艺当尽其学,作为一个匠人,若无作品传世,岂不羞愧?更何况,我早就不想活了……”荀济闻言也只能叹息一声,不知道如何开口。 “可惜了……” “何故可惜?” “神兵得其时,不得其主,哀哉……” 荀济闻言想了想,笑着说道:“老墨,我倒是有一人选,你听听看中意否。” “何人?”墨翟诧异的问到。 “附耳过来。”荀济悄悄在墨翟耳边说了句什么。 “什么?”墨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怎……怎么可能?” “我岂会骗你。”荀济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 “好你个老荀,竟然一直瞒着我……”墨翟眼中闪过一丝神采,“太好了,太好了……” 墨翟说着,便向荀济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荀济笑着点了点头。 墨翟见状长舒了一口气,“那你便先回去,这几日正是关键的时候。” 荀济点了点头,再次叮嘱了几句后,转身离去。 荀济走后,墨翟站起身,死死的盯着那座火炉,他明白,已经没有任何人会怪罪于他了,但他就是走不出去,即便所有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怪过他,他还是会跟自己较劲。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受到惩罚。特别是大燕亡了以后,他开始变得浑浑噩噩。他从不相信所谓天意,事在人为,若不是自己好大喜功…… 墨翟苦涩的抬起头,这件事萦绕在他心头几十年了,每每想起,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若非如他所说,内心尚存一丝执念,恐怕早已魂归九泉。 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啊…… 卷一 身世 第二章 墨翟 “小立,今日午时,随我一起出门,见一个人。” “哦,好的,荀爷爷,我们去见谁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江立正值襁褓之时,家国突逢大乱,等他记事之后,荀济曾经问过他记不记得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江立说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去过一个美丽的金碧辉煌的地方,但似乎没过多久,就离开了。闻言的荀济也是暗暗地送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一丝心酸,若非遭此劫难,何至走到这个地步…… 吃过饭后,荀济带着江立,给他头上也带上了一顶大大的斗笠,小小的脑袋上顶着一个硕大的斗笠,显得十分滑稽。 江立乖乖的跟在荀济后面,没有问他到底要去哪里,也许是天生的性格原因,当他懂事时,并没有询问荀济关于自己的父母的情况,他觉得,父母要么是去很远的地方办事去了,又或者不要他了,也有可能,或许,他们已经不在人世间了……荀济当然不可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但他知道江立自小聪慧,防止他钻牛角尖,只得告诉他,他的父亲在南边的蜀地当大官,但去往蜀地的路太危险,就只能将江立留在自己这儿,等他长大了就带他去找他们。 江立并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刨根问底,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荀济也不能判断他到底相不相信,却也不好多问,只得作罢。 再次来到那座偏僻的茅草屋,房门虚掩,荀济见状也没有敲门,拉着江荀走了进去。打开通往地窖的暗门,墨翟还是一如既往的守着那口炉鼎,听到动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徒弟进来了,张口便骂道:“今天叫你打造的东西打造完了吗?一天到晚到处晃悠,老子看你难成大器!”江立听到浑话,也不敢开口,只是望着荀济。荀济苦笑着摇了摇头:“好你个老铁匠,你仔细看看是谁来了。” 墨翟转过身,看到江立,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恍惚,他看向荀济,露出询问的眼神,荀济冲着他点了点头,而后对着墨翟使了一个眼神,把他正要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江立听到没有看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而是十分好奇的四下打量着这个地下作坊,这里散发出的高温不一会儿便让他额头浮出些许细密的汗珠。 江立指着那巨大的炉鼎问到:“荀爷爷,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神兵,一把即将出世的稀世神兵。”荀济没有说话,回答他的正是墨翟。 “我是当代墨家匠首,在我仅仅20岁的时候,便已经出师。”墨翟自顾自的说到,“我那时正当年少,我墨家与前朝关系密切,我师傅与太上皇乃是莫逆之交,我向师傅表达了自己想要投身军伍的念头并保证绝不中断工匠修行,师傅便将我引荐到了庙堂,当时的陛下乃是一代明君,19岁荣登大宝,在治十余年,民风日上,风调雨顺;前朝中兴在望。因为我师傅的引荐,陛下立即封我为御林军兵马使,统率15000皇城御林军……”说到这里,墨翟的声音已经哽咽了起来,他昂起头,努力不让泪水留下来,“本以为大燕可以蒸蒸日上,可没想到,那场叛乱来得太突然了……当时北部两座藩镇趁着陛下巡视南方各省,突然起兵造反,当时陛下仅带着5000御林军视察北临郡,,齐王正率一万部卒围攻北临,淮王则正在驰援的路上,整个北临郡周边皆是双王的领地,援兵根本不足以在城破前驰援陛下。唯有我率领的一万虎贲御林军在离北临不足百里的城池中休整待命,当消息传来,当时的侍郎荀济,在分析了形势后,命我火速驰援陛下。” 墨翟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有痛苦,悔恨,不甘……“行军途中探马来报,淮王的叛军正慢我一步准备增援齐王,我当时年少轻狂,不听部下劝阻,还嘲笑他们不懂兵法,‘岂不知围魏救赵的道理?我们在这里阻截了淮王的援军,齐王必定胆寒,只要我们迅速击败了淮王的部队,北临郡将转危为安。’可事实证明我错了,这两座藩镇,是冒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我率领这御林军与淮王的部队交手整整一天一夜,才将他们的建制打散,当我赶到北临郡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墨翟大手回去脸上的泪水,死死瞪着江立:“陛下亲冒矢雨,与军民同战,身中六箭!待我等击退敌军后,他躺在床上边听行军参谋汇报边写着一封密令,待他写完后,便把我叫到床前,既没有治我贪进之罪,也没有责怪我,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说了一声‘无妨。’便撒手人寰。”说到这里,墨翟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荀济接着开口到:“陛下驾鹤西去,年仅十三岁的太子即位,时局动荡,各地藩镇林立,趁机自立,不受朝廷调遣,脱离朝廷管辖,不到一年,大燕王朝江山已是风雨飘摇,朝廷所能直接管理范围不到之前地四分之一。” “好在太子殿下也是一位少年成名地英明君王,在他的各方决策下,大燕这才慢慢稳固了起来。但毕竟各地藩镇林立,若非各地藩王拥兵自重,彼此提防,给了大燕一些修养生息地时间,但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各项政策地执行,逐渐成了抱薪救火之势。” 此时墨翟逐渐恢复了情绪,“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我痛定思痛,始终不能原谅自己,虽然当时的陛下并没有革我的职,也没有问罪于我,但是已是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兽,便告病归乡,我的师傅,就在我归乡的前两个月,亡故了,我便一直给他守灵,我想强迫自己忘掉这件事,但这件事在我脑中仿佛扎根了一般,怎么也忘不掉。直到八年前,大燕国破,我终日酗酒,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本想一死了之,可我想到我还有未竟之业……” “可以说,唯一支撑着我的,就是我一身的铸造技艺不得传承,所以我倾其所有,耗费数年用来打造这把剑……” 说道这儿墨翟明显有些激动,“这八年,我没日没夜的锻造,终于打造出了一柄绝世神兵!” 卷一 身世 第三章 以身祭剑 “殿下,这件神兵,乃是我二十余年心血,也是我能为江家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说罢,他转身望向荀济,“老伙计,你帮我将这封信转交给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吧。” 荀济接过信,似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墨翟的语气仿佛是一个将死之人在做临终托孤似的,“老墨,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说好了要一同辅助太子殿下重新光复大燕的,你可不能食言。” 墨翟没有说话,转头望向那座仿佛经年未熄的炉鼎,,眼中闪过一抹迷离,“你们知道干将莫邪的故事吗?”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炉边,“干将莫邪本是一对铸造技艺高超的夫妻,受王室之托,打造一柄绝世神兵。他们打造了两柄神器,一把名叫干将,一把叫做莫邪,分别以他们的名字命之,干将觉得当时帝王残暴不仁,恐神兵到他手,变成屠戮人间的工具,于是他只将干将剑献给了当时的帝王,帝王在得到干将剑后,寻了一个借口,就将干将杀害了。”墨翟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后来,莫邪将莫邪剑传给了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儿子最终也成功为自己的父亲复了仇,在帝王一次外出游猎时,抓住机会,以莫邪剑刺杀帝王,帝王以干将剑挡之。神兵相触,电光火石之间,刹那销毁,最终他们两人也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而当时的王朝,在一个月之后,被推翻得一干二净,所以传说王朝的覆灭,就是因为神兵的摧毁。”墨翟扭头望向两人,“民间一直以来都把这件事当作一个神话传说,只有我们墨家才知道,这是真的!” 江立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想到了什么,“墨爷爷,神兵之所以那么厉害,是不是在锻造时加入了寻常锻造没有的东西?” 墨翟哈哈一笑:“殿下果然聪慧,干将莫邪剑是天外陨铁所铸,更是在熔铸之时,加入了干将莫邪的心头之血,方才有此夺天地气运的功效。”墨翟目光灼灼的看向炉鼎,“我所铸造的这柄神兵,是以墨家先辈昔年于苦寒之地一处死火山口寻到的钢精玄铁,经过熔浆和冰雪的反复磨砺,就材质而言,早已超过铸造干将莫邪所用的天外陨铁,若非我铸造技艺大成,也不敢轻易使用这钢精玄铁。” 墨翟话音刚落,一旁一直未说话的荀济开口道:“另外,在剑柄上方,为了通达天地灵气,更是镶嵌了一块宝玉,”荀济看向江立,有些萧瑟的说到:“此件宝玉,正是当年皇后留给殿下的大燕传承玉佩!” 江立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口,抬起头,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娘……” 墨翟拍了拍荀济的肩膀,接着说道:“此玉伴随大燕六百余载,日夜受龙气蕴养,说其钟万物灵气,夺天地造化也不为过。以此玉做剑心,现在,仅差最后一步……” 突然间,墨翟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割开了自己的动脉,汩汩的鲜血瞬间流淌而出,当鲜血接触到剑身的时候,发出阵阵“呲—呲”的声响。 “老伙计!你在干什么!”荀济惊慌的大叫,作势就欲阻止他,江立也赶紧上前,准备阻止墨翟的行为。 “都别动!我早已想好,这件神兵铸造材质太过强盛,必须用我的精血浇灌,方能完成最后一步!”墨翟双目通红,对着准备阻止他的二人说到。 荀济和江立听着他的话,只得站在原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墨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荀济老泪纵横的说到:“老伙计!够了够了!”墨翟此时的状态有些癫狂:“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们不知道的是,刚刚风和日丽的天空,在此刻忽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墨翟渐渐开始有些头晕目眩,炉中剑似乎在鲜血的持续浇灌下发出了轻微的低鸣。 “老伙计,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江立抿着嘴唇,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而这些责任,从今天开始,他都要一一接过来,他们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炉中剑剑锋处猛然闪过一道光泽,墨翟眼中露出喜悦之色,一咬牙,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拉动一旁的机关,此剑正式浮现在他们面前,而跟着此剑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把匕首。 虽然从墨翟的介绍中已经能看出此剑不凡,但亲眼见到,更是感到惊艳,剑柄处呈银白色,剑身白黑相见,其上有类似古文的存在,剑鞘稍显古朴,想来是墨翟铸造时担心为人所窥,故而略显普通。跟着神兵一同出现的匕首显得十分内敛,并不像神兵那样锋芒毕露,没有一丝气机外泄,如果此处有行家里手就会发现,这把匕首具备匕首的一切特质,堪称匕首界的神兵! 墨翟看着两把神兵出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而后突出一口鲜血,向后猛然倒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两人一跳,荀济赶忙扶起墨翟,老泪纵横的说到:“辛苦你了,老伙计。” 墨翟拍了拍荀济的肩膀,看向江立,“殿下,幸不辱命……” 卷一 身世 第四章 鹤归 墨离 江立看着眼前的神兵,似乎对自己产生了某种依恋般的情绪,这让他不禁愣了一下,难道这就是传闻中说的神兵有灵么? 此时的墨翟脸色愈发的苍白,在荀济的支撑下勉强站起身,如同慈父一般打量着江立手里的神兵,笑着说道:“殿下,给他们起个名字吧。”江立摇了摇头,“墨爷爷,这是您呕心沥血的作品,怎么能让我来起名呢?”“殿下,这本就是我为大燕留下的最后一份礼物,这是属于大燕,也是属于您的东西!” 江立显得有些为难,看向一旁正轻轻拍打墨翟后背的荀济。瞧得他的目光看来,荀济沉吟片刻,说到:“不如,叫他鹤归如何?” “鹤归?” “正是,我们大燕皇朝起于辽东之地,在辽东,有仙鹤,名鹤归,有化鹤归辽事之寓意。” “鹤归,鹤归……哈哈哈,好,好,好名字,还是你这个穷酸老秀才有文化。” 江立也是神采奕奕的打量着手中的宝剑,指尖划过剑端,轻声喃喃细语到:“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鹤归了。”江立能感受到,手中的宝剑似乎发出了欢快的情绪,似乎十分喜欢这个名字。 此时另一只手上的匕首也向江立传递出一种急不可耐的情绪,江立笑了笑,对着荀济和墨翟说到:“两位爷爷,这把匕首,就让我来命名吧。” “那小立,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就叫它‘墨离’吧。” 两个老人听见这个名字,都沉默了。特别是墨翟,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眼中闪过一丝解脱欣慰的神采。 “老伙计,放开我吧。”墨翟抽开荀济的手,面朝北方,缓缓跪下,带着一丝骄傲的神色缓缓下拜:“陛下,臣不负圣托!” ——噗! 突然,墨翟仰天吐出一口鲜血,吓得荀济和江立赶忙上前将他扶起,墨翟笑着摆了摆手,“我没事,我终于解脱了,你们别哭丧着脸啊,今天是我几十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了。” “老伙计,快别说话了,我马上去给你找郎中。”说着荀济就准备离去。 墨翟拉住他的手,声如蚊嘶的说到:“算啦,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按理说我早已油尽灯枯了,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我那徒弟……”正说着,地窖的隔板被打开,“师傅,晚饭做好了,你们忙完了就赶快上来吃饭吧……”瞧见躺在地上的墨翟,墨锋愣了一下,旋即大叫到:“师傅!您、您怎么了?”“为师已经不行了,阿锋,该交的东西,我已经都交给你了,至于能学到多少,就全看你的造化了,我死后,将我火化,随便在此地找个地方埋了吧,我愧对列祖列宗,没有脸面回祖地安葬。咳……咳……”墨翟再次吐出一口淤血,脸上满是回光返照带来的红润神彩。“别哭,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你要听你荀师伯和殿下的话,我们墨家,世代忠于大燕,你一定要继承我的遗志,帮助……殿下……复国。”墨翟释怀地闭上了眼睛。 “先皇……陛下……老臣……来了。” “不!师傅!”墨锋跪在地上,使劲地哭喊,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荀济也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和他同一时代的人,几乎已经找不到了,现在墨翟也死了,他心中的悲凉之意更甚,人到晚年,突逢国灭,老友身死,这一刻,荀济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一般。 江立握紧了拳头,对于今天刚见面的老人,他没有特别地伤心。他虽年幼,却也知道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对于墨翟所讲的那个故事,他也不想再去深究,那毕竟是上一代的事了,说不清对与错,就这位老人今天为他所做的事,让江立发自内心的尊敬,当下在心里默默为这位巨匠祈祷。 一代巨匠,就此陨落。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死去数十年后,鹤归和他的主人江立名扬天下之际,墨翟的铸造技艺被后世口口传颂,其前不见古人的高超技艺,被称作“五百年内,无人出其右。” 后世有诗赞到:数年路转与峰回,人生跌宕志难颓;世间兵器八千万,剑道魁首属鹤归。 短暂的伤心过后,墨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望着江立二人,开口道:“殿下,荀师伯,虽然师傅说他不回祖地,但我还是想把他送到祖地安葬,我相信,不管他曾经犯了什么错误,那都是生前之事了,死后还是要回归祖地的,将师傅安葬在这种地方,我怕他孤独……” 荀济叹了口气,说到:“老墨只是心魔作怪罢了,此间事了,你就将老墨送回墨家祖地安葬吧,相信不会有人阻拦的。” 墨锋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交到了江立手上,“殿下,这是我墨家的信物,此去祖地,我要为师傅守孝三年,以后应当也会在祖地潜心磨练技艺,若殿下有召,着人带着信物找我,天南地北,墨锋必到!” 卷一 身世 第五章 幕后之人 九月的永安城,一片安乐祥和之气。秋天的到来并没有给这座大夏王都带来多少萧瑟,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收获的气象。 王城外,竹林中。 在竹林深处,有一处草堂,十分隐秘,杂然错落间,恍若世外桃源一般。 一名白衣男子正坐在石椅上,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琉璃盏,极目远眺间,双眼散发着极为浓郁的阴翳之色。他的双眼极为特殊,目生双瞳,乃是天生异人。 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独居深林的慵懒男子,正是在庙堂、江湖都有着赫赫凶名的大夏战神——王鑫! 忽然,竹林外有风声传来。王鑫抿了一口手中佳酿,“出来吧。” “禀堂主,辽东余孽已基本铲除殆尽。”一名黑衣人凭空出现在草堂中。 ——夏隐堂,乃是大夏最高机密组织,全权统领大夏谍报暗杀机构,王鑫,正是这一代堂主! “哦?基本?”王鑫双目微眯了一下,从这句话里面听到了一些猫腻。 黑衣人目光闪烁,“是的堂主,这些年来,本堂追踪前朝太子数年,一直杳无音讯。还有一些王族旁系,不知所踪。” 王鑫把玩着手中酒盏,轻笑道:“那些旁系不足挂齿,放他们一条生路又如何?至于那个前朝余孽……” 还没等他说完,黑衣人连忙接道:“属下一定尽力,早日缉拿,免生后患。” “记住,活要见人,”突然,王鑫将手中酒盏横掷出去,瞬间一阵疾风穿透,方圆十里内竹叶雷动,十里外一片巨石林在电光火石之间顷刻化为齑粉。 黑衣人半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绷直了身体一动不动,心想,这就是大夏第一战神的实力么? “我要活的,听明白了吗?所以,可别带个尸体回来,那样的话,会发生什么,想必你也明白的吧?” “是,属下遵命。” 王鑫走上前,拍了拍黑衣人,“近期内,朝堂那边有点不安生,我怀疑有人贼心不死,经常聚在一起,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是在做什么,但是看着心烦,带上人,全部抄了吧。”说着递给黑衣人一份名单。 “这……堂主,名单上多是五品以上官员,若动他们,需得皇上旨意,擅动,怕是会引来圣意窥测,朝堂震动。” “无妨,近期我会去皇宫一趟,告诉我那弟弟。你放心做便是。”王鑫冷笑一声,“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时间久了,怕是忘了夏隐堂的存在了,这次,便权当敲打一下这些迂腐的老顽固,让他们摆清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身份。” “是,堂主,还有一事。西夷近来战乱不止,其先锋大将摩尔罕乃是武道宗师境界,边关告急。” “无所谓,我会出手。”王鑫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宝剑,微微出鞘,一股清冷、肃杀之意弥漫,好似在听一曲金戈铁马。 “看来,这平静的日子过久了,已经没人记得你了,老朋友。”王鑫指尖抚过剑身,阴翳的脸庞闪过一丝柔和之色。 忽然,他猛的朝天空斩去,原本万里白云犹如作鸟兽散,顷刻间变成碧海蓝天。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外界不知道的是,在大夏建国后,得到国运加持下的王鑫,早已开始接触武道金丹境界,当今天下,放眼庙堂江湖,他王鑫敢言第二,便是无人可称第一。 “去吧,记住我说过的话。” “是,堂主。” 王鑫放下手中的名剑龙渊,走入草堂再次拿出一壶市井浊酒。以他的身份,什么琼浆玉液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但他偏偏喜欢这二钱一壶的民酿。或许,他也不想做着家族掌权的刽子手,他只想当一个自由自在的潇洒游侠,只是这世间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这偌大的王朝刚具气象,若是离了他,便如同老虎拔去了爪牙,一些投机分子又该蠢蠢欲动了。 “也不知道我那侄子,如今是否尚在人世啊。”他摇了摇头,单手负剑消失于林中。 西夷,大荒城。 王鑫单脚悬于大荒城外的天空中,持剑之手微动,一股滔天气势裹挟着风声径直闯入城中某地。 城中,将军府。 此时的将军府歌舞升平,数十名西夷将军正在将军府进行着庆功宴。首座之人,正是西夷大将摩尔罕。 “昨日将军一人,杀得那中原军队是溃不成军,我看,整个中原,再无将军敌手!” “哈哈,这次屠城可惜了,忘记留几个小娘皮孝敬将军了,要知道,这中原女子可不是我们西夷这边可以相提并论的。那姿色,那身段,啧啧啧……” “你这头蠢猪,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将军,我敬你一杯!” …… 摩尔罕坐在首位,与堂下之人推杯换盏,自在的接受着他们的奉承。 突然,他感到一股杀意袭来,瞬间弥漫全身,这酒也就瞬间醒了大半!哐的一声迅速起身,“全军戒备!” 摩尔罕提起兵器,飞略城头,看到了傲立城头一袭白衣与此地格格不入的王鑫。 “汝是何人?”摩尔罕大声询问。 王鑫没有答话,眼神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冷色。摩尔罕瞬间感觉压力布满全身,当下如临大敌。 王鑫没有出鞘,带鞘向摩尔罕的方向横推一剑,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摩尔罕根本无法抵御,他只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而来,自己纵横天下20余年,难道今天要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吗?不!摩尔罕使出浑身解数,再怎么说,自己都是宗师境的高手,也不是能被人随意拿捏的!正当他准备有所行动之时,身上压力瞬间消散,王鑫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此般剑意,真当得起来如雷霆收震怒之意。 正当他庆幸自己劫后余生之时,耳中传来了那名不知姓名的白衣男子的声音: “臣服,亦或是……” “死!” 五日后,大夏都城收到一封来自西夷的臣服状纸,上面写着: 西夷代代进供,永世臣服。 卷一 身世 第六章 人生好,最好是少年 “立哥哥,走啦,要迟到了!” “就来了,荀爷爷,我上学去了。”“好,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前面开口的是当地有名望族苏家的千金,名唤苏颖,与江立相识于学堂,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苏颖虽然年纪还小,却生得明眸皓齿,分外可爱。在学堂引得不少青睐,可苏颖对那些官宦门阀子弟不甚感冒,独独喜欢跟江立学习、玩耍。为此,江立在学堂没少忍受那些吃人的目光。苏家那位大老爷也是十分头疼,不止一次劝诫过她,要她多多亲近那些门阀子弟,可她从不放在心上,用她得话说:“那些人俗不可耐,本小姐才不跟他们玩儿呢!”反倒是她的母亲很喜欢江立,经常叫江立到府上闲聊。苏家的那位大老爷虽然不喜,却也无可奈何。 “立哥哥,你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吗?”在学究讲课时,苏颖低声问道。 “嗯?什么日子?” “今晚是金秋灯会呀!晚上你陪我一起去看好不好?” “这……”江立本能的想要拒绝,晚上他还要在荀济的教导下学习知识,研究兵法,但看到少女脸上希冀的目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管怎么说,他都还是个孩子,在他心中,早已将苏颖看作是自己重要的人。面对青梅竹马的邀请,他不能拒绝,也不想拒绝。 “好吧,吃过晚饭,我就来你家门前接你。” “好耶!”苏颖开心的叫了起来。 “咳咳!”讲台上的先生十分无奈,想要训斥却又碍于苏颖的身份,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咳嗽两声以示提醒。 苏颖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当下对着江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江立顿时感到身边无数杀人般的目光袭来,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便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么? “小立,吃饭了。”“好的,就来。” 餐桌上,荀济询问着江立今天所学,江立对答如流,荀济满意的点了点头。江立一看时机到了,就问道:“荀爷爷,我今晚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吗?” “嗯?去哪儿?” “那个,颖儿让我陪她一起去逛灯会。”江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样啊,那你去吧,早点回来,切忌与人争斗。” “好的。”江立当下碗筷,小跑着出了门。 “哎,这孩子,也不说带点钱给小女娃买点礼物。”荀济摇了摇头,想了想,他当然是知道苏颖和江立关系不一般,也知晓苏家那位家主对他们的往来心存芥蒂,十分不满。荀济对他这种嫌贫爱富的心态很是不喜。 “哼,若是放在十数年前,你苏家,可不配!”旋即又沉默了,当然,也只能是十数年前了…… 苏家大门外,得知江立在门口等待,苏颖蹦跳着就准备出门。 “不许去!”苏家那位大老爷发话了。 “爹!为什么啊,我今天好不容易才叫江立哥哥陪我看灯会呢!” “爹跟你说了多少次,你们家门不当户不对的,你看看王家少爷,张家公子……哪个不好,你非要跟这个穷小子天天腻在一起,传出去,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又来了,苏颖在心里想着,这套说辞她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但又无法违逆父亲,当下只能可怜巴巴的望向自己的母亲。 见到女儿的目光看来,她也是摇了摇头,说到:“老爷,你就让他去吧。” “唉,去吧去吧。”他摆摆手,这辈子,他是被她吃透了,无论她说什么,他似乎都无法拒绝。 “耶!”苏颖对着母亲比了比大拇指,蹦跳着跑了出去。留下两天相视苦笑。 “立哥哥,我来啦!” 江立看到苏颖,露出宠溺的笑容,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小妹妹似乎从来都没有烦恼,天天都是高高兴兴天真烂漫的。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人生最好的时光,莫过于年少,可以轻狂,可以无知;真好。 今天的越禾镇在阑珊的灯火下显得金碧辉煌,像极了一名布衣女子褪下残破不堪的麻衣,换上了光彩照人的锦绣,不可方物。 街上商旅,市井小贩,给本就不算宽阔的道路又添了一些阻碍,让得整座城池多了一些人间烟火气。 江立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今天来逛灯会,主要是因为苏颖的邀请。苏颖对这些新奇的事物满怀好奇,一路上,东看西瞧,拉着江立几乎逛遍了大半座城,搞得江立是叫苦连连。 “颖儿,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立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对着苏颖说到。 “啊,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吗?”苏颖有些意犹未尽。 “已经不早了,该回家了,明天还要去学堂。” “等一下,立哥哥,在陪我去最后一个地方好不好?”苏颖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摇着着江立的袖口。 江立十分无奈的点了点头,他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了。他觉得自己在同龄人当中也算是心智超群的了,可一旦苏颖对着他撒娇,哪怕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江立都会想办法给他摘来。 苏颖拉着江立来到河边,此时两岸到处是燃放花灯祈福许愿的人。看到苏颖希冀的模样,江立知道她想来这里干什么了。 “请问这个花灯多少钱?”江立看到一个莲花般的花灯,觉得十分好看。 “四文。” “给你。”交钱的同时顺手拿起了地上的花灯,江立轻轻吐了一口气,还好这段时间省吃俭用还有点钱,不然今天可要出糗了。 “喏,给你,快去放吧。”江立把花灯放到苏颖的手上,瞧得苏颖那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由得一笑。之所以选择这个花灯,是他觉得这个花灯和苏颖很是般配,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与明眸皓齿天真烂漫的少女相得益彰。 “谢谢立哥哥!”苏颖挽着江立的手臂,双眼笑成了月牙。 江立和苏颖来到河边,将手上的花灯放到河边,轻轻向河中央推去。 初秋的夜晚,月光姣姣,河水澹澹。 一轮满月,高挂夜空。在白月光的映照下: 布衣少年,锦衫少女; 突兀又和谐。 “立哥哥,”少女望着渐行渐远的花灯,轻轻喊到。 “嗯?” 月光将少女稚嫩的小脸映得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长大后,你娶我好不好?” 卷一 身世 第七章 待到春华秋实 “长大后,你娶我好不好?” 苏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河中的花灯,不敢看向江立。 江立愣了愣,他没想到,苏颖会突然跟他说这些,两人都年龄还小,况且以江立目前的情况,想娶苏颖,可以说是困难重重。而且,现在他还没有想过这些东西,而且他知道自己长大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瞧得少女脸红到脖子根的娇羞模样,江立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好,等长大了,我一定娶你回家。” “可是,长大还有好久好久,立哥哥你多久才来啊?” 江立一脸宠幸的看着她,手指穿过她浓密的秀发,“等到春天花开,等到秋天结果,等你长发及腰,我就来娶你。” 听得此话的苏颖,瞬间红了眼眶,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立哥哥,我会等你的,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知道,你长大了一定会出去闯荡,娘说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志向高远,要靠自己的努力,但是你记住,以后不管你怎样,我都会一直一直等你的!” “好,我们一言为定。”江立拉起她的小手,往回走去。 少女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比来之前更加开心了,将少女送到苏家大宅,她的母亲早已在门口等候。 “小立,累了吧,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伯母,天色晚了,爷爷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改日再登门拜访。”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立哥哥晚安!” 对于今天和苏颖的交谈,江立的心中知道答案吗? 不,他也不知道。 告别了两人,江立回到了家,却没有见到荀济的身影,正欲出门寻找,只听见吱嘎一声,门开了。荀济径直走了进来。“小立回来啦?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堂。” “荀爷爷,这么晚了,您去哪儿了啊?” 荀济摸了摸江立的脑袋,“小立,你也快长大了,有些事,该提前做准备了。” 江立点了点头,虽然荀济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情,但他大概也能猜到,这些年荀济为了他可谓是劳心操神,片刻不得闲。 在他小的时候还好,荀济一般出门不会超过一天,若是实在去的久了,就让他在家对面的包子铺里玩耍,那包子铺掌柜的儿子跟江立一个学堂,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哥们。 荀济跟他说过,等到长大了,要出门游历一番。他也明白,没有经历过风浪的小鸟永远无法成为展翅翱翔的雄鹰,他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江立是需要历练的,而荀济也帮他安排好了他的历练之路,算算时间,也该准备准备了。 江立躺在床上,握着手中的玉佩,按照荀济的说法,这块传国玉佩是他娘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江立把玉佩放在手心,那温软的触感就像自己的母亲在身边陪伴着自己一样。 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但他有预感,他的娘亲一定是一个漂亮、美丽的女子。 “唉……”江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从他记事开始,每当看到别的孩子有父母陪伴,总是会生出无比羡慕的情绪,虽然荀济对他总是无微不至,但毕竟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 江立小时候,与同窗的孩子顽皮打闹,那没打过的孩子就会拿江立没有父母来嘲笑他,毕竟是孩子嘛,童言无忌。但却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样的话对江立后来稍微有些孤僻的性格带来了一些影响。这样的话听得多了,也渐渐让他对自己的父母生出了好奇,为什么这么久了他们都不来找自己,难道是当了大官,不要自己了吗? 江立猛的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随即江立翻身下床,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江立打开木盒,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把稀世神兵——鹤归剑。 江立手指轻轻抚过剑身,月光撒下落在剑身的寒光直刺双眼,让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江立有一次和荀济外出时,曾偶然间见到过一个犯了罪的武夫正被官府追杀,他提着一口朴刀,近百官军难近其身,最后硬是让他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江立当时感觉十分震撼,对习武生出浓厚的兴趣。而一旁的荀济面色平静,说了一句:“只是一个末流武夫罢了。” 江立赶忙询问什么是末流武夫,荀济告诉他天下武夫大致上可分为一流武夫,二流武夫,三流武夫,末流武夫。像刚才这样的,不过尔尔。 江立感觉自己的荀爷爷恐怕也是习武的,他又问荀济属于几品,荀济却笑着说自己不会武,但天下能打败自己的人并没有多少。 江立虽然暂时还听不太明白,但他大受震撼。 他也向荀济提出过自己想要习武,可荀济总是摇摇头,说到:“还不是时候。” 江立拿着剑来到院子里,自己胡乱的比划起来,虽然没有任何根基,一招一式间,看上去也有模有样。这已经不是江立第一次夜里自己悄悄练剑了,这两年来,每天夜里,他都会到院子里偷偷练习从一些书籍中看到的剑法,荀济也早已知道,但他既没有教他,也没有阻止他。习武一道,在持之以恒,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在武道浸淫日久,终归会有所成。 月光下,少年的汗水滴露地面,像一面镜子,镜子上映着的是一张稚嫩却又倔强的脸庞。 卷一 身世 第八章 当今庙堂 大夏皇都,永安城。 永安城的前身乃是前朝南方陪都临安城,大夏建立后作为都城更名永安城。其坐落于长江南岸,连接中原大地,战略、经济地位十分重要。王家当初正是首先攻占此地作为根据,退可固守江南,进可俯瞰江北,睥睨天下。在其周边百里更是建有四座驻兵城,里面有十万精锐铁骑,号称平原无敌。专门用以平息叛乱,拱卫京师。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事启奏!” “爱卿请讲。”金碧辉煌的皇宫内,正在举行着朝会,恢宏大气的龙椅上,一个体态臃肿的华贵男子正襟危坐,他正是当朝皇上——王逸。 “启禀陛下,北方经过连年战乱,时局动荡,百姓流离失所,社会面貌下跌严重。请陛下效仿前朝休生十二策,采用养民、屯垦、止战三大策略,基本恢复北方各项秩序。” “准。” 退朝—— 百官逐渐鱼贯而出,王逸回到寝宫,一屁股坐到龙榻上,续而躺了下去。 真累啊…… 人在没有权利的时候,对权利的渴望可以达到一种丧心病狂的程度。而一旦大权在手,又会逐渐厌倦这种深处幽宫,不得自由的感觉。王逸直起身子,拿起一旁太医刚熬好的汤药,顾不上苦涩,昂起脖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舌尖传来的枯味让得他五官都有些微微扭曲。他咬了咬牙,捂着嘴巴咽了下去。 “你这病还没好?”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就不能正常的出现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王逸一跳。 堂下,一名白衣男子倚在大殿的柱子上,手中端着一个酒杯,正在慢慢品尝这皇宫佳酿。 此人,正是刚从西蛮夷之地回来的王鑫,他望向王逸,“你这病,为何一直如此?太医也治不好么?” 王逸洒然一笑,“从小落下的病根,治不好了。” 王鑫沉默不语,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这病根是如何落下的,这件事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王逸看他这个样子,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人言人到五十,不称夭寿,可能我还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不说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今晚我们定要一醉方休!” 酒过三巡。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夏隐堂的人,打探到这些人与前朝关系匪浅,一直与境外人员来往密切,绝大部分秘密从事着复国的活动。” 王逸皱了皱眉头,“那你想怎么办?” “不留后患。”王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轻描淡写的给这些人定下了结局。 这就是执掌一国生杀予夺的战神,一剑伏尸百万,一言定人生死。 “罢了罢了,这些都是五品以上的高官,你要是把他们都杀了,朝廷动荡,人人自危,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王逸摆了摆手,不同意王鑫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想法。 “祸患遗千年。”王鑫没有多说什么,再次表明了他的立场。 王逸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就听我一次行不行?你也知道我快不行了,你在这种时间节点上杀掉这些朝廷重员,无异于节外生枝,到时引起哗变,得不偿失。” 王鑫盯着他,“你应该知道我的初衷,我只是想翦除异己,不留祸患罢了。” “凡事过刚则易折,,只要天下安定,无争斗纷乱,这些人终归只是藓芥之疾,难成气候。前朝终归已是一抔黄土。再者,咳咳……咳咳……” 王鑫看着他这样子,也是于心不忍,“罢了,这次听你的便是。” 言罢便站起身,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向外走去,“但愿他们不会触碰我的底线。” 王鑫御空而行,眨眼间便出了皇宫,回到了密林中的草堂。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但有的时候,采用雷霆手段,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他想要远离尘世,就要尽可能的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只有让王家真正的安定下来,他才能潜心追逐武道巅峰。 他拿出棋盒,坐在院中自己跟自己弈棋。在旁人看来,这或许是一种极端的无聊行为。但其实,只有道行高深的人才能明白,这是一种相当高明的修炼之法。棋盘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字,自己与自己对弈,好似自己与自己交锋一般;一子落而而知满盘棋。你攻我守,我进你退;天下万道,皆系于棋盘之间。 半个时辰后,一轮棋局到了最后关头,结果又是不分胜负,到了这个境界,若想要再进一步,便要打破自己的思维定式,在自我对弈中另一方取胜,放才能在境界上更上一层楼。 王鑫合上棋盘,坐在院中饮酒读书。 忽然一片微黄的竹叶缓缓飘落而下,王鑫目光盯着这片竹叶。 一叶落知天下秋。 是时候了,事关王朝命脉,必须得抓紧时间。 皇宫中。 王逸在王鑫走后独自在寝宫批阅奏折,忽然他抬起头,询问太监:“几时了?” “回皇上,已经未时了。” 王逸想了想,不早了。 他一生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而以他的身体状况,得尽快在宗室内选出一位德才兼备之人立为储君。 “启禀陛下,奴才该死,灵儿公主又跑出宫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王逸感觉自己的脑袋又疼了起来,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古灵精怪,没有一点儿公主的样子。 “陛下,公主寝宫还留了一封信。” 王逸接过信,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大字:父皇母后,我出去玩啦! 这丫头,每年都得来这么一次。王逸摇了摇头,“立刻吩咐下去,着夏隐堂护卫公主,尽量在不被她发现的前提下保护她。” 宫门外,一名女扮男装的女孩翻过宫墙,“哈哈,终于自由咯。”她又蹦又跳地走出了皇城范围,引得后面跟着她的夏隐堂高手暗暗吐槽:这已经是公主殿下第几次擅自外出了啊…… 卷一 身世 第九章 擒龙 秦岭山脉。 王鑫御剑飞行,在他旁边跟着一个方士打扮的年轻人。 “就在此处么?” “应该就在此处,”年轻方士抬头看了看天空,掐指算了一算,似乎是自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没错了,就在此地。” “你站远一点。”王鑫拔出龙渊,这是他自从踏入武道金丹宗师境界后第一次让龙渊出鞘。 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乃是擒龙! 大夏建国后,根基不稳,导致国运以一种极为微弱的速度逐渐溢出。 根据方士的说法,秦岭之地,有神兽成形,只要擒得此兽,置于云梦大泽,便可镇压一国国运。 王鑫周身散发出浓郁的剑气,强横的剑意吹得他的衣衫烈烈作响。 方士此时已经退至百米开外,瞧得王鑫不怒自威,一出手便令天地变色的恐怖气势,他不禁感叹道:这就是大夏第一战神的实力么? 王鑫轻描淡写地一剑斩出,顿时横断一座前头,林中野兽顿时作鸟兽散。见还是没有反应,王鑫又是数剑斩出,每一剑的斩出,都有一座山头倒塌。 忽然,重峦深处发出一声强有力的呕吼, 吼! 一头巨兽横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这巨兽身长百丈有余,长相颇为奇特。说它是龙,偏偏头上没有犄角;说它是蛇,却又长有四只爪子。 上半身呈金光之色,下半身却又是褐色。牛头鱼须,身上没有一点鳞片。 “人类,念你修行不易,离开此地。” 方士瞧得它的长相,冲着王鑫大叫到:“是了是了!这是一条千年玄蟒正在化龙,能口吐人言,正是神兽的象征,它便是我们此行的目标!” 王鑫望着目露凶光盯着自己的蛟龙,罕见的爆发出浓厚的战意。 “可否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帮我镇压本朝百年国运?”王鑫向蛟龙拱了拱手,说道。 蛟龙死死地盯着王鑫,它能感觉到这个人类很不简单,但它修炼千年,终于化灵成神,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去帮助一个人类镇压一个王朝的国运。 蛟龙一声咆哮,露出尖牙利齿,张开血盆大口,向王鑫袭来。 果然还是得做过一场,王鑫想着,重瞳中闪过一丝冷意,也好,这畜生用来磨砺剑道,再好不过。 王鑫举起龙渊,闭上双眼,剑尖处汇出一点寒芒,他朗声到, “我有一剑, 万物皆斩!” 强烈的剑气裹挟着电闪雷鸣向着蛟龙倾泻而下,蛟龙望着那磅礴剑意,心中惊疑不定。这人类的实力过于强悍,自己恐怕不是对手!但此时已是拉弓之势,无法回头。 “轰——” 蛟龙巨大的身躯以一种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倒飞而出,试图化解身上残留的剑气。它拼尽全力防守,可这股剑意之强,超乎想象。任它如何化解,这股剑意却是连绵不绝,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 轰——轰隆—— 在它撞向最后一座山峰停下来时,整片山脉,已是狼藉一片。 峰毁百余座, 水击三千里。 王鑫一剑之威,竟强悍至此,恐怖如斯! 蛟龙萎靡的趴在地上,有些难以置信。他本以为自己褪灵化神之后,整个天下,将再无敌手。而它在化龙后不久,就差点被眼前这个白衣男子轻松杀死!人类的实力,什么时候强悍到这个地步了? “考虑清楚了?现在可否给我一个答复?”王鑫漠然地问道。 “好,我答应你,助你镇压国运百年。”人家屋檐下这个道理它还是懂的,若不答应,他相信这个男人不会放过他。 “可以最后问一个问题么?” “你想问什么?” “你的实力在这世间排名如何?”蛟龙眼中的凶光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它隐藏得好,至少它现在已经没有先前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势了。 王鑫闻言怔了怔,哈哈大笑一声,随即挥刀入鞘,洒扫而去。 一袭白衣, 一柄长剑。 “咫尺天下,唯我独尊!” “哈哈哈……” 方士见到王鑫收服了蛟龙潇洒离去,当即一溜烟往外跑,奶奶的,万一这畜生拿我出气怎么办? 王鑫御剑飞行在天空之上,缓缓前进,俯瞰大夏金秋美好的景色。 他今天很高兴,一个是帮助大夏收服了已经化灵成神的蛟龙,以后不用再担心国运外泄的问题,有这头蛟龙镇压,可保大夏百年昌隆。其二是在与蛟龙战斗的这一剑,终于是将他的境界彻底稳固在了金丹期,本以为还需要几年光景才能彻底稳固境界,这一剑的领悟,足足省去了几年的修炼时间。 至于那头蛟龙,王鑫没有直接把它带到云梦泽。他不担心那头蛟龙会食言,因为修行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能够模糊地感应到天道的制约。若违背誓言,必将受到天道镇压,轻则难以精进,重则天道施压,修为尽毁。所以,那条蛟龙是一定会自发前往云梦泽镇压国运百年的。 年轻方士走出来后,没有看到王鑫的身影。他摇了摇头,这个家伙,每次都是这样,事情办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哎,反正都已经习惯了…… “走了也好,不然我又得请他喝酒。”方士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囊中羞涩啊…… “算了吧,今天还是我请你吧。”王鑫悬于空中,对着下方的方士说到。 方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看去,这才恶狠狠的说到:“好,看我今天不把你喝穷!”随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蔫了下去。人家可是当朝一字并肩王,他的弟弟乃是当今皇上,喝穷他?喝死一百个自己都办不到。 酒席上,王鑫举起酒杯,“这段时间帮我寻找蛟龙,多谢了。” 方士举杯与之相碰,“感谢的话你就不必再说了,我说了这辈子,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你话事就行。” 王鑫摇了摇头,方士的来历他也不是很清楚,方士本人也不愿意多说。只是在七年前碰到走投无路的他,帮他报了仇。从此方士对他无有不应。接触久了,才发现方士也是一位异人,能观星象,查风水,算伦理纲常,晓天文地理。 “不多说了,喝!” 卷一 身世 第十章 准备 学堂中,节课后。 “江立,听说你要出远门了?”二蛋趴在桌子上,捣鼓着桌上的蚂蚁。 “嗯,应该快了,或许就在这几日吧。” “你这一去,要去多久啊?”“大概……会很久吧。” 二蛋闻言翻身下了桌子,“哎,真是羡慕你,我本该是这世间一名除暴安良的青衣侠客,无奈家道中落,只有我一个男丁,我必须留下继承我爹的包子铺,痛哉,痛哉!”二蛋故作深沉的侃侃而谈。 二蛋家的包子铺就在江立家斜对面,江立经常去他家买包子,这样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熟识了。 江立摇了摇头,二蛋生的一副贼眉鼠眼的相貌,去外边闯荡不被人当做盗贼抓起来也就罢了,还青衣侠客,想想都让人觉得好笑。 “颖儿,待会儿要我送你回去么?”江立扭头对着苏颖的方向,问到。 苏颖一脸气鼓鼓的模样,没有搭理他,收拾好桌面,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搞得江立一头雾水,怎么感觉这几天苏颖一直有意无意在疏远自己,她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叫人捉摸不透。 江立摇了摇头,自己好像也没有招惹她吧?算了先不想这些了,找个时间单独问问她就好了。 “啧啧,年轻真好啊,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二蛋故作老成地阴阳怪气。 “别贫了,回家吧。” “我说江立,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你说颖儿?”江立皱了皱眉头,这事他还真是不太明白。 “你要出远门的事,告没告诉苏小姐啊?” “还没,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再告诉她,免得她伤心。” “这不就对了,她肯定是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你要离开的消息,怪你不当面告诉她呢!”二蛋一脸的痛心疾首,“我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青梅竹马,我还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啊。” 江立剐了二蛋一眼,旋即释然了,原来是这样。 “你先回家吧,我还有事。回去帮我告诉荀爷爷,就说我有事晚上不在家吃饭了。等我办完事就回来。” 二蛋看着江立飞奔而去的身影,忍不住咧嘴笑了,这样才对嘛。 江立要走的消息知道的人很少,只跟学堂先生和二蛋说过,这个消息,当然就是二蛋告诉苏颖的。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别看二蛋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其实心里贼精贼精的,他觉得自己兄弟虽然家境不太好,但相貌堂堂,聪明过人,日后早晚必成大器,比那些公子哥儿不知好了多少。他理所应当的认为江立和苏颖郎才女貌,天生就该是一对儿。别看江立在其他事情上十分聪明,在感情方面却是相当的木讷,作为一个局外人,他觉得江立要是因为外出错过了,那就真的太可惜了。于是他决定在这最后关头帮他一把。 二蛋简直要被自己这种成人之美的行为深深感动。 江立飞奔着来到山上,望着漫山遍野的枯枝败叶,时值深秋,大部分花卉已经凋败了,只有桂花和菊花等极少数正值花期。 江立想了想,从包里扯出一个麻布口袋,一朵一朵的摘取那些开的正适时的桂花。 …… 苏颖回到家,仍有些闷闷不乐。一屁股坐到书房的椅子上,提起毛笔就开始“泼墨挥毫”。按照常理来讲,像她这种大家闺秀,写的应该是那种娟秀的字体。可苏颖不管如何写,写出来的字都是横七竖八,难以辨别。她的字甚至被学堂教师戏称为——鬼画符。 她不停地在宣纸上写着,依稀可以看出她在重复地写四个字,结合今天发生的事,不难想象,她写的正是—— 江立坏蛋! 苏颖心中有一种心乱如麻的感觉,前天早上江立的好朋友二蛋突然跑过来告诉她,江立快要离开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个结果,所以这几天一直在等他亲自告诉自己,可是两天过去了,他仍然没有告诉自己。难道,在他心中,自己甚至连那个二蛋都不如么? 苏颖越想越气,直接扑到床上将脸埋进枕头。 “是谁惹我们大小姐生气啦?” “娘!”苏颖昂起脑袋,坐直身子,挽住了她的胳膊。 苏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一边听一边点头。 “娘,你说他要走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傻丫头,就是因为他放不下你,才不告诉你的。你想啊,他要是提前告诉你了,你还不得哭成一个小泪人啊。” “娘,我不想他走。”苏颖缩了缩身子。 她抚摸着苏颖乌黑的秀发,怜惜的说到:“这是一个男人必须去做的,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他哪里会有什么出头之日呢,就算娘同意,你爹他能同意吗?小立是个好孩子,我早就看出他心有鸿鹄,他出门闯荡,其实也是为了你呀!”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想他走……”苏颖趴在母亲怀里轻轻啜泣。 “唉,痴儿……”她轻轻的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吃过晚饭,苏颖回到房间,仍是一脸愁容。 “小姐,门外有位公子,邀您到二街槐树下相见,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自己呢?她想着。 “知道了,知道那人是谁么?” “这……奴婢不知,只是他与小姐年纪相仿。”这个丫鬟刚到府上不久,认识的人极少。 不会是哪家的公子哥又来谄媚自己吧。 苏颖本就烦闷,当即便是出了家门,她正好想找人出气呢! 苏颖小跑着来到槐树下,天色已经暗了,路边都只有寥寥几个行人,槐树下更是空无一人。 难道是谁的恶作剧?她想着,明天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下起了一场桂花雨,缤纷飘落,洋洋洒洒。配着姣姣明月,意境非凡。 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 “啊!”苏颖激动得捂住了嘴巴。 卷一 身世 第十一章 我虽无剑,亦可杀人 “小立,我出一趟远门,大概四五日,这几天的学习不可放下,等我回来一一检验。” 吃过早饭,荀济收拾好背囊,对着江立说到。 “好的荀爷爷。” 最近几个月以来,荀济一直在四处奔波,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去干什么,但江立也能猜出一些端倪。 随着荀济的离去,江立收拾好家里,来到了学堂。 “立哥哥!”苏颖开心的挥舞着手臂,和江立打着招呼。 “今晚去我家吃饭好不好,我娘听说你要走了,想要给你践行。”苏颖挽着江立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询问到。 一旁的一群男性牲口瞧得苏颖对江立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顿时心碎一片,纷纷目露凶光,好似要把江立生吞活剥了似的。 “好的,没问题。伯母有约,岂敢不从。”刚好荀济这几天不在家,不用回家吃饭,江立打笑的说到。 苏颖闻言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 另一边。 荀济来到河边,他要过江到南岸的渤安郡。 “船家,解缆开船。” “好嘞。”船夫麻利的解开绳索,放缆起行。 荀济端坐于船舱,闭目养神。 “天哪,这是哪位大官出来游玩啊!怎么好像向着我开过来了?” 荀济闻言唤来船家:“船家,发生什么事了吗?”船家指了指前方:“客官,有一轮巨大的帆船向着我们这个方向开过来了。”荀济闻言望去,果然是一艘极为气派的帆船,能坐上这等船的,必然不会是普通人物。想必不是富商就是朝廷大员。 眼看这艘船就朝着自己这边驶了过来,荀济皱起了眉头,希望不要发生什么变故。 “船家,绕道而行。”荀济对着船家说到。 “老先生,看这样子,是绕不过去了……”还没等他说完,那艘帆船已经在离小船不足5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个武士打扮的人站上栏杆,朗声道:“我家主人请舱中先生一会。” 荀济闻言,神色肃然,果然是为自己而来。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当即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船上人答道:“故人”。 故人?会是谁呢,荀济想不出。也罢,与之一见便是。 荀济走出船舱,船上的人放下绳梯,荀济爬了上去。 荀济上船后定睛一看,发现船上至少有上百甲士,气势恢宏。 荀济跟着武士来到帆船中央,只见正中央摆放着一台方桌,桌上杯盏一应俱全。一名中年男子席地而坐,见到荀济的到来,笑着举起了酒杯: “好久不见,老太师。” 荀济看向那名男子,当即瞳孔猛然一缩,一股实质性的愤怒就要爆发,但他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竟然是你,你还有脸来见我?” “老太师当年提拔之恩,在下永不敢忘。昔日赴任之时,太师教诲,至今仍言犹在耳。”中年男子笑了笑,说到。 这中年男子,乃是昔年大燕声名赫赫的状元郎,一篇《国论》在当时掀起巨大波澜,江立的父亲甚至亲自接见他,与他探讨一番过后,更是声称:“天下才共一石,君独占八斗。”八斗风流一说,从此而来。并授他光禄大夫之职。后来因为他恃才放荡,醉酒杀人。本该按律处斩,可江城爱惜其才,只是贬谪他到京城外的军事重镇——襄樊郡做了郡守。后来改过自新,开始修习武道,成为了一名能征善战的儒将。可谁知,在大夏发动叛乱之时,各地纷纷举兵抗敌。他不但没有抗敌,反而在第一时间,率领着襄樊城内八万精兵投降。随着襄樊城的不攻自破,中原大地门户洞开,这八万精兵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加速了大燕的灭亡。可以说,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就是造成大燕灭国的罪魁祸首之一。 “哦?你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还能记得别人的好?” 听得此话,中年男子眉头挑了挑,放沉了语气:“多年不见,老太师言辞还是这般犀利。” “岂敢岂敢,与你李安这等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比起来,还是略有不及的。” 李安闻言色变,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就待发作。 荀济冷哼一声,说到:“怎么?忍不住了?” 李安长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老太师,我今天邀你来,可不是来听你逞口舌之快的。很简单,告诉我前朝太子的下落,再将这些年与你联络之人的名字写于纸上,我便让你平安离去。”说着便指了指旁边摆放着笔墨的方桌。 “前朝太子?你在说什么?我荀济亡国一来,孑然一身,可从未听闻过什么太子。” “老太师,你就不要再装了,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以你儒家第一人的身份,国破之日,你早该殉国,与先皇陪葬于郫都了,为何城破之日,你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弼重臣与尚在襁褓的太子殿下一同消失不见?” 荀济闻言哈哈一笑:“不愧是前朝文状元出身,这等莫须有的事情倒是很会联想。” 李安垂下眼皮,眼中阴翳之色更重,“老太师过奖了,看来你还是不打算配合了?” “岂敢,我这就将与我联络之人的姓名写下交于你。”荀济走到那方桌子下,研墨提笔,开始在纸上书写。李安见状内心十分狐疑,以他的气节,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屈服? “写完了。”荀济拿着墨笔,站起身来说到。 李安招呼左右将纸拿来,李安拿起纸看去,瞬间气得咬牙切齿,用极为震怒的声音说到:“老匹夫,你真当我不敢杀你不是?” 荀济并没有写那些与他联络之人的名字,而是写了一首诗,看到这首诗的一瞬间,顿时将李安气得牙痒痒,只见上面赫然写到: 李家有才俊,状元唤李安; 食禄二十载,骂名千万代。 “哈哈哈哈,杀我?你也配?”荀济朗声笑到。 “这艘船上,有甲士二百有余,算上我,共有三名二流高手,这般阵容,杀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儒生,如杀鸡耳。”李安神色漠然地说到。 “将军何必与他多说,让他吃点苦头他自然就说了。”李安旁边一名长相彪悍的武夫边说边朝着荀济走去。显然,他就是李安所说的三位二流高手中的一个了。 李安见状并没有阻止,这荀济确实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必须让他付出点代价,给他涨涨记性。 只见那名彪悍武夫举着一柄铁棍,向着荀济下三路扫了下来。显然,他是想打断荀济的双腿,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荀济脸上神色不变,甚至没有看他。这让得那名彪悍武夫认为他已经放弃了抵抗,当下咧嘴一笑,铁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向着荀济挥了下来。在场的人都认为荀济的双腿是保不住了。 可下一刻,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铁棒停留在距离荀济衣角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寸进。最为惊惧的当属那名武夫,他全力之下,甚至能够一棒砍倒一株百年大树,可面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却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 李安见状,眼中惊疑不定,开口道:“看来是我眼拙了,老太师竟也是习武之人。” “我并未习武。” “哦?难道老太师是想告诉我,是他不想伤你?” 荀济摇了摇头,用略带怜悯的神色望着他,说到:“我只说我从未习武,并未说过我没有杀人的能力!”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中的笔,看似轻飘飘的将笔对着那名无法动弹的武夫扔了过去。那支毛笔在离开荀济的手之后,突然加快了速度,宛如离弦之箭一般瞬间穿过了那名武夫的头颅! 掷地有声! 那支笔穿过武夫头颅之后横插在船上,黑白分明,上面没有一丝血迹! 李安与他的手下顿时如临大敌,如此轻易的斩杀一名二流高手,这荀济,定是一流高手无疑! “怎么?怕了?亏你修行这么多年,境界却还是如此低下,岂不闻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习武之人,讲究一力破万法,虽道不同,境界到了,万法亦可获力!我从儒道近百年,今日,且破去一身道行!” “我虽无剑,亦可杀人!” 荀济周身气场突变,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摇身一变,成了人间太岁神! 荀济左手向前虚指,顿时一阵惊涛拍过,掀起万丈狂澜!荀济顺手劈下,水光直冲云霄,落于帆船之上,竟硬生生的将帆船折作两段! 荀济跳下船,踏江而立,对着李安说到:“杀你,污我刀斧,辱我境界。我且放你一条生路,回去告诉王逸,叫他迟早引颈就戮!” “还有告诉他,想取我性命,叫王鑫来!你这等阿猫阿狗,还没这资格!” 李安扶住船头,心头涌出劫后余生之感。当即眼神闪动,嘴角微微一笑。 “果然不出所料。” 卷一 身世 第十二章 风起云涌 荀济踏江而立,回到了客船中。 “船家,今日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船家连连点头,经过刚刚的事情,他早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本以为荀济只是一个普通的渡船老人,没想到是一个老神仙!船家真是连当场给荀济跪下去的冲动都有了。 荀济坐在船舱中调息,他毕竟年纪大了,经此一役,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渤安郡。 作为江南有名的大郡,渤安郡常驻人口近七十万,此处作为内地与沿海的重要通商口岸之一,经济发达,民风淳朴。更兼地处江南之地,四季如春,风景宜人。不仅如此,此地盛产工匠,尤擅制瓷,所产陶瓷制品一向是王公贵族的家中必备之物。 自古逢秋悲寂寥。秋天的萧瑟之风似乎永远吹不到这里。 荀济下了船,将报酬递给船家,再三叮嘱不要泄露今日之事,船家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承诺绝不会泄露今日之事。 荀济进了城门,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家商馆,牌匾上赫然刻着——天下商会四个大字。 荀济走了进去,里面鱼龙混杂,荀济叫来杂役,询问到:“店家何在?” “店家有事,不在此地。”那名杂役看荀济的样子,不像是什么富商官宦,只似一名平常百姓,便随意地敷衍到。 “我有一笔天大的买卖要谈,若是耽搁了,你可赔偿得起?” 杂役听得此话,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要是真的,他可担待不起,虽然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却没了先前的怠慢:“老先生请随我来,掌柜的在二楼休息。” 荀济跟着杂役上了二楼,杂役敲响了靠近窗边房间的门:“掌柜的,有一位老先生,说有一笔大生意要与你谈。” “让他进来吧。”里面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 杂役开了门,对着荀济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荀济走了进去,一大堆书籍和稀奇古玩瞬间映入眼帘。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白发老者,正躺在一把太师椅上,手中握着一把蒲扇,双眼微眯,正轻轻的摇动太师椅,看上去好不惬意。 “敢问阁下有何生意要与我谈?”此人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语气。 荀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我这里的生意很大,不知道你接不接的起?” 那掌柜睁开了眼,望向荀济,打量了他一会儿,说到:“这天底下,我接不了的生意,还真不多。” 倒不是他在装阔气,作为天下商会的幕后之人,他确实有说这话的实力。 天下商会,其产业遍布江南九郡,商会字号传承百年,号称只要你有钱,就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 荀济一边翻着那些古籍,一边轻描淡写的说到:“可别会错意了,天下商会的实力,我自然知晓,可要做这笔买卖,光有实力,可还不够。” “哦?那还需要什么?” “魄力!”荀济盯着他的眼睛,“买卖太大,我怕你吃不下!” 那掌柜收起了脸上懒洋洋的神色,转而变得十分郑重,“阁下到底做何买卖?” “我想买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荀济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 “一座庙堂。” 