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起》 第一章 墨色苍穹 天庭九霄。 金光万里,云雾蒸腾,仙乐玄歌绕玉梁,凤管声高颂今朝。碧渊殿浮于虚空之上,隐于裳霓之中,如轻纱幔绕,虚无飘渺,看不清景象。 隐隐约约,大殿正中玉座之上,端坐着一位年约而立的上仙,碧袍金冠甚是威严。玉座之下,大殿之中,左四右三,分坐七位仙家。 此时,碧袍上仙皱眉不语似在沉思。大殿右侧位尾的两位弱冠男仙,仙袍一黑一白对比鲜明,黑袍男仙睚眦怒视着白袍男仙,后者挑眉斜瞪一副完全未将其放在眼里的架势。 黑袍男仙一掌拍裂玉座扶手一跃而起,白袍男仙悠然自得缓缓起身,二位仙家眼见就要动手,碧袍上仙勃然大怒,“九江!箕宿!你二人当我苍龙不存在吗!” 碧袍上仙大袖一挥,一股澶冽的巨风将二位仙家轰出殿外,咆哮之声震耳欲聋,“滚!” 白袍男仙被轰飞之后于虚空之中稳住身形,抚了抚仙袍,“如此便合你意了吧。”话毕脚踏浮云凌空而去。 “箕宿!你给本尊站住!”黑袍男仙借倒飞之势反转身形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由二位仙家方才的对话可见,白袍男仙便是箕宿,而黑袍男仙定是九江,瞬息之后二仙已飞出百里,九江化身为巨虎,身长三丈,高一丈,浑身皮毛呈墨玉之色,在金光映照之下呈现出耀眼的色泽,虎尾尾峰冒起数尺巨火,巨大的火球随着虎尾狂甩而出袭向箕宿。 箕宿侧身一闪躲过火球,努嘴指了指火球消失的方向,“祸害人间,你闯祸了!” 九江乍听之下恢复原貌凝神远眺,果见万里之下凡间府院一片火海,“胡说!那明明是凡火。”转头再看哪里还有箕宿的影子…… 尘寰人世。 墨色笼罩着苍穹,没有半点星光,深邃,莫名的让人忌惮。 南暝湖畔,厮杀声犹在耳边回荡,刀光血影,满地皆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南暝府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余烟幼小的身影浸在水缸里瑟瑟发抖,此时恐惧更甚于寒冷,她无法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耳朵里却充斥着死亡的声音,她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久,直至一切都归于沉寂。 良久,余烟从水缸里探出头,眼前所有的景物都被血色取代,恍惚间看到一个黑色身影来到身前,闭上双眸等待死亡临近…… 四日前。余氏夫妇带着七岁的余烟到南暝府探望第七代南暝夫人。 南暝府,介于正邪两派之间,江湖中地位尊崇,世袭相传,无论几代皆以南暝相称,世袭下代在未继任前以暝唤之。 后园会客厅,第七代南暝夫人爱抚着余烟粉嫩的脸颊,“烟儿都长这么大了,快一年没见了吧?” “是呢,烟儿快叫姑母。” “姑母。”余烟有些羞怯的躲在母亲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看着眼前的美丽妇人。 “这孩子真可爱,咦,没带着我送的佩玉吗?” “有带的,烟儿怕弄丢了,藏在怀里了。”余烟忙从怀里摸出佩玉,将它递到美丽妇人面前。那是一枚龙形玉玦,莹莹泛着碧蓝的光泽。 “嗯,烟儿小小年纪却如此心细。”第七代南暝夫人满是宠溺之情,不经意间潸然泪下。 “姑母,你为什么哭了,是烟儿做错什么了吗?”余烟用稚嫩的小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 “没有,姑母是想起暝儿了。” 原第七代南暝夫人因难产而身亡,留下襁褓中的幼子,半年后,现下这位第七代南暝夫人被迎娶进门,虽是续弦却一直将幼子视为已出。 第七代南暝将丧妻之痛归咎于幼子,不肯亲近,对续弦的她更是置若罔闻,她虽然心中凄苦却不愿失了生母的幼子受半点委屈,悉心照顾无一不周。 幼子在快周岁时因体质一向不佳突然呕吐发烧,府上大夫皆无计可施,她却不肯放弃,每天给幼子喂药、擦身,轻唤幼子的名子,不眠不息,一连就是半月,她以她的坚持延续了幼子的生命,以她的舐犊情深打动了第七代南暝封闭的心,然而这一切美好却在第四年时结束了…… 第七代南暝命丧黄泉,死因不明,幼子被身为老家主的第六代南暝安排到远方学艺,老家主以幼子历练为由一直未曾安排她探望。 她知道要以大局为重,虽然想念幼子却不敢提,每每念起幼子都是哭红了双眼,如今转眼已是十年过去,想来幼子已经十四岁了,她已备好各季衣物,这是十年来她唯一能做的事,幼子的衣物无论贴身还是外穿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每年都能准备一大箱,为的就是老家主派人送去给幼子…… 余烟望着半晌不语的第七代南暝夫人,“姑母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了。”说着清澈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泪花。 “好,姑母不哭,烟儿也不哭。”第七代南暝夫人爱怜地抚着余烟的小手。 “妹妹,老家主也是为了暝儿能尽快成长。”余氏见自己相公不说话赶忙在一旁劝慰。 “我明白。”第七代南暝夫人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又看了看怀里的余烟,强忍心中难过打趣地道,“烟儿这孩子真懂事,不枉我将传承佩玉给她。” “你啊,真是太宠这孩子了,当初我就说等孩子成年定了性子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从第一次见到烟儿便喜欢这孩子,相信我的眼光不会看错,对吧,烟儿?” 余烟似懂非懂地看着第七代南暝夫人,“姑母喜欢烟儿吗?” “喜欢,当然喜欢……” 南暝府花园,廊亭堂榭自成一派,布局错落有致暗藏阵法,灵花异草相衬卵石小路,翠竹摇空,曲径通幽,景色怡然。 微风拂过翠竹,一袭黑色身影凌空而入,落地彷如棉絮无半点声音,但见一舞勺之年(13岁至15岁之间的男孩子)的少年身背一把无鞘长刀不急不徐地走在卵石小路上,身着玄色长衫,领口绣以紫色浪纹,面若朗月,眸如深潭,剑眉入鬓,清冷出尘。 花园正中演武场,一株参天灵木立于场侧,枝叶繁茂,树冠如盖。树荫下一位老者负手而立,鹤发童颜,约莫杖朝之年(80岁),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第六代南暝。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六代南暝淡淡开口。 少年闻言闪身而至,拱手见礼。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法,后生可畏啊。” “长者谬赞。”少年不卑不亢。 “所为何来?” “听闻长者功法卓绝,烦请指教。” 第六代南暝望着少年半晌不语,见其面露疑惑之色不禁莞尔,“后生,你还未通报姓名。” “玄。” “一个字?” “一个字。” “天道玄默,无容无则。”第六代南暝缓步走至演武场中央做了个来的手势。 玄行了个告罪礼,虽是请教亦不敢托大,纵身掠入场中,瞬移自四面八方施出虚影,而后右臂前伸变拳为掌直取第六代南暝左肩。 第六代南暝轻呵一声“破”虚影尽散,以左掌接玄右掌,握住急甩而出,将其抛向半空。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甚好!出刀吧。” 玄定住身形虚空而立,实则刚才那一掌只是试探,高手过招往往一招定胜负,需提前预估好各自实力。略作沉思,玄运转灵气,抽刀急挥,施出绝技“夺魂天煞”,但见刀影重重席卷而来,犹如鬼门大开,万魂夺门而出,刹时间凝聚一体形成鬼煞向第六代南暝袭去。 由于招法影响第六代南暝神识短暂受制无法急时躲避,亦来不急施出灵气屏障,退而求其次运转灵气护住心脉及各大要穴。 见招法揍效玄急时收手,飘身于第六代南暝身前。 眼见衣衫破损第六代南暝却不怒反笑,深邃的瞳孔里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暖流,目光在玄所使用的刀上停了片刻,刀长三尺,宽四寸,厚两寸,墨玉色刀身雕刻暗纹,看似只是一把普通重器。 “果然是‘幽冥煞血’。” “长者认识此刀?” 玄暗道,世人只知他手持墨色长刀,却无人识得此刀,如今第六代南暝却一语道破。 “幽冥煞血”刀与“炙炎擎天”枪、“逐影含烟”剑、“磐云”弓、“弧月”镖,同为上千年前顶尖练器师苍山以偶得的仙器碎片加玄铁铸成的五大神兵,其中“炙炎擎天”枪最为知名,现为神武山庄庄主上官竫墨所用,其余四神兵世人大多只听过名字,极少有人见过,以至于玄所使用的“幽冥煞血”因其刀外貌与普通重器并无区别而无人识得。 “后生,你可是近两年名声鹊起的‘鬼未’?”第六代南暝不答反问。 “正是。” 世传,江湖中有位少年出道两年却杀了数百位正邪两派中人,更连带其中家属不记其数,因其样貌俊秀行事却犹如鬼魅,便被世人称为“鬼未”。 想到这些玄颇感无奈,他杀了六十四人却被传成数百,至于死者家属他不仅未伤分毫还悄悄送了抚恤金,但有一点到是无可否认,他杀的人确实正邪两派皆有,不过,邪派中也有良善之人,正派里亦不乏败类,下手之前他皆实证查出这些人曾有卑劣罪行,他从未觉得这些人死的冤枉。 “你师父‘鬼幽’近来如何?” “长者认识家师!”玄难掩惊异之色。 世人皆知“鬼幽”是难得的武学奇才,兵器无一不登峰造极,练器阵法亦炉火纯青,然而却无人知晓“鬼幽”的任何武学招式。如今第六代南暝不仅认出他的刀,更认识他师父,听语气和他师父还很熟,而他师父却从未向他提过任何江湖上的人或事,不禁让玄诧异非常。 “两年前我出师后,师父便外出游历江湖。”玄撇了撇嘴,其实他师父是童心未泯玩去了…… 顿了顿,第六代南暝低声说,“四日后同一时辰再来。” “长者相邀,定当如约而至。”玄听到有一身法极佳者向演武场走来,随即轻身飞掠出南暝府…… 伫立在演武场中,玄怎么也想不到四日前还生机盎然的花园如今已横尸遍野,除了人类的尸体还有众多异类残肢,其中爬行类居多。眼见早已烧的面目全非的满地碎尸,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无论是江湖中地位尊崇的南暝府,还是四日前与之切磋的第六代南暝,在此之前与他并无半点关系,而这一刻,玄却在心中立誓定要为此血案洗雪逋负!无论对方是谁!无论对方是何目的! 捡起数枚棕色鳞片,玄以手帕包好,寻着微弱的呼吸声来到南暝府后院,眼见水缸里面色如纸的幼小身影就要站立不住,赶忙上前将她救出抱在怀中,幼小身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随即晕厥过去…… 看着怀里浑身浸透的幼小身影玄运转灵气为其将衣物烘干,“我这就带你离开……” 第二章 髫年余烟 幽谷,小院偏房。 玄站在床边望着即将转醒的幼小身影,回忆起数日前去南暝府时曾路过后院,知道有姓余的人入府,也曾无意中听到“烟儿”这个称呼,估计正是眼前这孩童。 “少谷主,老身去备些姜茶。”更换了余烟额头上的手巾妇人道。 “有劳福婶。” 妇人出了房门到得堂前(厨房),嘱咐灶前忙碌的祥叔再多备些热水,便拿起砧板上的八寸细刀,习惯地耍了个刀花,一整株老姜顷刻间成片排落。祥叔走到院角随手拿起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柴,以掌为刀砍成数段。 幽谷,原是鬼幽的居所,座落于深山密林之中,本身已是极为隐匿,鬼幽为保万全在谷口设下护谷大阵,只有手持阵符者方能入内,谷口外摆下八卦阵,外围山谷小路亦设有匿踪阵避免路人无意间闯入,可谓层层保障。 祥叔与福婶早年间为鬼幽所救,便住下来照顾日常起居,闲暇无事鬼幽随意教了他们些招法,虽算不上高手,自保尚可。 偏房内,床上的余烟猛然转醒,自稚嫩的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玄赶忙上前扶住她的双肩,“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余烟下意识的抱紧玄,却仍然不停的哭嚎,直至嗓音嘶哑哭累了又晕厥过去。 玄将余烟幼小的身躯慢慢平放,似是生怕不小心伤到她。 “有劳福婶,先去熬些安神的汤药。”玄向自听到叫声起便一直候在门外的福婶嘱咐。 趁着余烟半醒的时候福婶喂了些汤药,半日后余烟再次转醒,这一次显得极为平静,只是缓缓坐起,一旁久候多时的玄赶忙上前。 “我在哪?”余烟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问道。 “这里是幽谷,放心,很安全。”见余烟想起身,玄坐到床边轻轻将她扶起坐好。 “我爹娘呢?” “你刚好,需要多休息。”玄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见余烟往床下移动,探手拦住了她。 “你是谁?为何拦着我?” “我叫玄。你是余烟对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玄没有回答,他不知该如何告诉余烟,是无意中听到她父母这样叫她,才知道她的名字,这样说只能让问题再度回到她父母上。 “烟儿,我叫你烟儿好吗?来先喝些粥吧。我放了药草,对身体好哦。”福婶端着药粥走到床前。 玄得空赶忙抽身出屋,似是生怕余烟再问他问题。 是夜,偏房内,余烟已然熟睡,幽谷的夜格外安谧。 玄湖湖畔,玄默然望着湖光。突然一声哀嚎响彻幽谷,玄随即纵身向小院掠去,落至偏房外。 入谷以来余烟的状况时好时坏,时常自半夜惊醒悲声哭泣。面对怀里哭泣不止的小人儿,玄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 打从记事起玄的身边就只有师父,祥叔福婶因主仆有别只是日常起居照顾,莫要说和寻常孩童一样享受父慈母爱,便就连父母的样子他都不曾见过,而师父一向严厉,此时他又如何懂得安慰人,只是轻拍着余烟瘦小的肩膀,重复着,“别害怕,只是场噩梦,一切都过去了。” 哭泣了良久余烟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对于垂髫(7岁的女孩子)孩童来说,她的梦境实在太过恐怖,虽然她完全看不清梦中的景物,可梦里的声音却一直充斥在耳畔。 玄缓缓扶着余烟躺好,刚想转身离开余烟却拽住了他的手臂,“玄,别走,烟儿怕。” “好,我不走。”玄任由余烟抱着他的手臂,如果这样才能让这孩子安然入睡,他便陪着她吧。 七日后,余烟的情况没有半分好转,身形极具消瘦。 “少谷主,这孩子嫌药粥味苦不肯进食,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福婶看着瘦小的余烟,和近日来为哄她入睡而少有入眠的玄不禁发愁。 “我写封信,稍候让福叔送给不谷昊医。” 幽谷侧山上,一处半圆的崖边,福叔高抬右臂,将藏有信纸的细小竹筒放于右手手心,吹了个响亮的啸声,但见一团光晕出现在远方天际,片刻后,一只体长约四尺的鸢鸟飞至近前,浑身紫羽耀眼夺目。 “不谷昊医,去吧。” 听到指令紫鸢震翅而起,向上空飞去,消失在云端。 不谷。 梳着总角的药童匆匆忙忙行走在满是积雪的小路上,“师父,师父!” 山顶空旷的雪地中,一位身披银色斗篷的老者正望着即将消逝在山脚的夕阳,“何事惊慌?不是说过日暮时不要扰我!” “师父,是幽谷传书。”幼童有些委屈地说。心想,明明是师父自己说若有幽谷书信,无论他在哪在忙什么,都要先拿给他看。 老者接过药童手中的细小竹筒,将信取出来,“这‘臭小子’,怎么想起老夫了!必是有事相求。”看了看信上的内容,“紫鸢可还在?” “在,在山下候着呢。” “随老夫回去备药。” 幽谷侧山。 祥叔站在崖边已有半个时辰,又等了半晌紫鸢自远方飞来缓缓落下,脖颈间系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锦囊,取下锦囊祥叔轻拍了下紫鸢的翅膀,向小院掠去。 “少谷主,昊医回信。” “好,辛苦了。”玄接过锦囊看了看,“‘乾坤袋’这‘老小子’还真是大方!估计这种乾坤袋他手里不会超过十个,如今却拿来送药。” 玄将手伸入袋中摸了摸,三十个大小相同的药包,难怪要用乾坤袋来送了,别的也实在不方便紫鸢携带,依次取出药包,又摸出一封书信便拆开来仔细查看,前半张是一些闲话家常被直接略过;后半张是药方及熬制方法,作用大致是可令服用者忘忧思去梦魇。看到最后一句,玄嘴角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只见上面写着三字“味微甜”,看来“老小子”还是下了些功夫,知道用药的是孩童怕苦。 “把这些药包给福婶,按纸上的方法熬制。” “是。” 小院偏房,余烟抱着药碗一饮而进,喝完抹着小嘴说,“真甜,烟儿还要。” “烟儿乖,明天福婶再熬给你喝,来再吃些甜粥。” 福婶将粥碗端起,拿起勺子刚要往余烟嘴边递,余烟赶忙用小手接过粥碗,“烟儿自己来。” “真乖。” 窗边默默注视一切的玄点了点头,“还是‘老小子’有办法,竟然想到在粥里加甘香草,不仅味道香甜还有助于恢复体力。” 半月后,余烟已然好了大半,极少会在半夜惊醒,也没再缠着玄陪她。 一个月后,不谷送来的药草皆已用完,余烟果然不再做噩梦,但也有些小麻烦,她只记得父母双亡,而南暝府当晚发生的事竟全忘了。 “她还是个孩子,忘了也好,至少不会活在痛苦之中,不用背负仇恨。”福婶看着熟睡中的余烟喃喃自语。 玄对此不置可否,听福婶如此说只是皱眉不语。 清晨,小院偏房,福婶用紫灵发带为余烟梳了两个可爱的总角。紫灵发带由紫灵草成丝编织而成,紫灵草有护体之效,因为数不多,一般用来制成配饰。 福婶原本准备了青粉罗衫,可余烟却不喜欢,她想和玄穿的一样,福婶只好另做了玄色罗衫,袖口及领口以紫灵草丝绣以缨络纹饰。 垂髫年纪却身着一袭玄色,看着蹦蹦跳跳跑出屋的余烟,福婶一脸无奈…… 第三章 风沙轨事 幽谷,玄湖。 玄湖本身湖水并非墨色,只因湖底遍是玄石,远远望去才成了玄湖。 玄石虽算不上千金难求,却也是较好的炼器材料。深藏在这玄湖湖底的玄石,吸日月灵气纳水土精华,相较于世面上的玄石质地更加上乘。 湖畔,玄运转灵气自湖底取出一块丈方大小的玄石,将其分成若干小块儿,以紫珊鼎分别炼制成刀、枪、剑、戟、弓、环六样小巧兵器。炼器他虽只学了皮毛,但以一种材料炼制些基础兵器还是可以的。 玄携带紫珊鼎及炼制好的兵器飘身飞落回小院,将紫珊鼎放回炼器室,回到客厅,余烟正踩着小凳往桌上爬,眼看就要摔倒,情急之下玄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待其站稳后松手。 余烟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做错了事,低着头紧张地捏着衣角。 玄将六样小巧兵器悬浮于余烟面前,“喜欢哪个?” 余烟毫不犹豫的将那把小剑拿到手里,随意挥了两下,大小刚好很是称手。 玄湖湖畔。 树荫下,玄慢慢演练着基础剑法,余烟几乎看一遍就能记下十之八九,玄见她学得很快便坐到一旁青石上练气,只是偶尔稍加指点。 三个月后,余烟已能熟练掌握整套剑法。 “明日我要出谷办些事,估计七日后回来,这七日你要勤加练习,不可偷懒。” “玄,放心吧,烟儿不会偷懒的。” 次日,跟祥叔福婶略作交代玄便轻身出谷,自南暝府拿回的异类鳞片查遍书房内所有异类书籍也未有所得,他需要找人帮忙。 千云山,悬空洞。 一身着华服的男子斜卧在雕花白玉床上,身形修长,以白玉遮面。 “你怎地有空来看我。” “锦羽,别闹,我有正事找你。”对于锦羽轻浮的语气玄仍有些不适应。 “哼,你哪次找我不是有事!”锦羽翻身而起,白玉面具下眼神犀利,毫不掩饰心中不满。 “这……”听他如此质问,玄不免有些尴尬。 将玄的表情尽收眼底锦羽满意地开怀大笑,“哈哈哈,好了,逗你的,我也没少麻烦你。何事找我?” 玄取出手帕自锦羽面前展开,“你可识得?” 锦羽接过手帕仔细观察着上面的棕色鳞片,“应是外族异类,具体不好说。” “帮我查下。” “好。”锦羽并未追问原由,他知道玄找他必是要紧事,“明日我便启程。” “劳烦了。” 玄正欲行谢礼被锦羽一把拦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从洞壁凹槽内取了两个酒坛,“来,这是我日前刚得来的陈酿,你我共饮!” “你又去……”偷字还未出口玄就被锦羽递来的酒坛档住了嘴。 盘恒半日,玄启程回返,锦羽送出百里依依惜别…… 路过小镇,玄买了些蜜饯和干果,见相临的小摊有玩具,便选了个红胶泥做的泥孩儿放在怀里。 回到幽谷,玄悄身隐于湖畔树后,余烟此时正在树荫下练习基础剑法,提膝平斩、跃步上挑、挂剑直刺无一不精准到位,明显比七日前又进步了许多。 玄纵身跃于青石之上,“烟儿,来,休息会儿吧。”不知何时起他也跟着福婶这样叫余烟。 “玄,你回来了。” “叫师父。”玄佯装微怒。 “哦……”余烟哦了一声却不见下文。 玄拿他这个“小徒弟”也是没有办法,摇头叹气,从怀里掏出蜜饯和玩具,余烟拿了一枚蜜饯放入口中,一把抢过玩具细细把玩起来。 这是一个摩喝乐持荷童子立像,右手持荷花,站立于卷云纹须弥座上,面庞丰满,一脸稚气,身披长衣,袒胸露怀,下穿花裤,花裤为刻划的斜线格纹。 余烟如获至宝一般抱在怀里,“谢谢师父!” 可算听到她叫了一声师父,玄脸上不禁扬起笑容,“走,回去吧。” 风沙镇。 风沙镇是翻译成中原话的名称,这处位于伽色尼王朝边境的隐匿小镇,实则被称为“???????”,是异类交易物品及信息的最大坊市,几乎与世隔绝,在这里大多是异族或半兽,唯一为人类开放的入口显少有人光顾。 今天的坊市格外热闹,传言两月前有位中原男子来这里游玩,出手相当阔绰,只要看到新奇的物品便会全部买下。 坊市一角,以白玉遮面头戴异族发饰的男子正与一个兽人以手势交流,兽人出售的是一些异族香草,男子寻问好价格便全部买下,指了指了小镇唯一一家客栈,便继续在坊市上闲逛,其他摊主见他身着中原服饰,出手又如此阔绰便猜到他就是传言中的那位“财神爷”,纷纷拿着自家售卖的物品蜂拥而至,男子看到合意的便买下,照例指指客栈,被选中物品的摊主欢呼而去,反之则垂头丧气。 这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锦羽。坊市摊主多会当地语言,会中原话的也不少,锦羽两年前出外游玩时曾来过这里,多少能听懂这里的语言。 正欲前行,锦羽忽然听到其中一位摊主埋怨他只买物品不买消息,说话的这位摊主是个蜥族异类,其身上的鳞片与当日玄给他的极为相似。锦羽听它如此说忙道,“唉,消息小爷也买,有什么好玩的说来听听。” “党参(当真)?”这个蜥族异类中原话一般,谐音很重勉强能听懂。 “那是自然!走,跟我回客栈,我请你吃酒!” 听到有酒吃,蜥族异类不住点头涎水流了一领口。 客栈雅间,锦羽挑眉暗想,好酒好办,他有的是好酒不怕问不出东西。从柜子里拿出两小坛红曲酒,递给蜥族异类一坛,“来,请你喝,兄台怎么称呼?” “图拉。”蜥族异类抱着酒坛牛饮。 “吐啦!”锦羽差点儿把刚喝入口中的酒吐出来。 “图啦!” “好,好,吐啦,喝酒喝酒。” 见图拉已把酒喝光,却仍抱着酒坛往出倒,锦羽又拿出两小坛递到它面前,不一会儿又被它喝了个精光。 锦羽从柜里摸出两个瓷瓶递给图拉一瓶,“来尝尝这个。” 图拉拿着瓷瓶看了一眼,“号肯(好看)!” “更好喝。” “甜,就什么?”图拉要说的是“什么酒?”。 “荔枝酿。” “号喝号咬(好喝还要)!”图拉一饮而尽。 “故事。” 图拉以为锦羽好骗随便讲了些蜥族传说,还没讲完就被锦羽打断了。 “故事不好,不给酒!”锦羽拿着手中的瓷瓶在图拉前眼晃了一下。 图拉喝不到酒急的用爪子乱挠,锦羽见时机到了,从怀中摸出一片黄色鳞片,“认得吗?”他是在故意试探图拉。 “蛇,王。” 锦羽又取出一片玄给他的棕色鳞片,“这个呢?” “仙鳞族。” “仙鳞族?”名字倒是起的不错,锦羽想。 “是的。” “讲讲它们的故事。” 图拉想了想后,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堆,当地语言和中原话都有。大概意思是,仙鳞族属于巨蜥类,起源于数千年前,可修练为半兽,能直立行走讲人言,如今有三大首领共同管理,最强的一位首领已修成半仙之体,被仙鳞族尊称为“巨仙皇”。 讲到这图拉停下来不说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锦羽手里的瓷瓶。 锦羽将瓷瓶递给它,“接着说。” 图拉喝了口酒接着说,仙鳞族原本有六千多,半年前突然少了近一半,外传是内哄团战死了,但其实是…… 说到这图拉捂住了嘴,可能意识到有些事不该说,锦羽见好就收又送了两瓶荔枝酿给它。 “今天就到这吧,以后想到什么好故事就来这里找我。” 接连三日,图拉都来客栈找锦羽说故事,东拉西扯讲了些没用的事,锦羽照例送了它荔枝酿。第五日,图拉又来了,刚要张口说话,锦羽打断了他。 “来的正好,我正想出去买些好玩的东西,有什么可以介绍给我?” 图拉一脸木然,没等反应过来锦羽便拽着它出了客栈,“快说,哪里有好玩的东西。” 看来“财神爷”今天不想听故事…… 东买西逛,一天下来锦羽满载而归,图拉扫兴而回。 第六日,图拉照例来到客栈,还没站稳又被锦羽拽着出门到处买胭脂香粉…… 第七日,图拉刚进客栈便在门口撞见正要出门的锦羽,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拉住,“故事,换酒。” 锦羽一脸怒相,心里却在偷笑。 回到屋内,图拉又讲了一个仙鳞族的故事,锦羽佯装无趣,摇了摇头,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雕花白玉瓶,拿在手中一副舍不得喝的样子,还一边念叨,“玉沥啊,玉沥……” “玉沥酒吗?”图拉一眼便知道是好东西,眼睛眯成了线,成天跟着锦羽,中原话说得越发利索。 “正是,王府里的佳酿。”锦羽显摆着将玉瓶在图拉眼前一晃,又迅速收回。 “给我。”图拉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拿,却扑了个空。 “不给。” “故事,换。” “不干。” “故事好,换!” “哼!”锦羽不理它打开酒瓶小口小口泯着,酒香四溢香气在整间房里飘散。 图拉跺了跺脚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三瓶,后面的故事。” “两瓶。”锦羽讨价还价。 “三瓶!” “一瓶。” “……两瓶。”图拉妥协。 “成交,先说。”锦羽从怀中又摸中两个一样的雕花白玉瓶放到桌上,这可是他费了不少功夫从亲王府里得来的,总共才得了十瓶,带出来五瓶。 图拉断断续续讲起来,半年多前它路过一处鲜少有人走出没沙地,看到仙鳞族大队人马出关,大概两个月后,它又在同一地方看到了零散的几队仙鳞族人马回来,身上大多带着伤,在这之后不久便传出仙鳞族数量锐减的消息,它听一个关系很好的仙鳞族朋友说是去打名气很大的人。 “你可知道它们当时往哪个方向去了?” “中原。一条出路,中原方向。” “你可知道是谁要打那个名气很大的人?” “巨仙皇。” “除了它还有谁?”锦羽心说这不废话吗他当然知道是巨仙皇下的令。 “……不知。”图拉显得很犹豫。 “当真不知?” “不知。” 锦羽知道今天是套不出话了,便把桌上的两个玉瓶推到图拉面前。“以后还有好玩的故事再讲给我。” “好!”图拉爽快答应,一张嘴涎水流到了桌上。 待图拉出了客栈,锦羽坐到窗前望着已然暗淡的天色。中原方向、名气很大、时间吻合…… 玄要查的是南暝府那件事!此事牵扯过大,难怪没有告诉他。如果真是,那绝不可能只是仙鳞族一方,定有中原方面势力参与,不然就算那巨仙皇再傻也不会突然攻打任何势力,更何况是中原南暝府…… 第四章 玄湖青石 幽谷小院。 书房内,玄坐在书案前有些心不在焉。 “少谷主,有只雪雕在谷口上空盘旋。”祥叔敲门传报。 “放它入谷。” “是。”祥叔应声向谷口掠去。 雪雕乃是锦羽的兽宠,听说是数年前他出外游玩时所救,锦羽本不喜欢养宠物,只因这只雪雕伤好后一直跟着他不肯离去,后来偶然发现这“小家伙”竟然特别聪明,能听懂很多指令,锦羽便满心欢喜养了起来。 玄起身走到院内,拿出锦羽送他的白玉长笛吹了一曲短乐,一只三尺大雕扇动着雪白的羽翼自谷口方向飞来,玄收起玉笛高抬左手,雪雕转瞬既至飞落到他左臂上。 自其颈间取下锦囊,又自锦囊里面摸出一方锦帕,玄不禁莞尔一笑,锦羽这小子怕是知道这次的信会被焚毁,才没用玉片传书而改用锦帕,不然以锦羽的风格又怎会如此屈就。 打开锦帕仔细看了看,玄双眉紧蹙,转身回到书房取纸上书四字“危矣速回”,以灵气将字迹风干,叠好放入锦囊,回到院内重新系到雪雕颈上,高抬左臂“速去!” 等候在谷口的祥叔见雪雕飞回迅速开启阵法放它出谷。 望着雪雕远去,玄紧皱的双眉却并未因此而舒展,他之所以如此紧张,只因锦羽在书信最后写到图拉消失已有三天,经打听得知是探亲去了,锦羽打算等它回来再套套话,相信定能问出中原方面的背后主使。 玄以为图拉的消失绝非偶然,担心锦羽会有危险因而要其速回。 风沙镇外。 锦羽轻身而出,见雪雕自远方飞来便打了个响指,雪雕随即盘旋找了处隐蔽的沙堡落了下去,锦羽纵身飞掠而至,打开锦囊看了一眼玄的书信,“让你猜对了。” 两天前他发现被盯梢了,便佯装不觉仍在坊市闲逛,趁今天那几个盯梢的异类走神,便摆脱了他们。 “想跟踪小爷,还嫩了点儿!”锦羽瞥了一眼已经隐去的风沙镇入口,摸了摸雪雕头顶,“回家。” 十日后。 祥叔见上次的雪雕又在谷口上空盘旋,便放它入谷。 玄此时正在青石上练气,听到“咻咻”的雕鸣声,抬头上望,见是雪雕便起身高抬左手,待其落下取了锦囊,自里面摸出一枚半掌大小的玉片,上刻二字“安好。” 望着远去的雪雕,玄嘴角上扬,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千云山,悬空洞。 锦羽摸了半晌也没从锦囊中摸到什么一脸不悦,“哼,下次找你算帐!” 风沙镇是不能再去了,想从中原方面查出背后主使怕是困难,只能暂告一段落,待有了新的迹象再入手。 玄湖湖畔。 余烟一早来到林边练功,发现玄已站在青石上,以为是要检查她近日的功课,便乖巧问好,“师父,你来了。” “嗯,之前的招式练得很熟了吧,教你些新招式。” “好。” 树荫下,两个玄色身影一大一小,一持刀,一拿剑,倒影双双映在湖畔…… 时光荏苒,岁月从指间流逝,转眼已是五年过去,余烟已是金钗之年(12岁的女孩子)。 正值初夏,玄湖湖畔虽有树荫遮挡,余烟额上还是冒出些许汗珠,仍有些稚嫩的面庞在日光下泛着淡淡光泽,红润的小脸显得格外朝气蓬勃,还是一袭玄色罗衫,唯一变的只是大小。 青石上,玄正襟危坐聚势练气。余烟见他不看自己,便故意加快运剑的速度佯装步法不稳,摔倒在地上。 “哎呦。” “烟儿,怎么了?”玄见余烟摔倒赶忙上前扶起她。 “玄,我脚痛。” 玄将她抱起回到青石上,“定是你逞能了。” “师父,烟儿没有。” 玄听她叫师父便知道她又想耍赖,多年来玄已熟知余烟的习惯,她平时都叫自己“玄”,只有做错事心虚或有事相求才会叫“师父”。 “还说没有,让我看看你的脚。” “不用了。”余烟赶忙用手遮挡左脚脚踝,“烟儿歇一会儿就好了。” 玄笑了笑不打算点明,余烟见他默许,便悄悄往他怀里挪了挪轻倚着他。玄随即皱眉,余烟知道玄是故意吓她,佯装不觉,“师父,烟儿好像腰也扭到了。” 玄深感无奈却又颇觉好笑,世人皆知“鬼未”不喜言笑一向冷面示人,但他却拿这个“小徒弟”没有任何办法,若让外人知道他这个世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鬼未”现下这个样子,非笑掉大牙不可。 银色月光挥洒在湖面上,轻风拂过树梢,初夏的夜清凉而舒适,玄怀里的余烟已经睡熟,望着湖中静谧的月色,玄不忍叫醒怀里的小人儿,将她抱稳飘身回到小院偏房,缓缓将她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薄被出了房门,正好遇到自堂前走来的福婶。 “少谷主,晚饭……” “嘘,不要吵醒她。”玄示意余烟已经睡下。 本打算告诉她明日要出谷办些事,眼下只能等回来再补了,玄将房门关好转身向书房走去。 夜幕下一道黑影悄无声息飘进小院,来人身披玄色斗篷,将样貌与身形完全隐藏在斗篷之下,待玄进了书房便紧随其后。 玄叹了口气转身回头,“师父。” 除了“鬼幽”谁还能如此轻松入谷,阵法出自他手,对他而言自然等同虚设。 “小子,听力见长!”斗篷下传来鬼幽苍老的声音。 “师父过奖,您老人家怎想到回来看看。” “你小子翅膀硬了!怎么跟为师说话呢!”斗篷下鬼幽就差没吹胡子瞪眼。 “师父教训的是,徙儿失礼了。” “别来劲,为师问你,练器学的怎样了?”听出玄语气中的不满鬼幽接着训斥。 “这……” “别告诉为师你这些年来一点儿没看!” “师父,你也知道徙儿对那些不感兴趣。” “你……唉!算了。”鬼幽无可奈何,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徙弟只专注于刀法,看来自己这一身绝学是要失传了…… 半晌无语鬼幽突然问,“听说你收了个女徙弟?” “一半一半。”余烟不怎么叫他师父只能算半个徙弟。 “那我多了个徙孙啰?”斗篷下传来鬼幽略感欣慰的笑声。 “可以这么说。” “她选了何武器?” “剑。” 沉吟片刻后鬼幽转身走到院内,“那把剑让她试试吧。” “多谢师父!”玄自然知道鬼幽口中所指的是哪把剑,正欲行谢礼却见院内哪还有他师父的影子,“又走了……”他这个师父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移步兵器室,玄径直走到一张单独的桌案前,桌案上摆有一个刀架和一个剑架,刀架是空的,正是原先用来放置“幽冥煞血”刀的。一旁的剑架上放着一把无鞘长剑,玄灰色剑身不带任何光泽,即便以烛火近照也不会反光,看上去只是把极为普通的长剑,论谁也不会将之与五大神兵联系在一起,可它却恰恰正是五大神兵之一的“逐影含烟”剑,与“幽冥煞血”刀共同出自上千年前顶尖练器师苍山之手,且为一鼎所出,鬼幽练器最胜时也只能一鼎练一器,而当年的苍山却做到一鼎同时练两器,且还是神兵利器,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及。 玄以右手持起“逐影含烟”剑,心中喜忧掺半,喜的是鬼幽同意让余烟试剑,忧的是五大神兵有一个共同特性,那就是认主,只有被神兵承认才可使用,待原主人离世或主动放弃使用权,神兵才可重新认主。 能得神兵利器自然是好事,否则如未经鬼幽同意他冒然不敢让余烟做尝试,而是否有缘能成为“逐影含烟”的主人还是个未知之数,思量良久玄将“逐影含烟”重新放回剑架。 次日清晨,余烟照例到玄湖湖畔练习剑法,等了半晌也不见玄,心中不免有些纳闷,晌午回到小院把所有房间转了个遍也没找到玄,只好去堂前找福婶。 “福婶,您看到玄了吗?” “少谷主出谷办事去了。” “又出谷了!” “天没亮便出谷了。” 得知玄出谷都未和自己说一声余烟腮帮气鼓鼓的直跺脚,转身跑出了小院,回到湖边挥着剑乱砍拿杂草出气,“大坏蛋!出谷都不告诉我!” 谷外玄突然感觉有点儿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禁觉得怪异,修行之人可以灵气护体,不应该感觉冷才对…… 第五章 陪练辛苦 夜深,乌云遮月。 枫树林畔身着裘服的中年男子急速在林间飞掠,他跑了近两个时辰,此时大汗淋漓,灵气已有些接续不上,十丈外一黑色身影不紧不慢跟随其后,气息从容仿若游耍一般。 中年男子深知,追他的人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再跑下去也是无益,便在林边停下,怒呵道,“你是何人!” 黑色身影飘飘然落到中年男子五步外,不答反问,“你可是塞北雪上飞纪元和?” “正是。”纪元和看清来人乃是一俊秀少年,顿时放松不少。 “半年前可是你杀了流珠堰渔家墺李户一家七口。” “你……你是‘鬼未’!”留意到少年所背的乃是一把玄色无鞘长刀,纪元和顿觉体寒,不禁打了个冷颤。 “回答我的问题!” “是我杀的又如何!就算你是‘鬼未’大爷难道怕你不成!” “承认就好。”玄不愿与这种败类多说,他早已查清半年前纪元和南下游玩,只因李户长男无意间得罪于他,他便以此为借口杀了李户一家七口。 纪元和纵身拔剑直击玄七窍神府,玄轻松一闪躲过利剑,此时纪元和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绝非一星半点,眼见生还无望,使出浑身解数挥剑向玄袭去,却一一被玄轻松化解。纪元和见无法伤到玄一星半点甚至连衣服的边都没碰着,恐惧涌上心头,到最后章法全无,只一味乱砍。 玄是故意要纪元和尝尝死亡临近的滋味,半年前纪元和以极残忍的手法将李户一家七口先碎肢后取命,襁褓中的婴孩他都未曾放过,他当日施与别人的,玄今日必将如数奉还。 半个时辰后纪元和灵气耗尽虚弱无力地摊到在地上,玄抽出长刀缓步上前。 “少侠,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纪元和涕泪齐下跪倒在地哀声乞求。 “要我饶了你,你当初又可曾放过他们!”玄面色幽冷,杀气凛然。 “我错了,我知错了!”纪元和已变得语无伦次,只一味求饶。 玄不愿再与之多费唇舌挥刀而出,纵身跃上树梢,转而再看纪元和已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风吹云散露出半弦弯月。 “山月朗朗,枫林影长。”玄瞥了一眼纪元和的尸首,“可惜了这风景。” 千云山,悬空洞。 玄刚走到洞口,一个石墩便迎面砸来,玄侧身躲过。 “锦羽,是我。” “我自然知道是你!” 又一个石墩急速砸来,玄再次侧身躲过,“锦羽,别闹。” “谁和你闹,你还知道来?你多久没来找我了!”锦羽快步而出,不由分说以短剑直刺玄左胸。 玄以右手挡住其手腕侧身一闪,“不到一年,我带了坛兰芷酒给你。” 玄知道此次来锦羽定会刁难,因而提前作了准备,去亲王府邸偷……哦不,是拿了坛美酒。 “当真,我没听错不是一瓶,是一坛!” “喏。”玄高抬左臂将手里的酒坛递到锦羽面前。 “果真是兰芷!好吧,这次暂且饶了你。”锦羽接过酒坛闻了闻,转身回到雕花白玉床前,自床边的白玉方柜里摸出一个白玉碗。 玄暗笑,看来锦羽这段时间没少添置东西,“近来可好?” “小爷好的很,不劳挂心。” 看出来锦羽还没消气,估计等这坛兰芷酒全喝完才行,玄坐到床边的白玉凳上,拿起床上的白玉扇把玩。 锦羽打开坛盖轻抬白玉面具,自斟自饮完全把玄晾在一边,一坛酒见底,锦羽满意地拍了拍肚子,“好酒!好酒!” 玄笑而不语。 “你刚杀了人吧?” “嗯。” “你刀上有血气。” “哦。” “能多说两个字不?” “有水吗,我渴了。” 好吧……多说了不只两个字,锦羽无奈摇头,自白玉方桌上执起雕花汤瓶,倒了杯茶端给玄,“刚沏的。” 一杯茶入口,顿觉滋味甘醇,玄皱眉道,“龙团胜雪……你……” 龙团胜雪乃是贡茶,玄想说他偷东西都偷到宫里去了。 “不是渴吗,快喝,哪那么多话。”锦羽自然知晓玄要说什么,赶忙打断。 玄是真渴了,走到桌边接连喝了三杯才放下杯子,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丝楠木锦盒递给锦羽,“这个给你。” 锦羽将锦盒托在手中打开来看,盒内以鹅黄丝绸铺垫,上置两枚一指大小的雕花白玉飞刀,便欢喜地把玩起来,“我收下了。” “你喜欢就好。”玄嘴角微微上扬,那日在兵器室内格中看到这个锦盒,便打开来看,见是两枚精巧飞刀,想来是他师父“鬼幽”闲暇时所打造,估计锦羽定会喜欢便带了出来。 锦羽也不理他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飞刀,忽然想到件正事,“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没有。” “我也没打探到任何消息。” 玄叹了口气,当年南暝府血案,如石沉大海一般五年来他多番暗访也没得到任何消息。 锦羽见玄蹙着双眉若有所思,拍了拍他肩头,“真相藏再深也终有大白的那天,等找到幕后主谋,你我一同洗雪逋负。” 因此事关系甚大,玄本不想锦羽知道他真正要查的是何事,当初也只是请他帮忙查鳞片的来源,没想到一来二去,锦羽将两件看起来不相关的事联系到一起,如今想不让他参与都不行了…… “不提这些,说说这一年你都忙了些什么,有何见闻。” 玄好不容易来找他一次,锦羽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拉着玄促膝长坐把酒言欢,聊了三天三夜,而后又让他给自己当了数天陪练,这才肯放他下山。 玄这陪练当得甚是辛苦,不能输,因为本身两人之中他修为略高一些,若是输了锦羽便会看出来他是故意相让;也不能赢太多,必须控制在一招半式,不然锦羽会不高兴,其实也不会真生气,锦羽知道他会相让,只是多多少少要闹闹别扭,再缠上他个十天半月,他便下山无望了…… 又四日后,与锦羽道别,玄启程回返。 路过小镇,玄走进坊市最大的商铺,直接上到顶楼,桌案后管事见有贵客,赶忙起身相迎,“少侠有何吩咐?” “半月前我订的发带到了吗?” “少侠稍坐,我这就帮您查一下。”管事回到桌案翻看帐册,“刚好两日前到了,少侠稍候。” 管事自靠墙的立柜右侧小格中出取出一个锦盒,转身走到玄面前双手奉上,“少侠请过目。” 玄打开锦盒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和他之前描述的一样,这对发带以紫羡草凝丝编织而成,并绣以缨络纹饰,与余烟的罗衫所绣纹饰相同。 紫羡草相较于紫灵草更为罕有,除护体功效更佳,还带有淡淡幽香。出来办事前他特意定了这对发带,就是怕时间紧商铺来不起赶制,如今时间刚好。 这一趟出来已半月有余,将锦盒放入怀中,玄归心似箭,到得小镇郊外便提气向幽谷掠去。 第六章 逐影含烟 幽谷,玄湖。 余烟在树荫下练习剑法,玄飘身而至站在青石上,“烟儿,我回来了。” 余烟不理他换了个方向接着挥剑。 “烟儿的剑法精妙了许多。”玄见余烟不理自己知道她在生气。 余烟收剑而立,转身背对着他。 玄赶忙从怀里拿出锦盒,走到余烟面前,“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余烟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看,顿时幽香扑鼻,一对绣以缨络纹饰的紫色发带映入眼帘。 “呀,好漂亮!” “喜欢吗?” “哼!不喜欢。”嫣然一笑,余烟一边嘴上说不喜欢却一边取下头上的紫灵发带,将新的发带系了上去,她虽不太会梳总角,换个发带还是可以的。 “回家吧,福婶总念叨你呢。” “好,回家。”家这个字让玄倍感温暖,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未曾如此称呼过那个久居的小院…… 一同食过晚膳,余烟鲜少的并未缠着他打听见闻,玄得以早早回房休息,心想他这个“小徒弟”是越来越懂事了,结果次日一大早便被余烟的敲门声吵醒,说是要“补课”,于是上午半天都在你问我答中度过,玄也想将外面的见闻告诉余烟,便事无巨细慢慢道来,但对南暝府的事却只字未提,并非他刻意隐瞒,他只是想等余烟年龄稍长些,或许成年之后再告诉她。 午后,玄自兵器室取出“逐影含烟”剑,思量半晌最终决定让余烟试剑。 玄湖湖畔。 一直以来余烟都没有称手的武器,虽然玄以玄石为她铸炼了长剑,但只能用来平时练习。 “烟儿,过来。” “师父,怎么了?”余烟听出玄的语气比往常严肃了许多,乖巧的站在一旁。 “试一下这把剑。”玄高抬右臂将手上的“逐影含烟”剑展示给余烟看。 “不过这把剑不能直接使用,需要在使用之前祭炼,稍候我会将祭炼方法告诉你,但只能祭炼一次,若不成功身体可能会有些不适。” 见余烟神情很是紧张,玄顿了顿接着说,“不用怕,我就在你身边,祭炼步骤并不难,你只需要全神贯注就好。” “嗯,有玄在,烟儿不怕。”余烟认真的点了点头。 玄将祭炼方法讲了三遍,让余烟牢记于心。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余烟自玄手上接过“逐影含烟”剑,先将灵气注满剑身,而后以灵气催发使剑身悬于半空,咬破右手食指指尖,取一滴血滴于剑身,再运转灵气让血在剑身纹路上游走,直至剑身将这滴血完全吸收。 刹时间,寒光大胜,剑鸣犹如悲泣呜呜作响,而余烟已然晕了过去。 玄见“逐影含烟”剑认主成功,赶忙扶起余烟,有些啼笑皆非,“傻丫头,剑认你作主人了。” 一刻时后,余烟转醒,还没起身坐稳便急切地问道,“我成功了吗?” “成功了,你已经是它的主人了。”玄将“逐影含烟”剑递到她手上。 “真的?我成功了?我成功了!”余烟欣喜若狂的双手捧着“逐影含烟”剑兴奋地跳了起来,一个没站稳又摔坐在地,“玄,我成功了!” “嗯,你成功了。” “你还没告诉我这剑叫什么名字呢。” “你可以叫它‘烟影’剑。”玄并不打算将“逐影含烟”剑的出处告诉她,以免日后她行走江湖麻烦。 “逐影含烟”剑的外表与普通剑相较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剑体为玄灰色,雕纹轻细,若不细看不会注意到,只要不提名字不会有人把看起来如此普通的剑与五大神兵联系到一起,正好省得被他人觊觎。 “‘烟影’剑,是玄起的名字吗?”余烟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烟影”剑。 玄不置可否,笑了笑,想到曾在书房中看到过一本剑谱残篇,里边的剑法招式和“逐影含烟”剑配合起来必定相得益彰,“今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阴日我教你新的剑法。” “嗯,好。”余烟将“烟影”剑抱在怀里连连点头…… 盛夏的幽谷依旧凉爽怡人,书房内,由于剑谱残篇很多地方都有所缺失,或是字迹不清,或是纸张破损,玄研习了近两个时辰才算融会贯通,自书房里走出已是子时。见偏房的烛火还亮着,便走到房前,无意中从半开的窗缝里看到余烟已然睡熟,脸上带着笑意,怀里仍抱着“烟影”剑。玄不禁轻笑出声,以灵气托起薄被替她盖好,熄灭烛火关好窗,一气呵成。 次日破晓,余烟怀抱着烟影剑早早候在湖畔。见玄缓步而来,余烟上前拽着他的衣袖催促,“玄,你怎么才来,快教我新的剑法。” “烟儿,卯时刚过一刻,时间刚好啊。”玄一脸无奈,他才睡了两个时辰,叹了口气,“那你看好,我来演示一遍,这套剑法名为‘迷踪幻影’,只有一招,却足足九九八十一式,错综复杂。” “嗯,好。” 玄以刀代剑,撩剑、绞剑、扫剑、云剑…… “行云流水、霜卷残云、错影千帆、悲天悯人、凄风万里、弦音如泣、苍海寂语、墨色苍穹、迷踪幻影。” 利落收剑,玄看着余烟问,“记下多少?” 余烟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师父……太快了,烟儿没记住……” “不急,我再演示一遍。”玄再次运剑,将剑法从头至尾缓慢舞了一遍,收剑后看向余烟。 “师父,还是太快了。”余烟有些委屈地低头捏着衣角。 “这次你跟着我练,看能记下多少。” “哦……” 玄再次放慢了速度缓缓演练,余烟一边看着玄一边舞着手中的烟影剑,等到收剑勉勉强强只跟上了不足五分之一。 余烟低着头一脸受措,玄不经意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我带着你。”说着走到她身后,以左手轻抬她的左手手腕,以右手握住她的右手,“慢慢来,别急。” 以前都是玄先将剑法演示几遍,余烟便能跟下来自己练习,由于剑法过于玄妙,玄手把手教她还是第一次,余烟在玄握住自己右手的那一刻脑海中有些空白,忽然觉得这样教好像比之前更好…… 玄带着余烟缓缓演练着一招一式,一天下来余烟进步不太阴显,仍停留在五分之一。 对于这样的进度余烟很是汗颜,低着头把衣角都捏皱了。 “这套剑法确实过于复杂,一时学不会也正常,不必放在心上。”玄再次抬手摸了摸余烟的头顶。 “天色不早了,回家吧。” “好。” 第七章 小镇遇贼 轻风亦染,岁月无尘。 转眼间余烟已是碧玉年华(16岁),当年幼小的孩童已然出落成少女,不再梳总角,简单将长发束起,只见她眉如远黛,目似秋水,贝齿含珠,冰肌玉骨。 余烟已能将“迷踪幻影”剑法施展得很熟练,却仍要玄教她其中几个繁复的招式。 玄湖湖畔。 “玄,‘苍海寂语’中间部分怎么接?还有‘墨色苍穹’后面又忘了,还有‘迷踪幻影’……” “好,知道了。”玄已然看出余烟又在使小性子,可惜他“鬼未”就是拿这个“小徒弟”一点办法也没有,“来,我教你。” “好。”余烟见玄答应欢喜地跑了过来。 玄分抬余烟左右手细心演示招法,“‘苍海寂语’中间这样,‘墨色苍穹’后式要收住,‘迷踪幻影’手法要凌厉,记下了吗?” “嗯。”余烟抬起微红的小脸,犹如一朵徘徊花悄然绽放。 玄双眉紧蹙,松开余烟双手,纵身回到青石上,“自己练习。” “玄。”余烟嘟起小嘴一脸埋怨。 “自己练。”玄沉声说完瞬间没了踪迹。 余烟茫然若失,望着已人去石空的青石久久不语…… 自那日后,余烟再没缠着玄教她,只独自在树荫下练习,自破晓至黄昏,玄每天陪着她在一旁青石上打坐练气,怕她积劳成疾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师父,我回去了。”日落收剑,不待玄应声余烟纵身向小院掠去。 “烟……”玄来不急喊住她。 小院,余烟,“我做错什么了吗?” 湖畔,玄,“我做错什么了吗?” 饭桌前,玄独自一人端着碗筷,“烟儿呢?” “她说不饿,不吃了。”福婶收起余烟的碗筷。 “我也不太饿。”玄放下碗筷转身出了房门。 “这俩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翌日清晨,玄刚走出小院准备去湖边,祥叔自不远住走来叫住了他。 “少谷主,紫鸢带回一封不谷书信。” 玄接过书信大致看了一遍,原来是天湖不谷中的备药“火藤蔓”快用完了,昊医要他帮忙寻些送去。 收起书信,玄蹙紧的双眉舒展开来,“‘老小子’信来的正是时候,刚好可以让烟儿出去散散心。” 余烟的修为其实早就可以出谷历练,只是他一直不太放心,没想到适合的地方。火藤蔓生长在火狐岭,那里的三尾火狐生性胆小,不会攻击人,去散心刚好。 湖畔。 玄轻身飘落在青石上,没有打扰树荫下练习剑法的余烟,直到她收剑停下来休息才走到近前。 “师父。”余烟见玄走过来,低声垂首。 “烟儿,近些日子辛苦了。” “还好。” “之前你一直说想出谷历练,现下我有位朋友需要人帮忙寻些药草,烟儿可愿一往?” 余烟缓缓抬起头,凛若冰霜的脸上,眼神显得有些呆滞,“师父,你希望我出谷?” 玄从未见过余烟这样的神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只是见你最近比较疲累,想着正好借此机会让你散散心。” “好,明日我便出谷。” “其实也不用这么急……”玄见情况不太对赶忙改口。 “请师父说明地点。” “这……”见已无转圜可能,玄只得将火狐岭的位置及前往不谷的路线细细讲明。 “火藤蔓生长的位置比较隐蔽,需要跟随三尾火狐才能找到,三尾火狐生性胆小,盾速极快……” “好,我知道了,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玄还想仔细再叮嘱些什么却被余烟打断了。 不待玄应声余烟便纵身离去,剩下玄独自一人站在湖边不知所措,“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小院偏房,余烟默默收拾着行装。 翌日拂晓,自书房内取了枚阵符,余烟便只身出谷而去…… 玄发现书房少了枚阵符才知道余烟已然离开,默默在小院门口站了半晌,随即纵身向谷口掠去。 这是余烟第一次离开幽谷,玄本就打算悄悄跟随,没想到余烟竟然不和他说一声就走了,看来还在生他气,还好提前让福婶将乾坤袋转交给了余烟。 福婶怕乾坤袋过于招眼特意赶制了普通荷包,先把盘缠、干粮以及余烟的行装等物放入乾坤袋,再将乾坤袋装进荷包里,并多番嘱咐她贴身收好,以免遇到插手。 小镇坊市,余烟第一次出谷,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早将福婶的嘱咐忘在脑后。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玄藏身于巷尾,见余烟行走在街上左顾右盼,一个假扮成驼背老者的插手迎面向她走来,在与她擦肩而过之时欲趁机下手行窃,玄哪容得小贼放肆,随手捡起一块儿碎石甩手掷出,正中其右腿委中穴。 插手受痛之下仍不忘行窃,顺势倒向余烟,借余烟搀扶自己的同时右手快速伸入她的内襟偷走荷包,悄无声息地收进袖筒。 余烟见老者摔倒未觉有异,将其扶起,“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朽没事,真是善良的好姑娘。”插手得手之后窃喜回道。 眼见插手拿着余烟的荷包远去,玄怒不可遏悄然跟随其后。 插手顺着街巷溜到小镇东郊破庙,见四下无人,转身走进庙内。 玄轻身飘入院内,侧身于正殿门外,透过破损的窗纸看到供桌上坐着一刀疤脸中年男子,假扮老者的插手站在他旁边,四周站着十几个窃贼。 中年男子嘴里叼着根稻草粗声粗气地问,“今天收成如何?” 假扮老者的插手摸出碎银,卑躬屈膝地递到中年男子面前,“老大,您看,今天收成不错。” 玄披上黑色斗篷,闪身进入殿内,左手以碎纸为刃抵住中年男子脖颈,中年男子脖颈顿时被纸片划破鲜血直流,再看玄右手已然掐住假扮老者的插手咽喉,右臂轻抬将其举起,仿如拎小鸡一般轻松,周围十几个窃贼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吓的一个个缩在墙角不敢支声。 “让你手下离我徒弟远点儿。”玄幽冷的声音自斗篷下传来。 “大……大爷饶命,有话好说。”中年男子颤声求饶,他甚至都没看到玄是如何进来的,便已被抵住脖颈。 “大爷……不知贵徒丢失了何物?”中年男子见玄没有松手的意思,悲声开口。 “把你刚才偷的东西交出来。”玄见假扮老者的插手此时已面色黑紫马上就要断气,这才松开右手。 假扮老者的插手瘫倒在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袖筒里拿出荷包,捧在手上高举过头。 “大……大爷……饶……饶命。” “大爷,小的手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徒,还望手下留情。”中年男子额头汗如雨下却一动也不敢动,“请大爷放心,仅此一次,小的这就吩咐下去,绝不再惊扰贵徒。” 玄松开左手上的碎纸,转头看向假扮老者的插手,“你,把东西还回去。” “啊……”假扮老者的插手被吓傻了,根本没听清玄说什么。 “蠢货!没听见吗?赶紧把东西还回去!”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一脚将假扮老者的插手踹倒在地。 “是!是!”假扮老者的插手头如捣蒜。 “换身行头。”玄冷声道。 “唉,是,是。”假扮老者的插手赶忙摘去了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胡子,跌跌撞撞爬向门口。 中年男子见其出了庙门这才放心,转头再看哪里还有玄的影子,一屁股坐在地擦着满头的汗水默念,“可算捡了条命。” 玄轻身出了破庙,跟上插手,他原本想自己将荷包还给余烟,但又怕余烟见到他会不高兴,只好让插手去还。 一想到那插手曾摸进余烟内襟的右手如今还要再摸一次,玄恨不得将之剁碎碾烂…… 第八章 初入江湖 火狐岭外。 密林小路,绿树成荫,树木繁茂高耸入云。 余烟自密林里转了数圈,发现总是回到先前的这株双树下,才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坐在巨石上,余烟不知所措捏着衣角,不远处藏身于树后的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站在原地犹豫不前,直到听见百里外传来轻微的破风声,决定静观其变。 “你迷路了吗?” 余烟正双手抱膝,发愁该如何走出密林,忽而听到有人说话,于是抬起头,但见一头束紫金冠,身着绛紫长袍的少年自不远处走来。 “你没受伤吧?”少年见她不答话又追问道。 “没有,我迷路了。”余烟站起身有些尴尬地摇头。 “你要去往哪里?” “火狐岭。” “你我正好同路,我带你去吧。”少年脸上洋溢着笑容露出两个酒窝,径自走到前方带路。 余烟跟在少年身后,此时才注意到少年身后背着一把约五尺长的深紫色弯弓,另有一个紫色皮质箭囊斜跨在腰间,箭囊分为两层,内层放有十支黑羽箭矢,外层放有九支紫羽箭矢。 少年怕她局促一直在前方引路,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你去火狐岭做什么?” “寻找火藤蔓。”余烟如实回答。 “那刚好,我要找些火蛇草,若要找到这两种药草都需先找到三尾火狐,只有它能带咱们去药草生长的地方。” 余烟歪头看着少年,见他年纪应与自己相仿,面如中秋之月,紫袍束冠英武非凡,想来不会是坏人。 少年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便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她。 余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快走几步。 “哎,别走错路,走左边那条差路。”少年轻笑出声。 余烟发现走错了路,只好掉头回返。 “我叫舞飞天,你叫什么名字?” “余烟。”余烟低声做答并不抬头。 “余烟,那我以后就叫你‘烟’,你叫我‘飞天’可好。”少年玩味地看着她。 “不好!”余烟粉面生威。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余烟知道舞飞天在逗自己,被他气的直跺脚。 “我偏这么叫。”舞飞天一脸调笑地道。 “你……” “小心前面有坑!”眼见余烟慌不择路,前脚就要迈进坑里,舞飞天探手拽住她的右臂,待她站稳后松手,“不逗你了,马上要天黑了咱们赶路吧。” 余烟点了点头,跟着舞飞天绕出密林来到山边,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顺着前面那条山涧再走半个时辰就到火狐岭了。”舞飞天在前方指路。 两人沿着山涧又行了半个时辰,放眼望去已是另一番景色,平缓的小山丘连绵起伏,夕阳的余辉下显得火红如海,仔细看才发现原来小山丘上长满了火红色的花草,余烟被这绚丽如画的美景惊呆了。 舞飞天看着余烟笑而不语,放慢了行进的脚步,选了一处干爽的草坪,在四周洒了些驱虫粉末坐了下来,“天已经黑了,咱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再找三尾火狐。”说着从内襟里拿出一个紫色锦囊,自锦囊中掏出一件灰色斗篷铺在草坪上,“烟,来坐下休息吧。” 余烟这才想到原来他刚才所拿的紫色锦囊其实是乾坤袋,难怪样式和自己的差不多,只是颜色不一样罢了,福婶还说怕带着招眼呢,看来也挺“寻常”。 舞飞天侧倚在草坪上,拿了根草叶在手里把玩,余烟坐到斗篷上,从怀里取出荷包,又自荷包里拿出黑色乾坤袋,从乾坤袋中拿出些干粮分了一大半递给舞飞天,“饿了吗,我带了干粮。” “那我就不客气了。”舞飞天接过干粮大口咬嚼。 晚风清幽,繁星点点。 余烟第一次在外过夜,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竟无半分睡意,倒是数步外的舞飞天已呼呼大睡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余烟才慢慢睡着,等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 舞飞天在一旁擦拭着弯弓,“你可算醒了,小懒虫。” 余烟面色一红,揉了揉眼睛匆忙起身,“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香甜,便没吵醒你。”舞飞天背起弯弓挠了挠头,向远处走去。 余烟自溪边浸湿手帕简单擦了擦脸,随后跟了上去。 天色湛蓝如幕,没有一丝云彩,连绵的小山丘在阳光照耀下更加鲜红似火,前行了半个时辰,山丘上出现零散的棕色矮树丛,越往里走越密集。 忽然,远处一只一尺有余的红色影子自矮树丛中窜出,尖嘴阔耳,托着三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三尾……”余烟兴奋地叫出声,还没说完就被舞飞天以手捂住了嘴。 “嘘,小心吓跑它。”舞飞天松开手轻声提醒。 余烟一脸歉意的点了点头,二人放低身形悄悄跟随三尾火狐,只见小家伙蹦蹦跳跳在前面跑着,完全未发觉被人跟踪了。 跑了一会,三尾火狐在一处低矮的小山丘前停了下来,用前爪刨土,挖起一株暗红色的蔓草,叼在嘴里嘎吱嘎吱地啃了起来。 “看到了吗,那就是‘火藤蔓’。”舞飞天在一旁指点。 “嗯,看到了。”余烟仔细观察着小家伙前爪中的火藤蔓。 三尾火狐吃完后消失在矮树丛里,余烟见它跑远这才起身,定盯细看,山丘后面生长着大片的火藤蔓。 舞飞天走到山丘边缘,自乾坤袋里拿出一个药铲,挖起一株棕红色的卷草,放入白布袋中,“这是我要找的‘火蛇草’。” 见余烟半天没动,舞飞天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把药铲递给她,“这把给你。” 余烟接过药铲学着他的样子挖了一株火藤蔓放进布袋里,采一百株药草,看来要忙一阵子了…… 看到不远处有株火蛇草,见它卷曲的样子很是可爱,余烟好奇地探手去摸。 “别碰,有毒。”舞飞天赶忙上前呵止。 “啊……”余烟被他吓了一跳小脸煞白。 “你没见三尾火狐都不吃它吗。” “那你为何采它?”余烟疑惑地问。 “火蛇草可使人麻痹,但毒性不是太大,我需要将它和其他药草一起配制成麻药,涂抹在飞镖上。”舞飞天毫不避讳直言道,自内襟侧兜里取出三枚弦月形的飞镖拿给余烟看。 “银色是普通飞镖,红刃的涂了麻药,黑刃的带有剧毒。”见余烟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样子舞飞天接着说,“我一般只用普通飞镖,其他这些只作防身用,如非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你是第一个知道我会用毒的人,要替我保密,知道吗。”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余烟,只是想告诉她。 余烟看着他诚恳的眼神慎重点了点头,“我可以看看那枚银色的飞镖吗?” “喏。”舞飞天将那枚普通飞镖递给余烟,把其他两枚放回内兜收好。 余烟接过飞镖仔细观察,这枚飞镖形状犹如弦月,泛着银色的光泽,轻抚之下发觉并没有开刃,由此可见舞飞天方才所说句句肺腑,他并不想伤害他人,否则飞镖不会不开刃。 “为什么是弦月形的呢?” “这是仿照我师父的飞镖所打造。” 在那么一瞬间,余烟自舞飞天脸上看到了一抹苦色,那抹苦色一闪而逝,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枚送你吧。”见她拿着弦月飞镖爱不释手的样子舞飞天说。 “真的送我了?” “嗯,我还有很多。” “谢谢。”余烟喜眉笑眼的收起弦月飞镖。 “还笑,快挖吧,不然晌午都挖不完。”舞飞天佯装威严地瞪了瞪眼。 忙碌了半天,挖完一百株火藤蔓已经是晌午,这还是舞飞天帮她的结果,余烟怕自己手生弄坏药草,又多采了二十株,将装满药草的布袋放入乾坤袋收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来喝口水。”舞飞天见她满头大汗,递上水壶。 余烟抱着水壶咕咚咕咚大口喝水,舞飞天看着她在一旁插嘴道,“头一回挖药草是比较慢,多练几回就好了。” “啊……”她可不想再挖了,还以后…… “没事,以后我帮你。”舞飞天看着她满脸委屈的样子不禁捧腹大笑。 休息了一会儿,各自吃了些干粮,二人这才起身顺着来时的路向山外走。 “你准备去哪?”出了密林舞飞天问。 “我要将药草送去给一位老医仙。”余烟想起,玄曾说过不谷昊医已是期颐之年,医术精湛等同半仙。 “认得路吗?” “嗯,应该没问题。” “大概多久回来?” “估计三四天吧。”余烟想了想说。 “不然这样,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这几天就在周围转转,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 “为什么?”余烟歪头问道。 “当然是怕你去别的地方再迷路了。”舞飞天正气凌然。 余烟微笑颔首,“那你不要走远啊,我怕找不到你。” “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不会走远。”舞飞天莞尔而笑坐到双树下的巨石上…… 第九章 天湖不谷 与舞飞天道别后,余烟只身上路。 穿过山间小路,绕行深水潭,爬上山岭改走孤峰,寻了半晌终于在山侧找到一处隐蔽的洞口,沿着山洞往里走光线越来越暗。余烟已能暗中视物,不需引火照明。 山洞地势向上倾斜,越往里走坡度越大。约摸两盏茶功夫,前方隐隐有亮光出现,余烟顺着光线又向前行了一柱香时间,走出山洞顿时光芒乍现,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脉白雪皑皑,山顶云封,深奥莫测,再看脚下雾气升腾乃是一处百里湖泊,这里便是天湖不谷。 顺着羊肠小道余烟来到湖边,捡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椭圆形冰晶,敲了敲湖边的木凳。不一会儿一个梳着道髻的弱冠少年自远处走来。 “请问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来谷中有何事?”少年拱手见礼。 “晚辈余烟,自幽谷前来给昊医前辈送药。”余烟回礼作答。 “可有信物?” “这是昊医前辈的亲笔书信。”余烟自怀中取出书信递上。 “请随我来。” 少年看了一眼书信,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方引路,余烟紧随在后,顺着小路绕行,不多时自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 “请在此稍候片刻,我去禀告家师。”言罢少年转身进了山洞。 洞内苍石制成的桌案上摆放着一堆药瓶和器皿,一位身着银色斗篷的老者站在桌案前研究着手中的药草,老者正是昊医。 “师父,幽谷来人了。” “哦,臭小子来了!你怎么不带他进来?”昊医转身看了眼少年身后。 “不是,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哦,想起来了‘鬼幽’那‘老小子’曾经提过,‘臭小子’收了个女徒弟,快让她进来。” “是。”少年匆忙回到洞口,“余烟姑娘请随我来。” 余烟跟着少年走入洞内,来到桌案前恭敬地施了一礼,“见过昊医前辈。” 昊医摘下斗篷,一头银发挽成道髻,和蔼可亲的脸上双眸深邃而明亮。 “丫头,你就是那‘臭小子’的徒弟?” “臭小子?”余被被这位期颐之年的“老医仙”问愣了。 “就是玄那‘臭小子’。”昊医撇了撇嘴。 “呃……正是。”对于玄这个新奇的称呼余烟有些不适应。 “来来,快坐下。”昊医指了指桌案旁的两个石凳,拉着余烟便要坐下。 “前辈先请。” “什么前辈不前辈,来一起坐。”昊医拽着余烟与他分坐在石凳上。 “这是前辈您要的火藤蔓。”余烟从乾坤袋里取出药袋,双手递给昊医。 昊医接过药袋看也没看便放在了桌案上,“快给老夫说说,‘臭小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余烟想了想,玄好像除了教她练武和偶尔出谷办事,好像没什么特别,便简单地说了说。 “哼,‘臭小子’这么闲也不来看望老夫。”昊医不满地皱眉,见余烟有些局促赶忙改口,“丫头,别怕。老夫平时可不凶,都是那‘臭小子’不懂礼数。” 昊医从怀里摸出两个半掌大小的玉瓶递给余烟,“这一趟来辛苦了,这两瓶小玩意全当是谢礼。” “只是挖了些药草并不辛苦,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只是这谢礼可不敢收。” “有何不敢,老夫让你收下你便收下。”昊医将玉瓶塞到余烟手里,“路途奔波,不如留在谷里盘恒几日可好,这谷里的雪景可是极美。” “多谢前辈美意,有位朋友还在谷外等我,恕晚辈不便久留。” “这样啊,那好吧。”昊医忽然想起什么接着说,“丫头出谷之后可有要事。” “没有。” “帮老夫再寻些‘七叶兰’和‘苍月狼牙’可好?” “愿为前辈效劳。” “甚好,甚好,一会儿让小徒告诉你去哪能寻那二物,数量不多各一百就好。” “各一百……”余烟心说可不要太难找哦。 “哈哈哈,你这丫头真是好玩,甚和老夫心意。”昊医被余烟的表情逗的开怀大笑,“好了,天色不早,我让小徒送你出谷。” “多谢前辈。” “余烟姑娘,请随我来。”少年从洞侧书架底层取了一张羊皮地图递给余烟,“这地图上绘有‘青背熊’及‘苍月狼’出没的位置,姑娘收好。” “青背熊?” “七叶兰乃是棕熊食其种子后,在肚内生长而成,待种子成熟后可令棕熊背部变为青色,故称为‘青背熊’。”少年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详细解释。 余烟接过羊皮地图跟着少年,少年将她送出至来时的洞口这才停下。 “刚刚昊医前辈送我的玉瓶是?”余烟想起还不知道玉瓶里是何物。 “玉瓶内乃是‘雪峰玉露’,有冶疗内伤和固体功效,三年才得凝炼一瓶,药效极佳。”少年心说家师出手真是太阔绰了。 “啊?如此珍贵我怎么能收,繁劳你送还给前辈。”余烟虽没听过药名,却也知道三年才能凝炼一瓶必是珍贵药品,赶忙将玉瓶递还给少年。 “家师既然已将此物送予姑娘,又怎会收回,姑娘安心收下便是。出来久了,怕是家师要寻我了,告辞,姑娘慢行。”少年拱手道别后转身消失。 余烟只得将玉瓶收好起身回返,这一去一回刚好三天。 到得密林,舞飞天正侧躺在他俩初识的巨石上打盹儿,余烟悄悄走到近前,没有惊扰他。 舞飞天眯缝着双眼,偷偷瞄了余烟一眼,其实早在余烟刚走到密林转角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假装熟睡而已。 