那掌柜听得此话,惊疑不定的站起身来,看着丝毫没有失态的荀济,询问到:“阁下到底是何人?” “一介布衣罢了。” 掌柜走到门口,四处望了望,确定没人偷听,于是关上了门。 掌柜把荀济引到客座,并给荀济倒上了茶。 “阁下既不肯告知身份,又如何能让我信服你有买这件东西的实力呢?” “我已经说过,我只是一介布衣罢了。”荀济淡笑到,“至于我又没有这个实力,就得你自己去辨认了。”说着便丢出了一块玉佩。 掌柜双手接住,仔细的打量着,他不但是天下商会的会长,同时也是一名出色的鉴宝师,他拿着玉佩细细端详,“这材质,应是皇室用品。” “这图案,似是一种鸟类,或许为一地图腾,可否请阁下告知。” “此乃辽东雀。”荀济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说到。 “辽东雀,辽东雀……出自辽东的皇室用品,难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掌柜看着荀济的眼光流露出敬畏之色,“您,难道是……” “如你所想,切莫声张。”荀济对着掌柜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 “我这里有一封信,写信之人说你看到这封信就明白了。” 掌柜从荀济手中接过信件,看了起来。 掌柜拿到信的瞬间双手止不住的颤抖,随着一行一行的往下看,掌柜的神色变得愈加悲愤,看到最后,竟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嘴里喃喃自语到:“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擦了擦眼泪,转头对着荀济躬身抱拳,郑重的说到:“大人,我已知晓您的来历,写信的那位大人对我有着救命之恩,他所言之事,我钱雷必尽绵薄之力。” “钱掌柜,请起。”荀济扶起钱雷,“夏隐堂碟者无孔不入,钱掌柜切记小心行事。” “在下谨记。” 荀济走了过后,钱磊望着窗外火红的夕阳,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大夏皇都,永安城,皇宫内。 王逸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一旁的皇后在侧服侍,忧心忡忡。 “来人,快来人。” 皇后立刻来到龙床边:“陛下有何旨意?”王鑫伸出右手指向远方,“我快不行了,快,快找人去城外的竹林草堂通知王鑫,我有要事托付!” 皇后立即出声音,唤来一名太监,“你立刻出宫,传唤御林军统领秦宇,着他去城外密林草堂寻一字并肩王,告知他陛下病重,请他立刻回朝!” “奴才领命。”那太监领命而出,关上寝宫之门,眼睛转了转,转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请您速速拿定主意,奴才只想提醒您一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且起来,容我思量片刻。”红袍青年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红袍青年,正是王逸第三子,齐王王覃! 王逸一生共三子,太子王泽,乃皇后所生。二子赵王王焱,三子齐王王覃皆出自萧贵妃。 原来,太监早被王覃收买,于是得到命令,他先报知王覃,寻求下一步命令。 “殿下,太子在外,此时正是大好时机,若此时一字并肩王回宫,则大势去矣。”客座上坐着的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男子开口道。 “先生以为,此时当如何行事?” “殿下,此时切不可让王鑫回宫,若他回宫,则大局已定。我们不必理会他,殿下立刻进攻面圣,称城中有叛贼作乱,陛下必将御林军交于殿下,殿下可直接控制皇城。如公公所说,陛下已是旦夕之间,殿下可等陛下膑天,发布矫诏,晋位称帝。” “可要是这样做了,我那大伯和大哥那边,该如何是好?”王覃询问到。 “太子如今应该正在蜀郡考察民情。殿下可派朝中心腹大臣,伪皇帝诏,陈列太子十大罪状,命他见诏自裁,”他想了想,“或者,直接派遣高手,暗杀!”说着他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了他的话,王覃似是打定主意,他谋划这天已经很久了。如此天赐良机,他不得不考虑这是不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 “好!我这就进宫,吩咐下去,让府上家丁时刻准备接应,公公,麻烦你即刻回宫,告知我父皇,就说一字并肩王外出,并不在草堂之中。” “奴才领命,奴才先在这里提前恭喜殿下了。”太监对着王覃躬身行李,在王府家丁的互送下,离开了王府。 “先生,外面的事,就由你全权做主,不必报知我。” “遵命。在下一定恪尽职守,不负重托,若有差池,请殿下治罪。”中年男子躬身说到。 王覃赶忙扶起他,“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无先生辅佐,我何有今日,待他日事成,先生便是当朝宰相!” “那张晖,就先谢过殿下了。” 这张晖,出身门阀,少年时期与友同学堂读书,别的同窗认真学习,他却喜欢高谈阔论,常于学堂之上公开打破学堂规矩,因他出身望族,次次皆是不了了之。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却喜欢点评他人,常常当着当事人的面谈论他的不是,弄得人下不来台。久而久之,无人愿意与他为友,纷纷与他划地绝交。他不自知,天天嚷着:“无人懂我。”直到某次参加一名大官晚宴,张晖攀上了王覃,王覃也十分喜欢张晖这不着调的读书人,于是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张晖就来到齐王府做了“军师”。 张晖此时想起了那些和他一起读书的同窗,忍不住笑了笑,他们满口仁义礼智信,如今某得一官半职的少之又少,而他,即将成为这大夏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想到这,张晖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努力所能办到的啊。 今日的皇城,多少人将无眠。 卷一 身世 第十三章 变故 “启禀陛下,秦宇统领巡视军营未归,奴才便独自去到林外草堂传唤一字并肩王殿下,可并肩王似乎并不在草堂中。” 王逸听得此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鑫作为大夏柱石,若将后事托付与他,万事可保无虞。可偏偏在如此重要的时刻,他却不在…… 一旁的皇后摆手示意太监退下,将手中的汤药放到一旁,柔声道:“陛下不必过于忧虑,明日一早,便可传盛大人进宫,此人为人忠义正直,陛下可托大事。” 王逸点了点头,但眼中的忧虑却并未减少,他现在可不是担心这个啊…… “爱妃,泽儿到何处了?” “陛下,已经让人星夜飞马去蜀地传唤了,算算时间,想必就在这两日,便可回朝。” 总算还是有个好消息,王逸心里这样想着。 王逸所生三子,长子王泽性情温良,做事勤勉,礼贤下士。次子王焱文不成武不就,全无半点人君之福。三子王覃,性虽聪慧,却为人暴戾,城府太深,王逸切为不喜。 他的本意是召王鑫进宫,震慑那些宵小之徒,辅佐王泽登基称帝,如此社稷幸甚。可如今王鑫不知所踪,王泽仍在蜀中,这一切使得王逸忧心忡忡。 “启禀陛下,齐王求见。” 王逸眼光闪了闪,与皇后对视一眼,他这个儿子在如此紧要的时候来见他,王逸可不相信是出于一片孝心。 “让他进来吧。”王逸在皇后的搀扶下坐直身子,努力让他看起来更有精神,他不想让他这个儿子看出他朝不保夕的样子。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平身吧,覃儿,半夜来此,所为何事?” 王覃故作惊慌的答道:“禀父皇,城内今夜有异动,孩儿担心父皇安危,于是前来见驾。” 王逸听得此话,十分疑惑,这永安城太平日久,不曾听闻出现过叛乱,为何今日有所异动,难道是他病危的消息传了出去? 这也不太可能,王逸想了想,就算他王逸病危,想要在这永安城闹事,也是难上加难,毕竟城中还有三万御林军,除非是脑子进水,否则绝不会如此行事。 王逸看着自己的儿子,好似要从他脸上读出什么东西来一般。王逸仔细的想了想,王鑫王泽此时俱不在城中,这个小儿子突然星夜前来,这让得王逸不得不多想。 “这样,你最近也辛苦了,便退下歇息吧。来人,传旨,命御林军统领秦宇指挥御林军驻于城中,清剿叛乱,以防不测。”这秦宇,是王逸一路提拔起来的心腹,忠诚度自不必说。 王覃低着头,回了一声是,转身出了宫门。在转身的一瞬间,王覃脸上阴翳更甚,果然啊,父皇对我还是有些防备,那就不能怪我了…… 王覃飞身上马,回到了齐王府。此时张晖正指挥府中家丁行事,见到一脸阴沉的王覃,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当下询问到:“殿下,可否出了岔子?”“父皇并不信任我,未将城内兵权交于我。”王覃心中烦闷,对着一旁的椅子一脚踢了过去。 “既如此,那便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先生教我。” “殿下立刻矫诏,命秦宇率御林军巡视兹邻三郡城防,只要秦宇和御林军不在城内,殿下便可率领家丁,控制皇宫内城。等到大事已定,便是王鑫秦宇回来,也是死无对证,想必他们也无话可说。” 王覃听了他的话,一拍大腿,笑了笑:“妙极,妙极!” 王覃立刻上马,来到宫外,命心腹太监起草矫诏,送至御林军统领秦宇府上。想那秦宇是个忠厚之人,既见天子诏,断然不会生疑。 做好此事,王覃立刻回府,聚拢五百家丁,准备见机起事。 “报,殿下,秦宇已率御林军出了东门!”齐王府的眼线此时飞马来报。 “好,再探!”王覃激动得拍碎了眼前的案桌,“众家丁,随我来,今日事成,列为必将封侯拜将!” 堂下众多家丁喜不自胜,当下表明忠心,愿随齐王死战! 今日的太安城,十分平静,甚至静得有些过分,静得使人怀疑…… 另一边,王覃带着家丁赶到内城门下,守门校尉瞧得是齐王驾到,并未多想。上前施礼:“齐王殿下深夜入宫,敢问可有诏命?” “诏书?当然有,不然本王怎会夜闯皇宫呢。”王覃坐于马上,如是说着。城门校尉听得此话,也就放松了警惕。立于一旁等待王覃取出通关诏书。 王覃说着便假装从怀里取东西,随后猛然转头,在校尉一脸的不可置信中,一枪将他挑死于马上。 旁边守门士兵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加上丝毫没有防备,被王覃身后的家丁一拥而上,尽皆杀于宫门口。王覃打开宫门,率先冲进宫去。 “皇后,外边是何声音?” “皇上,臣妾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想必是你幻听了。”皇后仔细的听了一下,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不可能,我听到了马蹄的声音,难道是秦宇带兵入宫了?你快出去看一看。” “是,陛下。”皇后带着两名宫女,走出宫外,没有看到一个太监宫女的身影,当下心生不安。她来到寝宫门前,发现数十名带刀的便衣士兵守于门前。 “放肆,见到皇后,还不下跪!”皇后还没说话,皇后身边的宫女却见不得这些人不守规矩的模样,出言厉声呵斥到。 可这些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皇后询问道:“你等是受何人指示,在此意欲何为?” 领头之人见皇后开口,这才漠然说道:“末将奉齐王命,在此保护皇上皇后。城中出了叛乱,为了皇上皇后的安全着想,皇后娘娘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软禁!皇后的心里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两个字,当下顿觉双眼一黑,在宫女的扶助下,方才站稳。 皇后厉声问道:“王覃在何处?难道他想弑父篡位不成?你们跟着他谋反,想没想过后果?一旦事情败露,皇上必下令诛灭你们九族!” 门外领头之人听到此话,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他们既然敢到此地,那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再者,这天下今晚过后,谁为君王尚不可知,他们怎么可能因为皇后一句警告就动摇。 皇后见警告无果,当即明白与这群亡命之徒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于是返回寝宫,请圣意裁断。 王逸见皇后回来,当即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皇后顿时伏地痛哭道:“陛下!齐王带兵围住了皇城,他有不臣之心啊皇上!” 王逸心中咯噔一下,自己这个“好儿子”还真是挑了一个好时机啊,如今王鑫和王泽都不在皇宫,自己大病缠身,恐不久于人事。此时确实是逼宫的最好时机。 王逸瘫坐在椅子上,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他大夏王朝,依旧没能逃过王侯之家的魔咒,亲情在权利面前,狗屁不是! “噗——”王逸急火攻心,吐出了一口鲜血。 “陛下!”皇后见状,赶忙上前将王逸扶住。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那名投靠了王覃的太监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身后跟着两名甲士,闯了进来。 看到他的一瞬间,王逸瞬间心如明镜,原来这狗奴才早已被王覃收买,难怪自己重病的消息会不胫而走,难怪王鑫和秦宇同时不在皇城…… 皇后看到太监的到来,气氛得咬牙切齿,王鑫察觉到她的情绪,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乱了分寸。 “奴才参加皇上,参见皇后。”太监向王逸的方向行礼到。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皇上,你为何要助王覃行此祸国乱民之事?” “陛下此言差矣,天数有变,神器更易;有德之君替换无德之人,今陛下命不假年,太子不在深宫,此天赐齐王之机,至于祸国乱民,大夏不也是背叛大燕才得的天下吗?” 王逸心下哑然,他没想到一介阉人,竟有如此见地。他所言甚有道理,或许,这就是报应吧,王逸这样想着。 “陛下,这杯御酒,乃是齐王殿下,哦不,应该说是明日的皇上所赐,请陛下与皇后共饮。” “放肆!”皇后发大声骂到,“你等奴才,胆敢弑君不成?” 王逸深知此时处境,已没有任何盘桓的机会。 罢了罢了! 王逸挥了挥手,示意皇后不要多说。而后强行使自己站起身,从太监手机接过酒杯,走到皇后身边,“爱妃今年多少岁了?”“禀陛下,臣妾三十有六矣。”“爱妃嫁给朕时,年方二八,风华正茂,这二十年,朕委屈你了。”皇后顿时伏地大哭:“陛下何出此言!能嫁给陛下,乃是臣妾毕生的荣幸。” 王逸拍了拍皇后的后背,:“爱妃可愿和朕共赴黄泉?” “此亦臣妾之愿也。”言罢,两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城外,密林,草堂中。 王鑫正坐在石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武籍,借着烛火,在月光下读书饮酒。今日的天空格外昏暗,一群老鸦傍树自傍晚便一直鸣叫不止。王鑫抬头看了看天空,重瞳中闪过一丝忧虑之色。这不可是什么好的兆头…… 饮罢,王逸转过头,对着太监说到:“告诉王覃,过了我这关,可还不算完!但我想,他敢行此不臣之事,定是要有安排,若他真的成功了,让他小心理政,爱护百姓。”说完,他望着皇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皇后,最后再给我弹一曲醉渔唱晚吧。” 皇后移步至古琴旁,悠扬的琴声娓娓动听,缓缓到来; 明月太虚同一照,浮家泛宅忌昏晓; 醉眼冷看朝市闹; 烟波老,谁人惹得徒烦恼…… 卷一 身世 第十四章 落幕 王覃站在议事殿外,呼啸的冷风吹在身上,让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也变得清醒了几分。 王覃此时心里五味杂陈,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来不及消化。最令他感觉不现实的是,他竟然杀了自己的父亲!谋权篡位,是历代王公贵族之家的拿手好戏,他也没能逃过。在权利的巨大诱惑之下,所谓亲情,不过是两个古人创造出的生硬的汉字罢了。 王覃感觉自己的腿在不自觉的发抖,他用力的剁了剁脚,可却越抖越厉害。 此时,张晖来到王覃身边,“殿下,皇宫已经控制住了。皇上也已经饮下鸩酒膑天了,殿下之需等到天亮,发布矫诏,则大事可定矣!” “先生,为什么,越到接近成功的时候,我却感觉越后悔了呢?”王覃转头望着张晖,“都说自古帝王家无亲情,但我想,如果是我那大哥继位,我可能可以做一辈子安乐王爷。可如今做下这般事,我们两个,就只能活一个了啊……” 张晖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最善于洞察人心,王覃此时良心未泯,此时劝说,反倒是适得其反。 王覃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后悔已然无用,既然已经做下,便做到底吧。 “传令,封锁城门,代行矫诏,明日卯时对外宣布皇帝驾崩,另外……遣官吏持矫诏入蜀,陈太子十条罪责,命他自刎谢罪。”张晖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虽无甚才华智谋,看人的眼光却十分老辣,这王覃,分明就是天生的帝王之才,只可惜投胎晚了,失了一分运气,才要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张晖点头退下,王覃坐在百步阶梯之上,望着这偌大的围城,突然间笑了出来:“这天下熙熙,不过尔尔。” …… 张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向旁边的侍卫询问到:“几时了?” “禀大人,已经寅时了。” 寅时了,时间已经不多了。虽然解决了王逸,但他还有一个天下无敌的弟弟!张晖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当即在侍卫耳边吩咐了几句,侍卫点头退去。 城内,莺燕楼。 莺燕楼是整个永安城最大的娱乐场所,里面包罗万象,是富贵公卿最喜欢的地方。 楼内一座考前的雅室中,一名体态臃肿的、肥头大耳的男子正趴在一个娼妓身上,满面通红,嘴里一直咕咕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忽然,房门吱嘎一声被慢慢推开,一名头戴斗笠,全身黑衣的人走了进来。因为戴着斗笠,分不清男女,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柄长剑,朝着肥胖男子走去。 肥胖男子显然喝了不少,常人见此情形,肯定是裤子都来不及穿,拔腿就跑。他倒好,不紧不慢的从女人身上离开,露出皮球一般的肚子,扭头对着那黑衣人大喊:“大胆!没看到本王在此吗?还不赶快速速离去。”说完都不顾及那黑衣人,又准备开始寻鱼水之欢。没承想他警告过后,那黑衣人仍是驻足而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仿佛并未听到他说话一般。那肥胖男子“活动”了几番,发现这黑衣人还没走,当即大怒,“你还不滚?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是当朝赵……” “赵王王焱是吧,我知道。” 一剑封喉!王焱话都还没说完,脖子上出现一道血印,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他身下的娼妓吓了一跳,当即大叫,可当赵王的护卫闯进来时,那黑衣人,早已消失不见…… 这就是张晖的计谋,除掉太子和赵王,即便王鑫查出端倪,想必也会投鼠忌器,毕竟现在只有王覃才是最正统的皇位继承者,张晖此计,狠辣至极! …… “盛大人,这边请。”王覃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夏建立后,为了防止权臣的出现,废除了宰相制度,各部分行其事。其中,权势最大的当属兵部尚书。 盛邈正在熟睡,被门外吵闹声吵醒,他正欲起床查看情况,就被门口站着的数百甲士拦下。 王覃将盛邈引至院中,也不遮遮掩掩,直入主题,开口道:“盛大人,父皇膑天了。” 盛邈踉跄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父皇膑天了。”王覃再次重复道。 盛邈一下子跪坐在地上,王逸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本是寒门出身,虽靠科举谋得一官半职,但在这个朱门酒肉臭的世界上,寒门终归难以崛起。所以他的仕途一直郁郁不得志,直到大夏建国,王逸称帝,广纳天下寒门子弟,他这才得以践居高位。是寒门中兴的代表人物,也是当朝说话举足轻重的人物。 “陛下是何时驾崩的?”盛邈擦了擦眼泪,问到。 “今夜子时。” “想必,齐王殿下深夜到访,不会只是来告知我陛下驾崩的事情吧?”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盛大人,我今夜前来,就是想请你支持我上位,只要我夺得皇位,大人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盛邈冷哼一声,“家有长子,国有储君。齐王殿下在陛下新丧当夜就妄图窃取神器,是何意图?” “盛大人,我给过你机会。”王覃垂下眼皮,右手按住佩剑。 盛邈背过身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王覃见状,没有慌乱,这一切不过是意料之中罢了。这盛邈,一直以忠义享誉天下,岂是如此轻易就能拉拢的? “盛大人,或许你不俱这刀兵之利,可你府上尚还有几十口人,他们是否也都不惧刀兵?” 盛邈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双拳紧紧的握在一起,指甲都嵌入手掌,流下丝丝鲜血。是啊,他盛邈可以做到看淡生死,可府上这么多口性命,又将何去何从? 就在盛邈内心剧烈挣扎之际,府上丫鬟突然冲进了院中,大喊到:“老爷,不好了!夫人带着公子,投井自尽了!” “什么?”盛邈和王覃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王覃内心起伏不定,眼看就要说服盛邈,却又遇到阻力,当下强忍着惊怒,望向盛邈。 盛邈听到消息的瞬间整个人瘫软了下去,他知道他的夫人高洁,定是在他们刚才的谈论中嗅到了蛛丝马迹,为了不拖累他,选择带着孩子自尽,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她知道,在他盛邈心中,一直是个把忠义放在首位的人。盛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盛大人,发生这样的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盛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王覃,不必如此惺惺作态,我盛邈断不可能助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盛邈冷笑的看着王覃,环顾四周,高声到:“我虽一介书生,但尚有良知。想让我投靠你获得士族支持,妄想!须知,读书人,亦有傲骨!” “自古读书人未有因国事而流血者,今日……” “请自我始!” 盛邈一席话,声声入耳,振聋发聩。院中近百甲士面面相觑,内心似乎因为这席话有点动摇。 王覃在一旁冷眼旁观,都说读书人用笔都可以杀人,今日也算是亲眼见到了,瞧得盛邈的样子,他知道,盛邈不可能回头了。王覃拔出宝剑,插在地上,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 “也罢,本王今日,便全你忠义之名!” 千载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君王! …… 蜀中,绵竹郡。 郡守府中,一名身着四爪蟒袍的年轻人居于首座,手里拿着一份圣旨。他反复的观看了数遍,心下了然。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下去。 他放下手里的诏书,举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他站起身,朝着永安城的方向拜了三拜,望着圣旨中夹藏的白绫,凄然一笑。 圣旨中子虚乌有的陈列了他的十条罪状,圣旨的最后四个字是:见旨自裁。 他不想去探究这封圣旨的真伪,只因为圣旨上确确实实盖有皇帝的玉玺大印。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或许从头到尾,他都知道这圣旨的来历蹊跷,也许他不是傻,他只是不想争罢了。 …… 翌日清晨,秋日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太安城,却迎来了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皇帝驾崩了。 一名太监在朝堂之上,宣布王逸遗诏,太子霍乱东宫,已命其自裁,命齐王王覃承继大统! 那假传圣旨的太监,赫然就是王覃的心腹! 群臣得知消息也是大惊,太子派的官吏如遭雷击,不敢相信。齐王派的官吏心里则是乐开了花,一些中立派的官员依旧冷眼旁观,虽然这些官员内心都知道此事有着猫腻,太子赵王不见踪影,兵部尚书横死家中,绝对与王覃脱不了干系,但这种时候,谁都不敢站出来,早已到时木已成舟,他们只会迎来一个凄惨的下场,兵部尚书盛邈便是前车之鉴! 他们现在只能接受事实,不少太子派官吏选择等待,因为他们知道,还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改变现状,查清事实,只要等到那个人出现,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他就是, 大夏战神,王鑫! 卷一 身世 第十五章 离开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十二月的越禾镇,到处都被披上了一层银装。一夜之间,仿佛换了天地一般。 江立一如往常的收拾好家中物品,准备去学堂。江立打开门,呼啸的寒风冷得他不禁缩了缩脖子,他有些担忧的望着门外,天上正下着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 荀济外出办事已经四天了,还没有回来,这令得江立忧心忡忡,荀济年龄大了,加上天气如此恶劣,可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正当江立关上门准备离开,突然看到巷子的尽头有一个棉袍老者走了过来。 “荀爷爷!”江立赶忙赶忙上前迎接。 荀济拍了拍江立的肩膀,说到:“小立,这几天学业没有荒废吧?” “没有,荀爷爷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晚上回来,你可以随意抽查。” “好,好。我相信你。小立,你先跟我回来,我有事给你说,说完了你再去学堂。” 江立想了想,还有半个时辰,应该不会迟到,于是点头应到:“好。” 爷孙俩回到房里,荀济摘下斗笠,轻轻的合上了门。“小立,今天是我们在这儿的最后一天了。” 江立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好的荀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在越池镇已经生活了十年,江立对这座小城市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但他知道,自己的根不在这里…… “明日一早,今天学堂下课后,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江立沉默了,他知道荀济的意思,他是告诉自己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那荀爷爷,明天我们去哪儿啊?” “你去断苍山找一个人,他会指点你修习。” 你?江立从荀济的话中听出了什么。 “荀爷爷,你不跟我一起吗?” “小立,这次我就不能陪你了,未来的几年,就得你自己出去闯了,我希望几年后我们再度相见,能看到你已经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 “江立,今天怎么来的这么迟,都快卡点了,这可不像你啊?”二蛋翘着二郎腿,一边啃包子一边对着江立打笑道。 江立没有搭理他,只是往学堂四处望了望,没有看到苏颖的身影。也是,那丫头天天迟到,想必今天也不会例外,江立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二蛋。” “恩?啥事?” “等下你和颖儿换个座位吧,我有事和她说。” 二蛋听得此话,正想严厉谴责他这重色轻友的行为,但看着江立一脸伤感落寞的表情,他隐隐猜到了点什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可是,学堂不让男女同坐啊?” “无妨,我跟先生说。” “那行吧。”二蛋拍了拍江立的肩膀,空出了他的座位。 江立起身来到学堂后院,教书的先生便是住在这里,此时想必还在备课。 “砰砰。”江立轻轻敲响了房门。 “是谁呀?” “先生,是我。” “来了,你等一下。”先生听出了江立的声音,起身打开房门。 “江立,你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学业上有什么不解之处?”先生问到。 江立恭敬的对着先生作揖,而后说到:“不是的先生,学生是来告辞的,另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告辞?你要到何处去?” “去投奔亲戚,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江立答道,他自然不可能告诉先生他的真实目的地。 先生看着江立,略带遗憾,江立不仅聪明刻苦,而且很有礼貌,是他这么多年来教过的最好的学生,如今离开,他也难免产生恻隐之心。 “哎,那好吧,日后有机会,记得回来看看。你说有事找我,是什么事?” 江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轻轻问到:“先生,今日学堂,我可否和苏颖同桌?”江立说完便是将头低了下去,感到有些难为情。 “就这事?行!你小子!”先生哈哈大笑,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江立跟苏颖,从小青梅竹马,有的很近,他自然是知道,如今江立要离开,相见不知几何,这点要求,他还是可以满足的。 “谢过先生!”江立再次对着先生作揖,而后一溜烟跑了。 先生淡笑的看着江立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感叹: 少年最风流,莫等晚来秋! 江立回到学堂,二蛋爬起来向他做了个询问的眼色,江立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二蛋见状就坐了回去,几天前他就知道江立要走了,看江立今天这状态,想必他猜的八九不离十。 “颖儿,过来一下。”见到苏颖到来,江立向他招了招手。 苏颖看到江立在叫自己,高兴的走了进去。 “立哥哥,什么事啊?”苏颖笑着问到。 “颖儿你今天就坐这里吧。” “好呀!”苏颖笑着答应了,可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是,学堂不让男女同坐呀。” “无妨,先生已经同意了。” “那就好。”苏颖放下手上的书籍,坐了下来。 “呼,真累!”苏颖坐下后,拿了一本书当做扇子,快速的扇了起来。少女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丝丝细密的汗珠。 江立拿出一张手帕,本想把手帕给苏颖,让她擦干。可想了想,竟是直接上手,帮苏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遇事要端庄点,不要老是风风火火的。” 苏颖显得有些局促,她不知道江立怎么突然“胆子” 变大了起来,双手放在身前摩挲着衣角,粉面含春的害羞模样,分外娇俏可人。 在课堂上,先生正在讲学,江立突然递过去一张纸条,苏颖翻开一看,上面写着很长的一段话,苏颖戳了戳江立,小声问到:“立哥哥,这是什么啊?”江立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纸条,苏颖见状,将纸条夹于书中,慢慢的看了起来,可看着看着,漂亮的大眼睛也渐渐红了起来,原来,这纸条写着的是江立离别之际想告诉苏颖的话,江立本意是让苏颖坐到自己旁边,自己慢慢告诉她,可看着少女天真烂漫的样子,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出此下策: “颖儿,明日我和荀爷爷便要离开了,至于具体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所以还不能告诉你。你放心,等我安定下来,一定第一时间就写信给你。颖儿,你别难过,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乖乖长大;不要惹你的父母生气,天冷了记得多添衣物,注意保暖,不要生病。还有,以后我不在身边,可别对谁都是大大咧咧的,你毕竟是女孩子,还有……我在离你家不远的地方种了一棵小树,等它长到比你还高的时候,我就回来娶你,毕竟,这是我们的约定。” 苏颖将纸条攥在手心里,再也忍不住,直接冲出了学堂,搞得先生和一众学生一头雾水。 “先生,她身体不舒服,我送她回去吧!” “咦——”全班突然起哄了起来。 “那你去吧。”先生用眼神制止了他们,转头对着江立说到。他感觉此事和江立必然是脱不了干系。 “哎,这就是青春的爱情吗?”二蛋故作老态的阴阳怪气到。 先生被气笑了,“你小子懂什么,别起哄了,上课!” 旋即又摇了摇头,哎,年轻,真好。 江立得到准许,立刻跑了出去,环视四周,却没有看到苏颖的身影。 她会去哪儿呢,江立仔细的想着。 有了!她一定是去河边了。心里有了主意,江立赶忙向河边跑去。 江立飞奔来到河边,苏颖果然在河边坐着,她正抱着双腿,捂着脑袋小声啜泣。 “哟,这是哪儿来的小美女啊?一个人出来玩吗?”江立学着那些痞子说话,想要逗苏颖开心。 可苏颖却高兴不起来,听到江立来了,还是把头埋着。 江立见状也没有办法,只好也一屁股坐到苏颖旁边,两人就这样安静的坐着,谁也不先开口。 “立哥哥。”过了好一半天,苏颖终于是先开了口,她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你以后,会想我的吧?” “当然。” 对于两个十四岁的孩子,他们对爱情的了解还很懵懂,一句想念,可以贯穿全程。 “走吧,回家。”江立站起来,拉起苏颖的手,就准备送她回家。 “啧啧,好你个重色轻友的江立!”二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他看着江立拉着苏颖,在看着苏颖脸上还残留的泪痕,故作痛心的说到:“江立,你怎么能让苏小姐伤心呢,你真是禽兽不如!”苏颖听到他的话,害羞地把头埋到了江立身后,江立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你干嘛啊,哎哟——”二蛋捂着屁股叫了起来。 江立不再理会他,拉着苏颖把她送到了家门口。 “立哥哥,明天我来送你。” 江立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复到:“好。” 送走了苏颖,江立伸了个懒腰,吐了口气,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回到家,荀济还没回来,江立爬到那棵老槐树下,看着这座生活了十年的小镇。 “江立,你看啥呢,快下来!”二蛋手里不知提着什么,冲着江立喊到。 江立跳下大树,问到:“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嘿嘿,肉包子!”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你看这是什么?烧酒!我好不容易从家里拿来的。我爹都不让我喝酒。” 多新鲜,谁家长辈允许孩子喝酒啊,江立在心里吐槽到。 “今天不一样,你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我们大口吃包子,大碗喝酒!”说着就把包子和酒放到了桌子上。 江立见状,摇了摇头,转身去厨房拿了两个碗。 “来,喝!”二蛋学着大人的样子,和江立碰杯,江立也是放开了,他俩都不太会喝酒,三碗下肚,就醉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江立,你是外来人吧,你家以前干嘛的?” “我爹是皇帝!我乃太子!” 二蛋哈哈大笑,“那你可得给我个大将军当当。” “没问题,你以后就是大将军!” “哈哈哈……” 荀济回来后,看到他俩的样子,顿时哭笑不得,把他俩抬上了床。 翌日。 江立醒来后,感觉脑袋还是昏昏的,正欲下床,发现二蛋也躺在自己边上,当即回忆了一下,苦笑了一声。 “醒了?”荀济正在帮他收拾行李,见到江立走了出来,问到。 江立点了点头,荀济问到:“不把他叫醒道个别吗?” 江立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只是暂时分别而已,没必要弄得生离死别一般。 荀济点了点头,两人拿上行李,来到了城边。江立后头望去,看见越池镇三个大字,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声:“别了!” 两人继续向前走,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立哥哥!” 荀济和江立回头望去,苏颖正急切的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与她一道的,还有她的母亲。 “荀爷爷好。”苏颖先向荀济行了个礼,而后望着江立,“立哥哥,出门在外,一切小心,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江立重重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我不会忘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随后苏颖的母亲和荀济客套了一番,就准备启程。 “颖儿,伯母,来日再见。” “颖儿,走吧。”看着江立已经渐行渐远,苏颖的母亲开口道。 苏颖点了点头,正欲上车,又还是有些舍不得,想回头叫住江立,却被她的母亲拉住。 “颖儿,这种时候,不能回头。” “为什么呀?”苏颖眼泪汪汪的问到。 “因为,爱一个人,要学会放手啊。” 卷一 身世 第十六章 人藏志,剑藏锋 “小立,我们就在此地分别吧,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 江立点了点头,内心还是十分不舍,“荀爷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啊?” 荀济闻言一笑,“不必过于挂怀,时机到了,自会相见。” “出门在外,不比以前。外面的世界鱼龙混杂,处处暗藏诱惑与危险。我送你六个字,你且听好。” 江立抬头看着荀济,荀济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人藏志,剑藏锋。” …… 广安城,坐落于东部沿海,是一座以贩盐为主要产业的边陲小城。 江立取下斗笠,在城门出望了望,拿出荀济给他的地图,是了,这里应该就是自己的第一站。 江立移步走进城门,城内来往商贩,行人旅客,十足的烟火气让江立有一种回到越池镇的感觉。这就是小城镇和繁华城市的不同,生活的节奏被有意无意的放慢下来,在这种地方,车马,都变得慢了下来。 江立虽然年仅十四岁,却有着成年男子的身高,加上长相清逸,背后背着一个剑匣,更是平添了一股英气。引得行人纷纷侧目。江立被他们的目光看得很是不好意思,他现在只想找一家客栈歇息,明日继续赶路。 “客官可是要住店,小店就在前方,不知客官有意否?” 江立闻言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妇女,他想了想,自己正好要住店,便点了点头。 那妇女将江立引到自家客栈,江立抬头四处望了望,客栈不大,却也还算干净。 “公子你可别看地方下,可是麻雀不大,五脏俱全嘞。”那妇女生怕江立觉得地方小不住了,赶忙出言安抚到。 江立倒是无所谓,他从小和荀济一起,过惯了清贫日子,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行了。 至于这妇女当街叫卖,他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越池镇,也经常有这种情况发生。 小城镇的客源大都来自路过的商旅游人,在有竞争的情况下就需要自己出来“拉客”。 “老板娘,先带我去房间看看。” “好嘞公子,这边请。” 江立来到房间,房间不大,但确实像老板娘说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还有的物品是应有尽有。江立把行李放下,准备下楼吃饭,他已经大半天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饿的咕咕的响。 “有没有搞错,都说了我赊一天,明天就把银子给你啊!” 江立走出房门,就看到一个女孩两手叉腰气鼓鼓的对着店里小二说到。 “客官,店里是小本生意,这都第三天了,真的不能再赊了。再这样,我可要报官了。” 江立望着他们僵持不下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江立看着女孩,与他年纪相仿,面容姣好,肤色略显黝黑。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锦袍。 江立很是疑惑,这类锦袍,可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只有家境优渥的人家才穿得起这类服饰。 “小二,她的账,我帮她结了。” “这……好吧,谢谢公子!”小二倒是无所谓,收到钱了就行。 那名少女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得江立是又好气又好笑。 江立没有理会那名少女,径直走向大堂,招呼小二随手点了几个菜,就端起桌上的免费茶水喝了起来。 “喂,你干嘛要帮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没给江立呛个半死,随即放下茶杯气冲冲的问到:“你干什么?” “你这人好奇怪,平白无故的帮了我,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哦!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江立倒是想听听她想说什么。 “你一定是想借此吸引我的注意,然后让我崇拜你,爱上你。”少女摇头晃脑地说到,“但是很可惜,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 少女的一番话直接给江立气得一佛出世,脸顿时黑了下来,继续喝茶,不想理他。 “你背上背的是什么啊?” …… “你怎么不说话?” …… “你就告诉我嘛?” …… “求求你了。” 江立此时真是如坐针毡,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磨人的女孩。如果说苏颖是古灵精怪的话,那她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魔女! “我可求求你安静一下吧小姑奶奶!”江立求饶到。 “那你告诉我不就行了嘛,我看到了却不知道是什么心里好难受的!” “剑匣。”江立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告诉了他。 “哇!你还是个侠客呢!” “我可没说我是侠客。” “恩,恩,我懂了。你还是想借这样的手段来吸引我的注意。”随即她又假装叹了口气,“可是我们真的不合适,我的意中人,一定要是天下第一的存在,你还要更加努力才行!” “……”江立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不再理会她。 “客官,您的菜来咯,请慢用。”小二放下菜肴说到。 江立点了点头,就欲去拿筷子吃饭。可他慢了一步,一双小手赶在他前面抽出了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你干嘛?”江立怒到。 “吃饭啊,还能干嘛?” “可这是我的饭!” “我知道啊,哎你这人真奇怪,都帮我付了房费了,多吃你一顿饭能咋的?” 江立感觉自己要是在跟她说话说不得会疯,索性不再说话,罢了罢了,就让她一起吃吧。 饭桌上,两人也不说话,各吃各的。 吃饱喝足后,那女孩站了起来,拍了拍肚子,“啊,好饱,哎,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把银子还给你。” “江立,银子就算了不用还了,咱们萍水相逢,以后未必会再见。” “江立?挺好听的名字。”少女眼珠转了转,“我叫云舒,可别忘了。” 云舒?真是古怪的名字。江立心里这样想着。 “那你现在要干嘛?” “回房休息。” “那多无聊啊,走走走,我们去外面玩。”说着也不顾江立反对,拉着他就往外边走。 除了苏颖,这是江立牵过的第二个女孩子。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五指修长,宛如羊脂玉一般。 她的手牵着还挺舒服的……江立正有这样的想法,立马被他从心里否定了。自己已经有苏颖了,怎么还有这样的想法。 云舒拉着江立,一直到闹市才放开。 “好了,这下就不怕你跑了。” 江立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到:“小姑奶奶,你想去哪儿啊?” “四处逛逛嘛,整天闷在屋里,有什么意思!还有啊,你这个剑匣这么重,你一直背着不累吗?” 累,当然累。江立想着,可再累也得背着,鹤归剑这种神兵至宝,在自己没有一定的自我保护能力之前,是绝对不能离开自己身边的。 “我背着锻炼体力。”江立只能如此回到。 “真是奇怪的锻炼方式。”云舒吐槽到。 就这样,两人一路逛到了城外一座小山上,“要不,我们在这里看夕阳怎么样?”江立看了眼天色,不想理她,就欲转身原路返回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两人回头望去,三个彪形大汉翻身下马,朝着一名年轻妇女和一个孩童走去。那小娘看到他们,心想是遇到马贼了,当即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退到一棵大树旁,警惕的望着他们。 “哟,好漂亮的小娘子,大哥,怎么说,带回去做个夫人?”一个马贼面露猥琐,仔细打量着那小娘说到。 “你喜欢便给你好了。”为首的马贼大哥也是笑笑。 “我就是说说罢了。”那猥琐马贼挠了挠头,谄笑一声。 “这娃带上山,过两年就能做事了。”马贼大哥吩咐到。 那没说话的马贼点了点头,一脸坏笑的就要从小娘手里抢走孩子,小娘见状死死的将孩子抱在身前,嘴里急切的喊着:“求求你行行好,不要带走我的孩子!”“这可由不得你!”那马贼加大了力气,这小娘力气如何打得过马贼?眼见孩子就要被抱走,那小娘还是不松手,整个人被拖到半空中,马贼想要把他俩分开,却怎么也做不到,小娘死死的抱着孩子,就是不放手。那孩子也被吓得大哭,嘴里一直喊“娘!娘!”马贼见分不开,当即恼羞成怒,一脚踢在那小娘肚子上,小娘痛得蜷缩着身子,手还想去拉孩子。 云舒在不远处气得牙痒痒,再也忍不住了,扭头问到:“江立,你不是侠客吗?快出手帮帮他们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侠客了?” “那你随身带着剑?” “不是侠客,就不能带剑了?” 就在他们争吵之时,远处哭嚎更甚。 两人对视一眼,江立眼里闪过剧烈的挣扎之色。他也看不下去,若是从前,他早就上前救人了,可今天分别之时荀济才告诉过他, 人藏志,剑藏锋。 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不能胡乱招惹麻烦,否则会祸及己身。江立咬了咬牙,准备一横心,离开此地。天底下这样的事屡见不鲜,自己能救一个,救不了千万个。正当他这样想着,准备叫云舒离开。云舒眼里雾气腾腾,看着江立充满了失望,随手在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就欲上前救人。 江立见状,叹息一声,从背上取下剑匣,取出里面的鹤归剑,微微出鞘,带起凛凛剑光。 荀爷爷,又要辜负你的嘱咐了。 人可藏志向,剑可藏锋锐。 只是,路遇不平事, 还是忍不住啊…… 卷一 身世 第十七章 你还挺不错的 “娘,你没事吧?”孩童跪倒在地上,抱着他的娘亲。 “孩子,我的孩子。”那小娘趴在地上,用手撑起身子,抚摸着孩童的脸庞,双眼慌乱的在孩童身上游移,生怕孩子受了伤。 江立合上剑鞘,小心的把鹤归放回剑匣,轻轻的擦拭剑匣上沾染的灰尘。 在他旁边,云舒一脸温馨的看着地上的母子二人,转头笑着对江立说到:“很不错嘛,看你今天这个表现,我还是可以考虑给你一个机会的。” 江立面无表情的继续擦拭着剑匣,他已经习惯了云舒的说话方式了,所以没有理会他。 “多谢两位恩人的救命之恩!”那小娘拉着孩童一起跪在地上,对着江立二人就要磕头。 云舒赶忙上前把她们拉了起来,学着江湖侠客的样子,一脸正气的到:“不用道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这本就是我辈己任,算不得什么。” 江立在一旁听得想笑,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明明是自己一剑劈开大树,惊走了那几个毛贼。现在倒轮到她来展现英雄风范了? 云舒察觉到自己说话时江立一脸憋笑的样子,当即狠狠地剐了他一眼,这一眼,风姿绰约,看得江立不禁呆了呆。 我这是怎么了?刚才竟然突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不行,自己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她虽然长得还不错,但跟颖儿比起来,还是差的远了,江立在心里想着。 云舒自然不知道江立的心里在想什么,继续安抚着小娘和孩童。 “两位恩人,天色已晚,若你们不嫌弃,就到我家吃顿便饭再走吧。也让我稍微报答一下你们的恩情。” “好啊好啊。”云舒倒是不客气,反正她现在囊中羞涩,有人管饭,那可再好不过了。当下回头一脸希冀的看着江立。 “我就不……” “哎呀,去嘛去嘛,人家只是想报答一下你这个救命恩人啊!” “这……那便叨扰了。” 听到他的答复,云舒和小娘同时露出了笑容。 “两位恩人,这边请。”说着,小娘拉着孩童就给两人带路。 “姐姐,你也别叫我们恩人了,听着怪不好意思的,我叫云舒,那个闷葫芦叫江立。” “你才是闷葫芦!” 两人消息嗯嗯。的对话引得小娘不自觉的掩嘴轻笑。 那孩童一路上一直看着江立,好像想要说什么,但看着江立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开口。 “喂,闷葫芦,你吓着孩子了。”云舒看着孩子的样子有所察觉。 那孩童的目光江立自然是有所察觉的,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当下只能询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童听到江立和自e己说话,当下很是惊喜,怯生生的回到:“我叫豆芽,大哥哥,你是不是侠客啊?” 江立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什么才是侠客呢?” “我爹跟我说过,侠客就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专门除暴安良,维护正义的人!” “你爹说得没错,这就是侠客。但……我不是侠客,你旁边这位大姐姐才是。” 云舒听到江立夸她,也不矫情,当下把双臂环于胸前,昂起下巴,露出一脸傲娇的表情。 “可是,这位大姐姐都不会武功的。”豆芽看了眼云舒,有些怀疑的说到。 “小屁孩,你懂什么,你刚才看到他一剑断树觉得很厉害是不是?我可告诉你,他只不过是我的小弟罢了,我要是动起手来,飞沙走石,移山填海,太过吓人,所以我一般不出手。”云舒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对着豆芽说到。 “好厉害……我长大了也要当一个侠客,我要保护我娘,还要带我娘去找我爹。” “你爹呢?不跟你们在一起吗?” “娘说,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啦,等我长大了就去找他。”豆芽一脸天真的说到。 云舒听得此话,也是明白了什么,当即望向小娘,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小娘却是轻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一旁的江立听着云舒和豆芽的对话,没有插嘴,其实挺好了,豆芽还有他娘,可他…… 爹,娘,你们还在世上吗? “到了,这就是我家。”小娘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小院子,对着两人说到。 两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不大的院落里,有着两间砖瓦房,几人走了进去,院内各种农具摆设,应有尽有。这种家庭,在山村,已是非常不错了。 只是院前的栅栏已经稍显破财,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打理了。 “豆芽,去,把剩饭拿去把鸡喂了。” 孩童端起地上的剩饭就朝院后跑了过去。 小娘挽起垂落的发丝,笑着对两人说到:“自从他爹走了以后,这院子好久没人打理了。 江立和云舒没有说话,虽然小娘是笑着说的,但他们还是能感觉到一丝沉重。 “小娘,你们今天去哪儿了啊,怎么会遇见马贼的?”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云舒赶忙转移话题。 “我们娘俩昨日去郡城省亲,今天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就被马贼给盯上了,还好遇到两位……你们先坐一坐,我这就去做饭。” “小娘我来帮你吧。”云舒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跟着去了厨房。 江立狐疑的打量了一下云舒的背影,她还会做饭? “大哥哥,你教我武功好不好?”豆芽已经喂完了鸡,看到江立在院子里,就跑过来跟他说话。 江立很想告诉他,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可教不了人。可看着他一脸期盼的样子,只得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一点,我就教你。” “那要多大啊,我娘说,我已经长大了。” 江立沉吟了一下,指了指院中的老槐树,“你什么时候能摸到上面的树枝,我就什么时候教你。” 豆芽听了,立刻跑过去,跳起来摸树上的树枝。可无论怎么跳,都是差一点。 江立笑着看着他笨拙又倔强的样子,这时,云舒一脸无奈的从厨房走了出来。江立瞧得她这样子,果然,一看她就不是个会做饭的人,八成是被小娘给撵出来了。 “哎,做饭真难!”云舒一屁股坐到地上,“喂,江立,你会做饭吗?” “我?我七岁就会做饭了。”江立说到,从小,江立就跟荀济生活在一起,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有时荀济外出,他就得自己做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你就吹吧,这次回去,我也一定要学会做饭,让我父皇……父亲看看我的能力!”云舒发现语失,连忙捂住嘴巴,扭头看了眼江立,发现他表情并没有变化,这才松了口气。 “豆芽,别跳了,你摸不到的。” “大哥哥,我就快摸到了!”豆芽倔强的回应到。 江立摇了摇头,这孩子那股劲儿上来了,拉都拉不回来。 “好累呀。”终于,豆芽满头大汗的瘫在了地上,很是不甘心的说到:“就差一点了!” 说着便爬了起来,来到江立身边,一脸希冀地问到:“大哥哥,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剑法啊,就是你刚才对坏人用的那招。” 云舒在一旁也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江立看着他们的样子,知道推脱不过,沉吟片刻,“好吧。” “耶!”豆芽开心的跳了起来。 江立放下剑匣,取出鹤归。 云舒看了眼鹤归,顿时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她知道这把剑定不是寻常之物。 “喂,你不出鞘吗?” 江立闻言摇了摇头,“不出鞘了。”在外剑要藏锋,荀济跟他说过,不到必要之时,鹤归不得出鞘。 江立提剑站定,把他每晚练习的剑招使了出来。一挥一舞,风沙摇动;一劈一砍,落叶纷飞。 好一个青袍良家子,玉剑少年郎! 豆芽在一旁看得连连鼓掌,云舒也是双手捧着小脸,一脸笑意的看着眼前英气逼人的江立,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声:“这个家伙,还蛮不错的嘛。” “吃饭了。”小娘从厨房出来,顺手在地上的水盆里洗了洗手,“快进屋吃饭吧。” “哦,吃饭咯!”豆芽又蹦又跳的跑了进去。 江立和云舒走了进去,看了一眼桌上,菜品不多,只有三个,但杀了一只鸡,可以看出小娘用心了。一般的农家,没有什么大事,是不会杀鸡吃的。 四人在饭桌上有说有笑,吃完饭后,江立本来是打算回城里客栈的,可小娘和豆芽却想留他们住一晚。 “公子,今晚你和豆芽睡一间房好了,我和云姑娘睡一间。”架不住豆芽的软磨硬泡,江立只得答应留下来。 几人吃过晚饭,在院里闲谈了一番,月挂中天,云舒说她累了,于是大家都各自回房,准备歇息。 江立洗漱一番后,回到房间,发现豆芽早已进入了梦乡。江立见状笑了笑,应该是跳累了。 江立躺在床上,这是他游历的第一个夜晚,有些睡不着,于是披上衣服,又回到院子里坐下。 “公子?”小娘抱着一床被子走了出来,她压低了声音问到:“公子可是睡不好?我正要去给你送被子呢。” “不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睡不着出来坐一坐。” 小娘闻言一笑,“公子是第一次出来吧?” 江立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看得出来,公子虽然看着很是老成,但眼里的懵懂是藏不住的。”小娘低低的笑到。 江立十分无奈,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 “公子啊,”小娘拍了拍江立的肩膀,“我看得出,你有故事,你不方便说,我也不方便问,但是,无论遇到什么事……” 江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种母性的光辉。 “睡一觉起来,就忘啦……” 卷一 身世 第十八章 你行不行啊 “醒了?”小娘坐在院子里,低着头洗着手里的蔬菜,见到江立出来,扭头询问到。 “恩。”江立随手拿了个板凳坐下,豆芽和云舒都还没起,江立也没什么事做,就靠在墙边,晒晒冬日的暖阳。 “公子离开后,要到何处去?” “外出闯荡,具体去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江立随口答道。 “像公子这样一身正气的,想来无论是要去做什么,都不会平庸的。”小娘调笑到。 “但愿吧。”江立笑了笑,他身负家国恩仇,未来必定坎坷不已。其实,他也想过豆芽一样的日子,有自己的娘亲陪伴,他觉得,这种生活,便是极好。 “以后不要独自去省亲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在外面很容易受欺负。这世道,马上要变得越来越不太平了……” “恩,以后不会了,昨天那种事,我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可现在这世道,还是很好的呀,公子为何说世道要不太平了?” 江立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因为自己啊…… “唔,睡得好饱!”云舒从房间里走出来,顺便伸了个懒腰。那曼妙的曲线看得江立一呆,赶忙别过脸去。 “咦,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你别管!” “不会是发烧了吧,让我摸一下。” “你走开啊!” 小娘在一旁看着打闹的二人,笑而不语。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谁说少年不怀春? “好啦,别闹了,去洗漱一下吧,我这就去准备早餐。”说着便端起地上刚洗好的菜,向厨房走去。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醒啦。”豆芽显然是刚睡醒,揉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豆芽,你说是我好还是他好?” 江立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女人,怎么这么无聊。 豆芽看了看江立,又看了看云舒,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都是好人。” 云舒笑着问到:“我们怎么都是好人了?” “因为你们昨天救了我们,只有好人才会救人的。” 江立听得他们的对话,很是感慨。他哪里算的上是什么好人,昨天差点就一走了之了。 想到这儿,江立也是很庆幸,虽然荀济教导他,自身安全很是重要,他肩负着很大的使命,不能以身犯险。但联想到自身的遭遇,他叹了口气,还是有些见不得人间疾苦啊…… “快来吃饭吧。”小娘在厨房里向外面喊到。 云舒闻言拉着豆芽一蹦一跳的跑了进去,江立起身拍了拍后背的灰尘,也跟了过去。 “大哥哥,你们今天就要走吗?” 江立点了点头,说到:“我还要赶路,便不打扰了。你呢?还搁这儿混吃混喝呢?”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云舒说的。 “要你管!”云舒喝了一嘴的粥,冲着江立含糊的吼到。 吃过饭,母子俩将两人送到了村门口。本来小娘是让云舒多留几日的,但在江立一脸鄙夷的眼神中还是决定跟着江立一起走了。 “别送了,快回去吧。”云舒对着他们说到。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以后一定要来找我啊,大哥哥,说好的,等我能摸到树枝,你就教我武功!” 江立瞧着豆芽一脸的舍不得,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蹲了下来,双手拍在他的肩上,“豆芽,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听话,你要努力变成一个男子汉,只有男子汉,才能保护你娘。” “那你以后,会回来教我吗?”豆芽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问到。 “会的。” 此时云舒和小娘也已经道别完了,江立转头对小娘说了一句:“保重。” “以后有机会,就来家里坐坐吧,我很想听听你的故事。另外……”小娘拍了拍江立的肩膀,把头放到江立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云舒是个好姑娘。” 江立听得不明所以,小娘却已经拉着豆芽往回走了。 “喂,她刚才跟你说啥了?” “她说你是个魔头,叫我离你远点。” “你敢骗我?” “不信?不信你自己回去问她啊。” “哎哟,别打了,我错了。” …… 两人回到城里,来到客栈,先是吃了顿饭,而后江立取出行李,准备出发前往此行的目的地——断苍山。 “喂,你不会是要丢下我一个人吧?”云舒跟在江立身后,气鼓鼓的问到。 也对,还有这么个跟屁虫,得早点把她打发掉才行。江立想了想,从行李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云舒。 “你干嘛?想打发我啊?告诉你,本姑娘不受嗟来之食!”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把银子放进了腰带里。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是诚实得很。 江立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问到:“你难道要跟着我?” “跟着你不好吗?有我这么个大美女陪着,你还不知足!反正我被我爹赶出来了,正好没去处。” 江立有点无可奈何了,他对这个小魔女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先说好,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 “本姑娘又不是吓大的。” 得嘞,看来她还真是赖上自己了。 “跟着我也行,你得答应我,这一路上都得听我的安排。”开玩笑,由着这小姑奶奶的话,不知道得惹出多少麻烦来。 “行行行,都听你的行了吧。”云舒摆了摆手,故作大度的说到。 江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旋即拿出地图,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广安城前方有一座大山,从山上走,可以穿越好几座城池,不必一城一地的赶路。而且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至少比既定路程快上好几天。可大山又很危险,如果是自己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可现在…… 江立看了一眼身后东瞧西看的云舒,哎,还是慢慢赶路吧。 “看我干嘛?你看不懂地图吗?”云舒凑了过来,一把抢过地图,“你的目的地是这个黑点这里是不是,我看看啊,这里是东海郡,直接翻过这座山,几日便到了,你在纠结什么?” “走山路,很危险的。” “唏,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江立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听得她这么说,当下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心想,我是怕你有危险好不好?怎么反倒变成自己害怕了。 “好,走就走。” 江立正想着去哪儿多备点干粮,云舒催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走啊,进山的路在那边。” “你打算就这样进山?” “那不然呢?” 江立此时一头撞死的冲动都有了,敢情这丫头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你不吃东西?” “山上没有?” 江立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黑着脸就去寻找卖干粮的地方。 云舒看着江立黑下了脸,知道他是有点生气了,也就不再说话气他,她还是有点想不明白,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大娘,这炊饼多少钱啊?” “一个铜板。” 江立沉吟片刻,想了想他和云舒的饭量,“那给我来十个吧。” “好嘞,存货不多了,还差几个我去做,公子请稍等。” 江立点了点头,就和云舒就坐在店里等待炊饼做好。 “为什么都买炊饼,都没肉,买包子不好吗?” “包子隔夜隔天了还能吃吗?” “哦,也是哦。”云舒一手抵着下巴,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公子,炊饼好了。” 江立从大娘手里结过炊饼,大娘问到:“公子,你们是要进山吧?” 江立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疑惑,这大娘是怎么猜到的? “我看你们买了这么多炊饼,如果是进城的话,前方百里便有城池,是不会买这么多的。所以我猜你们是要走山路。”瞧得江立疑惑的样子,大娘也是出声解释道。 “走山路可千万要当心啊,这山里面有豺狼野兽,多少人进了山就没再出来了。” “多谢大娘教诲,在下谨记。” …… “怕了没?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山脚下,望着阴森森的树林,江立问到。 云舒咽了咽口水,显然她还是有点怕了。但嘴上是坚决不能服输的:“谁怕了,不就一座山嘛!” 说着便迈开脚步走了上去,江立见状也直得跟上。 时值隆冬腊月,前几日还下了雪,这山路更是崎岖难行。两人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前行,尤其是云舒,看她的样子,恐怕是人生中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啊——” “怎么了?” “有蛇!” 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会有蛇?江立随手撇了一根树枝,对着她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看到那“蛇”后他简直哭笑不得,就是一节不知道谁缠在树上的绳子,被风一吹,微微晃动,竟被云舒认作了蛇! 江立拿着那截绳子,冲着云舒比划了一下,看得云舒羞愧的低下了头,走路时都不敢去看江立,就是因为她的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一块石头上冰块还未完全溶解,她直接一脚踩了上去,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哟,好疼啊。”云舒捂着右脚,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看看,”江立连忙走了过来,脱下云舒的鞋子看了看,“应该是脚崴了。”江立看了一眼天色,不行,现在下山也已经来不及了。 “呜——” “别哭了。”江立也是很无奈,这小姑奶奶可太能惹事了。 江立想了想,帮云舒把鞋穿上,把背上的剑匣扔给了云舒,“背上。” 云舒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江立你还是不是人!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帮你背东西!” 江立简直要无语了,“我是说我背着剑匣会磕着你,你帮我背剑匣,我背你走。” “你背我?你……”云舒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烫。 江立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感谢之类的话,可当听到她的话的时候!江立差点一个踉跄栽了下去。 “你……你行不行啊?” “云舒,这种时候,”江立蹲下身,指了指自己的后背,“不要问一个男人行不行。” “就算不行……” “也得行!” 卷一 身世 第十九章 为什么这么傻 “吃点东西再走吧。”江立把云舒放下来,取出行李里的干粮,分给云舒一个,自己拿出一个大口地吃了起来。 “咽死我了!有没有水啊?” 江立看了一下空空如也的水壶,摇着头对她说到:“没了,谁叫你不走路还喝得那么快,活该。”他也想不明白,云舒一直趴在自己背上,不到一天的时间,竟然把水壶里的水给喝完了。 “没有水这东西怎么吃啊!”云舒嘟起了嘴,一副没水我就不走了的样子。 江立也是有些口渴了,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环境,周围植被茂密,想来附近应是有水源的。 “我去找找,你就呆在这儿。” “不行!带上我一起走,万一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了怎么办?” “连我都信不过?” “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谁跟着你了,我只是顺路好不好。” “哎。”上辈子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江立背着云舒继续前行,以前听人说过,在山上,越高的地方就越容易有水源,植被越多的地方,越容易有水源。 “要不要下来歇会儿?”云舒趴在江立身上,看着江立侧额浮出颗颗汗珠,忍不住说到。 江立惊讶的扭头望向云舒,可云舒就趴在江立身上,两人隔得实在是太近,他这一扭头,好巧不巧,江立的嘴就这样印上了云舒的唇,云舒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江立连忙把头扭了回去。 “啊——”云舒一下子炸开了毛,对着江立的后背一顿锤打,“你,你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自己又不能走,刚才只是一个意外罢了,别闹了,等下天黑了不好赶路了。” 江立不是不想放云舒下来,只是发生这样的事,搞得他也有点手足无措。要是现在把她放下来,江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云舒也不再打闹,也不在说话,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江立也不说话,就一直默默的走着。两人都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云舒更是脸红到了脖子根。也是,任凭哪个女孩被一个认识了不到两天的陌生人亲了,都会无比羞愧吧,即使这个人是个帅哥…… 云舒不自觉的伸了伸脑袋,忍不住看了看江立的侧脸,锋眉剑目,棱角分明,关键是,他的睫毛也太长了吧,而且他还会武功,嗯……这样的话,召他做个驸马也不是不行…… “这里有条小溪。”云舒被江立的话拉回了思绪,当即摇了摇脑袋,呸呸呸……自己在想什么啊。 江立当然不知道云舒心里在想什么,在小溪边将云舒放了下了,江立取出水壶,往里面灌满了水。云舒双手捧起水,小口地喝着。这种山泉水,格外的清冽甘甜,云舒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望着清澈见底的溪水,云舒不自觉的想要洗把脸,“真舒服。”清清凉凉的溪水洗去了她赶路一天的风尘,也洗去了…… 江立已经做足了准备,正想继续背着云舒上路,可看到她的一瞬间,江立张大了嘴巴,他的眼神再也无法从云舒身上挪开,以前的云舒,虽然也可以说是十分漂亮,但也不算特别出尘,而洗完脸的云舒,生的如花解语,似玉生香;剪剪秋瞳中水波粼粼,芊芊柳眉下顾盼生辉;黛扫峨眉,琼鼻玉唇。 仿佛若轻云蔽月,飘摇若流风回雪。 “你,你……”江立此时完全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一个劲儿的指着云舒,竟口吃了起来。 “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云舒探头向溪边,看到了自己的脸…… “啊,我的易容……”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真不小心,出来前才让人画的易容,就这么不小心被自己给洗掉了。云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看着江立,忍不住银牙轻咬,这个家伙,不仅亲了我,还看到了我的真容。 “喂,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 “啊?什么事?” 云舒急得剁了剁脚,也不再理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粉色的面纱披上,只露出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更是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愣着干嘛,背我走啊。” “哦?哦哦哦。” 看着江立坨红的面庞和突然变得笨拙起来的动作,惹得云舒十分想笑,小样,本姑娘还治不了你! 再次回到江立背上,云舒能明显感受到江立的呼吸都变得局促了很多,当即促狭地问到:“我漂亮吗?” “漂亮。”江立是实话实说,云舒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了。 呵,男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云舒在心里暗暗徘腹。 “咦,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这个?这是平安结,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 云舒发现江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 “什么朋友,说清楚!”云舒自己可能没有察觉,他看到江立眼神的时候,内心竟然出现了一丝慌乱的感觉。 “是我的青梅竹马,我答应过她,长大后,我要回去娶她。”江立笑着说道。 原来,早已有人与他私定终生了…… 云舒感觉鼻子有点酸酸的,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眼前的少年郎,短短两天,带给她和以前遇到过得那些人很不一样的感觉。 难道自己喜欢上他了?怎么可能,就算自己愿意,想必他也不会喜欢自己吧。 云舒缩了缩脑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江立察觉到云舒的异样,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一路无话。 当两人前进到一片密林时,江立把云舒放了下来,打算喝口水,歇息一下再走。 忽然,林子里略过一阵疾风,忽隐忽现,不像是自然的风声。 突然,江立想到了一个可能,当即有些头皮发麻。 云从龙,风从虎…… 两人因为之前的事,彼此之间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江立坐在离云舒十米开外的地方,他预感不妙,随手截下一截树枝,就对着云舒冲了过去。 云舒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此时正坐在一块青石上回味刚才的事,看到江立一脸焦急地向自己冲过来,也是一脸错愕。 “吼——” 果然,云舒听到吼叫,顿时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她紧张的左顾右盼。 “应该是老虎,你别动,打开剑匣,把剑取出来!”江立把云舒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周围。 风从虎这句话可不是信口胡诌,老虎的攻势很是迅猛,可能前一秒你还没看到它,下一秒它就冲到了你的面前。 云舒赶忙去拿背后的剑匣,就在她手忙脚乱之际,那只老虎已经冲了过来。 那是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它现在不远处低低地吼叫,似乎很是满意这两个食物。 “快!”江立喊到。 云舒加快了速度,可越是紧张,操作起来就越慢,云舒看不到剑匣的机关在哪儿,她双手颤抖着快速摸索,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而那边猛虎已经扑了过来,江立纵身一跃,手中树枝狠狠的朝着老虎的面门劈去,这一击,看似威力很大,却没有对老虎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反倒是手中的树枝顿时断作两节。老虎被江立这一击激怒了,怒吼一声,再次朝着江立扑来。江立没有办法,只能与之周旋,在一次又一次的躲闪中,险象环生。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云舒赶快把剑拔出来。 老虎被江立接二连三的躲闪,也是愤怒不已。可能是江立不太好对付,它直接将目标放到了坐着不动的云舒身上,做出一副要对江立发动攻击的架势,忽然,一个跃起朝着云舒的方向扑了过去。 好狡猾的畜生! 江立一个箭步,赶忙冲了上去,云舒在一旁终于是打开了剑匣,正当她取出鹤归,准备递给江立的时候,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硕大的虎头突然出现在她前方。她张开嘴,可怎么也叫不出来,可能人在面筋绝境的时候,真的会丧失某些语言功能。 云舒看着那对硕大的虎爪离自己越来越近,因为脚崴了,走也走不了,想反抗,她又怎会是这老虎的对手,索性就放弃了挣扎,闭上了双眼。心中不停的默念:“父皇,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偷偷跑出来了……” 大概过了五秒,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云舒疑惑的睁开眼,发现江立现在自己面前。 “喂,把剑给我。”江立的声音听着有些虚弱。 云舒赶忙将剑递给了江立。江立挣扎的直起身子,鹤归出鞘,对着那老虎来了一句, “现在轮到我了。” 他转身之时,云舒赫然发现,江立的胸膛,血迹弥漫,其上三道爪痕,更是无比的狰狞恐怖! 原来,刚才在老虎扑向云舒之时,江立也是赶到云舒身前,硬挨了老虎一爪,一个勾拳打中老虎面门才将它击退。 鹤归出鞘,整个丛林泛起凛凛剑光,那老虎盯着鹤归,也是感受到了它的威胁,当下就想逃跑,但江立问会给它这样的机会,手持鹤归,对着慌不择路的老虎就是一记仙人指路。 “噗——”那老虎瞬间被开膛破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立收起鹤归,来到老虎身旁,还对着它踢了两脚,“叫你惹我。” 随后,江立踉踉跄跄的走到云舒身边,笑着说了句:“没事了。”身体就不自觉的向前倒下。 云舒赶紧把他抱住,“你为什么这么傻?” “因为……”江立的声音听着十分虚弱。 “男人保护女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卷一 身世 第二十章 给我一个解释 “你们,给我一个解释吧。”王鑫站在大殿上,眼神冰冷的说到。 今日,他像往常一样晨起练功,却发现家中无酒,想到太安城里买点酒喝,结果刚进城,就看到满城的白衣白绫,城中百姓尽皆披麻戴孝,连城内士兵也都是白旗白甲……发生这种事,只可能是一个情况——皇帝驾崩。王鑫身上顿时杀意弥漫,吓得附近路过的行人全部都被惊走。 此时正是朝会时间,王鑫直接御剑飞进了大殿,于是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殿下重臣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已经矫诏称帝的王覃也是低着头站在大殿下,一声不吭。 王鑫目光直直地扫过殿下众人的眼睛,他觉得很荒谬,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大哥死了,他的两个儿子也死了,庙堂上举足轻重的大臣也死了。 “王覃,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叔父,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父皇重病缠身,那日夜里突然驾鹤仙去,至于大哥二哥还有盛大人,侄儿实在不知。”如今的王覃早已龙袍加身,王鑫的到来,他自然早有预料,毕竟皇上驾崩,东宫易主这种事不可能瞒得了一辈子,在与张晖商议后,王覃只想到了一个办法来对付王鑫,那就是,赖! 王覃当然知道他这位二伯的实力,整个京城恐怕都找不到他的一合之将。他捏死自己可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但当夜的事,做得十分隐秘,王鑫不可能将整件事都查的水落石出。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查出来了,王覃也有一个王鑫不敢杀自己的理由—— 如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有他王覃和王鑫! 王覃自然是将权利和欲望看得很重,他甚至恨不得把整个天下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但是王鑫不同,他在大夏的地位,一直以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可他从未在庙堂上显露出对朝政的干预和对权利的欲望。甚至,在大夏建国后,拒绝了王逸给他修建的恢宏大气直逼皇宫的一字并肩王府,独自一人生活在城外草堂之中。对于大夏而言,他更像是一把无往而不利的宝剑;对于王鑫自己而言,他可能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武夫。 王覃就是看准了这一眼,他在赌,赌王鑫承认这一切,赌王鑫不敢杀他! “我大哥死的那夜里,御林军为何深夜出城,你,又为何出现在皇宫之中?” “父皇命御林军巡视诸城,等御林军出城后,城内突发反贼作乱,我是奉了父皇的旨意,进宫护驾,叔父如若不信,可询问宫中宫女侍卫等。” 王覃称帝已经成了既定事实,这种时候,皇宫已经变成了他的一言堂,没人敢发一句忠义之言。毕竟盛邈如今尸骨未寒,有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这些久居深宫的宫女侍卫,亦或是太监大臣,都懂得明哲保身这个道理。这种时候,如果王鑫不杀他,那么等王鑫走后,敢说真话的人注定是难逃一死;反之,如果王鑫杀了他,一切自然水落石出,也就不需要他们这三言两语了。 “叛乱?”王鑫笑了,这是他听过的最可笑的借口了。 大概在十年前,大夏刚建国不久,正是最薄弱的时候,不少前朝余孽和一些野心家聚集在一起,前者想报国仇,后者则想窃取劳动果实。那夜,寂静的太安城突然间爆发,叛军一直打到了长乐门,只差一点就能推翻这个新生的王朝。当王鑫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叛军就再也无法越雷池一步。场面不是非常惊心动魄,只能看到王鑫手持龙渊屠戮的场景。那日,尸横遍地,血漫宫墙。第二日一早,当城门口悬挂起叛军头目的首级的时候,人们明白,那人,守住了国门。 一人一剑护一国! 从此,大夏战神的名号开始响彻。这些年来,边境安定,万国来朝,其中,非常重要的就是这位大夏战神的威慑力。从那时起,太安城一片祥和,整整十年还没发生过谋逆叛乱之事。 而现在,王覃竟然告诉他,城内发生叛乱。不说王逸在位这几年来励精图治,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就冲他王鑫的名号,也没人敢在太安城内动手! “看来你并不打算说实话。” “我所说俱是事实,已无话可说。叔父若是不信,大可动手,我也好回归地下,陪伴父皇。”王覃做出一副你可以杀我,但不能冤枉我的可怜王逸,想以此来换取王鑫内心的恻隐之心。 王鑫没有说话,说实话,他现在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做。王逸和两个侄子在几天内突然暴毙,支持东宫太子的权臣在自己家中饮恨自尽,这一切,肯定与王覃脱不了干系。 可他能怎么办?杀了他自己做皇帝? 王鑫想想就觉得头疼。 王鑫自嘲一声,这就是帝王家么?没有亲情,没有父子,没有手足,有的,只有对权利的渴求。 王鑫一步步走出大殿,也不管身后如芒在背的王覃和众大臣,直接飞身而起,来到了城外帝陵。 他看着王逸的陵墓,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他们的父亲只是大燕王朝的一个郡守,某天,一个瞎眼术士突然到访,自称精通阴阳五行,算出他王家有气运缠身,可颠覆大燕,取而代之。可是,虽是天意如此,王家毕竟是逆天而行,战争所带来的业罪,会加诸于他的两个两个儿子身上。当他们的父亲还在沉吟,权衡利弊之时,年幼的王逸看了一眼王鑫,站起身来恭敬的说到:“先生,若我王家必须经此一役,愿诸般因果尽加我身!” “一人肩抗天道,可不好受,你得想好。” 王逸没有多说,眼神坚定如初。而王鑫只是在一旁看着听着,那时的他也没有多想,也不知道这所谓天道因果到底是什么。 在得到了他们父亲的准许后,那瞎眼术士在府中摆放八卦阴阳盘,旌旗三十六面,火烛九百八十一根,王逸盘坐于阵中,静坐七天七夜,吸收天地因果。 自七天过后,王逸从阵中出来,便因此染上恶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们的父亲自觉有愧于王逸,于是遍访名士名医,花费千金求得蕴涵真龙之气的一方大印,卖印者乃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他携印而来之时,只说了一句:“我非为钱财,实为救天下也。”有这方龙印镇于王逸屋里,情况才算是略有好转。 王鑫拿出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盯着王逸的陵墓,突然间笑了。 要是当初他们的父亲没有相信那个瞎眼术士,或许一切都会不同吧。 王逸和他的两个儿子,在不到三日之间尽皆惨死,这就是力抗天道带来的报应么? 机关算尽谋得天下,却最终逃不过历代帝王之家父子反目,骨肉相残的结局,若是这样,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从小你就这样。”王鑫再次灌了一口酒,“什么都要自己扛,这次你扛不住,走了,可留下的这个烂摊子,让我怎么办?” 忽然,朔风四起,吹得王鑫衣袍烈烈作响。 风?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么?”王鑫哈哈大笑一声。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也罢,也罢。 王鑫将酒壶里剩余的酒洒在王逸陵墓前,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腾身而起。 …… 此时的皇宫中,王覃和百官还站在大殿之上,不少人正在窃窃私语,商议着自己的后路。 “都给我滚出来!” 听得这声音的来源,包括王覃在内的所有人顿时鱼贯而出,走到殿下看着天上的白衣战神。 “王覃,你赢了,我不会杀你,毕竟你是这大夏王朝最有资格承继大统的继承人。” 王覃听得此话,心里早已欣喜若狂,但脸上还是一副忧虑的表情。 “虽然我没有查出真相,但是,人在做,天在看,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从今往后,大夏再无一字并肩王。”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叔父此话,是何意?”王覃慌了,向着王鑫问到。 “很简单,从今往后,庙堂之上,再无王鑫。”王鑫的声音悠悠传来,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王覃一屁股坐到地上,那股扑面而来的威压终于是消失不见,这半日,他过得实在是煎熬。已成百官之首的张晖赶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王覃握住他的手,苦涩的说到:“先生,我们好像赢了,但是,我却好像输了……” 王鑫只身来到来到云梦泽之上,就这样平静的站立在水面之上。忽然间,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湖面升起万丈狂澜,那蛟龙应声而出。他看着王鑫,感知到王鑫的到来,却不知道这个人类又要做什么。 “你且回你自己来时的地方吧。”王鑫说完便转身离去。 蛟龙惊疑不定,这才过了多久? “你不要我助你镇压王朝气运了?” “此间之事,与我王鑫,再无瓜葛……” 卷一 身世 第二十一章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这是在哪儿?”江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像在一处山洞里面。 江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全身上下仿佛一点力气都没有。胸口因为用力的缘故隐隐有些撕裂般的感觉。 “你醒啦。”江立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云舒面带欣喜地朝他走来,胸前还抱着几根树枝。 “你别动,好好躺着,万一伤口又裂开了就不好了。”瞧得江立挣扎的样子,云舒赶忙上前,扶着他又躺了下去。 江立发现他确实有点动不了,于是也就不再挣扎,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自己身上的伤应该已经是处理过的了,不用问,肯定是云舒帮忙处理的。突然,他好像闻到了淡淡的香气,他抬了抬手臂,发现云舒的棉衣此时正盖在了自己身上。刚才没注意看,云舒身上衣衫十分单薄,甚至左臂的袖子都不见了。想必她应该是用这个帮他处理的伤口。江立有点感动,看着一旁正在笨拙地生火的云舒,江立沙哑着嗓子问到:“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你别烦我,我马上就能把火升起来了!”云舒正在全神贯注的生火,突然听到江立的声音也是吓了一跳,随即回答道。 江立苦笑一声,他盖着一件棉衣都能感受到寒意,云舒身上只有两件单衣,如何不冷? 这丫头,真是口是心非。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洞口的?”江立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转而询问到。 “也不是很远,我本来是想找点水帮你清洗伤口的,没想到误打误撞找到了这个洞口,就把你背了进来,可累死本姑娘了!” “你看着还好,怎么这么重啊,我都想把你丢在这深山老林的自己走了你知不知道!”云舒指着江立说到。 江立闻言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喂,你笑什么?” “你不会把我把我一个人丢下的。” “你怎么知道,难道就是因为你救了我,我就不能把你丢下了?”云舒一脸不屑的说到。 “因为,我感觉,你是一个好女孩。”江立想了想,一脸认真的说到。 “你说什么?”云舒愣了一下,俏脸顿时红扑扑的,被过头去不再看江立。她本就国色天香,如今这幅姿态,更是让人看得我见犹怜。 “你、你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吧。”云舒此时心里小鹿乱撞,江立的话又让他想起了当时猛虎扑倒自己身前,江立奋不顾身挡在自己面前的场景,一时之间,大脑竟有点难以思考。 回想起与江立这几日的点点滴滴,从陌不相识出钱帮他解围到现在的舍身相救……云舒很不想承认,但她有种感觉,自己应该是喜欢上他了,可每当看到江立手上的平安结,她的眼神又会暗淡下去,他已经有她了…… 云舒摇了摇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专心致志的升起火来。她用钻木取火的方式取火,在这潮湿的地方本就不容易,加上她一个柔弱女子,手上没什么力气,这生火就晓得愈发困难。 云舒放下手上的树枝,摇了摇手腕,她的手已经被磨破皮了,那种辛辣刺痛的感觉传来,疼得她咬了咬牙。但她感觉快要成功了,也不再矫情,顾不得手上的疼痛,继续握着树枝搓了起来。 江立躺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他想劝说云舒停下来歇一歇,可当他看到云舒一脸倔强的表情,他叹了口气,选择了沉默。 终于当江立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的时候,他知道他终于成功了。云舒长舒了一口气,从江立的行李里取出了两块炊饼,用手拿着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喏,好了。”云舒走了过来,把烤好的炊饼递给江立。 “烫,先放一会儿。”江立拿过炊饼就放在了一边,这也太烫了,云舒是怎么做到把这么烫的炊饼拿在手里的?难道…… “云舒,你过来一下。”云舒正准备去吃她的那块炊饼,听见江立叫他,就走了过来。 “把手伸出来。”云舒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照做了。 江立用手撑着地用尽浑身力气终于是勉强坐了起来,他把身上云舒的衣裳重新披回了她身上。而后轻轻的握住了云舒的双手,云舒吓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缩回去,却被江立拽住, “别动!”云舒的手是极美的,她的双手如同羊脂玉一般,五指修长,宛若柔荑。江立轻轻掰开她紧握着的小拳头,绕是以江立的定力,都看得心里一疼。那双好看的手掌上血迹斑斑,满是裂口。 江立双手轻轻握住云舒的小手,用自己的手把云舒的手包住,放到嘴边轻轻的哈气。云舒早已羞得小脸通红,低着头不敢看江立。江立认真的给云舒吹着热气,云舒的手慢慢的不再那么冰凉,江立又把云舒的小手放进自己的棉衣里。 “好点了吗?”江立轻声问到。 “嗯。”云舒用细如蚊嘶的声音回答到。 “喏。”江立拿起一旁的炊饼,撕下一小块,喂到云舒嘴边。 “我自己来就好了。” “没事,你手还没好。”江立打断了她。 “你也吃啊。”云舒从江立手上抢过炊饼,用同样的方式喂给她吃。 两人你喂我,我喂你,都没有开口说话,场面说不出的温馨甜蜜。 “今夜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想必明日就可以走出这座山了。”江立把手里最后一块炊饼喂到云舒口中,然后说到。 要出去了么?不知道为何,云舒感觉自己有点舍不得走出这座山……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起身去往火堆里加柴火去了。 江立看着她的背影,她感觉云舒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刁蛮任性了,变得有点…… 他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就好像两人的关系变得贴近了,又好像有点疏离了,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江立对着云舒说到。 云舒点了点头,走到一片乱石堆旁边,半坐半卧的就趴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江立在火堆旁躺了下来,他刚醒,并没有很强的睡意。也不知道荀爷爷在外面怎么样了,还有苏颖,那丫头现在肯定很想自己吧?还有二蛋,那天晚上喝醉了好像跟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江立苦笑了一声,这丫头这几日肯定是累得不行,才倒下去,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他想了想,挣扎着站起身脱下身上的棉衣,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把棉衣轻轻的盖在了云舒身上,借着昏暗的火光,江立看到云舒嘴角轻轻上扬,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好像,笑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江立醒来发现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虽然不能像以往一样,但走路终归是没有问题了。 江立走到云舒身边,看着她精致的容颜,忍不住帮她理了理凌乱的秀发,而后轻轻的拍了拍她,轻声道了一声:“起床了。”江立自己也许并没有发现,当他说出这短短的三个字的时候,温柔得有点不像话。 云舒睡眼惺忪的看了江立一眼,揉了揉漂亮的大眼睛,起身伸了个懒腰,却把昨夜江立披在她肩上的棉衣掉在了地上,她愣了一下,小脸一红,似乎明白了什么,正待去捡,江立已经先一步捡了起来并披在了身上。 “走吧。” “哦。”云舒答应了一声。 江立正准备去背自己的剑匣时,却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从他醒来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剑匣! 他有些慌乱的四下打量,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云舒好像看出了他心里所想,径直走到山洞深处,从角落的两方大石头下,取出了剑匣,“别找了,在这儿呢,知道你宝贝它,我给你藏着呢。”云舒抱着剑匣对着江立晃了晃。 江立这才松了一口气,正欲伸出手从云舒手里拿回剑匣背上,却发现云舒已经背上了剑匣。当即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你胸口还有伤,背着这个不方便,还是我来背吧。” “可是……”江立还想说点什么,云舒却已经背起剑匣走了出去,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江立虽然无奈却也只得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山洞,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这最后下山的路,显得更加崎岖颠簸。 江立还好,虽然身上有伤,但少了剑匣,明显没有太大的影响,反观云舒,才走了不到十里路,看着就有些坚持不下去了。这也难怪,她那瘦小的身躯背着一个硕大的剑匣,在这寒风凌冽的严冬,额上还是浮出不少细密的汗珠,每迈一步都是紧紧的咬着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休息一下,把剑匣还给我。” “不用,我还能走。” “别犟,快给我。” 云舒也不回她,赌气似的直往前走。 江立看她这样子,也是明白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听话,于是心生一计。 忽然,云舒感到身后一轻,扭头一看,江立贴在她身后,正笑着看着她,江立的一只手放到了剑匣下面,把剑匣绝大部分重量承担了下来。 “看我干嘛,走啊。”江立笑到。 云舒展颜一笑,内心很是温暖。扭过头继续走了起来。 走了不知道多久,云舒突然轻轻的说到, “江立。” “恩?”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卷一 身世 第二十二章 他年若遂凌云志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云舒扭头,对着江立展颜一笑,看的江立两眼发直,有些不知所措。 江立沉默了一会儿,像云舒这样漂亮美丽的女子,有谁会不喜欢呢?但他不行,在那个小镇,还有人在等他。 “对不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只想出了这样一个苍白的答案。 “你放心,我明白的,你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你,和你喜不喜欢我,没什么关系……” …… 一转眼,已经日薄西山,两人终于是下山回到了地面上,云舒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眼前这座不知名的大山,或许,这几天的经历,她将终身难忘。 东海郡。 江立此行的终点,出发时荀济告诉他到这里这一个人。 东海郡上断苍山,断苍山上蓑笠翁。 两人赶到城下,发现城墙之上白旗林立,城中百姓尽皆戴孝。 这是什么情况?同样的疑问出现在了两人脑海中。 根据大夏律法,一般来说,就算是王侯将相薨毕,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非是一些品德高尚的廉洁官员深受老百姓爱戴拥护,才会在他死后自发的为他戴孝,当然,这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不排除一些地方律法。 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皇帝驾崩。 江立发现,在看到城中百姓的装扮时,云舒双眼流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 “怎么了?”江立询问到。 “没……没事。”下山后,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云舒重新披上了面纱,毕竟她的相貌过于惊艳。面纱下,江立看不见她的脸,否则,他会发现云舒此时无比的惊慌失措。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她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她想到了一个很坏的结果,但她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也不知道这是在给谁守孝,弄出这么大的排场。”江立一路走一路看,发现城里无论何处,都带点丧事的白。 不管怎么说,先找个客栈歇脚。江立想了想,两人带上山去的干粮昨天就已经吃完了,今天一天两人颗粒未进。 “就这里吧,走了!” 云舒跟在江立后面,在想着什么。以至于前一句话根本没有听见,还在向前走,眼看就要撞着江立,江立连忙大喊一声,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啊?哦哦。” 江立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进了一家客栈,“店家,住店。” “公子,请问……”那店家瞟了一眼江立身后的云舒,“是一间房吗?” 江立一愣,回过神来无奈的说到:“两间!” 店家一脸陪笑,将手里的房牌递给了江立。等到江立转身离去后,狐疑的看着两人的背影,他一向看人人际关系很准,怎生今日看错了? 江立和云舒回到各自的房间安顿好行李,江立还是背上了剑匣,剑匣只有在他自己身上,他才能安心。 江立合上房门,敲响了云舒的房门,“走了,吃饭去。” “你去吧,我不饿。” 走了一整天的路,不饿才有鬼了。 今日从入城开始,江立就感到云舒就有些魂不守舍,他本想询问缘由,但想到两人之间微妙尴尬的关系,她不想说,他也不好问。 罢了,等自己吃完给她送些过来吧。 江立看了一眼楼下,此时正是饭点,堂下各种三教九流,十分嘈杂。江立喜欢安静的环境,于是就在二楼雅堂一处靠窗的桌子坐下了。 江立看着窗外逐渐落下的残阳,心中无限感慨。 “小二,拿酒来!”一个略显粗犷的声音响起,江立回头看去,是一个大概十八九岁的青年,脸上带着些许愤懑之意,一屁股做到了江立对桌。 “来嘞客官您的饭菜。”江立点了点头,正待吃饭那人又回过头来叫住小二,“为何先上他的,莫不是瞧不起我?” “客官,那位客官先来,您且稍等。”小二打着哈哈,对着那人说到。 “哼,仕途失意也就罢了,你一个小二,如何敢欺我?”那人继续说道。 “算了,便先拿给他吧。”江立开口道,他看此人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言辞激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把刚上好的饭菜推了过去。 “那这……谢谢这位客官了。”小二如蒙大赦一般,将江立桌上的饭菜端到了那人桌上,小二也看出这人分明是在撒泼,可又最拿这种人没办法。 “还是你识大体。”那人瞟了一眼江立,自顾自的说到。 江立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继续安静的望向窗外。 那人吃了没几口菜,却早已一壶酒下肚,开始自顾自的胡言乱语了起来:“天下不公!寒门无望!社稷累卵!生灵倒悬!可恨,可恨啊!” 江立一边吃饭一边听他说话,感觉此人虽然暴躁,虽然给人感觉是在大放厥词,但江立却觉得他谈吐不凡,很有见地。思索了一番后,端起桌上的饭菜,来到那人对面坐下。 “在下听闻阁下言语甚为激烈,有失公允,特来请教。” 那人端起酒杯看了江立一眼,没有说话,昂起喉咙又是一杯酒下肚。 江立也不恼,唤来小二,“再添两壶酒,算我账上。” 那人听得此话,抬起头来,“你想问什么?” 江立笑了笑,“我来时见城内尽插白旗,百姓身着缟素,敢问何故?” “皇帝驾崩,举国哀悼。” 江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虽然他心中早有预料,但总算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对此事不喜不悲,心里没有任何感觉。毕竟当今皇帝,也是他的仇人之一,就算他在位时期有口皆碑,但谈不上让江立去为他的死难过。 “嘿,皇帝死了,太子也跟着死了,你说可不可笑?”那人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对着江立冷笑到:“弑父杀兄而得来的皇位,注定不得长久。” “兄台噤声,小心隔墙有耳。” 那人哈哈一笑,大笑道:“无妨无妨,既行此事,又何在乎坊间闲谈!要治罪,便治我忠言逆耳之罪!” 江立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询问到:“兄台今日何故借酒浇愁?” 那人一听此话,顿时一拍桌子,仿佛来了兴致,“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乃社稷之才,可世风日下,有德之人不得高位,无才之人践居权位。” 他停了一下,往杯子里倒满了酒,“我本是一读书人,本望今生能上达天听,却不料在今岁乡试折戟沉沙!” “可笑,可笑!”他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纷纷有名榜上,我等真才实学,却止步乡试……”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来,你也喝!” 江立只得端起酒杯,与他共饮。 “兄弟,借你今日两壶酒,我便指你一条明路。” “兄台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那人压低了声音,“如果我所料不差,不肖两年,这天下必然大乱,一者前朝必有余辜虎视眈眈,二者当今天子名不正言不顺,再者有消息称。大夏战神于广安城上宣布不再过问庙堂之事,少了这座万里长城,国失一柱,那些番邦异族岂不蠢蠢欲动?” “哎,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如此朝堂,可不值得我文昊煜的满腹诗书!我虽不得其主,却得其时。如此天下,是该换天了!” “兄弟,相信我的判断,”文昊煜趴在桌子上,已然有些不省人事,“天下早晚必乱,到时逐鹿中原,且看我大显身手,我名扬四海之时,你再来找我,今日杯酒之恩,我必才被相报,哈哈哈……” 江立听得他的话,深有感触。或许在旁人看来,他完全是在酒后胡言,危言耸听。可江立却知道,荀济此行北方,不正是去收拢旧部,准备掀起复国旗帜的吗? 江立看着喝得烂醉的文昊煜,想了想,听此人一番言谈,或有真才实学,到时可引荐给荀济爷爷,大燕要想推翻大夏复国,少不得这样的治国之才,现在应该与之交好,以后才有盘桓的余地。 想到此处,江立唤来小二,“这桌的账算到我头上,另外,给他准备一个房间。”江立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无法送他回去,而且他这个样子,最好还是不要去外面走动了。 糟糕,江立用力的拍了拍脑袋,差点忘记云舒在房间里还没吃饭,他又叫来小二,准备好饭菜。 不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江立端起饭菜,走到云舒房前,敲了敲门,“吃饭了,开开门。” 可敲了许久,都没有回应。难道是出什么事了?江立推了推门,发现并没有上锁,江立走了进去,发现云舒并不在房内。江立抬头望向窗外,这么晚了,她上哪儿去了? 江立只得把饭菜放到桌上,转身退了出去。 他回到先前吃饭的地方,文昊煜已经喝得像一滩烂泥一般人事不省了,他只得拉过他的肩膀,慢慢的把他扶回房间。 江立把他放到床上,就准备离去,隐隐约约听到他在说些什么,于是凑过去听了一听, “他年若遂凌云志,” “敢笑……敢笑我辈不丈夫?” 卷一 身世 第二十三章 情报 云舒站在郡守府外,踱步向正门走去。 “站住,你是何人?”两名守门士兵手中长枪一撇,拦住了云舒的去路。 云舒也不废话,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丢给了其中一个士兵,“叫郡守出来见我。” 那士兵拿着令牌仔细的看了看,哂笑到:“就凭这个破东西,就想见我们郡守大人?上月王庄主可是拿了整整一箱金子来孝敬我们郡守大人。你这个东西,真是不够看。” “要不你把脸上的面纱摘下来,若是有点姿色,我们哥俩也好进去通禀一声,让大人收了你做个小妾。”另一名士兵一脸猥琐的笑到。 “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拿着令牌进去找郡守,他会出来见我的。” 两名士兵对视了一眼,有点狐疑的打量了一下云舒,看她的样子有点不像是虚张声势,万一郡守真认得这东西,他们两人少不了一顿责罚。 “行,我就进去通报一声,若是郡守不识此物,休怪我心狠手辣。”那名拿着令牌的士兵放了句狠话,就向府中走去。 云舒站在原地,表情上没有丝毫变化,内心却如坠冰窟一般。一个小小的郡守府守门士兵,尚且如此蛮横,见微知著,可以想象这个郡守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慢,今日我不见了。” “呸。你他娘的玩我呢?”那士兵向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转头恶狠狠的望着云舒。 “东西给我,我改日再来。” “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士兵把玩着手上的令牌,“你消遣我们哥儿俩这么久,这样吧,留下五两银子,我就把这东西给你,不然的话……” “就扣在这儿吧。” 云舒眼神冰冷的望着他,“怎么?不服气?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撒野?” 云舒用力握了握拳头,这些人,必须要严加惩治。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想起身上刚好还有五两银子,是前几日在广安城的时候,江立给她的。她掏出银子,扔给了那名士兵。 那士兵结过银子颠了颠,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把令牌扔给了云舒,“滚吧滚吧。” “相信我,你们会后悔的。”云舒结过令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切,当我们哥儿俩是吓大的?一个小丫头片子……” 云舒走过那条街道,那两名士兵的污言秽语仍不绝于耳…… 云舒转过街道,忍住想哭的冲动,今天从客栈中出来后,她已经四处打听证实过了,大夏皇帝,驾崩了。她本就悲痛欲绝,如今来到郡守府,只是想找郡守了解一些普通百姓不知道的信息。而如今,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连一个郡守府都进不去。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想象的是在她父皇的治理下,百姓安乐,路不拾遗;为官清廉,实干实务。 她用力握着手中的令牌,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今天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想了想,还有一个地方,于是径直来到城中一处较为偏僻的宅院。 “站住,何人擅闯?” 云舒没有说话, 云舒没有说话,伸出手亮出了手中的令牌。 先前开口之人看到云舒手里的令牌,顿时瞳孔缩了一下,立马单膝下跪,开口道:“大人。” 云舒现在到的地方,是大夏机密组织夏隐堂在东海郡的分部,而她手中的令牌,是只有皇亲国戚才能拥有的紫金令,而且上面绘有五星,是最高级别的紫金令。目前已知的五星紫金令只有大夏战神、一字并肩王王鑫一人而已。这五星紫金令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庙堂之下,如朕亲临! 这守门之人可不像先前的那两个士兵一样有眼无珠,当即下拜等待云舒的下一步指示。虽然大夏王朝明面上的五星紫金令只有王鑫一人,但她可没有蠢到认为眼前这个女子可以从王鑫手中抢东西。同时也在心里暗暗猜测这个年轻女子的来历。 “起来吧,带我去见你们分堂堂主。” “是,大人。”守门人打开院门,恭敬的将云舒迎了。进去。 “请大人稍作等待,容卑职通禀一声。” 云舒点了点头。 这一幕让得云舒心中感慨,不愧是他二叔亲自领导的嫡系,这守门之人和郡守府的守门士兵都是相差甚远,言谈举止差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身形健壮的中年人径直跑到云舒身边,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东海郡夏隐堂分部堂主呼延义,参见公主殿下。” 云舒感到很好奇,“堂主请起,堂主如何一眼便认得我?” “请公主殿下进屋,容臣禀明。”云舒点了点头,跟着呼延义进了官邸。他四处望去,没有想象的奢靡,反倒是十分简朴。 “公主殿下,三日前,堂主向所有夏隐堂分部发布命令,寻找公主殿下,加上殿下手中的五星紫金令,所以下官断定是公主殿下到访。”呼延义拱了拱手,说到。 “叔父找我?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这……下官不是很清楚,公主殿下应该知道那件事吧?”呼延义微微抬头,观察着云舒的神色。 “你是说父皇驾崩吧,我已经知晓了。”云舒努力的平复内心,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我大哥呢?他是否已经登基了?” “这……”呼延义看着云舒,从她的发问中可以看出她还不知道那场宫廷剧变。 “属下说完,请公主殿下切勿伤心。”呼延义在心里小心的斟酌接下来的措辞。 “发生了什么?”云舒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先皇驾崩那日,皇后也一同仙去。太子殿下自尽于蜀地,赵王王焱在都城遭人暗杀,而登基继位的,是前三皇子,齐王王覃。”呼延义小心翼翼的说到。 云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呼延义见状就想上来搀扶,被云舒一个手势止住。 “母后……大哥……” 云舒感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真想趴在桌子上放肆的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她是大夏的公主,不能让臣民看到自己懦弱的样子。她昂起头,想要将那抑制不住的眼泪给逼回去。 她从小跟着自己的母后生活,因为后宫子嗣不多,她从小受尽了宠爱,每逢犯错,她的母后也舍不得责罚她。而她的大哥,与她一母同胞,自然也是亲近又加,云舒也很是喜欢自己这个大哥。而短短几日,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竟然同时离她而去!至于那赵王王焱,每次看到云舒都会用他那恶心的眼神在自己身上瞧来瞧去,宗室中云舒最不喜欢的就是他,如今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呼延义坐在下首位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此时心里一定很不好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呼延堂主。”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云舒终于是稍稍回过神来。 “属下在。” “我叔父现在何处?” “堂主诏命,令夏隐堂全国搜寻公主殿下的下落,如有情报,火速报告。堂主在命令中虽然没有提及,但堂主既然说了有公主情报立刻报告,说明堂主应该还是在广安城外的草堂中。” 云舒听完点了点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她的叔父,毕竟现在也许只有他知道那场宫廷剧变的秘辛了。 而且,她现在也只能去找王鑫了,这个叔父从小对她也是百依百顺,每次进宫都要特意来看望她,给她带很多风格迥异的小礼物。可以说,现在这个世上,她只有王鑫一个真正的亲人了。 至于王覃,云舒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为什么父皇驾崩那日,大哥和王焱同时死于非命?她虽然单纯,但从小生活在帝王家,有些事她还是明白的,大哥和王焱死了,王焱死了,王覃就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就能摘取这场宫廷剧变的最后果实!云舒在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当面向王覃问明白! “那公主殿下,卑职这就去准备相关事宜,明日一早就护送公主离开,前往广安城寻找堂主。”呼延义站起身来,对着云舒说到。 云舒想了想,“不急,呼延堂主,这东海郡内,有多少夏隐堂高手?” 呼延义愣了一下,还是如实把情况告知了云舒:“东海郡内,共有夏隐堂隐者四百余名,除几十名文职外,皆身怀武艺。” 云舒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到:“那好,你立刻召集三百隐者,半个时辰内,到这里待命。我有一项任务,需要你们完成。” 呼延义纠结了一下,还是拱手问到:“敢问公主殿下,是何任务,需要如此多的隐者?毕竟一般的任务,数十隐者也就够了。” “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云舒站起身来, “这大夏,已经不是从前的大夏了,” “它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现在,我要让那些害它生病的毒瘤,” “付出代价!” 卷一 身世 第二十四章 清算 “我要让让那些毒瘤,付出代价!” “是,属下明白了。”呼延义说完,深深的看了云舒一眼,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而后躬身转身离去。 云舒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她开始有点后悔这次偷偷跑出来了,短短几天,她失去了太多的东西。父皇,母后,大哥……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这么快就离自己而去。 她捏了捏鼻子,忍住想哭的冲动,深深的吐了口气,强忍着不去想这些东西。她现在只想等待隐者集结完毕,替庙堂和百姓除掉一些以权谋私的毒瘤,明天一早就启程离开,去找王鑫,她有太多的事情想要找他问清楚。 对了,江立! 他发现自己不见了应该会很着急吧?云舒这样想着,旋即又自嘲似的摇了摇头,自己跟他非亲非故的,他凭什么要为自己着急呢? 她感觉得到,江立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自己已经很难走到他心里去了,与其这样,不如…… 相忘于江湖吧! 云舒揉了揉脑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在帝都永安城时,多少鲜衣怒马的青年才俊,她连看都不想看,今日,竟会对一个只相处了几日的少年暗生情愫。 真的能相忘于江湖么?她不知道。 她想了想,还是拿起了桌上的纸笔,打算给江立写一封信。 字迹不多,寥寥几行。 当云舒将写好的信折好放入袖中之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呼延义推开门说到:“公主殿下,三百隐者,集结完毕,等待调遣。” 云舒点了点头,“出发,郡守府。” …… “哟,原来是搬救兵去了?看清楚,这里可是郡守府!敢在这里闹事,我看你们都是活腻歪了。” 当云舒和呼延义带着三百隐者浩浩荡荡的出现在郡守府门口的时候,那两名守门士兵依旧没有任何惧怕,冷笑着对他们进行着嘲讽。 “呼延堂主。” “属下在。” “拿下。” “遵命。” 话音刚落,呼延义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那两名士兵面前,那两名士兵正待开口,凌厉的拳风已经呼啸而来,砸在他们面门上,随着一声闷哼,两人倒飞出数十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来人,绑上,还留了一口气。” 或许,在旁人眼中,呼延义绝对称得上是强大的存在,能在顷刻之间,杀伐立决。但云舒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开玩笑,她是真真切切看过她的叔父王鑫出手过的,到了那个境界,一招一式能令天地色变,那才是堪称无敌。 “走吧,去见见那个郡守。” 将那两名守门士兵如同死狗一般绑住了后,云舒终于是踏入了这东海郡的郡守府。 “东海郡守,出来相见!” 呼延义一马当先,直接冲着屋内喊到。 府内的士兵和佣人见状本想出声呵斥,但刚才看到呼延义的雷霆手段,就也没人再敢去当这个出头鸟。呼延义指着一个佣人说到:“你,去叫郡守出来,给他一炷香的时间,所还没有出现在这里,后果自负!” 那佣人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到郡守所居住的房间,用力的敲了敲门,“老爷老爷,不好了!”此时的郡守,正在床上与昨天刚买的小妾翻云覆雨,已经到了最终阶段,被那佣人用力的敲门声吓了一跳,让他原本最兴奋的部位立马萎了下去。 “你找死是不是?”郡守穿上裤子,披了一件棉衣,打开门,不待那佣人开口,一脚便把他踢倒在地。“你个小崽子,闯鬼了?什么大事?难道是天塌下来了?” 那佣人强忍着剧痛,捂着肚子艰难的开口到:“老爷,外面来了很多人闹事,为首的一个一拳就把守门的士兵打的半死不活,还指名道姓要你出去相见。” 那郡守闻言,想了一想,什么人敢在我郡守府闹事,嫌命长了不是? “走,我到要看看,何人敢在我的地盘上如此撒野,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当他走到拐角处是,就看到了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两名守门士兵。他顿时怒意更甚,加快了脚步。 “何人敢在我郡守府撒野?嫌命长了?”郡守一边说一边走。当他看到了为首的云舒和呼延义时,心中更是不解。 “我道是谁,原来是呼延堂主,我们之间向来是互不干涉,怎么,今天呼延堂主是带人来立威的不成?” 夏隐堂虽然是大夏的一个执行机构,却不属于皇权管辖,乃是独立于庙堂之外的谍报机构。从官职上看,夏隐堂的分部堂主和郡守,应该是在伯仲之间。但两个部门之间并没有交集来往,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呼延堂主,你今日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便上报朝廷,治你谋反之罪。” 呼延义哂笑一声,“史威,看来当了两年郡守,官威当真是大了不少,今日我是奉命前来,可不是看你不爽。” “奉命?奉谁的命?难道是……”史威的神色出现了一丝不安。 “放心,我们堂主才不会无聊到到这东海郡来找你一个小小郡守的麻烦。” “那是?难道是你身旁这位?”史威看了一眼呼延义旁边的云舒,怎么看都像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她是什么背景才能请的动呼延义? “敢问阁下是?” 云舒没有说话,直接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这……这是?”史威毕竟也是一郡太守,看到云舒手上的五星紫金令顿时吓得一佛出世。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不知哪位大人到访,下官唐突!”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但五星紫金令背后的含义他还是知道的——庙堂之下,如朕亲临。 “史太守,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啊。” “敢问大人……” “我是王灵儿。” “公主殿下在上,下官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史威直接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乞求云舒的原谅。 呼延义看着史威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也是冷笑一声,狗仗人势的废物东西! “史大人,你这东海郡的郡守府,可比太安城的皇宫难进多了。” “下官实不知公主殿下何时驾临,还请恕罪!”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守门的士兵压根没有让我进来,甚至对我言辞侮辱,若不是身上还有点买路钱,恐怕此时史大人就见不到我了。” “殿下放下,下官立刻将此二人斩首示众,以泄公主之愤!” 云舒摇了摇头,“这两人我自然不会放过,不知史大人可否听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 史威此时背上冷汗直流,战战兢兢的回答道:“下官自然是听说过。” “不知道史大人在职期间,有没有做过收受贿赂,搜刮民脂民膏之类的是呢?” “下官、下官自然是不会做这些事的。”史威干笑一声。 “哦?那上个月王庄主送的一箱金子,是送给谁了呢?” 史威眼见老底被抖了出来,也是有些慌乱,“下官也是一时糊涂,请公主殿下宽恕!” “拿纸笔来,让他把这些年所做的事,一件一件写下来,实话告诉你,夏隐堂已经暗中调查了你整整一年,若有一件事对不上……” “下官马上写,马上写。”史威本想瞒报,可听到云舒说他早已被夏隐堂暗中调查,也知道逃不过去,当即一咬牙,开始写了起来。毕竟,丢了乌纱帽还能找回来,丢了命,那可什么都没有了…… 呼延义看了云舒一眼,夏隐堂和朝廷机构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若无上面的指示,根本不可能去调查这些朝廷的封疆大吏。他想不到云舒小小年纪,做事竟这般滴水不漏,短短几句话,就把沉浮官场十几年的史威给拿捏住了。 “禀殿下,下官写完了。” “念。” 呼延义走上前去,从史威手中拿过他的罪状,大声的念了出来。 “去岁二月,收受刘财主财物,得黄金一百两。 去岁四月,提高城中赋税,得黄金三百两两。 …… 今岁三月,强纳有夫之妇刘氏,逼死其夫,刘氏不从,自尽而亡。 今岁七月,收受死刑犯贾章家人财物,无罪释放贾章。 今岁十二月,收受王庄主财物,得黄金一百两。” 呼延义念完放下手中的罪状,眼神冰冷的看着趴在地上的史威,真是个祸害! 云舒面无表情的听完史威的罪状,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双目喷火,史威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呼延堂主。”云舒开口到。 “下官在。” 云舒将手中的五星紫金令扔给了他,“把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押进大牢,昭告全城百姓,明日午时三刻,处斩此人!” “另外,”云舒顿了顿,“你持此令,将全郡大小官员依次排查,按律行刑。” “遵命。”呼延义挥了挥手,两名隐者立刻走出,将趴在地上的史威给绑了起来。 “公主殿下!下官再也不敢了!求公主殿下饶命……” 云舒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剩下的就交给呼延义善后就好。 “公主殿下,”呼延义追了出来,“卑职已经准备好了住处,殿下可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下官便派人护送您前往太安城。” 云舒点了点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晚点过去。” “那我安排人手护送殿下?” “不必,我很快就回来。” …… 云舒回到白天跟江立一起去到的那个旅店,店里睡眼惺忪的小二看了看,发现是白天来过的客人,也不再理会。 云舒轻手轻脚的上了二楼,蹲下身子,将袖中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拿了出来,从门缝里轻轻的塞进了江立的房间。随即站起身来,轻轻的叹了口气,就欲离开。 “回来了?去哪儿这么晚才回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云舒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江立趴在二楼的客座上打盹,见到云舒回来,江立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饭菜,就向楼下走去。 “我去厨房热热,饭冷了不好吃了。” 原来,他一直在等我。 云舒笑了。她这一笑,芙蓉不及,水殿风来。 江立,在这个心猿意马的年纪里, 遇见你, 真好。 卷一 身世 第二十六五章 相忘于江湖 当江立端回热好了的饭菜回到二楼,却没有看到云舒的踪影。 “这丫头,又上哪儿去了?”江立疑惑的四下看了看,这招呼都不打一个,这大晚上的,又消失了。 江立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今天进城时他便发现云舒的情绪不大对,她又不同自己讲,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既然她不愿意说,自己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问,便只能由着她了。 江立低着头看着刚热好的米饭,缕缕热气像个风姿绰约的少女一般缓缓漂浮,随即又在明亮的灯光中消散不见。 这就是昙花一现么? 江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他今日也有些乏了,也就不在多想,准备回房歇息。当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好似被什么东西阻了一下,他当即向下望去,原来是一张叠好了的纸,江立面带疑惑的将它打开,看了上面的内容后,表情瞬间从疑惑变成了苦涩。 “江立,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家中发生了大事,我必须要尽快回去处理,抱歉。” “我很后悔从家里跑了出来,这几日的时间里,我失去了很多的东西。穷极一生,可能都找不回来。” “当然,我也不是一无所获……” “还有,我的真名,叫王灵儿,下次再见,可不许叫错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不能再见的话……” “便相忘于江湖吧。” “原来你叫王灵儿……”江立用力的捏着手里的纸条,倚靠在门框上。 阡陌红尘,纷纷扰扰。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面对王灵儿,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有时感觉王灵儿是一个古灵精怪、刁蛮任性的小魔女;有时又觉得她是一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窈窕淑女。 他何尝不知王灵儿对他的心思,他又何尝不喜欢这个仿佛从壁画中走出来的人儿呢。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却无心恋落花。在那座小镇,还有人在等着他,所以,他不能…… 江立回想这几日的过往,历历在目,像是一场命中注定的遇见,恰逢其时。 如果两人没有相识的话,她还是她,我还是我,过着各自的生活,也不用在这心猿意马的年纪里体验青春的折磨。 江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鞋子也不脱,整个人直直地躺在了床上。他感觉今晚自己应该是睡不着了…… 王灵儿回到呼延义为她准备的房屋,屋内绿瓦青砖,各类布置一应俱全。是一间规格很高的阁楼,屋子里的大部分布置都是白色的,不难看出呼延义是用心了的。 王灵儿关上了门,直接趴在桌上一声的啜泣了起来。 在外,她是大夏的公主,所以,她不能哭。 要哭,也得是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哭。 哭着哭着,王灵儿感觉自己长大了。以前,她是大夏最受宠的小公主,生活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而短短几天,而现在,爱她的人大都已经离她而去,她得学会接受新的生活。 云舒打开窗户,天空中月光如矩,夜幕笼罩下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 第二天一早,江立起身打开窗户。 雨,淅淅沥沥;天,乍暖还寒。 他来到文昊煜的房间外,轻轻敲响了房门:“兄台,起床了。” 紧接着屋内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文昊煜打开房门,看气色,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 “小兄弟,请进来。”说着便把江立迎了进去。 待两人坐下,文昊煜又是抱拳拱手说到:“昨日在下心中积郁,戒酒疏狂,还望小兄弟不要介意。” 江立摆了摆手,“无妨,昨日听君一席话,顿觉茅塞顿开,今日尚有请教。”江立此来是想看看他醒酒之后的所想,他感觉此人有真才实学,还想要讨教一番。 “哪里哪里,不过是酒后胡言罢了,可当不得真。” “兄台真是这样想的?如果是的话,就当我江立今日从没来过,告辞。”江立作势就要起身离去。 文昊煜愣了一下,眼珠转了转,赶忙起身拉回了江立。 “小兄弟,非我不信你,昨天醉酒之言若传出去,恐灭我九族尚不能绝。” 江立微微一笑,“兄台昨日可是说要官府治你的忠言逆耳之罪,怎么今天就怕了?” “昨日之事不可留,昨日之事不可留啊。”文昊煜干笑到。 “我今日来,只是想问问兄台,”江立盯着文昊煜的眼睛,“兄台昨日的话,是不是你的真心话。” 文昊煜也是看着江立的眼睛,许久,才慢吞吞的吐出一句:“小兄弟,我可以相信你么?” “当然。” “那好,我也就告诉你,昨日我虽醉酒,但与你所言天下大势及走向,应是八九不离十。”他顿了顿,用手敲着桌子,“我虽有意寻一明主,却尚还未得其时。” 突然,文昊煜盯着江立胸前的那块玉佩,瞳孔猛然放大,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说到:“小兄弟,你这块玉佩,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江立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胸前,还是取了下来,递给了他。 文昊煜拿着那块玉佩仔细端详,翻面一看,一直仙鹤跃然玉上,“是了,是了,此乃传国之玉!” 江立看着他的样子有些疑惑,“传国之玉?” 似乎是看出了江立的疑惑,文昊煜解释道:“我曾看过一本典籍,上面刚好记载了大燕的两大传国宝玉,其上记载,两块宝玉乃天外陨石打磨所成,后被高人赋予灵气,玉玺镇压天道,玉佩封锁气运。我观此物不凡,想必定是那传国玉佩无疑。” 说着文昊煜便将玉佩还给了他,“小兄弟自何处来?” “东海郡,越禾镇。” “东海郡?不对不对。”文昊煜摇了摇头,这个他的猜想不太一样。 “我跟我爷爷是为了躲避战乱,一路向东去到东海郡安居的,并不是东海郡人。”江立解释到。 “这便对了,敢问令祖名讳?” “荀济。” “荀济?”文昊煜闻言喜出望外,不住地搓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仔细思考着接下来的措辞。 文昊煜扭头仔细的打量着江立,就好像在欣赏一名绝世美女似的。 看样子,他并不是,可是…… 他这个样子看得江立十分好笑,忍不住问到:“难道兄台认识我荀爷爷?” “哈哈哈,小兄弟说笑了,现在这世上,不认识你荀爷爷的恐怕少之又少了!” 江立愕然,“兄台何出此言?” 文昊煜解释到,“你不知道,大约半个月前,荀济渡江遇到了朝廷一船精锐兵马,为首的乃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儒将李安,却不知何故,可据后来李安所说,荀济破开道法束缚,一笔之下,无人能挡!若非他手下留情,李安也早成鱼虾之饵罢了。最后更是踏江而行,留下一句:‘抓我荀济,你还没这资格,叫王鑫来!’此人,当真是我辈之楷模。”文昊煜露出一脸向往的神色。 江立看着他的样子也是一笑,心想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随即开口道:“兄台,可愿见一见我的荀爷爷否?” “小兄弟若真有此意,我愿为老先生牵马坠蹬,行弟子之礼。”文昊煜站起身来,郑重的说到。 “那好,兄台,如今我尚有要事,待我书信一封,你到北方寻荀爷爷的下落,把这封信交给他,他会接纳你。” “如此甚好。”文昊煜欣喜地点了点头。 江立也点了点头,也不拖沓,直接拿出纸笔,写了起来。半刻过后,江立放下手中的笔。将信递给了文昊煜,“那兄台,我们就此别过,以后再见。” “小兄弟应是出去历练吧?” “是的。”江立也不瞒着。 文昊煜点了点头,“也好,希望小兄弟一切顺利,我会在北方等你历练归来。” “保重。” 文昊煜望着江立的背影忍不住发笑,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 哈哈哈,老天爷,你果然还是不忍我满腹经纶付之一炬吗? …… “公主殿下,您的令牌。”夏隐堂门外,呼延义将昨晚王灵儿给他的令牌还给了她。 王灵儿接过令牌,点了点头。 “殿下,卑职一共派遣了五十名夏隐堂隐者保护您的安全,其中,二十人在明处,三十人在暗处。现在出发,不到五日,殿下便可回到太安城。” “有劳了。” 马车缓缓前行,不一会儿就出了城。王灵儿掀开车帘,探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东海郡,眼神扑闪,嘴角微张,轻轻的道了一声: “别了……” 有些相逢,或许早已命中注定没有结果…… 卷一 身世 第二十六章 天下大势 “陛下,南疆今岁不仅无上供,更有边境来报,南疆蠢蠢欲动,屡屡侵扰周边城池,求援急报接踵而至,盼陛下早日发兵!” “禀陛下,东南各郡近来连日暴雨,各地洪涝灾害严重,难民成群,若不及早处理,恐发生哗变。” “陛下……” 王覃坐在冰冷的龙椅上,神色漠然的听着各种各样的消息。他已经习惯了,自从他登基以来,就没有听到过几个好消息。 王覃没有认真的听他们谈话,反而是望向了大殿外的天空,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身下冰凉的龙椅,想起了方面自己尚还是齐王之时,处心积虑的想要坐上这个位置,等到真正坐上了这个位置才发现,各种内忧外患扑面而来,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托之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之感久久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难怪历代帝王都喜欢称自己为寡人,王覃在心里冷笑一声,真是,孤独啊…… 王覃垂下眼睑,轻轻的挥了挥手,一旁的太监看到,瞬间心领神会,当即朗声到: “退朝——” 王覃缓缓站起身,也不去看满堂大臣,自顾自的慢慢走回后殿。 “卿等自处,不必启奏,朕乏了……” 回到后殿,王覃屏退左右,自己一个人喝起了酒。他神色木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门外响起张晖的声音。外面的事他也是有心无力,他确是一个善攻心计之人,可在治国理政方面,无甚大才。看到王覃今日神色不对,索性也就不在参与朝政,来到了王覃的寝宫。 “爱卿,进来答话。” 张晖推开门走了进来,正欲行三叩九拜之礼,王覃却摆了摆手,“爱卿请起,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张晖只得停下动作,看了眼王覃手上的酒杯,抱拳拱手说到:“陛下不宜再饮了。” “爱卿岂不闻一醉解千愁乎?” 张晖淡笑一声,“陛下又可知举杯消愁愁更愁乎?” 王覃哈哈一笑,“爱卿,有何事?” 张晖迟疑了一下,“已谴三道金牌前去召回御林军,但统帅秦宇称病不回,带着三万御林军进驻陈仓城。” 王覃目光闪烁,还是装作漫不经心的道:“无妨,秦宇跟我父皇多年,必无异心。” “陛下,自古以来,岂有御林军在外拱卫之事?他们是要拱卫,还是要割据?秦宇为何称病不回,想必那夜之事,他也猜到自己是被耍了,所以才一怒之下拒不回朝!而且秦宇一直都是太子一派,现在陛下即位,难恐生出事端!”张晖有些焦急的说到。 王覃端起酒杯,望着他,“那你想怎么办?发兵攻打?” “直接攻打是万万不行的,且不说此时内忧外患,一旦有宵小作乱,庙堂震动;更何况御林军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抵寻常十万大军,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 “刺杀!” “刺杀?”王覃的表情有些错愕,要知道秦宇乃是世人皆知的万人敌,寻常刺客或许连近身都做不到。 张晖或是看出王覃心中所想,立马开口道:“寻常刺客肯定是不行的,但有一人,他出手,一定手到擒来。” “你是说……”王覃叹了口气,“朕试试吧。” …… “恩师,你可终于来了!” 荀济从马车下下来,就被一名中年男子迎了下去。荀济握住他的手,“这些年,辛苦了。” 中年男子咧着牙憨厚的笑到:“不辛苦,不辛苦,就是等得有点太着急了。” 