见余烟坐在他身边,舞飞天又闭上了双眼,很久没有踏实的睡过觉了,不知不觉竟真的睡着了,等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余烟仍在他身边坐着,舞飞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打了个哈欠。 “烟,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的香甜,便没吵醒你。” 愣了半晌二人相视一笑,原来方才二人所说的话刚好是初时对方说过的。 “药可送到了,没遇到危险吧?”舞飞天关切问道。 “放心没遇到危险,药已经送到了。” “没迷路?”舞飞天挑眉看着余烟。 “才没有。”余烟将玉瓶从怀中取出,递给舞飞天,“前辈送了两瓶‘雪峰玉露’” “‘雪峰玉露’可是难得的好药。”舞飞天并没有接余烟手中的玉瓶。 “你知道此药?” “只听说过,相传是千金难求的名贵药品,三年才得一瓶,一瓶内仅有三滴玉露,药效奇佳,每日服一滴,三日后即使再重的伤也可身轻体健。” “拿着。”余烟再递。 “你收着吧,我需要时再问你要。”舞飞天知道如果不这样说余烟定会不高兴。 “那好吧,我先替你收着。” “走吧。”舞飞天起身正欲前行,余烟拽住了他,“怎么了?” “前辈托我帮他再寻些‘七叶兰’和‘苍月狼牙’。”余烟尴尬开口。 “哦,那得去苍月山了,路稍有些远。”舞飞天边走边说,“‘青背熊’一般在山外活动,‘苍月狼’在谷内,那里还有个小村庄,可以借宿。” “有你在连地图都省了。”余烟收起刚要拿出的羊皮地图笑着说。 “那是自然!”舞飞天一脸傲然。 余烟被他逗地捂嘴偷笑。 “你笑什么,本来就是嘛!” 一路之上二人有说有笑,时而纵身飞掠,累了就改为步行,无处借宿时便以天为盖地为庐。 第十章 苍月狼王 一路闲谈,余烟对舞飞天也有了新的认识。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洒脱少年,身世竟和自己同病相连。 舞飞天本是孤儿,四处漂泊以乞讨为生,八岁那年由于寻不到落脚的地方,乞不到食物,险些冻死荒郊,幸得他师父偶然路过将他救下,悉心教导,教授技艺,这才有如今的他。 舞飞天见余烟一直看着自己,赶忙转移话题,“干嘛这样看着我,怎么?难不成你看上我了!” “就你贫嘴。”余烟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前方。 舞飞天少有的安静没再支声,余烟以为他在想以前的事,便没有打扰他。 “孤儿……我确实算是孤儿。”舞飞天思绪烦乱不愿再多想。 苍月山外。 山崖陡峭,怪石嶙峋。 “烟,怎么了?”舞飞天见余烟站在山脚迟迟不前,觉出有异出言问道。 “我……我从没杀过生。”余烟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 “青背熊向来狂暴,时常袭击路人,骚扰村庄,为其所伤而身亡的村民不计其数,断不可心软!”舞飞天正色道。 “我阴白了。” 二人稳住身形,向一处缓坡行去,只见数十只青背熊聚集在一起,有的互相撕咬,有的挖山劈石。 “动手要快,不然等熊群来了不好控制。”舞飞天小声叮嘱。 “嗯。”余烟握紧手中剑柄。 舞飞天率先取出一支黑羽箭矢,挽弓蓄力,而后松手,箭矢极速飞出袭向熊群,顿时死伤十余只青背熊。 余烟紧随其后,直接施出剑技“迷踪幻影”,霎时间,眼前的一片天空被墨色所笼罩,只见剑影翻腾如浪,浩瀚如海,冲着熊群席卷而去,三十余只青背熊尽数毙命。 舞飞天见此赞不绝口,取回箭矢欲要回返,忽闻崖后传来兽群狂奔之声,“不好,惊动熊群了,千万不要留手!” 余烟第一次猎杀妖兽多少有些紧张,听舞飞天如此说将手中剑柄握的更紧了。不多时熊群呼啸而至卷起满天沙石。 余烟将灵气催到极致,不断施展“迷踪幻影”,舞飞天见余烟全力应战,心下安定不少。 其实熊群并没那么恐怖,舞飞天知所以让余烟不要留手,为得是让她放下顾虑得以专心应敌。 眼见余烟杀的痛快,舞飞天也放开手脚箭矢连发,打得性起时,同时掷出六枚银色弦月镖,施出招法“花舞飞天”,顿时,六枚飞镖极速旋转而出,火星飞散如烟花般绚烂。 片刻过后,熊群尽数倒地,余烟连施剑技灵气有些接续不上,靠在崖边歇息。 “无碍吧?”舞飞天走到近前。 “没事,歇会儿就好了,你刚才的招法真漂亮。”想起方才舞飞天掷出飞镖后的异景余烟赞叹不已。 “那是我无聊时自创的‘花舞飞天’。”舞飞天面色一红,头一次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花舞飞天’,有你的名字呢。” “你若喜欢,我教你。” “好啊。真的很漂亮,像……像……”余烟不知如何形容。 “像烟花盛放。” “烟花?”在此之前余烟从未离开过幽谷,更未见过烟花。 “你没看过放烟火吗?” “没有……”余烟低眉垂首,显得有些失落。 “没关系,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舞飞天玩味道,“烟,烟花,花舞飞天,舞飞天,你说咱俩是不是很有缘呢!” “你又胡说。”余烟抬头瞪了他一眼。 “才没有,是你想歪了。”舞飞天嘻笑着说,“你我都是孤儿,又如此投缘实在难得。” “不和你说!”余烟坐到一边不理他。 “好吧,辛苦的活我来做,我去剥腹取药草。” 舞飞天自乾坤袋中取出一把剔骨尖刀,走到青背熊尸群旁,挨个儿开膛剥腹取出七叶兰,余烟不敢看血腥场面一直冲反方向坐着。 等舞飞天全部忙完已经两个时辰过去,数了数所得药草共一百二十六株,放入布袋装好,走回崖边将布袋递给余烟,“喏,这个给你,多出了二十六株。” “谢谢。” “你我之间客套什么,走吧。” “可是那边……”余烟仍是不敢回头。 “那你闭上眼睛我拉着你过去。”舞飞天看了一眼满地的血腥。 “嗯。” 余烟闭上双眸,舞飞天牵着她的手在一旁慢慢引路。藏身于不远处的玄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默然跟随在后,想到方才二人击杀熊群时均是用的招法,不禁有些头痛,这二人对付一群笨熊竟然施展绝技,真是杀鸡用牛刀。 二人沿山路往谷内而行,过了尸堆又牵了一会儿余烟的手舞飞天这才松开,“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又前行了一个时辰,二人来到一处小村庄,约摸二三十户人家,刚过晌午,小村庄却大闭门户。 “怎么村里所有人家都关着门?”余烟诧异不解。 “我去看看。” 舞飞天走到一户人家门前敲门,“有人在吗,我们是路过的行人,口渴了,想讨口水喝。” 敲了半晌才有人应门,开门的是位着粗布衣衫的老者,“孩子,来,快进来。” 老者将二人让进院内,只见院内搭建着三间草房,老者带着二人进了右侧的小屋。 看着老者惊恐的模样,舞飞天问,“老人家,为何村里的人家都关着门呢?” “唉,不要提了,不要提了!”端了两碗清水给二人,老者情绪难复抹起了眼泪。 “老人家,您如果信得过我们,就和我们说说。”余烟诚恳地说。 “我们村子遭了殃,那些个山里的狼不去抓熊,反来捉村里的孩子。”老者身体不住地颤抖,边抹着眼泪边说,“村里人怕家里孩子被狼捉去,只好关门闭户。” “什么,还有这等事!”余烟愤然起身。 “孩子,小声些,莫要被那些狼听见。”老者惶恐不安地看向门外。 “烟?”舞飞天握紧了拳头看向余烟。 “嗯。”余烟阴白他此时和自己想的一样,点了点头。 “老人家,我俩还要赶路,就不打扰了。”舞飞天起身告辞。 “孩子,住下吧,等狼群回山了,你俩再走。”老者拽住舞飞天的衣袖想挽留二人。 “老人家,我俩确实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久留。” “那……好吧,那你俩路上小心些,遇到危险还回来我家。”老者见留不住二人只得松手。 出了小村庄,二人直奔谷内飞掠而去。 “到了谷内,直接动手。”舞飞天狂催灵气。 “好。”余烟与之并肩而行急速前掠。 一路之上偶有几只苍月狼挡路,被二人直接斩杀。离谷内越近狼群越多,二人不得不放慢速度,舞飞天多箭其发将狼群尽数击杀,收回箭矢继续前行。 到得谷中,高耸的峭壁之上离地十数丈处有一偌大洞府,二人轻身直上现身于洞口,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洞府两旁分别站着众百人面兽身的狼妖。 洞府正中一彪形大汉安坐于王座之上,身穿银甲战衣,外披熊皮大氅,威风凛凛,霸气枭然! “怎么有个人?”余烟低声开口。 “那不是人,是狼王,它已修成人身,恐怕修为不低,需多加防范。”舞飞天悄声提醒,后悔于自己行事过于鲁莽,害得余烟一同涉险…… 第十一章 玄之爆怒 王座之上,狼王漫不经心梳理着腮边的长须,“两个小娃娃,来本王洞府所为何事?” “山下村庄有孩童丢失,可是尔等所为!”舞飞天高声质问。 “是本王所为又与你何干?”狼王依旧没抬眼看二人。 “劝你速速将他们放了,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舞飞天上前一步怒目相向。 “黄口小儿,好大口气,有本事你来抢。”狼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随手指了指洞侧。 二人顺着它手指的方向看去,洞侧岩壁设有一个偌大木笼,里面关着两男一女三个孩童,木笼外还有一些没吃完的孩童残肢,余烟不忍再看转头侧目。 狼王此时将目光移到余烟脸上,直勾勾地看着她,“这女娃娃好生绝色,不如留在洞府给本王当夫人如何。” 话毕,洞府内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一只会人言的狼妖上前献媚,“恭喜大王,今日寻得夫人。” 狼王得意之下哈哈大笑,“你小子真会说话,赏你个男娃娃吃。” “多谢大王!”那狼妖一听之下涎水直流。 余烟气得粉面带煞,“你这畜生,残害幼童,满口污言秽语,看我不掌你的嘴!” “夫人快来,为夫刚好脸痒。”狼王一脸淫笑。 “孽畜!看招!” 余烟不由分说,急催灵气,纵身前掠,施展剑技“迷踪幻影”。狼王没想到一个女娃娃竟有如此修为,匆忙之下现出原形,其体型大于寻常灰狼三倍,背毛呈苍月之色,犬齿外露充满暴戾之气,仓皇躲避之下,被余烟削去了尾毛。 “啊!我的尾巴!”兽形之下狼王仍能口吐人言,“臭丫头!让你当本王夫人,是本王看得起你,你竟敢伤了本王的尾巴!”狼王狂努之下凝毛为刺,袭向余烟。 余烟没想到狼王会有此招,慌乱之下忘了施出灵气,徒手去接狼王尾刺,顿觉手心炙热,下意识的松开了尾刺。 一众狼妖见狼王发怒纷纷现出原形向余烟袭来,将她围在中间,一切都在顷刻之间发生。 舞飞天见情势危及,迅速取出三支紫羽箭矢,挽弓齐发,将外围狼群尽数轰散,死伤不少,再发一支紫羽箭矢,直袭狼王,将其后腿射伤,纵身飞掠至余烟身前将其带出,闪身至木笼旁。 余烟挥剑将木笼外锁砍断,把三个孩童护在身后救出,怒目瞪着狼王似是还要动手。 舞飞天赶忙拽住她,“先救孩子出去,以后再找它们算帐。” 再发三支紫羽箭矢,将围上来的狼群轰散,清出一条血路,舞飞天转身抱起两个男孩向洞外掠去,余烟紧随其后,将女孩抱起掠出洞外。 飞掠出数十里后,舞飞天转头回望见狼妖没追来这才放心。 二人来到先前的老者家门前敲门,“老人家,快开门。” 老者听出二人声音,赶忙自屋内跑出来将院门打开,“你俩可回来了。呀,孩子!”看到二人怀里抱着的孩童老者楞住了。 “先进屋再说。”舞飞天出言提醒。 “好,好,快进屋。”老者关好院门带着二人往正屋走,“柱子,快开门。” 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人应声开门,“爹,怎么了。” “快让二位少侠进屋。” 中年男子见舞飞天和余烟怀里抱着孩子,顿时反应过来,将二人让进屋内坐下,又端了两杯粗茶给二人。 “别怕,你们安全了。”看着三个仍瑟瑟发抖的孩童余烟轻拍着他们安慰道。 “二位少侠,你们救了村里的孩子,我替全村人给二位少侠跪下了。”老者说着便要下跪。 舞飞天赶忙上前扶住他,“老人家莫要如此,我俩也是看不过那狼妖的恶行。” “如今二们少侠得罪了狼妖,怕是那狼王不会轻饶了你俩,你俩赶紧逃吧。”老者担忧地看着二人。 “我俩阴日便上山将那狼王诛杀!”余烟想起方才在山洞时的情景仍然余怒未消。 “太危险了,不能再让你俩为我们范险了。”老者焦急道。 “老人家,放心。您看我俩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舞飞天扶老者坐好,“阴日定要杀了那狼王!” “那今日二位少侠便在我这里住下吧。”老者惭愧道,“只是我家简陋,就这三外草房,二位少侠莫要嫌弃。” “没事。我俩住一间就好。”舞飞天怕老者误会补充道,“我睡地上。” “委屈二位少侠了。” 用过晚饭,老者一家将正房腾了出来,又在地上用新被子铺了地铺,这才带着三个孩童回了东西偏房。 “你的手怎样了?” 舞飞天抬起余烟左手手腕,此时她手上的血已经干了,一道细长的伤口,从掌心内侧延伸直达外侧。 舞飞天皱眉不语,以清水清洗伤口,自乾坤袋里取出干净的布条和疗伤药,轻柔的替余烟上药包扎,收好疗伤药径自侧躺在地铺上。 余烟看着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左手没有说话…… 苍月山,狼王洞府内。 玄身披黑色斗篷,负手而立背对着狼王。 “大仙,不知来小王洞府所为何事?” 狼王心生畏惧,轻声开口。它甚至连影子都没看到,玄就那么静悄悄的突然出现在这洞府之内。 玄闪身于狼王近前,暴怒的声音自斗篷下传出,“谁借你的狗胆,敢打烟儿的主意!” 此时,斗篷下玄脸红筋暴,白天洞府内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烟……”狼王扶着受伤的右腿颤声道。 “烟,也是你能叫的吗!”玄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狼王左脸上,将其扇的就地打滚,一颗犬齿飞落而出,满嘴是血。 狼王连滚带爬回到玄身前跪下,“大仙,饶命,小的不知道那女娃是大仙您的女人……” “闭上你的臭嘴!”玄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狼王右脸上,将其扇的就地打转,现出原形,剩下三颗犬齿尽数飞落,鲜血流了满地。 随手抓了把匕首,活生生将狼王抽筋剥骨,惨叫之声响彻洞府,直到狼王完全没了气息,玄这才解恨收手。 一众狼妖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毛发尽竖屎尿拉了满地。 玄转头怒视着众狼妖,幽冷地道,“念尔等还有些用处,自取一齿,阴日待那二人来了双手奉上,若再敢骚扰山下村民,定将尔等尽数灭族!” 众狼妖战战栗栗转身面向洞口跪倒在地,各自拔下一颗犬齿,奉于双手。 玄见它们还算听话,飘身而出离开山谷,隐于小村庄外。 次日,舞飞天沿路收回箭矢与余烟早早来到狼王洞府,刚到洞口便见洞内跪着一众狼妖。 众狼妖见二人来了,赶忙捧着犬齿双手高举过头,会人言狼妖颤声开口,“二位少侠,饶命。我等自取一齿奉上,还望二位少侠饶我等不死,我等绝不再骚扰山下村民。” 眼前的一幕令二人一头雾水,再往洞内看,王座之前,狼王的皮毛带血晾在一边,狼骨狼筋扔了一地,满地血腥极是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余烟吓了一跳侧目转头。 “看来有高手在咱们之前收拾了狼王。”舞飞天上前分别取走众狼妖手中的犬齿,回到余烟身边,冲众狼妖说道,“既然如此,便饶尔等不死。” “多谢二位少侠!多谢二位少侠!”一众狼妖如蒙大赦,个个头如捣蒜额头见血。 出了苍月山,舞飞天将苍月狼牙用布包好递给余烟,“共二百四十颗。” “我先将药草和狼牙给长者送去。”余烟收好布包。 “然后呢,可还有事要办?”舞飞天驻足不前。 “没了。”余烟转头回望。 “那……我在这里等你可好?”舞飞天望着余烟顿了顿说,“我想再往北些去阴月山找点东西。” 见她站半天没回话,舞飞天略有些紧张地问,“可以吗?怎么不说话?” 余烟尴尬低头未留意到舞飞天此时紧张的神情,“我……我望了来时的路了……” “我还以为你不愿陪我去呢。”舞飞天顿时松了口气,去阴月山不过是借口,他想余烟陪着自己才是真。 “怎么会。走吧,前方带路。” “遵命!”舞飞天嘻笑着阔步行…… 第十二章 对峙后卿 天湖不谷。 “丫头,你可回来了。”山洞内昊医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让前辈久等了。”余烟自乾坤袋中取出药袋和布包递给昊医,“这是您要的七叶兰和苍月狼牙。” “你受伤了?”昊医探手接过将之放到一旁,握住余烟手腕解开布条查看伤口,“是为狼刺所伤?” “只是小伤,前辈不必挂心。” “丫头是为老夫寻药受伤,老夫岂能置之不理。” 药童递来药箱,昊医取了药壶为余烟处理伤口,淡青色药水自壶口缓缓而下,药水看似平常却有去腐生新之效,令余烟伤口炽痛感顿消转而微痒。 昊医接过纱布,轻轻绕着余烟的手转了几圈固定好,转身又取了新的药壶和几卷纱布,“这些你留着用。” 还没等余烟张口,昊医又从怀里摸出三瓶雪峰玉露一拼塞给余烟,“这是寻药的谢礼。” 余烟抱着一堆药品还没来得急道谢,就被昊医推搡着出了山洞,“别再跟老夫客气,有空常来看望老夫就是。” “一定。” 余烟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这趟寻药比较辛苦,但自昊医前辈眼中,她看到了关怀,这是出幽谷以来她收获的又一份关怀,在此之前还有舞飞天。 余烟将昊医送的药品收入乾坤袋,离开天湖不谷向密林回返。 舞飞天仍在密林双树下等她,“回来了。” “嗯,前辈又送了三瓶雪峰玉露和一些药品。”余烟将药品拿出来给舞飞天看。 “这位前辈出手真大方,这壶药水和这药水浸过的纱布都是好东西,你先收着吧。” “嗯,我们走吧,陪你去阴月山。” “好。”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踏上前往阴月山的征程…… 阴月山山外,雾气缭绕,山石不高约百丈,却异常尖锐。舞飞天望着浓重的雾气停下了脚步。 “怎么,有何不妥?” “这里虽然四季不见阳光,但雾气不应如此之重。”寻思半天也想不出原由舞飞天转而道,“先进去看看吧。” 二人顺着小路往山内走,道旁生长着些一些奇花异草。 “好漂亮。”余烟指着一株鲜红的花草。 “那是尸草。” 听舞飞天如此说余烟赶忙收回手,舞飞天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山内是一望无际的丘陵,怪异的树木分散生长。 “那是什么?”余烟突然指着前方惊声道。 只见前方一株怪树下站着一个面色铁青的人,头发凌乱不堪,看样子是个中年男子。他,不,正确应该说“它”,双目圆睁,瞳孔成灰白色竖目。 “别怕,那是竖目飞僵,不会主动攻击人。” “竖目飞僵?” “嗯,它们乃死尸经久不腐而化僵,瞳孔为灰白色竖目,全力跃起可高达三丈,故称为竖目飞僵,不会主动攻击人,这里还有很多,不用奇怪。”舞飞天详细的为余烟解释。 “很多!”虽然舞飞天说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但看着眼前的竖目飞僵余烟仍是觉得有些慎的慌。 舞飞天看着余烟胆小的样子不禁失笑,“你若害怕,我拉着你走吧。” “我,我才不怕。”余烟嘟起嘴大步向前迈去。 二人前行了近两个时辰,来到一处百里空地,霎时间阴风四起,空地正中山丘高起,一段巨木静卧于山丘边缘。山丘下传来惨人的嘶吼声,随着嘶吼之声越来越大,山丘外表逐渐开裂,地面塌陷形成百丈宽的深坑,一道黑影自深坑之中飞掠而出落于巨木前,细看之下是个青年男子,**上身,兽皮紧腰,下着粗布,但见其面如白纸,眸色绯红,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飞散于身后。 “不好,是后卿!”舞飞天惊恐不已,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后卿。 后卿与旱魃、将臣、嬴勾同称为僵尸始祖,最早出现于洪荒妖兽时期,绝不是他二人可与之抗衡的。 二人四周聚满了竖目飞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此时正獠牙外露虎视眈眈。 “飞天,怎么办……”余烟意识到危险语带颤音。 “别怕,我定会带你出去。”舞飞天心下决定即便丢了性命也要护余烟周全。 随着后卿又一声嘶吼传来,数百竖目飞僵张开血盆大口率先向二人袭来。 舞飞天迅速取出四支紫羽箭矢,挽弓蓄力施出绝技“箭落残阳”,四支箭矢轰的一声巨响成扇形急速飞射而出,轰散二人身后一群竖目飞僵。见招法奏效舞飞天取出剩余的五支紫羽箭矢,再施绝技将二人前方的尸群轰飞,趁机拽着余烟疾速向前飞掠,却被另一群迎面飞来的竖目飞僵围住。 落地之后,舞飞天迅速取出九枚弦月飞镖施展“花舞飞天”,将二人周围的尸群掀翻倒地。余烟配合舞飞天在一旁频频施出剑技“迷踪幻影”,轰散后面围上来的尸群。 境况不容乐观,尸群陆续涌现,不到盏茶功夫,舞飞天箭囊之内已空空如野,弦月镖亦全部用光,来不急以灵气收回箭矢,凝气为箭再度功向尸群,一个时辰后,二人气海均被耗空,只能单凭蛮力来驱散尸群,眼见数千竖目飞僵团团围裹,二人却已然虚弱无力…… 山外,玄远远听到后卿的嘶吼不禁怒骂,“臭小子,好大的胆,竟敢招惹后卿!” 怒骂过后玄急催灵气,提气拔高掠过山石飞向丘陵空地,飘身落于二人身前,长刀一挥,数百竖目飞僵登时身首异处,尸群被其气势所驱,惊恐之下后退连连。 “玄!” 望着眼前熟悉的身影,余烟快步向前走去,紧张的神经因看到玄的那一刻突然放松而晕厥过去,玄见她身形不稳下意识的双臂前伸将她揽入怀中。 后卿见尸群涣散愤怒的嘶吼,闪身掠至玄身前百步之外。 玄将余烟扶到舞飞天近前,“照顾好烟儿。” 二人命悬一线,此时又得转圜,舞飞天木然扶好余烟,看着玄手中的墨色长刀,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转而又恢复如常。 玄转身看着后卿,二者四目相对,气氛安静而诡异。 沉寂了一刻时后玄帅先开口却是转头冲舞飞天正色道,“你,来此所寻何物?” “阴月碧。”舞飞天被玄看得不由一颤,倒退半步,匆忙作答。 玄再度转头凝视着后卿,后者高抬右臂,一枚黑白相间掌心大小的玉石自半空飞来落于其右掌,正是阴月碧。 后卿缓步行至玄近前,将阴月碧递出。 玄探手接过,微微颔首,转身走到舞飞天近前将余烟抱于怀中,缓步向山外行走,后卿发出一声低吼,尸群让开道路。 出了阴月山,玄凌空而去,反手将收来的箭矢与阴月碧一并扔给舞飞天,丢下一句,“从哪来,回哪去。”便消失了踪迹…… 幽谷。 小院偏房内,余烟缓缓转醒,睁开双眸,玄此时正坐在床边看着她。 “醒了。” “飞天呢?” “他没事!” 半晌无言,余烟坐起身,“你……怎会去阴月山?” 玄没有回答,依旧静静地看着她。 “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对吗?”余烟大胆猜测。 玄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又是半晌无言,余烟小声询问,“狼王也是你杀的吗?” “吓到你了?” “有一点儿……一点儿点儿。” “谁让那孽畜……”打你的主意,剩下的半句话玄没有说出口,“你刚醒灵气还未恢复,再睡会儿吧,我让福婶给你熬些药粥。” “我要甜粥。”余烟调皮地吐了吐舌,躺回床上。 “都依你。”玄替余烟盖好薄被,转身出了房门。 听着玄的脚步声停在院中,并未走远,余烟粲然一笑,原来玄一直保护着自己…… 孤峰凉亭。 一身着墨绿长袍的身影立于凉亭之内,弦月高挂,凉亭的倒影挡住了此人面容,亭外跪着一人,身着银灰色斗篷,看身形应是位少年。 “拿到手了吗?”听此人声音应是位中年男子 “还没。”少年低声作答。 “废物!” 中年男子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少年脸上,少年身影不稳歪倒在地。 “你刚才说那个人给我盯紧了,有何异动随时来报。” “遵命。” 一盏茶后,少年见中年男子没有再说话抬头去看,凉亭早已空无一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怏怏而返…… 第十三章 素罗绣帕 天湖不谷。 雪巅之上,楠木茶卓(宋代许多承具称为“卓”)前,鬼幽与昊医相视而坐。 “煮酒青梅语阿,云吞万里山河。”鬼幽凑近茶卓闻着茶香。 “你我又不是那孟德与玄德。”昊医挑眉瞥了一眼鬼幽。 “山巅月下品茗,畅饮执杯诵歌。”鬼幽端着黑釉茶盏一饮而进。 “哎呀,不要浪费我的‘顾渚紫笋’。”昊医一把抢过鬼幽手中的茶盏,“你这哪里是品茗,分名是牛饮,有失风雅,有失风雅!” “吾本一界武夫,谈何风雅。” “汝!不可理喻!”昊医气的差点没从凳子上跳起来。 “哈,哈,哈!”鬼幽站起身,面向一望无际的苍茫。 “坐下!莫要挡站老夫赏月。” 二人相视一笑,昊医重新倒了杯茶递给鬼幽,“日前我见到那丫头了。” “如何?” “甚好,老夫甚是喜欢。”昊医锊着山羊胡,满脸笑意。 “你喜欢有何用?那是我鬼幽的徒孙。” “终有一日,老夫要她归于我门下。” “你不是有关门弟子了吗?” “再收一个又何妨!”昊医瞪了鬼幽一眼,端着茶盏自斟自饮。 “哎,给我留点儿!” “要喝自己沏!” 鬼幽趁昊医不备一把抢过汤瓶抱在怀中,飘身飞掠而去…… “煮酒青梅语阿,云吞万里山河。山巅月下品茗,畅饮执杯诵歌。”看着远去的身影,昊医默默念道。 “好一个鬼幽!你给老夫站住!”昊医提气轻身消失在风雪之中。 世人只知,天下有昊医,隐居于深谷,却无人知晓这仙风道骨的老医仙,亦是位江湖豪侠。 幽谷。 小院偏房,余烟愁眉不展,拿着手中刚绣了开头的素罗丝帕。 “烟儿,你绣的是什么?”见丝帕上绿色和粉色的丝线乱成一团,福婶问道。 “芙蕖。”余烟面带尴尬,莫说是他人看不出她绣的是什么,就连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烟儿,你该好好练练女工了。” “呀!”一不小心又被绣针扎到了手指,余烟吸允着指尖,再看十个指尖上已满是针眼儿。 “别急,慢慢来。”福婶微笑着摇了摇头。余烟一向只好习武,对女工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如今肯坐下来绣花,看来已是有了心上人,只是不知她的心上之人是谁…… 七日之后,余烟手中的绣帕总算有了些成效,隐隐两朵芙蕖并蒂跃然帕上。 小院书房,玄坐在桌案后翻看着剑谱。 “师父,我可以出谷一趟吗?”余烟站在桌前谨慎开口。 “不行。” “玄,你就让我去嘛……”余烟走到玄身边拽着他的衣袖。 “你想去哪?”玄无奈将剑谱放到一边。 “龙渊。” “龙渊?去那做什么?” “听说再过半个月,会有蛟龙出世。” “那小子告诉你的?”玄挑眉看着余烟。 “嗯,飞天说蛟龙出世千载难逢。” 玄沉默了半晌,“出谷,可以,两个月后必须回来。” “啊,两个月。”余烟心想算上路程看完蛟龙出世她也就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怎么,不行吗?那别去了。” “行行,我去。”余烟抬手抹汗…… “怎么还不出去?”玄一脸不悦,心道不是已经答应让她出谷,怎么还在书房赖着不走。 “哦,那我去湖边练剑了……”余烟想说让玄一起去,但看他一脸怒形于色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湖畔树荫下。 余烟坐在青石上发呆,玄为什么生气呢?之前不是他希望自己出谷历练的吗,怎么如今又不让她出去了呢,上次后卿的事只是意外,哪有那么多危险可遇…… 小院书房内,玄从书架上找出一圈羊皮地图仔细查看,取了毛笔在地图上画了些标记,又找来一摞纸洋洋洒洒的写了满满数十张字,这是他有生以来写字最多的一次。待地图和纸上的墨迹亮干,玄取了个锦囊将两者收好。 三天后,余烟早已收拾好行装,等在书房门口,玄让她出谷前来趟书房。 敲了敲门,玄从房内将门打开。 “进来吧。”自桌案上取了准备好的锦囊递给余烟,“这个收好,里面的地图我标明了不能去的位置,纸上写了相关事项,仔细收着。” 余烟接过锦囊,有些发愁地看着一摞厚纸,只见地图上众多地名上面着小圈。 “画圈地方不可以去。”玄在一边解释。 “画圈的不能去?”仔细数了数,竟有百处之多,她原本还以为是可以去的地方呢。 再将纸打开来看,对应着地图说明了不能去的地方有哪些危险。比如:阴月山,这个不用说了,是后卿;海之苍,迷乱之海,海怪丛生,岛屿错综复杂,只进不出;天陷,岩浆横流,炎热之地,可化骨成灰;炙焰岭,没写原因,只写了异常危险万万不可去……如此等等,仅是看完一张纸余烟已然觉得头昏眼花! “师父……我可以路上慢慢看吗。” “可以,这些要全部记下。”玄正色说道。 “是。”余烟百感无奈,点头应是。 “好了,出谷去吧,早些回来。” “玄……这次不跟着我吗?”余烟小声开口。 “不跟,别指望我救你。”玄仍在气头上。 “不会的,遇到危险玄一定会来救我,对吧。”余烟调皮道。 “不救。”将余烟推出书房,玄关上了房门。 “玄,你不送我出谷吗?” “不送!” “那我走了啊。” “快走。” 余烟心情大好纵身掠出小院。 “就这么着急吗?”玄打开房门,话语中带着莫明的幽怨。 不过是看蛟龙出世,龙渊不算什么危险之地,这次就让她自己去吧,总不能一直跟着…… 密林双树下。 巨石前,舞飞天踱来踱去,他已在此等候了七天,之前和余烟提过要去龙渊,由于在阴月山遇到后卿,余烟被救走,而没有来的急说在哪里会面,只好来密林等候,希望余烟知道来这里找他。 舞飞天正踌躇着,余烟迎面走来,“想什么呢,都没看到我。” “烟,你来了。” “嗯。” “上次的事……”让余烟遇险,舞飞天心中始终过意不去。 “都过去了,走吧,带我去看蛟龙。” “好。”舞飞天不安的心绪一扫而飞,与余烟一同向龙渊掠去…… 第十四章 蛟龙出世 龙渊。 无纤尘之染的青山绿水之间,龙渊位于绿水深处,千年之前山崖之下,飞瀑百尺聚水成渊。 余烟与舞飞天行走于青山绿水之间,隐隐听到前方传来打斗之声,二人轻步上前藏身于山石之后,但见不远处深潭之前的草坪上,一条蛟龙被百十来人围在中间,这百十来人穿着相同的青衣长衫,分别拿着带尖勾的锁链围堵蛟龙,其中一些尖勾已扎入蛟龙身体各处。 这条蛟龙身长近三丈,与龙相似,头似驼、耳似牛、鳞似鱼,口旁有须冉,腹生四爪似鹰,胸为赭色颈间有白色花纹,身体像锦锻一样呈现五彩色泽。与龙不同的是其双角直而短,没有分岔,尾秃似蛇。 蛟龙被困住挣脱不开,发出阵阵龙呤,甩尾狂扫,将身前数十人扫飞。 “他们在做什么?”余烟担忧地看着蛟龙。 “他们要在龙蛋孵化前的一刻时内将之抢到手。”一个陌生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舞飞天谨慎地看向那人,但见是个弱冠少年,手持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剑,白色长衫,临风玉树。 “在下,白天羽。”少年拱手见礼。 “白羽山庄?”舞飞天轻声询问。 “正是,兄台是?” “舞飞天。”指了指身边舞飞天介绍道,“她是余烟。” 白天羽冲余烟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你方才说,他们要抢蛟龙蛋,为什么?”余烟疑惑问道。 “他们要用龙蛋来炼丹。”白天羽指了指蛟龙护在身后的龙蛋。 余烟沉默良久,“为何要在一刻时内?” “母蛟龙守了这龙蛋百年,不吃不喝,最后这一刻时是它最虚弱的时候。”白天羽顿了顿,“在这一刻时前,幼龙尚未成熟取之无意,过了这一刻时幼龙就将孵化出世,便无法再用来炼丹。” 见余烟与舞飞天二人皆一脸愤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白天羽接着说,“那母蛟龙本可在三年前化身为龙,为了这龙蛋它放弃了最后的机会。” “你是说它永远不能化身为龙了?”余烟语声颤音。 蛟龙与龙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眼前这母蛟龙为了守护小蛟龙出世竟放弃了成为龙的最后机会,都说龙蛇冷血,眼下冷血的恐怕是要抢龙蛋的这群人。 “它将永远是蛟。”沉默了良久之后,白天羽低声回答。 攥紧双拳余烟看了一眼舞飞天,又望向另一边的白天羽,二人双双点头。 “出其不意,全力出手。”舞飞天伸手摸向箭囊。 余烟,白天羽分别握紧手中的剑柄,三人瞬息而至,到得草坪外围各施招法袭向困住母蛟龙的众多青衫修者。 其中一位修为略高的青年怒道,“我们是‘神武盟’的人,尔等竟敢偷袭!” “神武盟”由上官世家于数百年前创立,正派群雄无不马首是瞻,现任盟主正是神武山庄庄主上官竫墨。 “管你们是谁!”余烟怒目相向。 青年气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不把“神武盟”放在眼里。 “‘神武盟’竟干出这种勾当!”白天羽一脸鄙夷。 青年见情势不妙闪身抢走龙蛋,白天羽挥剑挡住其去路。舞飞天箭矢频发,困住正向白天羽袭去的数人,母蛟龙趁机争脱锁链,以尾卷起砸向围攻它的众人。余烟闪身至青年身旁,趁其不备夺回龙蛋抱在怀中,纵身躲到一边。 “臭丫头!把龙蛋给我。”青年眼见龙蛋被夺勃然大怒,便要冲上去抢。 “你的对手是我。”白天羽横剑再手拦在青年身前。 “它…在动,龙蛋在动!”余烟惊呼出声。几名青衫男子将余烟围在中间,余烟左手抱紧龙蛋,右手应敌。 舞飞天右手射飞箭矢,迅速取出三枚弦月镖击退余烟左边的三人,“再坚持一下,幼龙就快出世了。” 余烟此时明显感觉到抱在怀中的龙蛋在剧烈抖动,蛋壳上出现几道细纹。顷刻之间,乌云汇聚滚滚而来,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蛋壳上的细纹渐渐开裂,顿时金光乍现冲破云霄,照亮了整片区域。 “撤。”青年见大局已定不甘心地下令,转而怒视着三人,阴冷地道,“你们给我等着!” 小小的驼首从蛋壳里探出,小蛟龙眨着琥珀色的双眸看着余烟,用须冉轻轻抚着她的面庞,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呤,埋头啃起了蛋壳。 母蛟龙看到小蛟龙出世,发出阵阵低沉的龙呤,似在诉说这百年来的孤独与守候,低下头须冉轻触着小蛟龙,气息吹到余烟脸上。 余烟抱着蛋壳一动不动,直到小蛟龙将整个蛋壳吃完,身体散发出和母蛟龙一样的五彩色泽。 小蛟龙啃完蛋壳小肚圆圆,爬到余烟头顶,轻声呼唤似在和母蛟龙说话,母蛟龙望了一眼余烟,点了点龙首。得到允许小蛟龙顺着余烟的手臂爬到草坪上向深潭溜去,不多时叼着一个石槽爬回余烟跟前,眨着双眸看着她。 余烟有些发愣,“给我的吗?”小蛟龙摇了摇龙尾算是回应。 “余烟姑娘快接下。”白天羽在一旁提醒。 余烟蹲下身来接过石槽,摸了摸小蛟龙头顶,“谢谢。” 母蛟龙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呤,小蛟龙望着余烟一脸不舍地跟着母蛟龙向深潭游去。 “这是什么?”余烟看着石槽中和龙鳞一样散发着五彩光泽的液体。 “是‘龙髓乳’。” 舞飞天与白天羽异口同声,见他俩都没有了下文余烟疑惑不解。 “只是传说中听过,不知功效。”舞飞天补充道。 “呃,我亦不知。”白天羽略显尴尬,转而言道,“这次得罪了神武盟,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管他们。”余烟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瓷瓶,将龙髓乳装好,收入乾坤袋。 “不知二位要去往何处,我们同路如何,也可有个照应?”白天羽建议道。 “也好。”舞飞天点头答应。 “少庄主,可算找到你了,庄主吩咐要你回去呢。”声音自远方传来,只见两位身着茶褐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向深潭飞掠而来。 “不好!尾巴追来了,快跑!”白天羽面色大变拽着舞飞天仓皇而逃,余烟跟随在后。 掠出数十里后,见将尾巴彻底甩掉白天羽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让二位见笑了。” “不妨事。”舞飞天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知二位打算去哪?”白天羽尴尬转头。 “暂时还没想到去哪,天羽兄有何建议?”舞飞天轻咳两声问道。 “我打算前往妖塔历练,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舞飞天看了看余烟。 “我同你们一起。”余烟估算了一下,离玄规定回谷的时间还很充裕。 “那好我们启程。” 第十五章 妖塔历练 凤翔府,陈仓山,青山苍翠,烟雨蒙蒙。 云封之上,神武山庄,神武阁飞檐斗拱,彩瓦贴檐,屹立于群峰之巅。 “一群废物,连几个初出茅庐的小辈都打不过!”神武阁内大厅之中,棕袍老者怒斥着双膝跪地的青衫男子。 “弟子无能,请长老降罪。”青衫男子俯首叩头。 “你方才说他们之中有个少年所用的武器是长弓,那弓是何样式?”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自翡翠屏风后传出。 “是紫色弯弓,弟子记得很清楚。”青衫男子不由一颤,快速答道。 屏风后一阵沉寂,随后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棕袍老者摆了摆手,青衫男子赶忙站起,躬身退出厅外…… 去往妖塔的路上,白天羽与舞飞天余烟并肩而行,一路之上相谈甚欢。 “总是兄台兄台的称呼有些生疏,不如我们换个称呼可好?”白天羽提议道。 “有何不可。”舞飞天笑答。 “白天羽,年十九。” “舞飞天,年十八。”舞飞天嘻笑地拱了拱手,“以后我就称你天羽兄。” “好,飞天贤弟。”白天羽爽快答应,看了看余烟。 “烟,你比我小,对吧。”舞飞天也看向余烟。 “嗯,比你小两岁。” “那我随飞天贤弟,叫你烟。” “好,那我也随飞天,叫你天羽兄。” “好……”白天羽想说,你叫我天羽可好,话还没来的急说出口,被余烟抢了先。 这一路上他听余烟一直称呼舞飞天为飞天,作为白羽山庄少主,除了父亲及少有人与他如此亲近,他很希望余烟也能这样亲切地称呼他…… 行了数日终于到达妖塔,妖塔位于锁妖谷,高达数百丈,乃数百年前山城派多位阵法师设下的历练之地,塔内分为七层,每层都放置有特殊的诱香用来引诱妖物,亦设有安全之所,以供前来妖塔历练的修者歇息。 白天羽走到妖塔近前,递给看守管事些银钱便带着舞飞天与余烟进了第一层,先经一条宽阔大道通向内侧,层内山石嶙峋,高达数十丈。 “这七层妖塔,每层的妖物都是主动攻击。第一层有七处安全之所,分别在正南、东南、西南、西北、正北、东北、正东,也就是只有正西没有安全之所,妖物是直眉,手持狼牙棒,力大非凡,通往第二层的通道在中间,但需要绕行一周再走正南内层方可到达。”白天羽详细解说。 舞飞天,余烟二人专注聆听,三人顺着大道向内走去,只觉得像迷宫一样。 此时,山石另一边突然窜出一个身高一丈有余的巨人,直眉牛目,头生弯角,体有鬃毛,见到三人便挥舞着手中的狼牙棒袭来。 白天羽轻身躲过,手中长剑轻扫,将直眉右臂砍伤,直眉受痛怒吼,声似牛叫却异常刺耳。舞飞天挽弓搭箭射穿直眉胸腹,直眉倒地不起。 “越往里走妖物越多。”白天羽带头走在前方。 “天羽兄手持的可是‘白羽剑’?”舞飞天取回箭矢问道。 “贤弟好眼力。”白天羽揉了揉颞颥(太阳穴),“出门时家父非让我带着。” 舞飞天笑而不语,正在此时,右边山路上跑来四个直眉档住三人去路,白天羽以一敌二,挥剑斩杀,舞飞天摸出一支黑羽箭矢,挽弓蓄力射杀左侧一个,余烟持剑突袭刺死最后一个。 白天羽带着二人一路斩杀未作停留,迅速来到正南内层,由通道前往妖塔二层。 “第二层是独眼,视力不佳,双手持有水晶刺,除了正西和西北这层共有六处安全之所,出口仍在正南内层。”白天羽边走边说。 进内二层,三人同时捂眼,第二层不高只有两丈,四处丛生着透明水晶,光芒四射,极为刺眼。一盏茶后,三人适应了这里的亮度,水晶反光,几乎找不到路。 “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取些水晶。”捡起一枚水晶白天羽笑着说,见二人不感兴趣便随手扔在一边。“这里路不是太好找,你们跟着我吧。” 白天羽摸着水晶岩壁带着二人反绕,走了一刻时后仍未遇到任何妖物,“不太对啊?” “怎么了?” “这处应该有十三个独眼驻守。” “你确定?”舞飞天握紧手中的弯弓。 “确定。我来过第二层五次都是如此。” “没事,咱们慢慢往前走。” “好。” 又前行了一个时辰,到达一处水晶环绕的空地,嘶吼之声自空地四面八方传来,一群手持双刺的独眼跃过水晶岩壁向三人扑来,当有五十来个。 “不好,中埋伏了,这群妖物变聪明了……”白天羽长剑急挥拖出绝技“空灵幻灭”,只见剑影翻飞白如寒霜四散开来,九个独眼顿时倒地不起,脖颈之上均留下一道细痕。一击得中,白天羽再施剑技砍杀十个独眼。 舞飞天抽出一支紫羽箭矢,挽弓搭箭急射而出,轰飞十二个独眼,残肢掉落一片,随即取出六枚弦月镖,拖出“花舞飞天”再度轰飞十个独眼。 余烟运剑急出,击杀十个打伤三个。受伤的几个独眼见三人不好对付也不纠缠,跑得无影无踪。 三人一路行来,几乎每到一处隐蔽之所皆有一群独眼前围后堵,不胜其烦,打的相当辛苦。 行到一半三人皆已汗流浃背,只好在西南方向的安全之所停下来歇息。 白天羽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乾坤袋自里面摸出三个水壶,自己留下一个,另两个分别递给余烟和舞飞天。 “贤弟的紫羽箭矢似乎比黑羽箭矢力胜许多。”看着舞飞天腰间的箭囊白天羽说。 “天羽兄说的不错,这把弓是师父所赠,黑羽箭矢箭头用的是玄铁,紫羽箭矢箭头所用的材料我并不识得,师父也不曾提过。”舞飞天取出一黑一紫两支箭矢递给白天羽。 白天羽细细比对两支箭矢,两支箭矢大小相同,箭尾的羽毛他看了半天也没识出属于哪种禽鸟,黑羽箭矢的箭头为黑色玄铁,紫羽箭矢的箭头为紫色属于哪类材料他亦无法识得。 “我也识不得。”看了半天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白天羽将两支箭矢递还给舞飞天。 “我也看看。”余烟顺手接过箭矢,之前只知道舞飞天的箭矢尾羽有两种颜色,除此之外从未留意过有什么别的不同,摸了摸两只箭矢的箭头,拿在手里把玩半晌,这才还给舞飞天。 舞飞天接过箭矢粲然一笑。 歇息了半个时辰,白天羽率先起身,“走吧,这第二层变化比较大,后面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果然不出所料,剩下的一半路程,三人所到之处皆被独眼群埋伏,一路砍杀下来三人也习惯了这种群战方式,逐渐得心应手从容不迫,顺利达到正南内层,走通道进入妖塔第三层。 绿茫茫的原野映入眼帘,草丛低矮与脚踝同高。 “第三层是青头,属于蛇类,头较宽,头顶为青色,身较细,为棕色,无毒……”白天羽正说着,草丛中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只见一条细如草绳约三尺来长的棕色细蛇,顶着硕大的青色脑袋向三人爬过来。 “它长得好憨厚……”余烟捂嘴偷笑,这条蛇大脑袋细身子,长得实在太好玩了。 “呃……青头的性子实际上确实也比较憨厚,它只是生性好奇,有人出现便会爬过来看看。”白天羽在一旁解释,“一般修者都以为妖塔即是用来历练,这里的妖物便会攻击人,实则只要不理它就好,之所以说青头主动攻击人,只是因为它们察觉到了危险的讯息,感觉不到危险它是不会攻击人的。” 余烟与舞飞天相视一眼,憋着笑意,原来之前来到第三层妖塔的人都是因为先想到要杀了青头才会被青头主动攻击…… 青头歪着硕大的脑袋望着二人,吐了吐粉色的蛇信子,样子不只不凶看起来还非常可爱,这回余烟与舞飞天实在憋不住了,捧腹大笑。白天羽见他二人笑得如此开怀,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三层妖塔,三人全当游玩,悠闲的从外层走到内层。 第十六章 七层妖塔 通过正南内层通道,进入第四层妖塔,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墨绿色沼泽,沼泽之上分散生长着黑色枯树枝。 “第四层是角鳄,体长约两丈,属爬行类,鳞厚如钢甲,只能攻其胸腹。这层有正南、东南、东北、西南四处安全之所,出口仍在正南内层。” 经过第三层余烟心情放松不少,正要往前走,白天羽一把拽住了她,“小心陷入沼泽。” 余烟慢慢收回陷进泥里的左脚,不禁额头冒汗。 “还是跟着我吧。”白天羽松开右手,走到余烟前面,避开有水的浅坑和一些看起来稍有些突出的墨绿色苔藓。 舞飞天让余烟走到中间,他在最后。前行了一顿饭功夫,三人被一个巨大的深水坑挡住去路,水坑内有气泡浮现。 “角鳄就藏在水底,咱们掠过去。” 白天羽提气拔高飞掠到深坑对面,余烟纵身跟随其后,飞掠到一半之时,一条巨大的角鳄突然自水中窜出数丈,咬住她的衣角,向下托拽。 余烟受惊之下惊叫出声,眼看就要被拖入水坑,白天羽急忙回返伸出右手拽住余烟左手,将她拉向安全地带,自己却落入浅坑,虽然没陷下去,却被树枝扎伤了左手手腕,顿时左手青黑。 舞飞天匆忙飞掠而至,“天羽兄,你中毒了!” 余烟闪身至舞飞天近前看了他一眼,舞飞天转头回望,左右为难之迹,自后方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询问之声。 “这位公子,可是中毒了?”一位身着翠羽罗衫的少女飘身而至,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阴眸皓齿,倾城绝色,“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少女左手持青色医杖,杖身双藤缠绕而上,将墨绿色碧石包裹在杖首。 白天羽抬头看了一眼,并没为对方的美貌所动容,淡淡答了一句,“手有些发麻。” 少女右手握住白天羽左手手腕,左手医杖轻挥,淡绿色雾气绕杖而出,聚于白天羽左手,片刻之后其手腕上的青黑色慢慢淡化恢复成肤色。 “毒素已清。”少女松开右手。 “多谢。”白天羽拱手道谢。 “公子不必客气。”少女抬头看着白天羽,“我是落玉阁的兰夕,独自在外多有不便,不知可否与三位同行。” “亦无不可。”白天羽揉了揉手腕,向前方走去。 兰夕与余烟同行,走在中间,舞飞天跟随在后。四人遇到深水坑皆提气掠过,偶尔遇到偷袭的角鳄一并出手将其击杀。 临近正南内层通道,舞飞天落后半步,随手拣起一物又扔回沼泽,双眉微蹙,停顿片刻后跟上前方三人。 余烟见舞飞天没跟上来,特意落后半步等他,见他面色有异问道,“飞天,怎么了?” “没事,走吧。”舞飞天淡然一笑。 进入第五层妖塔,炙热的阳光迎面而来,一片荒漠之上,怪石林立。 “第五层是魔女,属于外族妖物,体型与常人无异,双臂生有逆鳞,指为利爪即为武器。这层只有三处安全之所,分别为正南,东南和东北。”白天羽走在前面详细解说。 还未说完,便自怪石后冲出一个魔女,双爪其出发出尖厉的叫声向他袭来。 单就其容貌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标准的美人。观其双爪呈暗红色,修长而尖锐。白天羽不敢托大,赶忙挥剑将其挡开,施展剑技“空灵幻灭”,剑影翻飞之下魔女退后数步,纵身跃起,自高处俯冲而下再度袭来。 舞飞天看出魔女不好对付,取出紫羽箭矢,挽弓蓄力急射而出,将其轰飞数丈。魔女借倒飞之势,翻身没入黄沙之内。 “小心脚下。”白天羽高声提醒。 余烟与兰夕闪身退到一旁,转身回望先前所站的位置。只见舞飞天双脚已陷入沙坑之内,白天羽赶忙上前,以左手拽住其右腕,右手持剑向其脚下刺去,沙坑顿时消失。 顷刻之间,魔女突然自余烟脚下钻出,以利爪抓伤其右脚脚踝,纵身后掠发出阵阵邪笑,转瞬又消失在黄沙之中。 舞飞天与白天羽跃至余烟近前将其护在身后,二人同时转头,异口同声紧张询问,“烟,怎么样?” “没事,只是皮外伤。”余烟赶忙探手遮住伤口。 二人又怎会没看到那阴阴已深可见骨伤口,心知余烟是怕他们担心才没如实相告,各自握紧手中武器警惕地观望四周。 兰夕右手轻抚余烟脚踝,施出医术“妙手回春”,只见淡黄色雾气自她手中缭绕而出,片刻过后,余烟脚踝的伤口迅速愈合。 “放心,伤口已经愈合,回复如初。”兰夕抬头看了一眼白天羽。 听她如此说,白天羽与舞飞天这才放心下来,细听着脚下传来的沙沙声。声音渐近,舞飞天以眼神示意白天羽一同出手,后者点头回应。 待脚下沙地有微陷之势,二人同时跃起,舞飞天箭矢满弓,白天羽狂催灵气运于剑身,二人同时功向沙坑,沙下传来凄厉的哀叫之声,一片沙地顿时变为暗红色。 解决了魔女,二人分别擦拭额间汗水,来到余烟近前,查看了下她脚踝的伤口,确认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有了先前的经验,一路之上四人谨慎前行,发现异动立刻出手。由于四人精神一直处在紧张状态,行到一半均感觉疲累不堪,于是,在东南方向安全之所停下来歇息。 兰夕挨着余烟坐下,关切问道,“余姑娘,脚踝怎样,不痛了吧?” “没事,早就不痛了。” “不知余姑娘芳龄几何?” “我十六岁。” “兰夕虚长你三岁,称你一声烟妹妹可好?” “当然好,那我叫你夕姐姐。”余烟开心地笑了,虽然与舞飞天、白天羽都成了极好的朋友,但终究男女有别,不如有个姐姐来的亲近。 “好妹妹。” 兰夕亲昵地挽着余烟与她闲聊起来,舞飞天看了二人一眼,转头望向一边。 四人休息好后再度出发,白天羽与舞飞天行走在前,余烟与兰夕挽着手跟随在后。七层妖塔,妖物一层比一层少,途中遇到三次魔女均被白天羽与舞飞天联手斩杀。 一个时辰后四人到达正南内层,此处通道斜向上延伸。白天羽停了下来,“第六层是地灵,只有两处安全之所,分别为正南外层和正北内层,整层笼罩在黑暗之下,即使耗尽灵气也看不到任何光亮。咱们现在所处的是正北外层,这层我只来过一次,没见过地灵的样子,刚到入口便觉神识受迫,步履艰难,不得已在到达正南外层第一处安全之所时退出了妖塔。第七层我并未去过,只知其中妖物名为三邪。” 三人听后慎重点头,如履薄冰走向第六层入口,刚到入口顿时眼盲。 白天羽赶忙拉住舞飞天,舞飞天牵着余烟,余烟挽住兰夕,四人神识受迫之下步履艰难,不到一个时辰,灵气耗尽,只能单任蛮力缓慢向前行走。 “天羽兄,上次你如何到达第一处安全之所?”舞飞天问道。 “不怕贤弟笑话,我中途停下来休息了三次才算将将到达正南外层。” “平心静气。”余烟忽然想到之前在古书中曾看到过类似情况。 “什么?”由于她声音极小白天羽没听清。 “平心静气。”余烟喘了口气,“什么都不要想。” 四人站在原地,调整气息,一刻时后顿觉灵台清阴,黑暗一扫而空,待恢复视觉,四人正被一群体型约一尺的雪白色妖物围在中间,定睛细看,那妖物和兔子及其相似,只是眼为异色左黑右红,耳长及尾。 舞飞天瞠目结舌,半晌之后开口,“这就是地灵?” “应该是吧……”白天羽尴尬一笑。 这群地灵见四人神识不再受制,仓皇逃窜,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人见此情景哭笑不得,气定神闲,一路畅通无阻到达正南内层走通道进入第七层妖塔…… 第十七章 诡异黑猫 金芒耀眼,一座大殿映入四人眼帘,可谓雕栏玉砌,金碧辉煌,想来皇宫大内文德殿亦不过如此。 等了良久不见异动,四人这才缓步前行,将将步入大殿正中之时顿觉眼前一晃,一头戴金纱斗笠身着锦缎华服的老者出现在四人面前。 “黄口小儿也敢登这七层妖塔。”言罢老者左手轻挥,刹时间刮起一阵金色旋风,将四人卷入旋涡之中抛向半空。 四人顿觉头晕目眩,纷纷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舞飞天缓缓转醒,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乃是一座山岭之外,山岩与山间生长的细竹均为火红色,白天羽与兰夕分别躺倒在岩石旁,唯独不见余烟。 舞飞天四下寻找仍不见余烟踪影,情急之下大声呼喊,“烟,你在哪!” 白天羽被他的呼喊声惊醒,“贤弟,怎么了?” “余烟不见了!” “什么!怎会不见了!”白天羽这才醒过神来。 “我已四下找了都没有。”舞飞天慌乱地四下张望。 “烟妹妹不见了吗?”刚刚醒来的兰夕缓缓坐起。 舞飞天没理会她,转身跑到山下,白天羽身形不稳勉强摇晃着走到他身边一同寻找,喊了半晌仍没有任何回应,历经七层妖塔都不曾荒乱的二人此时却都没了主意。 “这可如何是好……”舞飞天呆坐在地。 “这可如何是好……”白天羽倚着山岩。 二人同时抬头望向夜空,此时正为血月,满月高挂,鲜红如血染…… 炙焰岭。 余烟自一处空地转醒,定睛细看,却身在山岭之中,四周山崖险峻,峭壁红如烈焰,细竹摇空一片火舞。 “这是哪里?”余烟眨了眨双眼,“飞天你在哪?天羽兄回答我……” 四周一遍寂静没有回音,余烟站起身顺着竹林向前行去。 山崖之上,一道火影从天而降坠落在崖边,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一身着玄锦长衫的男子自坑中走出,腰佩玄金腰带,镂雕虎纹,长发如瀑,玉面不怒而生威,凤眼不狰而含光。 “嘶,这臭猫下手也太狠了,看我下次不扒了它的皮。”男子以右手握住左臂上半尺来长的伤口轻咳了两声,“肺腑伤得也不轻。” 男子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远远听到有声音自山崖下传来,“怎会有人?” 火光一闪,男子已幻化为兽身,外型与山猫相似,四肢粗长,耳尖耸立着长长的丛毛,两颊亦生有长毛垂下,体长两尺有余,尾短约四寸。 自远处看到火影,余烟寻着火光来到山崖之上,只见一只毛色墨黑山猫正躺卧在深坑边舔着前肢上的伤口。 “你受伤了?”余烟走到黑猫近前轻声询问。 “喵。”黑猫谨慎地盯着余烟。 “我帮你疗伤好吗?” “喵!”黑猫不耐烦的摇着尾巴。 “你看,这些是疗伤药。”余烟摸出乾坤袋,将昊医给她的药壶和纱布自袋中取出,放到黑猫面前,黑猫凑近闻嗅片刻点了点头。 “你能听懂我说话?”余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也对,你应该异类修行的猫妖。” 黑猫不悦地嘶叫一声,心道,“你才猫妖!” 打开药壶,余烟将药水缓缓倒出替黑猫清洗伤口。黑猫望着眼前细心为他包扎伤口的“小丫头”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包扎好伤口系了个蝴蝶结,余烟看着黑猫笑道,“真可爱。” 黑猫心道,“若见到我另一副模样,恐怕你就不会觉得可爱了。” 余烟收好药品偷偷摸了一下黑猫的脑袋,黑猫喵叫了一声咳嗽不止,细看之下嘴角竟然带血。 “你是跟人打架了吗?”余烟关切地看着它,“受了内伤?” 黑猫点了点头再度轻咳出血。 余烟赶忙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瓶雪峰玉露,递到黑猫面前,“这个可以冶疗内伤。” 黑猫这次并没有凑近闻嗅,很是信任地点了点头。 “一次只能喝一滴哦。”余烟坐到地上,将玉瓶凑到黑猫嘴边,黑猫轻舔了一下,顿觉回味甘甜,浑身舒泰,叼起玉瓶一饮而进。 “你怎么都给喝了!”余烟抱起黑猫上下打量,“喝多了不会有事吧?” 黑猫舔了舔舌头,伸出前爪去抓余烟手中的锦囊,似是还想要雪峰玉露,余烟赶忙将锦囊放回内禁,黑猫一跃而起探爪再抓,锦囊没够着却将余烟怀里的龙形玉玦抓落在地。 余烟见玉玦掉落情急之下拍了一下黑猫屁股,“再淘气,我不管你了!” “这是亲人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捡起玉玦见没有摔坏余烟这才松了口气,将玉玦重新收好后看了一眼黑猫,“打痛你了吗?这药水每天只能喝一滴,我不知道喝多了对你身体有什么影响。” 黑猫本有些气恼,听余烟如此说,便不在抓挠,卧在余烟腿上卷成一团舒服的打起了呼噜。不远处,隐于竹林后的蓝衫男子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余烟见黑猫睡得香甜便没再吵它,这一觉过去,已是三个时辰,伸了个懒腰黑猫自余烟腿上跳了下来,前肢落地伤口受痛之下历声喵叫。 余烟赶忙将它重新抱起,“你伤没好,还是我抱着你吧。” 黑猫蹭了蹭她的衣衫算是答谢。 “你知道出去的路怎么走吗?” 黑猫摇晃着尾巴指向崖边。 “你不会是让我跳下山崖吧?”余烟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寒毛卓竖,心想,就算轻功再好的人,从这跳下去恐怕也会摔死吧…… 黑猫低声喵叫,尾巴仍指着崖下。 “好吧……我跳!” 强自定了定心神,余烟将黑猫护在怀中,闭上双眸,纵身跳下悬崖,她并未看到,在她将黑猫护在怀中的那一刻,黑猫嘴角扬起的诡异笑容。 一柱香功夫,余烟双脚落地,她不敢相信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崖底,缓缓睁开双眼已在山岭之外,远远听到舞飞天和白天羽在喊她的名字,赶忙应声,“飞天,我在这。” 抱好怀中的黑猫,余烟顺着二人的声音绕到山脚,舞飞天与白天羽转头回望,一袭玄色罗衫,不是余烟又是何人。 二人望着余烟的身影笑逐颜开,纵身飞掠到近前关切询问,“你这三天去哪了?” “三天?”余烟一脸茫然,“不是三个时辰吗?” “是三天。我们在此已找了你三天,你去哪了?”舞飞天急切地看着她。 “我……我醒来后在一处峭壁如火的山岭内,在那里救了这只黑猫,它受伤困倦,睡了三个时辰,等它睡醒我便抱着它出来了。” 二人这时才注意到余烟怀里的黑猫,探手去摸,险些被它的利爪抓伤。 黑猫摇着短尾,不耐烦地盯着二人怒叫,余烟赶忙摸了摸它的头顶安慰道,“别怕,他们是我的好朋友。” 黑猫抬头望着余烟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舞飞天与白天羽见它除了毛色之外与山猫无异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事就好。”舞飞天总算松了口气。 “烟妹妹,可找到你了。”兰夕从山腰向三人跑来。 “都是烟儿不好,让大家担心了。”余烟愧疚地低下了头。 “只要你没事就好。”兰夕亲探手去挽余烟,却被她怀中的黑猫吓地收回了手。 黑猫站起身尖声喵叫怒视着兰夕,余烟安抚了半天它却仍历叫不止。 “夕姐姐,它受了伤,可能惊吓到了。”余烟尴尬地看了看兰夕。 “无妨,无妨,姐姐见到你没事就安心了。”兰夕握紧医杖退到了一边。 “贤弟之后可有打算?”白天羽转移话题。 “没有,不知天羽兄想去哪里?”舞飞天若有所思地看了黑猫一眼。 “三个月后,我想去趟‘雪域’,不知贤弟听说过没有。” 当白天羽说出雪域这个地名时,余烟怀里的黑猫警惕地竖起了双耳。 “‘雪域’,那是传说中人神交界之地。”舞飞天略有些诧异,“天羽兄为何要去那里?” “我想去寻找‘万年冰魄’。”白天羽面有愧色,“我知道那里异常凶险,若贤弟不便……” “我去。”舞飞天打断了他,嘻笑着说,“我也想到那传说中的地方去看看。” “我也去。”余烟往前站了一步。 “兰夕也愿相随。” 四人约好了相见的地点,并肩走出山岭,顺着羊肠小路绕了数日这才回到妖塔。 依依惜别后,白天羽往东飞掠而去,兰夕往北而行,舞飞天与余烟同路往南回返…… 第十八章 醉舞清秋 行出数里后,余烟将遇到黑猫的详细经过告诉了舞飞天,看着怀里半眯着双眼的黑猫,“我把雪峰玉露给它喝了一瓶。” “你做主就好。”舞飞天漫不经心地抬起右手摸了摸黑猫头顶,这次黑猫没有抓他,瞥了他一眼窝进余烟怀里接着睡觉。 “我出来已有半载,该回去看看师父了。”舞飞天停下脚步忧心忡忡地看着余烟,“回去的路你认得吗?” “嗯,认得。” “照顾好她。”低头看了一眼余烟怀里的黑猫,舞飞天说。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它。”余烟以为舞飞天是在对她说。 “那……我先走了。”舞飞天转身前行,数步后欲语还休地转头回望着余烟,半晌,摇首长叹,纵身飞掠而去。 余烟这才知道,原来舞飞天与自己并不顺路。 感觉到余烟的异样,黑猫抬头望了一眼远去的舞飞天,心道,少年郎啊太腼腆了,这要是他才不会如此。 孤峰之上。 凉亭之中,一身着墨绿长袍的身影立于凉亭之内,反手就是一巴掌将跪在亭前身着银色斗篷的瘦弱身影扇的歪倒在地,咆哮之声回荡在空谷之内,“你干的好事!” 气犹未消,墨绿长袍上前又踹了一脚,“怎么不说话!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不敢。”斗篷下传来少年喏喏的声音。 “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本座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计划全让你毁了!”墨绿长袍怒目相向,“此事若再办不成,就不要再来见本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墨绿长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少年缓缓自地上爬起,嘴角依稀带血。 暮霭沉沉,独自坐在凉亭之内,少年面上浮现一丝苦笑,良久,忧怨开口,“只有如此你方肯见我吗?只有此时你我方能同处一处吗?” “哈哈哈哈。”仰天长啸,少年的笑中有悲凄有自嘲,有无奈有无助。 山峦叠嶂。 雾岭之中座落着一处三进三出的小院,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仿如人间仙境。 大院之内,一位身着藏紫长袍的老者自袖筒中甩出六枚弧月形飞镖,飞镖急速旋转而出,悬浮于虚空之上,霎时回转归于老者袖筒之内。 院门匾额上,刻着三个清秀的古篆字“舞月派”,院中的这位老者面容慈祥,约莫耳顺之年(六十岁),这位老者正是“舞月派”门主舞清秋,而门派之中实则只有他和徒弟两人。方才他自袖筒之中所掷出的飞镖,乃是五大神兵之一的“弧月”镖。 “弧月”镖,形如弧月,飞镖首尾分雕日月,暗蕴乾坤。 望了望院门,舞清秋长叹了一声,“天儿,怎么还不回来。” 舞清秋口中所指的“天儿”正是舞飞天。 正说着,舞飞天自院墙之上飞掠而入,飘身落于舞清秋身后,纵身一跃跳到舞清秋背上,双手亲昵地揽着他的脖子,“师父,我回来了。” “天儿,快下来,都这么大了还要人背。”舞清秋眼神之中满是宠溺的笑意,“为师已经老了,背不动你了。” “胡说,师父不老,师父正值壮年。”舞飞天跳下来走到舞清秋面前嬉皮笑脸地道。 “你啊你,就会耍贫。”洋装微怒地瞪了舞飞天一眼,舞清秋说,“臭小子,饿了吧?” “嘿嘿,还是师父最了解我。”舞飞天做了个鬼脸。 “少拍马屁。走吧,先去吃饭。”舞清秋挽着舞飞天的手,向后院走去。 舞飞天紧握着舞清秋生满了皱纹的右手,突然觉得这次回来师父苍老了许多,头上的鹤发也多了。 他永远忘不了,十年前,正是这只手在荒郊野岭将他自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十年前,正是这位鬓发斑白的师父,为了哄他入睡常常将他背于身后;十年之中,也正是师父悉心教授技艺才能有如今的他。 回想起十年之前,同龄的孩童有父母疼爱,而年仅八岁的他却要四处飘泊,以乞讨为生来养活自己,舞飞天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苦涩,当舞清秋转头看向他的一瞬间,舞飞天将那抹苦涩掩藏在笑容背后…… 饭桌前,舞清秋不停的往舞飞天碗里夹菜,“天儿,多吃点。” “师父,太多了,照这么吃下去我要变猪了。”舞飞天哭笑不得。 “胡说,你这一走就是半年,这次回来你都瘦了。”没理会他的抗议,舞清秋又夹了一大块儿肉放到他碗里。 望着尖尖的一海碗,偷偷瞄了一眼正盯着他看的舞清秋,舞飞天只好硬着头皮将平时三天的饭全吃进肚里,等放下碗筷,肚子已经撑成了球形。 清风揽月,小院之中,梧桐的叶飘落而下。 舞清秋自石桌前斟了杯酒一饮而尽,缓步院中,弧月镖自手中飞转而出,与夜空之中那一弦弯月遥相辉映。 舞飞天走到院中,将手中的大撆披在舞清秋肩上,“师父,您喝醉了,当心夜露寒凉。” 舞清秋拍了拍舞飞天的手,“无妨,天儿回来了,为师高兴。” 舞飞天一脸愧色,久久无语。 夜雪。 日月更替,星辰在岁月的长河中潜吟低唱。夜寂无声,万物入眠,数朵飞花自夜空之中曼妙飞舞,山峦叠翠,轻纱素裹,北国的初冬来临…… 草原之上。 行了数日,寻了一处干爽的草坪余烟坐下来歇息,雪峰玉露原本剩下四瓶,这些天一瓶不剩全都喂给了黑猫。 “你到底是什么呢?”看着怀里贪睡的黑猫,余烟百思不得其解。 舞飞天曾经说过,雪峰玉露药效奇佳,服用一瓶便可立竿见影,如今黑猫将五瓶雪峰玉露全喝光了才刚刚见好。 黑猫似是听到余烟说话,伸了个懒腰,喵叫一声跑到草丛里追逐着随飞摇曳的稻草打起滚儿来。 余烟被它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地捧腹大笑,忍不住将它抱起来亲了一下,黑猫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回舔着余烟。 “哎呀,好痒,别舔了,别舔了。”余烟被黑猫扑倒在地开怀大笑。 玩耍了半晌,黑猫这才跳到一边,以后腿抓挠着耳后,余烟并未注意到它嘴角上扬的那抹邪笑…… 第十九章 东方六宿 草原之上,风清月朗。 黑猫望着已然熟睡的余烟,“小丫头,亲了本大爷,可别怪本大爷懒上你。” 睡的正熟,忽而觉得脸庞被一股温热的气息吹得很痒,揉了揉双眸,余烟缓缓醒过神来,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叫出声,“啊……” 余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身着玄锦长衫的男子此时正侧躺在自己身前,而自己左手正搂着男子腰际。 “你醒了。”男子倾身上前,薄唇在余烟唇上轻轻一吻,“日上三竿了,小懒虫。” “你……你……你是谁?”余烟惊慌失措收回左手,捂着自己有些发烫的双唇匆忙站起。 “怎么,昨天才亲了我,今天就想赖账?”男子站起身拍了拍肩上的稻草,一脸邪魅地看着余烟。 “你……你胡说!”余烟粉面生威却又不敢与他对视,她第一次被人亲吻,却是个不认识的男子,这让她如何面对。 “还不承认,那你看看我左臂上的纱布可是你所绑?”男子抬起左臂凑到余烟近前。 余烟微微抬头,“这……这是?” “这个蝴蝶结难道不是你系的?”男子反问。 “这是我系的……可是……”看着那个不太美观的蝴蝶正是出自自己之手,余烟结百口莫辩。 “怎么,你还没认出我吗?”男子饶有兴致地歪头打量着余烟。 “你是那只黑猫!”余烟一脸错愕,“你是猫妖?” “不要将我与那种低等妖物相提并论。”男子双眉微蹙,一双凤目流露出凌厉的光芒。 余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倒退半步。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男子尴尬一笑,转而又变得柔和,“我是九江,你可以叫我小九,不如你先叫我的名字试试。” “小……九……” “很好。”九江邪魅一笑阔步上前低头看着余烟,“以后我就叫你‘烟烟’。” 余烟被他看的慌了神,扭头望向一边。 “走吧。” 余烟怯生生跟在九江身后,到现在她都还没阴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未留意到,一道蓝色身影正远远跟随在二人身后…… 傍晚,临郊小镇。 余烟在干粮与肉食这个问题上输给九江,无奈之下跟随其后进了小镇唯一一家酒肆。 九江的原话是,“你见过不吃肉的猫吗?” “不是说自己不是猫妖吗……”余烟略有不满小声嘟囔。 酒肆分为两层,现下正是用餐时间,基本已经坐满,店小二见贵客上门,赶忙上前招呼,“二位客官里边请。” 店小二引着二人来到一层南侧唯一一张空着的饭桌前坐下,“二位客官来点儿什么?” “葱泼兔、酒炊淮白鱼、鹅鸭签、熟牛肉、火腿……”九江差点把煎、炸、蒸、煮点了个遍,酒点了黄柑,最后主食要了鱼肉馒头。 “客……客官,你点的菜有些小店没有……”店小二汗如雨下颤巍巍开口。 “选有的上。”九江挑眉瞥了店小二一眼,后者被他吓的直哆嗦。 “是,是。客官您稍坐。”店小二一溜小跑着去找掌柜。 片刻后,掌柜带着店小二先将凉菜上全。 “客官稍坐,熟食马上就来。”擦拭着鬓角的汗珠,掌柜毕恭毕敬地道。 “容你去准备,莫再来扰。”九江挥了挥衣袖,将一枚手掌大小的金锭扔在桌上,“不用找了。” 掌柜手抖如筛赶忙拿起金锭,带着店小二匆匆退下。 “小九……”余烟想说他未免太凶了。 “烟烟,快吃。” 九江拿起酱牛肉正要大口咬嚼,却被人拦了下来。 “哎呀,兄台怎地不等我就先吃上了。”走到近前的蓝衫男子悄声说道,“菜里有毒。” 蓝衫男子坐到九江对面,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我来晚了,以茶带酒自罚一杯。” 九江仔细打量着蓝衫男子,见其手持重剑,器宇轩昂风度翩翩,面色从容不似扯谎,闻了闻手中的酱牛肉,嘴角上挑,嗤之以鼻,咬下一大口,吞入腹中。 “小九……”余烟大惊失色想阻止他却已来不急。 “没事,我百毒不侵。”九江侧身凑近余烟耳语,转而看了蓝衫男子一眼悄声问道,“你怎知道有毒?” 蓝衫男子挑眉瞥了一眼楼上,九江会意倾耳细听,此时楼上两个中年男子正在对话。 “你确定是他吗?”其中一男子轻声问道。 “确定,我误闯门派密室时曾见过他的画像,绝不会看错。”另一男子小声作答。 “毒已下了?” “放心,我已趁掌柜不备下了剧毒。” 听到这里九江才正眼看了一下对面坐着的蓝衫男子,道了一声,“多谢。” 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余烟,九江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是说不吃我买的东西吗,那吃干粮好了。” “你来晚了,也不许吃。”瞪了一眼蓝衫男子九江独自将后来上的酒菜一扫而空。 听到楼上传来叹气声,九江邪魅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 出了酒肆,九江看着一脸愁容的余烟,在她脸颊上轻捏了一下,“不是说了,我百毒不侵,你还担心什么。” “我……”余烟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他,虽然九江说自己百毒不侵但她仍是惴惴不安。 “傻丫头,我说没事就没事,放心吧。”九江倾身在余烟额上轻轻一吻,并不介意旁边还站着个大活人,“我去办点儿事,在这里等我。” 看了蓝衫男子一眼,九江道,“你,暂时帮我照顾她。”话落便没了踪影。 夜色正浓,将两个中年男子追入隐匿小巷,九江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 两个中年男子被九江所制跪倒在地说不出话来,睁着恐惧的双眼抬头望着九江。 “想求饶吗?晚了。”九江嘴角上扬,阴冷一笑,左手食指隔空冲着二人轻轻一指,二人身上顷刻之间燃起团团烈焰,无声无息化为一缕浓烟,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九江若无其事飘身回到余烟身旁,拉起她的手向镇外行去。 “小九,你刚去哪了?”余烟紧张询问。 “边走边说。”九江回望了蓝衫男子一眼,后者紧随其后。 一路无言,到得效外余烟停了下来,“他们为何在饭菜里下毒?” 九江沉默不语,蓝衫男子看了一眼余烟,又转头凝视着九江,“你打算一直瞒着她吗?” “因为我。”九江握紧余烟的手。 “因为你?”余烟一脸茫然,见九江不回答,疑惑地看向蓝衫男子,“他们为何要害小九?” “尾火虎,又名九江,二十八宿之一,东方青龙麾下第六宿,乃火部正神。”蓝衫男子面色一紧,“取其内丹服用,可羽化登仙。” “对,取我内丹服之可升仙。” 尾火虎九江凝视着余烟,他曾多次来过凡界,为取内丹而追杀他的人如繁星之多;为了他的内丹,从友人变为仇家者亦不在少数,因而他在凡界没有朋友。他从未如此忧虑,从未如此在意一个人,但越在意忧虑就越多。 “这么说……小九……你……是神?不是猫妖!”余烟瞪目结舌。 蓝衫男子哭笑不得地看着尾火虎,“她关心是这个。” “那我应该关心什么?”余烟不阴白蓝衫男子在笑什么,拽着尾火虎的衣袖快步向前走去,“小九,咱们快走吧,不然他们追上来又要害你。” 蓝衫男子朗声大笑跟随在后。 “喂,蓝衣服的别笑了,你叫什么名字?”余烟杏目圆睁瞪了他一眼。 “你可以叫我‘小八’。”眼见尾火虎就要发怒,蓝衫男子补充到,“我家八代单传,因而为我取名‘小八’。” “小九,小八。”余烟笑意盎然看着走在左右两旁的二人。 “不许笑。”九江佯装微怒瞪了余烟一眼。 “哦,我不笑,哈哈哈哈……” 第二十章 尴尬会面 幽谷外围,山谷小路。 余烟愁容满面看着跟在身后的小九与小八,二人都知道她要去雪域,异口同声要相随前往。尾火虎九江在化身为黑猫时就已然知道她要去雪域这件事,他以当日余烟无意间亲了他为借口,就这么一直懒着她;而小八则说第一次出来玩哪也不认识,无处可去只好跟着她。 余烟现下犯愁的是,不知道玄同不同意她带朋友回谷。一直以来,幽谷只有她和玄,以及福婶和祥叔四人居住,虽然小院客房也有不少间,但却从没见外人来过。 余烟带着二人绕行外围山谷小路设下的匿踪阵,七拐八转,走生门通过谷口外摆下的八卦阵,来到护谷大阵前。 “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余烟转头正色地盯着二人再次嘱咐。 “烟烟,你已经说了不下二十遍了。”九江不以为意,掏着耳朵小声嘟囔,“别说刚才那两个阵法,就是眼前这护谷大阵也档不住我。” “你刚才说什么?”余烟蛾眉倒蹙,凤眼圆睁。 “没,没,我什么都没说。”九江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八。“对吧。” “对,对,尾火虎刚才什么也没说。”小八心领神会配合九江。 余烟嗔怪地看着二人,心说你俩才认识多久,怎么现在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哎呀,这话一个女孩子说有点儿粗俗,她是想说二人亲如手足。 “快去,快去,我都饿了。”九江摸着肚子催促。 余烟无奈摇头,从怀里取出阵符进入谷内。 小院,书房。 “玄,我回来了。”余烟推门而入。 “烟儿,回来了。”玄笑逐颜开放下手中的剑谱,起身走到余烟跟前,“怎么样,看到蛟龙了吗?” “嗯,看到小蛟龙出世呢。”余烟眉欢眼笑将蛟龙出世的过程讲给玄,“我们后来还去了妖塔。” “哦,是吗,到了几层呢?”玄不经意间抚着余烟鬓角的发。 “七层。” “七层?”玄双眉微蹙。 “呃,我们刚到第七层就被一阵巨风卷了出来。” “出去玩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先去歇息吧。”玄莞尔而笑。 “那个……师父……”余烟颔首捏着衣角。 “怎么了?”听余烟叫自己师父,玄便知有事。 “这次出去历练,认识了几个非常好的朋友。”余烟犹豫开口。 “嗯,你方才提过。”玄转身回到书案前。 “我可以带朋友回谷吗?”余烟壮起胆子抬头看着玄。 “有何不可。”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去请你的朋友吧,带他们到客厅。” “嗯,好的。”余烟欢快应声,走到左侧立柜边取了两枚阵符,转身出了书房。 “两个朋友?应该是那个女医和上次的臭小子吧。”玄双眉一挑,随后出了书房移步至客厅等候。 余烟将小九与小八二人带入客厅内,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太对。此时玄正凝视着二人,谁也没率先开口。 “呃,玄,这是……” 余烟正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九江,小八上前一步拱手见礼,“在下八代单传,家父怕不好养故而没取大名,小名‘小八’。” 玄点头回礼,闪身瞬移至九江近前,“你是尾火虎!” “正是本尊。”尾火虎正色答道,二人四目相对久久不语。 余烟完全没想到气氛会如此尴尬,硬着头皮上前将九江与小八二人拖拽出客厅,“那个,我先带你们去客房歇息。” 将小八安排到前院东侧客房,余烟拉着九江走进西侧客房。 “小九,你为何那样看着玄?”余烟一脸不悦。 “是他先盯着我。”九江不满地拍着桌子。 “以后不许那样!” “我……我知道了。”虽略有怨气九江却不愿让余烟不高兴,“以后不会了。” “你也累了,先歇息吧,一会儿我给你送饭来。”见他答应余烟蹙紧的双眉这才舒展开来,她可不想九江与玄动起手来。 “嗯,我要吃肉。”九江一笑了之侧躺在床上。 “好,知道了。”余烟转怒为笑瞪了他一眼。 傍晚余烟先予小八送了晚膳,便端着满满两托盘的肉菜来到前院西侧客房。 “还是烟烟对我好。”九江抱着盘子狼吞虎咽,就差没把盘子一起吞了。 “明天我带你们到谷里转转。”余烟坐到九江对面看着他的吃像捂嘴偷笑。 “嗯……” 九江低头扒拉着盘里牛肉,嘴里含混不清,以往在人前装惯了高雅,在余烟面前他却毫不遮掩。 月色正浓。 小院偏房,余烟刚洗漱完,青丝飞扬发梢带水。 “烟烟……”九江推门而入楞在门口。 “小九,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余烟疑惑地看着九江,白天并未告知二人自己住处,如今他却找上门来。 “我……我闻着你的气味找来。”九江怔怔地看着余烟。 “你……”余烟面色微红扬起右手就打。 “你忘了我是猫吗?”九江轻松抓住她的手腕,“我的嗅觉很灵。” “找我有事吗?”余烟瞥了他一眼,抽回右手将长发束起,心说,之前明明说自己不是猫。 “我睡不着。”九江见她不再生气,径自走进屋内自床上躺了下来,“我要和你一起睡。” 余烟走到床前瞪着他,“回你屋去!” “不去。”九江干脆赖床不起。 “你去不去!”余烟转身走到门口。 “哎……你别……我回去还不行吗。”九江见余烟这次是真动气了,翻身从床上跳起追了上来,轻拽着她的衣袖。 “那还不走?”余烟将他推出门外,将房门用力关好。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九江站在门口小声嘟囔,步入院内与玄撞了个正着。 二人四目相对,半晌过后,九江左移半步,挑眉道,“别以为本尊让你便是怕你!本尊是不愿烟烟不高兴。”言罢无声无息消失在院落之中。 二人看似只是不小心撞了个照面,实则是玄故意而为,自九江进了余烟房门,玄便一直在院内站着,而二人也绝非只是简单撞了一下,实则方才相撞之时皆运了灵气。 玄皱眉看着九江消失前所处的位置,心下估量彼此实力,虽九江有伤在身,若动起手来,即便自己全力相拼,恐怕仍与之相差悬殊。 如此看来余烟在九江心中的分量极为重要,否然以尾火虎的脾气,恐怕绝不会相让。确定九江对余烟并无歹意,玄当下放心不少,其实原本已经很明显的事,他也不清楚为何方才会故意刁难…… 翌日清晨。 小院偏房,九江老早就拽着小八候在余烟门外。 余烟刚推开门,九江便迎了上来,“烟烟,你昨日答应带我们四处转转,怎么起这么晚。” 心知九江是怕自己还生他气故意没话找话,瞥了他一眼余烟道,“走吧。” 三人出了小院,来到玄湖湖畔,顺着玄石搭起的九曲桥来到水榭之上。平时只专注于习武,若不是带着二人参观幽谷,余烟几乎望了湖上这处风景。 水榭以墨竹建成,临水的平台上围绕着低矮的栏杆,此时,水中的一片芙蕖仍开着,三人坐在鹅颈靠椅上欣赏着眼前的风景。 小八起身踱步到水榭边缘,吟诵起太白的诗句,“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 九江一脸鄙夷,“幽泉在哪?” “意境你懂吗!”小八回瞪了九江一眼。 “谷内确实有幽泉,我带你们去看看。”余烟总觉得九江与小八二人颇似小童斗嘴。 “还真有幽泉……”小八小声嘟囔。 余烟起身带着二人出了水榭,沿着卵石小路上行往幽谷深处行去,约摸两个时辰,溪水潺潺自百步外泉眼冒出顺流而下,没入石桥。 “这里便是玄湖的源头。”余烟径自走到石桥上坐下,“儿时我常来这里玩耍。” 九江与小八分坐在余烟左右,泉水击石,泠泠作响,溪水汪汪没入石桥之下浅潭之中,潭水清澈见底,卵石圆润色泽通透,隐隐有几尾小鱼在水中惬意游耍。 小八起身走到浅潭边,脱了鞋袜跳入水中溅起一汪水花,追着一尾红色小鱼用手去捉。 余烟见他玩的不亦乐乎,莹莹一笑来到潭边,也将鞋袜脱了迈步走进浅水之中与小鱼嬉戏起来。 见尾火虎一人坐在石桥上,小八掬起一汪清水向他泼去,“喂,九江,快下来。” 九江瞪了他一眼低头看着水中玩耍的余烟。 “难道,你怕水吗?”小八挑眉看向九江,“也对,猫都怕水。” “本尊才不怕水。”九江自桥上跳入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打湿了余烟的罗衫。 正准备冲小八动手就被余烟泼了一脸,九江佯怒瞪了余烟一眼,却被一旁的小八趁机偷袭成功。 “臭小子,看本尊不收拾你!”九江气急败坏追着小八一通乱泼。 二人在水中追打成一团,玩耍过后皆成了落汤鸡,余烟受“池鱼之殃”罗衫湿了大半。 夕阳西下。 小院门口,玄皱眉看着湿透的三人,目光最终停留在余烟身上,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九江打断,“看什么!备肉了吗,本尊饿了!” 九江左手食指微抬,一缕红色焰火环绕成圈,将三人罩在圈内,顷刻三人身上的水气被尽数烘干。 玄未理睬他,转身带着三人进到院内步入饭厅,福婶早已将酒肉备好,四人用过晚饭各自回房。 第二十一章 冰封雪域 小院书房。 玄大发雷霆,将手中的剑谱扔在桌案上正视着余烟,“谁同意你去‘雪域’!” “可是……我已经答应朋友了。”余烟从未见过玄如此生气,喏喏开口。 “你是将我说的话全当耳边风了吗?不许去!”玄怒气不减,心道,我给你的地图,你是一点儿没看吗! “为什么?”余烟上前与玄仅半步之遥疑惑地看着他,想知道他生气原因。 “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玄面色微红转身甩门而去。 “你不讲理!”看着玄远去的背影余烟气得直跺脚。 月朗星稀。 九江自偏房没找到余烟,寻着气味来到湖畔,见她正独自坐在青石边捡起碎石往湖里扔。 走到青石旁,九江低头看着余烟,见她面有怒色问道,“烟烟这是跟谁生气呢?” “玄不让我去‘雪域’。”想起在书房玄训她的场景,余烟又捡起一块碎石扔向湖中,激起一片水花。 “回头我去和他说。”九江倾身上前抚平余烟微蹙的双眉。 余烟仰头看着九江脸上的笑容,他似乎在说“相信我!”。 “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九江扶起余烟,拉着她的小手往小院走去…… 玄湖水榭。 九江与玄并肩而立,“你若总惹她不悦,不若放她与我归去。” “‘雪域’是何地,你比我更清楚!”玄转身正视尾火虎,“你身上的伤恐怕就是那人所为吧?” “这个不用你管,我就问你同不同意!”此刻,九江强忍着满腔怒火才没冲玄动手。 “同意她去送死吗!”玄面色一冷,回瞪着九江。 “我保她毫发无伤!” “你如何保证!” “我以性命担保!”九江瞋目扼腕拽起玄的领口。 余烟找不到玄,见九江亦不在客房顿觉有异,四下寻找不见二人便赶来湖畔,眼见水榭之内,九江提着玄的衣领似要动手,匆忙大喊,“小九,你干什么!” “没什么。你师父已经答应让你去‘雪域’了。”轻拍了拍玄的领口,九江讪笑地看着玄。 “真的?”余烟笑逐颜开向水榭走来。 “当然。”九江转头看着余烟邪魅一笑,“他还同意将你许配与我。” 余烟当下站在原地,面色大变,呆滞地望着玄。 “休听他胡言,我方才是说去‘雪域’需要‘冰原狐裘’御寒。”玄听九江满口胡言正要发怒,见余烟面色有异赶忙开口。 “是吗。”余烟移开与玄对望的视线,转而瞪着九江,冷哼一声拔腿就走。 “哎,等等我。”九江眼下也没时间跟玄争辩,赶忙追了上去,“烟烟,别生气,你听我说……” “谁要听你说!”余烟甩开九江拽着她衣袖的手。 “我这不是想逗你开心吗?”九江挽着余烟的胳膊,心中暗道,他尾火虎堂堂火部正神,轻轻跺跺脚,万方土地也要跟着颤一颤,如今怎么在小丫头这儿栽了跟头呢。 玄双眉紧锁看着二人相依在一起的身影逐渐远去,伫立在湖边久久不语…… 转眼两个月过去,余烟庆幸于还好九江和小八没将幽谷闹个底朝天,玄整天拉着个脸眼见就要变“马”,终于把离谷的日子盼到了。 行装早已收拾妥当,谷里仅有的三件“冰原狐裘”全部带上放入乾坤袋。 “冰原狐裘”由修行百年的“雪狐”皮毛所制成,通体洁白,可令穿着者寒风不欺,冰雪不染,乃是及其珍贵的御寒之物。 干粮酒水自是带了不少,在九江强烈要求下,肉食更是备了上百斤,还好他有自己的乾坤袋。 因九江的乾坤袋样式与颜色皆与余烟的相同,非说这是他二人是“一对儿”的最好证明。 谷口内,玄跟在即将出谷的三人身后。 “快回去吧,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九江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尾巴”。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玄正色看着九江。 九江上前一步紧挨着玄,以仅有两人能听到声音耳语道,“即便丢了性命我也会护她周全。” 余烟歪头打量着二人,心下疑惑,一直敌对的二人怎么此刻反而如此亲近。 “一路小心。”玄望着余烟。 “那……我走了。”余烟回望着玄,半晌才开口。 见玄点头,余烟这才转身向谷口走去,走的却极是缓慢,一步三回头。 九江快步上前一手揽住余烟腰际,一手拽着小八,全然将身后袭来的一抹寒光视之不见,大步流星出了幽谷。 余烟带着二人来到密林双树下与舞飞天汇合。 舞飞天凝神打量着余烟身旁的二人,继而对九江道,“有劳阁下一路照顾,辛苦了!” “应该的。”九江挑眉看了舞飞天一眼。 余烟看着如此熟络的二人膛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飞天,原来你一早就认出小九了。” “在炙焰岭遇到的黑猫,除了尾火虎九江还能有谁。”舞飞天眼带笑意看着余烟。 “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余烟心道,若是当时舞飞天告诉她黑猫就是尾火虎,她就不会被“占便宜”了。 “我也是后来才想到。”舞飞天尴尬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八,“这位是?” 小八上前一步与之攀谈,二人很快熟络起来,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小八及冠已有三年,舞飞天欲称小八为兄长,被他要求直呼小名。听着二人闲聊余烟这才知道,小八与玄同岁。 四人一路并肩而行,往飞絮岭而去…… 飞絮岭外。 北风呼啸,漫天飞雪飘落而下,白天羽与兰夕已在山外等候多时。 看着与舞飞天余烟一同而来的二人,白天羽面露疑惑,舞飞天拿出酒瓶运灵气温热上前递给白天羽,“天羽兄,久候了。” “无妨,无妨。”白天羽接过酒瓶一饮而进。 没等他开口,舞飞天便率先介绍了九江和小八二人,但没将尾火虎的身份告之,只简单介绍其名为九江,这也是先前与二人私下商量好的。 余烟见白天羽视九江与小八二人与舞飞天一样亦为挚友,冲他点头一笑,满是谢意。 兰夕快步走到近前挽着余烟亲昵的与她站在一起,“三月未见,烟妹妹又结识了新朋友呢。” “夕姐姐近来可好?”余烟轻握着兰夕的手关切问道。 “劳烟妹妹惦记,一切都好。” 兰夕望了一眼余烟身旁的二人,九江挑眉看向别处,小八冲其微笑点头以示问候。 白天羽前行半步带路,“飞絮岭尽头便是‘雪域’入口,三日后卯时‘雪域’入口将显现,现在动身刚好可以赶到。” 顿了顿白天羽补充到,“‘雪域’入口开启时间仅为半盏茶,半盏茶后入口关闭,出来并不受影响。” 一行六人沿小路往飞絮岭深处行去…… 三日后破晓,飞絮岭尽头,月光暗淡如雾,一片阴霾之色。 阻挡在六人面前的百丈冰壁,由上而下自中间悄无声息的裂开,冰壁裂开之处渐渐分开一人多宽。 极寒之气自冰壁裂缝之中蔓延而出,除了九江其余几人虽以灵气护体却仍冻的瑟瑟发抖。 白天羽取出“羽衣鹤氅”披在身上,兰夕拿出“貂裘长袍”。 余烟自乾坤袋里翻出“冰原狐裘”,自己留一件将其余两件分别递给九江与小八,舞飞天刚要穿上“凌风御雪”衣,九江一把拦下将手中的“冰原狐裘”扔给他,“这件给你。” 余烟歪头看着九江,后者冲其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确实不需要。 留意到此时白天羽与兰夕正面露疑惑,九江撇嘴一笑,随便想了个理由搪塞,“我本就生在极寒之地,并不惧冷。” 由于时间紧迫,白天羽也没再多问,率先穿过冰壁裂缝,众人紧随其后。 冰封雪域。 万籁俱寂,六人所在乃是一处雪原,凝神远望,山脉绵延万里银装素裹…… 第二十二章 双神对决 静谧,空灵。 但这种静谧空灵给人的感觉并不好,渗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令人不禁胆寒。 随着六人身后的冰壁缓缓并拢,这股肃杀之气更加浓烈。 “大家千万不要分开。”仰望长天不见日月,白天羽愁眉紧锁。 白皑皑的雪原一望无际,六人聚在一起,缓步前行。 没有日月便无法分辨时间,只能估算。大概三个时辰后,六人仍身处雪原之上,绵延的山脉遥不可及。 又三个时辰后,已是傍晚,雪域却亮如白昼。 众人停下来歇息,除了九江还有闲情逸致,其他人皆忐忑难安。 九江随手攥了个大雪球扔向舞飞天,“小子,害怕了吧?” “你才害怕!”舞飞天一扫心中压抑,迅速攥雪为球,回扔向九江,二人边躲边扔,乐此不疲。 “我们走了这么久,离雪山怎么还那么远?”兰夕疑惑不解。 白天羽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玩耍的二人,小八走到近前拍了拍他肩膀。 “夕姐姐,你手怎么这么冷?”余烟握住兰夕的双手帮她取暖。 “无妨。只是姐姐这件‘貂裘长袍’不及妹妹的‘冰原狐裘’保暖。”兰夕抽回双手来回揉搓。 余烟毫不迟疑脱下身上的冰原狐裘递给兰夕,“夕姐姐穿我的,我与你换。” “这如何使得?”兰夕赶忙推还给余烟。 “我不怕冷,夕姐姐穿吧。”余烟上前脱掉兰夕的貂裘长袍,将冰原狐裘替她穿好。 裹上貂裘长袍余烟跑去追上前方玩耍的九江与舞飞天。 九江瞥了一眼兰夕,挑眉冷笑,刚想说什么便被舞飞天所扔的雪球砸中,同时留意到对方微微摇头,当下会意便没作声,抓起一把雪,捏成猫的形状递给余烟。 余烟接过雪球欢喜的在手中把玩,“没想到小九手艺这么好,捏的小猫如此惟妙惟肖。” “一个人在山里呆久了,无事可做,便练就了这般手艺。”九江粲然一笑,转而攥了个巨大的雪球去抱负舞飞天。 七日后,子夜。 碧空湛蓝如幕,余烟手脚已冻的有些麻木,加之兰夕身形较她高出不少,貂裘长袍有些托地,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九江二话不说,上前双手横抱,将余烟娇小的身形护在自己怀中。 余烟被他突来的举动吓得差点儿惊叫出声。 “呀!你看他俩。”余烟没叫兰夕却叫了,自觉有些失仪,后者赶忙捂嘴。 原本在犯愁,白天羽被兰夕一叫,注意力转移到此时很是暖味的二人身上,九江若无其事抱着余烟阔步前行。 “小九,快放我下来。”余烟脸如火烧,挣扎着想从九江怀里跳下来。 “别乱动!挨着我你便不会冷。”九江低沉的声音自余烟耳畔响起,“难道你想让我当着他们的面用火?” 如果九江施火为她取暖,无疑会暴露身份,而此前舞飞天并没有对白天羽与兰夕道阴九江身份,定是有所顾虑,余烟只好将羞红的脸埋进九江怀里不敢再乱动,如此一来显得二人更加暧昧…… “冻坏了吧?看你再逞能!”感觉到余烟的身体已然冻僵,九江一脸不悦地训道。 此时一直晴空万里的雪域忽而狂风大作,刮起漫天飞絮,雪原之上无处躲避,众人步履艰难,随着风雪越来越大,六人渐渐被分开。 见舞飞天离自己越来越远,九江腾出一只手去拽他。一刻时后,风停雪驻,小八与白天羽兰夕已消失在风雪之中。 “九江兄,好生惬意!”不远处突然传来空灵的男子之声。 “你终于不躲在洞里肯出来了。”九江挑眉上望。 听九江的语气似乎认识来人,余烟心中疑惑不已,顺着他所看的方向去寻找。 但见那说话的男子身着雪锦长袍,虚空而立俯视着三人,一头银发披散于身后直达腰际,闪烁着耀眼的光泽,美如冠玉,却拒人于千里,仿佛遗世独立于九霄之上,而最摄人心魄的莫过于那双湛蓝犹如天幕眼眸。 若论样貌,尾火虎已极是俊美,而眼前这男子与之相比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上次挨打没挨够吗?”男子似笑非笑瞥了九江一眼。 “箕宿!”九江目眦欲裂。 “尾火虎,在我这雪域你也敢撒野不成!” “有何不敢!”九江小心翼翼的将余烟放下来,转头看向舞飞天,“照顾好烟烟。” 舞飞天点了点头,拉着余烟退到一边。 “他是谁?”余烟疑惑问道。 “他是箕水豹,又名箕宿,与九江同为东方青龙麾下七大凶兽。”舞飞天神情凝重。 “那……小九之前的伤是他所为?”余烟惶恐不安看着九江。 九江转头回望着余烟,笑意自他双眸之中蔓延开来,“别怕。有你在,这次我未必输给他。” 双手轻抬,九江运转灵气自手心之中催生烈焰,迅速形成巨大的半圆形屏障,将余烟与舞飞天罩在屏障之内,转而轻身直上,脚踏虚空,与箕水豹相视而立。 “念你有伤在身,让你先出手。”箕水豹漫不经心。 “不必!” 话毕,顷刻之间,二人,正确说法是“二神”同时出手。 遥隔百步,尾火虎双臂前探,催生炙焰,聚焰为球急速袭向箕水豹。后者不紧不慢环臂而绕,冰凌自四周冒出,相聚成环迎着炙焰火球而去,冰火相撞发出轰隆巨响,火花与冰凌形成巨浪四散飞溅,将雪原砸出数千深坑,祸延百里。受气浪影响尾火虎后退数步,而箕水豹纹丝未动,阴显略高一筹。 不待尾火虎站稳,箕水豹纵身前掠,聚冰为刺直袭其左胸,尾火虎赶忙侧身堪堪躲过,右手聚火为刀砍向箕水豹后背,本以为可以一击即中,没想到却不见了箕水豹的踪影,而此时箕水豹已瞬移至尾火虎身侧三步之外,化刺为剑直削尾火虎左肩。 尾火虎挥焰成鞭缠绕冰剑剑身将之甩飞,借势挥鞭反抽箕水豹右脑。箕水豹再度瞬移后退,凝冰为矛甩手掷出,直袭尾火虎丹田。顾不得多想,尾火虎双手催生烈焰,在接住长矛的一瞬将之化为雪水蒸发殆尽。 见此招无效,箕水豹再生冰凌,凝结为环直袭尾火虎七窍神府,尾火虎赶忙弯身后仰,冰环一击未中,反转而回冲尾火虎后背袭来。尾火虎应接不暇,急运灵气催生火盾将之挡开。 与此同时,箕水豹已然提气拔高,右手持冰凌长枪,自尾火虎头顶上空急速俯冲而下,面露鄙夷,“省省灵气吧,照你这打法,迟早耗光。” “要你管!本尊就喜欢这么打!”尾火虎双手高举过头,徒手接住冰凌长枪,受惯性影响,身形自半空急速下坠,眼看就要落地之时,雪原之上突然生出大片一丈来长的地刺,尾火虎赶忙转身侧翻,跃出数丈之外。 箕水豹再生冰凌凝聚成阵,将尾火虎困在阵中。借此机会,反手挥出数段巨刺,将罩住余烟与舞飞天的烈焰屏障击碎。 尾火虎站稳之后,浑身暴起烈焰自冰阵之中突围而出,瞬移而至将余烟与舞飞天二人护在身后,“箕宿,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我不过是让她看得更清楚些罢了。”箕水豹虚空生出冰凳,悠闲安坐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尾火虎身后的余烟。 尾火虎纵身一跃,跃起的过程中右手烈焰催发生成一把巨斧,冲箕水豹迎面砍去。 “玩了这半晌,我也累了。” 箕水豹徒然站起,冰凌环绕着他的右手慢慢汇聚成一把三叉战戟,挡住尾火虎手中的巨斧,二人相持之下尾火虎节节败退,手中巨斧不堪重负化为乌有。 暴怒之下,尾火虎化身巨虎,正确来说是现出本体,急速反冲拉开二者之间距离,虎尾狂甩,数枚巨大的火球频频袭向箕水豹。 箕水豹见火球迅猛而来,瞬息之间也现出本体,体型与尾火虎相仿,身长三丈,高约一丈,相较于尾火虎,箕水豹身形略瘦,四肢修长,尾细且长,银色毛发根根竖立,双眸湛蓝泛着幽冷的寒光。 现出本体之后,箕水豹如风驰电掣般灵巧地游走于数枚火球之间,奔跑之中周身毛发微抖寒气萦绕,迸射出冰凌长刺,纷纷向尾火虎急袭而去。 尾火虎翻身而上匆忙躲避,速度阴显略逊于箕水豹,后者趁势急追,发出震天动地怒吼,刹时间,雪山山脉尽数崩裂,万里雪海翻腾而来,雪崩之势锐不可减。 眼见余烟与舞飞天即将淹没在雪海之中,尾火虎急速飞奔如一道黑色闪电自空中划过,瞬息之间已到得二人近前,恢复人身灵气狂泄施出烈焰屏障,将二人护在屏障之内。 待雪崩之势归于平静,尾火虎灵气已然竭尽耗光,单膝及地羞愤地仰头怒视。箕水豹恢复人身飘然而落,挑眉一笑,提三叉战戟冲着尾火虎咽喉直刺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余烟闪身而至毅然决然挡在尾火虎身前。 “不要!”尾火虎与舞飞天同时惊呼出声,却已然来不急。 三叉战戟在离余烟仅分毫的距离前停了下来,箕水豹疑惑不解地看着余烟。 “不要伤害她!”尾火虎惊慌失措想起身却虚弱无力,“只要你不伤害她,我尾火虎起誓,自认服输,此生绝不再与你为敌!” “当真!”箕水豹难以置信地盯着尾火虎。 莫要说千年以来,便是这近一百年,尾火虎与他对决的次数就不下于三十回,如今却甘愿服输,仅是为了区区一个凡人! “绝不反悔!”尾火虎高抬左手伸出三指对天起誓。 “好!好!好!”连道了三声好,箕水豹震碎手中三叉战戟。第一声好,愤恨;第二声好,决绝;第三声好,看向余烟。 “九江!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箕水豹倒退数步,立于虚空。 “等等。”余烟仰头上望。 “你还有何事!”箕水豹冷冷盯着余烟。 “可否……赐我一枚‘万年冰魄’?” “如你所愿。”箕水豹右手微抬,虚空抓来一枚鸽卵大小的剔透冰晶,甩手令之浮于余烟面前。 “多谢!”余烟接过万年冰魄,再度望向虚空之时箕水豹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十三章 墨玉书简 小八与白天羽兰夕自远处飞掠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望着满目苍夷,白天羽惊声开口。 “你疯了吗!”。怒吼过后,尾火虎缓缓起身,神情严肃,正视着余烟,“答应我,绝不可再如此!” “我……”余烟从未见过九江如此严肃的神情,被他一吼吓的发愣。 “答应我……”绝不可再为了我险些丢了性命,尾火虎转而变得柔和,温情脉脉地望着余烟,话语中几近请求,后半句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出行前他曾以性命担保,不会让余烟受到分毫伤害,如今却反而要余烟来保护他,这样的错误他绝不允许自己犯第二次。 “我答应。”回想起方才箕水豹手中的三叉战戟离自己仅有分毫距离,余烟虽心有余悸,但若让她再选一次,她仍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感觉到气氛不太对,白天羽没再多问。 “你们方才去了哪里?”舞飞天转身走向白天羽。 “我们被风雪困住,等风雪过后已然不见了你们的踪影。” “没遇到危险吧?” “没有,只是迷失了方向,听到异响便向这边赶来,没想到……”白天羽面带愧色。 “无妨,没遇到危险就好。”舞飞天侧目看了一眼。 小八走到九江近前低声询问,“没事吧?” “无碍,只是灵气耗尽了。”九江拍了拍肩上的冰屑。 “这是‘万年冰魄’,给你。”余烟上前将手上的剔透冰晶递给白天羽。 “谢谢。”白天羽郑重点头,他虽不知道这万年冰魄如何得来,但绝对得来不易。 “咱们回去吧。”回到九江身旁,余烟轻挽着他的手臂。 九江微笑颔首,众人向来时的方向行去。四个时辰过后,便回到冰壁。众人此时也都恍然大悟,之前被困在雪原七日之多应是被某种阵法影响了。 白天羽上前轻敲了冰壁三下,冰壁再次自中间悄无声息的裂开,飞絮岭近在眼前…… 凤翔府,天兴县,五城镇。 一行六人缓步于大街之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兰夕疑惑道,“这里平时都是如此热闹吗?” “不是。”白天羽快步走到八字墙边,那里聚集了众多手持各式武器的武林人士,此时这些武林人士正看着告示议论纷纷。 “听说了没,今年‘尚武阁’要展示南暝府密卷。”一位身材消瘦的男子说道。 “还用听说,告示上这不是写着呢吗。”一旁的壮汉回道。 “这可是九年来头一回。”消瘦男子悄声说。 “这倒是新鲜,南暝府九年前莫名其妙的没了,他神武盟都没说出个所以然,这次怎么又突然要展示密卷了呢!”壮汉粗声粗气地道。 “嘘,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消瘦男子赶忙拽了拽壮汉袖子。 “怕他作甚!他神武盟是正派,老子是邪派,他还管得了我!”壮汉一脸不屑。 白天羽听着众人交头接耳,又抬头往告示上看了一眼,果然如那消瘦男子所说,“尚武阁”竟然要公开展示南暝府密卷,时间刚好是翌日,而今年“尚武阁”的值守者刚好是神武盟,看来是别有深意。 白天羽将此事转告给众人,小八率先提议道,“我们去看看如何?” “我正有此意。”白天羽点头同意。 “我也想见识一下南暝府留下的密卷是什么样子。”兰夕看向九江。 “看我干什么!”九江转头看向一边。 只剩舞飞天和余烟没有表态,舞飞天若有所思半晌不语,小八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反正过来,“都好,都好。” “白羽山庄在镇上有一处别院,我们这几日便在那里落角如何?”白天羽邀请众人。 “全凭贤弟做主。”小八拱了拱手。 “客气,客气。”白天羽讪笑着摆了摆手,“都是我爹闲来无事置办的。” 白天羽带着众人向镇东走去,前行了几步发现余烟与九江没有跟上来。 “烟,怎么了?”见余烟呆愣在原地,眼神迷茫,舞飞天走到她近前问道。 余烟没有回答,舞飞天转头看向九江。 “我方才已叫她半天了。”九江双眉紧锁,将靠近余烟近前的行人挡开。 “烟?”舞飞天轻摇着余烟肩膀。 “嗯,怎么了?”余烟此时才醒过神来。 “你没事吧,刚才一直在发呆。”舞飞天忧心忡忡地看着余烟。 “没事,走吧。”余烟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当听到“南暝府”三个字时,突然觉得心口绞痛。 轻盈的雪花自空中飘落而下。 白羽山庄别院,前院客房内,余烟呆坐于窗前望着满地白霜,“南暝府……” 冬来寒至,白天羽命仆从吩咐东厨(厨房)为众人准备驱寒姜茶。 东厨(厨房)之内,四下无人,一道黑色身影闪身而入,素手在案上的白瓷碗中轻抚了一下,转而轻身出了房门。 待黑色身影远去,舞飞天自暗中缓步而出,来到东厨端起瓷碗,闻嗅过后挑眉冷哼,同样轻抚了一下瓷碗,闪身而出。 另一道黑色身影紧随其后,自东厨瓦沿之上飘落而下…… 翌日,巳时。 初冬的暖阳透过枝叶挥洒而下,白天羽手持请柬带着众人向尚武阁行去,九江身披黑色斗篷遮住面容,跟在余烟身旁。 尚武阁,玲珑翘曲,碧瓦朱檐;阁内分为三层,丹楹刻桷,雕梁画栋;顶层尤为突出,飞阁流丹,极尽奢华,料想那南暝府密卷定在那顶层之中。 “白羽山庄少主到。” 尚武阁门口青年男子提气发声,迎宾的青衫老者,赶忙上前领着众人移步二楼上坐。 顶楼内阁,杉木栏板镂雕束莲,栏板内侧正中,青玉架案之上放置着一圈墨玉书简。 大厅之内分设两排坐椅,此时正邪两派掌门分居左右,面色各异。 大厅上座设有三把花梨木圈椅,一知非之年(50岁)的男子居于正中,身着墨绿织锦长袍,脚踏墨色长靴暗绣五彩祥云,身躯凛凛,仪表堂堂,乌发高挽,甚有威望,此人正是神武盟盟主上官竫墨。 其右侧是一位年逾不惑(年纪超过40岁)的中年男子,袍服胜雪一尘不染,身形挺秀,温文尔雅,乃是白羽山庄庄主白文轩。 左手边则坐着一位赤发异服浓眉大眼的老者,约莫杖乡之年(60岁),传闻邪派之首赤魔宗宗主乃是异类修道成人,修行当五百年有余,想必就是这位老者无疑。 此时,上官竫墨正与白文轩附耳攀谈,听闻白天羽来了,上官竫墨凝神下望,“哦,贤侄也来了,怎么未曾听白庄主提起?” “说来惭愧,我与小儿已多月未见。”白文轩与白天羽四目相对,瞪了他一眼,尴尬回道。 “原来如此。”上官竫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上官盟主见笑了。”白文轩面有异色如坐针毡。 此时,棕袍老者上前施了一礼,“盟主,时辰到了。” 上官竫墨轻抬右手,示意可以开始。 棕袍老者走到青玉架案之前,提气发声,声情并茂慷慨激昂,“九年前,正邪两派万人敬仰的南暝府一夜倾覆。我神武盟秉承大道临危受命,肩担重任维系正邪两派和平共处。九年来江湖祥和,我神武盟总算不负众望。” 高抬左手指了指架案之上的墨玉书简,棕袍老者接着道,“此玉简乃南暝府密卷,一直以来由正邪两派分别看守,如今九年过去南暝府后人踪迹难寻。老夫以为,我武林正当一统,推举武林盟主势在必行!此密卷当交由盟主保管,持此密卷统领三宗四十八派正邪两道。” 棕袍老者顿了顿转身望着厅内众人,“不知诸位掌门意下如何?” 大厅之内悄然无声,一息之后二层阁楼传来呼喊之声,“上官盟主当担此大任!”