这中年男子,是荀济安排在大夏庙堂的一枚暗棋,他的身份至今成迷,没有人知道他的背景,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一跃成为这邺城(大夏建立后,改郫都为邺城)的州牧。 “情况怎么样了?”荀济边走边向他问到。 “形式已经很乐观了,除少部分在外执行各种任务,大部分忠义之士和我们这些年来布置的暗子都已经齐聚在这邺城之中。” 中年男子似乎显得很是兴奋,“另外,军马粮饷方面,因为恩师跟那天下商会的掌柜钱雷达成协议,近些日子,他暗中不断像我们输送钱粮军械,加上邺城周边在我所辖的周边城池中,我们已拥兵八万上下,等到竖起燕字王旗,这个数字只会更多。” “那钱雷,也是个苦命人。”荀济叹了口气,“那件事的真相我告诉了他,他才会如此倾尽所有支持我们,如果有选择的话,我真不想把这件事说出去……” 中年男子默然不语。 “也罢,现在先不去想这些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确定起事时间,事关重大,一定要谋划周密。张钊,明天一早,召集所有人,城主府议事,这一天,我们等了太久了……” 名为张钊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望向了薄暮冥冥的天空,深深的吐了口气,这一天,总算是来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 “父亲,谁寄来的信?” “你自己看看吧。”老者抚摸着胡须,笑着把信递给了前者。 前者接过信看了看,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这么说,时机到了?” 老者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还没到,但是也应该快了,别着急,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老者便是南方三郡节度使钟施,为人精于算计,喜欢待价而沽。最擅长的就是在诸多选择中权衡利弊,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否则,也不会以寒门出身,做到一方大员。 先前说话的年轻人便是他的长子——钟泽。小时候,钟施让他抓周,他并没有选择地上的东西,而是爬到一名士兵旁边,死死的扯住那士兵腰间的佩刀。钟施由此断定此子必是习武之才,六岁起便开始让他接触武学,十岁便一人进深山历练半载,出来时衣袍如新,气质翩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青楼历练去了。十八岁,一口朴刀,打遍南部三郡无敌手。他与北边的独臂枪仙陈子轩并列,号称一时瑜亮,风姿无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武痴。 “孩儿明白。”钟泽点了点头,说到。 钟施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到:“现在我们只需要隐忍就行了,这个出头鸟,还是留给别人去做,记住,凡事以结果论英雄,过程并不是那么重要。” “还有啊,你小子不要整天抱着你那口破刀,我那些老伙计的儿子,哪个没成亲。” “爹你别急,再给我点时间,等我打败王鑫,我就成亲。” “打败王鑫?你小子有点成就就好高骛远,等你打败他,我怕是已经入土了!”钟施笑骂到。 钟泽没有回他,转身跑了出去,“放心吧,爹,用不了多久,我就是天下第一!” 钟施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子。 …… “你怎么来了?”王鑫看着眼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方士,问到。 “我怎么来了?我告诉你,出大事了!”方士一屁股坐到王鑫对面,拿起桌上的酒杯,也不嫌弃,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擦了擦嘴角,这才说到:“昨晚我夜观天象,发现紫气横移,帝星转暗。我怕是我看错了,今天早上又算了一卦,这大夏的气运确确实实在流失,我这才火急火燎的跑来找你!” “哦,辛苦了。”王鑫脸色不变。 “哦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方士双手抱于胸前,仔细的思索了一下,“按理说,那蛟龙进入云梦泽,便是能够镇压天道国运,不应该啊。” “别想了,我已让那蛟龙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去了。” 方士一下子站了起来,惊讶的问到:“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那你这些年来一直默默守护这个王朝又是为了什么?” 王鑫端起酒杯,盯着方士说到:“不为什么,我累了。” 方士愕然,“我想不明白。” “其实对于我来说,王朝兴衰,从来不是我所在意的东西,只是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经过这次宫廷之变,我已经不想过多的去干预这些凡尘俗事,一切,就听天命吧。” 方士看着王鑫洒然的样子,沉默不语。 …… “你还是回来了,看来你还是放不下?” 荀济坐到一个老者对面,老者正在自家院中一个人弈棋,荀济也不客气,举起一枚白子,看了一看老者独自下出来的残局,思索片刻,猛然落子。 “请。” 老者盯着棋盘看了良久,想不到破局之法,直接气急败坏似的把棋盘上的弈子一通胡搅,嘴上嚷着:“不算不算,重来!” “算了吧,你这个臭棋篓子,这辈子都下不过我。” “是啊,谁能下的过你荀太师。”老者调侃到,“我一下午布置出的棋局,你只用一子就破了,如此妙手,天下罕有敌手。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哦?愿闻高见。” “你想得太多了。”老者悠悠的说到。 荀济默然,当即也只能摇摇头,“不是我想的多了,是你想的少了。” 老者盯着荀济的眼睛:“我是想的少,至少我放得下。我知道你的来意,但我已习惯如此生活了,若是来劝我的,那你可以走了。” 荀济也不废话,站起身来,“那便告辞了。” 荀济走到门外,回头看了一眼这方小院,在心里说了一句: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而后转身离去。 天空中,薄暮冥冥。 荀济抬头望了一眼天边。 山雨欲来啊。 卷一 身世 第二十七章 断苍山下 江立阔别文昊煜之后,也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断苍山。 “这座山……”江立忍不住发出感慨,此山巍然耸立,横绝于此,似天上仙人一剑拦腰而断,令人望而生畏。扪参历井,直插云端,江立远远望去,不愧断苍之名,或许立于山巅之上,就已身处云端,一伸手便可触及苍天。 江立来到山脚下,发现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却无一人登临此山。 在上山的道口旁,江立看到一个老者盘坐在地上,紧闭双眼,他的面前有一张白色条幅,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算命。 江立顿时来了兴致,一般的算命先生都是把自己装扮得高深莫测,条幅上也应是写着一些神乎其神的话,但这个老先生,衣着朴素不似一般算命之人,条幅上算命二字更是晓得其问心无愧,江立走上前轻轻叫了一声:“老先生。” “若要算命,先请碎银一两。”老者眼皮都不抬一下,慢悠悠的说到。 江立一听就乐了,一般的江湖算命先生的开场白都是“算的不对不要钱”,这老先生开口就是要钱,很是与众不同。 江立想了想,本来他只是想来问个路,到看他这个样子,还真想算他一算,于是掏出一两银子,放到了老者面前的条幅上。 那看着听到动静,终于是轻轻的微眯了一下眼睛,伸出手把银子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似乎是确定了银子的重量。 “公子卜凶吉,还是算运势?” 江立想了想,“运势吧。” “再请碎银二两。” 江立愕然,反问道:“算命不是只要一两吗?” 老者微眯着眼睛,“先前的一两,只是测试你心成与不成,若连几两银子都舍不得,如何能从我口中得知那鬼神莫测的天机呢?” “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必遭天谴。我是用命在做生意,如何收不得几两银子?” 江立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先前应该是看走了眼,这不过是一个骗术比较高深的江湖骗子罢了,他摇了摇头,“那你把银子退给我,我不算了。”他算是发现了,自己差点就当了一回冤大头。 谁料那老者用鼻子哼了一声,把地上的条幅倒了过来,上面赫然也是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概不退钱! 江立被他接二连三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老者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不算就快走,别打扰我做生意。老汉我通达天意,不与你等凡夫俗子多做计较。” 老者说的义正辞严,若非前面的几波操作,江立可能还真就信了。但这样走了也太亏了,江立想了想,摸了摸怀里剩下的银子,总共只剩下一两银子了。出门时荀济给他的银子本来是只多不少的,但路途中遇到王灵儿和文昊煜,也是花去了不少银子。 “我只剩这些了。”江立掏出仅剩的一两银子,对着老者无奈地说道。 “一两也可,不过……”老者沉吟了一下。 “不过什么?” “只能算一半!” “算一半?”还能有这种算法?江立挠了挠头,算了,反正也找到目的地了,银子花完就花完了。 “行!” “抬手。”老者说道。 江立配合的抬起了手臂,老者盯着他的手掌,心里暗暗说了一声有意思,随即闭上了眼睛,伸出另一只手掐指算了起来,江立也没有再出声。 “若我所料不错,你背上背的,应该是一柄绝世神兵吧?恩……我想想,当代能达到这种技艺的,或许也只有墨家那些人了,也不对啊,按理说,墨家那些人也达不到此等技艺啊……怪哉怪哉。” 江立听得暗暗心惊,这次莫非是自己看走远了?这老者或许真的能掐会算? 抱着些许疑惑,江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到:“您是何以见得?” “小娃子,你离我百米之时,我便已经注意到你了,你背后万丈剑光直入云霄,想不知道都难。”老者侃侃而谈,“应该是一柄神剑,而且出世还不算太久,虽然无比锋锐,却还没有形成剑意。” 江立默然无语。以前荀济总对他说,这个世界上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不可轻易以貌取之。他当时还感到有些不以为然,今日总算是信了。 就在江立感叹的时候,老者松开了握着他的手,有点讶异的说到:“算完了。” 江立希冀的望着他,很期待他算出来的结果。而且江立注意到,老者原本十分放松的眉头不知何时皱了起来。难道,算出了什么不好的结果? 江立对着他抱拳说到:“老先生,但说无妨。”从老者的表情中江立认为结果可能并不是很乐观。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江立肯定是从自己的表情中想到了什么。 “不必忧虑,就卦象来看,并非凶兆。我疑惑的是你的命运,迷雾重重,以我的本事,还难以完全窥视” “那……” 老者沉吟了一下,“我这里有两句谶言,你且牢记。” 江立点了点头。 “第一句,命途多舛。”老者缓缓说到。 命途多舛?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第二句,有鹤当归。”老者继续说到。 “命途多舛,有鹤当归?”这都是哪儿跟哪儿,有鹤当归是指的身上的鹤归剑么?仅凭这八个字,江立完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谶言共十六字,分两句。”老者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开口说到。 江立这才想起老者所说一两银子只算一半之说,江立站起身,对老者抱拳拱手到:“请老先生将剩余八个字告诉我,在下一定早日加倍答谢老先生。” 老者听后摆了摆手,苦笑着说到:“非我在乎一两银子,实在是此谶言干系太重,其间因果,非我所能承受,若强行逆天,恐怕我还没说完,便遭天谴横死于此,难入轮回。” 江立听得此话,也只能点点头,不好再问。 “所言八字,小友可自行体会,他日或能体会其中真意。” “受教了。”江立拱了拱手。 江立回过头来望着这高耸入云的山峰,询问到:“老先生可知此山中有何人居住否?” “好像有个人吧,是个喜欢钓鱼的老头,记不太清了,几年前见他出来过一次。”老者捋了捋胡须,说到。 喜欢钓鱼的老头?那便没错了。 “怎么?小友要上山?” 江立点了点头。 “小友应是入寻那钓鱼人拜师学艺的吧?”老者笑到。 似是察觉到江立错愕的神情,老者接着说道:“别误会,我有此一言,非是空穴来风,此山高耸入云,几乎无人可攀,恰好小友又问及钓鱼老头,我猜便八九不离十了。” “先生真乃神仙也。”江立由衷的赞叹到。 “哈哈哈,我非神仙,乃是一靠算命卫生的乡野匹夫罢了。 “另外,小友且看那边。”说着老者便指向一旁的一个石碑。 江立走过去,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定睛一看,只见其上写着:“三阶一跪,九步一拜。” 江立不解其意,回头问到:“老先生,请问这是何意?” 那看着到:“我曾经听说,要想登得山顶,得到其上钓鱼老头的认可,首先的一件事便是这三跪九拜。虽然我也不知道那老头有何来头,有何本领,但他确是立下过这个规矩。” 江立抬起头看着着一级又一级的台阶,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禁陷入了沉思…… “敢问老先生可知这台阶大概有多少级否?” “说出来小友可不要望而生畏啊,”老者淡笑一声,“此阶名为登云梯,共有一万零九百五十级。盖周天之变演化而来。” 一万零九百五十级?江立惊得张大了嘴,这要是三步一跪,可能还没到山顶,膝盖就已经废了。 但是,这又如何呢?江立清楚自己背负的是什么,此行游历,本就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若连这一万级台阶都走不上去,何谈复国一事? 江立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深深的吸了口气。 “哈哈,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只要迈出第一步,后面的困难自然会迎刃而解。你说我说的对吗,太子殿下?” 江立听得他对自己的称呼,不禁有些动容,“您……” “大燕最后的皇族血脉,郫都陷落之日逃出升天的亡国太子,我没说错吧?”老者笑到。 “老先生,在下佩服,不知……”江立见此人接二连三的说出自己的身世来历,甚至连鹤归剑都知道,可想而知此人绝非等闲,当下就想要出言招揽,这样的人,如果能为己所用,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老者打断了他的话,摆了摆手,“太子殿下要说什么,我已经大概猜到了,我终老山林几十年,无进仕之意,在这,我与人算命,身上因果繁多,不利于再入尘世纷乱之地。殿下勿复多言,在下告辞。”说着捡起地上的条幅就往大道上走去。 江立叫他如此说,也不好强留,只得大声问到:“敢问老先生名讳?” “山野村夫,蓬蒿闲人。”老者遥遥回应。 真是个怪杰,江立感叹道,随后望向这座高耸入云的断苍山,咬了咬牙,说到: “来吧。” “一万零九百五十级……” 卷一 身世 第二十八章 归途风波 永安城。城外。 “公主殿下,我们已经到城外了。您看……” “不用停留,直接去竹林草堂。”王灵儿掀起帘子,有些悲戚的远远望了一眼,眼里闪着浓浓的恨意。永安城,我王灵儿,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公主殿下何不进城,您的皇兄近来可是想念您得紧啊。”突然,从一行人背后传来了声音,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为首两人,一人身披厚重铠甲,手里提着一柄梨花开山斧,另一人,便是那当朝宰辅——张晖。 他们身后,还跟着黑压压的甲士。 夏隐堂分部副堂主李恢拍马上前,“敢问阁下何意?” “你算什么东西,敢跟首辅大人如此讲话,真视我手中开山斧为无物否?赶快下马乞降,饶尔狗命一条,否则……” 李恢眼神闪烁了一下,却还是硬气的说到:“我们夏隐堂成员,向来不奉朝廷旨意,首辅大人有话请讲,莫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嘿,还是个硬骨头。”那人冷笑一声,举起手中开山斧,作势就要冲过来。 李恢也是如临大敌,赶忙举起武器,准备招架。 “慢,”张晖抬手阻止了那人,笑着对他说到:“完颜将军且慢,今日我们可不是来打打杀杀的。” 完颜恪这才勒紧缰绳,停了下来,目露凶光的盯着李恢。 “李副堂主,我们此行,是奉了皇上旨意,迎接公主回朝,想必,你不会阻拦吧?”张晖对着李恢,淡淡的说到。 “既是皇上旨意,圣旨何在?”李恢也是寸步不让。 “圣上口谕,请公主殿下回宫,他有要事相商。” 李恢冷笑一声,“既是口谕,难辨真伪,若你等是朝中奸佞派来谋害公主的小人,那岂不是我的失职。我接到的命令,是护送公主前往堂主住处,若是无事,还请让开,我们要起行了。” “哦?李恢副堂主当真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张晖淡淡的道。 李恢正欲说话,马车中已经传来了声音,“张晖,不要再说了,本公主要去哪儿,还需要你安排?”云舒缓缓走下马车,对着张晖就是一声厉喝。 此时的王灵儿虽然还是戴着那层薄薄的面纱,但丝毫不影响她惊心动魄的美。 她一出现,看得对面的完颜恪和数百甲士都是一呆。有些甲士甚至在短暂的呆滞过后纷纷把眼睛给别了过去,仿佛她是一朵纯净无暇的白莲花,多看一眼就会亵渎她一样。 “在下张晖,见过公主殿下。”也只有张晖曾经见到过王灵儿,才比他们有定力。 “张晖?呵,不过是王覃养在府中的一条狗罢了,现在都已经成宰辅了?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想必,王覃能登临大宝,少不了你这个狗头军师的出谋划策吧?这样看来,他封你做个宰辅,也没什么不对……” 面对王灵儿的讥讽,张晖表面上也只能陪笑,只是那笑容略微有点僵硬…… “公主殿下说的哪里话?在下只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接您回宫的,毕竟,那里才是您的家。” “我的家……”王灵儿的眼中闪过片刻的迷离,“我的家已经毁了,那里早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张晖,带着你的人,滚吧。回去告诉王覃,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亲口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公主殿下这是要抗旨不遵吗?”说话间,张晖的语气也变得生硬了起来。 “抗旨不遵?谁的旨?王覃?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他的位置,所以,他的旨,谁爱受谁受,给我滚开!”王灵儿厉声呵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主殿下切莫自误。”张晖冷冷的说到,言语间已经有些不耐烦。 谁料王灵儿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条摇头摆尾的狗一样。一下子,深深的刺痛了张晖的内心。从他辅佐王覃登基,一下子草鸡变凤凰,庙堂上不知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若非他定力够强,早就有所措施,现在被王灵儿看狗一样的眼神一激,额头青筋暴起,就要有所行动。 “李副堂主,不必理会他们,我们走。”王灵儿也不管他在想什么,扭头冲着李恢说到。 李恢点了点头,就欲调转马头。 “走?我看今天谁敢走?完颜将军,除了公主,一个不留。”张晖吼到。 一旁的完颜恪早已等候多时,听到张晖的话,瞬间咧起了满嘴钢牙,提起开山斧对着李恢冲了过去。 李恢见状连忙大吼一声,“保护公主!”他话音刚落,一旁的林中又有数十道身影浮现,飞奔了过来。 “给我上!”随着完颜恪一声令下,数百甲士瞬间与那几十名隐者战至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看斧!”完颜恪举起斧头,对着李恢劈砍过去。李恢连忙举起手中长枪格挡,“乒——”。 两人一触及退,李恢皱着眉头,刚才一击下来,他的双手就已经被震得发麻,他能感觉到,自己完全不是完颜恪的对手,他摸了摸胸前大大的隐字,洒然一笑,看来今日是要折在这里了,那该死的呼延义还欠老子两壶美酒呢,这辈子是没机会找他还咯。 随即他扭头对着王灵儿说到:“公主殿下,你快走,此处距草堂不过数十里,飞马之需片刻,我们帮你拖住他们,你去找团长为我们报仇!” 张晖听到了李恢的传话,当即皱起了眉头,要是王鑫真的来了,恐怕在场没人能够全身而退,当即对着完颜恪大声的吼道:“将军,速度要快!” 完颜恪冷哼一声,猛的一踩马背,飞身掠向空中,目标直指王灵儿。 李恢见状也是弃马略至王灵儿身前,大吼道:“公主殿下快走!” “我不走,我王家人,不会抛弃自己的臣子,若今日退无可退,我们便一起战死于此!” “死战,死战!”剩余的夏隐堂隐者全都浑身浴血,重新振奋了起来。 空中的完颜恪居高临下,一斧直冲李恢,李恢挑起手中长枪就迎了上去。那完颜恪不仅力大如牛,而且招式狠辣果决,不出十个回合,便将李恢逼得无路可退,李恢大叫一声,“公主殿下,卑职先走一步!”随后主动朝着完颜恪冲了过去。完颜恪看着他奋不顾身的样子,咧了咧嘴,就是嘛,这才有意思,杀那些放弃抵抗的人有什么意思? 两人战至三十回合,李恢的手已经麻木的握不住枪,等到完颜恪一斧劈下,将他手里长枪拦腰斩断,随即重重的一拳打在李恢身上,“噗——”一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副堂主!”剩余的隐者已不足十人,顿时拜托交战,围到了李恢身旁,王灵儿也走了过来,秀眉微蹙,“你也么样?” “卑……卑职,尽力……了,没有……护送公主……噗”李恢虚弱的说到,还没说完,又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别说了,你已经尽力了……”王灵儿眼眶微红,从地上捡起一把带血的长剑,摇摇指向前方看戏的张晖,“想要我的命,就来拿!要我跟你回宫,不可能!” “放弃吧,你们若是现在归降,我不但保你们不死,还会给你们加官晋爵。”张晖笑到。 “呸,我们夏隐堂的人,可不是孬种,要死,就一起死好了!” “公主殿下,你快走,我们帮你拖住他们!”剩余的隐者急忙说到。 王灵儿摇了摇头,“我是不会抛下你们独自求生的,我王家人绝不摇首乞怜,死,也要站着死!” 一旁重伤的李恢见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堂主,呼延,对不起了…… 张晖此时也是显得很不耐烦,冲着完颜恪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完颜恪心领神会,提着斧子就欲上前砍死这些杂兵。 忽然,一道冲天剑气自天而降,直直的射向完颜恪,完颜恪下意识的举起斧头格挡,那冲天剑气瞬间就绕开斧头,停在了他的眉心处。 完颜恪霎时冷汗直冒,有丝丝热气自他脸上缓缓滑落。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王灵儿倒是若有所思,想到了一个可能,当即开心的笑了起来。 “说得好,我王家人,死,也要站着死。” 众人连忙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袭白衣单脚立于竹子之上,淡笑着望着这边。 “二爹!”王灵儿开心的喊到,同时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总算是柳暗花明。 王鑫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转而望向张晖,淡淡的道:“解释一下吧。” 张晖吓得直接翻身下马,恭敬的道:“大人,皇上口谕,邀公主回宫叙旧。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张晖那不争气的两条腿此时也是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哦?叙旧?他王覃也知亲情为何物?”王鑫一对重瞳漫不经心的向他们扫过,在场的人瞬间感到不寒而栗。 张晖躬着身子不敢起来,哪知王鑫开口道:“起来吧,带着你的人滚回去。不过……” 王鑫飘身落地,伸出两指,指向完颜恪,吓得完颜恪话都说不出来。 “这夏隐堂,也算是直属于我,你伤了我的人,就不用再回去了。”说着手指轻轻一点,悬于完颜恪额头上的剑气直接冲了过去,完颜恪发出一声闷哼,直接翻身倒地,生死不明。 “这里战死的夏隐堂之人,希望朝廷能够用最高礼仪厚葬他们,张大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这是自然。”张晖的脑袋啄得像小鸡啄米一样,急忙回应到。 王鑫点了点头,“带着他的尸体滚吧,回去告诉王覃,他做什么,我不管,但不要动到我头上来了,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我的底线,这地上的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下官告退。”张晖说完便挥了挥手,几名士兵心领神会,试探的上前脱回了完颜恪的尸体。 王鑫负手看着他们狼狈而去的背影,等到他们走远后,这才转过身来,宠溺的望着王灵儿, “你这丫头……” 卷一 身世 第二十九章 三阶一跪,九步一拜 “一万零九百五十阶……” 江立扶了扶背上的剑匣,缓缓向着登山台阶走去。 这台阶每一级都很宽大,不似青石小路,寻常孩童可能要两步才能向上一级。 “三阶一跪,九步一拜……”江立在嘴里小声的念叨着,他觉得很难,甚至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仔细的琢磨过,如果真是不可能完成的,那他为何又要制造这么一个考核呢?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所谓得到钓鱼老叟的认可这么简单?他不相信,这背后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江立一步步地开始走,一步,两步,跪……七步,八步,拜……他就这样咬着牙,缓缓的前进…… 不知不觉间,江立已经登上了两百多级台阶,他停了下来,额头上布满汗珠,深深的吐了口气,蹲下身来双手摩挲着膝盖,才两百来步,他已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膝盖磨破皮了,行进的速度开始变得慢了下来。 “呼,呼……”江立的脚步愈发沉重,呼吸也变得局促起来,青色的裤子上膝盖处已经有了微微的血色。“一千零二十五级,一千零二十六级……”江立在心中默默的数着,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下拜,他的额头也已经磕破,浓浓的血和汗水夹杂在一起,流进了江立的嘴角,那味道,酸酸甜甜,倒是让江立又清醒了几分。 “师傅,我们真就这么看着吗?我感觉他撑不了多久。” “不吃点苦头怎么能做我老人家的弟子。” “你的故人不是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了吗?何必还要为难他呢?” “闭嘴,你懂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是这点苦都吃不下来,将来如何能有大的成就?” “嘁,师傅,我都上山两年了,也没见你交了我什么东西,也没见我有什么大成就。” “我都说了,你那是六根不净,慧根不显,境界提升过于缓慢,你自己的问题反倒赖我?小心我将你逐出师门!” “还是别了吧师傅,我走了谁伺候你?” “我还要你伺候?没了你我什么都干不了了不是?” 前者不再说话,只是向上翻了个白眼。 “看下去吧,我总感觉,这个孩子,不是这么简单……” 两千七百级! 江立感觉自己的膝盖已经到极限了,每一次的下跪膝盖出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江立看了看四周,捡了一根看着比较壮实的竹子当做拐杖,双手握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向上走去。他的双腿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完全是靠着双手撑着竹竿接力往上走。 三千四百五十级! 汗水早已浸湿了他的眼眶,江立的意识都已经开始模糊了,身形都开始左摇右晃了起来,他的身后,没过三级的台阶上,都会留下清晰的血迹,触目惊心! 江立脑袋一个发黑,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他转过身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伸出一只手,把胳膊放到了额头上。 一直以来,江立都只觉得这入冬的太阳是最温柔的,不管多么耀眼,总归还是柔和的。而现在江立看着顶在头上的太阳,比那夏日的骄阳还要闭眼,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江立现在真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可能就能忘掉这一切了。 他的意识渐渐地开始模糊,他猛的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处于一种清醒的状态。 这一会儿的时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自己那记忆中只有只有模糊轮廓的父皇母后,现在是否尚在人世间呢?他们如果还活着,也应该已经认不出自己了吧?荀济说过,他的父皇,是这天底下最为伟岸的男子,权倾天下;他的母后,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母仪天下。江立突然笑了笑,真想见他们一面啊…… 还有荀济,这些年来不但要照顾自己,还一手操持着幕后的复国之事。说实在的,江立一直都不知道荀济到底有多大年纪了,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有点老而弥坚,或许他也不是真的老而弥坚,只是复国这个重担压在他的身上,让他不得不挺起自己的脊梁吧。最让他感到惊讶的,还是上次文昊煜告诉他荀济一笔惊世的壮举,他怎么也想不到,荀济看上去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儒生,竟还有如此能量。 还有苏颖,出来这么多天,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了,她的家境优渥,在那小镇上,想来是不需要自己担心的,想起她娇俏可人的模样,江立的心头都会不自觉的涌起一股暖流。等到来年乍暖还寒,自己一定要回去看看她。不知道二蛋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临走时告诉他要他帮忙照顾苏颖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做到…… 还有,王灵儿…… 想起这个名字,江立没由来的感觉到一丝苦涩,他不想承认,但他必须承认,他内心应该是喜欢上王灵儿了。但他不敢、也不能去接受这份感情,因为,他说好了,等到那株柳树亭亭如盖,他就要回去娶那个女孩…… 他再也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堂主,我等告退。” 王鑫点了点头,“回去吧,告诉呼延义,牺牲的人的家属一定要抚恤好,家里有孤儿寡母的,登记造册,全权交由夏隐堂赡养。” “属下明白。”为首的隐者缓缓退了出去。 王灵儿捧着脸坐在石椅上,一脸崇拜的望着王鑫。 “丫头,你看什么呢?”王鑫宠溺的说到。 “嘻嘻,二爹,你好厉害啊,简直天下无敌!”王灵儿学着他的招式胡乱的比划着。 王鑫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个,二爹,我父皇他……”王灵儿突然安静下来,低着头问到。 王鑫闻言,也是叹了口气,斟酌了一下,这才说到:“抱歉了丫头,那晚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夜我不在京城,而一切,都发生在那一夜。” “为什么啊?以二爹你的实力,还有什么办不到的?”王灵儿红了眼眶。 “丫头,有些事,不能只逞一时之快。”王鑫无奈的说到。 “就是王覃对不对?一定是他,只有他才做的出这种弑父杀兄的禽兽之事!” 王鑫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也认为这件事太蹊跷了,种种矛头,都指向了他。” “那二爹你为什么不拆穿他?只要你登高一呼,他一定会收到应有的惩罚!”王灵儿盯着王鑫的眼睛。 “如果要指认他,或者是杀了他,对于我来说,都不难……”王鑫转过身去,“可是丫头,你想过没有,我若是查清真相,处置了王覃,这大夏,会迎来怎样的倾覆?” “那我父皇母后,还有大哥他们……”她眼眶里含满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丫头,王覃现在毕竟是大夏皇位最有资格的继承人,而且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现在再说什么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向前看吧,大哥他也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伤心的样子的。”王鑫安抚到。 “怎么会这样……”王灵儿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本以为王鑫一定会查出真相,将王覃绳之以法的。 “丫头,这就是帝王之家啊,为了权利,亲情又算得了什么?为了权利,一切都是可以放弃的,在王覃这种人的眼里,对权利的渴望甚至高过一切。其实坐下来仔细想想,王覃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无疑。但是,他可能能做一个好皇帝,因为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已经达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程度,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再想让他放手,就很难了……” 王灵儿听完她的话,也是在内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声,是啊,这或许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吧。 “二爹,王覃为什么要抓我回宫?”王灵儿转过头,疑惑的问到。 “他不是说了嘛,他想念你的紧,邀你回去叙叙旧。”王鑫捧起桌上的酒杯,笑到。 “这话他拿来骗小孩子还差不多,我跟他可没什么旧可叙的。”王灵儿冷笑道。 “那我就不是很清楚了,”王鑫思索了一会儿,“有可能他想挟持你来逼我就范,听说最近庙堂上烦心事挺多的,他可能是想用你来换我帮他做事吧。” 王灵儿点了点头,王鑫说的是最有可能的情况,她一介女流,自然是威胁不到他的皇位,他也没必要如此丧心病狂,对自己也赶尽杀绝。 “丫头,你以后就住在这儿,这儿虽然是枯燥了些,但确是最为安全的,你在这儿也好,也有个人陪我下棋了。”王鑫笑到,“还有,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皇陵,你去祭拜一下他们吧。” 王灵儿点了点头,现在自己已经算是无家可归了,王鑫已经可以算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自己也只能跟着她了,至于皇陵……她鼻子一酸,差点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二爹。”王灵儿鼓足勇气说到。 “恩?” “你教我练武吧。” “你要习武?”王鑫沉吟了一下。 “你要想好,我的教导,会很艰难。” “我不怕。” 卷一 身世 第三十章 山顶桃源 “我这是在哪儿?” 当江立再次缓缓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木屋里,屋内十分简陋,仅有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两个凳子这些基本的家具。 他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除了有些酸涩外,先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已经荡然无存。 正当他起身准备下床时,一个光头青年端着一碗饭菜推开门走了进来,“醒了?来来来,吃饭了。” 这光头青年面相十分和善,脸上笑眯眯的,看起来给人一种老是憨厚的感觉。 江立拱手正欲询问,发现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他虽然是个光头,但头上却没有戒疤,江立不知道他是不是出家人,一时愣在了原地。 “害,俺叫张小鱼,我从出生开始不知何故就不长头发,俺可不是和尚,你先坐下吃饭吧。”似是看出江立心中所想,他连忙开口解释道。 江立坐了下来,询问到:“张大哥,敢问这是哪儿?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江立一口一个张大哥叫得张小鱼十分受用,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一直在这山上居住,只有那无良师傅和那不着调的大师兄,可从来没人叫他一声大哥。 张小鱼摆了摆手,很是亲切的说到:“你在半山腰处晕倒了,是我跟大师兄把你抬了回来。”说着他还指了指自己,似乎在说:没错,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至于这里……”张小鱼神秘的笑了笑,“乃是断苍山顶,桃花源中!” 断苍山顶,桃花源中?这么说,自己已经到山顶了?他只是依稀记得,自己爬了不到一半的路途,就体力不支倒下了,随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我身上这伤……” “这你就得感谢我师傅了,我们把你抬上来后,发现你伤的可严重了,双腿差点就废了。师傅特意给你服用了一枚易髓丹,有洗髓伐骨之功效,还用了一小块千年紫芝给你熬药,打通了你身上的窍穴,你看看你现在,才躺了不到三天,是不是就已经没事了?”张小鱼认真的说到。 江立点了点头,他刚才已经感受过了,先前走路的时候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走在地上就像走在棉花上一样,毫不费力。 “张大哥敢问你的师傅是?” “就是你来找的那个人啦,一个只会钓鱼和吹牛的老头。”张小鱼撇了撇嘴,提到他的师傅,他又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钓鱼的老头?看来没错了,张小鱼的师傅应该就是荀济让自己来这里寻找的人。 “张大哥,等下麻烦你带我去见见你的师傅。”江立拱手道。 “行,没问题,多大点事,你先吃吧,吃完我就带你去找他,这会儿应该又在湖边钓鱼呢。”张小鱼摆了摆,说道。 吃过饭后,张小鱼领着江立出了门。 刚一出门,江立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明明尚是严冬时节,眼前的景色如同春天般生机盎然,花果林立,杨柳依依。紧接着他听到在他侧面传来奔腾的巨响,他抬起头发现斜上方一道通天瀑布倾泻而下,当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 难怪张小鱼说他们是在桃花源中,此时江立只感觉自己身处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中。画中曾见此景,此景未必入画。 看着江立吃惊的模样,张小鱼也是一脸的自豪,对着江立侃侃而谈到:“这就是真正的断苍山顶,旁人就算到了顶峰,没有我们引路,也是到不得这里,只能无功而返,所以称这里是世外桃源。” 江立听得暗暗心惊,没想到这断苍山顶,还另有玄机。 他们趟过一座拱桥,来到了山顶的另一边。江立放眼望去,只见一方小湖映入眼帘,湖水清澈见底,往来鱼虾,络绎不绝。 突然江立看到湖边一人袖手而坐,倚靠在一棵大树旁,面前插着一根鱼竿。说是鱼竿,也就是一根稍微结实点的木头上面绑着一根线罢了。 那人一身麻衣,花白胡须,正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盯着湖面。盯了一会儿后,那人抬起鱼竿,换了个方向又把线给扔了出去。 江立惊讶的发现,那根鱼竿上连浮标都没有,当他再往下看去,发现这根鱼竿上,甚至都没有鱼钩!而且饵料竟然是一块绑在线上的小石头! 瞧得江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张小鱼也是忍不住的打趣到:“嘿,神奇吧?我来这山上好几年了,硬是没看到师傅钓起来一条鱼过,要知道这湖里鱼多得我拿着鱼叉闭着眼睛都能插死好几条。” 他说话的声音太大,似乎是被钓鱼的老者所听见,那老者转过头来,狠狠地剐了他两眼,张小鱼见状也是悻悻的,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 江立走上前去,恭敬地躬身抱拳道:“老先生。” 老者只是抬了抬眼皮,斜着眼睛看着他:“你是何人?为何来此处?” 张小鱼在一旁使劲的憋笑,明明就知道人家的来历,还假装一本正经的询问。 “在下江立,是我的荀爷爷让我来此拜师的,我爷爷名讳荀济,说与您是旧识。” “荀济?那老不死的还没死呢?”老者一脸嫌弃的问到。 江立没有答话,从他记事起,就是荀济一直在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荀济虽然不是他的亲爷爷,但在江立心中,早已经将他视为了自己的亲人,这老者的话,让得江立心中产生了芥蒂,因而不想回复他。 老者见江立沉默,歪着眼睛瞟了他一眼,“怎么?不高兴了?本来就是嘛,老骥伏枥,风中残烛,老夫看他也快了。” “请您不要再出言不逊,便是前辈有救命之恩,也休怪江立不客气了!”江立额头青筋直冒,这人屡屡出言不逊,另得江立也是放下了心头的尊重。 一旁的张小鱼连忙对着江立使眼色,想要告诉他不要硬来。 “哈哈哈……”那老者仰天大笑,“已经多少年没人对老夫这般说话了,小子,你挺有种啊。” “师傅,我看江立可能是才醒脑子还不太清醒,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他这次。”张小鱼在一旁打着哈哈,想要打个圆场。 “哼,老夫还不屑于跟一介小儿计较,”老者捋着胡子说到,“你叫江立是吧?姓江,看来来头不小啊,若老夫所料不错,你就是当年那个落荒而逃的前朝余孽吧?你的来意老夫已经知晓了,就是想老夫教你本领好去复国吧?老夫看你也没有真心实意的想要拜师,小鱼,送他下山,以后不要再来打扰老夫清净了。” 一旁的江立听了,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往回走了。 张小鱼看到江立的样子,伸出手想要拦住他,转头又是无奈的对着老者说到:“师傅啊,你这是闹哪样啊,你不是说要收他为徒吗?怎么又出言把他逼走了啊?” “你懂个屁,他被你们抬上来的时候我仔细查探过,此子骨骼惊奇,筋脉上佳,是个百年难遇的天生剑胚,这么一块上好的璞玉,可得好好敲打敲打。”老者语重心长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张小鱼恍然大悟,“那他要是没有领会到怎么办?” “若是没能领会到,只能说明其心智一般,不堪大材,变让他自己下山去吧。” 听得他如此说,张小鱼又露出一副担心的面容,本来以为可以多个小师弟帮自己干点活呢…… “你去送他吧,切记不要告诉他,让他自行领会。” “得嘞。” 江立此时已经回到房中,胸前剧烈起伏,荀济来时说这钓鱼老叟乃是千载难遇的不世之才,让他好好跟着他学本事,现在看来,也就是徒有虚名。 江立背起剑匣,就欲离开,正好撞见迎面而来的张小鱼。 张小鱼看着江立去意已决的模样,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张大哥,我不知这里如何下山,还请你带我出去。”江立对着张小鱼拱手说到。 “唉,你跟我来吧。” 张小鱼带着江立沿着一条密林小道绕了半天,总算是看到一处光亮,江立心想这里果然是隐秘,一般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山顶上竟还有一个世外桃源与世隔绝。 “张大哥,就到这儿吧,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在下告辞了。” “唉,啥也不说了,江兄弟,有些事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有时候,太过表面的东西,往往都是另有其意的。”张小鱼拍了拍江立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到。 透过现象看本质?江立转过身背对张小鱼就欲下山,听到他这句话,他又仔细的想了想,荀济说此人是他的至交好友,为何此人开口便出言不逊?为何要让弟子救自己到这里来?为何要给自己服用千金难求的天材地宝? 江立笑了,想通了这一层,他已经明白老者是在打磨自己的心性,并非是刻意刁难。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张大哥,走,我们回去。” 张小鱼愣了一下,江立已经往回跑了很远,他边追边吼道: “喂!俺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卷一 身世 第三十一章 抽刀断水 “老先生,之前是我不对,我没能领悟到您的良苦用心,江立在这里给你赔罪了,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收下江立。”江立扑通一声跪倒在老者面前,诚恳的说到。 老者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已经乐开了花,小样,跟我斗,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起来吧。”老者开口道,“你上山时,看没看到那八个字?” “看到了,是三阶一跪,九步一拜。”江立答道。 “既如此,可知老夫收徒之条件?” 收徒条件?对了!江立一拍脑门,站起身来,对着老者抱拳拱手道:“我这就去。” 后面的张小鱼刚过来,见江立又往山下跑,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已经想明白了吗?怎么又走了? “师傅啊,他怎么又走了啊?”张小鱼哀嚎到。 “怎么?舍不得?”老者笑到,他从前立誓,今生收徒,但凭缘分,只收三人,看来今日,是要收下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了。 …… 江立在下山的路途中很是感慨,他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身体十分轻盈,微微一跨,便可向下数十级台阶。 只是片刻的时间,江立就来到了山下,他还四处望了望,却没有发现先前那位算命老人,感到有些遗憾。 很快,江立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拜师挑战,一百阶,八百阶……三千四百阶…… 这样轻松的感觉江立从未体验过,已经快要近一半的路程。可江立却丝毫体会不到身体传来的不适感,膝盖一次又一次的跪倒在地,除了粘上了满地灰尘,看不到一丝血迹。 江立笑了,或许这才是老者真正的考验,设计一个常人难以通过的目标,筛除的并不是能力不足的人,而是那些心智不过关的人。 六千五百阶……九千八百阶…… 一万零九百五十阶! 江立重重的吐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沿着林间小路又跑了回去。 张小鱼正在收拾院子里的落叶,听到动静,回过头一看,发现江立又跑了回来,当即又是愣了一下,这是在干嘛?怎么又回来了? 江立跑到湖边,再次扑通一声跪下:“师傅,请您收下我。”而后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老者看着跪在地上的江立笑了,“起来吧,老夫一生,只有两个弟子,今日便破例收下你,你便是老夫门下关门弟子。从今往后,吾断苍老祖将封去山门,再不收徒。” 断苍老祖,当真是好霸气的名字,江立心想。 “老夫名讳渚擎天,江湖诨号断苍老祖,小子,记好了。” “弟子记住了。”江立抱拳拱手说到。 “其实,数年前,大燕灭亡那天我们曾经见过……” 江立一脸愕然的看着他。 “以前,我曾欠了大燕皇室一份人情,那日得知消息,本想下山前去相助一臂之力,可还是晚了一步。我眼见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已是事不可为,遂准备离开,却在归途中遇到了荀济,他刚刚拜托身后数万追兵,带着你狼狈的逃了出来……” 渚擎天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与荀济一商量,觉得你当时的处境还是太过危险,一个新生的皇朝是不会容忍你的存在的,于是荀济决定带你到东部一个名叫越禾镇的小城隐姓埋名居住,甚至都没有给你改姓,一个可能是觉得皇姓不可轻易更改,另一个,可能是觉得最危险的才是最安全的吧。” 江立没有说话,低着头默默的听着。渚擎天提起了眼前的鱼竿,又把它抛向另一个方向,继续说道:“我和荀济商量好,等他准备起事之时,将你送到我这里,跟我三年,习得本事,再回归尘世。” “至于后面那些考验,想必你也已经想明白了。”渚擎天扭头说到。 江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啧啧啧,没想到,这位小师弟,还有如此惊人的来历啊。”张小鱼不知何时偷偷的现在他们身后,偷听着他们的谈话,此时一个劲儿的啧啧称奇。 “这个便是为师的二弟子张小鱼,是为师以前下山游历捡回来的孤儿,看他没有去处也就让他做了为师的弟子。人还算忠厚老实,就是这资质欠佳,难成大器。”渚擎天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张小鱼说到。 张小鱼听到他的话,也不反驳,挠了挠脑袋一个劲儿的嘿嘿笑个不停。 江立见状也是一笑,从这段时间与张小鱼的相处来看,他也能看得出张小鱼是一个十分憨厚老实的人,这种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招人讨厌。 “哦对了,你还有个大师兄,下山去收集情报去了,根骨比你这二师兄稍微好点。但他是个行事轻佻的人,以后他回来,可别被他带坏了。”渚擎天嘱咐到。 “弟子谨记。”江立抱拳道。 “去吧,你们先去吃饭,吃过饭再过来找我。” “是。”两人同时恭敬说到。 “还有,小鱼,先给我的送过来。” “知道了。”张小鱼翻了个白眼。 两人躬身告辞后,回到了木屋。张小鱼给他介绍了起来,“小师弟,这是你的房间,我们这儿地盘大,都是一人一间房,你安心的住着就行。” 江立点了点头,转而询问到:“张师哥,师傅每天都在湖边垂钓吗?” “大部分时间吧,师傅这辈子我就没看他哪天不钓鱼的?”张小鱼一边往灶里丢柴火,一边说到,“还有啊,你知道师傅这些年钓了多少鱼吗?” 江立摇了摇头。 张小鱼哈哈一笑,“我告诉你,一条都没有!” 江立愕然,但想到渚擎天那古怪至极的鱼钩鱼线,也就释然了,但他还是不能理解,渚擎天为何要那样钓鱼。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张小鱼继续说到:“你应该也注意到师傅的鱼钩鱼饵了吧?” 江立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注意到了。 “我以前经常劝说他,可他非说什么我境界不够,叫我不要妄言。他说这叫愿者上钩,等他什么时候上鱼了,就说明他的境界到了,你说这不是胡扯吗?真当那鱼是傻的啊,平白无故的去咬一块石头。”张小鱼摇了摇头,似是有些不能理解。 江立闻言也是思索了一番,他也不能理解,但这次出来的时间虽然短,但也遇到了不少的能人异士,比如那文昊煜,还有那不知名的算命老头等,他觉得,渚擎天应该也是属于这一列的。 不一会儿,张小鱼就将中午的剩菜剩饭给热好了。 “你先吃,我给师傅送去。” 江立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却并没有先动筷子,从小荀济就见到他,仁义礼智信,缺一不可。他坐着静静等待,想等张小鱼回来一起吃。 不到片刻的功夫,张小鱼就回来了,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不禁在心里暗暗的点了点头,这个小师弟,还是挺不错的嘛。 “吃吧,师傅让我们吃完过去。” “好。” 吃过饭,江立正要准备去洗澡,却被张小鱼阻止了,他说“你才来,今天不用干活,这是师兄该做的,等到明天开始,我就要给你安排做事,到时候,你想不做都不行。” 江立只得站在门口静静等待,夕阳透过浓密的枝丫趴在地上,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江立很不喜欢这种支离破碎的感觉,他暗暗的想,总有一天要把这棵树砍了,这样夕阳映下来,就是一面完整的镜子了。 可“镜子”能破镜重圆,人也可以么?江立自嘲似的笑了笑。 “想啥呢,走了。” 两人沿着原路来到了渚擎天钓鱼的地方,只见渚擎天已经吃完了饭又坐在原地钓起了鱼。 “师傅,俺们来了。”张小鱼大大咧咧的说到。 渚擎天点了点头,“小鱼啊,你是不是总觉得师傅没有真本事,只会钓鱼啊?” 张小鱼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就让你们看看。” “江立,借你的剑一用。” 江立觉得这里很安全,故而出门时就把剑匣放在了木屋里,正欲开口回去取剑,只见渚擎天伸出两指,指着天空大喊一声, “剑,来!” 张小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难道自己这师傅,是真的有点东西? 与此同时,木屋内,剑匣剧烈的摇晃起来,咔嚓一声,剑匣打开,鹤归剑冲天而起,转眼间就飞到了渚擎天手中。 “果然是好剑!”渚擎天赞叹一声。 一旁的江立和张小鱼都惊呆了,还能这样? “你们俩,看好了。”说着他缓缓挪步,来到那条瀑布面前,“这一式,抽刀断水——” 只见他挥动手中鹤归,一个平砍,漫天剑光映照在湖面,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江立惊讶的发现,一道剑气硬生生的劈在瀑布中央,最可怕的是,那看似朴实无华的一剑过后,上当的水流,就那么停了下来,再也流不下去了! “给我起——”随着渚擎天大吼一声,那但顶着水流的瀑布瞬间裹挟着上当水流冲天而起。 抽刀断水水逆流! “噗——哗哗哗”巨大的水流一下子落在了江立和张小鱼身上,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此时的两人长大了嘴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原来这个只会钓鱼的师傅,这么强? “你们,看清楚了没?” 卷一 身世 第三十二章 燕返 “既如此,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皇陵祭拜,之后再去皇宫取件东西。” “回皇宫取东西?什么东西啊二爹。” 王鑫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灵儿就已经起床做好了早饭。 见王鑫走了出来,王灵儿说到:“二爹,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王鑫愣了一下,“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王灵儿狡黠一笑,“我一直都会啊,只是以前在皇宫,不需要我做饭罢了,以前都是……”说着说着,王灵儿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王鑫见状也是沉默下来,知道这个话题又是勾起了王灵儿的回忆,当下有些歉然的看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粥尝了起来。 嗯?怎么有股糊味?刚端起碗,王鑫就察觉到有点不对劲,就欲当下手中碗筷,却迎面对上了王灵儿的目光。只见王灵儿正捧着小脸,一脸希冀的望着他。他在心里苦笑一声,只得浅浅的喝了一小口。 此刻王鑫觉得战场上的千军万马都没有王灵儿的这一碗粥来的可怕。 难以下咽,这是王鑫的第一感觉。不知道她放的什么调料,咸、涩、糊多种难以言说的味道汇聚在一起,对味蕾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王鑫本能的想要呕吐,但看到王灵儿投来的目光,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略一咬牙,咽了下去。 控制出胃里的翻江倒海,王鑫当下碗筷,强忍着难受笑着对她说到:“真好。” 王灵儿顿时笑了出来,两个好看的大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二爹,那我以后天天都给你做早餐!” 王鑫点了点了,罢了,以后再慢慢教她吧。 “二爹你快点吃,都要凉了。” “好,好。” “嘿嘿,我也吃一点。” “且慢!”王鑫赶忙叫住了她,“自己煮的粥什么时候都能吃,今日我带你去城里吃点特色的小吃吧。” 王鑫吓了一跳,要是让她吃了,可就全都露馅了。 王灵儿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日上三竿,摇了摇头说道:“下次再去吧二爹,我们等下还要去皇陵,你还要去皇宫取东西,时间不多了。”说着便给自己也是盛了一碗粥。 王鑫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端起碗将粥送到了嘴边。 王灵儿喝了一口,顿时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手里的粥。 “丫头,其实……”王鑫本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王灵儿自小养尊处优,自她记事开始,她便是这打下王朝最为受宠的公主,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今日能够早起做饭,想来她也是想通了,也已经彻底放下了从前的身份…… 想到这,王鑫又是一声叹息。 王灵儿看着手中的粥,眼睛里已经噙满泪花,她有些赌气似的将手里的粥倒回了盆里,又一把夺过王鑫手里的碗,倒进了盆里。随后端起盆,向厨房走去。 王鑫只听见一阵哗哗的声音,不用想,王灵儿肯定是将她这失败的作品给倒了。 王灵儿蹲在墙角,内心很是自责,她开始埋怨自己的没用,两只手抱住膝盖,捂着脑袋,低低的啜泣起来…… 她哭的声音很小,但怎会逃过王鑫这种武道宗师的耳朵,他站起身,准备敲门进去安慰她,手已经抬到半空中,却又放了下来。 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啊。 王鑫只得坐在门口的台阶上,静静地等待。 随着王灵儿哭声慢慢的弱了下来,不一会儿,王灵儿走了出来,披上了面纱,但红肿的双眼还是看得出哭过的痕迹。 “二爹,我们走吧。”说着便向外边走去。 王鑫点了点头,默默跟在了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王灵儿突然停下,“二爹。” “恩?” “我以后,再也不做饭了。” …… “师傅,我想下山一趟。” “下山?你这刚上山才几天,就受不了了?” “不是的,”江立解释到,“我想寄两封信回去,告诉荀爷爷和我的朋友们,我的消息。” “这样啊,”渚擎天捋了捋胡须,“那你便去吧,叫上张小鱼一起,顺便采买点物资回来。” “好的师傅。” 江立转身离去,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张小鱼。 “下山好啊,下山好啊,我都多久没有下过山了,快憋死我了都。” “张师兄,事不宜迟,我们就出发吧。” “好好好,走咯。” …… 王灵儿跪在王逸的陵墓前,恭敬的上了一炷香。王鑫没有跟来,他远远的靠在一棵大树下,遥遥的望着她。 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父皇,母后,灵儿回来了。”王灵儿带着哭腔,一边焚烧纸钱,一边喃喃自语,“父皇母后你们放心,灵儿现在跟二爹在一起很安全,我会好好跟二爹习武,等我,等我有能力了,一定要将那夜的真相查清,不会让你们和大哥含冤九泉的……” “从小,你们就说我任性,那是因为有你们在啊,现在灵儿也想任性,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父皇母后,你们和大哥在那边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灵儿以后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说着说着,王灵儿的哭声就变得越来越撕心裂肺,越来越歇斯底里。 王鑫远远的看着这一幕,无奈的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根长笛,吹了起来。 笛声婉转,哀久悲长。 十年一梦帝王家, 雨散云沈。 隔水登临, 永安城夕晖斜映。 当时不曾道别离, 忍泪重吟,忍泪重吟, 忍泪不能歌, 寄托哀思语。 “丫头,走吧。” “二爹,你说,人死后,真的能看到人世间么?” 王鑫笑了笑,他是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但又不忍明说,只得说到:“只要相信,那便是可以的。” …… “江立,我们现在去哪儿?” “张师兄你且先去买东西吧,我去驿站寄出信件,就到城外与你汇合。” “好,那你慢慢去,不急不急,我还得去个地方。”张小鱼嘿嘿一笑。 江立不知他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就去找路人问路去了。 “大娘,可知这城内驿站在何处吗?” “往这儿直走,过了这五里长街,在转个弯儿,就到啦。”大娘伸出手比划到。 “谢谢大娘。”江立恭敬的抱拳离开。 “不谢不谢,好久没见这么懂礼貌的娃嘞。”大娘摆了摆手。 江立顺着路线很快找到了驿站,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看了一眼门外络绎不绝的长队,他们都是些不识字的人,要写信只得请那落魄的老儒生代写,当然,这也得支付给他润笔。 江立笑了笑,正欲提笔,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破烂的衣服上满是布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了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纸。 “大哥哥,你能、你能帮我写一下信吗?我、我不会写字,身上的钱只够寄信了,没钱找人代写了……”说着小姑娘从兜里掏出了五枚铜板给江立看。 “小妹妹,你家里人呢?” “我没有家人,走散了……”小女孩的眼神黯淡下来。 江立一愣,有些愧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行,待会儿就给你写。” “真的吗?”小女孩高兴的跳了起来。 …… “站住,皇宫重地,不得擅闯。”玄门外,守关士兵将两人拦了下来。 不待王鑫说话,王灵儿已经上前一步,举起了手中的五星紫金令。 那领头士兵一看,立马单膝下跪,“拜见大人!” “退下吧。” “是,放行!”领头士兵扭头对着里面的士兵说到,那人点了点头,缓缓的打开了城门。 “大人请。” 王鑫和王灵儿同时点了点头,不快不慢的走了进去。 “头儿,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可是五星紫金令,不是说五星紫金令只有一字并肩王才有吗?难道……” “快,快向上面通报。” 王鑫和王灵儿就在这宫闱中缓缓走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散步的。 “二爹,我们去哪?” “藏宝楼。” 藏宝楼?王灵儿肯定是知道的,这藏宝楼是大夏建国以来储存所有掠夺、上供和进献的一些重宝的地方,里面金银珠宝,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应有尽有。 “去那儿干嘛?”王灵儿不解的问到。 王鑫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 很快,两人就开到了藏宝楼的所在地。像这种宫闱重地,自然是重兵把守。为首的是一名禁军校尉,官居五品,自然是认得王鑫的。 见王鑫到来,赶忙问到:“大人所来,敢问有何事?” “取点东西罢了,怎么,不行吗?” “行行行,大人您的话,当然是没问题的。” “开门吧。” “明白,大人。”说完便令手下打开了藏宝楼的大门。 两人径直走了进去,一般来说,有人持天子诏书进库取宝,都要有至少五人随行,以防私窃,但眼前这位,他可不敢拦,就是他把整个藏宝楼都搬走了,想必当今皇上都不敢说什么。 王鑫进入阁楼以后,直接去了二层,这藏宝楼共有三层,第一层主要是存放金银珠宝,第二层主要是一些神兵利器,而第三层就是一些武学秘籍。 王鑫来到第二层后,驻足冥想,王灵儿看他这模样,也不打扰他,安静的四处张望,这地方,她也是第一次来。 “找到了,”王鑫淡笑一声,转身走向一个角落,拨开往外摆放的一些兵器,从里面取出了插在剑匣上的一把剑。 “此剑为昔年墨家巨子所铸,剑长二十六寸,刃宽一指有余,为女子剑。” 剑身通体湛蓝,王鑫拔剑出鞘,凌凌剑光照在满层兵器上,霎时响起刀兵阵阵。 “此剑,名为……” “燕返。” 卷一 身世 第三十三章 恻隐 江立抬起头,扭了扭脖子,终于是将这两封信写好了,正欲合上信封之时,迎面对上了小姑娘希冀的眼神。 “差点把你忘了,来,把纸给我,我替你写。”江立苦笑一声,说到。 小姑娘闻言赶忙把手里皱巴巴的信纸递给了江立,“谢谢大哥哥!” “无妨。”江立摆了摆手,“小妹妹,你来说,我来写。” 小姑娘点了点头,开始很认真地说了起来:“爹,娘,我想你们了,你们快点来接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听话了,我一定会好好的,我现在找不到你们了,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了,我真的好饿,你们能不能来接我,我没有走开……” 江立一边听一边写,可越听越感觉不对劲,从小姑娘的话里,他感觉她应该是被她父母给抛弃了,要不然不会一个多月杳无音信…… 江立深深的吸了口气,眉头紧锁,不握笔的手捏成了拳头。 人啊,就是这样,不喜欢的,永远不懂得珍惜。 小姑娘或许是察觉到了江立的异样情绪,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袖袍,“大哥哥,你累了吗,累了就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再写,我不着急的。” 江立闻言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我没有累,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小姑娘看了看江立,见他一脸笑容,也就没再多问。 “一直都在原地等你们的,萍儿。”说完这句,小姑娘终于是停了下来。 江立写完最后一字,抬起头来问到:“完了吗?” 名为萍儿的小姑娘闻言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努力的回忆,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想了半天无果,于是对着江立点了点头。 “来,你把钱给我,我去帮你一起寄出去。” 萍儿闻言点了点头,赶忙从兜里掏出那几个铜板,一个一个的数着,再次确认无误后,这才把钱递给了江立。 江立来到寄信的地方,将自己的两封信给寄了出去,却悄悄地把小姑娘的信给藏了起来…… “大哥哥,信寄出去了吗?”萍儿站在门口,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期待,看到江立出来,赶忙问到。 “恩,已经寄出去了,相信不久后你的父母看到了,就会来接你了。”江立笑着回答道,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萍儿开心的笑了,露出两颗整齐的小虎牙,冲着江立摆了摆手,“谢谢大哥哥,大哥哥再见!” 江立也笑着冲她挥了挥手,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又叫住了她。 “喏,给你,那去买点好吃的,买点新衣服。”江立迟疑了一下,掏出了一锭碎银子递给了萍儿。 “不,不,大哥哥,我爹说了,别人的东西,不能要。”萍儿连连摆手,仿佛这银子是烫手的山芋一般。 “拿着吧,我不是坏人。”江立把银子塞到了萍儿手里,无奈的说到。 萍儿看着江立的眼睛,想了想,感觉江立确实不像坏人,于是接下了银子。 “谢谢大哥哥,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儿,等我爹娘来接我了,我就让他们把银子还给你,我爹说了,君子、君子……”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吧?”江立笑到。 “对对对,我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听到江立的话,萍儿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很是坚定的说到。 瞧得她一脸认真的可爱模样,江立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你爹说得没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顿了一下,接着温柔的说道:“可你,是个姑娘呀。” …… “这把燕返,便给你了。”说着,王鑫便将手中的名剑递给了王灵儿。 王灵儿接过宝剑,手指放在剑鞘上细细摩挲,她虽然不懂剑,也不懂得如何用剑,但并不妨碍她知道这是一柄稀世宝剑。 “二爹,你为什么不选一柄好兵器呢?” 王灵儿望着王鑫的腰间,他腰间的佩剑虽然古朴,但王灵儿看来,却不及这满间神器。 “我有一剑,剑名龙渊,亦是天下难得的利器。我一般不随身携带,这世上,值得让它出手的人,很少。” 王鑫一脸惋惜的说到。 听起来有些英雄迟暮,难逢敌手的萧瑟,但确实事实,值得王鑫带上龙渊剑倾力一站的对手,不过一手之数。 王鑫正在感叹,看着一旁东奔西跑,左顾右盼的王灵儿,继续说道:“灵儿,你要记住,武器的强弱毕竟只是外力,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若是一名武道宗师使用一柄普通兵器,那件兵器就会得到升华,若是凡夫俗子得到一件神兵,神兵亦会沦为凡器。” 王灵儿停下脚步,点了点头。他知道王鑫这是在教导她,让她不要从一开始,就走岔了路。 瞧得她的反应,王鑫也是点了点头,毕竟她才刚刚起步,一块上好的玉石是要经历成千上万次的打磨才能形成的,一位武道宗师的教导,足以让她日后少走很多弯路。 “走吧,该回去了。” 两人下了楼,刚准备离开,只听得门外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王鑫二人抬眼望去,只见王覃在一众甲士的簇拥下,乘着龙撵,缓缓向这边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张晖和一名武将。 王覃看到王鑫,立刻吩咐下车,一路小跑的来到了二人身边。 “叔父来此有何事,寻常之事,交由下人带个话便是了,叔父何必亲自跑一趟。” 王覃恭敬的说着,一旁的将士早已跪下一片,只有王鑫和王灵儿二人还站在原地。 “取点东西罢了,就不劳你大驾了。”王鑫淡淡的说到。 王鑫身旁的王灵儿没有说话,但双眼冰冷的盯着王覃。 王覃察觉到了她那仿佛要吃人似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只是轻轻一撇便是略过,随即转头望向王鑫,说到:“叔父可曾取到了?若是还有需要的东西,您吩咐一声,侄儿立刻让人送到。” “王覃,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王灵儿冷笑一声,说道。 “灵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王覃一副一脸错愕的样子,对着无辜地王灵儿说到。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王灵儿正待历数他的种种罪行,却被王鑫打断。 只见王鑫挥了挥手,“好了灵儿,别说了。” “可是……” 王鑫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再说。”随即望着天空,也不看王覃一眼,“陛下还请回去吧,我们告辞了。” “叔父和小妹何不留下,我已吩咐御厨准备好了晚宴,不如我们一起用膳,也好增进一下亲情。毕竟小妹这刚找到,这些日子找不到她,我可是担心的紧呐。”王覃一脸忧心忡忡的说到。 王灵儿看着他这副姿态,气得银牙轻咬,瞳孔都要喷火一般,若不是王鑫在其身旁,她真想冲上去一剑砍了这个畜生! “不必了,我二人就不去皇宫了,皇宫这种金碧辉煌的地方,我怕坐久了,心智都会受到影响,这种地方,不适合我们。” 王鑫说完,就带着王灵儿转身离去,也不管身后的王覃众人。 王覃望着王鑫二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铁青,他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王鑫的隐讽,却又拿他们无可奈何。 这是张晖又靠了上来,询问到:“陛下,怎么样?” 王覃有些气急似的,大声吼道:“你没看到他们怎么对我?” 张晖被吓了一跳,赶忙跪伏在地,试探似的问到:“那秦宇那边?”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累了。”王覃摆了摆手,捂住额头上了龙撵,就摆驾回宫去了。 张晖从地上爬了起来,轻轻的唾了一声,拍了拍地上的尘土。 本来他得知王鑫二人的消息,想让王覃来劝说王鑫帮忙解决秦宇,可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望着王覃远去的方阵,张晖眼中的光芒愈发深邃,此人绝非明主,日后这偌大的王朝,迟早要更名换姓,自己得早做打算,张晖这样想着。 他张晖,从来就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待价而沽才是他心中的正义。 …… 江立告别了萍儿过后,就欲去找师兄张小鱼汇合。经过一处河流的时候,江立取出怀中的那封信,把它撕掉扔进了河中。 爹娘丢失了孩子一个多月城里都没有一点音讯,最大的可能就是孩子被他们给遗弃了,当然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接近真相的结果了。 地址都没有,这信,怎么能寄的出去? 江立不忍心告诉萍儿实情,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他不忍心将她心中最后的希望都给抹灭了去。 江立望着河中随着水流缓缓流下的被他撕成残渣的信件,又想起了萍儿的眼神,她一个人,往后该怎么办啊。 信件已经被河水冲刷得看不见踪影,他抬头洗了把脸,朝着来时的方向倒转了回去。 以前学堂的先生说过,恻隐之心,是做人的底线。 卷一 身世 第三十四章 别怕 萍儿拿着江立给的银子,攥在手心里反复摩挲,这么多的银子,肯定能支撑到爹娘来接自己了,那个大哥哥真是个好人,萍儿这样想着,一蹦一跳的回到了桥洞。 自从她与爹娘走散过后,城中这个小小的桥洞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 不过好在她也并不孤独,就在她与爹娘分别两天后的一个雨夜,一条流浪的大黄狗也来到了此处。萍儿刚离开爹娘,惊慌的神情还没有消失,而黄狗也对萍儿心生警惕,一人一狗谁也没有招呼谁。 直到第二天,萍儿在城中的菜市上寻到一些残渣,用来喂黄狗,一来二去,一人一狗也算熟识,好几次有人欺负萍儿,都是被黄狗给吓退。 “大黄,我回来啦。”萍儿开心的来到黄狗身边,亲昵的摸了摸它的脑袋,“我给你说哟,我已经把信寄出去了,要不了多久我爹娘就会来找我啦,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回家,我家里好吃的可多啦,你每天都能吃饱的……” 大黄狗趴在地上,只是低低的呜咽了一声,舔了舔萍儿的手掌。 “大黄你是不是饿了?走,我带你去吃大包子,我现在可有钱啦。”说着还不忘对着大黄狗晃了晃手中的银子。 “汪,汪汪。”大黄狗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站起身来,吠了两声。 一人一狗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街上,脏兮兮的萍儿和病殃殃的黄狗惹来了不少路人嫌弃的目光,萍儿却视若无睹,显然她早已习惯了这样另类的目光。 萍儿径直来到包子铺,怯生生的说到:“老板,要四个包子。”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就买四个包子,自己和大黄一人两个。 包子铺的老板瞧得萍儿灰头土脸,一脸乞丐的样子,正欲赶人,却迎面看到萍儿递过来的一小锭银子,瞬间变了脸色,市侩的嘴脸彰显无疑。 老板接过银子看了看,说了句好嘞就装好包子和找好的银子递给了小姑娘。 萍儿接过银子和包子说了句谢谢就招呼大黄往回走。 殊不知,四个包子,就让这锭银子缩水了近三成…… 萍儿和大黄狗一蹦一跳的走在路上,大黄狗吐着舌头想去叼萍儿手中的包子,萍儿把包子举过头顶,“大黄,回家再吃,你再抢就不给你吃了。” 大黄狗好似听懂了她的话,呜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小姑娘后面。 忽然远处飞过来一块石子,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萍儿脑门上。 “啊!”萍儿顿时疼得捂住额头,手中的包子也掉在了地上,翻了几个跟头,上面沾满了灰尘。 大黄见状突然变得凶悍了起来,护在了萍儿身前,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朝着那边恶狠狠的叫了两声。 顺着黄狗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不远处的草坪上,几个约摸十五六岁的青年正坐在上面打盹,用行话来说,这些人就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市井无赖,先前欺负过萍儿的也正是这些人。 其中一个看着就挺蔫儿坏的赤膊青年左手还惦着几块石子,正饶有趣味的看着一人一狗,很显然,刚才的石头就是他扔的。 萍儿忍着痛,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只要稍不注意,就会决堤似的。 他们整天没事做,经常欺负萍儿。生活中就是有这样一群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却喜欢到处刷存在感。 萍儿咬了咬嘴唇,捡起地上的包子,她不敢说什么,她来到桥洞的前几天过得十分凄惨,这几个无赖有事无事就爱来找她的麻烦以此取乐,后来大黄来了这种情况才略有好转,但时不时还是会被欺负。 萍儿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包子上的灰尘,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安抚到:“走,大黄,我们回家。” 大黄狗扭头看了她一眼,围着她转了两圈,又恶狠狠的朝着那群无赖的方向汪汪汪的吼了几声。 “哟,大哥,这狗还不服气,怎么说,晚上整点狗肉开开荤?” “狗剩,那待会儿你可得第一个上,这狗发起疯来,可不好惹啊。” “滚你娘的,你咋不上,你先上,狗腿给你吃了。” “哈哈哈……” 他们说话毫不避讳,声音很大。萍儿很害怕,拉着大黄就要走。 可一个不注意,那锭散银从袖里掉到了地上。 “大哥,你看,那丫头身上好像有银子。” 那躺在草地上眯眼养神的大哥听到此话,立马坐了起来,对着萍儿的方向仔细的瞧了瞧,呸的一下吐掉了嘴里含着的草根,“他娘的,好像还真是。” “走,兄弟们,今天可以开荤了。” 几个地痞听到他的话,都是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死丫头,过来!”狗剩大声喊到。 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好似没看见一样,都低着头快速远离。 不是他们不想管,这几个地痞第一次出来欺负萍儿的时候,就有一个读书人出来仗义执言,可结果呢,那人事后被他们给毒打了一顿,几个月都下不来床。 从那以后,就在也没人敢管这些事了。 萍儿待在原地没懂,害怕得有些发抖,她捡起那锭银子死死的攥在手心里,手心满是汗水。 “嘿,不听话是吧?”那狗剩作势就要来抢萍儿的银子。 “汪汪!”大黄率先一步扑了出来,拦住了狗剩。 狗剩吓得一激灵,“他娘的,死畜生,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兄弟们,抄家伙。”身后的几个地痞不约而同的从地上捡起他们平日里逞凶斗恶的“武器”。 狗剩抄起一根棍子,两眼泛着凶光,恶狠狠的朝着大黄砸了下去,从他的动作来看,显然他是没打算给黄狗留活路。 好在大黄狗灵巧的躲过了他的攻击,一跃而起,再次护在了萍儿身前。 剩下的几个地痞趁隙冲了上来,把一人一狗牢牢的给包围住。 大黄警惕的望着他们,萍儿却被刚才狗剩的那一棍给吓坏了,呆呆的愣在原地。 那带头大哥对着大黄也是一棍扫来,却不料被大黄死死咬住棍子,他索性把棍子一横,将大黄给拖到了另一边。 这边狗剩见大黄被牵制住了,就欲从萍儿手中躲过银子,萍儿死死的攥着银子不想给他。 狗剩夺不到银子气得恼羞成怒,直接一巴掌拍在萍儿脸上,“他娘的,死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巴掌直接把萍儿打得摔在了地上,疼得呜咽了起来。 一旁正在跟几个地痞“鏖战”的大黄狗见萍儿有危险,拼着狗腿硬挨一棍,跳到了萍儿身边,对着狗剩扑了过去,张开大嘴死死的咬住了狗剩的胳膊。 “啊!”狗剩疼得大叫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猛的捶打大黄狗,可大黄狗就像感觉不到痛一般,死活就是不松口。 那带头大哥这时冲了上来,一闷棍重重的砸在大黄脑袋上,大黄如遭重击,终于松开了嘴。 它趴在地上艰难的站起来,整个身体摇摇晃晃的,左后腿还耷拉了下来,看上去十分凄惨。 那狗剩捂着胳膊,还不解气,对着大黄又是一顿劈盖抡砸,眼见大黄身上的伤痕多了一道有一道,可它还是现在萍儿面前,强忍着不倒下。 萍儿看着大黄的样子,别提有多难过了。 她一下子扑到大黄身上,死死的抱住它,“我把银子都给你们,你们不要再打它了!”说着,她把手中的银子丢给了他们。 “哦?这个时候想起把银子交上来了?我告诉你,晚了,今天这顿狗肉,我们是吃定了,闪开!要不连你一起打!”狗剩接过银子,冷笑一声,说道。 大黄见狗剩又准备动手,侧身一撞便把萍儿撞到了身后,又硬生生的挨了一棍。 它此时的模样十分凄惨,头上鲜血直流,四肢和身体上也到处都是伤痕,只有那两排银牙,在宣泄心中的愤怒。即便如此,它还是将萍儿护在身后,不让这群人去欺负它。 终于,在一棍接一棍的重击下,大黄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哀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萍儿此刻泪流满面,也顾不上周围的棍棒,爬到大黄身边,轻轻的喊到:“大黄,大黄,你不早死!” 大黄的气息已经变得十分微弱,若不是它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恐怕都以为它已经死了。 “死丫头,闪一边去,我这一棍子下来,你可承受不住!” 萍儿死死的抱着黄狗泪流不止,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既然她不想走,那就一起打,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的滋味。”那带头大哥冷哼一声。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狗剩听得此话,也是点了点头,抄起棍子就欲向一人一狗砸去。 大黄望着他们头顶上的棍子,低低的呜了一声,可此时,他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萍儿闭上了眼睛,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准备迎接这当头一棍。 一秒,两秒,三秒……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萍儿睁开眼睛,只看见了一袭白袍。 那人摸了摸萍儿的脑袋,轻轻的说了一声。 “别怕。” 卷一 身世 第三十五章 折梅赠白袍 “别怕。”江立在萍儿耳边轻轻的说到。 萍儿抬起头,看着那一袭白袍,只见他云淡风轻的一手握住狗剩挥来得木棍,另一只手则安抚着萍儿。 见到江立,萍儿顿时鼻子一酸,积攒的委屈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她抱住江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子,混哪儿的,这里没你的事,识相的赶紧滚开,要不然,连你一起打。” 狗剩用尽力气想把棍子抽出来,奈何江立的力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当下只得出言恐吓到。 江立没有理他,拍了拍萍儿的肩膀,示意她站到一旁。 江立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大黄狗,眸光冰冷,全身散布着丝丝杀意,把狗剩吓了一跳。 突然间,江立抬手猛然一扯,将狗剩扯到身前,抬脚一个横踢踢在狗剩肚子上,将其踢出数米远。 “啊!”狗剩倒在地上,像条蛆虫一般蜷缩着身体,痛苦的呻吟起来。 剩下的几人瞧得江立的身手当下心中一惊,料定江立肯定是个练家子。 “小子,喜欢多管闲事是吧?得,兄弟们今天就给你个面子,只是,你能保护她多久?嘿嘿嘿……兄弟们,走,真是晦气!” 那带头大哥阴测测的一笑,目光在江立和萍儿身上来回游离,其用心不言而喻。 正当他们扶起地上的狗剩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闪至跟前,一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向他。 “你找死!”那带头大哥捂着逐渐肿了起来的眼睛,气急败坏的说到。 “你说你们,干点什么不好,这么多人,在这儿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真不知道你们和畜生,有什么区别。”江立摇了摇手腕,冷冷的道。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知道了,想要银子是吧?”那带头大哥说者便把银子丢到了萍儿的方向。 萍儿看都没看那银子一眼,只是泪眼汪汪的蹲在大黄狗身边抚摸着它。 大黄此时呼吸越来越微弱,它抬起头轻轻的舔了舔萍儿的手指,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担心它没事。 江立扭头看了一眼萍儿和黄狗,在内心里叹息一声,他之所以赶回来,就是不放心萍儿,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萍儿就被人欺负了。 江立没有说话,捡起地上狗剩掉落的木棍,闭上眼睛,凝神静气,仔细回想当日渚擎天惊天一剑的神韵。 这趟出来,本来是下山写信来的,自然没有带上鹤归剑。现在只得用木棍代替。 那几个还站着的地痞拿着棍子面面相觑,如临大敌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江立睁开了眼睛。 抽刀断水! 江立一手持棍,自下而上,从斜刺中扫出,一股劲气呼啸而来,直指那几个地痞。 “大家别怕,我们人多,一起上!”那人说完带头朝着江立冲了过来,其他人见状,也是一咬牙,举着棍子,一起冲了过来。 还没等他们接近江立,与那道劲气刚一接触,手中的棍子便被震落了下来,几人皆是倒退几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江立看到他们的样子,有些错愕的握了握拳头,似乎很满意自己刚才的这一击。 这可不算完! 江立挥舞手中木棍朝这群地痞一个一个打入,随着一阵又一阵哀嚎,不一会儿的功夫,所有地痞都倒在了地上。 “今天只是个警告,若是下次我在看到你们横行乡里,欺负弱小的话……” “后果自负!” 江立提起棍子,棍尖抵着那带头大哥的眉心,冷冷的说到。 那带头大哥在几个小弟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他本想放点狠话,但刚刚江立的表现让他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我们再也不敢了。” “道歉。” “对不住。”那带头大哥拱了拱手,一脸不甘心的说到。 他此时也是很憋屈,自己在这一带横行霸道这么久了,今天欺负个小乞丐,却莫名其妙的被这个白衣青年给教训了一顿。 “我让你给我道歉了?”江立冷冷的说到。 那带头大哥一愣,想了想,明白了江立的意思。 “小姑娘,对不起,我们不是人,还望你原谅我们,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儿了。”那带头大哥走到萍儿面前,轻轻的说到。 看着萍儿抱着黄狗哭得如此伤心的样子,那带头大哥竟毫无知觉的生出一丝后悔的情绪。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萍儿头也不抬的嗔到。 那带头大哥瞧得她这样,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略带尴尬的向江立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滚吧。” 几个地痞听得此话,立刻收拾好家伙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抱头鼠窜。 见几人跑远后,江立这才转过身,摸了摸萍儿的脑袋,“没事了。” 萍儿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哽咽。 江立蹲下身,把手放在大黄狗的胸前感受了一下,它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看这模样,应该是没救了。 “大黄你不要死,等我爹娘来了,你还要跟我一起回家呢,你不许死……” “汪呜——”大黄低低的哀叫了一声,看了一眼江立,又舔了舔萍儿的手,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大黄——你不要死啊——呜”萍儿死死的抱着大黄,不忍放开。 江立默然的看着这一幕,畜生有时候,比有些人,通感情多了。 “大哥哥。”萍儿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望着江立,“你能帮我把大黄埋了吗?我娘说,人死了,是要埋进土里的,狗也一样吧。” 江立突然笑了,看着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他忍不住又摸了摸萍儿的脑袋,柔声道:“好。” 不一会儿,江立就在桥边挖了一个不大的深坑,他本想把死去的大黄抱进去,但萍儿却少见的摇了摇头,坚持要自己把大黄抱进去。 萍儿瘦小的身躯拖着大黄狗硕大的身体,每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 好一会儿,终于是把大黄放进了土坑里,萍儿一抔一抔的慢慢往里面填土,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往下落。 “大黄,谢谢你……” 江立起身找来了一块小木板,用石头在上面刻下四个字——“大黄之墓”,并将其插在了泥土上面。 好在江立字迹飘逸工整,让这块木板看上去像那么回事,显得不那么的突兀。 萍儿站了起来,盯着大黄的墓碑,良久,良久,终于是渐渐的停止了啜泣。 江立看着萍儿的样子很是心疼,他现在已经不放心让萍儿一个人在此处等她那虚无缥缈的父母了。 有了! “萍儿,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去那里等你的父母吧,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江立沉吟片刻,说道。 萍儿抬起头望着江立,突兀的笑了起来。这段时间以来,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经历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经历的事情。 如果不是遇上了江立,她的内心会一步一步被失望、绝望所馋食殆尽,对于她来说,那袭白袍,就像生命里的一束光一样,给她注入了新的希望。 原来,这世上,也是有好人的。 “大哥哥你等一下。”萍儿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到。 说完,她走到一旁,四处望了望,然后走到梅树下,摘下一朵还带着丝丝晨露的梅花,轻轻的吹了吹。 “喏,大哥哥,这个送给你。”萍儿笑着递给了江立。 折梅赠白袍,桃李莫相妒。 看着萍儿天真烂漫的可爱模样,江立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走吧。” 江立带着萍儿来到溪边,简单的给她洗了洗脸。洗净污垢后的萍儿略带一点婴儿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起来好似春风拂面。 江立牵着萍儿来到和二师兄约定汇合的地点,刚到就看见二师兄张小鱼在那儿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二师兄。”江立朝他喊到。 张小鱼听到声音,连忙转过身来,“我的天哪,你去哪儿了啊,可等得我好辛苦。这个孩子是?” “和尚哥哥好,我叫萍儿。”不待江立开口,萍儿朝张小鱼说到。 江立无奈的摇了摇头。 “欸,欸,你好你好。小姑娘,我可不是和尚,我只是没有头发罢了。” 萍儿嘿嘿一笑。 许是太久没有见过女孩子,特别是这么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张小鱼竟显得有些局促。 “萍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好的大哥哥。”萍儿乖巧的答到。 江立把张小鱼拉倒一旁,给他解释了萍儿的来历。 “阿弥陀佛,看不出来,师弟你还是慈悲为怀,那你打算怎么办?”张小鱼双手合十,有些意外的看了江立一眼。 “师兄你不是说你不是和尚吗?” “去你的,慈悲之心,人皆有之,我虽非佛门中人,亦有一颗济世之心……” 江立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感觉很滑稽,也不想再看他耍宝。 “师兄,你告诉师傅,我或许得晚两天回山了。” “你是想帮这个小姑娘找她的父母?” 江立摇了摇头,“这很难,我来的路上,遇到了一户人家,她们人很好,我想把萍儿带到那儿去,等我下山之时再去接她。” 张小鱼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我也想与你同去,可师父那儿毕竟还是要通报一声的,免得他老人家担心。虽说他老人家也没担心过我什么……” 江立见他又开始了,连忙拱了拱拳,“师兄我走了!” “欸,我还没说完呢,这个小师弟……”张小鱼抬了抬手,江立却早已远去。 “大哥哥你回来啦!” 萍儿正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用石头在地上刻着字。 “嗯。”江立答应了一声,牵着刚租来的马蹲下来,只见地上歪歪斜斜的躺了两个大字。 “平安。” 江立笑了,摸了摸萍儿的脑袋,将她放到了马背上,随即翻身上马。 “走咯!” 卷一 身世 第三十六章 再见小娘 “大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马背上,萍儿仰起脸,对着江立问道。 “去一个小村庄,有人会照顾你的。”江立回答到。 “可是,我走了,我爹娘他们就找不到我了。”萍儿皱了皱眉,说到。 “没事,信中写的地方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你爹娘他们收到信后,一定会来找你的。”江立笑着说到。 没办法,在他的猜测下,萍儿十有八九是被遗弃的,总不能直接告诉她吧,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比实话来得要温柔许多。 萍儿听得江立的回答,开心的点了点头。 两人驾马一路前行,越过城镇,又看到了来时的那座不知名的高山。来时为了赶时间,与当时还叫云舒的王灵儿一起翻越了这座山峰,其间还经历了不小的波折。 “王灵儿……”江立目光灼灼的望着那座山峰,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活泼开朗、美丽动人的女孩。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看她走时的样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大哥哥,王灵儿是你的女朋友吗?” “嗯?你说什么?”江立愕然,难道自己刚刚出神被这小丫头听到了? 萍儿咯咯一笑:“大哥哥,我刚才听到了,那个王灵儿姐姐是你什么人啊?” “只是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罢了。”江立苦笑到。 是啊,或许,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那个姐姐,一定很漂亮吧?” “是啊,很漂亮,我从来没遇到过像她那样漂亮的人。”江立感叹到,随即他又感觉这样说不好,于是补充道:“萍儿长大后可能也会这么漂亮的。” 萍儿倒是不在意,只是冲他微微一笑:“大哥哥你一定很喜欢她!” 江立松开握着缰绳的手,揉了揉萍儿的脑袋,“你都没有见过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呢?” “我娘说了,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大哥哥你刚才的眼神,跟之前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江立笑道。 “唔,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不一样的。”萍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说到。 都说童言无忌,可真的是童言无忌么?江立看向远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到了,就是这儿。”经过大半天的颠簸,总算是到了,还是有马快,当时就该骑马的,能少走好多弯路。 门前破败的栅栏一如往常,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充斥全身。 “小娘,豆芽。”江立站在门外,冲着里面喊到。 不在么?这已是日上三竿,一般农忙时节这个时候也应该回家了,怎么屋里没人,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江立翻身下马,越过栅栏,这栅栏破败得真就已经算得上是毫无作用,江立轻而易举的翻了进去,轻轻的敲了敲门,果然没人。 “萍儿,进来。” 江立把萍儿抱了进去,“我去找人,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好的大哥哥,你要注意安全!”萍儿答道。 江立笑着摸了摸萍儿的脑袋,安顿好萍儿后,朝着村庄里面走去。 这种山里的村庄都是这样,一家与一家直接盘枝错节,绵延一片。 江立来到一户人家,正好遇见一个老汉提着一把锄头就欲离开,江立赶忙上前,询问到:“老人家,请问您知道村口那户人家去哪儿了吗?” 老汉瞟了他一眼,有些警惕的问到:“你是什么人?” “老人家,我并无恶意,我是那户人家的朋友,前来探望,却不知他们去哪儿了?”江立似是看出老汉警惕的神色,于是说到。 “你是豆芽他娘的朋友?” “正是。”江立笑着说道。 老汉突然变了神色,拉起江立就往前走,“快快快,这镇上的地主正找他们娘儿俩的麻烦嘞,老汉我正准备要去,不曾晓碰到了你,快随我去。” 江立愕然,“发生什么事情了?” “豆芽他爹走得早,他爹以前家境相当荫实,留下了五亩肥田。他娘靠着几亩田度日,生活也算富足。”老汉一边走一边给江立说道,飞沫直溅,“他娘也是个好心人,经常帮助我们乡里,谁家有困难啦,他娘都会接济一下,大伙儿都念着他娘的好嘞……” “这镇上,有个地主,他那狗儿子看上豆芽他娘了,豆芽他娘不肯,他就经常来找麻烦,这不,今天又来了,还带了十几个泼皮,我就先回来拿家伙什了,说到底,还是村里的青壮年都出去闯荡啦,不然,给他十个胆子……” 江立听得此话,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小娘他是比较了解的,那么乐观的一个人,命运却待她不甚公平,早早成了寡妇,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如今还要受人欺凌。 “来,你拿这个。”老汉扯下路边树上的一截比较粗壮的树枝,“手里拿个家伙,看上去有气势些。” 江立有些哭笑不得的接了过去,挥舞了两下,这玩意儿能打人? 看出江立所想,老汉嘿嘿一笑,“又不是真的要你打人,老汉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读书人,待会儿真的打起来,你就赶快跑,毕竟是俺们村里的事,不能连累了你。” 江立闻言一笑,今天这事,可不能置之不理。 …… “孙兴,你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 “我哪里咄咄逼人了?我是看你一个人经营不好这五亩良田,到时候浪费这么好的土地,不如把它卖给我,你看我出的价格也算公道。” 小娘轻轻咬了咬嘴唇,这孙兴,便是镇上孙员外的独子,仗着他家有钱,平时横行乡里,为所欲为。 “你这价钱,一亩都买不到,还想买五亩,简直是痴人说梦!”小娘身旁,一个农妇打扮的中年妇女厉声呵斥到。 “呵呵,你说买不到就买不到,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出的价,就是市价!而且,也不是没得商量,可以涨点的嘛。” “我说了,无论你出多少,我都不会卖的。”小娘轻轻的说到,虽然声音很轻,但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她那种斩钉截铁的态度。 “嘿,那明年,你们村,可就不好过咯。”孙兴一脸坏笑的说到。 他父亲孙员外,是附近乡镇最大的行业码头,他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格。 小娘一方的乡亲闻言都是愤怒的望着孙兴。 “其实嘛,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孙兴一脸猥琐的眼神在小娘身上来回游离,“你要是嫁给我,那我们也就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呸,不要脸……”一旁的乡亲都看不下去他那张嘴脸了。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是不可能的。”小娘坚定地摇了摇头,冲着孙兴说到。 “那可就没办法了,唉,我其实不想这样的。”孙兴故作遗憾的说到。 “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要么明年你们全村颗粒无收,要么你跟了我,享受荣华富贵,我都不介意你一个寡妇,你有什么好矫情的?” 孙兴突然变了一副嘴脸,朝着小娘吼道。 “你……”小娘胸膛轻微起伏,呼吸都变得有些局促,显然是被他这话气得不轻。 “豆芽他娘,你别听他的,咋的,他还能管我们的生死啦?” “就是,不就是仗着他爹有点钱,嘚瑟啥?” “如果不是他爹,他又算得上是哪根葱?” “豆芽他娘你别怕,我男人回去拿家伙什去了,一会儿就来,看他们能怎样……” 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给小娘出着主意。 这些人声音很大,没有顾忌一旁的孙兴一群人。 孙兴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看得出来,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孙兴冷笑一声,“来,给我把这地里的东西掀了!” 此话一出,孙兴身后的众人都是一脸坏笑的站了出来,就欲动手。 “慢着!你到底想怎样!” “这话从何说起?”孙兴一脸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吹,“现在,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跟他们多说什么……”一个乡亲说到,走上前想要制止他们。 “聒噪!”孙兴一行的一个大汉对着他就是一个大耳刮,“轮得到你说话了?” “当家的!我跟你拼了!” “别打了,别打了!” …… “嘿嘿,看到没,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你还不答应,他们只会更惨……”孙兴话还没说完,一块石子就从他脸上飞了过去。 “哎哟!是谁!”孙兴疼得捂着眼睛,眯着一只眼睛看去,只见豆芽站在小娘身边,伸出双手护住小娘。 “小兔崽子,找死是吧?给我把他抓过来!”孙兴恶狠狠的说到。 小娘听得此话,立刻把豆芽护在身前,“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 小娘感到很累,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找茬了,每次都搞得村里鸡飞狗跳,虽然村里的人都很乐意帮助她,但她每次都很愧疚。 “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不再动他们,甚至还会给他们一笔抚恤,你觉得怎么样?” 小娘闭上了眼睛,“那就……” “我觉得不怎么样!” 小娘正欲说话,一个突兀的声音想起,随即一袭白袍略过小娘身前。 只见那人转过身,望着小娘。 “我来得,不算晚吧?” 卷一 身世 第三十七章 托付 “我来得,还不晚吧?”江立笑着说到。 “江立哥哥!”就在小娘还有些怔怔出神的时候,豆芽已经冲上前抱住了江立。 “干得不错,知道保护你娘了。”江立伸手摸了摸豆芽的脑袋,夸赞到。 “嘿嘿。”豆芽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怎么来了?”小娘已经回过神来,询问到。 “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到你家去找你们,可你们都不在家。”江立笑到。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你啊……”小娘无奈的看着他。 “我说,你们当我不存在是吧?”一旁的孙兴瞧得他们活络的闲谈,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当下忍不住有些气恼的开口到。 关键是,这突然出现的白袍青年,也太英俊了些。他孙兴一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是因为生得一副好皮囊,在这十里八乡,不知祸害了多少姑娘。 可这个青年,竟然比他还要英俊!这让他心中很不平衡。 “等会儿再说吧,我先帮你把这条乱吠的狗给解决了。”江立背对着孙兴头也不回,对着小娘说到。 “你说谁是狗?你是哪儿冒出来的?”孙兴按耐住内心的躁动,开口呵斥到。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江立反击道。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一旁的乡亲纷纷出言,对孙兴指手画脚起来。 孙兴气得额头青筋直冒,用力捏紧了拳头,气极反笑:“哦,我知道了,你也喜欢这个寡妇是吧?” 他突然伸长脖子看向小娘,“我说你一个寡妇,怎么屡次给脸不要脸,原来是已经有人了啊。话说这么个小白脸,能不能满足你啊?哈哈哈……” 他带来的那群人此时也跟着他哄堂大笑起来。 小娘听得他的污言秽语,愤怒的目光想要喷出火来似的,胸膛剧烈起伏,她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江立愣了一下,仔细回味了一下孙兴的话,当即冷声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找死是吧?” 说完提着那根木棍就欲上前教训他。 小娘赶紧从身后拉住了他,江立回头,只见小娘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那么做。 “算了,你把他打了,他日后也会再来找麻烦的。” “可是……”江立还想说什么。 一旁的孙兴可听不下去了,毫无忌讳的大笑到道:“就你?还打我?也不瞧瞧自己,身上二两肉都没有,我随便一个手下就能解决你!” “有胆上来试试?你能打到我,今天小爷我就不找他们麻烦了。” “若是打不到……”孙兴一脸坏笑的伸展了一下双腿,伸出手指指了指胯下,“就从这儿,给我钻过去!” 话音刚落,江立的身影已经冲了出去,他身形太快像离弦之箭一般,孙兴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的打在了孙兴脸上。 众人都看呆了,特别是孙兴带来的那伙人,因为江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自从江立封顶断苍山之后,身体素质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整个人的力量、速度都是较之前的好几倍。 江立拍了拍手,“可以滚了?” “好小子,看不出来,还有几把刷子,”孙兴捂着脸,恶狠狠的说到,“你可知我爹是谁?像你这样的,随随便便就可以请来好几十个,所以,你也别在这儿装神弄鬼的!” “你爹是谁关我屁事?我现在叫你滚——”说完,江立一个抬腿,就欲再次冲上来。 孙兴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才勉强站了起来。 “我们走!”孙兴冲着他那些手下吼到,然后转过头,对着江立说到:“希望下一次,你也在,嘿嘿……” 江立一脸淡然,并没有再搭理他。 “耶!”看着狼狈离去的孙兴众人,豆芽高兴的跳了起来。 小娘也是一脸笑意,看着江立,打趣到:“又被你给救了呢,救命恩人?” 江立谄笑着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转头跟村民们一起收拾残局。 小娘看着和村民们打成一片的江立,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少年郎,平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一旦遇上事儿了,就像那出鞘的利刃一般,冰冷果决。 等到一切收拾完了过后,江立提起他们母子二人今日所携带的农具,三人一同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公子,今日找我们,有何事呢?”小娘询问到,这件事她可没忘。 “呃……”江立愣了一下,他也没想好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接说,我给你们送个孩子过来吧? 于是乎,他将萍儿的事情从头到尾的给说了一遍。 “真可怜,要不,你先将她送过来,我们母子俩也能多个伴。”小娘听了萍儿的遭遇,母性的光辉泛滥,冲着江立说到。 “好嘞!”江立大喜过望,这不就成了嘛! 看着他一脸万事大吉的样子,小娘也是回过味儿来了,“好哇,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我呢!那小姑娘呢?” “就在院子里,我怕跟过来有危险,就没把她带过来。”江立笑到。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啊!”小娘笑到。 “嘿嘿。”江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从她决定收留萍儿那刻起,这里就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地方。 “云舒那姑娘呢?”小娘问到,她有些好奇,因为两人之前离开时的样子,很是暧昧,今日没看到云舒,她觉得有点奇怪,于是问到。 云舒?听到这个名字,江立有一瞬间的出神。 江立抿了抿嘴,没有答话,一时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瞧得江立这样子,小娘也是明白了,马上就转移话题,“公子,晚上想吃些什么?” “我想吃炊饼。”江立想也不想,说到。 “炊饼?可以是可以,怎么突然想吃这种东西了?”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有点想吃了。”江立挠了挠头,说道。 那几日,在山上,吃的可都是炊饼啊。 三人一路走一路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回到了家中。 院内萍儿正拿着一棵狗尾巴草蹲在地上斗蛐蛐,见到江立等人,立马笑着迎了上去。 “大哥哥,你回来啦。” 江立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萍儿的脑袋,对小娘介绍到:“这就是萍儿。” 小娘看着萍儿笑着点了点头,江立又给萍儿介绍了小娘和豆芽。 萍儿点了点头,有点害羞,看着小娘不知道该叫什么。 “你就叫我江姨吧。”小娘笑道。 “原来你也姓江啊。”江立有些惊讶。 因为那时通常是不会询问女子的名讳的,所以江立也一直没有问过她,现在听到她也跟自己一个姓,当下感觉愈发亲近了些。 “你又没有问过我。”小娘笑着回到,走过来拉起萍儿,“走,萍儿,江姨带你去清洗一下。” 萍儿扭头看向江立,江立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两人进屋后,院内就只剩下江立和豆芽。 “大哥哥,你什么时候收我为徒啊?”豆芽满脑子都是习武,每次都是这么几句话。 “你为什么一心想要习武呢?学文不也是一条出路吗?”江立笑到。 “我就想习武,这样,以后再有坏人欺负我娘,我就可以保护我娘了!” 江立默然,确实,今天的事情是解决了,但保不齐那帮人不会卷土重来…… “去,拿两根棍子来。”江立冲着豆芽说到。 豆芽闻言大喜过望,看这架势,大哥哥应该是要教自己了! 豆芽立刻跑过去,拿了两根烧火棍,递给了江立一根。 江立拿起棍子放在手上颠了一颠,随即弓步起势,“任何武功,基础上大体一致,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江立一边说,一边演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所以速度,是我们所一定要去追求的……” 豆芽模仿着江立的样子比划,小小的身子,还没有棍子长,挥动木棍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江立看着豆芽的样子也是一笑,他交给豆芽的,是一些他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些入门的武功基础,他小时候每天晚上一直练习的也都是这些东西。 就在两人琢磨的时候,小娘牵着萍儿走了出来。 江立看着萍儿顿时眼前一亮。 江立刚遇上萍儿的时候萍儿身上都是脏兮兮的,看上去回头土脸的,洗干净后的萍儿身上穿着的应该是豆芽的衣服,稍稍有点小,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肩上,看上去吹弹可破的小脸让人有种想要捏上一捏的冲动,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好看的小酒窝,看上去分外可爱。 “这丫头,长得也太好看了些。”小娘忍不住夸赞到,“赶明儿去镇上帮她挑两件新衣服,现在只能先穿豆芽的了。” “谢谢江姨!”萍儿冲着小娘甜甜一笑。 晚上,几人一起愉快的用过了晚饭,江立也如愿以偿地吃到了他最想吃的炊饼。 “你们先出去外面歇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屋子。” 三人就这么被小娘给赶了出来,江立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豆芽和萍儿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 “大哥哥。”萍儿开口到。 “恩?” “谢谢你。” 萍儿年纪尚小,不懂如何表达,短短三个字,确是她所能找到最贴切的词汇。 萍儿抬头看着夜空,夜色,给暗很寂静,月亮,很圆很明亮,很是突兀。 就像那袭白袍,将她即将陷入黑暗的人生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么明亮,那么突兀…… 卷一 身世 第三十八章 远方来信 “他俩都睡了,今天折腾这么久,也都累了。”小娘抱着一堆换洗衣物,对着还坐在地上怔怔出神的江立说道。 江立点了点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明天一早我得走了,萍儿就麻烦你照顾了。” 小娘点了点头,她已知晓江立拜了师,这就需要回去了,所以也没有太过挽留。 小娘走上前,拍了拍江立肩上的灰尘,“去睡吧。” “最多两到三年,我就回来,带萍儿走。”江立想了想,说道。 “无妨,这丫头我喜欢得紧,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好。”小娘笑着说到。 江立抿了抿嘴,还想再说点什么。 “别的话不用再说了,我早就把你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了,这点小事,就不用挂怀了。”小娘转过身,边走边说到,“萍儿都是小事罢了,日后,弟弟你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娘儿俩就好。” 江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姐弟么?江立掏出怀中的玉佩摸了摸,月光下,晶莹的玉佩散发出刺眼夺目的光泽。 “娘……” 听到小娘把自己当做弟弟,他感觉有些不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在小娘身上感受到不一样的亲情。 似乎,是母爱?他也说不清楚。 之所以想要帮助萍儿,可能也不仅仅是因为恻隐之心泛滥吧,江立心想。主要还是萍儿和自己想同的身世,让得江立感同身受,看不惯她独自受尽人间疾苦。 江立小时候,至少还有荀济在身旁,养育他,教育他。不然,江立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遇到萍儿后,江立也想当一个荀济那样的人,至少不会让萍儿再忍受这诸般苦难。 “你也早点休息。”说完江立就打开房门,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恩,于是打开房门,轻手轻脚的,怕吵到已经熟睡的豆芽。轻轻的躺到床上,睡了过去。 小娘回到房内,仔细回想了江立刚才的样子,忍不住一笑。 这个少年,有故事。 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感觉到了,他虽然看上去乐观开朗,可眉眼中的那缕忧思是藏不住的,她很确定,他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江立推开房门,深冬入春,将春不春的时节,连阳光都带点暖意。 江立习惯性的打了个哈欠,看着院中正在争执的两人。 “我比你大两个月,所以你得叫我姐!” “才两个月,不算数的!” “大一天也是大!” “不可能,这是我家,你得叫我大哥!” …… 江立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这两个小家伙,还排起座次了。 “好了,豆芽,萍儿比你大,你就应该叫他姐啊。”江立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萍儿看到江立,立马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大哥哥你醒啦。” 江立摸了摸她的脑袋,点了点头。 “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不要总说你家我家什么的,知道吗?豆芽,你是男子汉,以后,还要靠你保护姐姐和你娘,知道吗?”江立继续对着豆芽说到。 听得江立这样说,豆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蔫的点了点头。 豆芽没有听出江立的意思,可萍儿毕竟是女孩子,才思敏捷一些,稍一琢磨,便听出了个大概。 “大哥哥,你要走了吗?”萍儿看着江立,鼻子有点酸酸的。 江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还有事,就不能呆在这儿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你爹娘也会来这里找你的。” “要是他们不来呢?”萍儿问到。 “要是他们不来的话,最多两年,我就回来接你,到时候一定带你去找你的爹娘。” “可是,我想跟着你……”萍儿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冒出丝丝水汽。 自从她与她的爹娘走散后,这段日子的人心险恶,世态炎凉,让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经历了太多她这个年纪所不该经历的。 直到遇见江立,她能感觉得到,这个大哥哥,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萍儿乖,你在这里,会过得好的。” “大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以后一定会听话的,不会给你惹麻烦……”萍儿把脸埋进江立的臂弯,用带着一丝啜泣的声音说道。 江立顿时感到头大,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豆芽呆愣愣的站在一旁,心想,这是刚才跟我争一哥的萍儿? “萍儿这么懂事,他怎么会不要你呢?”此时小娘端着一锅煮好的粥走了出来,正巧听到两人的对话,于是出言开解到。 萍儿听到小娘的声音,把头抬了起来。 “你的大哥哥,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们不能过分的妨碍他,你说对吗?”小娘放下手中的小锅,蹲下身子,对着萍儿说到。 萍儿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萍儿就在这里住下好不好,以后,我们娘仨一起,等你的大哥哥回来,到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你看好不好?以后要是有人欺负萍儿,大哥哥才好帮你出气,把那欺负你的人打得满地找牙!” 萍儿听得此话,想起了江立教训狗剩他们的情形,或许是想起了他们离开时的狼狈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萍儿抬起头,看着江立,“大哥哥。” “恩?” “拉钩。” 江立愣了一下。 “江姨昨晚跟我说的,拉钩是不能反悔的,你以后一定要来找我。” 江立闻言看了眼小娘,小娘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江立也笑了,宠溺的说到:“好,我答应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 “变了、变了……” “唔,我还没想好,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好好。”江立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 越禾镇。 这座东部小城,几十年来几乎没有变过模样。 “我去学堂了!”二蛋打开屉笼,从里面摸出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两只手颠来颠去,对着里屋正在忙碌的爹娘喊到。 “好,路上注意安全,哎对了,你等一下。”二蛋他娘从里屋走了出来,用身上的围裙胡乱的擦了擦手上的面粉,从柜子上取出两封信,交给了二蛋。 “这是啥啊?” “昨晚到的,忘了告诉你,好像是江立寄来的。” 江立寄来的?二蛋连忙看了看信封,只见其上写着“二蛋亲启”“苏颖亲启”。 二蛋打开那封写着“二蛋亲启”的信件,看了起来。 二蛋,我已经成功拜师了。你也要好好努力,不要再吊儿郎当了,不然,以后大将军的位置,了轮不到你来做了……替我问你爹娘好,另外一封信,你帮我交给颖儿,你办事,我放心。你自己也照顾好自己,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不要意气用事,等我回来秋后算账。江立亲笔。 这小子,还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了不成! 二蛋转念一想,如果是这小子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 二蛋揣好那封写给苏颖的信,脚步轻快的出了家门。 二蛋来到苏颖家门外等待,现在离学堂开课的时间还有点时间,像二蛋这类的,提前出门,只是为了躲避爹娘的吆喝罢了。苏颖这样的门阀世家,就没有这样的顾虑。苏颖的家族在郡城也有相当大的产业,之所以定居在这越禾镇,只是为了图个清净罢了。 瞧得苏颖走了出来,二蛋赶忙叫住了她。 “干嘛?”苏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当下也没给二蛋什么好脸色。 “呃……”这苏大小姐,今天是吃了火药不成? 苏颖其实也不想的,只是他父亲一大早就告诉他,郡城饶家公子今晚要到家中做客,让她早些回来。她就顶嘴说了一句。 “他来做客关我什么事?” 气得她爹直跺脚,为此,大清早两人就吵了一架,她爹那点心思被她拿捏得明明白白的,不就是想叫他多结交这些官宦门阀子弟嘛,可她就不喜欢结识这些道貌岸然的公子哥,在她眼里,他们都比不上江立的万分之一。 还是立哥哥有趣! 瞧得她的样子,二蛋故作深沉的说到:“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唉,可惜了,可惜了啊……” 看他一脸耍宝,苏颖本不想理他,可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只得换了一副笑脸问到:“什么可惜了呀?” “唉,我是在为远方一个痴情种感到可惜。” 痴情种? “啊?你说立哥哥?”苏颖大喜,“你有他的消息了?” “唉……唉……” “你别唉了!”苏颖有些急了。 看着苏颖这副即将抓狂的态势,二蛋也是有些感慨,从小到大,倾慕苏颖的才俊,不知有多少,可只有江立,可以撩拨她的心弦。 “喏,这是江立写给你的信。”二蛋也不再逗她,掏出那封信交给了她。 苏颖接过信,如获珍宝的仔细看了看,而后小心的收了起来。 “喂,你不打开看看吗?”二蛋有些疑惑道。 “不看,回家在慢慢看!”说着便跑开了。 “唉,女人。”二蛋感叹一声,追了上去。 …… “萍儿,你在这里,要听江姨的话,不要跟豆芽吵架,听到了没?”收拾好后,江立牵着马来到村口,对萍儿交代到。 “大哥哥,萍儿一定好好的,你别忘了来接我,我们拉过勾的,可不能反悔!”萍儿认真的道。 江立笑着点了点头,“好,不会忘的,以后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豆芽,以后就靠你保护姐姐和你娘了,你要做好准备了。” 豆芽重重的点了点头,“恩,大哥哥,我会的!” “你们回去吧,别送了。”江立扭头对小娘说到。 “再送你一会儿吧。” 江立抿了抿嘴,想要说点什么。 小娘笑着走上前,轻轻的抱住了江立。 萍儿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下,而后赶忙捂住了豆芽的眼睛。 “保重。” “你们也是。” 卷一 身世 第三十九章 剑池 “灵儿,今天带你去去一个地方。”吃过早饭,王鑫对着在一旁擦拭佩剑的王灵儿说到。 听到要出门,王灵儿立即来了兴致,自从上次从皇宫中回来,她一直闷在这草堂中,都快闷坏了。 “二爹,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王鑫故作神秘的说到。 “对了,记得将桌上的古琴带在身上。”王鑫转头提醒道。 还要带琴?这是去哪儿?去乐馆听曲吗? 带着疑惑,王灵儿还是装好了古琴,背在身上,追上了前面的王鑫。 “二爹,怎么不御剑飞行呢?”王灵儿问到。 以往出远门,王鑫便是直接御剑,百里之内,瞬息便至。 “去的地方不远,就不御剑了。” 跟着王鑫的脚步,王灵儿发现,王鑫没有出竹林的迹象,反而是朝着竹林深处行进。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王鑫停了下来,笑着说道:“到了。” 王灵儿抬眼望去,只见一条涓涓细流横在一个山谷口,四周阴森森的,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 跟着王鑫继续走,来到了溪水的源头,源头处竟然是一座不大的山洞,两人走了进去,王灵儿瞬间被眼前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睛。 王灵儿抬手捂着眼睛,微微的张开指缝,眯着眼睛看去,只见这洞口上方乃是中空的,这个山洞并不能阻挡日晒雨淋。 而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插了不知道多少柄断剑,大概有数百柄之多,至于是不是断剑,王灵儿也不清楚,只是看模样不像是完好无损的剑,再说了,谁这么败家,把这么多上好的剑插在此处。 “二爹,这是?” 王鑫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灵儿,你是不是真心想要习武?” 王灵儿闻言没有犹豫,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习武的初衷是什么?” 王灵儿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默然无言。 她习武是为了什么,王鑫是知道的,而现在他这么问,应该是觉得她的初衷太过的偏执。 王鑫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跟我习武,是想有朝一日,去查明真相,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有些事,可能让他随风散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二爹,难道你不恨王覃么?”王灵儿险些有些失控,“短短几天的时间,我们全家都……连远在蜀地的大哥都没能幸免,若不是他,还有谁!” “二爹难道你觉得这是天灾人祸吗?” “你先冷静一下。”王鑫抬手按在王灵儿肩上,运气帮她平复心境。 很快,在王鑫的帮助下,王灵儿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对着王鑫说到。 “对不起,二爹。” 王鑫摆了摆手,背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说到,“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王灵儿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我如果想查的话,有一百种方法能查到,但是,事到如今,还有必要吗?” “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和王覃脱不了干系。”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一剑杀了这个畜生,让他去跟他们陪葬……” 王鑫转过身来看着她,“可是,他现在毕竟已经是天下共主,一国人君……” “杀了他,我王家三代人的谋划将会毁之一炬。” “所以……王覃,杀不得。” “为什么?我爹以前说过,这王位,本身就该是你的。以你的威望,取而代之,这天下,谁敢说一个不字?” 王鑫摇了摇头,“我以前立过盟誓,终身不得窥测神器。” “王覃,是我们王家,唯一的帝王人选。” 王灵儿听得此话,感到很心痛,“二爹,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复仇吗?” 王灵儿美眸通红,“可是,我真的忘不掉……” 王鑫叹息一声,“痴儿,我并非要你忘掉,而是让你放下仇恨……” “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哪儿有什么尽如人意啊?” “以后,你可以去查明真相,甚至向王覃讨要说法,只有一点,莫要伤了他的性命。” 王灵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晚上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父皇母后的身影,久久挥之不去。 她甚至想一辈子待在梦中,不愿醒来。 每天早上起床后,都下意识的想要叫宫女过来伺候更衣,可每次等了良久以后,才回过神来。 自己,早已不是那个锦衣玉食的公主了。 她恨,恨自己无能,她悔,悔自己没有珍惜。 “二爹,我答应你……”王灵儿轻轻的说到,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起来。 王鑫欣慰的点了点头,时间是一剂良药,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的。 “那好,接下来,这里就是你的修炼之地了。” 王灵儿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指了指满地的断剑,开口到:“二爹,这里,怎么能修炼呢?” “哦?那在你的理解中,修炼应该是如何进行的呢?” 王灵儿想了想,“我想应该是淬炼自身,努力学习招式,并且勤加练习,将它们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的武道。” 王鑫听后笑了笑,“你说的,是常人的世俗之法罢了,你可曾见我学过剑招?” 王灵儿仔细回想了一下,在她的记忆中,自己这位二爹,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没有习武之人持之以恒的坚持,看上去,不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夏战神,反而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王鑫笑着看着她,继续说道:“天下万道,虽然法不同,但终究还是殊途同归的。” “世俗的习武之人,讲究的是以力证道,虽然不乏惊才绝艳之人,比如那数百年前一斧开天的慕容恪,但以力证道,在我看来,依旧只是末道。” “那二爹,你是如何修炼的呢?” 王鑫指了指眼睛,“鉴。” 观鉴?就这么一个字? 看着王灵儿疑惑的样子,王鑫继续说道:“所谓鉴,摒弃世俗,超脱化外,举个例子,我并非没有修炼,而是用精神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修炼罢了。” “我还是有些不懂。”王灵儿摇了摇头,太深奥了。 “这也正常,现在就要你明白这些,还是太早了。”王鑫点了点头,不懂就要说出来,不懂装懂,才是修炼一途的最大弊病。 “把琴取出来。” 王灵儿闻言取下古琴,递给了王鑫。 王鑫接过古琴,走到了山洞中央。王灵儿这时才发现,在山洞的中央,还有一张石桌石凳,正对着山洞上方的洞。 “这里的断剑,是曾经被我打败之人所留下的,我将它们插在此处,利用剑中所留下的对我的怨气,磨砺自身。” 王灵儿顿时愕然,这么多剑,它们的主人都败给了二爹? 王鑫将琴摆放在石桌上,坐了上去。 只见他轻轻拂过琴弦,细微的声响引得剑池中断剑齐齐发出阵阵颤音,剑光交错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王鑫视若无睹,坐在石凳上,开始弹奏了起来。 当他弹奏时,王灵儿发现,地上的断剑好似听懂了一般寂静,不再发出声响。 这是一曲金戈铁马,王灵儿以前在宫中听人演奏过。 金戈铁马,吹角张弓。 半生峥嵘,拨山云动。 功名沉浮,忍辱聚散, 成空。 怎奈何, 愧对山河国破,忠骨零落。 …… 王灵儿听得很入迷,他没有想到,他这个二爹竟然还是一位乐器大家,她敢保证,就算是宫中的乐师,就这曲金戈铁马来说,也没有王鑫弹奏的好。 那种仿佛亲临战场的真实感,王灵儿就差没有大声喊出“全军出击”四个字了。 曲闭,王鑫开口到:“闭上眼睛,仔细听,仔细感受。” 王灵儿闻言立马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风声,听到了琴声未散的空谷回响,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听到了断剑彼此之间的共振…… 良久,王鑫打断了她,“怎么样?” 王灵儿将自己听到的告诉了他,王鑫显得有些差异,当即一笑:“看来,你的天赋很足,日后甚至有超过我的可能。” 王灵儿闻言有些汗颜的笑了笑,吐了吐舌头,似乎感觉王鑫夸得有些过了。 倒也不是王鑫过分夸赞了,只凭第一次观摩,就能描绘的如此清楚,王鑫这才不吝赞美,看来此法与王灵儿,很是契合。 “好了,接下来,这里就是你未来几个月的修炼之地了。” “二爹,什么时候,才能算修炼成功呢?” 王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先上去,也弹奏金戈铁马。” 王灵儿点了点头,走了上去,深呼吸一下,按上琴弦。 可她刚按上琴弦,就感到有些不对劲,周围的因素太多,导致她根本没办法专心的弹奏下去,一支曲子未半,就已经弹错了好多的音节。 这时,王鑫咳了一下,示意她停下。 “现在知道了吗?等你什么时候能够不被外界因素所影响,一个音节不落的弹奏出这曲金戈铁马,这个阶段的修炼就算是完成了。” 王灵儿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到:“二爹,这样真的有用吗?” 王鑫笑到:“不必疑虑,万道归一,岂不闻,读书也能读成天下至尊。” 读书也能读成至尊?王灵儿摇了摇头,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她抬手再次按上琴弦,开始了第一轮的修炼。 王鑫悄然走了出去,这个地方,是他昔日修炼之地,很是隐秘,不会被外人所扰。 是时候,去见见他们了,王鑫在心里说道。 言罢,腰间佩剑冲天而起,王鑫踏前一步,直接御剑飞行,消失不见。 卷一 身世 第四十章 执牛耳者 寒冬过后的大地,初春的光景悄然而至。 江立快马加鞭的赶回断苍山,已是第二日傍晚。 “店家,要几斤牛肉,两壶酒。”江立想了想,下山一趟不易,回去时还是给师父师兄带点东西。 自己这个师父,听张小鱼说,那是嗜酒如命,平日里只做两件事,一件钓鱼,一件喝酒,除此之外,别无喜好。 若非江立亲眼所见他抽刀断水的惊世一剑,恐怕对这个便宜师父还有些疑虑。 “听说了吗?这世道,要大乱啦。”就在江立等待的时候,里屋三个喝醉酒的醉汉借着酒劲,在那里谈天说地。 “如何不知?你没看到城头的告示?全国征兵!嘿,我告诉你,老子就准备去当兵,兴许以后能混个校尉啊将军啊什么的。”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拍着胸脯,一脸豪气的说到。 “就你?还是算了吧,你那点脑子,上了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旁边一个瘦小的男子讥讽到。 另外一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那大汉被怼得涨红了脸,反击到:“那也比你强,你迟早死在女人被窝里!” “哈哈哈……” 江立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天下将要大乱,他和文昊煜交谈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自古没有不朽的王朝,有王朝明强,却二世而止;有庙堂暗弱,能绵延百年。天数有变,神器更易,有德之君替无德之人,乃古之道理。 大夏建立传今不过二世,市井也并未听闻当今人皇有何不妥之举传出。可自先皇驾崩,各地藩镇林立,不服朝廷管辖,更有甚者,已自立国号。即使是那些明面上还忠心于大夏的,也只是还在观望罢了,毕竟受死的骆驼比马大,凡事还是要谨慎而行,胜了倒也就罢了,若是失败,秋后算账的买卖,咱不干! 那么造成如今这种局势的,到底是什么? 无外乎两个字,名分。 当今人皇王覃,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皇上皇后太子皇子,一夜之间全都死了,上哪儿说理去?莫说是庙堂之上,就是市井之人听闻,都得比个大拇指。 这事干的,确实牛。 古往今来,帝王家之间的争斗倒是屡见不鲜,像这样的事,发生过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最后的结果呢? 能够成功坐稳那张龙椅也就罢了,若是让人给半道截胡了,那可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天下人,哪个不想坐在那龙椅上耍一耍,尝尝坐在那么大的椅子上,是什么滋味? 毕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嘛。 江立摇了摇头,不再听他们的对话,结果买好的东西道了一声谢后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之前还隐隐约约听见那群人在说什么蜀地即将动荡,近期千万不要过去等等。 荀济倒是说过,他爹娘在蜀地做官,若是小时候,他还真就相信了。可渐渐长大,也是知晓了各种缘由,自己跟萍儿,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这也是为什么对萍儿难以割舍的原因之一。 天下到底乱不乱,江立倒不是很放在心上。从小他就想当一个潇洒的浪荡游侠,跟喜欢的人一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可从小,荀济让他研习各路兵法,钻研各类史要。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荀爷爷不会是要我去当皇帝吧? 至于荀济的安排,他当然无条件听从,就像现在,他让自己来这断苍山学本事,他也是没有什么怨言,特别是在见识了渚擎天的那一剑过后,甚至有点小庆幸,虽然这个师父平日里看着很不着调,可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江立一路走一路想,很快就到了山下。江立发现前面有一人,手中捏着个酒葫芦,边喝边朝山上走,那人听到脚步声,也回头看了看,一脸疑惑的样子。 这个时候说是黄昏都有点牵强,夜幕已经开始降临了,这个时候爬山?真有兴致。 “兄台,天色已晚,此事上山,怕有不妥,还是早早下山去吧。”江立好心的出言提醒到。 那人听得此话,一摆手,“说的什么话,我家在这上面,我下去干嘛?” 听得出来,多多少少是有一点喝醉了。 家在上面?这山上哪儿有什么家,真是喝醉了,江立心想。山上只有师父渚擎天和二师兄张小鱼两个人,哪儿还有什么人。 突然,江立想到了一个可能,师父说过,他还有个大师兄下山去了? 江立借着夜幕中零星的光线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人,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瘦削的面庞,胡子拉碴的,一看就是一个不喜欢打理的人。脸上还在两个重重的黑眼圈,看上去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想起张小鱼跟他提起过这个大师兄,他说的时候只拍自己的大腿,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小师弟我给你说,这个大师兄,喜欢喝酒,跟师父一样,可是酒品不行,一喝酒就犯事,犯事了就拿我顶包,你说我找谁说理去?” “你以后见到他,少跟他扯那些有的没的,你知道不,我跟他第一次下山,他去哪儿了?我都不好意思说!青楼!你知道啥是青楼不?算了我也不跟你说,反正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说跟他一块儿去,他说什么,他说这青楼不让和尚去,叫我回客栈等他,你说气人不气人?