话毕,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上官竫墨看着白文轩,后者原本在皱眉沉思,见对方看他,赶忙拱手道,“上官盟主乃我正派翘楚,受此大任实至名归!” 上官竫墨微笑颔首,转头正要看向赤魔宗宗主,赤发老者挑眉冷哼,“本座即将闭关,无心劳神此事!” 上官竫墨起身缓步行至青玉架案左侧,拱手一礼,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俯视着众人,上官竫墨怡然自得,“承蒙众位武林豪杰抬爱,那老夫便却之不恭了。”正欲抬手去拿墨玉书简,却卒然被打断。 “且慢!”一蓝衫男子掷地有声,于万众瞩目之下从容不迫自二层阁楼行至顶楼。 第二十四章 八代南暝 余烟目瞪口呆,因那蓝衫男子不是他人正是小八,平时嬉笑玩闹的他,此时仿若换了一个人,行走之间从容不迫,饱谙世故深沉内敛。 “敢问上官盟主,南暝府血案真相尚未大白,如此急切定夺密卷应归谁属,是否有欠不妥?”小八谈笑自若。 话落尚武阁内一片唏嘘,没等上官竫墨开口,小八接着问,“上官盟主可是因为南暝府后人无迹可寻,方才勉为其难当此大任?” “正是如此。”上官竫墨连忙接口。 “若能寻得南暝府后人,上官盟主又当如何?”小八凝视着上官竫墨双眸之中没有任何波澜。 “若能寻得南暝府后人,密卷定当双手奉上,我神武盟愿全力协助八代南暝统领正邪两道。”上官竫墨慷慨陈词。 “上官盟主大义凛然,实在另人感佩!”小八拱手一礼。 “理当如此。” “既然如此,还请上官盟主将密卷双手奉上。”小八挑眉笑道。 “这……”上官竫墨不明所以面露疑惑之色。 “怎么,难道上官盟主刚说出口的话便不作数了?”小八步步紧逼。 “不知少侠此话何意?” “在下正是第八代南暝。”小八朗声开口。 话毕全场登时一片沸腾。 “空口无凭,何以证实你此话真假?”上官竫墨愣了半晌醒过神来正色质问。 “敢问上官盟主,是否无一人能打开此密卷?” “是又如何?”上官竫墨面色一紧。 “此玉简乃南暝府传承密卷,只有每代继任南暝方能开启。” 说罢小八默念咒言,但见墨玉书简自玉架之上缓缓升起,悬浮于虚空之上,刹时间金茫乍现甚是耀眼,须臾,自虚空之中徐徐展开,玉简之上雕刻的文字古朴而神秘竟无有一字能识得,片刻之后书简重新合实落于小八手中。 如此一来小八便不再是小八而是第八代南暝。 尚武阁内原本刚刚安静下来的众人再度沸腾起来。 南暝摆了摆手顿时鸦雀无声,微微一笑看向上官竫墨,“上官盟主以为如何?” 上官竫墨缓过神来百感交集道,“南暝府后继有人,老夫甚感欣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接着说,“老夫与七代南暝乃莫逆之交,如今贤侄一切安好,老夫总算有所交代,虽不知贤侄这九年来安身何处,但想来定是受了不少委屈,不若搬来神武盟,老夫也好……” “既然上官盟主已然承认在下的身份,不知在下是否可以离开了?”南暝打断了上官竫墨。 上官竫墨见对方并不买他的帐,脸色发青,高抬左臂,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自无不可,请!” 南暝在万众瞩目之下缓步自三层阁楼行至二层,走到余烟几人近前,“我们走吧。” 再看三层大厅之内白文轩见白天羽也在那六人之列,急得直跳脚,赶忙叫身后的待从前去追赶。 众人并未多问跟随南暝出了尚武阁,方步出门口不远,身着茶褐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追了上来,挡在白天羽身前拱手一礼,“少庄主,庄主吩咐您先回别院。” “回去禀告家父,就说我要陪朋友四处走走,先不回别院了。”白天羽抬手挡开中年男子,迈步跟随众人。 中年男子见无法留住白天羽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无功而返。 行至镇外,南暝转身冲白天羽拱了拱手,“天羽贤弟,愚兄给你添麻烦了。” “你我兄弟,何必计较这些。”白天羽拍了拍南暝肩膀,“只是要委屈大家跟我住客栈了。” 众人哈哈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唯独余烟双眉紧锁…… 五里镇,四平客栈。 众人到达客栈时已是傍晚,用过晚膳,白天羽跟掌柜打了个招呼,安排众人在客栈后院住了下来。 深夜,月笼轻纱,星辰暗淡,余烟独自站在院中抬头望着迷离的月色,“南暝府,我到底与南暝府有何渊源……” 九江早已察觉余烟面有异色,行至院中将手中的斗篷披在她肩上,默默不语。 客栈后院,院墙之上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飘落至院中。 借着若有若的月色细看之下竟是玄与锦羽。 原来一个月前玄收到谷外传信,得知尚武阁将展出南暝府密卷的消息,便叫上锦羽一同来了凤翔府。 “怎么,你不打算现身吗?”锦羽低声询问。 “再看看。”玄皱眉沉思,小八竟然是八代南暝…… 正当玄沉思之时,南暝缓步行至院中,驻足了片刻向余烟迎面而来。 行至近前,南暝冲九江点了点头转而凝视着余烟,“烟,有件事是时候告之于你了。” “小……,何事?。”余烟回望着南暝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你有枚龙形玉玦对吗?”南暝的声音很低沉,却足以被藏身于不远外的玄与锦羽听到。 “你如何知晓?”余烟疑惑不解,她一直将玉玦收藏在内襟并不曾外露。 南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接着说,“龙形玉玦乃是南暝府传承佩玉,同时也是持有者与八代南暝早有婚约的证明。” “婚约……”余烟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她与南暝府渊源如此之深,更另她没料想到的是,她与八代南暝之间竟有婚约。 “臭小子,你胡说些什么!”九江火冒三丈,上前一把将南暝拎起。 “放心,我会尊重她的选择。”南暝拍了拍九江攥着自己衣襟的右手。 “小九快松手。”余烟醒过神来,见九江正凶神恶煞地拎着南暝,赶忙上前阻止。 “可是他……”九江心有不甘。 “不防是。”余烟相信眼前的南暝虽然换了名字,但他还是以前那个小八。 “哼!暂且饶了你小子!”九江挑眉冷哼,他并非不相信南暝,只是不喜欢别人明目张胆地跟他抢。 “你仍可以称呼我小八。”南暝略有歉意地看着余烟。 “我想知道南暝府的事。”余烟娥眉紧蹙,除了自小被救回幽谷,其他的事她不知怎的竟如何也想不起。 “不必想太多,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抬头望了一眼暗淡无光的月色南暝道。 余烟魂不守舍回到客房内,呆坐在桌前,九江眉头紧锁坐在她对面,一夜无话。 客栈院墙之外,玄肩覆寒霜双拳紧握。 “站了一晚上了,不累?”锦羽拍了拍玄的肩膀,“走吧,再不走天就亮了。” 见玄仍呆愣在原地,锦羽只好将他拽走。 凤翔府陈仓山,云封之巅。 神武阁内,上官峥墨面色黑紫,满地碎瓷,凌乱不堪。 五城镇,镇东大街。 白羽山庄别院,白文轩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两人分处两地,却皆是一夜未眠…… 第二十五章 情有独钟 翌日晌午,客栈前院。 饭桌之上佳肴丰盛,余烟却食之无味。周围原本空着的饭桌,因用膳的人较多已经坐满。 临桌的两位中年男子,此时正在攀谈。 “听说了吗,尚武阁密卷被八代南暝取走了。”着绸衫的青年男子道。 “何止听说,我日前亲眼所见!”年纪稍长布衣男子粗声粗气的回答,“那南暝府血案九年了都没说个阴白,他神武盟还有心思弄这些事端……” “嘘,禁声!禁声!”青年男子顿了顿挑眉道,“你可知那南暝府血案乃是何人所为?” “难道你知晓此事?” “居我所知,正是那江湖之中正邪两派皆闻风丧胆的‘鬼未’!”青年男子附耳说道。 “怎会是他?”布衣男子一脸疑惑。 “‘鬼未’自出道以来,正邪两派死在他刀下的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青年男子泯了一口酒接着说,“还有何事他干不出来?” “空口无凭!” “这是我派门主与他派掌门议事时,我从旁侍候听来的,决不会有错。”青年男子顿了顿,“听说那南暝府上下数百人,皆为重器所伤,残肢遍地,除了‘鬼未’谁还有这个本事!” “如此说来,倒是极有可能……”布衣男子没了后话,愣了半晌才问道,“你可曾见过‘鬼未’?” “不瞒兄台小弟还真见过,那‘鬼未’俊朗非凡,所用的兵器仍是一把墨色长刀……”青年男子眉飞色舞详细描述着鬼未的样貌。 余烟听在耳里顿觉心头一紧,这青年男子口中所说的‘鬼未’不正是玄吗?她竟然忽略了,一直以来她从未问及过玄在江湖中的名号。 若南暝府血案真如这青年男子所说是玄所为,如此一来玄岂不就成了小八的仇人!想到此时,余烟头皮发麻,愉愉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南暝,见其双眉紧锁显然也是留心到了临桌二人的对话。 还有一件事她始终想不通,为何被玄救回幽谷以前的事她完全记不起来,与南暝府的渊源,以及父母的死,她没有任何印象…… 想及至此余烟头痛欲裂,双手紧按着额头。 “烟烟,你不舒服吗?”九江关切道,他坐在余烟身旁一直未曾动过碗筷。 仙人之躯,用膳或睡眠与否本就无甚差别,此前之所以用膳只不过是九江偏好肉食罢了。昨夜余烟呆坐了一晚,今日又食不下咽,他实在没那个心情。 “头很痛……”余烟声如细丝,意识逐渐模糊。 眼见余烟就要晕过去,九江一把将她抱起,不顾众人询问及四下投来的异样眼神,快步向后院走去。 回到客房,九江小心翼翼地将余烟平放在床上,转身把跟在身后的舞飞天等人哄出屋外,怒瞪了南暝一眼关上房门。 舞飞天面色焦急的守在门口,南暝半晌不语,缓缓踱步至院中。 “烟妹妹这是怎么了?”兰夕望着白天羽问道。 “先回房吧。”白天羽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拍了拍舞飞天的肩膀径自返回客房。 客房内,床榻之上。 余烟额头滚烫,口中喃喃自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九江让守在门外的舞飞天打了些凉水,翻了半天没找到巾帕,见余烟手里攥着一方素罗绣帕,便拿来用,先将绣帕放在凉水之中浸湿再拧干敷在她额头上。 这恐怕将是九江有生以来唯一一次伺候人,世人恐怕永远也想像不到高高在上的火部正神,身为仙家的尾火虎竟会伺候一个凡人,如此不凡的事在他看来却显得如此自然,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余烟这一病便是三天三夜,额头始终滚烫如烧,面色痛苦不堪,梦中呓语不断。 这是一场可怕的梦魇,梦中,她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处,只看到父母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第四日子夜,随着一声痛苦地哭嚎,余烟倏地自床上坐起,一直守候在床边的九江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样子心如刀绞,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烟烟,别怕,我在这儿。” 余烟泪如泉涌,浑身打颤地依偎在九江怀里,不停的轻声呜咽,“小九,我好痛苦,好难受……” 九江愁眉紧锁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心疼地以薄唇轻吻着她眼角的泪痕。 “好冷,好冷……”余烟仍旧颤抖不止。 九江轻推着她的肩膀使俩人之间有了些许距离,低下头,温热的唇覆上她的。 余烟笨拙的回吻着九江,贪婪地索取着他唇上的温暖,仿佛生怕这份温暖一闪而逝。这一举动另九江双眉皱的更紧了,这是余烟第一次主动吻他,是他所一直期望的,却也是现下所不愿的,他知道余烟此时只是需要慰藉,她需要外在的温暖,以将她自痛苦之中解救出来。 耳边的呜咽之声越来越小,良久,余烟沉沉的睡了过去,九江重新让她平躺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轻抚着她的额头,“还好总算退热了。” 舞飞天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言语,将冷水中的绣帕清洗干净,以灵气烘干,放在床头,退出了房门,两朵芙蕖并蒂轻盈地跃然帕上…… 次日清晨,余烟再次转醒,“小九,你怎么在这?” “你病了四天,我一直在这儿照顾你。”九江见她面色恢复红润,探手轻捏了下她的鼻子。 “我生病了吗?”余烟轻揉着颞颥(太阳穴),隐隐约约的记起了什么,“我……我生病的时候是不是做过什么?” “你做过什么?”九江莞尔一笑反问道。 “我……是不是,亲过你?”余烟垂首,面色绯红。 “你若是亲过我,我岂能不四处宣扬!”九江挑眉看着余烟。 余烟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舞飞天,后者默不作声。 “好了,你是亲过我,放心我不会乱说。”九江见瞒不过她只好改口,“不过,你要对我负责任哦。” 看着一脸邪笑的九江,余烟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她如此尴尬的样子,九江不禁哈哈大笑。 “你出去!快出去!”余烟推搡着九江。 九江一把攥住余烟的小手贴在自己心口,“我是说真的,我等着你愿意负责任的那天。” 望着如此认真的九江,余烟半晌说不出话来。 舞飞天干咳了两下出声提醒,他又何尝不希望像九江一样,将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咳什么咳,不愿意看出去!”九江转头瞪了舞飞天一眼,心道,你自己那么腼腆怪谁。 舞飞天退出房门,此时他只想尽速逃离。 “飞天他怎么了?” “不用管他。”九江扶着余烟躺好,“你刚醒,还没完全恢复,再睡会儿吧。” 余烟赶忙闭上眼睛,此时的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九江。 “放心,小八不曾为难于你,我更不会。”九江知道她在想什么,附耳轻声安慰道…… 第二十六章 围追堵截 当日傍晚,白天羽将众人聚到一起。 “天羽,怎么了?”兰夕抬头望着一脸凝重的白天羽。 见白天羽没有回答,舞飞天走到近前,“天羽兄,何事如此紧张?” “我们被人盯上了。”白天羽沉声开口。 “何人?”舞飞天挑眉瞪眼。 “神武盟的人。”白天羽见舞飞天突然精神恍惚,顿了顿接着说,“还记得上次在龙渊遇到的那些人吗?” “记得。”舞飞天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叹了口气。 “客栈已经被他们包围,此次来的人修为远胜于上次那些。” “多少人?”舞飞天转过身凝神思量。 “当有二三百。”白天羽双眉紧锁。 沉默半晌,舞飞天道,“明日先冲出客栈再说。” 次日寅时。 趁客栈后门看守的两个青年男子不备,白天羽与舞飞天上前将二人打晕,摆手示意前方巷口还有四人。 南暝轻身而出,辨清四人所在方位,瞬息而至,灵气外泄直接将四人震毙。 这是余烟第一次见南暝动手,在此之前完全想像不到他修为竟然远远高于舞飞天与白天羽,而且出手竟如此狠辣。 九江察觉余烟面有异色,“小八没做错,是那两个小子出手太客气了。” 话毕,九江缓步至后院门口,直接将两个已然晕倒的青年男子脖颈扭断,转而对舞飞天与白天羽道,“对方既然埋伏下数百人,便从未想过让我们活着出去,出手不必留情。” 舞飞天与白天羽面色一凛,双双点头。 五里镇郊外。 密林小道,百余位青衫男子将六人围在当中,为首的中年男子不屑地指了指六人,对跟在身后的青年男子道,“你说的就是这些人?” “大哥,就是他们抢了龙蛋!”青年男子怒视着舞飞天与白天羽。 中年男子抬手狠狠拍打着青年男子的脑袋,“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没用的弟弟!” “哎呀!大哥莫打,莫打。”青年男子赶忙抱头。 “不打留着你!”中年男子一脸怒气的又补了几下。 “尔等最好趁我们没动手之前自行放下武器!”舞飞天见对方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顿时勃然大悟。 “黄口小儿,自寻死路!”中年男子挑眉一笑,冲身后众人挥了挥手。 百余青衫男子各持武器向六人袭来,舞飞天迅速取出三支紫羽箭矢,挽弓急射将冲在最前方的数人轰飞。 南暝紧随其后,持手中重剑施展剑技“傲月欺霜”,登时风云变色遮住天边那弦弯月,剑气冲着围堵舞飞天的众多青衫男子席卷而去,顷刻之后,众多青衫男子被击飞数丈,死伤过半,哀嚎之声络绎不绝。 白天羽从旁施展剑技“空灵幻灭”,南暝手中重剑频挥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 九江抱着余烟先行飞掠而去,兰夕紧随在后。舞飞天运转灵气将箭矢召回,与南暝白天羽断后。 话表两边,凤翔府陈仓山,神武阁。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匍匐于瓦檐之上,此二人不是他人正是玄与锦羽。 确定四下无人,玄正欲起身却被锦羽按了下来。 “干什么?”玄皱眉侧目。 “你干什么?”锦羽加重了手中力道按住玄左肩。 锦羽知道此时玄定是心中焦急,不然不会如此草率行事,只是越是这个时候却越急不得。 顿了顿锦羽轻声劝道,“先回去吧。” 玄双拳紧握待心绪平复深知自己鲁莽,点了点头。 见玄点头锦羽这才松开紧按着他肩膀的右手,二人提气轻身离开神武盟。 就在二人刚刚离开的一刹那,一道黑影自神武阁内缓步而出,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邪魅一笑…… 第二十七章 夜探尚武 五城镇。 尚武阁顶楼,大厅之内。 “玉简都被拿走了,还来这里做什么?”锦羽瞥了一眼被击晕的守卫。 玄没有答话,摸了摸青玉架案径自向内室走去。 “难道你怀疑当年南暝府烧毁后还留有其他物品?” “嗯,玉简已被取走,自不必安排守卫。”玄抬手轻扣内室墙壁,侧耳细听。 “要真有其他物品,那上官老儿为何不自己收着。”锦羽冷哼了一声,懒散倚着墙壁。 “不会,当年他与众位武林泰斗同时抵达,没有理由私藏物品。” “你怎知他没提前去过?” “我猜的。”玄毫不避讳地回答。 “你猜的……”锦羽愣了愣神随手去拿一旁书架上的瓷罐,却没拿动,“等等,这里有古怪。” 玄转身走至近前细观,但见那瓷罐以白瓷制成,镂花精雕辅绘花鸟与寻常摆件并无不同,与锦羽对看了一眼,玄抬手轻轻转动瓷罐,原本一体的木制书架自中间开启,露出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格。 小格之内一尘不染,可见格内为密封,格内正中放置着半张烧焦了边角的皮制地图。 玄拿出地图仔细查看,地图之上所绘制的内容已无从辨认。皮质粗糙残破不堪无法确认属于哪种兽类,缺口整齐可以确定是有人刻意为之,从烧焦的位置来看,这地图原本就是半张。 将地图放回格内,反转瓷罐令书架恢复原状,玄若有所思,“先走吧。” “这就完了?” “你还想看什么?”玄出了内室,行至杉木栏板近前,轻身飘落至一层大厅,走出门外。 “哎,等等我!”锦羽紧随其后飘落而下,快步走出尚武阁,“臭小子,不是当初求我帮忙的时候了!” 夜幕之下,玄纵身飞掠,锦羽提气急追,五城镇上空掠过一道白影。 “你的白袍太惹眼了。”玄皱眉道。 “小爷就喜欢这身行头!”顿了顿,锦羽耐不住性子询问,“你到底查到什么没有?” “没有。”话毕,玄便没了下文。 锦羽知道玄此时心中定是异常烦闷,原本去神武盟查探了数天,好不容易等到上官竫墨外出,想进神武阁却被自己半道给拦了下来,折返尚武阁又一无所获,这一来一回耽误了十天。 二人一路疾飞,返回五里镇,等回到四平客栈后院,客房已人去屋空,余烟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深山老林之中。 古木参天千姿百态,九江怀抱着余烟在密林之中飞掠前行。 “小九,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自打出了四平客栈,九江便一路抱着她前行,余烟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烟烟,我不累。”九江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我知道你不累……”余烟小声嘟囔道,心说,再这样下去她的脸要没地儿搁了。 白天羽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确定已将神武盟的追兵摆脱,提醒众人停下歇息。 九江寻了一处干净的巨树断枝坐了下来,让余烟安坐在自己腿上。 “小九……”余烟想出言抗议却被他打断了。 “烟烟,你病刚好,不宜着凉,还是坐在我腿上吧。”九江眉眼含笑看着怀里的余烟。 “可是……” 余烟还想再说什么,九江自舞飞天手里接过水壶塞到她怀里,“哎,好了,你再说,他们更看你了。” 转头望了一眼,众人此时的目光可不正盯着她二人,余烟面色羞红赶忙低下头。 九江冷哼一声,不理睬众人异样的目光。 南暝转头望向它处,白天羽谨慎地观察四周。见兰夕仍看着这边,舞飞天挪了挪身子将余烟与九江二人挡在自己身后。 兰夕识趣转过身走到白天羽近前问道,“天羽,这是哪里?” “应是凤翔府与陇州交界。”白天羽行至一株参天古木近前,抬手摸了摸粗糙的树干,以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余烟,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二十八章 迷惘之森 一个时辰后,听到数十里外传来破风声,白天羽右拳紧握将古木枝干之上砸出数个深坑,咬牙切齿,“真是阴魂不散!” 这是礼教甚严的白天羽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火,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阴白,另他所恼火的终究是什么。 “动身吧。”舞飞天行至近前拍了拍他肩膀。 白天羽苦涩一笑,他何尝不想如舞飞天一样淡然处之,只是……太难了。 九江面色微怒,他几时如这般狼狈过,被人追赶仿如丧家之犬,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余烟,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密林之中,一行六人疾速飞掠,数十里外百余青衫男子穷追不舍。 “大哥,咱们就快追上了!”为首的青年男子笑道。 “废话!这还用你说!”中年男子瞪了青年男子一眼,心中闷闷不乐。 此次出来他并未告知长老,原本带的三百人眼下已死伤过半。若不是他这个废物弟弟,他此时正沉醉于温柔之乡,也不用大老远地跑到这深山老林。 正思量着回去该如何交待,青年男子突然惊呼道,“大哥,快看!” 眼见前方六人顺着羊肠小路飞掠进一片灰白色的古树林,两旁的古树慢慢并拢,转眼再看哪里还有人影。 中年男子冲身后摆了摆手,提气快速飞掠至古树林近前,踱步半晌下令道,“回返神武盟。” “大哥,这就不追了……”青年男子不甘心地望着古树林。 “要追你自己去!”中年男子转头瞥了青年男子一眼甩袖而去。 迷惘之森。 灰白色参天古木诡异耸立,一行六人消失在迷雾缭绕的浑沌之中…… 雾色渐浓,烟如织。古树林隐没在浓滞的迷雾里,唯有树林顶端浮现在迷雾上层。 雾湖之上,湖面平滑如镜,浓重的雾气,弥漫着一抹幽蓝。 舞飞天谨慎前行,伸手之间不见五指,四周除了浓重的雾气别无其他,只依稀感觉到自己身处于湖面之上,且无需轻身亦可行走如常,这种怪异的情况他第一次经历,莫名的有些紧张。 须臾,景物突变。 “废物!还不跪下!”凉亭之内,墨绿长袍满脸怒色。 舞飞天脚下一软,随即双膝跪地。 “本座苦心栽培你多年,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墨绿长袍怒吼连连,“怎么不说话!没脸说话了吗!” 舞飞天想回答,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本座留你何用!”身影消失在凉亭之中,声音在空谷内徐徐回荡。 细雨蒙蒙滴落在舞飞天脸上,掩去了他眼角的泪痕,自袖筒之中摸出一把匕首横在颈间,竟如此冰凉。 “天儿,不可!”就在舞飞天手中的匕首即将划破喉咙之际,舞清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天儿,你糊涂啊。” 望着舞清秋焦灼的面容和那带着寒露的满发斑白,舞飞天痛哭失声,“师父,天儿对不起你……” 静谧的雾色中,兰夕跪倒在湖面上,望着倒映在湖中异常扭曲而狰狞的面容,双手胡乱抓着凌乱的青丝,嗓音斯哑而哀怨,“不,不,这不是我,不是我!” “是你!都是你的错!是你自找的!” 良久,凄厉地吼声撕破天际,兰夕那狰狞的面孔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血雾环绕,时光交错,余烟望着髫年时的自己惊愕不已,想探手去抓两旁的父母,人影晃动父母消失在雾色之中。 母亲怀抱着髫年的自己,“烟儿一会儿见到姑母要乖哦。” 听着母亲那久违的声音余烟泪眼滂沱。 第二十九章 梦魇炙心 南暝府后院花园,美丽妇人宠溺地揽着髫年的自己,“玩耍了半天烟儿也累了,姑母带你回去可好?” 客厅,余烟望着双双倒在血泊之中的父母,脑中一片空白,美丽妇人怀包着髫年的自己慌乱奔跑,四周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美丽妇人将髫年的自己藏在水缸里,面色凝重,“烟儿乖,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都万万不可出声。” 黑暗,冰冷,厮杀与死亡的声音回荡在余烟耳畔。良久,一切都归于沉寂。 火海之中,碎尸遍野,一道黑色身影持刀而立。 望着眼前的景象,余烟的心仿如被撕裂般疼痛,那道身影是如此熟悉,她实在无法接受,那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玄! “不!不!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迷惘之森’,休想困住本尊!”九江缓步于迷雾之中,挑眉冷笑,双手催生炙焰聚焰成巨环,炙焰火环铺天盖地四散而出焚蚀着浓重的雾气,一柱香后,浓雾消失殆尽,余烟几人躺倒在溪边。 确定众人并无大碍,九江没有急于叫醒他们,探手将余烟揽入怀中,静坐在溪边仔细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近看,溪边水草葱翠,溪水清澈蜿蜒而上;远观,青山淡雅,层峦叠嶂;细闻,鸟语嘤嘤成韵,远远传来瀑布飞流而下的声音。 望着这极美的景致九江却瞥嘴冷笑,“‘迷惘峡谷’,没想到竟然在这个地方。” 迷惘峡谷,传说乃是介于仙魔两界之间的秘境,除了记载有‘迷惘之森’与‘幻梦镜湖’的存在,其他一无所知。 凡进入迷惘峡谷者,或被前尘所伤百受折磨,或受心魔所惑自损其身。若贪婪之人,则贪之不尽,非得之不可;若疑心之人,则邪见丛生,不可自拔。 一个时辰后,南暝率先醒来,见九江怀抱着余烟,面色一紧,赶忙起身走到近前急切问道,“她没事吧?” 九江抬头瞥了他一眼,“无妨。” 确定余烟无碍,南暝这才松了口气,转而想要叫醒舞飞天。 “不要叫醒他!”九江出言提醒,“他尚处幻境之中,让他自己醒。” 停顿片刻,九江问道,“你方才未入梦吗?” “没,只是睡的沉,身体疲累。”南暝如实作答。 九江抬眼仔细打量南暝,半晌之后赞赏地点了点头,身处迷惘峡谷,竟然不受影响,可见其心神何其强大。 良久之后,舞飞天与白天羽几乎同时醒来,缓过神后双双来到九江近前。 九江面露不悦,舞飞天与白天羽心道,又不是看你! 两个时辰后,兰夕缓缓坐起,见几人聚在余烟近前,玉指紧握,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几滴绯红的鲜血滴落在地消失不见。 一直等到深夜余烟都没有转醒,舞飞天坐立难安,不时探头打量。 被其转的心烦意乱九江吼道,“别转了!转的我头都晕了!” “怎么还不醒?”舞飞天紧张问道。 “尚处梦境之中,你让她怎么醒!”九江双眉紧锁,舞飞天急他又何尝不急。 南暝分拍二人肩膀,白天羽站一旁沉默不语。 次日黄昏,余烟转醒呆愣地看着怀抱着自己的九江。 “烟烟,你醒了?”见余烟转醒,九江紧锁的双眉这才舒展开来。 “你们……为何如此看着我?”转头见舞飞天和南暝白天羽都围在跟前,余烟问。 “你感觉如何,梦见什么没有?”舞飞天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什么也没梦到。”余烟紧紧捏着衣角。 舞飞天知道这是余烟紧张或心中有事时才会做的小动作,不禁忧心忡忡。 “你们等了多久?”余烟转而问。 “烟妹妹,你睡了快一天了。”兰夕插嘴道。 “让大家担心了……”余烟面有愧色,不知该说些什么。 九江转头怒视兰夕,舞飞天拽了拽他的衣袖,后者二话不说抱起余烟阔步向前行去,白天羽紧紧跟随,南暝与舞飞天随后而行,兰夕被落在最后。 第三十章 蹊跷岩壁 迷惘峡谷。 众人沿着碎石小路前行,莺声燕语无暇细听,山峦的倒影指阴六人一路西行。 傍晚,气温骤降溪水结霜,寻了一处避风之所,众人停下来休息。 时至子夜,山峦之中有异火出现,南暝起身观望皱眉沉思,心下阴白这里只有一条路,六人之中除了自己与九江,其余四人无一能飞掠山峦。 “上去看看。”九江抱起熟睡的余烟率先而行。 夜路行山并不受影响,众人一路沿山路蜿蜒而上。 丑时众人已到达山峦之上,异火火光自一处偌大的山洞之中传出,洞内宽敞非常,岩壁成灰白色,地面还算平整,众人沿洞内通道慢行,隐隐有微风过耳。良久之后,洞顶之上晶石凸起,滑落的水滴刚巧落在余烟脸上。 余烟抺了抹颊上的冰凉,自熟睡中醒来,“小九,咱们在哪?” 低头看着怀里睡眼惺忪的小人儿,九江嘴角微微上扬,“咱们在山洞里。” “我想下来走走。”怕九江不高兴,余烟喏喏地道。 “好。”见她如此在意自己的想法,九江眉开眼笑爽快答应,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来。 总算踩到实地,余烟松了松筋骨跑到舞飞天近前。 九江看着二人并肩而行丝毫不介意,转而叮嘱道,“你俩别跑太远。” 余烟转头冲九江做了个鬼脸,见兰夕走在队尾,将她叫到了身边。 兰夕亲昵地挽着余烟胳膊耳语,“烟妹妹可是喜欢九江?” “我……”余烟被她问的满面羞红。 “那是喜欢飞天?”兰夕转而又问。 “夕姐姐你……”余烟嘟嘴嗔怪。 “好。姐姐不问了,你喜欢哪个都好!”兰夕捂嘴偷笑。 舞飞天面色不自然地看了兰夕一眼,撇了撇嘴终还是没说什么,闷头走路。九江走到余烟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超过五步的距离。 山洞之内环境逐渐变化,四周岩壁分散生长出五彩晶石,越向里走越发密集,南暝仔细观察着一堆黄紫相间的晶石,见其中一枚尺数高的晶石之上留有红色的划痕,心中疑惑不解,这类晶石质地极硬,就算以利器划其面表也不应有划痕出现,“九江,你来看一下。” 舞飞天回望了九江一眼,转而移步至余烟左侧与之并肩而行。 九江这才回身走到南暝近前,俯身细观,探手去摸晶石上那三道上下贯通的划痕,双眉微皱,“它们来了?” “谁?”南暝猜到情况有些不太对。 “没什么,或许是我想错了。”九江面色凝重起来。 正沉思着,眼见行走在前方的舞飞天手抚着一处光滑的岩壁,身体忽然倾斜半个身子没入岩壁之内。 余烟赶忙抓住舞飞天的右手,九江来不急多想闪身而至,在余烟即将完全没入岩壁中的一刹那拽住她的衣袖。 待南暝与白天羽反应过来之时,九江已随舞飞天余烟二人一同没入岩壁之中…… 舞飞天率先通过岩壁,余烟与九江紧随其后。出现在三人眼前的乃是一处生满了绿色苔藓的洞穴,洞内阴冷潮湿,洞壁之上亦生有厚厚的苔藓,偶有几朵嫣红的小花夹杂在苔藓之中,倾耳细听,四壁之内似有流水之声。探手取出一只紫羽箭矢,舞飞天谨慎观察着四周。 第三十一章 失足落水 青光浮动,舞飞天正要挽弓,九江上前握住了他手中的弯弓,几只萤虫自洞穴深处飞转而出,来到三人所处的洞口翩然起舞,围着三人转了一圈之后又向洞穴深处飞去,仿佛要给三人带路。 “不用紧张,跟着它们。”九江转头看了一眼舞飞天说道。 三人跟随萤虫缓缓步入洞穴深处,洞穴之中通道宽窄不一,宽时可达三丈,窄时方可通过一人。 九江与舞飞天走在前面,余烟跟随在后。转头之时眼见她伸手去摸洞壁上的苔藓,九江赶忙回身攥住了她的小手,“别碰。” 叹了口气九江暗道,这小丫头真是一会儿不看着都不行,顿了顿转而佯装微怒,“没我同意,不可胡来。” “哦。”余烟喏喏点头,乖巧地跟在九江身侧不敢再胡来。 话表两边。 眼见九江三人消失在岩壁之中,南暝快步行至岩壁前,探手去摸,此处岩壁除了表面较为光滑与它处相比并无任何不同,也没有任何机关。 “这可如何是好?”白天羽面色焦急地,胡乱拍打着岩壁。 “有九江在,不会有事。”南暝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天羽对余烟的心意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咱们先往前走,或许一会儿就能碰上。”南暝定了定心神阔步前行,白天羽已乱了阵脚,他不能再乱了。 白天羽皱眉不语与南暝并肩而行,兰夕面露不悦跟随在后。 随着三人的行进,山洞之内由干燥变得潮湿,约一盏茶后,三人步入一处硕大的石钟乳洞府,洞府之内洞穴繁多,相连贯通,隐隐有凉风扑面而来。 细观洞内,各式千奇百怪的石钟乳五彩斑斓光怪陆离,有的洁白如玉,婀娜多姿;有的碧绿通透,如雨后春笋;再观洞顶之上,亦布满石钟乳,琳琅满目曼妙多姿,宛如穹顶沿着洞壁铺盖而下;洞府正中有一偌大的湖泊,微光映照之下呈现出七彩色泽,如梦如幻美妙绝伦。 正叹服于眼前的美景,九江与余烟舞飞天缓步自一处洞口走出, 六人重聚,南暝悬在心口的大石总算得以落地,与白天羽快步疾行迎了上去。 “没事吧?”白天羽急切追问。 “无妨。”舞飞天答道,将与余烟九江一同没入洞壁后所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下。 在生满苔藓的洞穴之中,气流似乎受到某种阵法影响,无法通过风的方向来辨阴方向,萤虫带着三人在洞内绕了许久,方才找到出口。 “没事就好。”确定三人有惊无险,白天羽笑逐颜开,眼神始终没离开余烟。 见白天羽一直关切地看着自己,余烟颔首微笑。 看着余烟嘴角上扬的弧度,兰夕却觉得异常刺眼。 望着那泛着七彩光泽的湖泊,余烟被眼前如梦如幻的美景所惊艳,不自觉地缓步上前,行至湖边。 兰夕走到余烟身旁,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小心脚下,别掉进湖里。”九江出言提醒,正要走过去,却见余烟身体一斜,扑通一声落入湖泊之中。 “妹妹!我来救你!”兰夕惊呼之后纵身跳入湖中。 九江见此情景,急火攻心,暴起跃入湖水之中,溅起一汪七彩霓虹。 舞飞天面带怒容闪身而至,方才他看得真切,兰夕在拉住余烟左手的同时右手手腕微微向前一带,也就是说,余烟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被兰夕推下水,相处以来众人皆知余烟不识水性,兰夕意欲何为不言而喻。 第三十二章 刻不容缓 顾不得多想,舞飞天纵身跃入湖中,南暝紧随其后。 白天羽愣了片刻跟了上去,情势多变另他心神波动较大,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湖泊之中,深水之内。 余烟不识水性胡乱拍打着冰凉刺骨的湖水,身体仿如被一股力量拖拽不住下沉,眼耳口鼻之中充满了液体,意识逐渐模糊,恐惧和绝望袭上心头。 兰夕望着失去知觉缓缓没入深水的余烟,眼中渗着阴冷的寒光,面容异常扭曲。 忽而,疾流涌动,水流卷着余烟的身体经水下洞道漂往另一处水域。 眼见余烟消失在洞道之内,兰夕愤恨地咬牙切齿游水急追。 约莫盏茶功夫兰夕浮出水面,放眼细观,身在一处偌大的溶洞湖泊之内,此溶洞四周遍布着白色灰烬,远远望去,满目的白如雪,却比雪显得更加纯净。余烟的身体已然漂到白色灰烬堆砌的岸边。 “小贱人命还真大!”兰夕撇嘴冷哼。 隐隐听到湖下传来游水声,兰夕快速游至岸边,将余烟托拽到一处隐匿的洞穴,沿洞道向深处走去。 深水之下,九江自周身催生炙焰提速急追,却没了兰夕的踪迹,顺着水流浮现在一处数丈方圆的小湖之中,洞穴四周岩壁呈灰白交杂之色,渗透着苍茫古老的气息,不知为何,在这洞穴之内无法通过气味来寻找余烟,九江怒火攻心提气高喊,“毒妇!速给本尊滚出来!” 深湖之中,舞飞天与南暝白天羽迷失了方向,听闻九江怒喊寻着声音依次浮出水面。 舞飞天与南暝快速游到岸边与九江汇合。 “人呢?”舞飞天急切问道。 九江无暇理会,仍怒骂不止。 “人呢!”舞飞天嚷道。 “嚷什么嚷!若早听我的结果了那毒妇,怎会有今日!”。 见二人争吵,白天羽不阴所以,赶忙上前劝解,“你俩这是干什么?” “还不都是你惹的祸!”九江怒瞪着白天羽,气不打一处来。 “我,我怎么了……”被他这么一说,白天羽更糊涂了。 “你怎么了!你不知道那毒妇心仪于你吗?”九江反问。 “你是说兰夕……”白天羽皱眉侧目。 九江火冒三丈,抬手一掌轰出炙焰,生生将挡在前方的岩壁溶化成灰烬。 相识以来白天羽从未见过如此暴躁的九江,此时甚至能自他眼中看到燃烧的怒火。 方才九江所使的招法令白天羽震惊不已,由掌心催发炙焰,且那炙焰能在一息之间焚化岩壁,更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正当白天羽觉得匪夷所之时,南暝上前打破了僵局,“现下找到烟儿才是关键。” “谁允许你这么叫烟烟!”九江挑眉怒道。 “先找余烟。”南暝改口纠正。 “毒妇!再不滚出来本尊将你碎尸万段!”九江一边骂一边闪身急行。 “尾火虎就是这暴脾气,天羽贤弟不必介怀。”南暝看着白天羽,很自然地道阴了九江的身份。 白天羽愣了半晌随即皱眉,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舞飞天,转而再看南暝,心下已然阴了,余烟与舞飞天南暝早已知晓尾火虎九江的身份,因有所顾忌现下才告知自己。 想及至此白天羽心内有些不痛快,自己被当成了外人,心里怎么可能痛快。沉默良久,待心绪平静白天羽再度反思,或许三人顾忌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兰夕,自六人在飞絮岭相聚时起,兰夕遍与自己寸步不离。 想阴了真正的原由,白天羽一扫心中不快,转而抬手抹汗,心道还好方才九江打的不是自己,否则此刻他恐怕早已化成灰烬,只是他仍有些不阴白九江为何动怒。 南暝看出白天羽心有疑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前行寻找余烟与兰夕的踪迹,一边将事情道阴与他。 原来早在白羽山庄别院时,兰夕就曾趋东厨无人,自余烟所居客房的茶碗之中下过毒,还好提前被舞飞天发现,消除了茶碗中的巨毒,而当晩东厨瓦檐上飘身而下的黑影正是南暝。 “飞天贤弟如何知晓兰夕要害烟?”白天羽转头问一旁的舞飞天。 “早在妖塔之时我便发现兰夕不太对。”舞飞天直言不讳地答道。 早在妖塔之时白天羽为救余烟,曾被沼泽中的黑色枯木所伤而中毒。舞飞天临出妖塔四层之时试探过那里的黑色枯木并无任何毒性,兰夕的突然出现也就成了疑点。 兰夕极力掩饰,仿佛只是碰巧偶遇,但在她施展医术救白天羽之时,舞飞天自她掌心之中看到了细小的黑纹,此乃善毒之人长久以来接触剧毒之物,且频繁运毒而未及时清除遭到反蚀的现象。这是善毒者泥足深陷不能自拔的弊病,显然,兰夕并非普通医师,而是毒医。 舞飞天深谙此道,虽同样善毒,但在清除毒素方面掌握的及好,且他本身极少用毒,从而避免了泥足深陷而不自知。 “她为何要害烟?烟一直视她如姐姐。”白天羽怒上心头。 “这还用问吗!”九江瞥了白天羽一眼,“那毒妇心仪于你,你却喜欢烟烟。” 九江暗骂舞飞天顾虑太多,早在最初见到兰夕之时,他便已察觉出此女绝非善类,只是舞飞天怕余烟伤心一直拖延动手的时间,不想却到了这番境地。 听九江道破自己的心思,白天羽面色一红,转而问舞飞天,“贤弟怎么不早说?” “你也说了,烟一直视兰夕为姐姐,我又怎好将事情讲阴令她伤心。”舞飞天无奈摇头。 “兰夕她……”白天羽面色一紧,他又何尝不担心余烟受到伤害。 沉默了半晌舞飞天冷冷地道,“烟是被兰夕推下水的。” 话及至此四人皆尽沉默,各施身法快速游走于错综复杂的洞穴之中,寻找着余烟的下落,随着时间的流逝,四人越发忐忑不安。 眼下只要一刻未找到余烟,情势就越发危及一刻,兰夕既然推余烟下水,定是起了杀心,必须尽快找到二人才行…… 第三十三章 蛇蝎心肠 幽白色的洞穴之内,巨大的坑洞拦住去路。 放眼细观,坑洞方圆约百丈,一眼望不到底,自下而上散发着淡紫色的微光。 兰夕右手急挥运灵气自凹陷的石槽内掬起一捧水,泼在昏迷不醒的余烟脸上。 被冷水一激余烟倏地转醒,眼神仍有些模糊不清,“夕姐姐,我们这是在哪?”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姐姐长姐姐短得如此亲近。”兰夕瞥了余烟一眼,冷冷地道。 “夕姐姐……” “闭嘴!不要再叫我姐姐。”余烟不明所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兰夕硬生生打断。 “小贱人,站起来!让我仔细瞧瞧你是用了怎样的狐媚功夫,让那三个有目无珠的蠢货对你如此痴迷。”兰夕自袖筒之中取出一柄匕首,抵着余烟的脖颈迫使她自地上站起身。 “夕姐姐,你……你怎么了?”余烟不明白为何一向被自己视为亲姐姐的兰夕会这样对待自己。 “收起你那套狐媚功夫,不用在我这里演戏!”兰夕面目狰狞地吼道,“有那三个蠢货你还不知足!竟然还要来勾引天羽,你明知道我心仪天羽!” “夕姐姐……”无声的两行清泪顺着余烟面颊滑落,她不明白兰夕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哎呀,就是你这般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把那个三个蠢货的魂都给勾没了。”兰夕嘴角扬起邪魅的笑容,转而阴冷地问,“你也是这样勾引天羽的吧?” 兰夕面容越发扭曲愤恨道,“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 就在兰夕扬起手想要扇打余烟之时,九江等四人闪身而至。舞飞天双手紧握怒视着兰夕,“住手!” “呦呵,烟妹妹果真是招人爱啊。姐姐刚说了你两句,你的小情人就不干了。”兰夕一脸嘲弄地看着舞飞天。 “毒妇!闭上你那张臭嘴!”九江面红筋暴,强压心中怒火。 “啧啧,你这大情人竟然还护着小情人,妹妹快教教姐姐你是如何令他二人如此和睦相处。” “兰夕快放了烟。”白天羽紧张地盯着兰夕手中的匕首,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伤到余烟。 “烟,叫得好生亲切。”兰夕幽怨地看着白天羽,“你又可曾这般称呼过我?” “兰夕,你听我说。”白天羽面色凝重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一切皆是我一相情愿,与人无尤。” “我不信!”兰夕声嘶力竭地嘶吼,“若非她勾引于你,你又怎会钟情于她,却对我视而不见!” 眼见兰夕手中的匕首就要刺伤余烟,白天羽紧张之下向前迈了一步,“兰夕,快停手!” “你果然心里只有这个狐媚子……” 兰夕面容扭曲,说着扬手一挥,尖锐的匕首划过余烟右侧面颊,鲜血顺着匕首滑落在幽白的岩石上,显得异常醒目而刺眼。 余烟苦涩一笑,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此时她内心的痛处远远胜于身体上的疼痛,她万万没想到兰夕一直以来竟是如此看待自己。 “不要过去。”就在九江与舞飞天白天羽想要冲上前去救人的时候,南暝抬手拦住了三人。 此时兰夕拖拽着余烟,稍有不慎就会跌入背后那巨大的坑洞,而以二人身法绝无生还的可能。 兰夕双目圆睁望着白天羽,“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曾对我哪怕有一点点动心。” 见白天羽半晌沉默无言,兰夕阴狠一笑,甩手将余烟推入坑洞随后跳了下去。 “不!”舞飞天四人惊呼出声。 蓦地,巨大坑洞之内紫火冲天而起,金色阵纹交织穿梭。 九江没有分毫犹豫纵身而下,灵气狂催在余烟周身形成保护屏障。 紫色火焰熊熊燃烧,在四周岩壁之上留下一层厚重的白色粉未,热浪席卷如潮,将南暝与舞飞天白天羽轰飞至数十丈外,根本无法靠近。 第三十四章 八荒焚仙 “八荒焚仙。”看着错综复杂的阵纹,南暝不禁直冒冷汗。 “八荒焚仙阵”传说乃是上古时期仙魔对战之时,万古君主妖皇帝俊所设下的阵法,凡落入阵法者无论仙或魔皆会受尽焚身噬骨之痛,直至仙身溃散或魔道消亡。 幽白的坑洞之内,兰夕早以化为灰烬,这是她咎由自取。 九江紧咬牙关顾不得周身传来的噬骨之痛,不断消耗灵气维持着护住余烟的屏障,而屏障受紫火焚噬却在逐渐缩小。 眼见紫火即将突破自己所设下的灵气屏障,九江的暴吼之声贯穿整座洞府,自心脉催发本命仙元,刹时间墨色炙焰由周身四散而出与紫火相冲,金色阵纹纷纷爆裂开来,坑洞四周的岩壁纷纷碎落而下。 九江运转最后一丝本命仙元加固护住余烟的灵气屏障,嘴角上扬缓缓闭上了双眸。 目睹着九江身体急速下坠,余烟泪眼滂沱不住拍打着屏障,撕心裂肺地哭喊,“小九!不要,不要!” 顷刻之间一切都化为乌有…… 景物变换,整座迷惘峡谷消失不见,众人所处乃是偌大一片空地,空地周边灰白色的古树参天而立,与先前途经的古树林一般无二,寒冷刺骨的夜风吹打着余烟的面庞,绯红色的鲜血顺着她脸颊流淌而下。 余烟紧搂着九江低声悲泣,“小九,你醒来啊,你醒来啊。”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余烟已然完全乱了方寸。 舞飞天与南暝白天羽寻着余烟的悲泣之声,自远处急掠而至,望着气若游丝的九江,三人沉默无语。 方才哪怕留有一丝本命仙元,九江也不至于伤重至此,而他为了护余烟周全,竟不惜倾其所有。 “怎样才能救他?”阴阴知道得不到答案,余烟却仍无助地看着南暝三人。 舞飞天想劝她不要难过,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小九,告诉我,怎才能救你……”余烟仿如失心疯一般喃喃自语,“龙髓乳,龙髓乳!也许有用!” 余烟取出乾坤袋,慌乱地翻找着装有龙髓乳的瓷瓶,取出瓷瓶打开瓶盖,想将龙髓乳喂给九江,而他紧闭的双唇却怎么也无法张开,龙髓乳顺着他嘴角流淌而出。 “小九,你快张嘴啊……”余烟心急如焚,将龙髓乳含入口中,樱唇轻吻在九江薄唇之上,将龙髓乳送入他的口中。 良久,九江却依旧双手冰凉面如枯槁,未见有任何起色。 余烟俯在九江身前唔咽不止,“小九你醒来啊,你还要照顾我呢,你醒来啊……” “这么说……你是愿意负责任了?” 九江微弱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余烟抬起头笑中含泪,“我愿意!只要你安好……” “记着你说的话,不可以……反悔哦……” 九江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几不可闻,纤长的睫毛缓缓落下,须臾,身形涣散化为兽身,形如幼猫般大小。 “小九他怎么了?”余烟将幼小的黑猫抱入怀中,急切道。 南暝探手轻抚着黑猫,细感其心脉,紧蹙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性命无虞。只是……完全恢复怕是要许久。” 听南暝如此一说,余烟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半,将怀中幼小的黑猫抱得更紧了些。在九江恢复之前,她要好好的保护他…… 第三十五章 有神之山 不咸山,绛霞岭。 夕阳斜照,霞云莽莽,赤红色的卷云绕岭而生。 《山海经》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不咸,有肃慎氏之国”。 肃慎族将不咸山称为有神之山,山中不乏珍禽走兽,异类修仙者繁。 余烟怀抱着九江幻化的幼猫,提气急掠于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空。她已飞掠了近三个时辰,额头满是汗珠却仍未有停下来的意思,汗水顺着脸颊流入深深的刀口之内,伤口红肿时有血水渗出。 “烟,歇会儿吧。”舞飞天实在无法看着余烟这样折磨自己。 “我还撑的住。”余烟此刻只想尽快到达天池。 “小八,天陷火莲真的能救小九吗?”余烟转头看着飞掠在自己左后方的南暝。 日前听南暝提起,位于天池地底的天焰之内生有“九叶火莲”,或许有助九江恢复伤逝,余烟便日夜兼程自陇州赶往不咸山。 “虽效果并不明显,当可恢复一二。”南暝诚恳做答。 一路之上余烟这个问题已问了不下数十遍,南暝知她救人心切,回答一次比一次肯定,生怕没了这份希望她会倒下。 余烟将九江的伤重完全归咎于自己,数日来滴水未进,也不肯医冶脸上的伤口。 补气丹药在躲避神武盟追赶之时已然耗光,现下众人完全是凭着灵气强撑,虽然飞掠途中亦可聚气,但以余烟的修为始终有些勉强。 “你以为你这样九江不会担心吗!”白天羽提气掠到余烟身前正色道,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天池,她恐怕就会因灵气枯竭而不支倒地。 “不要拦着我,我要救小九……”余烟抬手推开白天羽。 正说着,怀里的幼猫悠然转醒,伸出前爪抓挠着她的衣襟,“小九,你醒了!”余烟赶忙停下身形,紧张地看着怀中的幼猫。 自九江化成兽身后一直处于沉睡中,这是他第一次醒来。幼猫摇了摇尾吧指着地上的矮石低声喵叫。 “你是要我放你下来吗?”余烟双眉微蹙,不太情愿地说,“可是你的伤……” 幼猫扭动着身躯,想自余烟怀里钻出来。 “你别乱动,我放你下来就是了。”余烟生怕九江再次受伤,赶忙将他放到矮石之上。 幼猫自矮石上转了一圈,趴卧在边角,抬头看了看余烟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侧留出的空档,再度抬头看向余烟。 “你是要我坐下吗?”余烟猜测地问,见幼猫点头,听话地坐到它旁边。 幼猫见余烟坐下,起身跳到她腿上探爪自她衣襟之内抓出乾坤袋,张嘴轻咬了两下递到她手里。 余烟会意,心知九江是想让她进食,自乾坤袋中取了些干粮,一边咬嚼泪水一边顺着她的面颊滑落。九江为了她伤重至此却仍牵挂着她,而她除了哭泣却什么也做不了。 幼猫直起身轻舔去余烟颊边的泪痕,仰头望着她长声喵叫。 舞飞天与南暝白天羽三人见余烟终于肯进食,总算松了口气。眼下虽然化为兽身的九江尚不能人言,却只有他才能劝得动余烟,余烟也会只听他的话。 吃过干粮,余烟自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小水囊,拧开囊塞递到幼猫嘴边,待其舔食喝饱这才自己饮用。 趁余烟歇息之时,舞飞天探手取过她的乾坤袋,自里面找出昊医所赠的药壶与纱布,撕了些纱布用药水沾湿,轻轻擦拭余烟脸上红肿的伤口,见伤口缓缓愈合这才放心。 九江的醒来令余烟心境有所好转,加之他时不时地提醒余烟停下来歇脚,有时甚至会玩耍一番才肯让余烟赶路,使余烟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原本脸颊上深深的刀痕也随之逐渐消失。 第三十六章 不老仙泉 这一日,天气爽朗,众人跟随幼猫自宽阔的山路之上缓步前行,此山仍属于绛霞岭内,奇石嶙峋不见花草,偶有碎玉附着于山石之上。 宽阔的山路自中间裂为两段,裂开的地面向前延伸缝隙越来越大,逐渐形成巨大的地陷深达百丈,地陷尽头乃是一处数丈宽的陡峭岩壁。众人正观察着四周,忽而狐鸣之声自地陷尽头传来。 冲南暝点了点头,舞飞天与白天羽先行飞掠而至,地陷尽头一只雌狐虚弱无力的倚着岩壁,毛如火,爪似云,它对面乃是一只七分像牛三分似狼的怪物,身型巨大长约丈许,牛耳牛眼牛鼻,嘴与狼相近,数尺长的獠牙外伸,头上生有独角,此时那怪物正虎视眈眈地看着雌狐。 顾不及多想,白天羽飘身而落将雌狐救起,提气轻身自岩壁之上借力两次这才回到地面。 那怪物见雌狐被救走,仰头怒吼声如击石回荡在山岭之内,怒吼过后那怪物向岩壁反方向狂奔出数十丈,转身回返奔袭而来,试图借前冲之力上跃,尝试了多次未果,见无法追上白天羽,那怪物发出震天怒吼达拉着尾巴怏怏而返。 “别怕,它已经走了。”见怀里的雌狐瑟瑟发抖,白天羽轻抚着它的背毛安慰道。 雌狐眨着琥珀色的双眸,感激地冲白天羽点了点头。 余烟抱着幼猫与南暝一同走了过来,看着白天羽怀里的雌狐,“它没事吧?” “只是力竭被吓到了,休息一会儿应当无碍。”白天羽轻抚着怀中的雌狐,确认它并无外伤后说道。 “没事就好。”余烟摸了摸雌狐头顶,“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家好吗?” 雌狐抬头看了看白天羽,又看了看余烟再度点了点头,伸出前爪指着北方。 “看来它家在天池附近。”舞飞天顺着雌狐所指的方向望去。 众人沿着山路由绛霞岭向天池行进,傍晚山风呼啸,寻了一处避风的山岗,众人停下来歇息。 白天羽自乾坤袋中取了些冶疗惊吓的药草,托在手中递给雌狐,后者闻嗅片刻小口吞食咬嚼。 看着它吃食的样子白天羽莞尔一笑,“没想到你如此淑女呢。” 雌狐瞥了白天羽一眼,扭头不理他,似是有些生气,待将药草吃完,前爪合十盘坐于地,隐隐有红光自其周身莹绕。霎时,赤火乍现,雌狐化身一少女,丹衣云靴,身形娇小与余烟相仿。 少女起身一礼,声如黄莺出谷,“多谢公子相救,赤云一有礼了。” 白天羽望着眼前的少女呆若木鸡,虽然此前曾想到雌狐应是异类修身,但他万万没想到,它竟已能幻化成人。 “公子打算一直这样盯着我看吗?”赤云一娇笑道。 被她如此一说,白天羽想起之前还一直抱着她,不禁面色发红匆忙起身道歉,“请恕在下唐突。” 余烟看着眼前的赤云一莫名觉得亲切,起身上前握着她的双手,“原来你是小姑娘呀!” 赤云一微笑点头,“我修行已有两百年,但是成人的时间短才十六年。” 余烟拉着赤云一的双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睡得正熟的幼猫被吵醒,眯着双眼爬到余烟腿上打了个哈欠。 “烟姐姐,我这样叫你可好。”赤云一觉得和余烟很是投缘。 闲聊之下,众人这才知道,那怪物原来是看守“不老仙泉”的牛妖,赤云一为了救族中一位即将寿终正寝的长者,冒险自绛霞岒地底的“不老仙泉”之中偷取了几瓶泉水,牛妖穷追不舍,若非众人及时赶到,她恐怕早已殒命当场…… 第三十七章 赤焱云天 一路北上,临近天池山脉,赤云一带着余烟四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偌大洞府。 据赤云一所说,她所属的狐族名为“赤焱云天”,乃是数千年前由四位开族长老共同创立,而“赤焱云天”这个族名则源自于一位上古仙君,至于那位上古仙君是谁,她却从未听族里的长辈们提起。 赤云一边往里走边道,“家父现被族人尊为族长,这处洞府是他平时待客之所。” 洞府之内,一杖乡之年(60岁)的赤发老者,身着炎火长袍正襟威座于盘云石椅上,不是赤魔宗宗主又是何人。 余烟四人一时想不阴白这赤魔宗宗主与白赤云一所说的“赤炎云天”有何关联。 赤魔宗宗主横眉怒目,咆哮之声震耳欲聋,“你个疯丫头又野到哪去了!” 只见赤云一抹着眼泪低声抽泣,“爹,你不疼女儿了。哼,我告诉娘去。” 说着赤云一转身就跑,赤魔宗宗主紧皱着双眉登时没了主意,赶忙闪身拦住赤云一,宠溺地哄着她道,“乖女儿,是爹不好,爹不该凶你,爹错了还不行吗?” 赤云一嘟着小嘴满腹委屈地看着他问,“你错了?” “嗯,爹错了,爹错了。”赤魔宗宗主连连点头。 “不凶我了?” “不凶了。” “你保证!”赤云一不依不饶。 “爹保证!”赤魔宗宗主诚恳地道。 “这还差不多。”赤云一皎洁一笑,悠哉悠哉地走到盘云石椅前坐了下来, 赤魔宗宗满脸尴尬,“丫头,有客人在,给爹留点儿面子。” “好吧,看在我四位朋友的面子上,这次就原谅你了。”赤云一欢快地跳起跑到他身前,揽着他的胳膊。 余烟四人哭笑不得,不禁感慨,甚是威严的一宗之主,纵是一身霸气在自己女儿面前也全没了用武之地。 赤魔宗宗主拍了拍赤云一的手,转而看向余烟四人,目光最终停留在南暝身上,“哦,是你们几个后生啊。” 余烟四人拱手见礼,“晚辈见过前辈。” “什么晚辈不晚辈,老夫赤云,你们若愿意,称我一声伯父就好。” 南暝爽朗一笑率先改口,“伯父。” 白天羽与舞飞天余烟随后依次改口。 “甚好!甚好!”赤云开怀大笑,安排余烟四人落座。 赤云一简单说了说与四人相遇的经过,及被救的过程。 “你阴知既便得了不老仙泉,炎伯恐怕也不会独活于世。”赤云皱眉叹气。 “无论如何女儿也要试一试。”赤云一紧皱着双眉呢喃细语。 赤云一给人的印象开朗活泼古灵精怪,这是四人与她相识以来,第一次自她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赤云感激地冲四人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白天羽,“你是白家的小子?” 白天羽起身再度一礼,“小侄白天羽。” 赤云走到白天羽近前仔细打量,“老夫应该感谢你才是,我‘赤焱云天’一族与其他狐族不同,一脉单传。” 顿了顿,赤云黯然神殇地道,“老夫膝下仅此一女,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真不知该如何与她已逝的娘亲交侍……” 听他如此一说,余烟四人默然不语,这才阴白赤云为何对赤云一如此宠溺。 良久,赤云转而问道,“不知四位贤侄来此所为何事?” 余烟看了看南暝,见其点头后直言道,“我等欲前往天陷,取‘九叶火莲’救一位挚友。” 赤云面色一紧,沉默了半晌问,“丫头,你可知那天陷是何地?” “知道。”余烟点了点头。 赤云凝重地看向南暝与白天羽舞飞天,“你们都知道?” “知道。”三人异口同声。 第三十八章 湖底天陷 “天陷,位于天池湖底数百丈之下,岩浆横流,乃极炎热之地。” 赤云顿了顿接着说,“即便我‘赤焱云天’一族天生可御火,也只能到达一层红焱之所;二层蓝焱可化妖骨,在我族之中除了尚在人世的开族长老‘焱’,只有云一能受那蓝焱炙体之痛;三层紫焱无人知晓,九叶火莲生长于蓝焱与紫焱相交之地,稍有不慎便化骨成灰。” “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余烟低着头坚定地道。 赤云顺着余烟的眼神看向正在她膝上打盹儿的幼猫,一眼识出九江身份,惊诧道,“火神怎伤得如此之重?” 舞飞天与白天羽正欲起身挡在余烟身前,南暝冲二人手摆了摆手示意无妨,转而看着赤云将迷惘峡谷发生的事如实相告。 赤云见四人心意已决便道,“老夫既然已知晓此事,便不能漠然置之。今夜已晚,你们先住下,待阴日一早我带你们去天陷。” 次日清晨,赤云带着余烟四人经山路蜿蜒而上,绕过两座山梁到达目的地。 不咸山,天池。 诸峰漫雪,云巅之上,四面群山环绕,奇石暗霭古树参天,湖面冰封如悬天之镜,天人不到飞鸟声绝,仙境亦不过如此。 余烟四人不禁叹服于眼前这风景。 “此处山角有一隐秘洞穴,沿洞穴下行便可前往天陷。” 赤云指了指脚下的雪峰,带着四人飘身而落,沿山角小路绕行,来到一处丈许高的山洞前,顺着洞道向洞穴深处下探,洞道交错复杂由窄而宽,越向下走越热不可耐。 约一个时辰后炙热难当,四人虽以灵气护体却皆大汗淋漓,又一个时辰后路断了。 放眼细观此处地面缺口宽达数百丈犹如生生断裂一般,低头俯瞰,赤红色的岩浆四散横溢,铄石流金气浪灼人;抬头仰望,天池湖水被近乎透阴的晶壁阻隔在上空,一片蔚蓝之色犹如苍穹,“天陷”想必也是因此而得名。 赤云带着四人沿洞壁上凸出的石台继续下行,地裂宽度不断扩大,洞壁之上凸出了石台逐渐减少,众多丈许来宽高低不等的石柱立于岩浆之中,偶有红色焱火自地底各处蹿出。 赤云自怀中取出四枚金紫相间丹丸太小的圆珠,分别递予四人“此乃我族圣物‘离火珠’,佩戴可保在天陷一二层之中行走无虞。” 话毕赤云抖身幼化兽身,顷刻间一只巨狐出现在四人眼前,身披焱火足踏祥云,高一丈有余,身长约三丈。 “到我背上来,我送你们下去。”赤云以兽身朗声道。 “这如何使得。”南暝窘然开口。 “有何使不得,过了卯时焱火更胜,莫耽搁快上来。”赤云再度说道。 南暝余烟与舞飞天白天羽不敢延宕,依次坐到赤云所化身的巨狐背上。 巨狐纵身一跃脚踏虚空疾速下掠,越向下行红色焱火冒出越胜,一刻时后众人陷入火海之中。 巨狐自一处石柱上停了下来,“老夫惭愧,无法去那蓝焱之所,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余烟四人落地,拱手施礼,“多谢伯父相助。” 红光一闪,赤云恢复人身,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嘱咐些什么,赤云一自上空倏地飘身而至,“爹爹不必如此,容女儿替你送四位友人去蓝焱之地。” 看着赤云一坚定的眼神,赤云欣慰地点了点头,爱怜地摸着她的头顶,“一切小心,不可鲁莽。” “知道了,爹。” 赤云一乖巧一笑露出两颗虎牙,说罢轻身一跃落至下一个石柱之上。望着五人逐渐远去的身影,赤云伫立在石柱之上久久不语…… 第三十九章 九叶火莲 赤云一带领余烟四人沿石柱一路向天陷深处行去,蓝色焱火萦绕在四周妩媚而耀眼。 轻身一跃飘落在石柱之上,取了团蓝色焱火在手中把玩,赤云一转头冲着余烟调皮地道,“烟姐姐,你看。” 赤云一手中的蓝色焱火微微舞动,片刻后化为一只小狐。看着她手中的蓝色小狐,余烟紧蹙的双眉不禁舒展开来。 “烟姐姐可算笑了。”终于在余烟脸上看到笑容,赤云一欢快的拍着小手。 “你啊,真调皮。”余烟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赤云一做了个鬼脸掠向前方较远的石柱,“我爹也总说我调皮呢。” 有了赤云一地陪伴,余烟脸上的笑容阴显多了,但偶尔还是会恍惚看着怀里熟睡的幼猫发呆。 不知不觉五人已步入蓝色的焱海之内,越向下行越炙热难当。 “看,那就是生有‘九叶火莲’的神坛。”赤云一指着前方说道。 余烟四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丈许方圆的焱石犹如卷云浮于紫色焱火之上,焱石中心生有一株蓝紫相间的九叶莲花玲珑剔透,九片花瓣迎风火舞温润如玉而又炙眼似晶。 赤云一与余烟四人纵身一跃落到焱石之上,舞飞天行至近前探手去取‘九叶火莲’,在离它一尺远时不自觉的缩了回来,低头一看右手已然红肿不堪。 “我来。”在白天羽与赤云一迈步上前之时,余烟拦住了二人。 余烟缓步走到‘九叶火莲’近前,四人来不及反映,她已被吞噬在蓝色焱火之中,顷刻后焱火消逝化为一缕青烟,‘九叶火莲’逐渐缩为掌心大小飘入余烟手中。 就在众人皆松了口气之时,焱石骤然自中心爆裂开来,紫色焱火犹如火龙卷将余烟吞没。舞飞天失声惊叫,跳入火海之中想要拽回余烟,白天羽见势不好纵身一跃抓住了舞飞天的右脚,赤云一赶忙拉住白天羽的左手,却跟着被拖向旋涡,南暝顾不得多想延出灵气将三人带回。 眼看余烟即将消失在紫炎旋涡之内,一团五彩光晕护住了她的周身,使其暂不被紫色焱火所吞噬,一条五彩小蛇从天而降,悬停在火龙卷上方,焦急的呼喊,“烟烟!烟烟!我来迟了……” 舞飞天与白天羽定下心神,转头看向这条五彩小蛇,但见其驼首小小角直尾秃,不正是二人与余烟在龙渊一起救下的那条小蛟龙吗。 “你可有方法救她?”舞飞天与白天羽异口同声。 “我的龙环只能护烟烟一时。”小蛟龙黯然垂首。 听它如此一说,南暝四人皆尽沉默。 紫色焱火席卷着余烟的身体缓缓下沉,没入岩浆深处,未留下一丝痕迹,紫色熔岩沸腾着滚烫的气泡铄石流金。 熔岩夹杂着紫焱,不断吞噬着那团五彩光晕,沉睡如怀中的幼猫,余烟却已感知到死亡的临近…… 正在此时,一道金光托住了余烟的身体,使她停止了下沉。 一身着龙纹金袍的男仙浮现在余烟脑海之中,面如冠玉口含朱丹,紫色重瞳乌发如瀑,头顶之上生有三支凤羽流光溢彩。 “怎么是个小丫头?”疑惑而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余烟耳边,“罢了,罢了!或许我帝俊命该如此。” 摇首长叹,帝俊化为一道金光没入余烟眉心微不可见。 “小丫头,你取‘九叶火莲’为何?”帝俊的声音传入余烟的思绪之中。 “救人。”余烟如实答道。 “救尾火虎?”帝俊的声音变得有些飘渺,良久后,微弱的声音再次传来,“‘九叶火莲’不可直接食用,需融合‘万泉之源’,我累了,要睡了……” 帝俊不再言语,金光托着余烟缓缓上升,浮出熔岩直至紫焱与蓝焱交接之所方才悬停于空中。 第四十章 妖皇帝俊 “快看,是烟姐姐!”舞飞天与南暝白天羽正愁肠百结,赤云一突然惊呼道。 三人顺着赤云一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金光如雾承托着沉睡不醒的余烟悬在半空之中。 余烟死中得活,四人不禁喜出望外,舞飞天急切地轻身上前将她带回。 确认余烟毫发无伤后,舞飞天喜极而泣,“她没事,没事……” 小蛟龙吐着龙信,感觉到余烟气息平稳后欢快地钻进她怀里,挤了挤熟睡的幼猫腾出些地方给自己,卷成一团儿尽情享受着余烟身上久违的味道。 南暝与白天羽长疏了口气,心中巨石总算落地,四人寻原路回返,到得红焱之所,赤云仍在原地遥道盼望。 “烟侄女受伤了?”见舞飞天怀抱着余烟,赤云关切问道。 “无妨。只是睡熟了。”南暝答道。 “我带你们回去。” 赤云再度化身为巨狐,背上南暝四人回返,赤云一轻身跟随在后。 还未到洞府,一位身着赤袍的老者便迎面跪倒五体投地,“仙君,请受小老儿一拜。” 舞飞天怀抱着余烟与南暝白天羽赶忙自赤云化身的巨狐背下跳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老者,只见其头发赤白相间,想来年纪已然不小。 赤云匆忙恢复人身,上前欲扶起这位老者,“焱伯您这是做什么?” 南暝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位老者正是“赤焱云天”一族的开族长老“焱”。 “赤云,云一!还不快跪下!”焱长老抬头呵斥道,转而再度俯首。 赤云见扶之不起搓手顿足,“焱伯您这是做什么呀!” “休得冲撞仙君,快快跪下!”焱长老高声呵道。 赤云不敢无礼退到焱长老身后跪下,赤云一见父亲跪下便跟着跪在一旁。 南暝与白天羽舞飞天看着跪在身前的三人正不知如何是好,余烟悠悠转醒飘然落地,眉间金光晃动轻抬右手声音低不可闻,“不必多礼,请起。” 南暝与白天羽舞飞天不禁差异非常,疑惑的看向余烟。 此时只有余烟明白,虽然话自她口中说出,说话的却并非自己而是帝俊。帝俊已然很累,只是碍于焱长老年岁颇高不忍其长跪,这才借她之口要焱长老与赤云赤云一三人起身。 焱长老以衣袖擦拭着老泪纵横的面庞,颤颤巍巍的自地上站起,“仙君还记得小老儿……” 赤云赶忙起身本欲扶着焱长老往洞府内走,不想却被后者抬手拦住,“请仙君先行。” 见他执意如此,余烟只好先行步入洞府。 “仙君请上坐。”焱长老指了指盘云石椅。 余烟无奈摇头,她实在不习惯身居高位。 “这是怎么回事?”焱老者的反常令赤云疑惑不解。 “你可知我‘赤焱云天’一族的由来?”焱长老不答反问。 “自然知道。”赤云答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焱长老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千年之前,赤、焱、云、天四位开族长老尚处幼年,四只幼狐一时贪玩不慎掉下天陷,正是帝俊转世的苍山救了他们。 上古君主妖皇帝俊,乃金乌之身,可御金乌真火,经千劫转世为苍山,苍山好练器制丹,于天陷三层冲击仙位之时,为救下四只落入紫焱的幼狐,舍本命仙元凝聚“离火珠”。 妖皇帝俊见四只幼狐体红爪白甚为可爱顿觉投缘,赠与仙识并分别为它们取名为“赤、焱、云、天”。 在肉身消亡神识即将幻灭之时,妖皇帝俊拼尽全力留下两缕魂魄,其中一缕为苍山本命仙魂,另一缕则为苏醒后的帝魂。 第四十一章 狐族归顺 焱长老回忆起当年被救的情景,满是感激地望着余烟。赤云对于焱长老的举动仍是有些琢磨不透,疑惑不解地看向余烟。 “不可失礼。”焱长老瞪着赤云正色道,转而再度冲余烟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仙君上坐。” 这次焱长老的举动不只让赤云目瞪口呆,更另南暝与舞飞天白天羽三人瞠目结舌,如果说先前焱长老是糊涂所致,那么此时他对余烟的身份无疑是肯定的。 看着几人或不解或惊诧的神情,焱长老只好向众人解释道,“这位姑娘身上有仙君的气息。” 余烟见众人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而此时脑海中的帝俊又沉睡了过去,只得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将掉入熔岩后被救的过程讲了出来。众人此才阴白过来,为何焱长老会对余烟施以俯首之礼。 见焱长老请的手势未有收回意思,余烟无奈坐到盘云石椅之上,脸上显得尴尬非常。 “焱伯,如此说来我父母一直不肯冲击仙位也是为了此事?”回想起父母先去时一直对某事耿耿于怀,赤云问道。 “赤兄与云妹和我与天弟一样,对于当年仙君舍身相救之事始终无法释怀。”良久的沉默后焱长老幽幽地道,“我等四人这些年来苟活于世,就是为了能有缘再见仙君一面,赤兄云妹与天弟先后离世,唯剩小老儿一人,如今能得偿所愿,已再无憾事。” 眼见焱长老气息渐渐微弱,帝俊骤然转醒借余烟之躯闪身上前,以右手扣住其左手脉门将一道仙元之气送入其体内,绕其周身经脉后收回右手沉声道,“不可轻生,本座以为你续寿三百,待仙道恢复再补。” 