他还说什么去收集情报,放屁,去青楼收集什么情报,还不是去潇洒快活去了……” “回客栈就是一脸病殃殃的样子,看着就烦,小师弟啊,你有我这个二师兄,真的是你的福气……” 想起张小鱼说话时的样子,江立忍不住一笑,“大师兄?” 江立试探性的叫到,他也不知道这个大师兄到底姓甚名谁,张小鱼跟他介绍的时候,只是罗列了诸多他的“光辉事迹”,却忘了把名字告诉他。 那人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叫我啥?我师弟可没有头发!是个秃驴!” 难怪张小鱼提起这个大师兄时一脸咬牙切齿捶胸顿足的样子,确实不讨人喜欢。 “我是师傅新收的关门弟子,我叫江立。” “我知道!关门的弟子嘛!”那人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以后师兄我叫你,你就来关门,知道没!” 说完就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在说些什么。 江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可怎么办,难道让他在这儿睡一晚? 想了想,江立还是走上前去,准备把他背回上山去。 江立把他背在身上,就像驮了一堆烂泥似的,走每一步都要十分小心。 “莫慌,待我喝完……师父,我真没喝,都是那秃驴喝的!” …… “江姨,你说大哥哥会回来带我一起走吗?”萍儿躺在床上,想起了江立走时的样子,问到。 小娘一笑,把她拉在怀里,“傻丫头,他不是都已经跟你拉钩了吗?拉钩可是不能反悔的。” 萍儿闻言,顿时将那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对啊!我们已经拉钩了,他不能反悔了。” “哎呀!”萍儿拍了拍手,一脸懊恼的样子,“可是我忘记告诉他拉钩反悔的内容了!” “你知道我你的大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吗?”小娘笑着说到。 “怎么认识的呀?”萍儿一听来了兴致,一翻身趴了下来,望着小娘。 小娘就将她和豆芽外出生省亲回家途中遇到危险后来被江立所救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萍儿听。 萍儿听后点了点头,“大哥哥真的是个好人,他也是这样救我的!” 然后她一脸认真的开始讲他跟江立所遇到的事,这些事小娘自然是早就从江立口中听说了,但她没有打断萍儿,一脸笑意的听萍儿说。 萍儿说完后,躺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说到:“也不知道大哥哥到底喜欢这个云舒姐姐还是王灵儿姐姐。” 王灵儿?小娘从未听江立提起过这个名字,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跟在江立身边的那个活泼的女孩,是叫云舒。 当时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导致小娘习惯性的把他们当成了一对情侣。 “那就要问问你的江立哥哥了。”小娘笑到,“睡吧,以后见到他,你自己问他。”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嫁给大哥哥!”萍儿鼓起了脸,很认真的说到。 “好好好。” 小娘帮萍儿盖好被子,轻轻的拍打着萍儿肩膀,好让她快些入睡。 想起江立,小娘也是十分感慨,一开始,她只是把他当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公子哥,可慢慢接触下来,她发现,她对于江立的情感,似乎跟对豆芽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且,江立对她传来的类似母爱一样的情感似乎并不是很抗拒,所以分别的时候,她才会说,江立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自从江立这次对萍儿的态度,小娘可以感觉得到江立对萍儿的护持,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这更加坚定了她内心的想法。 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今晚想的太多了。 她看了身旁已经熟睡的萍儿,关上窗户,躺了下去。 “可一定要平安啊。” 卷一 身世 第四十一章 邹龙 “都到场了吗?” 荀济坐在首座,阶下熙熙攘攘的站着不少人,左侧之人大多羽扇纶巾,右侧之人皆是铠甲佩剑,文武之序井然。 “老太师,各地负责人都已经到位了,唯有蜀地负责人缺席。”居于左侧首位的中年男人答道。 老太师!这个称呼,自然是属于荀济的,荀济隐姓埋名数年光景,今朝重回大燕故地,为的,就是光复前朝。 那日,大夏的铁骑攻入大燕皇城——郫都时,大燕文臣的领头人物,荀济,却不见踪影。 都说武死战文死谏,按理说像荀济这样的权臣重臣,天下读书人的领袖,理应是与国共存亡的,可不管怎么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可翻遍了郫都,都没有找到荀济的一点消息。后来也只得不了了之了。 或许有些人觉得荀济是出逃了,但天底下那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可不这么认为,荀太师那肯定是与国偕亡了啊,一时间,各地文人披麻戴孝,给这位文坛领袖送行。 偏偏荀济此次回来,并没有隐姓埋名,反而是刻意的放出消息,告诉世人自己还活在世上,以此来获得天下读书人的支持和拥护。 毕竟舆论是把杀人不眨眼的刀,有时候比真刀杀人还要快,握住了天下读书人,就等于握住了半个天下。 荀济点了点头,“蜀地近来动静不小,他应该是走不开,也罢,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要告诉大家,时机到了!” 荀济一拍大案,声音斩钉截铁。 堂下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表情各不相同。有的面露笑意,似乎在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有的面带忧虑,似乎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一时间,堂下闹做一团,吵的不可开交。 荀济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们的争吵。 “敢问,老太师,起事之后,这国号?” 右侧一个豹头环眼的彪形大汉一步走出,拱手发问到。 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可以看出,他的身份在这些人中,算是比较靠前的。 荀济看了他一眼,“即是复国,当然是原国号,打出燕字王旗,怎么,你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那人听得此话,犹豫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却还是叹了口气,“不敢。” “可是,王族血脉早已凋零,就算我们竖起燕字王旗,敢问,领头之人当是谁?”另一人从左侧走出,向荀济发难。 “原来你们是怕我坐这个位置?”荀济笑了,有些心酸,有些悲凉,虽然这些年,他把当年旧部中还算忠心的人联络了起来,可不要说同心同德了,现在甚至还没有开始起事,就已经有人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了。 甚至有人怀疑他荀济,要坐这个位置。 他也明白,他们也有顾虑,因为大燕的皇族血脉,早已经凋敝殆尽,若是事成之后,没有一个有说服力的统治者,那又会造成一个分崩离析的结局。 “各位不必忧虑,相信老太师已有法子。”那中年男子出言替荀济解围到。 “老太师乃是大燕三朝元老,诸位切莫生疑。” 荀济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此人名为邹龙,邹姓在当年大燕王朝时代乃是数一数二的大姓。他本人也是邹氏当代的嫡长子,年仅二十二岁就举孝廉入仕,再过五年胜任礼部侍郎,原本一片光明的前程却被突如其来的改朝换代残忍的毁了去。 让荀济没想到的是,这邹龙是出了名的敢说话,跟他荀济不能算是政敌,却也对他的一些理念有所排斥,经常直言不讳的在上朝时批判荀济的一些做法。 以荀济的身份,就是当朝皇帝都得让着几分,所以他的那些批判之言,只是被人当做他想要出人头地的跳板罢了,以荀济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和他过意不去。 可如今一想,他当年的某些话,确实是有一些道理的。 而现在,这邹龙竟破天荒的帮他说话,让他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静一下,听我说。”荀济手指点着大案,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也许我最初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都是一片赤诚,是真心的,是没有心里的那点小算盘的……” 荀济的目光一一划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庞,“可现在,时间冲淡了这一切,或许是天下大乱,你们之中有些人也开始变得有些蠢蠢欲动了。” “我敢说,若非我在渤安郡搞出了一点动静,那武榜上多出了我的名字,不然,我这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的老头,可叫不动你们咯。” 荀济自嘲似的一笑,“如果可以的话,我何尝不想终老山林,做一回闲云野鹤?实在是皇室的恩情,一代重过一代,让我荀济不得不拼此残躯,以命相报。” “各位的小心思,劝你们还是收回去,我荀济不佩刀斧,空有一杆劣笔……” 他突然加重语气,“请诸君不要成为我的笔下亡魂才好啊……” 在场众人心中一凌,有的甚至微微的低下了头,的确如荀济所说,他们大多,已有权柄在身,如今天下当乱,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荀济在澜沧江挥毫破百甲的事迹如今已是传的人尽皆知,他们是不想来,可他们也相信,这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头真的会容忍他们…… “最后,告诉你们一件事,这领头之人,我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案,时机到时,你们自会看得到。” “现在,回到你们该去嗯地方准备去吧。”荀济大手一挥,就向堂内走去。 众人纷纷抱拳,缓缓离去,只有张钊留在原地,因为这里本就是他的地方。 “邹兄,大家都走了,你为何还不走?”张钊收起了荀济的大案,就欲进后堂找荀济,却发现邹龙坐在堂下,没有离去。 “我还有事,想要当面问一问老太师。”邹龙说到,“还望张兄带路。” “这……”张钊知道这邹龙以前跟荀济的一些过节,若是平时,张钊自然是不会让他进去的,可刚才,当着那些秘党的面,邹龙出言帮荀济说话,同样是让张钊侧目。 “好吧,你跟我来。”张钊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 邹龙拱了拱手,跟在张钊身后进入了后堂。 刚一进门,就见荀济对墙上摆着的一张硕大的地图指指点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这张地图上,用不同颜色记录着九州十八郡大部分地区的兵力部署,粮草储备等等,相当细致。 邹龙刚一进门,未等张钊通报,就开口道:“所谓兵法,在乎一个奇字,若拘泥于直面上的实力部署,无异于纸上谈兵,毫无作为。” 张钊听到此话吓了一跳,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敢说话。 荀济听到他的话,转过头来,发现是邹龙,沉默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 他的做法的确过于保守,与主张激进的邹龙相比,互有利弊。 “你说得对,”荀济负手而立,“若是我激进些,或许……” “老太师,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邹龙摇了摇头,“老太师,我来找你,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如果老太师能够回答我,那我邹家,必当全力支持。” 荀济闻言皱了皱眉,听这语气,这邹龙,还有其他什么想法? 或许是猜到荀济心中所想,邹龙接着说道:“我就明说了,我邹家,毕竟是百年大族,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族考虑,还望老太师理解。” 荀济点了点头,这确实也是人之常情,“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老太师,我想知道,那日之事。” “那日指的是哪日?” “大同六年三月初七。” 听到这个日期,荀济的面色陡然一变,因为那个日期,他记忆犹新。 大同六年三月初七,王师攻陷郫都,各地望风归降,大燕延续四百余年,亡。 在大夏的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 大概是回忆涌上心头,荀济的面色都变得有些阴沉,或许是怕荀济误会,邹龙连忙道:“老太师,我不是想知道那日的细节,那日我虽外出公干,却也知道城内之事,我不是想知道这件事,我是想知道,一个人!” “谁?”荀济的面色恢复了过来,问到。 “虽然后来放出来的消息是皇室无一人幸免,全部遇难,但我却意外得到了一个消息,此来,也是为了请老太师分辨一下这则消息的真伪。” 邹龙走上前去,俯下身,在荀济耳边低低的说了点什么。 “果然还是走漏了风声啊。”荀济摇了摇头,说到。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这个消息果然不是空穴来风。”邹龙笑到。 张钊在一旁看着好似在打哑谜的两人,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那么,老太师,你的答复是?”邹龙笑着问到。 荀济看着他,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我可以相信你么?” 邹龙表情变得肃穆起来,“老太师,我邹家,天地可鉴。” 荀济叹了口气,随即冲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到他的样子,邹龙笑了出来。 卷一 身世 第四十二章 造访 “哟,我这茅舍这几日是沾了什么光,短短数日,这么多大神造访?” “呵呵,棋圣草堂,不知多少人想要来,今日倒让我捡了个便宜。” 说着,一名灰袍布衣老者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 老者长着一双小眼睛,酒糟鼻,加上两撇八字胡,伸出一只手不住的揉搓自己的胡须,仅看相貌,着实让人不得恭维,用贼眉鼠眼四个字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女子一身劲装,腰间佩着软剑,相貌普通,却给人一种英姿飒爽,威风凌凌的感觉。 “你不在南方经营你的天下大计,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须知我这里可没有上好的茶水。” “我跋山涉水到这儿来,可不是来讨两杯茶水的。”灰袍老者摇了摇头,笑到。 “公孙策,你当真是要跟这棋盘了此残生?” “我说你们烦不烦,前脚刚走一个没几天,后脚你就来了。”那名为公孙策的老人恼到。 “前脚刚走一个?唔,让我猜猜,怕不是荀济那个老不死的吧?” “不是他,还有谁?我说,卫涯老儿,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那么命大,你们几个嚯嚯人的老东西早点死了,这天下就安稳多咯。”公孙策打趣到。 卫涯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她身后的女子闻言,正欲呵斥,却被卫涯抬手止住。 “功名利禄,于我辈,有何意义啊……” “说实在的,”公孙策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天下大定那天,他荀济,你卫涯,说不得早就已经成了一抔黄土啦,何必计较身前之事呢?” 卫涯闻言沉默了一下,“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是想看什么天下大定……” 公孙策捡起棋盘上的棋子,执黑先行,落子正中,向卫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卫涯看着这个一辈子没有赢过几盘棋的臭棋篓子,苦笑一声,捻起一枚白子落于棋盘。 “你和荀济,皆是属于执念太深,若是放不下,何来自在可言?” “哪儿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啊……”卫涯摇了摇头,“既然荀济已经找过你了,那我也就坦诚相告了,我想请你去南疆逐鹿天下,你看如何?” “你们这一个个的,平日里过好日子的时候,没一个想起我这乡野村夫,现在有事了,一个个倒是殷勤得很。” “我不去,世俗之事,徒增烦恼。” 卫涯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太过的意外。 “既然荀济找过你,而你还在此处,我就猜到会是这个结局了。” “但你没有选择帮助荀济,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卫涯盯着公孙策的眼睛,公孙策却并没有看他,而是一直盯着棋盘。 “又输了,没意思,不下了不下了!”公孙策苦思良久,也没有找到破局之法,当下气恼得直接掀翻了棋盘。 那女子瞧得他孩童般的作态,感到很好笑,这就是曾经的“天下第一智囊”么? 她想起来之前主公和卫先生的对话,那时主公说:若得此人相助,则大事可成! 如今看来,多少有些名不副实了。 “我纵横此道几十载,若是连你这个臭棋篓子都下不过,说出去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卫涯笑到。 公孙策呸了一声,没有说话。 卫涯起身站了起来,“既然你选择两不相帮,那自然是最好的……” “说实话,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公孙策摆了摆手,“赶紧滚,以后没事,少来打扰我的清闲。” “那我就走了,愿你能永保这份清闲。”卫涯站起身来,对着公孙策拱了拱手,“告辞。” “看在你这么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的份儿上,我还是送你一句话。”公孙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到。 “与人斗,莫要与天斗。” 卫涯愣了一下,还想问点什么,公孙策却已经起身向屋内走去。 卫涯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先生,我们就这么回去了?主公说过,必要的时候,可以……”说着,那女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卫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算了,楚女,不必节外生枝了。”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乃是楚地一带有名的杀手,平日里做事,只看出价,不看其他的,只要出价高,她就会帮你出手,而且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用她的话来说,任务没完成,钱拿在手上,烫手。 直到去岁,在南方行省总督钟施的邀请下,成为了他的专属杀手。 钟施邀请她时,她说:“我只会杀人。”钟施微微一笑,找你来,就是让你杀人的。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他行走江湖,一直都是用的楚女这个代号,每当有人问及她的姓名,她也只是摇摇头,说我没有名字。 她与其他的杀手不同,一般的杀手都是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而她则是面冷心热,大多时候拿来的赏金,也会接济乡里,帮助一些穷苦人家。 就有人要问了,你为啥要干这一行啊?干这一行,折寿咧。 她略微怔了怔,双眼似乎有些迷茫,答道:别的我也不会啊。 现在一般她都是待在行省府担任钟施的护卫,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需要她出手。 此次卫涯自南向北,跋山涉水,行千里之程,钟施实在是不放心他的智囊,所以就让楚女一道同行,担任护卫。 最让钟施哭笑不得的是,楚女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是愣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 得加钱。 “那接下来,是回去还是?”楚女询问到。 可不是因为尊敬这个老头,主要是,这单下来,钟施给的太多了。 卫涯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先不回去,既然来了,有些地方还是要去走一走的。” “你若是有事,可以先行回去的。”卫涯补充到。 楚女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这单可是收了钱的,要是这个老头没事还好,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的佣金可就泡汤了。 似是看出楚女心中所想,卫涯只是笑笑,“也罢,那你就跟着我吧,也要不了多久……” …… “唉,果然还是没能请他出山吗?”钟施盯着手中的纸条,叹息到。 “也罢,既然他诚心归隐,那我也就不去触这个害贤的霉头了。” “来人,唤我儿来。” 不到一刻,钟泽便是出现在大堂之上,脸上油光满面,长发束起,一看就是刚与人切磋完。 “父亲,何事找我,快快说完,我打得正起劲儿呢。”钟泽一脸不耐的活动了一下四肢,急切的说到。 钟施闻言摇了摇头,他这个儿子,早就过了成家的年纪,可偏偏就是对男女之事不是那么感冒。他还刻意挑选了一些年轻貌美的侍女在他的院子里,可他丝毫不为所动,心里只有他的武道。 可偏偏,他钟施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有三个女儿。他一直指望着钟泽早日传承香火,让他抱孙子呢,可每次谈及这个话题,钟泽都是一脸头大的转身就跑,搞得他们一家子都无可奈何。 钟施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他也是知道,以力证道这条路,最为艰难,古往今来,多少天骄俊杰,都在此道上折戟沉沙,不得寸进。 原因无他,说以力证道是修炼一途最为简单的方法一点也不为过。它简单就简单在它的大众化,只要是个人,就可以修行。当然,大众化也就注定了这个方法越往高走越为艰难。 除了那数百年前横空出世的楚霸王,那可真是以力证道的典范,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镇压了一个时代。 可就是这样空前绝后的人,最后也免不了天道重压,想要更进一步的他最终还是惨死乌江河畔,可见,以力证道,是何等的艰难! 可钟泽从小就力大如牛,年仅六岁,就能与一个成年男子顽斗不落下风。九岁时,正逢他父亲生辰,大摆宴席,席间觥筹交错,钟泽刚从外面打架回来,闯入主厅,宾客们一看就乐了,纷纷要求钟泽展示一下才艺。 钟施连忙摆了摆手,说这个傻小子哪儿会什么才艺啊,还是叫着舞女进来给大伙儿助助兴吧。 宾客们倒是没什么,可钟泽没听进去,想看才艺是吧,他左顾右盼可一圈,看到门口的一尊大鼎,顿时眼睛一亮,这个好。他立马走了过去,一只手拖住鼎底,一只手环住鼎身,大喊一声:“起!” 嘿,你猜怎么着?在众多宾客瞠目结舌的目光下,钟泽硬生生的将那口大鼎给举了起来。宾客们吓得好半晌说不出来话,不知是谁最先开口,宾客们纷纷向钟施道贺,恭喜总督喜得虎子。 钟施摆了摆手,谦虚的说,这娃笨得很,只知道打架,拿不出手。再看钟泽,抓起他爹桌上的一整只烧鸡又跑了出去。 “你不是想打架吗,我给你找了个对手,让你打个痛快。”钟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个虎头虎脑的儿子,说到。 “你找的对手?算了吧,那些人,根本不够打,上次你找的那个,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若不是我收着力……” 钟施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儿子,不仅是个武痴,还是个话痨,不说话还好,一说起话来就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你自己看看吧,这是卫先生的信。”不待他说完,钟施便起身把信递给了他。 钟泽漫不经心的接过信来瞟了一眼,瞬间瞪大了瞳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当真?” “这还有假?”钟施笑到。 钟泽闻言立刻向门外走去。 “记得找卫先生汇合,别忘了地方!”钟施连忙喊到,可却没有回应,想来是已经走远了。 钟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傻小子,也太心急了些。 断臂枪仙…… 希望你比我想象的要能打一点吧…… 卷一 身世 第四十三章 大师兄 “二师兄,开开门。”江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硬生生的将这个应该是大师兄的男子给背了回来。 “来了来了。”屋内传来一阵慵懒的答应声,张小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推开房门,见是江立,“哟,小师弟回来啦,快回去睡觉啊,大晚上跑我这儿来干嘛?” 江立略微有点尴尬的指了指门外的醉汉,“二师兄,你看这人是不是咱们的大师兄,我看他跟你描述的有点像,又一个人醉倒在山底,我怕他有事,就把他背回来了。” “大师兄?我看看。”张小鱼一边走一边眯着眼睛看地上那个横七竖八躺着的男子。 “嘿,还真是。”张小鱼嘿嘿的笑了一声,在那男子脸上使劲儿的拍了两下,“没错,是大师兄,小师弟,你说你也是的,你管他死活干嘛?醉死在外边儿,也算是为民除害……” 江立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张小鱼,对这个大师兄,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成见啊…… “二师兄,他的屋子是哪间啊?”江立想了想,总得把他安置好,总不能让他一晚上就睡在地上吧?索性自己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的屋子?你想干嘛?你不会还想把他放进屋子里去吧?”张小鱼瞪大了眼睛,似乎很不能理解江立的行为。 “总不能让他就这样在外面吧?”江立无奈的道。 “外面有什么不好的,山川为枕,日月做被,与地同寝,和天共眠……师父说了,这才是,大境界!”张小鱼摇头晃脑的说到,“你别管他了,师父说过,他喝醉了就这样,不让任何人管他。” 原来不是张小鱼不管,是师父下过命令。江立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地上死狗一样的大师兄,“二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明早记得去给师父报个平安。” “知道了。” 江立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放在角落的剑匣,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鹤归剑,眼神变得温柔,在他眼里,这把鹤归,不只是一把兵器,更像是一个同生共死的伙伴,看着它,就那么的让人安心。 江立走后,张小鱼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条破破烂烂的被子,直接丢到了大师兄的身上,临走还不忘踢了他屁股两脚。 江立盯着鹤归看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的合上了剑匣,抬手用衣袖轻轻的拂去上面的灰尘,也顾不上洗漱什么的,甚至鞋子都没脱,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原因无他,这两天车马劳顿,实在是太累了。 在回来之前,江立还是把自己在断苍山的事情告诉了小娘他们,按理来说,他是不该将这个地方轻易告诉外人的,可他实在是不放心小娘他们,怕有人还会上门找她们的麻烦,索性离开前,就告诉了他们。 “以后有事,不要一个人扛了,着人来寻我,我会来的。” 江立曾对小娘这样说过,小娘只是一笑了之,她当然知道他会来。虽然小娘满口答应,但江立明白,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小娘是不会来找自己的。 第二天一早,江立睁开眼睛,发现早已是日上三竿。 他急匆匆的拾掇了一下,就欲去湖边找渚擎天。 江立刚过桥,就看到渚擎天一如往常的坐在亭下,悠然垂钓。在他旁边不远处,有一人跪在原地,只看背影都能感觉到他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是昨晚他背上来的大师兄还有谁? “师父,我回来了。”江立走了过去,恭敬的说了一声。 渚擎天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下头,转头恶狠狠的对他那不成器的大弟子说到:“杨大拿,滚吧,记住,再有下次,你就别给我回来了,自己死在山下面!” “哎,哎。”杨大拿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差点没站稳,感觉像是跪了有一会儿了。他龇牙咧嘴的揉了膝盖,又向渚擎天说了句什么,这才转身,冲着江立笑了笑,一溜烟的跑了。 “这边。”渚擎天指了指地面,示意江立坐下。 “说说吧,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渚擎天问到,他双眼依旧盯着湖面,看上去有点漫不经心。 江立沉默了一下,在脑子里措了好半天的辞,这才开口,慢慢的讲述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你觉得自己做的对吗?”渚擎天问到。 江立愣了一下,做的对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何不对?莫非帮人,助人,反倒还有错吗? 见江立没有说话,渚擎天冷笑一声,“看来,你还觉得自己做得很对了?” “弟子不知,这样做,真的有问题吗?”江立不敢出言不逊,只得这样问到。 在他看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 “你以后想去干什么?” “我要做侠客,扶危济困,除暴安良!” “厉害了大侠。”二蛋比了比大拇指。 …… 江立突然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自家那棵大槐树下,跟二蛋放学后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场景。 那时年纪小,梦想做个大侠,居无定所,仗剑天涯。做一个嫉恶如仇的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的做法,并没有错,可你,还没有这么做的资格。”渚擎天叹了口气,悠悠的说到。 “人之初,性本善。老夫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你一样,什么事都喜欢去管一管,那时候我比你豪气多了,手握三尺青锋,不许路有不平……” 资格?什么时候,做这种事,还需要资格了? “你觉得,像你救的那个小女孩,这世上,有多少像她一样的?” 江立沉默了一下,“怕是不会少。” “这不就对了,你能帮得了一个,还能帮得了千千万万个?”渚擎天笑到。 “可看到了,却无动于衷,我做不到。”江立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唉,痴儿。”渚擎天苦笑一声,“直到为什么有些事,不建议你去做吗?” “原因有二,其一,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至于是什么,我现在还不能说,以后会有人告诉你的。” “其二,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你还不够资格。你别会错了意,我说的不够格,只针对你一个人。”渚擎天指了指江立。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去除暴安良?这江湖上,随随便便一个末流武夫便不是你可以轻易对付的,这几次,只不过是你运气好,若是遇到高人,你现在还有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江立默然,“师父,我明白了。” 渚擎天瞟了他一眼,“你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江立嘴上说着明白了,却还不是很赞同渚擎天的说法,故而没有接话。 “算了,一时半会儿,也与你说不清楚。有些事,光靠说是没有意义的,只能是你自己去感悟,经历得多了,你便就明白了。” “刚才那个地上跪着的,是你们的大师兄,叫做杨大拿,也是我捡回来的。” “他跟小鱼可不一样,我经常让他下山游历,好的东西没有学到,风月场所倒是去了不少。” “你这两个师兄,说到底都是苦命出身,本身也没有什么天赋,他们愿学就学,不愿学,便庸庸碌碌了此残生就罢了。” 江立一愣,“师父,风月场所指的是?” 渚擎天咳嗽一声,自知语失,“这些你就不要多问了,今天权当给你放个假,明天开始,要开始传你一些入门的东西了。” 江立听了他的话,感觉很兴奋,这一天,终于要来了,自己背井离乡来到这断苍山拜师,不就是为了学艺么?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我之法,条件相当苛刻,没有天赋,断难开始。” “你的两个师兄,就是因为这样,只能走以力证道的路子,那条路,难倒了多少英雄好汉。” 渚擎天啧啧的叹了一声,说起以力证道,似乎有点意难平似的。 以力证道? 似是看出江立的疑惑,渚擎天笑到:“你可知何为以力证道?” 江立摇了摇头,这个他确实不知。 “所谓以力证道,是江湖武夫最常见的修炼法子。同时也是最艰难的法子。” “甚至可以说,是最原始,最拙劣的法子。”渚擎天望着飞流直下的瀑布,说到。 “你可知道我从前也是走的以力证道的路?”渚擎天转头看着江立,笑着到。 江立愕然。 “可是,我走了近二十年,在二品宗师境界卡了整整十二年,那时我知道,这条路,我走不通……” 渚擎天顿了顿,接着说道:“若不是后来遇上高人指点,我这辈子,可能也就泯然众人矣。” 难怪荀爷爷从来不让我习武,想必也是知道以力证道的困难之处吧? “去吧,今日不必过来了,明日一早,就开始修炼,至于能否继承我的衣钵,就看你的造化了。” 江立点了点头,恭敬的行了个礼,这才缓缓退去。 谁知刚过桥,就看到杨大拿和张小鱼在那儿说些什么。看张小鱼面红耳赤的样子,似乎是在争吵什么。 “小师弟,你来了,你快跟他说,昨晚是师父让他在外面睡,不是我啊!” 张小鱼看到江立,立刻喊到,并趁着杨大拿没看到的时候赶忙给江立使了个眼色。 江立瞬间心领神会,连忙一个劲儿的点头。 杨大拿有些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两人,松开了张小鱼,“你小子,可别被我逮到了!” “嘿嘿,那哪儿能啊大师兄,要知道,我们师兄弟从来就是相亲相爱的,你说是不?”张小鱼促狭的道。 “你就是新来的小师弟吧,那个,昨晚谢谢了啊,你还是比这个秃驴有良心多了,会来事儿,要是这个秃驴,我怕是得在山下睡一晚了。” 杨大拿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看着张小鱼,张小鱼也是不敢反驳,只能一个劲儿的打着哈哈。 “大师兄。”江立恭敬的喊了一声,不管他品行如何,总归是自己一派的首徒,还有的礼仪还是必须要有的。 杨大拿满意的点了点头,“恩,小师弟,我看你很是投缘,等元宵的时候,大师兄带你去极乐世界玩耍一翻,那秃驴可没这待遇,哈哈……” 说完他就摆了摆手,往房间里去了,看样子,是回去补觉去了。 张小鱼在一旁气得牙痒痒,偏偏又不敢说什么。 “二师兄,大师兄说元宵极乐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啊?”江立不解的问到。 “额,元宵节的时候,城里有一场盛大的灯会,那晚师父会让我们下山的,至于他说的极乐……哎呀,你自己去问他,我也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张小鱼想了想,有些气恼的说到。 江立看他这模样,怎么感觉他好像很是向往似的…… 不管了,今日便好好休息,等着明日的到来吧。 卷一 身世 第四十四章 断苍诀 “你可知修炼一途,甚是枯燥乏味?” 江立点了点头,一大早,他就按照渚擎天的吩咐,早早地等候在了他经常钓鱼的溪边。 渚擎天到了之后,依旧是先抛出那根木制的鱼竿,转而问到。 得到江立的答复,渚擎天继续说道:“天下万道,殊途同归,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而我的道……” “就是一个字,悟!” “知道当今天下,最强横的门派,都有哪些吗?” 最强横的门派? 公认的说法自然就是北少林,南武当。 这种说法流传最久,也最容易让人信服。毕竟这两个门派都是绵延了千年的无上道统,时至今日,仍然屹立不倒。 本来少林寺的地位是很高的,在历朝都有人在庙堂上举足轻重,可是由于后来少林寺有人以权谋私,给当时的庙堂带来了极大的震动,后来就开始慢慢的不再允许江湖中人在庙堂位居高位,江湖中人这才慢慢淡出庙堂的视野。 少林寺的地位这才逐渐开始滑坡,后来武当才慢慢崛起,从而达到和少林并驾齐驱的地位。 若论及弟子数量,少林寺是远远不如武当的,毕竟虽然少林寺声明在外,可绝大部分人还是不想脑袋上多上几个戒疤的。若非如此,恐怕少林寺的门槛都要被踏烂了。 “那自然是北少林,南武当。”江立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个世人皆知的答案。 渚擎天摇了摇头,“你只说对了一部分,”渚擎天拍了拍腿,伸出两根手指,“当今天下,不少道统的实力,已经开始逼近少林武当,甚至可能犹有过之。” “其中,最为出彩的两个道统分别是东边的东越枪林,西边的西山巫池。” “东越枪林百年前出了一位奇才,坐道十年未出枪林,一出枪林,就已是天下第一,打遍当时的江湖,无一人能出其左右,可以说横绝了一个时代,可最后,却为情所困,境界跌落,郁郁不得善终。令人唏嘘。” 那这人,也算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了,江立心想。 渚擎天没有告诉他的是,那最终让得一代枪仙郁郁而终,难得寸进的女子,她的父亲也是当时的一名武道宗师,可她的父亲最终不敌枪仙陈义,落得个重伤不治的下场。 于是这名女子决定复仇,她开始慢慢的接近陈义,可在一次暗杀失败后,陈义问及她为何这样做,她咬了咬牙,说出了理由。 望着她满腔的怒火与恨意,陈义叹息一声,最终还是放她离去。 那女子离开时,转身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我是不会放弃的。”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长达六年的角逐,每次她都以失败告终,毕竟那可是横断了一个时代的枪仙啊,但陈义总是放走了她。 两人在持续的相爱相杀下,终于是暗生情愫,最终成了这萧瑟江湖中令人称羡的神仙道侣。 可就当他觉得她已经放下仇恨的时候,她却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再次出手了…… 结局可想而知,她还是失败了。可也给陈义带来了一些伤势。 在陈义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她露出了一丝笑容,凄惨且解脱。 最后,她拔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她忘不了自己的父亲含恨而死的样子,但她发现,自己也已经深深的爱上了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无不让她痴迷。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英雄一世,最后却也败给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他躺在陈义的怀里,笑容温婉,“忘了我,对不起,我没办法。” 随着她伸出的手臂突然垂了下去,陈义心中的无名业火爆发了,因为他也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个敢爱敢恨的坚强女子,那一瞬间,他方寸大乱,境界直落,天地为之变色。 最后,他带着她的骨灰选择了归隐。 从此,江湖只剩下他的传说。 直到数十年后,东越枪林突然举行了丧葬,江湖中人这才知道,这个横空出世的天才,陨落了。 这件事,多少年来,引人唏嘘,为人津津乐道。 渚擎天说起这件事,也是不自觉的摇了摇头,或许,也是为这位天才感到可惜。 本来,他是可以看到巅峰之上的人,可为情所困,郁郁而终。 至此,东越枪林甚至出示了一些专门针对门内年轻人的婚姻等的政策,任何人想要自由恋爱,都要经过师长的层层把关,筛选。 有人说,东越枪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没办法,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枪林陈义,曾经是多少少年郎的目标,是多少人为之奋斗终生的高山,最终落得如此结局,实在是可悲可叹。 “我并没有做错,她也没有,错的不是我们……”临死前,他还念念不忘的念叨着。 “或许是这件事打击太大,东越枪林从此一蹶不振,本有着封顶天下之姿,却慢慢的淡出了江湖。” “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越枪林在江湖中还是有一定的地位,二十多年前东越枪林又是出了一个天生异像的绝世天才,他出生时,整座枪林风云搅动,更神奇的是,他仅仅只有一条手臂……”渚擎天侃侃而谈,说起江湖中的是,他比谁都清楚,如数家珍一般。 江立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心中也有很多的感想,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到了王灵儿。 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那道靓丽的身影,仿佛是命运使然一般。 “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只是让你多一些了解罢了。当然,并不是说,加入这些道统,就能突飞猛进,一切都要讲究缘法。” “一些隐姓埋名的散修,有自己独特的修炼之法,不见得就比这些传承千年的道统差多少,比如我就是。你跟着我,就是……” 渚擎天眯着眼睛,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脸你赚大了的表情。 江立苦笑一声,其实先前说的这些江湖门派,他都是曾经听说过的,从一些马夫贩卒的口中,经常能听到他们的故事。 他自己年幼时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加入这些赫赫有名的门派,习得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 断苍山一脉,籍籍无名,以往从未有所听闻。 可这是荀济为他选的路,他只能走下去。而且,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这个师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的简单。 “去把你大师兄二师兄叫过来,有些事,也该让他们知晓了。” 江立闻言点了点头,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走到先前的地方,招呼杨大拿和张小鱼,回到了渚擎天的身边。 “你们三个,坐下吧。”渚擎天对着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杨大拿和张小鱼对视一眼,便是点了点头,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有些事,还是给你们说清楚吧,”渚擎天沉吟片刻,似是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大拿,小鱼,你们觉得,自己的天赋如何?” 张小鱼闻言似是有些汗颜,一个劲儿的摇头,他可不是那块料。杨大拿虽然当着众人的面不想承认,可还是翁里翁气的说了一声:“不太行。” “为师修炼近五十载,得一独创法门,命名断苍诀,自觉和一般的武学之道颇有不同之处,奈何此法修行讲究缘法天赋,困难重重。” “你们俩都是孤儿,收你们,本没有指望你们继承我的衣钵,可终究还是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这些年的接触下来,非是为师偏袒,你们俩,实在是不适合传承这断苍诀。” “大拿,你的心境不足,受世俗影响颇深,虽然天赋还算中上,若能摆脱世俗影响,潜心修行,未来未必不能达到一品境界。” 渚擎天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到。 杨大拿拨弄着手中的草根,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小鱼,为师知晓你并不喜武学之道,纵然强求,穷极一生却也难达二品境界,可你钻研术法,在奇门一道颇有见解,依我所见,此道,于你而言,最为契合。” 张小鱼啄木鸟似的不住地点着头,他本就是个懒散惯了的闲人,平时就喜欢看看书,研究一下奇门八卦,每次听到修炼二字,都会苦着一张脸。 “因此,你等二人,皆不适合修行这断苍诀。” 杨大拿和张小鱼闻得此话,皆是扭头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杨大拿的眼神扑闪了一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你们从前所修炼的心法,是我从断苍诀中抽离出得一部分,对于刚接触修行的人,绰绰有余,可现在,明显是有些不够了……” “所以,我要你们在三天之内,想出你们未来的路,就是改投别门,我也绝不阻拦。” 杨大拿和张小鱼顿时大惊失色,江立也是瞪大了双眼,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渚擎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渚擎天却似是没有瞧见他们的目光一般,一边钓鱼一边自顾自的说着,“去吧,就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杨大拿点了点头,就往回走了去,张小鱼左看看西瞧瞧,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一咬牙,剁了跺脚,跟着杨大拿走了。 待两人的背影远去后,池塘边就只剩下了渚擎天和江立两人。 “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他们说这些话吗?” 江立摇了摇头,说实话,他不是很能理解。要知道,师门对于一个人有多么重要,虽说他们断苍一脉至今为止只有寥寥数人,但背弃师门,加入别派可是江湖大忌,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一般来说,是不会另入别门的。 “其实,他们两个,都不能算是为师真正的弟子。一开始,只是因为他们身世悲惨,收留他们罢了,毕竟我这一生,错事做多了,这人到了一定岁数,也想做点好事不是?” 渚擎天自嘲似的笑了笑,“为师坐关此处垂钓数十载,曾立誓此生不问俗事,我死后虽是一抔黄土,可这断苍诀却是要归于尘土。” “为师非是自夸,我所创断苍诀,于天下修炼心法,必入前十之列,此等心法若是就此蒙尘,我九泉难安。” “有一些事,我现在不好向你提及,你只需要知道,我等了你,已经十多年了。” 渚擎天扭头看着江立,在江立有些吃惊的目光中,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句话。 “这断苍诀,等待它的新主人,很久了……” 卷一 身世 第四十五章 当年之事 王鑫御剑飞行来到草堂后一处偏僻的地方,此处风景宜人,却人烟稀少。 方圆几里只有寥寥几座茅草屋,初春的景象在这方天地间一览无遗,茅草筑城的房子虽然看起来略显寒酸,里面却是鸡鸣狗吠,却也别有一番韵味。给这片山林带来了一丝乡村感。 王鑫现在一处石头上远远的望着,并没有走近。 忽然,从里屋走出来一名女子,女子身着寻常素衣,与一般百姓无异。 ,这个女子约莫在三十岁左右,朱唇碧眼,两弯柳叶细梢眉,肤如凝脂,虽然衣着淡雅朴素,却绝对当的起雍容华贵四个字。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盆,就停在庭院中喂起了鸡。一举一动之间,都流露出一股贵气。 如果被一些有身份有见识的人看到的话,定然会大惊失色,这女子的一举一动,都有皇家风范! 皇家风范! 拥有这样气质的人大多是久居深宫难得一见的贵人,怎会如村妇一般在这小小茅草屋下生活? “既然来了,便进来坐吧。”那美貌妇女忽然抬起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望向王鑫的方向,淡淡的说到。 王鑫闻言也是飞身而起,径直走了进去。 “在这儿生活的还好吧?”王鑫问到,语气略显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宠溺。 “托你的福,行尸走肉似的,活到现在。”女子平淡的回到,字里行间流露着疏远。 “大哥死了。”沉默了一会儿,王鑫开口说到。 女子没有说话,但王鑫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僵了一下,“那不正好,王家人,早就该死了……” 女子突然露出一丝凄婉的笑容,“不是吗?早在十几年前,就都该死了……” “小妹,你……” “不要叫我小妹!我不配!我一个旧时代的遗民,怎好意思与你一字并肩王沾亲带故?”女子猛的向后退了两步,瞪大了瞳孔,很是局促的轻吼到。 王鑫闻言,看着她的样子,也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也罢,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如果重新来过,也许,结局依旧会是那样。” “那又如何,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做了什么错事……”女子轻轻的呵了一下,“硬要说的话,当时你真不应该救下我,我的心,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跟着那个王朝,死去了。” “我给过他机会,他没有珍惜。”王鑫叹到。 “他不需要,甚至,我也不需要……”女子轻轻鹅咬了咬嘴唇,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中泛起了朦胧的水雾。 看着她的样子,王鑫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他知道,是他们王家亏欠了她的,他甚至不知道,在自己那个权谋天下的枭雄父亲眼里,是怎么看待她的,难道从一开始,就是把她当作成就帝王霸业的工具吗? 他不知道,至少在他心里,一直把她当作亲妹妹一般,以至于那日,在那片狼烟遍地的废墟上,在千军万马的嘶鸣间,他站了出来。 “滚。” 他背对着千军万马,手中宝剑斜插在地上,对着那些士兵,轻描淡写的说到,仿佛在说一句家常里短的小时一般。 所有的士兵从一开始听到声音的不屑慢慢的变成了恐惧,以至于忘记了上面下达的命令和悬赏。 ——杀死那个倒在地上的龙袍男子,赏千金,封疆拜侯。 士兵们望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器,退出了这片废墟。 “我早该想到的……”倒在地上的龙袍男子见到王鑫,没由来的笑了。 王鑫看着他,没有说话,发动叛乱,窃取神器,乃是他们王氏苦心孤诣几代人的结果,他虽然不喜,却也没办法阻止。 王鑫转头望向龙袍男子身旁抱着他的女子,“阿莲,走吧,带着他,一起走。” 被称作阿莲的女子没有说话,而是扭头望向那一袭龙袍。 龙袍男子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扶自己站起来。 在阿莲的搀扶下,龙袍男子以剑杵地,看向这一片狼藉,心中略过一丝不甘及悲凉,随即没由来的大笑一声。 “王鑫,你当我是什么人?” “今朝此败,有死而已!” “燕虽三户,亡夏必燕!” 随即他拔剑问天,“若再给我十年时间,必然不会是今日结局,可惜,可惜……” 他扭头望向自己的妻子,“阿莲,来生再见。” 语罢,他不待阿莲说话,一掌切在了阿莲的脖颈处,对着王鑫说到:“带她走。” 王鑫闻言点了点头,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两道黑色的身影立刻出现在他的身后。 “带她去草堂。” 龙袍男子不舍的在阿莲额头轻轻一吻,将她交给了他们。 “王鑫,记住,对她好点,这几年,跟着我,也没享到什么福。” “那是自然,其实……”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是不可能的。” “拔剑吧,让我看看,你这实力,是否是言过其实了。” “如你所愿。”王鑫拔出地上宝剑,对着龙袍男子冲了过去。 霎时,飞沙走石,风起云涌。 没人知道那片废墟发生了什么,只是最后王鑫带着染血的白袍回到了永安,他的手里,攥着龙袍一角…… 至此,王鑫大夏战神的名号彻底响彻,无人不知。 “他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鑫回到永安受封一字并肩王,可将近半月过去了,自己那个荣登九五的父亲却只字不问阿莲生死。 阿莲是在六岁那年,被家里的仆人带回来的。王鑫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小女孩,现在暮色掩盖的雪地里,瑟瑟发抖,双眼因为陌生而有些害怕,拉着仆人的衣角,怯生生的望着他们一群人。 王烈(王鑫之父)点了点头,示意仆人带她下去梳洗。听管家说,这是一个孤儿,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管家看她可怜,便买了下来。 梳洗完的阿莲分外可爱,王烈看得很是欢喜。摸着她的脑袋叫来王逸王鑫两兄弟,指着阿莲说,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妹妹了。 王烈蹲下身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莲看着他,用细如蚊蝇的声音低低的说到:“我叫二丫。” “二丫?”王烈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不好,一看就是乡下没文化的人起的。 王烈看着阿莲梳洗后粉雕玉镯的小脸蛋,如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以后,你就叫王莲吧。” “鑫儿,带她去买几件上好的衣物。” “是,父亲。” 随后,王烈扫视众人,“以后,她便是我王家三小姐。” 众人齐齐点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王老爷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喜欢得紧。 …… 想到这里,王鑫不禁笑了出来。自从阿莲来到王府后,愈发变得开朗了起来,不像刚来时不敢直视众人,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 渐渐的,阿莲与王府众人熟络了起来,这之中,与她关系最好的就是王烈和王鑫。 记得是在一次用膳时,王烈吩咐王鑫带着阿莲去寺庙求个平安,王鑫点头答是,阿莲红着脸点了点头,轻轻的说了一句,“知道了,爹。” 这一声爹说出来,把王烈高兴得心花怒放,众人也是笑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王鑫带着阿莲,坐在轿车里,就向寺庙的方向走去。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彼此之间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方面两人尚且不太熟悉,另一方面,因为昨晚阿莲开口叫王烈爹的缘故,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微妙了起来。 兴许是无聊,阿莲掀开了车上的门帘,欣赏着一路的景色,王鑫则是坐在车上闭目养神。 忽然,王鑫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扯了一下,王鑫睁开眼,只见阿莲扯着王鑫的衣服,指了指外面,怯生生的说:“二哥,我想吃那个。” 顺着阿莲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贩,正站在路上吆喝。 王鑫摸了摸阿莲的小脑袋,轻声说到:“二哥去给你买。” 说完王鑫便跳下车,去小摊贩那里买了两串糖葫芦。 “喏,给你,快吃吧。”王鑫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阿莲。 阿莲看着手中的两串糖葫芦,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最后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分出一串递给了王鑫。 “二哥,一人一串,这个很好吃,以前我很小的时候吃过一次,就再也没机会吃了……” 王鑫听完感觉有点悲伤,像他这种官宦门第,若是想吃糖葫芦,莫说一串,一天几十串都不成问题,可阿莲六年竟只吃过一次。 “二哥不喜欢吃甜的,你吃吧,你喜欢吃,二哥以后天天买给你吃。” 阿莲闻言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阿莲开心的笑了起来,“二哥最好了!” 这是王鑫和阿莲真正成为兄妹的一天,孩童之间,所谓亲情友情的建立,往往就是这么简单。 …… “现在想起来,还是小时候,最开心。”阿莲放下手中的活儿,坐到了王鑫对面。 王鑫闻言默然,他知道,她也知道,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二哥。” “恩?”王鑫有些愕然,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小时候,你说要天天给我买糖葫芦,还算数吗?” “当然。” 卷一 身世 第四十六章 忆往昔岁月稠 “还记得吗。以前,你也是这样,偷偷带我出来。” 王鑫看着面前的阿莲,点了点头。 当年,他特别宠爱这个来历不明的妹妹,而这个妹妹也信任他,几乎任何事情都愿意跟他讲。为了她,哪怕被父亲责罚也在所不惜。 …… “老爷,别打了,二少爷的背都出血了!”管家跪在大发雷霆的王烈面前哀求着,请他住手。一旁的仆人们站在一旁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在这座王府里,没人敢在盛怒下的王烈眼皮底下说话。 “这个畜生,这是什么时候了,还敢出城,不知道我们王家现在是什么处境吗?在这样下去,我们几代大业,迟早毁在这个孺子手里!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赤裸着上身趴在板凳上的王鑫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等待着鞭子的落下。 他不想解释,也不能解释。 “爹。”阿莲倚在门框边上,怯生生的望着里面。 王鑫听到声音,猛然抬起头,对着略感心疼的阿莲要来摇头,示意她赶紧离开。 自己的父亲,自己最清楚。 盛怒之下,眼中无情。 阿莲摇了摇头,径直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带着哭腔,“爹,你打我吧,是我求着二哥带我出城的,你别怪他。” “嗯?你起来说,是这样吗?” 王鑫在管家地搀扶下呲牙咧嘴地从板凳上爬了起来,他很想说是的,这样肯定能免掉责罚,可阿莲,他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王鑫沉吟片刻,还是强忍着咬着牙:“父亲,是哦执意要出城的,与他人无关。” 王烈看了看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阿莲,又看了看神色坚定的王鑫,心中已是明镜。 “哼,不管你二人如何,你身为兄长,自当领此罚。”王鑫色厉内荏的说到。 “来人,给我把他关进柴房,今天不许吃东西!” “爹!”阿莲还想说些什么,王烈却没有给他机会,只见他袖袍一甩,就走了出去。 管家叹了口气,还是只得让两个下人将王鑫给关进了柴房。 王鑫趴在柴房的秸秆堆上动弹不得,虽说王烈已经手下留情了,但皮开肉绽毕竟也是事实,现在动一下就有钻心的痛感。 就在王鑫趴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声音。 “二哥,你在里面吗?” “在呢,你怎么来了?”王鑫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 “他们说你被关到这里来了,我想来看看你。你身上的伤还疼吗?”阿莲有些关心的说到。 “没事儿,打的不重,你二哥我皮糙肉厚的,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可是我明明看到你流血了!” “这点血算什么,想我跟那李大公子打架,都比今天流的血多,当然,他流的血肯定比我多……”王鑫侃侃而谈,似乎是十分满意自己的骄人战绩。 “很疼吧?” 阿莲突然打断了王鑫,王鑫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阿莲拍了拍门槛,也不嫌脏,就这样坐了下去。胳膊放在大腿上,双手撑着小脸,忽然笑了出来。 王鑫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那是她刚来王府的时候,那李大公子是周边有头有脸的大族子弟,一次上街正巧遇上阿莲,见着小姑娘衣着不凡,便问了一下,得知是王府中突然冒出来的三小姐,想要结识一下,兴许长大了,还能攀个亲家不是? 可那时候的阿莲初到王府,怕生的紧,面对李大公子释放出来的善意,她不知道怎么办,选择了无视他,继续看着自己想买的衣物。 “大公子,您看,人家不理你咧!” “毕竟是贵族之女,有点儿脾性是很正常的。”李大公子摇着手中地扇子,一脸的风度翩翩。 “李大公子也不差啊,虽说比不上他王家,可也不至于理都不理把!”一旁还有人在拱火。 那李大公子闻言脸上青筋直冒,再次拦住了阿莲的去路,“小姐,可否给在下个面子,一同闲逛如何,我对这一带可是熟得很,也好带你好好的看一看,你看如何?” 阿莲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选择了继续无视他。 那李大公子就这样僵在了原地。听着身后叽叽喳喳得议论声,纵然这李大公子家教再好也是忍不住了。 “呸!哪里来的小野种,王家不过是可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一个臭奴隶,真以为王家看上你了你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哪里来的野种……” 这李大公子越说越气愤,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 阿莲有些被吓到了,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更是一下子红了眼眶,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呆呆的站在原地。 阿莲身后的两名侍女听到这些话也是敢怒不敢言,虽说他李家比不上王家,可也不是两名侍女惹得起的。 那李大公子骂完后也是没了兴致,带着自己的一众小弟继续花天酒地去了。 阿莲也是逛不下去,带着侍女回到了王府,一进门,就垂着脑袋,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这一幕正巧被正在前院练功的王鑫看到了,于是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进了阿莲的房间。 阿莲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两手捧着自己的脸蛋,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妹,在想什么呢?” “二少爷,我只是被捡回来的,你别这样叫我。”阿莲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王鑫闻言吃了一惊,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妹,你……” 阿莲把头埋进了胳膊,轻轻地啜泣了起来。 “我、我明……明明,什么、什么都没做……” 瞧得阿莲的样子,王鑫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阿莲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些话来。当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轻轻的拍打阿莲的后背,以示安慰。 慢慢的阿莲的呼吸变得匀称,竟是哭着哭着睡着了。王鑫有些哭笑不得,他拿来一件大衣披在了阿莲身上,这时他才发现一旁的侍女有些欲言又止,就唤她出来询问情况。 那侍女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将给了王鑫。王鑫静静的听着,眼中的凶狠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从阿莲房间里出来,王鑫便一个人出了门,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只有那名侍女意有所感。 傍晚,萍儿从睡梦中醒来,听见院子里发出很大的吵闹声,有些疑惑。 “外面在干什么呀?” “听说是二少爷犯了错,老爷正在教训他。小姐,现在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老爷发起脾气来,可是很可怕的……” 阿莲点了点头,可听说是王鑫受了处罚,她还是有些按耐不住,想出去看看。 阿莲摘下身上披着的大衣,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前院边上,刚到前院侧面,便听到了声音,于是她停了下来。 “臭小子,我是怎么教育你的,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敢出去打架?” “我看他不顺眼好久了,早就想打他了,今天他运气不好,遇上我不高兴,就把他打了。” “你还有理了!把人家门牙都打掉了,让人家以后怎么办!” “他活该,谁让他嘴巴不放干净!天天在外边胡说八道!” “你还敢顶嘴,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王鑫还是一脸的不屈服,“他就是该打,以后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你知不知道,李家家住刚过来询问,你叫我怎么说?” 阿莲靠在墙上静静的听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泪水顺着脸颊向下流,阿莲擦了擦眼泪,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哭,可能是因为太高兴了吧。 …… “其实,那次,我知道的。”走在前面的阿莲,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谓的说了一句。 “嗯?什么?”王鑫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天,你把那个李大公子给打了,把他门牙都打掉了,往后他看到我都是绕着走,这些,其实我都知道的……” 王鑫闻言恍然大悟,随即他摇着头笑了笑,“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还记得。” 阿莲摇了摇头,“对我而言,这些美好的回忆,并不久远,如果没有后面那些事情的话。” 王鑫默然,随即在心里面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在她心里的执念,还是很深啊…… “如果我告诉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信吗?”王鑫抬起头,望着一脸平淡的阿莲。 如今的阿莲,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入王府的小丫头了,她的身上,有一种母仪天下的威严。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王家持续了几代人的计划,或许她会一直母仪天下下去吧。 说到底,王家,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但却又在她最不需要帮助的时候,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王家,成就了她,却又毁了她。 “接下来想去哪里?”王鑫问到,语气十分柔和。 “去那里看看吧,好久没回去过了。” 王鑫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那里,绝不可能是王府。 卷一 身世 第四十七章 城春草木深 “各大门阀,最近是越来越不受信任了,特别是外戚出身的宰辅罗承,最近闹出的动静可不小。”阴暗的屋子里,一名老人有些忧心忡忡的说到。 罗承,大燕王朝倒数第二任宰辅,年逾五旬就任宰辅,历来推行削藩、压贵的政策,以拱卫皇权。 “他是铁了心的想要削弱王公贵族的实力,小打小闹还好,听说有好几个氏族门阀已经被连根拔起,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这样下去,怎奈何?” “要不,找人把他给……”说着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行不行,太激进了。若是失败了,我王家多年来的谋划,都将付之一炬。” 不大的屋子内,坐着的都是王家排的上号的人物。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一时间讨论不出个什么结果。 居于首位的男人突然举起了手,示意众人停下。 “我王家百年大计,不得铤而走险,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的局面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不想看到。” “那家主,你说怎么办?”有人出声询问到。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众人闻言伸长了脖子,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取得皇室的信任,只要能够得到皇室的信任,那么很多事都能迎刃而解了,那些往日里的龌龊勾当,他宰辅大人想必也不敢查到我们头上来。”王烈淡然一笑,说到。 “这……谈何容易?”众人面面相觑。 取得皇室信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无妨,我已有一法,准备了很久了……”王烈故作神秘的说到,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敢问何法?” “无需多问,到时候你们便是知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光太暗的缘故,夜色中,甚至看不清他的脸。 …… 转眼间,十年过去。 当初那个六岁的小女孩转眼便到了碧玉年华。 王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数年的光景,阿莲不仅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还十分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阿莲并不经常出门,可每次出门,必会引起街上行人驻足观望。美名传遍了方圆的十里八乡。不知是多少年轻男子的梦中情人。 加上王家二公子王鑫也是刚过及冠之年,一袭白衣,一柄长剑,亦是当的起风流倜傥这几个字。 这些年,到王家来提亲的人数之多,超乎想象。从王家每年都要对门槛进行翻修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二哥,等下陪我出去逛街好不好?”用过晚膳,阿莲拉着王鑫的手臂,央求到。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王鑫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笑着点了点头。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老是想着出去抛头露面,毕竟,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啦。”王烈看着两人,突然说到。 “爹——你怎么又说这个,我不想嫁人,我这辈子都不嫁人!” “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胡闹!”王烈笑骂到。 阿莲没有说话,冲着王烈吐了吐舌头,拉起王鑫就往外面走去。 “有点回来,晚上外面不安全。”王烈嘱咐到。 “知道啦!爹你早点睡吧,没人敢打我们的主意的,二哥可是很厉害的!”阿莲头也不回的说到。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王烈脸上的和善立马被阴翳所取代。 “办得怎么样了?”王烈不知是在问谁。 “差不多了,这可是一场豪赌啊,万一太子没有看上这个丫头……” “这些不需操心,想想接下来怎么做就行了。太子一脉,可是及其需要支持的啊……” “明天一早,让二公子去京城,替回在京为质的大公子,为期半年。” “诺。” 王烈望着漆黑的夜空,伸出手摸了摸触不可及的天空,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一般。 …… “二哥,你要走了?”阿莲看着前院正收拾东西的王鑫,依依不舍的问道,今天早上她便是得知了王鑫要走的消息。 “恩,你在家可得听爹的话,大哥这次好久没回来了,正好换他回来休息休息。” 阿莲帮王鑫系好锦袍,驻足看着他拍马离去。 可他们都不知道,经此一别,再见已在京城。 那时,她有了一个新的称呼,太子妃。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王鑫的面庞十分苦涩,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冲回去质问他的父亲。 为什么会这样! 那日,东宫太子大婚的消息不胫而走,整座郫都城人声鼎沸,人们比肩接踵,想要看看这飞上枝头的凤凰。 王鑫也在这些围观的人群中,因为这也确实能够算做是一场盛事。 迎亲的队伍进城后,那个喜庆的大红轿子忽然掀开了门帘,焦急的双眼四处望来望去,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她露出容貌的那一刻,满城百姓无不为她的美貌所顷倒。 王鑫一眼就看到了她,就好像在一群野鸡中的凤凰,光彩夺目。 女子的目光扫视许久,终究没能找到自己想要见到的那道身影,旋即略微有些怅然地闭下了门帘。 王鑫独自来到酒楼里,要了一个无人打扰地房间,对着窗外独酌了起来。 那日,满城都被这喜气洋洋地气氛所融化,爆竹声一直燃过十里长街。 唯有一人,心有不宁。 那天过后,王鑫门可罗雀的质子府就被各种达官显贵所笼罩,谁不知道,他是当朝太子的小叔子。 几天后,一封诏书自神宫传出。 皇上有旨,授王鑫光武大夫,封武神侯,即日解除质子之身,可自由出入,钦此。 随着太监尖锐嘹亮的声音戛然而止,王鑫知道,他自由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阿莲会嫁入皇室了,这是他们王家,为了得到皇室的信任,所做下的权宜之策啊。 只是这个谋划,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儿。 王鑫谢过圣恩,第二天一早,便返回了老家。 彼时的王府,依然是人声鼎沸,因为他们王家与以前,已然是大相径庭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王鑫径直走了进去,面无表情,没有搭理任何人。而是直接来到了大厅,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直到仆人将二公子回来的消息报之了王烈,王烈也没有多问,此时他正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中午,王烈才来到了大堂,王鑫仍然端坐于此,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王烈看到王鑫的样子,也是淡淡的道:“今天回来,不会是专门来兴师问罪的吧?” “为什么?”王鑫问到,难道王烈自始至终,就是把阿莲当做自己的工具吗? “这一切,当然是为了我们王家的百年大业啊……”王烈走上前来,拍了拍王鑫的肩膀,“你现在不理解,没关系,以后你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的,我已经让王逸入朝为官了,距离我们的计划,就要实现了……” 王鑫脸色淡漠,他对于这些,一向是毫不关心的。 他站起身来,握住剑柄,转身离去。 第二天,王鑫的屋内空无一人,只有房梁上还留着那御赐的武神侯牌。 离家的王鑫开始了四处游荡,也正是这段时间,让得他境界飞升,成就一代战神。 …… “这郫都城,变了好多。”阿莲站在山顶上,俯瞰着重建的郫都城。 “毕竟是重建的,相比原先的规模,自然是不能及的。”王鑫笑着答道。 “城毁了,还可以建;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王鑫默然,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你走吧。”王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到。 阿莲有些疑惑,“走?去哪儿?” “去你想去的地方,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着牵挂。”王鑫走上前来,帮阿莲理了理发丝,拍落她肩头的灰尘。 “我那个侄子,想来还在人世。”王鑫淡笑到。 “什么?”阿莲闻言瞬间红了眼眶,内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你、你再说一次!” “虽然这些年,我一直没找到他,但是郫都城,现在被叛军占领了。” “叛军?和我的孩子有什么关系?”阿莲显得有点急切。 王鑫笑了笑,“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虽然只是猜测,这支叛军,打着燕字旗号,领头人,名叫……” “荀济!” 荀太师!阿莲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这些年,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无一不在担忧着自己的孩子。现在终于得知了他的消息,怎么会不激动呢? 看着阿莲喜极而泣的样子,王鑫感到很是欣慰。 “去吧,去城池里面,找到荀济,以你的身份,他们会好好待你的。”王鑫略带苦涩的说出了这句话。 阿莲擦了擦泪水,走到王鑫身边,轻轻的拥抱了一下他,“谢谢你,二哥。” 王鑫叹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如小时候那样。 “去吧。”王鑫说完便转过身去。 “二哥,真让我走吗?他们不会找你麻烦吧?” “从小到大,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去吧。”王鑫挥了挥手,御剑而去,转眼间不见了踪迹。 阿莲对着王鑫离开的方向重重的拜了下去,随后转身向郫都城走去。 王鑫在阿莲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不欠什么了。” 卷一 身世 第四十八章 休对故人思故国 “站住,你是何人?”城主府门口,当值的士兵拦住了阿莲的去路。 若是在平时,对于这种村妇打扮的农家女子,士兵早就直接驱赶了,可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十分特殊,让这个士兵一时拿捏不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荀太师在么?”阿莲没有理会他,直接开口询问到。 “你是何人,荀太师如此身份,其行踪怎可报之与你?”旁边另一个年纪稍老的士兵有些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说到。 看来荀太师真的在这里,阿莲在心里想着。旋即她不免有些激动起来,既然荀太师在这儿,那自己的孩儿也…… “这样吧,我就不进去了,劳烦两位通禀一声,就说阿莲来访,荀太师会明白的。” “这……”两名士兵对视一眼,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一样。 “那你在此等候,我进去通禀一下。”年纪较老的那名士兵还是阅历较多,见这个女子谈吐不凡,不似寻常农家女子,还是想去向上级请示一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士兵来到前厅,当值的校尉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怡然自得的晒着太阳。 那名士兵把情况告知了他,他呸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脚就踢在了这个明显年长于他的士兵屁股上。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荀大人何许人?那可是天下文人之首,武榜上留名的大人物,那能是随随便便一个来历不明的阿猫阿狗就能见到的?” 年老士兵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连连称是。 “曹大人,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小心惹上不该惹的人,还是小心为上。” 门后突然走出三人,为首之人开口说道,看其穿着打扮,倒是与那被称作曹祝的校尉相差不多,想来也是一名校尉。 “我做事还用你管?操心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曹祝冷哼一声,“霍青,我告诉你,不该管的事,别管,虽说你如今爬得很快,但老子也不是吃醋的!” 霍青闻言摇了摇头,自己本是好言提醒,没想到他却如此曲解,真是愚夫一个。 旋即也不再理会他,径直出门而去。 “呸,一个见习校尉,什么东西。”看着霍青的背影,那曹祝狠狠地忒了一口唾沫,一旁执勤的士兵都噤若寒蝉,但是那嫉妒的味道还是传遍了整座府邸。 霍青刚一出门,就见到那年老士兵对着一个农家妇女打扮的女子说些什么,还摆了摆手,女子点了点头,没有预料中的撒泼打滚,反而十分安静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没有再多说什么。 霍青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那名女子,他觉得她的气质脱俗,定然不会是普通的农家女子,加上刚才那番表现,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于是他快不走上前,“敢问这位小姐,可是与荀大人有旧?” 那士兵见到女子仍然没有离去的意思,本想上前催促,却正好看到霍青走了上来,于是又退了回去。 “算是吧。”阿莲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到。 她的这番态度更是让霍青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此女定然不是常人。 “不过……”正当霍青思考的时候,阿莲的声音再次传来。 “小姐我可当不起,毕竟……我娃都快有你大了。” 霍青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她,正好看到她嘴角微微的笑意,让人移不开眼睛。 今天的太阳真刺眼,他不禁这样想到。 “小姐若是等荀大人,可找个地方稍事休息,荀大人到附近州县抚民去了已经好几天了,按照行程,应是黄昏回来。” 难怪王鑫要挑今天这个时间点…… 她叹了口气,二哥,珍重。 阿莲点了点头,“多谢告知,既如此,我便待会儿再来,敢问将军名讳?” “小人姓霍名青,祖籍郫都。家父曾是前朝征西将军,后来国破,家父战死,我便和娘亲四处流落……后来听闻荀大人在此,便匹马赶来参军。”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的问题,他丝毫拒绝不了,甚至是和盘托出。 征西将军霍起的孩子?对于这个名字,阿莲还是听说过的。 “你的父亲,是霍起将军?” 霍青大吃一惊,自从国破以来,从来没人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娘也不止一次告诫过他,不要泄露自己父亲的真实名讳,否则将有灭顶之灾。 看到霍青这番反应,阿莲已是心如明镜。 “敢问您是?” 霍青甚至开始对这个农妇打扮的女子用上了敬词。 “你以后会知道的……” 正当霍青在想着阿莲到底是何来历的时候,阿莲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官居何职?” “在下不才,得荀大人提拔,现为见习校尉。” “里面那个不让我进去的,是何职?”阿莲接着问到。 “他现任骁骑校尉一职。”霍青说到,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这些事,他都要说出来。 阿莲闻言点了点头,就向城主府外走去,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句话。 “明天开始,你就是大燕的征西将军;那曹祝,以后就是你的亲兵了……” 霍青闻言愣了一下,盯着阿莲远去的身影,想了想,挥了挥手,“去,带几个人,保护她,记住,不要离得太近,一旦有危险,便回来告知我。” “喏。” 看来今日,自己肯定是遇上贵人了。霍青这样想着,随即他忍不住一笑,曹祝啊曹祝,这一飞冲天的机会就这样被你的榆木脑袋给白白葬送了。 阿莲离开城主府后,一个人看似漫无目的的逛着这早已物是人非的永安城,她想起了当年的十里红妆,想起了曾经的点点过往。 “大娘,这个怎么卖?” 阿莲指了指她肩上扛着的糖葫芦。 “两文钱一串,姑娘,给自家娃儿买的吧?”那大娘接过阿莲递过来的铜钱,笑着问道。 “不是,自己吃。” 看着大娘一脸错愕的眼神,阿莲不禁展颜一笑,这一笑,引得不少目光游离而来。 这刹时的风景,分外迷人。 阿莲就这样,当街吃起了糖葫芦。引得不少行人一脸错愕,阿莲就像没事人似的,自顾自的吃着,那些人哪里知道啊。 她吃的哪里是糖葫芦啊,分明是吃的回忆啊。 算起来,自己应该有好多年没有吃过糖葫芦了,毕竟,皇宫和隐居的地方,都是没有糖葫芦这种东西的。 阿莲不知不觉间转遍了整座郫都城,最后,她到东门口停了下来,就在此处静静地等待,因为荀济外出抚民,是一定会走东门的。 随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下,阿莲心中的激动,越来越强烈。 马上就能见到自己那十多年未见的孩子了,又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 “荀大人,这已经是最后一座城池了。”一名文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恭敬的队荀济说到。 荀济闻言点了点头,“那便收拾行装,准备返程。”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开始准备回城。 “大人,我不明白,这么点小事,交给下面的官吏来做就是了,何必您亲自前来呢?”先前说话的那名文官排马行至荀济身后半步的位置,不解的问到。 荀济闻言笑了笑,“当年,我还是太师的时候,给还是太子的江城陛下提了八个字,他登基后,将这八个字刻在了龙案之上……” “敢问,是哪八个字?” “事无巨细,每自躬耕。”荀济说到,“既然我都这样教给了陛下,而陛下亦是按此行事,怎么,到我这儿,反而做不到了?” “太师金口玉言,下官受用不尽。” 荀济摆了摆手,“算算也该到日子了,张钊回来没有?” “还没有,据说遇到点阻拦,但是想必应该也快了。”那人回答到。 “恩,希望如此吧。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希望那些人,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 那文人点了点头,“如果那些人不接受我们的提议,天下如不大乱,我们起事很难成功;反之,如天下大乱,我们成功的几率将大大提高。就名正言顺四个字都是别人比不了的。” 荀济闻言点了点头,“文昊煜,你能看到这一层,已是不易,但更深层的东西,你还没有说出来。” 没错,这名文官,就是江立当初引荐给荀济的奇才,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荀济的左膀右臂,是荀济最为得力的助手。 “请荀大人见教。” “一者,天下战乱,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若是有人想当黄雀,那么螳螂与蝉,都将败亡。二者,培植势力,在逐鹿天下的过程中,拉拢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为最后的决战做好准备。” “学生受用。” 正当两人聊着国事,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即将驶进城门。 就在这时,一名农妇打扮的女子轻移莲步,就这样站在了护城桥上,一动不动。 “何人立于桥上,速速离去!”一名士兵拍马向前。举起手中长枪,警告到。 那女子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对着荀济的方向,深深的做了一揖。 “老太师,近来可好?” 看到那名女子的时候,荀济只觉得似曾相识,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这是听到她的声音,荀济猛然下马,单膝跪地而拜,这番操作让一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他随后一席话,更是另所有人大吃一惊。 “老臣荀济,参见皇后娘娘!” 卷一 身世 第四十九章 一弦一柱思华年 “老臣荀济,拜见皇后娘娘!” 随着荀济的动作,后边呆若木鸡的众人也是逐渐回过味儿来了,文昊煜略一琢磨,便是猜到了这个女子的身份,当即也是翻身下马,随着荀济一起参拜。 身后众人也学着他们的动作,对着那粗布麻衣女子下拜。 “见过皇后娘娘!” 阿莲见状,连忙快步上前,将荀济扶了起来。 “老太师当真是折煞我了,当年老太师便有入朝不履,赞拜不名的殊荣,今日怎生破例了?”阿莲笑到,随后一挥手,对着身后众人说到:“大家起来吧,如今哪里还是什么皇后……” 荀济摇着头笑了笑,“没想到今日还能得见天颜,皇后娘娘,我们进城说吧。” 阿莲点了点头,“也好。” 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城内进发,一直关注着这边的霍青得知消息也是暗暗庆幸,虽然尚不清楚女子究竟是何身份,但荀济都走在女子身后半步,想来身份必然不会简单。 众人来到城主府门口,城主府内众人早已在此等候,那曹祝此时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他知道,这次,是自己眼瞎了。 “皇后娘娘,这里就是我们目前的根基了,还请娘娘坐镇,早晚有一天窥测中原,神器更易。” 阿莲闻言笑了笑,“这些事我可是一窍不通,还需要老太师来做主,不过……” “娘娘有话,但说无妨。” 阿莲突然向前几步,声音平淡,“霍青。” “臣在。”霍青见女子点他,当即也是出列,抱拳拱手答道。 “霍青,既见皇后,如何不跪?”荀济淡淡的提醒着。 霍青闻言大惊,刹时单膝下跪,“臣霍青,见过皇后娘娘。” 阿莲点了点头,“汝父霍起,官至征西将军。我记得,那年叛乱,霍将军领本部三万人,死守三郡数月,令敌人闻风丧胆,不得寸进,最后马革裹尸。” 阿莲转过身来,“我观汝有乃父之姿,自今日始,汝便是大燕征西将军,望汝莫损乃父威名。” “臣霍青,领命!”霍青重重的答应了下来。 “至于你……”阿莲转头望向曹祝。 “禀娘娘,小人一时失察,望娘娘恕小人有眼无珠之罪!”曹祝一下子趴在地上,求饶到。 “汝作为当值校尉,骄横跋扈,不能通达民意,要汝何用?即日起,贬为征西将军之亲兵,戴罪立功。” 曹祝听着自己的惩罚,牙都快咬碎了,悔当初不听霍青言,招致如此,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荀济看着站在台阶上袖手而立的阿莲,十分感慨,虽然十多年过去了,但阿莲身上那种凤仪天下的气质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阿莲和荀济来到了大厅,荀济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因为接下来这些话,只能是他们两人知道才行…… “老太师,我的孩儿……” “娘娘放心,太子殿下一切平安。”荀济抚摸着胡子,笑着说道。 听闻此话,阿莲一直紧绷的身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她朝思暮想了整整十三年的孩子,今天终于得知了他平安的消息,作为一个母亲,怎能不感到欣慰呢? “老太师,立儿现在何处,为何不出来相见?”阿莲有些急切的问到。 “娘娘勿慌,太子殿下,并不在此处。”随后荀济将这些年来的经历一一告知了阿莲。 阿莲听得很认真,时而摇头,时而蹙眉,时而浅笑。 “那立儿现在何处呢?”阿莲焦急的问到,他真的很想见一见自己的孩子,当初离开自己的时候江立还尚在襁褓,如今或许已经比自己高了吧。 荀济闻言沉吟片刻,“太子殿下如今正在东部沿海的断苍山上休习,上山有我一个老友,那个地方是绝对的安全的,一来可以保平安,二来可以学得一身本事。本来是想过段时日再去的,既然如今娘娘到了,那便寻个日子,去探望一番。” 阿莲闻言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孩子了,不知道,那孩子,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想到这,阿莲不禁摇了摇头,轻轻的笑了出来。 荀济或许是猜到阿莲在想什么,嘴角也带着些许的笑意。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荀济望向阿莲,幽幽开口。 “娘娘,那日,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莲没有正面回答荀济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老太师,你应该清楚我的身世吧?” 荀济闻言沉默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娘娘是当今皇帝王覃的姑姑。” 阿莲闻言,笑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弧度,“那可不敢当,我不过只是一个王家买来的工具罢了。”随后阿莲将自己的身世经历和盘托出,没有一点隐瞒。 “难怪,难怪……” “当时,王家叛乱时,朝中不少臣子将矛头指向了我,说我和王家里应外合,他们才有胆叛乱。” “王家为了叛乱,足足准备了几代人,他们准备得太充分了,区区一个我,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罢了……” “可怜大燕,绵延数百年,一群庸碌臣子竟将矛头指向我,说我祸国殃民,要重建后宫……” “若不是阿城和老太师一行人拼死力保,或许就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得逞了。” “老臣相信娘娘的为人,娘娘,不知那日,最后发生了什么?”荀济还是问出了这个压在心里十几年的问题。 “最后时刻,阿城死战不退,与国共存亡,拒绝了王鑫的救助,拍晕了我,与王鑫大战一场,崩于废墟之上……临死前,留下燕虽三户,亡夏必燕八个大字。” “陛下……我就知道……”荀济瞬间红了眼眶,对于这个励精图治的年轻帝王,荀济很是敬佩,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燕虽三户,亡夏必燕……燕虽三户,亡夏必燕……” “王鑫,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付出代价。”荀济冷哼一声。 “其实,我并不恨他,王鑫是我在王家唯一一个能够真正感受到亲情的人了,他给过我们退路的……阿城最后能死在他的剑下,也算是死得其所吧。”阿莲轻叹一声,说到。 荀济闻言也是叹息一声。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至少,我们并不是一无所有,我们还有希望。”阿莲说到。 荀济闻言也是一笑,没错,他们还有希望,江家还有最后的血脉…… “娘娘,从现在开始,我便向外宣告您的回归,想必能够得到更多义士的响应。” 阿莲闻言皱了皱眉头,旋即摇了摇头,“老太师,我认为不能对外宣告,一来,我本是已死之人,二来若是我在世的消息传了出去,难保不会对立儿造成什么影响,再者……王鑫放了我,他毕竟是我二哥,是我很重要的亲人,我不想让他难做……” 荀济闻言点了点头,“也好,那便这样办吧。” …… “二爹,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王灵儿结束了一天的修行,现在山洞前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勾勒出一抹令人动容的美丽弧度。 王鑫坐在山洞前,独自一人对着群山独饮,少见的脸上泛起了红光。 “有些不得不做的事,现在也算无牵无挂了。”王鑫闻言笑了笑。 王灵儿瞧得他这个样子,察觉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二爹,有什么事,你跟我说,灵儿懂得可多了,你给我说,我给你排忧解难!” 王鑫笑着摸了摸王灵儿的脑袋,“丫头,有些事,你现在,肯定是不懂的。” “怎么会!”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你的姑姑吗?” 王灵儿一愣,姑姑? “姑姑她不是早已经……” “她没死。”王鑫似乎猜到了王灵儿想要说什么,抢先一步说到,“而且,她也不是你的亲姑姑,算是被我们王家收养的吧。” “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一直想找一个人诉说,也罢,今日,便说与你听。” “你的姑母,只是被我们王家收养的,你的爷爷把她视为自己的孩子,也就是王府的三小姐……” “所有人都认为你爷爷是真心对待你的姑姑的,包括我,直到那件事的到来……” “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十多年前,你的姑姑就是你爷爷已经选好了的一枚棋子,一个实现功名大业的工具,就是从那之后,我出走江湖,不再过问世事……” “你知道为什么吗?”王鑫问到,眼神闪过一丝迷离。 王灵儿摇了摇头,她确实不能明白。 “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了你的姑姑。” 王灵儿闻言瞪大了双眼,“这……” “很荒谬是不是?”王鑫自嘲似的一笑,“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一开始我也确实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可后来,慢慢的,喜欢上了。” “后来,我在废墟中救了她,并把她安置在了草堂后面,我却不想打扰她,只想远远的看着她,便足够了……” “怎么样,灵儿,二爹的故事,你能明白吗?” 王灵儿摇了摇头,王鑫一笑。 “你还小呐。” …… 荀济和阿莲站上城头,欣赏着郫都的夜色。 “这郫都,真是不一样了,想当年……” “娘娘。” “恩?” “休对故人思故国啊……”荀济幽幽的说到。 卷一 身世 第五十章 荀济来访 数月后。 起势,蓄意,凝神入剑。 清早天还没亮,江立已经起床开始练剑,此时正默默地诵读着剑诀。 越是修行,江立越能感觉到这部《断苍诀》的厉害之处。 《断苍诀》不同于寻常江湖武学,讲究意念合一,将自身气势融入剑诀,因此,剑招威力极大。渚擎天告诉他,练至大成,剑不出鞘,便能断人心魄。 “大师兄,早。”江立发现杨大拿也起了床,向外走去,于是向他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恩。”杨大拿的回答很是平淡。 江立感到很疑惑,这大师兄平时话可是很多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是怎么了。 “对了,明日傍晚,随我和张小鱼下山。” “为何?”江立不解的问到。 “明日中元节,下山长长见识。”杨大拿回到,“我们一脉,不比其他门派,需要隔绝世俗,用师父的话来说,尘世俗事,亦是一种修行。” “明白了。”江立点了点头,说起来,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下山了。 杨大拿走过后,江立继续修行着渚擎天昨天教授他的一些心得,渚擎天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修炼一途,讲究日更不缀,绵延不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然你天赋尚可,却也不要太过急于求成,走火入魔的滋味,可不好受。” 江立当然知道这些,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己想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首先他得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是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的首要前提。 江立不自觉的摸了摸怀中的玉佩,任重而道远啊。 “小师弟,可找到你了。快过去,师父找你。”张小鱼略带焦急的从远处小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抔水果。 “恩?二师兄,什么事啊?”江立问到。 “好像是有人来看你了,为首的是个老头,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张小鱼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荀爷爷! 一定是荀济来了,江立在心里想着。 “二师兄,我先过去了。”留下一句话,江立飞奔似的跑了出去。 “哎,你慢点,等等我啊……哎,这个小师弟。” 江立一阵小跑来到荀济所在的小亭旁,他的师父此时已经收起了鱼竿,正坐在小亭中。 江立没有猜错,在渚擎天对面坐的,自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荀爷爷了。在荀济身后,还站着两人。左侧之人戎装铠甲,腰悬佩剑,按剑而立。右侧之人浑身被一件黑色的斗笠所覆盖,脸上也是挂着一层薄纱,看上去极为神秘,特别是江立感觉此人极为瘦削,不似一般行伍之人。 “荀爷爷!”还没走到头,江立便是激动的喊了起来,在江立出声的时候,荀济右侧的黑袍人没由来的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荀爷爷,师父。”江立跑到小亭前,对着荀济和渚擎天分别作揖。 “坐下吧。”渚擎天说到。 “是。”得到渚擎天的许可,江立也是坐了下来。 “荀爷爷,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学没学到本事。”荀济拍了拍江立的肩膀,笑着说道。 “这些日子,我觉得我的武功进展很快,荀爷爷,等下我给你演练演练……” 江立对荀济说着自己这些日子里的经历,荀济也是听得连连点头。 忽然,江立察觉到荀济身后的那名黑袍人在看自己,于是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虽然那人浑身遮蔽,但仅仅与她对视一眼,江立便知道,此人必是女子。 因为她的眼睛,眸光似水,极具温柔,江立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他似乎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欣慰? 他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小娘也曾经带给过他。 “荀爷爷,这两位是?” “左边这个,叫做张钊是我早些年的门生,也是我安插在北方的一枚暗棋,现在我既然回来了,就没必要再隐藏起来了。” “张钊见过太……小友。” 江立赶忙抱拳还礼。 “至于这位……” “我只是大人的仆人。”没等荀济说完,那黑袍人便是开口说道。 此人声音极为悦耳,果然不出所料,此人竟是一个女子,江立在心头想着。 “见过这位姐姐。”江立亦是抱拳道。 那黑袍人没有还礼,身躯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一旁的渚擎天察觉到了,于是转移话题道“老家伙,找我们干啥,这不是还有些日子吗?” 荀济闻言点了点头,“是还有些日子,不过发生了点变故,所以一切只能提前了。” 两人的对话江立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立,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晓了。” “容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你仔细听。” 江立点了点头,他知道,荀济这是准备对他坦白了。 荀济的目光幽幽的望向天边,江立知道,那是北方。 天地伊始,鸿蒙更替; 似有仙人,乘鹤而归。 …… “陛下,敌军兵锋渐盛,请陛下带皇子速速离开,以保我皇族血脉!” “走?沈将军,你觉得,我能走哪儿去,旦夕国灭,天地虽大,何处可以容身?”坐在大殿首位的英俊中年男子忍不住轻声笑道:“更何况,没能守住祖上基业,责任全权在我,我怎能弃满朝文武与百姓不顾?”他站起身,走下大殿,望向满城狼藉,朗声道:“众将士,今日,乃最后一战,我朝绵延近四百年,德行不济,国运日衰,今遭亡国,非战之罪。今日,寡人当以身殉国,愿随者跟我一起,杀尽来犯之敌!不愿随者。可脱去军装,与百姓一起转移,众将士,可愿与寡人战死沙场否?”作为大燕皇朝最后一位皇帝,即使他自登基起就励精图治,强兵马,薄赋税,修水利,轻徭役:也无法使日暮西山的大燕王朝焕发生机。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唯有死战罢了。 “死战!死战!死战……” “万岁!万岁!万岁……” 言毕,他飞身而起,落于皇宫后花园,望向那名怀抱襁褓的女子。女子头戴凤冠,丹眼琼鼻,面容姣好,一颦一笑间,天地为之动容。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不外如是。 “阿莲,你带着立儿一起走吧,我没能守住皇城,是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被称作阿莲的女子没等他说完便轻抬玉臂,伸出两指捂住了仍要说话的他:“陛下,臣妾嫁与陛下,至今已近十载,今日国破,怎能不与陛下同生共死?”“可……”江城还想再说些什么。 “陛下无需多言,妾意已决,当与陛下同身殉国!” 江城望着她,轻抚着她垂落于肩的三千青丝,轻声道:“那便让我们与大燕共存亡,在此之前……” 他站起身,望向一旁侍卫,“传朕旨意,宣老太师觐见!” “微臣荀济,叩见陛下!”朝中文臣,皆在大殿等候差遣,不一会儿荀济就开饭了后花园之中。 “老太师,不必多礼。寡人记得,寡人尚年幼时,老太师便已官至东阁大学士,老太师入仕已有40载了吧?”江城背向老太师,问道。 荀济双手抚须,略带骄傲的笑道:“禀陛下,已有46载矣。” “老太师,如今国破家亡,老太师意欲何为?”江立笑着问到。 “陛下此话,莫非信不过老臣,老臣自入仕起,侍奉三朝,陛下更是以国师礼之,今虽国破,唯一死耳,何复多言?”荀济一脸正气的说到。 “好好好!”江城转过身,面带笑意,“老太师勿怪,非是信不过你,而是有一件大事不得不交付与你!” “荀济听旨!” “臣在!”荀济再次跪了下去。 “待敌军攻城之时,命你带领太子趁乱出城,逃出大燕!” “陛下,这……” “老太师,这是朕这辈子下达的最后一次诏命,还望老太师勿负朕之所托!” “接旨!”江城抬高了声调。 “臣荀济,接旨!”荀济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江城上前扶起荀济,“老太师,立儿是我江家血脉的最后延续,他长大后,你可将他的身份告知于他,若他有意复国,就让他习文练武,剿除国贼,匡扶大燕!若他无此意,便寻一处世外桃源,让他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也是极好!长大后告诉他,无论他怎样选择,他都是我江城一生的珍宝!” “臣一定不负圣托!” 呜——呜—— “陛下,敌军又攻上来了!”一名殿前统领浑身是血的冲进来报信。 江城再次握住荀济的手,重重抱拳:“拜托老太师了!” 江城身边的阿莲将手里的孩童交给荀济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在他的额头轻吻,将一块玉佩放入孩童胸口,而后对着荀济说到:“老太师,此乃是大燕的传国之玉,相传大燕建国时有高人将大燕国运汇于此玉。此玉有逢凶化吉之力,望老太师日后把它交给立儿!” “老臣定不负皇后之托。”荀济叹了口气,对着阿莲鞠躬说到。 阿莲得到荀济肯定的答复,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决然地拉起江城的手,走向城墙。 荀济老泪纵横,看着怀里的大燕太子,向北而跪:“国祚不灭,大燕不亡!” 那日,大燕首都的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荀济站在远离国都后的一座山峰上,怀中的孩童已经停止了哭泣,孩童虽然不到三岁,却生得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很有灵性。在几位将军的护卫下,荀济成功带领江立杀出重围,在离开都城的那一刻,怀中的孩子猛然大哭,似是感受到了国破家亡的命运。 那一日,天地变色。大燕五万甲士拼命死战,大夏王朝先锋大将王恒策马行至城门下,朗声到:”江城!速速归降尚能保你封疆裂土,如若执意反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江城握住三尺青锋,飞掠城墙之上,笑道:“自古王侯将相最重气节,今日城破,唯一死耳,何复多言!” “杀——” 那一日,春江之水血雾弥漫,琅琅晴天朱砂隐现。 作为大燕皇城的郫都——终究还是破了。城破之时,血雾笼罩的天空之上没由来传来一声嘹亮鹤唳,自北方飞来一只仙鹤,通体雪白,遮天蔽日,于皇城上空盘旋,突然,云层之上,似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之声,随之仙鹤消失不见。 燕云压城城欲摧,似有仙鹤乘风归;一时王侯一时贵,史书自有青史垂。 卷一 身世 第五十一章 决定 “这就是当年发生的一切,而你……” “就是大燕帝国最后的血脉!” 荀济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些话给说了出来,这些年,压在心里,实在太久太久了。 江立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荀济在说的时候,渚擎天、张钊和黑袍女子皆是望着他,看着他的反应。 没有想象中的癫狂与疯魔,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生畏的平静。 是的,江立的表现,太过于平静了。 众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都是看着江立。突然,江立平静的面庞上涌出一股笑意。 “原来是这样,我早就感觉自己的身世有问题,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唉,小立,你的父亲,也就是大燕的末代帝王,曾经给我下了一道密旨……” “你如果想要复仇,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如果不想复仇,就让你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生……” “荀爷爷,你这些日子,想必做了不少事情吧?我听人说,您都已经名列武榜第六了。”江立询问到。 “所谓武榜,不过是江湖中人起的野榜罢了,可信度只有六七分罢了,一些藏于暗处的高人,并没有出现在武榜之上,比如,你面前这位。”荀济说着看向了渚擎天,渚擎天瞧得他投来的目光也是一阵吹胡子瞪眼,好不得意。 “而且,”荀济继续说到,“我们已经基本控制了故地北方三省,现在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群起响应,直捣太安。” “所以小立,你的答案呢?” 荀济身旁的张钊也是目光灼灼的盯着江立,他与大夏,可谓有着血海深仇,无时无刻不盼望着有朝一日踏碎着个王朝。 “荀爷爷,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天人。”说起江城,荀济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 “何为天人?” “赏必行,罚必果;每自躬亲,爱民如子,呕心沥血,聪慧仁善。” “听荀爷爷这么说,我爹还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江立闻言一笑,“可就是这样,还是被亡国了吗?” “不能这样想的,江氏国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前朝积弊太深,要想改变,不是一朝所能做到的,他已经很努力了……”突然,荀济身后的黑袍女子结过了荀济的话,继续说到。 可能是感觉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于是说了句抱歉然后闭口不谈了。 江立有着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荀爷爷的侍从都能有如此见解。 “徒儿,你去库房,取点茶叶来,我还有点事要跟你荀爷爷说。” 江立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我陪他一起去吧。”黑袍女子对荀济询问道。 荀济闻言沉吟片刻,轻轻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那黑袍女子就跟在江立身后,与他一道走了出去。 女子自然就是乔装打扮后的阿莲,此时跟在江立身后,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江立片刻。 此时阿莲才仔细的端详着江立,他的肩膀真宽厚,跟他爹一样,让人有安全感。 这么俊郎的男子,以后不知要便宜哪家的小姑娘。阿莲在心里这样想着,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阿莲回过神来,发现前面带路的江立已经停了下来,发现自己撞了阿莲,江立回过头对着阿莲歉然的点了点头。 “到了。”江立打开库房的大门,取出渚擎天珍藏许久的珍贵茶叶。 看来荀济和渚擎天的关系真的很好,听张小鱼说这茶叶是从西域那边来的,整个中原都找不到多少,渚擎天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今天竟然破例了。 “等一下,我去烧点水。”江立看着身后的女子,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而且从第一眼看到她的眼睛开始,江立就没由来的觉得她很亲切,说不出的亲切。 趁江立烧水的时候,阿莲来到江立边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试探性的问到:“你这些年,还过得好吗?” 江立闻言一愣,这样的对话好像是很熟悉的人才会问出来的。 “挺好的,虽然爹娘不在,但跟着荀爷爷一起,荀爷爷有时候很严厉,但对我真的很好……” 阿莲盯着江立的脸庞,好像怎么都看不腻似的。 “你长得这么英俊,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阿莲笑着问道。 江立闻言俊脸一红,随后就想起了苏颖。 也不知道苏颖怎么样了,离开这么久了,真想回去看看她。 随后江立脑海中没由来的闪过一个身影,云舒,或者说是王灵儿。 江立发现,她的身影在自己脑海中,仿佛已经根深蒂固,已经无法忘记了。 自己喜欢的是谁呢?当然是苏颖了,可偏偏就是这样,才让得江立感到很苦恼。 “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妹妹,我离家时,她说过会一直等着我……”江立抬起头,一脸向往的说到。 “那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女孩子,看看到底是多优秀才能让你恋恋不忘。”阿莲笑着打趣。 江立闻言也是一笑,“你会喜欢她的,她是个十分古灵精怪的丫头。”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虽然跟这个黑袍女子是第一次见面,但江立感到很亲切,所以很多事都愿意跟她说。 两人聊的很开心,阿莲短暂的笑后,突然停了下来,下意识的问到:“你恨你的爹娘么?他们从小到大,都没有陪在你身边?” 江立闻言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我对他们还有怨气的话,那自从刚才荀爷爷将我的身世告知我后,我就对他们没有什么怨气了,更何谈恨呢?” “我爹是战死的帝王,想必我娘也已经不在世上了吧,说实话,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毕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江立将怀中的玉佩取了出来,放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听荀爷爷说,这个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挺荀爷爷说,我娘很美,很善良,只是可惜了,真想亲眼看看我娘的样子。” 阿莲看着江立略微有些落寞的样子,鼻尖猛然就酸了一下,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多想此时此刻就冲过去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娘亲啊!可是她不能,荀济告诉她,还不是时候。 “你娘,肯定也很想你。”阿莲的声音有些哽咽。 “应该是吧。”江立一边将热水倒入壶里,一边回答到。 “肯定是的。” …… “老家伙,让皇后跟去,没问题吧?”渚擎天问到。 “放心吧,这些事,皇后娘娘还是明白得失的。”荀济笑到。 “这些年,她是……”渚擎天问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据我了解,应该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我们这位皇后娘娘的心,一直都在我们大燕。” “她和那王鑫,到底是什么关系?” 荀济闻言犹豫了一下,起身附耳在渚擎天身边说了什么,渚擎天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 “没想到,还有这些事。”渚擎天叹了口气,说到。 “可惜,可惜。”荀济说到。 他们正说话间,江立和阿莲已经走了进来。 “小立,怎么样,想好了吗?”荀济问到。 江立没有说话,一本正经的给荀济和渚擎天上茶。 “荀爷爷,你说,如果再给我爹十年时间,结果会怎么样?” 荀济闻言,没有片刻的迟疑,开口说道:“那么,大燕皇室将再次兴盛,绵延百年。” “那么……”江立站起身来,“我会让我的父亲,不会是这大燕最后一个皇帝。” 几乎是在江立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荀济身后的张钊猛然单膝跪下,声音洪亮的大吼一声。 “臣张钊,参见太子殿下!” 阿莲闻言也是一笑,但她没有如张钊一样跪下来,看到自己的孩子做出选择,她开心的笑了。 阿城,我们的孩子,以后一定会跟你一样的。 荀济也是满脸笑意,对着江立抱拳:“老臣荀济,参见太子殿下。” 江立看着荀济的样子,以为他也要跟张钊一样下拜,连忙起身按住了他。 众人被他的样子搞得哈哈一笑,笑得江立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钊强忍住笑意,对江立说道:“太子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吧,恩师是先皇时期的重臣,又是先皇业师,有入朝不履,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恩赐,所以恩师不用向您行跪拜之礼。” 江立这才恍然大悟,回过神后,也是向荀济问到:“荀爷爷,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接下来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们已经打着复辟的旗号,集结了各地的力量,接下来,就是等待机会,所以短时间内,你还是跟着老渚,在这里也是绝对安全,天底下能胜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渚擎天闻言有些得意,当即吹胡子瞪眼的,“什么屈指可数,就找不出来几个!” 看着他耍宝的样子荀济摇了摇头,“小立,接下来,我还会让你出去游历一番,你要做好准备。” 江立闻言笑了,“随时准备就绪。” 卷一 身世 第五十二章 那就战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小立,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荀济拍了拍江立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到。 “荀爷爷放心吧,我都已经记下了。荀爷爷,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劳了。”江立点了点头,说到。 渚擎天这时走了上来,递给荀济一个信封,“等你回去了再打开,现在打开,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得了,谁不知道你那六亲不认的脾气。”荀济笑到。 “知道就好!”渚擎天吹胡子瞪眼的说到。 正当他们在做着最后分别的时候,阿莲的目光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江立。 “那个……”阿莲想了想,走上前轻声问到:“我能抱一下你么?” 江立闻言怔了一下,看了荀济一眼,荀济朝他点了点头,江立随即张开双臂,“当然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如水般温和的目光,江立就是拒绝不了。 阿莲走上前拥住了江立,不是想象中的拥抱。江立在心里这样想着,阿莲很用力,仿佛要将江立给融化似的。 良久,良久,此刻在场众人无人出声。 片刻后,阿莲终于松开了江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的褶皱,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荀济身后。 在阿莲松开江立后,江立竟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失落,有些贪婪的希望这种感觉不要走远。 与众人依次道别之后,江立随渚擎天回到了山顶的池塘边。一路上,江立都没有开口,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渚擎天看着江立的样子,也是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今天晚上,跟着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下山去吧,老是待在山上,也挺无聊的,人呐,还是要适当的放松的。”渚擎天又取出鱼竿,一屁股坐了下去。 江立闻言有些迟疑,今天发生的事虽然他已有预料,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现在只想安安心心的做自己该做的事,并不想到别的地方去。 “去吧,凡事宜疏不宜堵,长此以往,不利于境界的精进,操之易折,这个道理,不要我教你了吧。”似乎是看出了江立的犹豫,渚擎天开口说到。 江立闻言也只能把刚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点了点头,“是,师父。” 渚擎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 …… 从断苍山下来过后,阿莲走进马车中,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随行的侍从甲士也不知道这个黑袍女子是谁,但从荀济对她的种种迹象来看,不妨碍他们知道这个女子是一个相当的大人物,当下噤若寒蝉,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办。 “恩师,这……”张钊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当下询问到。 “没事,顺其自然吧,有些事,压在心里久了,或许哭出来,就好多了。”荀济叹了口气,说到。 “明白了。”张钊点了点头,吩咐众人就在原地等待。 听着马车内渐渐变得微弱的哭声,张钊看向了北方。 其实,有时候,挺羡慕女子的,有事,哭出来就行了,但男人不行,哭,解决不了任何事。 等到阿莲的马车中终于没了动静,荀济这才下令出发。 荀济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还是掏出了怀中的信封,他能感觉到,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然渚擎天不会这样做,这辈子,都没见过渚擎天写过信这样的东西,他一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荀济打开信封,开头三个字便是“老兄弟”。荀济顿感不妙,这渚擎天的性格向来不是如此,即便两人关系再好,也不会如此称呼。带着怀疑,荀济赶忙接下去看了起来。 “老兄弟,或许真的要说再见了。几天后,我就会去赴这辈子最后一场约,到时候,就真的是生死看淡了,年轻的时候,我仗着天赋,为非作歹,胡作非为,犯下了不少错事,若不是担心我这一身绝学无人可传,我早就应该是一抔黄土了……” “当初同意你送江立来,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你的面子和我欠了他们江家的人情,并没有对江立抱有多大的希望。但现在我并不这样想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天才,绝无仅有的天才,我只能这样告诉你。嘿,你还别不信,这方面,我可比你个狐假虎威的老家伙又话语权。” “我穷尽毕生,所著《断苍诀》已悉数传给江立,凭他的天赋,未来必定能够走到我的前面,甚至还能更上一层楼。” “待我赴完最后一场约,若我还活着,我会将毕生功力都传给他,至于能接受多少,全看他的造化了。” “不要试图阻止我,你知道我的脾气的……” “我渚擎天,纵横江湖几十年,该有一个归宿了……后世的江湖再也没有我,但江湖,一直都有我的传说,哈哈哈哈……” 荀济将手中的信封折了起来,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张钊察觉到荀济情绪不对,于是拍马上前询问到,“恩师,怎么了?” 荀济摇了摇头,“没什么,有个故友要离开了,心下很是伤感。” “恩师切勿悲伤过度,这天下大计,没有您可不行。” “是啊,说实在的,我挺羡慕他们的,想走就能走,不像我啊,不像我……” 荀济的话让张钊不知该怎么回答,当下也只能保持沉默。 …… 东越枪林,前山。 “宗主请先生到内堂一叙。”一名年轻的第一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站在前山门前的两人说到。 这两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赫然便是那南疆谋士卫涯和他的贴身护卫楚女了。 至于说为什么卫涯一个庙堂中人能够与江湖门派有所往来,原因就是卫涯早先并不是一个谋士,而是一个纵横家。 没错,天下大乱的那段时间里,各种学说,门派兴盛了起来。在战乱的时代,纵横一道,也是最受人青睐的一脉。 凭借这个身份,卫涯早年走南闯北,认识了许多大人物,东越枪林当然也不例外。 “不急,不急,等人到了,我们再进去。”卫涯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对他说到。 那年轻人闻言点了点头,也是不再多说什么,抱拳拱手就离开了。 “他怎么还不来?”楚女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满。 “应该快了,这场笔试,想必他比任何人都着急。”卫涯笑到。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马鸣声,唏律律—— “这不,人到了。”卫涯笑到。 不一会儿,那马鸣声愈来愈接近,最后,终于是来到了他们面前。 “老头,我来了,你怎么不进去,走,走,走,带我去找那个啥狗屁枪仙。” 来人自然就是从南疆火急火燎的赶来的钟泽,为了这一战,他这两天一直在赶路,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一来就边说话边拉着卫涯往里走。 “我跟你说老头,你知道我不认识路,这一路过来,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 看着他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卫涯也无可奈何。“你先给我松开,这成何体统。” 听到卫涯的呵斥,钟泽也只能悻悻的松开,虽然他嘴上一个老头接一个老头的喊着,可卫涯毕竟是他爹钟施最为依赖的谋士,更是他磕过头的老师,当然,是被他爹逼着磕头的。 当时钟施要尚且年幼的他拜卫涯为师时,他感到很震惊,当着一众官员的面,指着卫涯的鼻子说到:“啥?拜他为师?我一拳头就能打死他,不拜不拜!”在场众人都被他的言论惊得呆住了,所有人都在憋笑,心想这小少爷还真是个武痴…… 然后钟泽就被黑脸的钟施给拉进了后院的小黑屋里面,随着里面传出的惨叫结束,钟泽走了出来,一句话没说就对着卫涯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熊孩子,自然是要打一顿才能听话的。 “这次来枪林,交战胜负其实并不是很重要,此行的目的是造势!” “造势?” “没错,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有这么一次比拼,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很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 “笨!你若是能打败他,就能得到大量江湖人士的支持,南疆地区也就更好行动。”瞧得这个满脑子全是打架的钟泽,楚女也是看不下去了,冷冷的开口说道。 “正是如此。”卫涯点了点头,说到。 “原来是这样,嘿嘿,楚姐姐,你可真聪明。”钟泽一脸谄媚的说道,可楚女并不打算理睬他,当下别过脸去。 “走吧。”卫涯说到,两人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且慢,来人可是卫先生?”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突然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正是,敢问先生是?” “我乃是本门长老,代宗主传话,卫先生光临本派,当奉为上宾。可卫先生必行,似乎还有别的安排?” 卫涯闻言指着钟泽笑道:“这是我家主公第二子,天生神力,勇武过人,今日特来向枪仙讨教一二。” “北拳王,南枪仙……” “自然是有所耳闻,若是平日,必无阻拦,可如今鄙派弟子正在登仙峰修行,若要讨教,需过我派云梯百枪阵,方有资格!” 卫涯闻言皱起了眉头,扭头问道:“如何?” 钟泽哈哈一笑,一步踏出,对着直插入云的山峰大吼一声。 “那就战!” 卷一 身世 第五十三章 百人云梯枪阵 “欲抵枪仙处,需过百人云梯阵……”那名东越枪林的长老如是说到。 当他望向钟泽时,没有想象中的犹豫和知难而退,他从钟泽眼中看到的是浓浓的战意。这不禁让得他暗暗心惊,不愧是江湖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人物。 他自然不知道钟泽是怎么想的,这个满脑子只有战斗的武痴此刻异常兴奋,本来只能打一场,现在可以打两场了,怎么能让人不兴奋呢? “那我们自当遵守枪林规矩,毕竟,一切都得按规矩来不是?”卫涯笑着说道,要说在场最能懂钟泽的人,那就非他莫属了。 “那我便要开始了!你们的人呢?”钟泽大笑一声,向前纵身一跃。 “这……你没有兵器?”那长老疑惑的问到。 “不用,我的拳头,就是最好的兵器。”钟泽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那长老闻言也就不再多言,伸手向后一招,刹时破风声想起,一道又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阶梯之上,他们手中寒枪枪尖银光乍现,宛如点点星辰镶于云雾之上,威风凛凛。 “看上去,有点意思,老头,我去了。”钟泽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扭头对卫涯说到。 “他到底,行不行?”楚女看着眼前的枪阵,秀眉蹙起,有点担忧的问到。作为一个职业杀手,她的嗅觉非常灵敏,这些人,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东越枪林的修炼体系,在外界也不是什么秘密。前三层为铁枪境,中三层为银枪境,后三层为金枪境……”卫涯看着前方逐渐起势的枪阵,说到。 “那,九层之后呢?”楚女问到。 “九层之后,便是人枪合一境,也便是人们经常所说的,枪仙境。”卫涯笑到,“即便是东越枪林,那也是数百年才能出一个枪仙,就像是几百年的运势突然集中到一个人身上似的,而且,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出现两个枪仙境,这就是所谓的气运一说。” “那陈子轩号称断臂枪仙,岂不是枪仙境的强者?先不说钟泽能否闯祸这云梯枪阵,就算闯过了,又怎么可能是枪仙境强者的对手?”楚女有些疑惑的问到,她不知道卫涯到底是怎么想的。 “莫急,莫急。这陈子轩号称断臂枪圣,并不是说他就是枪仙境界的强者。这只不过是东越枪林造的势罢了。”卫涯笑到。 “那这么说,这陈子轩不是枪仙境?那……”楚女还是有些疑惑。 卫涯沉吟片刻,接着开口道:“这么说也不准确,确切的说,他可以是枪仙境,也可以不是。” “如何说起?” “这陈子轩出生时,天生异象,传闻他出生时紫气东来,接生时更是少了左臂,他娘更是当场气绝而亡,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整座枪林的枪颤抖不止,嗡鸣作响。”荀济说到,“此子,乃是天生人枪合一的枪坯子,只要不夭亡,未来必成枪仙境,所以,东越剑池如此造势倒也没什么问题。” 楚女闻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就在他们说话间,钟泽已经攀登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阶梯,已有二十多人败在他的铁拳之下。 他的战斗方式极为简单粗暴,枪法本就讲究花哨灵巧,因此钟泽选择了最为契合的方式跟他们对攻,让他们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 任你百般灵巧,我只一力破之。 钟泽大笑着向前推进,这些人的实力已然是没的说,这是最近他打得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了,这些人都如此之强,那陈子轩,又会是什么程度呢? 想到这儿,他的战意愈发浓郁,力气又大了一点,让他面前正在阻拦他的东越枪林的弟子十分纳闷,这怎么还没使出全力呢? “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最下面的弟子,应该是最弱的,基本上都是铁枪一境到二境的,比较容易,到后面,可能有银枪境的弟子,胜负还不好说。”卫涯皱起了眉头。 楚女闻言点了点头,确实,虽然目前来看,钟泽推进得比较顺利,但这些弟子,确实比较一般,应该越强的,越在后面。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他还远远没有使出全力,他就是这样,打的越久,状态越好,我猜,他差不多也要进入状态了。” 楚女闻言一怔,望了一眼宛如魔王般大笑着不断推进的钟泽,这还是没有使出全力吗?如果自己对上他,自己能有胜算吗? “卫先生眼光果然老辣,不过,这百人云梯枪阵,若是这么容易破,我东越枪林在武林,也就没有立足的必要了。”那长老闻言也是笑着说到。 “哦?此话怎讲?”卫涯询问到。 “卫先生也不算外人,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枪阵,越到最后,越发强大,每个与挑战者交战的弟子即使落败,他们留下来的枪意都会源源不断的传到更强一级的弟子身上,因此,到最后可能会有铁枪变银枪,银枪变金枪这样跨级的弟子出现,这就是为什么,这枪阵如此缠人的原因。” “原来如此,确有可取之处。”卫涯闻言点了点头,看来想要破这枪阵,有些困难了。 不过,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卫涯在心里这样想着,能够与陈子轩并列,他钟泽,就是一个简单的武痴吗? “看下去吧。”卫涯笑到。 楚女看着卫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顿时有了些许预感。这个老头一旦露出这种表情,那想必是早已成竹在胸了。 这让得她不由得又看向了前方的钟泽,这个傻大个儿,真有这么强? “敢问,这位小友,是何境界?”那长老看着前进速度不增反减的钟泽,皱起了眉头。这小子,好像不知疲倦似的,越来越生龙活虎了。 “呵呵,这小子,没有任何境界。”卫涯摸了摸胡子,笑到。 “哦?卫先生莫要打趣,无境界之人,如何能有如此实力,眼见都要打上七十层了,一般人,可不会有这种实力。”长老闻言愣了一下,语气有些生硬。 “呵呵,长老勿怪,老夫并未有所欺瞒,只是,这小子,与贵教的陈子轩,可谓是一脉相承。” “哦?一脉相承?”长老闻言仔细的琢磨着,忽然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望向卫涯,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到:“难道、难道他也是……” “没错,此子也是气运加身,不似陈子轩这般,出生便是人枪合一,境界非凡。” 卫涯顿了一顿,故意卖了个关子,“此子,无论如何修炼,都不会有任何境界上的提升,或者说,修炼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此子,乃是天生浮屠。” 天生浮屠,亦有战神之称,气运到时,力能拔山,天生的以力证道人选,亦是江湖中千年难得一遇的体质。 “原来是天生浮屠仙人,是在下唐突了,不过我也很好奇,他和我派的枪仙,孰优孰劣?”那长老短暂的失神后,也是回过神来,当下竟有些期待。 “那就让我们一起看下去吧。”卫涯笑到。 天生异象,人枪合一;天生浮屠,力大无穷。这应该是江湖年轻一辈真正的巅峰一战了吧。 楚女听着两个老头的交谈,不禁有些庆幸。若非钟施的邀请,她或许会一辈子在那个小地方做一个井底之蛙,知道今天,她才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远…… 远处,不知不觉间,钟泽已经打到差不多第八十层了,而且丝毫未露疲态,反而眼神越来越炽热。 这些高层的弟子,少说也是铁枪三境,其中更不乏有银枪一境的弟子。在枪阵源源不断的枪意加持下,剩下的弟子几乎人人都能发挥出银枪境的实力。 可他们还是小瞧了钟泽的实力,此时的钟泽,比起一开始只强不弱,这就是天生浮屠的优势所在。 对手越强,自身越强。 这些东越枪林的精英弟子此时已经是叫苦连连,这个看上去像个莽夫的大汉,看上去毫无章法的拳头,确是没一拳打空的,而且每一拳所裹挟的拳风像空气炮一样,十分凌冽,丝毫不弱于他们的枪意,甚至逐渐有压过他们的势头。 “哈哈,你们就这样而止吗?闪开!让我去看看那个什么狗屁枪仙,你们还不是我的对手!”钟泽一拳将一个斜刺而来的弟子轰出去好几仗远,张狂的大笑到。 剩余的弟子面面相觑,“一起上!”随着为首一人发号,剩下的弟子将枪尖叠在一起,枪尖处一点寒芒尤其刺眼,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枪意向着钟泽攻去。 “来的好!”钟泽瞧得眼前的寒芒,眼中精光一闪,这一击,有点意思。 钟泽随即一拳轰出,拳意和枪意瞬间交织在一起,顿时碎石满天卷地,天空之上云卷云舒。 “就在这一击了。”长老望向前方交织在一起的剑池弟子和钟泽,叹到。 卫涯和楚女也是眼神凝重的望着前方,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时刻了。 究竟,谁赢了? 随着风沙缓缓散落,众人定睛望去,之间前方只有一人还站在原地,是谁? “哈哈哈,痛快!” 卷一 身世 第五十四章 巅峰之战 “他好像已经打上来了,怎么,还不出去见一见?”天涯峰顶,一个面容和善的男子凌空而立,微笑着对盘坐在地上的年轻人说到。 “不必,他既想来,就来这里好了。”那年轻男子淡淡的回答到。 仔细看的话,这个年轻男子,左边呢袖袍空空如也,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钟泽必行的目标——独臂枪仙陈子轩。 “那我代你去见见?我也好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儒雅男子继续说道。 “随你。” …… 此时的钟泽已经破了这百人云梯枪阵,正全速向着峰顶前行。他双眼血红,目光如狼般坚定,看上去,战意十分高昂。 这就是天生浮屠,若是放在战场上,那就是战场上绞肉机般的存在,例如那昔年的楚霸王,同样是天生浮屠,在战场上就是无往而不利的存在,只可惜后来因罪孽深重,被十二仙人联手镇压,这才终结了那个时代。 “来人可是小浮屠?”儒雅男子凌空而立,看着如同流星般飞速向前的钟泽,出言询问到。 “小爷可没有这种绰号。”钟泽冷哼一声,停了下来。伸出食指指向了中年男子,“你可是那什么狗屁枪仙?” 刚问完他就自己摇了摇头,自说自话的答道:“你不是,你有两个手,你不是那啥狗屁枪仙,那你在这儿堵我干嘛?” 中年男子温和一笑,“的确,我并不是枪仙,枪仙此时正在山顶等你。” “那你在这儿干嘛?”钟泽不解的说到。 “只是来确认一些东西罢了,你也好,陈子轩也好,可惜了……” 中年男子说完不等钟泽发问,便隐于云雾之中,消失不见。 “真是个怪人。”钟泽扣了扣脑袋,自言自语地说道。 …… “卫先生,请与我同上观武峰。”长老做出邀请的手势,对着卫涯说到。 “请。”卫涯笑到。 “卫先生,我还有一事有些疑惑,劳烦告知。”楚女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卫涯有些惊讶的转头望向她,要知道,找你楚女跟随他以来,还从来没有叫过自己先生,更遑论用什么敬词了。 楚女被卫涯的目光看得有些害羞,她也知道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 “有什么便说吧,我卫涯又不是那藏着掖着的人。”卫涯豁然笑道。 楚女闻言这才送了口气,轻轻地询问到:“先生,为何这枪林出生的子弟皆是天生人枪合一,草莽江湖出生的子弟必然又是天生浮屠,难道,枪林就不可诞生先天浮屠,江湖就没有天生人枪合一吗?” “能问出这种问题,可以看出你在武学上的造诣也不低啊。”卫涯有些惊讶楚女能问出这些问题。 “怎么说呢,如果把江湖比作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些天纵奇才就是一个人的运和势。” “佛门百年,出天生佛门金刚,佛门金刚,刀枪不入,一人可抵千万人冲杀,然而佛门只会降生金刚,因为天生金刚的必要条件,就是佛门之规,曾有一江湖中人,天生金刚,却不修业果,专造杀业,时人称之为怒目金刚。” 卷一 身世 第五十五章 十年磨一枪 “我坐关十载,今朝小成,请君试枪!”陈子轩冷冷的说到。 “闭关十年?嘿,你可真能忍?”钟泽碰了碰拳头,“来吧,让我看看,你这十年一枪,有什么了不得的!” “不会让你失望的。”陈子轩淡淡的说到,随即他手指轻轻抚过枪身,山巅之上的云雾流动仿佛都变得慢了起来。 陈子轩手中的铁枪,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仿佛就是寻常铁枪一般,但这杆枪的来头可是大的很。 东越枪林的弟子到了八岁这天,作为生日礼物,要进入枪林墓地挑选一把兵器。 而这枪林墓地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墓地,而是东越枪林历代弟子在身死道消之后,将他们的兵器埋葬于此,以此吸引天地间的气运。 后代弟子可承先辈余荫,于八岁这年进去墓地挑选适合自己的枪。 陈子轩正是在八岁那年进入墓地,选择了这把平平无奇的铁枪。 当时尚还年幼的陈子轩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枪林所有人都认为他会从里面得到一些先辈大能的传承,可当他从墓地回来时,怀中抱着的,仅仅是那一杆没有任何灵气的铁枪。 所有人都很失望,无论他们怎么回想,都找不到那杆铁枪有关的信息。或许,它就是充数罢了。但根据枪林的规则,枪林弟子一生只能进去一次,枪林高层为此商量,想重金聘请墨家高人给陈子轩打造一杆适合他的枪,可是,当他们把这个消息告诉陈子轩时,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依然是用那副天塌下来都不关我事的态度淡淡的说到,“我这辈子,只用它。” 气得一众高层一佛出世,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这可是他们枪林未来的希望。 没有人知道那日陈子轩为何会选择这杆铁枪,即使父亲询问,他也从未回答过,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 陈子轩八岁那日,在枪林上下的见证下,来到了枪林墓地。当他进入枪林的刹那,那些插在地上的枪仿佛有了灵气一般,嗡鸣作响。 陈子轩一边走一边看,这些嗡鸣作响的兵器仿佛是在向他献媚一般,其中,包括墓地最深处的那些枪。 可陈子轩总觉得他们不适合自己,忽然,陈子轩看到角落里斜插着的一杆枪,它就那样静静的躺着,没有散发一点讨好的信息,用不动如山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陈子轩走上前去,将那杆铁枪拔了出来,铁枪通体乌黑,有一种古朴之感,枪尖寒芒依旧,没有一点锈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惊艳之感。 可当陈子轩接触到它的一瞬间,就感觉它与自己百分百的契合,也正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天地共鸣,在墓地中达到了人枪合一的境界! “好枪!”陈子轩单手提着铁枪挥舞了一番,自顾自的夸赞了起来。 陈宇轩轻轻的拭去枪身的泥泞,用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轻轻的说到:“以后,就叫你‘玉’吧。” 玉,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 “去!”只见陈子轩站起身来,大吼一声,单手将铁枪给扔向了钟泽的方向。 铁枪周遭瞬间涌出一股强悍无匹的枪意,撕开云雾,裹挟着天地之威,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慢慢的,那股异常强横的枪意渐渐被铁枪吸收,凝练于枪尖之处,化为了一点寒芒。 钟泽见到这一幕,也是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能感觉到,这一击的威力,很强! “此招过后,自行离去吧。”天空上,陈子轩生硬的声音远远传来。 “嘿,你是觉得我接不下来?小爷我今天偏要接给你看!”钟泽目光凝重的盯着天空之上的那杆铁枪,仿佛随时都会朝他攻过来。 “准备好了,我要开始了……” “疾!” 随着陈子轩话音落下,那点寒芒瞬间冲破云端,对着钟泽冲了过来。 好快!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感觉,眨眼间,便到了钟泽面前。 “呵——”钟泽一拳挥出,无论对手怎样出招,他都只有这一拳而已。 随着钟泽的拳头与那一点寒芒触碰到一起,山峰上风沙搅动,天空中云卷云舒。 “给我破!”钟泽的眼神已经变得通红,死死的盯着那一抹寒芒,好似要把它吃了似的。 “崩——”两道强横能量交接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观武峰上的众人连忙踮起脚尖望去,只见爆炸声传来的地方被飞沙烟雾遮蔽了视线。 谁赢了? 钟泽还是陈子轩?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随意沙石慢慢消散,众人定睛望去,只见烟雾中隐隐约约有一个站立的人影。 “哈哈,痛快!”钟泽粗犷的声音自那道烟雾之中传来。 是钟泽!那么,这场比试,是钟泽胜了? 楚女终于收起了紧皱的眉头,这个家伙,看来还是有点实力的。 而那些枪林的弟子,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的,一天之内,他们不但被这个年轻人破了百人云梯枪阵,现在就连他们引以为豪的独臂枪仙,也是如此轻易的败在了他的手上吗? 而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卫涯并没有笑,因为他看到不远处,所有枪林弟子,都在沮丧,而那陈元龙,在微笑。 难道……卫涯猛然抬头望着天空,只见天空之上那本该消散的枪意重新聚集,充斥整座山林的天空。 果然……如果这么好对付的话,又怎么可能与钟泽齐名呢? “你这一招,不过如此!”钟泽张狂的大笑。 “你以为,我这一招,已经结束了?”陈子轩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才刚开始呢。”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空之中弥漫的枪意缓缓分散,再收拢,化为了无数道铁枪状的枪意,遥遥的锁定钟泽。 “请!” 一道道枪意宛如铁枪一般,带着锋锐之气,朝着钟泽疾射而来。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钟泽一拳击碎一道枪意,硬生生的后退了半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摇了摇止不住颤抖的手臂,双眼通红的望着远方,“来的好!” 立于山巅的陈子轩,望着下方应对枪意的钟泽,没由来的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 “生了生了,宗主,是个男孩!”稳婆从屋里跑了出来,对着屋外焦急等待的陈元龙感到。 “好,好!”陈元龙大喜过望,“夫人呢?夫人如何?” “这……夫人很是虚弱,但目前性命无碍。”稳婆有些迟疑的说到。 陈元龙一听这话,急忙跑进屋内,只见他的妻子面色苍白,呼吸极为微弱。 “孩子,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陈元龙赶忙将手中尚在襁褓的程子轩递了过去,“小婧,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孩子,我的孩子……”小婧手指抚摸过陈子轩的脸庞,轻轻的唤了几声,“元龙,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嗯……”陈元龙想了想,“就叫他陈子轩吧。” “子轩,子轩,好名字,好名字……咳咳……”小婧虚弱的说到,但还是可以从她的眼中看出她的笑意。 “小婧,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陈元龙有些心疼的说到。 小婧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从我怀了轩儿开始,我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能坚持到把他生下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婧望着怀中的陈子轩,“真希望看到我们的孩子长大的样子,一定是个俊俏的大英雄。” “元龙。” “恩?” “刚才我听到外面动静很大,你说,我们的孩子,是不是上天眷顾的孩子?” 陈元龙点了点头,“长老们也是这样说的,他们说轩儿一定是我枪林未来的期望。” “我也希望轩儿以后成为枪林的希望,不过……咳咳……我的时间不多了,元龙,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小婧咳嗽不止的说到。 陈元龙赶忙上前扶起了她,“好好好,你先别说话,先休息一下。” 小婧有些倔强的摇了摇头,“没关系,你要答应我,日后轩儿所想练枪,你就教他练枪,若他不喜欢,别逼他,让他开心的过完这一生吧……” “好好好,我答应你!” 小婧伸出手指向陈元龙,“这辈子,没有做……你的正……妻,我还有些……不甘心呢……”说完,她便垂下手臂,撒手人寰。 第二天,陈元龙来到议事堂,一众长老对他恭贺了起来。 “宗主,我昨天去看了小宗主,根骨奇佳,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人物啊……” “是啊是啊,就冲昨天的天地异象,小宗主必然是旷古烁今的练枪之人啊……” “恭喜宗主,贺喜宗主!” 陈元龙坐于首座,昨天的得子之喜早已被失妻之痛冲刷的一干二净。 因为这个儿子的缘故,小婧的葬礼草草了之。 此时听到长老们的话,他又想起了昨日小婧临终前的那番话。 “日后轩儿所想练枪,你就教他练枪,若他不喜欢,别逼他,让他开心的过完这一生吧……” 陈元龙站起身来,自从当上宗主以来,他从未忤逆过这些大多是长辈的长老们,今日,也许要破例了。 “轩儿的以后,让他自己选择……” “长老们,不必多言……” 说完后,他就转身离去,留下一众长老面面相觑。 六年后,年幼的陈子轩站在陈元龙面前,“我娘临终前说了什么?” 陈元龙如实告诉了他,他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去。 “那我就成为我娘希望的人。” 卷一 身世 第五十六章 落幕 天空之上,破空声响彻整个云霄。 陈子轩依旧坐在山巅上,眸光清冷地看着下方的钟泽,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钟泽能坚持到这一步。 钟泽此时已经浑身浴血,他的拳头能够挡住那些有型无质的枪意,却挡不住那些枪意中裹挟的令人防不胜防的锋锐之意。 “有点意思。”钟泽半跪在地上,用手臂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他眼神有些狂躁,似乎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一样。忽然,钟泽大吼一声,一股惊人的气势从他周身爆发开来,带起层层血雾,弥漫在他的身边。此时的钟泽,就像是一个浑身浴血的红色战神一般,只见他缓缓站起身。 “才刚开始呢。”他狞笑一声,不退反进,对着那漫天枪意横冲直撞而去。 “你不要命了?”陈子轩吼道,这一枪之威,是他十年熔铸的心血,威力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哈哈,惜命之人,如何在这武道一途走的更远?”钟泽大笑一声,迎了上去。 “那就如你所愿。”陈子轩冷冷的说到,随后他站起身,遥遥的对着那天际之上弥漫的漫天枪意,“凝!”那铺天盖地的枪意仿佛听懂了一般,瞬间冲天而起,荟聚在一处,锁定了钟泽所在的方位。 “我最后再说一遍,这一枪,很有可能要了你的姓名,你确定要接?”陈子轩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说到。 “我说你是不是个大男人,怎么跟个娘儿们似的,婆婆妈妈的,有种就来,从小到大,我钟泽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钟泽张狂的说到。 陈子轩闻言摇了摇头,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随即他也不再多说,抬起自己的右臂,缓缓的对着钟泽的方向挥去。 “玉,一点寒芒!”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空中逐渐融会贯通的枪意全部汇集在枪尖之上,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璀璨夺目。 “啊,这是什么?” “这……不愧是大师兄,太厉害了!” “快闪开!不知道大师兄这一击威力有多大!” …… 在观武峰观战的众多弟子纷纷抬手捂住了眼睛,可见这道光芒是如何的耀眼。 “卫先生,我们往后退一点吧?我能感觉到,这一枪的威力,非同寻常。”楚女来到卫涯身边,对他说到,不管怎么说,她必行的目的就是保护卫涯的安全,都到这个地步了,她可不想最后关头卫涯出什么问题。 况且卫涯本身就并非是习武之人,这一枪的威力从那璀璨夺目的光芒就能看出来非比寻常,好一个独臂枪仙陈子轩! “嗯。”卫涯闻言也是答应一声,他此时面色显得有些凝重,他没想到,这不过二十出头的陈子轩,竟在武学一途上达到了如此境界,当真当的起枪仙二字。 “不错,不亏我大老远出这么一趟远门,你这家伙,果然有些本事!”钟泽此时血红的双眼已经被折射成了金色,他用力的碰了碰有些略微颤抖的手臂,大笑一声。 “此招过后,我再无还手之力。” “也就是说,你能接的了我一枪,今日,便算你赢了。” “嘿,不用你说,今天,小爷我赢定了。”钟泽左腿猛的后踏,似乎是在蓄力一般。 “呵——啊!”钟泽将双拳放置在身后,左腿猛的一踏,地面都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来吧!”钟泽冲拳而出,直指那道有型无质的枪意。 这就是钟泽的战斗方式,任你千灵百巧,我只一力破之! 此时钟泽身上爆发出的声势虽然远远不及陈子轩,但气势上却犹有过之。 “你有一枪,我只一拳!” “轰——”两道光芒碰撞在一起,整座山峰都颤抖了起来。 “所有弟子,立刻下山!”陈元龙大吼一声,眼神凝重。 陈子轩这一枪之威,就连他都是始料未及的,他本以为只是两个小辈之间的战斗,没想到竟有如此声势。 照这样下去,看样子,这几座山峰都不能幸免。 陈元龙指挥着弟子们撤退,转头看向了卫涯,于是开口说到:“卫先生,你也先下山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卫涯点了点头,对着陈元龙笑到:“陈宗主,现在你觉得,胜负如何?” 陈元龙闻言哑然,如果说一开始,他对陈子轩抱有百分百的信任的话,在看到钟泽面对那巨大枪意勇往直前的气势后,内心已经是有了动摇。 不说其他的,就说钟泽敢于冲上去这份勇气,在他们东越枪林这年轻一辈,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哎,是我大意了,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不过,卫先生,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了。有勇气是一回事,有实力,那又是另一回事了……”陈元龙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卫涯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却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虽然说他对于钟泽的实力是很有自信的,但陈子轩这惊天一枪之威,他活了这么老大岁数,也是见得不多,更别说这是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人所展现出的实力啊。 “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不过,陈宗主,今日不管谁胜了,我们谁都不会吃亏不是?” “这倒是实话。”陈元龙笑到。 与强者作战无论输赢,特别是像山峰之上这两人,如此的势均力敌,这一战之后的得失,像他这般境界的人,自然是知道的,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这两人从这一战所得到的心得,都不会少。 “那就让我们,等待这最后的结果吧。”卫涯摸了摸胡子,淡笑一声,随后在楚女的护卫下,向山腰下走去。 陈元龙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又转头望向山峰上那两道交织在一起的身影。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以后这江湖,就是属于年轻人的咯。” 山峰上,钟泽与陈子轩挥过来的那道枪意碰撞在了一起,这道融汇的枪意不似一开始那般,满含锋锐之气,而是有种滔滔不绝,源远流长的感觉。 这让钟泽很是吃惊,他本打算一击必胜,没想到程子轩这一击,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感觉到了?告诉你吧,我这道枪意,可以跟随我的意念自由切换,根据对手的特质,来转换有效的应对方式,对付你,这连绵不绝的枪意正好合适,所以,你是绝对赢不了的……” “你真不像有这么多话的人,尽管来吧,不就是比耐力吗?小爷我还没怕过谁!”钟泽大笑到。 陈子轩闻言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玉,终!”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枪尖之处锋芒更盛,其中蕴含的狂暴能量即使是看一眼都会吓得肝胆俱裂。 “最后一击了么?”钟泽看着逐渐狂暴起来的能量洪流,眼神微闪,看来,自己也得认真点儿了。 随即,钟泽缩回了自己的左臂,用右臂做出了大回环的动作,就像在使用流星锤一般,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此时右臂积蓄了多么庞大的力量。 “看来,这就是最后一击了。”此时尚在观武峰上的陈元龙看着两人的动作,眼神一凝。 突然,钟泽停止了挥舞,右臂像流星锤一般,轰了出去,裹挟起周身巨大的气势,这一招,不单单是力量,更是将自身和这天地气势融合在了一起,威力惊人。 “玉!” “呵——” “轰——磁——” 随着两道惊人难以置信的光芒碰撞到一起,天空之上,瞬间被乌云笼罩,就近的几座山峰,发出了巨大的轰鸣。 “这,真是他们两个干的?”山脚下,楚女望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幕,内心极为震动。 “不必妄自菲薄,此二人,都是得天地运势所生,自然要比一般人有优势,不然你以为,这天地间几百年的运势去哪儿了?” 楚女闻言一笑,也对,笨鸟先飞嘛,既然先天不如他们,那就靠后天的努力。 “轰……” 忽然,他们看到了交战以来最为震撼的一幕,这观武峰的山头,被他们交战的余波波及,竟然……生生的被劈作了两段!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要知道,观武峰本就是这方圆百里最为巨大的山峰,所以东越枪林才将观武峰选址选到了这里,与他们相近的几座山峰,更是硬生生被夷为平地! “看来,我们还得走的更远一些,这里,也不太安全。”卫涯笑着打趣到。 “这得损失多少啊,早知道,让他们走远点打好了。”陈元龙无奈的笑了笑。 “钟泽!最后一击!生死不论!” “好!来吧!” “轰——”又是一声巨响,随后便是没了动静,被飞沙乌云笼罩的那方天地,静得可怕。 看着这被破坏的痕迹,所有人都被深深的震惊到了。方圆几里的大山不是被夷为平地就是被削去了山头,巨大声势裹挟的沙石让得这大白天的天空持续了相当久的阴翳。当所有人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望向那片交战的天空。 上面,究竟怎么样了? 最后,谁赢了? 是陈子轩? 还是钟泽? 卷一 身世 第五十七章 新的江湖 待得弥漫的飞沙逐渐消散,山峰之上的轮廓逐渐显现了出来。 谁赢了?这几乎是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朝着那方天地遥遥望去,只见废墟中有一丝丝轻微的颤抖。 难道? “真他娘的痛快!”钟泽从废墟之中勉强爬了出来,靠在了一块巨石之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此时的钟泽浑身浴血,模样十分可怖,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似的。 “是他赢了?”楚女柳眉微蹙。 “喂?最后,为什么要收手?”钟泽对着山顶吼道。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难道陈子轩还有所保留? “我与你非敌非仇,何故要拼个你死我活?你的实力,我认可了……”陈子轩冷冷的声音自山顶传来。 钟泽闻言咧嘴一笑,“行啊,今日未分胜负,找个机会,一定要跟你分出个高下!” “大概还有五年的时间,我这一枪,便能融会贯通,进入大成期,到时候,你想切磋,随时恭候。” “行!” “钟泽。” “恩?” “我记住你了……” “嘿,小爷的名字,你可记住了。最后再提醒你一句,输给我之前,可别输给其他人了,小爷我丢不起这人!”钟泽对着山顶伸出了拳头。 山顶并没有回应,只是良久,传出了一声铁枪的嘶鸣。 钟泽见状一笑,拖着疲惫不堪的重伤之躯缓缓朝山下走去。 不一会儿,钟泽就看到了两道人影,自然便是前来迎接他的卫涯和楚女了。 看到他的样子,卫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从他遇到钟泽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钟泽受这么重的伤,再联系到两人交战结束后最后的对话,卫涯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断臂枪仙,名不虚传。” “你怎么样了?”楚女瞧得他的样子,也是很吃惊,当下也顾不得他身上的血污,赶忙上前扶住了他。 “我没什么大碍,姐姐,你人真好!”钟泽对着楚女咧嘴一笑。 钟泽虽然不似那些美男子一般玉树临风,但也是方脸阔眉,一派英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阳刚之气。 他这一句姐姐和这一笑,让得楚女顿时俏脸通红,低着头不再理他。 卫涯看到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这一路走来,就没有看到楚女还有这般小女儿姿态,她平常就如同一座冰山一般,让人不自觉的想要疏远。 “嘿,老头,这个对手,可真是对我的胃口!不过我若是全力以赴,他也讨不到半点好!”回过神来,钟泽对着卫涯说到。 “呵呵,都被别人揍成这样了,还没全力以赴?”卫涯笑着打趣道。 “你懂什么?”钟泽呸了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带着血迹的唾沫,接着说道:“其实,我能感觉到,他没有尽全力,不知道是不能还是不想……” 钟泽望向程子轩所在的那座山峰,眼神有些凝重,收起了往日桀骜不羁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尽全力,如果他全力施展那一枪的话,我……不是对手……” 卫涯笑着看着钟泽,其实,一次比试的输赢并不能证明什么,他能从中吸取教训,学到其他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不错,知道知耻而后勇了。”卫涯笑到,“先去城内找个郎中,给你这身皮外伤治一下,随后,就准备回去吧,有些事,要开始着手准备了……” “父亲已经决定了吗?”钟泽有些疑惑。 “呵呵,其实,主公早已打定了主意,至于为什么不对外公布,一方面是不想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另一方面,是在等各方的动向。” “好,那我们立刻回去!” “先生留步!”正当三人准备离开时,身后一道声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看来是走不了了。”卫涯淡笑一声。 “卫先生留步,何故不辞而别,且让我聊尽地主之谊,可否到正厅一叙?”陈元龙对着卫涯笑着抱拳到。 “陈宗主,非是我们不告而别,实在是这小子受伤太重,必须要马上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万望见谅。”卫涯回礼说到。 “这又何妨,我们东越枪林别的没有,这医师却是不少,虽比不上京城御医,比起一般的乡野郎中,却是要好上不少。”陈元龙笑到。 随即他看向一旁依旧疼得龇牙咧嘴的钟泽,“小友不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敢用肉身硬撼犬子枪意的人,天生浮屠,果然厉害。” “你是他爹?”钟泽有些狐疑的问道。 “虽然长得不太像,但他确实是我儿子。”陈元龙有些汗颜的说到,他自己长得并不算太过英俊,而陈子轩确是英气逼人,在这东越枪林自然没人敢说,可像钟泽这般大咧咧问出来,还是让人有些难堪。 “咳咳。”一旁的卫涯赶紧给钟泽使眼色,这小子,这坏毛病又犯了。 “呃,陈宗主,我不是那个意思。”钟泽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无妨无妨,毕竟,轩儿的确是像他母亲多一点。”陈元龙笑到。 “他确实很强,不过,以后,我早晚要跟他决一雌雄。” “呵呵,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们能在修行路上互相砥砺,互相进步,我自然是乐见其成的。”陈元龙呵呵一笑,说到。 一旁的楚女看着这个一宗之主,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任何信息,当下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下他。 “我跟你说,他肯定是个高手,我听我以前的一个师傅说,这种境界,叫做灵气内敛,看上去就跟个普通人似的,其实,可厉害着了。”钟泽似是瞧出了楚女的疑惑,小声的给她解释到。 “我用你说!”楚女瞪了他一眼。 被她这一瞪,钟泽也是哂哂的一笑,闭上了嘴。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卫涯对着陈元龙笑到。 “请。” 东越枪林,坐落于东边的十方大山之中,地理位置极佳。此地终日被云雾缭绕,飘飘然有仙境之感,故而有山中蓬莱的称号。 “请,卫先生,有多少年没来做客了?” “呵呵,有二十多年了,这里还是那么美,风景依旧,人杰地灵。” “卫先生谬赞了,来人,上茶。”陈元龙吩咐门下弟子给卫涯上茶。 “呵呵,记得我第一次来时,宗主还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可不到数年时间,就成了这偌大宗门的一宗之主,真是时不我待啊。” “哪里哪里,卫先生,往事就不要再提了。”陈元龙摇了摇头,“先生觉得,此次这两个小辈之争,孰优孰劣?” “应该……算是平局吧。”卫涯闻言,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呵呵,我觉得,也是如此。若是两人拼死相争,或许,结果将会是两败俱伤,所幸,这一幕并没有发生。”陈元龙笑到。 “那,之前所说的赌注?” “来之前,我家主公已有明言,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愿意结交你们东越枪林这个朋友。” 陈元龙闻言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只见他轻轻的站起身,负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似乎在计较权衡着得失。 卫涯也不急,端着茶杯自顾自的品尝起来,也不去打扰陈元龙。 “卫先生,将来,若是你们失败了,我东越枪林的前途何在?”陈元龙问出了这个让他困扰了很久的问题。 “陈宗主,这一点请你放心。即便未来我们真的失败了,对东越枪林,却是没有任何损失的。”卫涯笑到。 “哦?此话怎讲?”陈元龙有些疑惑。 “我们只做暗地里的盟友,明面上,我们只是普通的互通往来的朋友关系。” “将来,若是我家主公能够成继大统,东越枪林将会成为一朝国教。就好比,从前的少林武当一般。”卫涯看着陈元龙的眼睛,笑到。 陈元龙闻言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如果是这样,我们的合作必然是能够开展的。” 陈元龙一笑,“既然如此,那么我的赌注,也可以兑现了。请先生告知钟泽,一个半月后,在我东越枪林,就会举行三年一届的入道观摩大会,我会为他保留一个名额,到时自来便是。” 入道观摩,乃是东越枪林驰名天下的一大特色之一。与少林的听禅,武当的坐道有异曲同工之妙,进行过观摩入道的年轻弟子,往往能够领悟到很多同龄人领悟不了的武学奥妙,从而一跃千里。 而这观摩入道,每三年举行一次,至于卫涯为什么会挑这个时间节点前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这些,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不不不,陈宗主,这个名额,不是给钟泽的。”卫涯闻言摇了摇头,对陈元龙说到。 “哦?不是给他,那是给谁?”陈元龙有些疑惑。 卫涯附耳在陈元龙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卫先生,你可知道,这个名额有多么珍贵?这三年,我枪林也不过只有二十弟子获得了这个名额。” “呵呵,陈宗主,相信我,她绝对是一个天才,不该被埋没,其实,在我心中,对她的评价甚至超过了陈子轩和钟泽。” 陈元龙闻言有些吃惊,“哦?那倒是我眼拙了。” 卷一 身世 第五十八章 江南水寺中元夜 “小师弟,你有没有要祭拜的人?”走在最前面的张小鱼扭头对着江立问到。 “有。”江立略微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如果说以前没有的话,在得知自己的身世过后,便有了需要祭拜的人了。 大燕末代帝皇,孝文皇帝江城。 大燕末代皇后,熹婉皇后王莲。 说实在的,这几日江立整日无心修炼,终日只是坐在院子里愣神,他始终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从一个小镇乡民摇身一变,成了前朝太子。 看来,之前跟二蛋说,要给他封个大将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儿,江立微不可察的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说是太子,也不过是前朝太子,说白了,这个身份还不如一个小镇乡民。 得知自己身份的时候,江立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一下子重了不少,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小师弟,别想了,都过去了,一切还是要向前看,大师兄,你说是不?”瞧得江立的样子,张小鱼走了过来,搂住江立的肩膀,大咧咧的说到。 “是你个鬼,快赶路,好久没有去潇洒了,进城之后,分头行动,师傅交代的东西,秃驴你不要忘了。”杨大拿仿佛有什么心事一般,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此时听到张小鱼的话,这才恶狠狠的回到。 “呃,大师兄,我的好师兄,你就带我去一次嘛?”张小鱼一脸谄媚的说到。 “带你去?也不是不行……”杨大拿转了转眼珠,打量了他一下,开口说到。 “真的?大师兄,从今天开始,只要你一声令下,师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先别急着答应,我可是有条件的,师傅说没说出来多久?” “说了,叫我们明日之内回去。”张小鱼想了想,开口说到。 “那我们后天再回去,回头师父问起来,就随便编个理由,说路上遇到点事,你答应,我就带你去。” “这……”张小鱼闻言有些犹豫,或许是想到杨大拿即将带自己去的地方,还是一咬牙,“成!” “这才对嘛。”杨大拿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张小鱼向江立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去说服江立。 张小鱼得到他的暗示,点了点头。 “嘿嘿,小师弟,你师兄我,待你如何?”张小鱼走到江立身边,有些“深情”的说到。 “二师兄,我刚才已经听到了,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怕师傅那边……” “不要担心,师父要是问起来,我自有办法!”张小鱼不待江立说完,拍着胸脯保证到。 江立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江立清楚的看见,在他同意过后,杨大拿松了一口气,神色都放松了下来。 不一会儿,江立三人便是下了山,来到了城门楼处。 “现在还早,你们该干嘛干嘛去,等到戌时,到这城门楼汇合。”杨大拿抬头看了看天色,想了想说到。 江立和张小鱼闻言点了点头,杨大拿就独自离开了。 “这个大师兄,走这么快干嘛?”张小鱼叹到。 “二师兄,你准备去哪儿?”江立问到。 “我?我就随便逛逛,师父列了个清单,我要去买这些东西。”张小鱼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宣纸,冲着江立摇了摇。 “对了,小师弟,如果你要祭祀的话,这城里有个静安寺,你可以上那儿去。”张小鱼说到。 静安寺?也好,江立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了,二师兄,待会儿见。” 江立和张小鱼分开后,就对着张小鱼所说的地址走了过去。 中元节,街上并不如何喧嚣,只是有一处,却聚集了一大帮子人,江立不禁觉得有些好奇,就想着凑过去看一看,原来是一个说评书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说的是眉飞色舞,围观的一群人听的是津津有味。 “话说这江湖门派,东越枪林可算是能排得上号的吧?不仅排的上号,还是数一数二的武学宗门!近些年来,更是不得了了。为啥?因为东越枪林这年轻一辈,出了个天才,年仅二十,就有独臂枪仙的称号。我的个乖乖,这得有多强,才能有这种称号?哎对了,这个看官老爷问到点子上了,为什么是独臂枪仙呢?因为他出生时,天地异象,出生时就只有一只手臂。” “别看他只有一个手臂,毕竟是得天眷顾的人,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他那一杆寒枪之下。为什么说这个?这位老爷,你先别急,容我细细道来。” “这前不久,有一个从南疆来的少年郎,单枪匹马上了东越枪林,扬言要教训教训这个断臂枪仙。” “那他肯定被揍得很惨!”人群中有人笑到。 “不然不然。”说书人摇了摇头,笑着说到:“要说这个少年郎,那也是大有来头咧,他可是南方总督钟施大人的儿子,光是出身就罢了,这少年郎,也是个上天的宠儿,是个天生浮屠!” “啥是先天浮屠?” “额,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强!不仅一个人单枪匹马破了东越枪林引以为傲的百人云梯枪阵,最后更是与那断臂枪仙爆发了巅峰一战……”说书人说到这儿,故意卖了个关子。 “到底谁赢了?你倒是说啊?”一些不懂事的还在不停的催促,懂事的早已拿出铜板扔进了说书人面前的碗里。江立也是听得有些入迷,当下也从袖中摸出一枚铜板,扔了进去。这些说书人,混口饭吃嘛,不寒颤。 眼见差不多了,说书人接着说道,“这两人一战,那可真是惊天动地,一枪一拳之间,听说就连山峰都平白的被削去了好几座!打得那可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说重点!” “最后两人竟是生生的打成了平手,可惜未能分成胜负,可是这使拳的少年郎说了,五年后,还要卷土重来,与他一决雌雄。” “那新的武榜英才榜上,这两人独占榜首,不分胜负。” “是为北枪仙,南拳王。”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南枪仙,北拳王么?倒是十分霸气的称号。江立点了点头,转头离开了人群。 没想到这江湖中,竟出了这么了不起的人物。 江立这样想着,不过他也不气馁,自己如今有了个不得了的师父,还有个天下第六的爷爷,结合自身这些日子修为的一日千里,未来未必不能达到这个高度。 用渚擎天的话说,什么江湖高手,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江立走了有一会儿,隔得远远的,看到了必行的目的地——静安寺。 只见硕大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静安寺几个大字,寺庙规模极大,隔得很远还能看到寺内传来的袅袅烟火。 江立正待要进去,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妪,站在寒风中,不住的搓着手。那硕大的架子上,还只剩下一个糖葫芦了。 她一定是要全部卖光才回去吧,江立心里想着,他虽然不喜欢吃糖葫芦,但看着老妪的样子,多少有些恻隐。 “老人家,这个多少钱?”江立走上前,笑着问道。 老妪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比出了一个三的手势。 江立冲着她点了点头,想来这老妪应该是个哑巴,说不出话。当下他掏出三文钱递给了她,老妪很是吃力的把架子上最后一个糖葫芦去了下来,递给了江立。江立很想上前帮忙,但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那次与小娘夜谈的时候,小娘告诉他,“要帮助别人,尽量别让人察觉,你是在同情他。” 江立接过糖葫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从小就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倒是苏颖很是喜欢,小时候,苏颖经常缠着他给她买糖葫芦。虽然以苏颖的家世,糖葫芦这种东西简直不要太简单,但用她的话说:“你买的,最好吃!” 想到这儿,江立摇了摇头,身边骤然少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有时候,还挺空虚的。 “姐姐,我也想吃这个。”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江立的思考。 江立扭头看去,一个青衫襦裙的年轻女子,长得倒也十分娇俏可人。她左手牵着一个小丫头,正准备往静安寺内走去,小丫头眼巴巴的盯着他手里的糖葫芦。 那青衫女子看了看那老妪手中空荡荡的架子,“燕儿乖,我们一会儿去别的地方买。” 小丫头顿时一瘪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江立见状一笑,走上前去,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燕儿。”小丫头看了一眼青衫女子,见她没什么反应,于是说到。 “这个我不想吃了,就送给你吃吧?”说着江立将手中的糖葫芦递了过来。 “真的吗?谢谢大哥哥!”燕儿正待要伸手去接,却被青衫女子拉到身后,“燕儿,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接陌生人的东西。” 江立闻言很是无奈,自己就想把这个糖葫芦解决了,怎么这么困难呢? 然而青衫女子接下来一句话更是让他差点吐血。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卷一 身世 第五十九章 烛火传讯 “男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听到这话,江立一下子黑了脸,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我又没有恶意……”江立解释到。 “难道我说的有什么问题?”青衫女子反驳到,“你不就是想接近我妹妹,然后接近我?你这点伎俩,对我没用,劝你还是死心吧。”青衫女子瞟了江立一眼,随后扭过头去。 别说,这个登徒子,长得还挺好看的。 江立闻言摇了摇头,这个女人,未免有些太过自信了吧。 随后他摸了摸燕儿的脑袋,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了她,也不去看那青衫女子,径直就进了静安寺。 燕儿面对江立递过来的糖葫芦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本能的接了过来,对江立笑着道了声谢,眼见江立离开,这才敢扭头望向自己的姐姐,却迎面撞向青衫女子那带着微微恼怒的眼神。 燕儿只得苦着小脸,愣在一旁。 “姐姐,我错了。”燕儿摇着青衫女子的手臂,哀求着她的原谅。 青衫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一声,摸了摸燕儿的小脑袋,燕儿还是个孩子,会这样,也很正常……她在心里并没有坏燕儿,而是对刚刚那个登徒子有些怒意。 这个登徒子,玩的挺花的啊。 “走,燕儿,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领他的情,不然日后,他就有理由纠缠我们了,我们把这个糖葫芦的钱给他。”青衫女子想了想,拉起燕儿走了进去。 此时的江立已经进去了静安寺,看着寺内源源不断的香火供应,他不禁在心头暗赞一声,走到了购置香火的地方,购置了两根大烛。 一祭父,二祭母,人世沉浮,早登极乐。 江立将两根烛火插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而后站起身,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烛火。 爹,娘,愿你们在上面,一切都好。 “咦?怎会如此,怪哉怪哉。”一个僧侣打扮的人疑问出声,此人身材极为肥胖,头顶有戒疤,看其穿着打扮,应该是寺内的和尚。 “敢问师傅,何故发问?”江立疑惑的询问到,他注意到,这个和尚是看着自己的方向发出的疑问。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言师,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贫僧并无恩泽施以施主,何来师傅一说?” “在者说,施主勿怪,贫僧刚刚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有所疑惑,故而发问,还望公子勿怪。” “敢问师傅所想何事?在下或许能够解惑一二。”江立笑到。 那和尚看了他一眼,低着头沉吟片刻,冲着江立行了个礼,继而问到:“贫僧适才望见施主所燃烛火中,两道烛火背后燃气漫天大火,想来逝者身份高贵,只是有一点在下想不明白。” 江立闻言,大吃一惊,这和尚竟能从这烛光中看出逝者身份?莫不是什么得道高僧? “师傅可是得道高僧?”江立语气显得有些恭敬? “我?”和尚笑着摆了摆手,“施主可莫要取笑贫僧,贫僧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入室弟子,刚刚了却世俗,皈依我佛。施主切莫折煞贫僧了。” “师傅莫要唬我,师傅若非得道高僧,如何能够仅凭一支待燃香烛就能判断逝者之身份?”江立问到。 “阿弥陀佛,说不得,说不得。”那和尚一个劲儿的摇头。 “话说施主,我有一问,万望公子勿怪。” “师傅请讲。”江立说到。 和尚看着江立,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不住问到:“施主……何故,给活人上香?” “什么?”和尚此话激起千层浪,江立一时之间甚至有些难以接受? 难道,我的父皇母后,没死?这怎么可能! “师傅,你,你说的,是真的?”江立收拾好情绪,对着那和尚说到。 和尚看着江立大吃一惊的样子,当下也是明白了个大概,或许,这位施主也不知道此人的生死。 “因果之数,不便多言,贫僧言尽于此,施主好自为之。” “等一下!大师,敢问,他们两人,皆在人世吗?”江立急忙拦住了想要离开的和尚,称呼也从师傅变成了大师。 “阿弥陀佛,哎,昨天种因,今日得果。罢了罢了,第一根香烛火光虽盛,却已是阴间火,确实早已不在人世。”和尚开口说到,“罪过罪过,贫僧只能说到这儿了,再多说,就要损耗贫僧的功德了。” 和尚看了一眼江立,剩下的,自己去想吧,自己已经说到这儿了,再不懂,就不怪自己了。希望他是个聪明人吧。 和尚说完便缓缓退后,离开了这里。 “没想到,大燕竟然还有血脉留存于世,看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啦。我得找个好地方藏起来,免得又有人找我……”和尚挠了挠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露出一副苦闷的表情。 江立带带的楞在原地,眼神中的惊喜被和尚最后的一句话冲散了大半。 “第一根烛光虽盛,却已是阴间火……”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 自己的父亲,确实是已经去世了。但自己的母亲……是阳间火? 那么,自己的母亲,尚在人世? 江立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这个消息,仿佛是将他身上的一块巨石硬生生的给搬开了。 他倒没有怀疑过真假,这天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他这一路走来也是已经见过不少了,而且,这个和尚没有任何骗他的理由。 看来,是时候回郫都去一趟了,得找荀爷爷问个清楚。看荀爷爷到底知不知道他母后的下落。 江立打定主意,走上前,将原本祭祀母后的那根香烛给取了下来,轻轻的吹灭了。 母后……你还活着么? 江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最后一丝激动之意给平复下去。 可刚一睁开眼,就看到刚才那名青衫襦裙的女子牵着那个名叫燕儿的丫头走了进来。 江立本没有打算搭理她,可是燕儿看到他却兴冲冲的冲着他挥了挥手,还对她眯着眼睛笑了笑。 江立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冲着燕儿回了一个他自认为很是亲和的笑容。 “姐姐……”燕儿回头看了那女子一眼。 青衫女子没有搭理她,牵着她的手向着江立的方向走了过去。 江立看到她们走了过来感到很是纳闷,这怎么还过来了呢? 江立假装没看见似的,自顾自的向外走去。谁知那青衫女子就现在门口停住,拦住了江立的去路。 “那个……麻烦让一让。”江立感到有些尴尬的说到。女子没有说话,从袖中不知道取出什么东西,塞到了江立的手中。然后不待江立说话,牵着燕儿就走了出去。 江立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女人到底想干嘛?随即他看向自己的掌心,发现三枚铜板正安然的躺在自己手中。江立见状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看来这个女子,也是不想承他的情。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想起这句话,江立不由得有些汗颜,这个女人,对男人的成见有多深啊。 江立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东西,与这个女子,也只是萍水相逢罢了,没什么好多想的。 随即江立出了寺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距离跟两位师兄汇合的时间快到了,得先去跟他们汇合。 江立加快步伐来到城门口,隔得很远就看到了明显经过一番梳妆打扮的张小鱼,此时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绿色的帽子,看上去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看到江立走来,张小鱼眼睛一亮,对着江立喊到:“小师弟!你看,你二师兄这身行头怎么样?”说着,他还原地转了个圈。 江立强忍住想笑的冲动,言不由衷的点了点头,说到:“恩……挺好的。” “哎,我也觉得,我今天都没怎么买东西,只好明天去买了,我这身行头,可是花了我不少时间……” 张小鱼喋喋不休的说着,江立心想等下杨大拿过来一定会笑掉大牙吧。 果然,不一会儿,杨大拿过来了,他刚看到张小鱼的一瞬间就愣了一愣,“秃驴,你搞什么?” “咋了?我这身行头,不好看?”张小鱼反问道。 “你简直拉低我们的档次,待会儿进去了,可别说你认识我。”杨大拿捂着脸,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到。 “我觉得还行啊?是吧,小师弟。”张小鱼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没什么问题,又向江立询问到。 江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一个劲儿的点头。 杨大拿叹了口气,“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待会儿各玩各的。” “为啥不一起?”张小鱼问到。 杨大拿一把扯过张小鱼,在他耳边低低的说到:“小师弟长得那么好看,一起玩,那些姑娘全被他给霍霍走了,哪儿还有你什么事儿?” 张小鱼闻言愣了一下,“也对……恩,你说的很有道理,还是各玩各的吧。”张小鱼摸了摸自己满脸的横肉,又看了一眼江立,想了想,说到。 “这就行了。”杨大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出发,月怡楼!” 卷一 身世 第六十章 一入红尘终身误 月色空濛,中元之夜的香火气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整个天空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浅纱。 不一会儿,三人便是来到了必行的目的地——月怡楼。 月怡楼坐落在整座街市最为繁华的地段,其上大红灯笼高高挂,倒是显得氛围感十足。 还未进门便是能够看到一群莺莺燕燕和一些醉的不省人事的地主老财,江立对这所谓“放松”之地也是有了一点认知。 这不就是……青楼。 说得冠冕堂皇…… “要不,你们去吧,我去馆驿休息了。”江立想了想,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很感兴趣,有这时间,练练功法也是极好的。 “哎呀,来都来了,一起去嘛,小师弟,你可莫要扫兴。”张小鱼拉住江立,语重心长的说到。 江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张小鱼,怕不是所谓的精虫上脑吧。 “没事儿,看你也不喜欢玩这些东西,这里,可不是只有皮肉交易的……”杨大拿见江立兴致不高,于是开口说道。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儿还有其他的娱乐项目了。 张小鱼也是一脸希冀的望着江立。 江立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便去吧。” 杨大拿和张小鱼闻言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奸计得逞的猥琐笑容。 随即三人便向着门内走去,还没到门口,一个穿着妖艳的中年女子便迎面走了过来。 “哎哟,客官,您可算来了,我的女儿们整天念叨你,都茶不思饭不想了……她们都以为你不来了呢。”那女子说到,显然,这说的就是杨大拿了。 “这两位是?” 江立定睛看去,那女子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极为的浓妆艳抹,皮肤倒是保养的不错,就是脸上的胭脂太重,感觉比脸皮都要厚得多。显然,她就是这里的老鸨了。 “妈妈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不来,这不赚钱去了嘛。这两位都是我的师弟,今晚可得给他们伺候好了。”杨大拿笑到。 江立和张小鱼在一旁没有说话,他们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是显得有些拘谨。 “哦哟,好俊的公子哥,看来今晚我那些女儿们要有口福咯。”那老鸨笑到,说着就要过来跟江立“亲近亲近”,没想到却一下扑了个空,被江立灵巧的给躲了过去。 “这小哥儿,还挺害羞的呢。”老鸨笑到。 江立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这老鸨脸上的妆属实是有些不尽人意,江立看得直恶心。 杨大拿作势将老鸨给拉到一边,“妈妈,我这两个师弟都还是雏儿,你可得给他们安排一下……” “那还不好说,我你还不放心吗?”老鸨伸出手指点了点杨大拿的胸口,“那我先过去了,你带他们上去吧。” 杨大拿点了点头,来到江立和张小鱼身旁,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说好了,你们待会儿自己放开点,知道吗?” “没想到大师兄你玩的这么花啊,是师弟我眼拙了。”张小鱼说到。 江立倒是无所谓,“给我一间安静点儿的屋子就行了。” 杨大拿点了点头,他还是认为江立是在口是心非,待会儿进了房间,可就不好说了。 “我就选这儿吧。”江立指了指一间屋子,对他们说道。 “小师弟你真会选,这是这月怡楼风景最好的房间了。” “走吧,秃驴,你再去找个房间。” “大师兄,我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要叫我秃驴……” “行行行……” …… 江立看了看,房间门口写着“萍水阁”三个大字,江立走了进去,屋子内摆放倒是整齐,但是里面各色陈列都太过于鲜艳,甚至说是妖艳都不为过。 房内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香味,想来或许是某种香袋,吸得久了,会让人产生微微的醉意,一般男人到这儿确实很难把持得住。 江立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对着满怀的月色独饮了起来。 不一会,就听到了敲门声,“公子,开开门儿。” 听声音是刚才那个老鸨,江立上前打开房门,只见那老鸨身后,还有两名女子。 左边的女子年纪尚轻,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右边的女子气质慵懒,看得出是个花场老手了。 “公子啊,我可是把我们这儿最漂亮的两个姑娘都给原来了,你怎么也得选一个,杨客官可是跟我说了,你们第一次来玩,可得把你们照顾好了……” 江立顿时感到一阵头大,“你带着她们出去吧,我不需要这些……” “那可不行,杨客官可是银子都付了,你怎么都得选一个。让她们陪着客官喝喝酒也是极好的,你说是不?”老鸨喋喋不休的说着,她太了解这些未经人事的雏儿了,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等姑娘进了房门,还能这么说? 江立也不想跟她耗下去了,指了指左边的姑娘,“就她吧。” 江立明显感觉到,在他指到那个姑娘的时候,那姑娘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那就行,你可得把这个客官伺候好了,不然……”老鸨扭头对着那姑娘说到,那姑娘不住的连连点头。 “那客官,我们先下去了,有什么需要尽管给她说就是,祝你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江立摇了摇头,将那女子迎进了房间,女子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间,她一直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此时才敢缓缓抬头与江立对视。 与江立对视一眼,她猛然惊艳了一番,这个客官,真是英俊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是…… 随即她摇了摇脑袋,呸呸呸,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江立看着她的样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随即也不管她,自顾自的坐了回去,继续欣赏月色去了。 那女子有些不明所以,看着江立的样子,心中暗叹一声,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随即她直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只到一心喝茶的江立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才回头望了过来。 “你在干嘛!”江立大惊,赶忙别过了眼去。 原来,那女子走到床边后,竟开始自顾自的脱起了衣服。此时已经脱到上半身只剩最后一块遮羞布了!江立只看了一眼,就感到有些血脉喷张,有些难以接受。 “我知道的……”那女子小声的说到。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行不行?”江立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儿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吗? 江立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不似装出来的。女子看着江立背过身去的样子,感到很好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这位客官,不仅长相英俊,还十分与众不同。 又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女子轻轻的开了口:“客官,好了。” 江立眯着眼睛转了过来,见她确实已经穿戴整齐,这才松了口气,“你别想那些了,过来坐吧,陪我喝喝茶,你就可以下去了。” “这……真的吗?”女子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江立点了点头,不在废话。 女子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公子,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你说吧。” “我感觉,你并不像那些男人一样,为何会来这种地方呢?” “受人之邀罢了,你呢?我看你也不像寻常的风尘女子啊。” 江立说着还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女子一袭浅红素裙,模样说不上有多漂亮,却也是极为的清丽。而且她的身体极为紧绷,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放松下来。江立感觉她或许也是刚来不久的样子。 “我?”女子闻言沉默了一下,伸手梳理了一下垂下的青丝。 见她不想说,江立也没有追问,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我家本来是经商的,小时候,生活也算是很富足。后来,我爹爹利欲熏心,跟人做了见不得光的买卖,也就是买卖这青楼的风尘女子……”女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垂着头,江立看不到她在想什么,只是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后来,我爹爹被人举报,被官府抓走了,家中的财产也被官府抄了。父亲被放出来后,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没脸回来见我们。” 那女子轻声的说着,仿佛是在诉说着什么故事一般。窗外突然传来几声犬吠,影响了这片天地之间的寂静。 “可否告知在下,你的芳名呢?”江立询问到,听了她的故事,江立对她的遭遇感到很是同情,至少,他还有母亲啊…… “回公子,奴家复姓上官,单字一个清。”上官清对江立的称呼已经从客官变成了公子。 上官?自古大姓无奴籍。想来这个女子没有说谎,她确实是家道中落,沦落至此。 “公子呢?” “我叫江立。” “江立?很好听的名字!” “是么?”江立一笑。 “公子,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上官清问道。 江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很乐意充当你的听众。” “我的故事,有点长,公子,你要慢慢听。” 卷一 身世 上官清 “我的故事很长……” “其实,刚才,我是骗你的。”上官清站起身来,望向江立。 “怎么说呢,我家,是前朝官宦世家。”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江立,好像要从他的眼神中瞧出什么东西来一般。 “我的父亲,也不是什么经商之人,更不是所谓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只是,死在了自己的政敌之下……” “好在我们一家,并没有收到什么牵连,父亲死了之后,母亲带我们离开了都城,依据到了这里,可好景不长,父亲死后,我们家族渐渐地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与其说是养精蓄锐,不如说是苟延残喘……” 江立不为所动,眼神从未移开过,只是轻轻的喝了一口茶。 上官清继续说道:“我父亲的政敌日日夜夜派人监视着我们,加上他位高权重,一时之间,那些从前与我们交好的世家大族,纷纷视我们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再后来,家族中的人渐渐变少,只剩下十几人苟延残喘,可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 “我找人四处学习暗杀技巧,苦练本领,期待有一天,能够手刃仇人。” “后来,我母亲得了一场重病,眼看就要不行了……”上官清说到这里,眼眶已经有些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有位大人找到了我们,并带来了一名医术高超的郎中,终于是稳定住了母亲的病势,可医好我母亲,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必须要放弃对仇家的复仇,我答应了……”上官请眼角的泪珠缓缓地滑落,情绪很不稳定。 “一年前,母亲还是走了,她临走前,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孩子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要记住,你生是大燕的人,死是大燕的鬼……” 上官清别过身去,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呵,我那可怜的母亲,到死,都还在都还记得自己是大燕的子民,可大燕,何曾善待我们一家?” “后来,我为了报答恩情,就去到了郫都,我虽然忘不掉仇恨,却也还是记得恩情的。”上官清站起身来,对着江立单膝下跪。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你不似寻常风尘女子,是谁让你来的?” “奴婢现在还不能说,以后殿下会知道的,请殿下放心,奴婢只是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全才来到此处的。” “我想知道的是,如果刚才我没有选择你,你会怎么办?”江立看着上官清,笑道。 “奴婢觉得,没有这种如果。殿下觉得呢?” “你倒是自信的很。”江立一笑,“如果我没有选择你的话,想必你身后之人也有办法将你送到我身边来吧?想不到我自认为行踪很是隐秘,却还是被人跟踪了。” “殿下可千万不要小看我们的情报网,我们的有些碟者甚至是可以骗过大夏夏隐堂的存在。”上官清笑道,此时她已经不再是先前那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了。 “起来吧,以后,不要再叫我太子殿下了,这个身份,现在,可不是什么炫耀的本钱。” “我相信,总有一天,您能够重现这个身份的辉煌。”上官清摇了摇头,说到。 “对了,问你一件事。”江立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显得有些激动。 “殿下请讲。” “我的母后,你们有消息吗?” “先皇后?”上官清闻言显得有些茫然,“我们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先皇后的消息,殿下,为何如此发问,先皇陛下和先皇后早在郫都城破之时以身殉国,此事早已是世人皆知……” 江立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母后的情况。只能自己以后慢慢去寻找了。江立心想,他认为那个和尚没有任何蒙骗他的理由,或者说,他在心里,希望自己无条件的相信他…… 母后……等着我…… “上官清,是你的真名,还是你的代号?” “奴婢刚刚所言,句句属实。”上官清下拜到。 江立上前扶起上官清,“看你的样子,你身后的那个人也不会就这么让你离开我,但是,要想跟着我,得跟我约法三章,不然,没得谈。” 上官清闻言有些犹豫,略微一犹豫,只得银牙轻咬::“都听殿下的。” “这第一件事,以后不得称呼我为太子殿下,你也不能自称奴婢,我们是同辈关系,我不是你的太子,你也不是我的奴婢,这一点,你可答应?” “这怎么行?家有家规,国有国礼。这一点,恕奴婢断难依从。”上官清闻言,很是倔强的摇了摇头。 江立走到窗边,轻轻的叹了口气,“国之不存,何来国礼?” “国虽不存,礼不可废。就如同我大燕国祚虽灭,可大燕人的脊梁却是不能弯!” 江立看着上官清倔强的样子,感到很好笑,“你这样,还挺可爱的。” 上官清闻言,瞬间羞红了脸颊。来之前,她接到的命令是保护太子殿下,可没谁告诉她,太子殿下竟然长得如此英俊啊,她甚至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发生点什么了…… 江立看着她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也能猜到个大概,随即赶忙一咳嗽,“那这样吧,在外不要如此称呼了,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 上官清闻言这才收起思绪,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现在整个天下呈现蓄势待发之势,江立亡国太子的身份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一旦被人发现,这大燕想要复国的祈望就会大打折扣,毕竟有江立和没江立差别太大了。 名正言顺,这四个字虽然听起来好像老生常谈,可不能否认,一些个文人墨客对这几个字就是感冒的很,你名正言顺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文字才会变成一把把尖刀,悬挂在你的腰间,有时候,文字,比刀剑可怕多了。 “这第二点嘛,我还要回山一趟,去跟师傅告个别,这段时间,你就在城中等我,我下山后再来接你。” “不行!我接到的命令,是要寸步不离你的,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 “呃,这么说,你不是来监视我的,是来保护我的?”江里有些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保护我? 上官清被他瞧得俏脸通红,若不是江立身份摆在这里,她真想大声喊一句:呸!登徒子! “都有吧。”上官清拢了拢垂在额头的发丝,轻声的说到。 江立闻言一愣,这也太实诚了吧? “放心吧,我可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况且,我在山上,比在任何地方都要安全,你只需要安心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殿下你不会是想要支开我吧?”上官清有些怀疑的说到。 “呃……”江立确实有这么点心思,毕竟一个妙龄女子跟在身边,这感觉,也挺不舒坦的。 随即他摇了摇头,“放心吧,我一言既出,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既然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 上官清这才放心的笑了,只是回山的话,倒真不需要担心什么,来之前,那个人告诉过自己,山上那人,究竟是何来历。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拜他为师的,从那个人告诉自己的情况来看,那人,可以说是横断了一个时代的人。 “若非一些事,这百年江湖,风流只他一人占尽……”那个人是用叹息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能让那个人如此夸赞,只用想,就知道,那人究竟有多恐怖。 “那我明日便将我的住址告知给殿下,殿下下山后,可切记要来找我,不然,我可没办法交差。” 江立点了点头,“那你此时,要去哪?”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保护殿下。”上官清摇了摇头,“殿下,知道你消息的人,或许现在不在少数,在这城里,可能会有人对你动手,你在城内,一定要处处留意,小心谨慎。” 江里闻言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隐藏得这么好,还是有人知晓自己的存在。江立之所以对上官清如此信任,因为大燕那边的人,只有荀济知晓自己的存在。而既然迅即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他,那说明上官清身后之人是可以信任的。 “你要是累了,便上床歇息吧。”江立说到。 上官清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俏脸羞红的望向那方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大床,再看了看江立。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睡,我不睡……”江立被她的暮光看的有些发毛。一时之间竟有些紧张。 上官清看着塔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太子殿下,还真是,可爱得紧啊。 “殿下。” “恩?” “那,第三件事呢?” 江立没有说话,他默默走到窗边,“你看天上。” 上官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空之中只有一轮明月高悬,整片夜幕都是漆黑一片。 “黑暗只是暂时的,太阳终将升起……”江立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第三件事,大燕如果复国成功,第一件事,就是给你父亲,平反昭雪。” 扑通! “谢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