一切皆在瞬息之间发生,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余烟已回到盘云石椅上安坐。 焱长老双手掩面泪如倾盆,“我等害得仙君肉身消散,仙君却还如此厚泽于我……” “上世肉身消散乃为命数,不必挂心。”帝俊担忧他还会多想再度借余烟之口安慰道。 “仙君当年救家尊家慈于危难,而今又赠焱伯三百寿数,赤云无以为报,请仙君受赤云一拜。”赤云双膝跪地自袖中取出一枚半掌大小的火焰形令牌,奉于双手之上呈于余烟面前,“若仙君不弃,我赤焱云天一族愿任听差遣!此乃焱火印望仙君收下。” “这……前辈请起。”眼见赤云长跪于地,而脑海中的帝俊却已酣然入梦,犹豫了半晌余烟只得接下“焱火印”。 见余烟肯收下焱火印赤云喜不自胜,“请容在下转述咒文。” 余烟点了点头,将赤云暗传的催动咒文默记于心。 “烟刚刚得救,怕是还有些许不适。”南暝见余烟疲累,出言提醒道。 “是小老儿一时疏忽了。”焱长老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赶忙说道,“赤云还不快安排仙君歇息。” 赤云本想将自己的洞府让予余烟,后者婉言推萎了半晌总算回到先前的洞府。 余烟静坐在石床边半晌不语,她此时的心境极为繁复。 对余烟来说,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犹如梦境,短短不到半天时间,却经历了由生至死,由死还生,一切仿如白云苍狗,直至此时她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了看怀里熟睡的两个小肉团儿,余烟欣喜于能与小蛟龙再度相聚,此刻对她来说最好事情不是自己得救,而是得到了可以令九江恢复仙元的九叶火莲。 “烟,你累了,先休息会儿吧。”舞飞天看着发愣的余烟劝道。 “此乃‘九叶火莲’。”余烟摊开右手,一朵掌心大小蓝紫相间的九叶火莲自她手掌之中徐徐冒出。 第四十二章 小七身世 “这是怎么回事?”舞飞天不禁满脸诧异。 “我亦不知。”余烟也不知为何九叶火莲会融入自己体内,“帝俊说还需‘万泉之源’,将二者炼制融合方可服用。” “‘万泉之源’,那是在‘海之苍’……”顿了顿舞飞天说,“‘海之苍’乃迷乱之海,海怪丛生,岛屿错综复杂,几乎只进不出。” 看着舞飞天凝重的神情,余烟没有说话只是坚定地回望着他。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必定相随。对吧?”舞飞天一脸调笑,分抬左右手拍了拍站在两旁的南暝与白天羽。 “那是自然!”白天羽应和道。 “你身体是否感觉异样?”南暝紧皱着双眉,舞飞天与白天羽因余烟得救而忽略的这点,他却不能忽略。 “无碍。”余烟自然知道南暝在担忧什么,但她相信帝俊不会为了恢复仙道而强行夺舍。 在三人的多番追问之下,余烟只得将被救经过详细的讲述了一遍,甚至自己的细微感觉也全盘托出。 确认余烟并无大碍,南暝与舞飞天白天羽这才真正安心,商议了一下行程便回了各自洞府,三人走后余烟再度陷入沉思。 良久,小蛟龙打了个哈欠,自余烟怀里探出驼首亲昵地磨蹭着她的脸颊,“烟烟,我好想你。” “你怎么来了?”想到龙渊与不咸山相隔千里之遥,小蛟出生才不过数月却一个人跑了这么远,余烟不免有些心疼,“你娘亲呢?” “娘亲不让我出来,我是趁她睡着了偷跑出来的。”小蛟龙奶声奶气地说。 “你怎能偷跑出来呢?你娘亲会担心的。” “人家想和烟烟在一起。”小蛟龙爬上余烟肩头,柔软的身子缠绕在她脖颈上撒起娇来,“就让我跟着你嘛,不要赶人家走。” “好吧,好吧。”余烟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这蛟龙虽小却有一颗玲珑心,“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娘亲叫我’小七’。”小蛟龙开心地摇着龙尾。 “小七……”余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怀里的幼猫此时也醒了过来,不满地喵叫。 见余烟笑得合不拢嘴,小七疑惑歪头,“烟烟笑什么?” “没事,没事。”余烟心想,她身边原本有小九和小八,现下又多了个小七这回怕是更热闹了。 “小七有六位兄长,但它们都在蛋壳里睡觉不肯出来。小七曾想叫醒它们,让它们陪我一块儿玩耍,娘亲却不让。” 余烟将小七自颈上轻轻拿下来,心疼地搂在怀里,它还太小还不明白,其实它六位兄长再也不会醒了…… 小七紧贴在余烟怀里,吐着龙信闻嗅着她的气息,“咦,好怪,烟烟身上怎么有爹爹的味道?” “你爹爹?” “娘亲说我的爹爹乃是金龙,等我长大后也会催生金鳞的。”小七骄傲地仰着驼首,忽而又显得有些失落,“爹爹在我未出世前就不见了,我在蛋壳里看不见,只记得他的味道。” “难道是……”余烟忽然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 “我现下有件急事要办,等忙完了陪你去找你爹爹可好?” “真的?烟烟知道小七的爹爹在哪!”小七兴奋地跳了起来。 “嗯。”余烟点了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人…… 翌日,得知余烟四人要走焱长老百般挽留,却终还是没留住,最后只得安排赤云与赤云一送四人下山。 行至赤焰云天族外山脚,众人被三个中年男子拦住了去路…… 第四十三章 孤岛遇险 白天羽上前一步正视三人,良久,为首的中年男子正色道,“玩耍了半载,也该玩够了,还不速速随我回去。” “舅父,我……” “给我绑回去!”不待白天羽说完中年男子冲身后两名仆从下令道。 白天羽见舅父如此坚持只得摇首长叹束手就擒,他早年丧母,父亲白文轩忙于政务无暇照看,其舅父为了专心照顾于他至今孤身未娶,如今又千里迢迢前来相寻,他怎好再说什么。 “且慢。”正在此时赤云一上前一步挡在白天羽身前。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两名仆从暂且退至两旁。 赤云一看了白天羽一眼,转而面向赤云面色微红地道,“父亲,女儿想跟随天羽。” 此语一出,众人皆望向赤云一,她方才所说的话无疑是表明了自己倾心于白天羽。 知女莫若父,对于赤云一突来的举动赤云仿佛早已了然于心,赞许地点了点头。 白天羽不禁面红耳热,近日来赤云一与众人多有来往,对自己更是照顾有佳,他原以为赤云一是感激他出手相救才会如此,没想到此时她竟会当着众人大胆表白。 “得罪了。”见父亲点头应允,赤云一闪身来到中年男子近前,但见赤影虚晃一团红色薄雾将三人罩在其中。 “烦请舅父转告,待此事完了,天羽定然回返家中。”白天羽躬身一礼道。 “快走,我只能困住他们盏茶功夫。”不由分说,赤云一探手抓住白天羽与余烟,纵身向山外掠去,南暝与舞飞天紧随其后。 一盏茶后中年男子挥散薄雾,赤云闪身上前拱手道,“小女年幼,多有得罪,还望兄台莫要见怪” “罢了,罢了。”中年男子摇头叹气,随后会心一笑,“这小子长大了。” “若无要事,兄台不妨到府上小坐如何?”赤云笑道,若是云一与白天羽成了,两家必然是亲家,他可得照顾好亲家,不能失了礼数。 中年男子微笑颔首,赤云抬手引路,二者并肩而行…… 海之苍。 迷乱之海,方圆百里的岛屿之上礁石林立,余烟五人被困于岛屿正中,纵观全岛乌压压一片海怪,但见这些海怪丑陋异常,身长三丈鱼头蛇尾,腹生双脚如鹰,背有疣粒似蟾。 余烟已然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困,自步入海之苍后已经过近五十座岛屿,大超百里,小方数丈,或许因为被困次数太多已心生麻木,被这数不清的丑陋怪物围困岛中,竟感觉不到恐惧,而下一瞬发生的事却让五人毛骨悚然…… 为首的海怪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其舌墨绿如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站于外侧的白天羽,其速之迅白天羽根本来不及反应,眼见就要受创白天羽突然感觉身形后退,等反应过来之时一道红色身影已挡在了自己身前。 白天羽茫然接住肺腑受创口吐鲜血的赤云一,为首的海怪一击得手厉声尖叫,众多海怪蓄势待发。 “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这么傻!”白天羽抱紧怀中的赤云一眼中含泪。 “我知你心里放不下……”赤云一双眸微闭声如细丝,“我亦从未想过取代……我只想能够陪在你身边……” “不要再说了……”白天羽语带颤音,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赤云一的体温极速下降,异类修身者体温本应略高于常人,而此时赤云一的身体却犹如寒冰,她的生命显然在极速流逝。 第四十四章 沧海一啸 “这下好了……我若死了……你便能永远记住我了……”赤云一此时已面色发青嘴唇黑紫,阴显是中毒的表现。 “不要胡说,你不会死的!我不允许你死!”白天羽紧搂着赤云一方寸大乱。 回想起两人初时的情景,那只娇小的红狐,那赤衣云靴的灵动身影,白天羽从未想过两人的相遇,竟会害了怀里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 “云一!”眼见赤云一气息即将消耗殆尽,余烟悲泣出声,若非她要取万泉之源众人也不会阴知可能有来无回,还要硬闯这海之苍,若非她众人也不会身处险境! 正当余烟深陷于自责之中时,怀里升起一团五彩光晕,一直熟睡的小七悠然转醒,爪踏虚空引颈蓄势,片刻后龙啸之音贯穿苍海,一声龙啸过后,前一刻还虎视眈眈的海怪群刹时寂静无声。 但见小七龙目微张,俯视之下尽显威颜,海怪无不鱼首伏地面露恐惧之色。顷刻之间,除了为首的海怪头领,其它海怪纷纷退出岛屿。 为首的海怪头领身形微弓,其背部正中盆口大小的疣粒自顶端缓缓开裂,一滴青黄色的水珠飘落而下,隐入赤云一肺腑的伤口不见,只见原本还在淌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约盏茶功夫赤云一的面色恢复红润。 回想起方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才将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眼下被众人围在中间,赤云一不禁娇羞颔首。 小七俯首瞥了一眼海怪头领,龙尾轻扫,后者如蒙大赦,逃遁于深海不见。 眼见小七震慑了一群海怪,又另赤云一死中得活,余烟喜出望外,“小七,你真厉害!” “我本蛟龙之后,又承金龙血脉,号令万千水族自不在话下。”小七龙身一跃钻回余烟怀中,骄傲地昂着龙首,原本霸气威武的话语自它口中说出来多了几分稚气。 余烟看着怀中的小七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感谢,一句谢谢远不足以表达她心中无限的感激之情,只是紧搂着它眸中不禁闪动着欢喜的泪珠。 “烟姐姐……”赤云一抬眼看着余烟似是阴白她在想些什么。 “云一……”余烟转揽着赤云一,兰夕的背弃伤透了她的心,是赤云一令她心中重生了温暖,两人虽无任何血源却亲如姐妹。 正当五人沉浸在喜悦之中时,天际乌云汇聚伴随着轻微的雷鸣之音,五人刚放松的心弦又绷紧了起来。 “烟烟不用怕,这海之苍岛屿错综复杂,我给大家寻了些脚力。”小七嬉笑地看着余烟。 “脚力?”余烟疑惑地望着乌压压的天际,看着这阵式实在无法猜到小七所说的脚力是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余烟无奈摇头,小家伙卖起了关子,她只好耐着性子等。 须臾,五条虬龙攀云而至,但见这五条虬龙高均八尺有余,身负青鳞,腹生四脚,长颈垂毛,头与龙相似却不及龙威严,眉目间多了几分和善之色。 到得五人近前,五条虬龙俯卧于地,鸣声九音,似是请五人骑乘。 “大家别愣着啊,骑上脚力,咱们可省去不少功夫呢。”小七见五人呆如木鸡出言提醒道。 经它提醒五人哈哈一笑,分别骑乘到虬龙背上,相识以来五人一直觉得小七幼小,竟忽略了它血脉的高贵。 待五人坐好,虬龙轻身一跃攀云而上,苍海茫茫俯览于脚下,心中自是畅快淋漓。五人都不会知道,此时千里之外,高塔之内正动荡不已…… 第四十五章 万泉之源 苍海如碧,骑乘着虬龙,众人惬意非常,俯览脚下,众多岛屿如豆。() 虬龙腾云之速很是迅疾,约饭食功夫到达海之苍中心岛屿上空,俯览全岛蓄含霓虹之色,岛屿正中生有一株叁天灵树。 虬龙缓速落于树冠上方,余烟五人轻身而下在灵树枝干之上落脚,到得此时余烟方才意识到,先前对于巨树地理解有误。 此前在迷惘之森,那里最大的树木有十抱粗细,余烟原以为那足可堪称巨树,而此时脚下这株灵树光是枝干就有三抱粗,可见其之巨大。 转头看了一眼其余四人皆是满脸惊异之色,余烟确定不是自己少见寡闻。 “快看,那是什么?”舞飞天忽而道。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道七彩微光透过繁茂的枝叶,仿如轻声呼唤,令人不自觉地向着它前行。 到得近前,微光的来源乃是灵树中心,而灵树中心竟然上下中空,空出部分为圆柱形,约井口粗细,一滴水珠呈霓虹七彩之色虚空浮于正中。 “这应该就是万泉之源。”舞飞天探手去取,竟摸了个空。疑惑半晌,伸手再探还是摸空。 南暝与白天羽赤云一,分别尝试去取,均屡试无果。 四人正疑惑之时,万泉之源徒然升起,霓虹乍现,晶莹点点细雨纷纷呈现一幕七彩画卷,万泉之源徐徐飘落于余烟左手掌心。 心念所至,余烟微闭双眸,眉心之间一道金光若隐若现,右手微抬与左手同高,掌心之中九叶火莲缓缓浮出。 此时余烟脑海之中传来帝俊的声音,“万泉之源若离开这岛屿,便无法再炼化。” 听帝俊如此一说,余烟心中焦急万分,“可我没有携带丹鼎,就算有丹鼎,我也不会炼化,这如何是好?” “谁说没有丹鼎,便无法炼化?”帝俊莞而笑道。 “我尚有一事不明,还望仙君赐教!”余烟语气忽而转冷。 “但说无妨。”帝俊似是已然猜到余烟终会有此一举,对于她的无理并未放在心上。 “八荒焚仙阵可是仙君所设?”余烟心有不满,九江为八荒焚仙阵所伤,她心中始终无法释怀,不免对帝俊有些埋怨。 “八荒焚仙阵乃是上古时期,为阻魔族作乱设下的阵法,万事皆有因果,若非尾火虎伤重在前,本座亦不会于天陷之地等到你。” 经过数千载方得转世,却在即将恢复仙位前的一刻肉身消亡,又经千载方才遇到传承之人,这慢长的等待,在帝俊看来一切皆是因果。只是有一点连他都所料未及,他本以为传承之人还是男子,怎料到却是个小丫头。 “本座为先前所设阵法,误伤了烟丫头心上之人正式道歉。”能让他一代妖皇道歉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小姑娘了,帝俊无奈撇嘴笑道,“还望烟丫头不要计怪老夫才是。” “不与你说了,原谅你便是。”听他如此一说,余烟不禁满面羞红,帝俊虽正式道歉,但其话语中“心上之人”这四个字却多有戏谑的意味。 535399460552081 。网址 第四十六章 融纳水火 “阵法即是老夫所设,救治之责自当由老夫来承担,只是……” “只是什么?”见帝俊面露为难之色,余烟关切问道,她可不想救小九的事出任何差错。() “老夫现下只是一缕残魂,恐怕力有不及……” “那应如何?” “好办,老夫将炼制方法传授于你,由你来炼制即可。”帝俊强忍着才没偷笑出声,他其实并非不能炼制,只是他希望余烟可以正式接受他的仙道传承。 一直以来余烟都是被动接受他的传承,他能明显感觉到余烟的抵触,他可不想他的传承之人一直排斥讨厌自己。虽然能成为他的传承之人,是不知多少人,甚至多少仙家梦寐以求的事,但谁让余烟这小丫头是如此与众不同呢。面对如此与众不同的小丫头,他一代妖皇万古帝俊也只好耍起了心眼儿。 “好,我学!” 见余烟如此爽快答应,帝俊甚感欣慰地点了点头,接而说道,“水火乃万物之源,尾火虎属火,为老夫八荒焚仙阵中的一丝金乌真火所伤,炼制伤药需七分九叶火莲之火气,三分万泉之源之水气。” “听我所授,以灵气为炉,左手凝水之温润,右手化火之暴烈。取九叶火莲之一成融万泉之源凝微许,聚精华为珠露,化水火于无形,敛气于内,药成。” 看着掌心中的金色珠露,虽只有豆粒大小,却金泽耀目,余烟能明显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着水火相融的万物精华。 抱起方才转醒爬到她肩上欺负小蛟龙的幼猫,余烟托着手中的珠露递到它面前,“小九,来把这个吃了你就好了。” 幼猫舔着余烟手中的珠露将其吞入腹中,钻回她怀里打起盹儿来,等了良久却什么变化也没有。 见此情景余烟不禁双眉紧蹙,心中再度埋怨起帝俊。 “你初次炼制丹药,虽药成,但药量的拿捏稍有不准,且吸收药效总需些时间。”帝俊不待余烟发问,赶忙解释道。 他很清楚在救治尾火虎这件事上,余烟有多在意,丫头年纪虽小发起飙来,他妖皇名冠千古可不想尝试第一次挨“骂”的滋味…… 从余烟驻足神思的那一刻,到她以灵气为炉双掌其出炼化万泉之源与九叶火莲,舞飞天南暝与赤云一白天羽四人猜到,可能是帝俊在传授她炼化之法,因而一直安静地守在一旁。 见余烟将金色珠露喂给幼猫,舞飞天上前一步问道,“怎么样,九江有救了吗?” “嗯。”余烟本想再问需要多久九江才能恢复,不成想帝俊人老成精,趁舞飞天说话的功夫竟溜之大吉,任她如何叫也不回应。 而此时,帝俊正暗自窃喜,炼制伤药不过用了一成九叶火莲,而万泉之源的用量则更少,这两种神异之物会缓慢为余烟所吸收,并将于潜移默化中淬炼她的骨胳经脉,使她拥有等同甚至高于仙家的仙骨灵脉,有助于她更早的接受自己的仙道传承。 这是原本就在他计划之内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实现。能如此之快的达成此事,尾火虎自然“功不可没”,帝俊饶有兴趣地思量着要如何答谢他这位“大恩人”。 535399460551950 。网址 第四十七章 金龙之威 “看来要许久才能恢复了。”抱着怀里熟睡的幼猫,余烟无奈叹气,为何她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呢…… “我们启程回返吧。”南暝提意道,离他与师父约定回去的时间快到了。 “好!”余烟抬手示意虬龙下落,她清楚的感觉到,此刻她的指令对五条虬龙来说等同于小七。 瞬息之后,五条虬龙果然如她所想,靠近灵树中心。众人轻身而上,再度骑乘虬龙…… 缘有尽时,聚散无期。 分别总是多有感伤,白天羽答应了舅父,启程回返白羽山庄,离开时,望着余烟深沉地道了声保重,在转身的一刻默默牵起了赤云一的手。 “烟姐姐,等着我。”还没走出三步远,赤云一松开了白天羽的右手,反身搂住了余烟,良久,才回到白天羽身边。 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余烟会心地笑了。 “我也该回去了,与师父约好了花开时一叙。待我处理完事情,去幽谷找你。”南暝虽放心不下,却苦于分身乏术,他尚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余烟颔首没说什么,长久以来南暝一直陪着她天南地北,二人虽有婚约,但她却早已将其视为兄长。 看着南暝的背影消失在天边的最后一抹鱼肚白里,一直忙走奔波,不经意的竟已是花开时节。她也想“回家”了,只是她是否能再回到从前……她没有答案,只是在心中默默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春易醉醺然, 泼墨花萻。 风霄正暖景多繁。 托信与思归北去, 绕九重天。 话世意阑珊, 窃窃声寒, 与君长叙诉诸般。 梦呓语相思种种, 北宋烟鬟。 “走吧,下一步我们去哪儿?”舞飞天与余烟并肩望着冉冉升起的朝暾。 “妖塔。” “好。”舞飞天没有问余烟为何要去妖塔,他只知道,无论她去哪儿他都会相随。 海之苍与锁妖谷一南一北分属九州两地,二人自南向北飞掠而去。 数月后,余烟与舞飞天正自林中歇脚,遥隔数百里,陡然自锁妖谷方向传来龙啸之音,其音浩荡,声传九州,天震地骇,饱含狂霸暴戾之气,与此同时二人脚下地面震荡不已。 “爹爹!是爹爹的声音!”小七兴奋得自余烟肩上一跃而起,龙身舒展开来,数月来它长大了不少,余烟抱着幼猫怀里已然挤不下它。 此时北方天际锁妖谷上空乌云汇聚,雷电交加,而非同于寻常的是,乌云之中透着苍劲而古老的气息,其中又充斥着浓重的愤懑与杀戮。 顾不及多想,余烟转头看了一眼舞飞天,提气轻身向北疾掠而去,后者会意紧紧跟随在后。 又一声龙啸过后,自锁妖谷方向传来山石崩裂的声音,沿途村落,村民受惊之下四散奔逃。 与此同时,妖塔七层自内而外破碎开来,一条枭霸巨龙冲出妖塔,蜿蜒而上驾雾腾云。 这乃是一条及为罕见的金龙,其周身金鳞厚重如甲,头如驼、角似鹿,鼻宽口阔,口旁须冉迎风舞动,五爪攀云,引颈长啸,龙威浩荡,尽显威严。 妖塔之下一众山城派法师,在金龙威压之下竟毫无反抗之力,瘫坐在地,从一众法师的位置来看,此前应是布下了某种强大的阵法。其中数十位法师满头银霜,年纪当早已越期颐,从服饰与发髻来看,应是山城派于百年前便避世不出的护法长老,山城派以阵法闻名举世传承至今,这恐怕是有始以来绝无仅有的一次失败,且是完败! 震慑住众人,金龙旋身而下,龙尾狂甩,将七层妖塔拍得粉碎,四散扬灰。 拍碎妖搭,金龙再度攀高,龙身舒展长达百丈,漫天金雨挥洒而下,将地面砸出无数深坑,不幸被砸中的山城派法师,为碗口粗细的金雨贯穿肺腑当场殒命。 待余烟与舞飞天赶到锁妖谷之时,妖塔已被夷为平地,山城派法师死伤无数。 第四十八章 父子相认 金龙化身为老者,身着金袍,头戴金纱斗笠。() 望着眼前的满目苍夷,舞飞天暗自诧异,这老者可不正是当年,他与余烟和白天羽于妖塔七层遇到的那位老者吗。 “爹爹!”小七雀跃地自余烟肩上凌空跃起,飞扑进金龙怀里。 “小七为何称他爹爹?”舞飞天疑惑不解地看向余烟。 “小七乃为蛟龙与金龙所生,他确是小七的爹爹。”小七曾说自己身上有它爹爹的味道,原本她只是猜测,现下看来是猜中了。 “小七我儿,都长这么大了!”金龙摘下斗笠,满头金发飞散于身后无风自舞。双手抱起怀中的小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赤色的双眸里乐开了花,尽显慈父之爱。 话落,金龙骤然转头,目露凶煞之气,怒视着一众山城派护法长老,“三百年前,若非尔等趁本座气差行错,夺本座护胸金甲,将本座困在这妖塔七层,本座亦不会与内子分隔两地,更不会错过我儿降世临凡!” “今日,本座龙三邪便要取尔等狗命,舒百年郁结,尔等可还有何话说!” 龙三邪左手怀抱着小七,缓步行至山城派一位护法长老面前,威压之下众人竟无法坐直趴伏在地。 “老朽无话可说。”说话的是位最为年长的长老,此人也是个硬骨头,当年山城派为了抓获金龙,数十位长老围攻不下,便使了下三滥的手段,令金龙行气不畅。他始终为此事觉得颜面无光,这也是为何后来数十位长老会一同避世不出的原因。 “且慢!”眼见龙三邪高举的右手即将落下,余烟高声出言制止。 “嗯?”龙三邪双眉微皱,疑惑地凝视着余烟。 二人虽相距五里之外,但金龙本属仙家之体,凭借敏锐的直觉,他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姑娘非同寻常。 因他并未像赤炎云天一族的炎长老一样,曾近距离接触过妖皇帝俊,且帝俊的帝魂尚处恢复之中,所以他只是疑或却不能确定余烟的身份。 余烟见金龙停了下来,心中徒然一轻,缓步向前走去。行走的同时见舞飞天并未跟上来,转头回望,这才发现舞飞天在金龙威压之下竟已有些站立不稳,此时面容颇为痛苦。 舞飞天见余烟转头看自己,勉强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为自己担心,与此同时心中亦有些怅然。 他感觉到余烟离她越来越远了,余烟的身份在潜移默化之中起了变化,这一点可能她并没有意识到。做为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自己,经过天陷、海之苍和此刻所发生的事,深切地感受到她已不同于往日。不过他也并未因此而太过失落,因为余烟仍是与他初识的那个余烟,对他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晚辈知道,前辈心中颇有怨气,只是念在山城派法师皆已年迈,不知前辈可否不计前嫌,饶了他们性命。”到得近前,余烟不知该如何称呼龙三邪,只能暂且称他为前辈,见山城派一众护法长老皆面有愧色,想来也认识到当年范下了错事,她实在无法对此事置之不理。 “爹爹,烟烟是小七的救命恩人。”小七跳回余烟肩上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将自己被救之事简短的讲述给龙三邪。 龙三邪看了看小七再度转头凝视着余烟,片刻之后心中有了决断。 “烟姑娘救我儿于危难,老朽无以为报,自今日起,三邪愿听姑娘差遗。”说着,龙三邪面向余烟,单膝及地施以臣下之礼。 龙三邪此举原因有二;其一,余烟救了小七性命,令他虽已暮年却得享天伦;其二,他虽然无法确定余烟身上的气息,但却隐约觉得这种气息与他的龙气有相似之处,且这种气息比他的龙气更为幽远。 535399460551628 。网址 第四十九章 金龙认主 龙三邪突来的举动令余烟心下一楞,赶忙探手去扶,“万万不可如此,龙前辈快快请起。” 谁知用了半天力,龙三邪竟纹丝未动。 “烟姑娘不愿意吗?”龙三邪抬头问道。 “这……我……” “既然如此,老朽这便杀了他们。”龙三邪一跃而起,阔步迈向山城派众人。 “不要!快停下!”余烟情急之下,惊喊出声。 龙三邪挑眉一笑,再度转身单膝及地,“三邪谨听姑娘吩咐。” “前辈请起。”余烟皱眉摇首,看来她是不认也得认了。 龙三邪见余烟默许这才起身,小七龙身一跃跳回龙三邪怀里低声问道,“爹爹认烟烟做主人了吗?” 小七虽年幼,却秉承金龙血脉,深知龙三邪此举乃是金龙认主。 龙三邪微微颔首,算是回答。继而问道,“不知烟姑娘意欲何往?请允许三邪跟随左右。” 被他这一问,余烟又开始犯愁了,不让他跟着吧,怕他又闹出什么事来;让他跟着吧,总觉得多了个下属很是头痛,下属就下属吧,问题是这下属却是位列仙班的金龙!虽然同为仙家之躯的九江也一直跟着自己,但这龙三邪跟小九可不一样,小九从不是她的下属。 “爹爹不回家吗?娘亲总和小七念叨您呢。” “龙三邪听令,我命你速回龙渊与令正一家团圆。”经小七“提醒”,不待龙三邪开口,余烟赶忙道。 “老朽还是跟随烟姑娘……”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吗?”余烟挑眉正色道。 “这……三邪谨遵吩咐。”龙三邪低首应是,做为属下第一忌便是违逆主上。 “你也回去。”见小七又想跟着自己,余烟补充道,她要去确认一件事,不希望太多人跟着。 “烟姑娘,请收下此物。”龙三邪自怀中取出一枚半掌大小的龙鳞,但见金光耀眼,坚厚异常,这乃是他的护胸金甲,为了便于携带这已是缩小后的样子。 当年山城派众护法长老合力剜了他这片护胸金甲,才令他不得不受制于人,经过百年他才催生出新的金甲,恢复仙道修为。虽已催生新的金甲,但这片旧的金甲却仍与他息息相连。 “执此金甲,直呼三邪名讳,三邪必于顷刻之内现身。”说着龙三邪将金甲递到余烟手中,不待她反应过来,纵身而上消失在云雾之中,“三邪告退。” 一众山城派法师见龙三邪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如若不然,恐怕今日整个山城派就要面临灭顶之灾……没有了金龙威压,为首的山城派护法长老起身行至余烟近前双膝跪地,他虽然不清楚江湖之中何时多了这样一位,可以令位列仙班的金龙都对其毕恭毕敬的小姑娘,但却知道若没有这位姑娘,山城派一族早已不复存在,因而感激与敬重之心油然而生,“多谢姑娘救我山城派一族!” 山城派一众见长老如比,纷纷随之双膝跪地,向余烟施以大礼。 “前辈们,万不可如此!”余烟此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刚送走一个,又来了一群。 舞飞天此时亦摆脱了金龙威压的束缚,掠至余烟近前,见她有些捉襟见肘,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纵身飞掠而去,撂下山城派一众跪在原地发呆…… 第五十章 不堪回首 “会不会太失礼了。”余烟问。 “这有什么,你不喜欢,不理他们便是,他们愿意跪就让他们跪着好了。”舞飞天咧嘴一笑,不以为然,他并非不尊重前辈,只不过,他见不得余烟为难。 “你知道南暝府在哪吗?”良久之后,余烟低声问。 舞飞天感觉到余烟说话的时候,手在微微地颤抖,他没问为什么,只是将她的手牵得更紧了些,“知道,我带你去。” 南暝湖畔。一片焦土,尘埃厚积…… 望着眼前早已变成废墟的满目苍痍,余烟脑海中的碎片被一片片拼接,烈火如日,血色染红了湛蓝的天幕。厮杀声犹在耳边回荡,刀光血影,满地皆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南暝府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破败不堪的庭院,角落里碎裂的水缸,余烟记起当年是姑母将她藏在水缸里避祸,犹记得在那样的盛夏时节,令她遍体生寒的并非冷水本身,而是她无法看到水缸外发生了什么,耳朵里却充斥着死亡的声音,她不记得那令她恐惧的声音持续了多久,直至一切都归于沉寂。 前尘往事翻江倒海般充斥在脑海里,令余烟呼吸不畅。压抑无尽的黑暗,再次将她拖拽向死亡的边缘,身临其境。血色的火海中,她熟悉而又不愿面对的身影…… “烟!你怎么了?”眼见余烟呼吸困难,全身颤栗如筛,舞飞天赶忙探手搀扶,可任他如何呼喊,余烟却仍就没有半点反应。 残阳如血,撕心裂肺的哭豪冲破夜暮。 良久,沉寂,死一般的沉寂蔓延着整府南暝府。 “走吧,去里面看看。” 余烟强自稳定心神,拖着疲惫的身体前行,双腿却仿如灌铅,每向前一步都异常艰难,凭着幼年时的记忆,来到南暝府后院会客厅。 朱檐碧瓦早已付之一炬,余烟缓慢地走到客厅左侧,抚摸着地上厚厚得尘土,静静地平躺下来,这是她父母双双倒在血泊中的位置。当年,她并未看清父母是如何倒下的,她所触摸到的是已然凉透的,母亲那曾经温暖的双手。 余烟知道,永远也无法再感受到那样的温暖,却仍想离父母更近一些,侧身抚去厚厚的尘土,亲吻着地面,此时的她,很安静,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泪水却顺着眼角默然淌落…… 舞飞天很想开口,却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跟随着余烟,侧躺在她身侧。 余烟曾和他说过,自幼父母双亡,却从未提起她父母是因何而离世,舞飞天猜想到,这里应该是余烟父母生前最后来过的地方。 夜凉如水,却远不及余烟内心的寒凉。 “走吧。” 余烟僵直得站起身,木然前行,自子夜至拂晓,自鱼白至黄昏,阴霾掩去夕阳最后的余辉,细雨绵绵,前路难行。 舞飞天双眉紧锁,探手拉住余烟的右手,“烟,歇会儿吧。” 余烟转身回望,良久后颔首。 烟雨亭。 黄昏烟雨,飘零无依,滚滚红尘,随江逝去。 身体与内心的疲惫很快令余烟沉沉入睡,梦魇随之而来,满目血色,火海中她不愿面对,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舞飞天看着睡梦中痛苦呻吟的余烟,脸上没有了平时的色彩,本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凝重与深沉取而代之。他的心中有个疑问,他很清楚谁能解开所有疑问,他很想去问清,但此刻他实在不放心余烟独自一人。 第五十一章 凡尘琐事 清晨。 雨仍在下,仿如这凡尘,挥不尽,抹不去。望着亭外朦胧的细雨,余烟的心始终无法平复。 昨夜的梦魇令她纠葛不清,回想起梦中那熟悉的背影更是让她倍感剜心之痛,她想自痛苦中解脱,忘却所有……又有谁能帮她? 昊医?也许昊医前辈可以帮自己。想及至此,余烟提气轻身飞掠而去,消失在茫茫烟雨之中。 “烟,你去哪?”舞飞天撂下刚喝了一口的水壶,赶忙起身疾追。 “天湖。”远方传来余烟地回应。 天湖不谷。 已是初夏,谷内却仍是一派山顶云封的景象,皑皑雪山,浩浩湖泊,湖泊之上薄雾蔓延百里。 昊医此时正自湖边垂钓,斗笠之上落了些许晨露,想来已是有些时候了。 余烟不想打扰他,静静地候在原地。 良久之后,仍不见动静,舞飞天上前探手去拍昊医右肩,后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左手扣住其右手,“你这娃娃,好生无礼,没见老夫在小睡吗?” “嘶……”舞飞天受痛之下,险些半跪。 “前辈……” “丫头,你可算来看老夫了。”余烟正欲出言相求,昊医已然松开扣住舞飞天的左手,喜笑颜开的向她走来,“你这丫头,都快把老夫忘了吧。” “前辈说笑了,晚辈怎敢。”听着昊医的埋怨,余烟非旦不恼火反而觉得很是亲切。 “哼!你不敢,你和那臭小子一样!” 听昊医提起玄,余烟方才扬起的些许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了丫头?臭小子欺负你了?”见余烟面色有异,昊医关切地问。 “没……”余烟摇了摇头,沉重在次袭上心头。 “臭小子若欺负你,你告诉老夫,老夫替你收拾他!”昊医吹眉瞪眼一脸愤然。 “真没有。” “真的?”昊医始终觉得是玄惹余烟不高兴了。 “晚辈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求不求的,旦凡老夫能帮上忙,丫头你说便是。” “近来梦魇缠身,无法安然入眠,想问前辈寻些忘忧思的灵药。” “怎么,丫头你的旧疾又范了?”昊医拉着余烟,走到湖边的茶卓前坐下。 “旧疾?”余烟不解昊医为何有如此一问。 “对啊,你这是旧疾,老夫虽已年迈,记性可不差。十年前臭小子曾向我求过药,说你恶梦缠身,食不下咽,老夫便制了些忘忧思去梦魇的药给他。” 十年前……不就是她初到幽谷的那年……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玄精心算计好的吗……为何……为何会如此,为何他要救她……为何当初不连她也一并杀了……余烟不愿面对现实,往事种种却提醒着自己不得不去面对,是玄杀了她的父母……是玄…… “丫头,丫头,你怎么了?”看着颤栗如筛的余烟,昊医紧张地询问。 “没……没事,前辈忙碌,晚辈就不叨扰了。” 余烟起身,僵直地向谷外走去,舞飞天不敢多言,默默跟随在后。 “忙,老夫何时忙了……”昊医不明所以。 第五十二章 千里相寻 “本想留烟丫头多住些时日……唉,罢了。”见余烟已然走远,昊医无奈摇头,转而看着跟在余烟身后的舞飞天,自言自语地道,“这男娃娃好生眼熟,难道是……不会,不会,烟丫头怎会认识他。” 一路之上,余烟始终沉默不语。 舞飞天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心中急切却又不敢开口询问。 话表两头,自四平客栈失了余烟的踪迹后,玄一直到处寻找,锦羽见他心绪不宁便相随而往。 多番打听之下,二人来到锁妖谷,一众山城派弟子此时正在修葺妖塔。 妖塔早已被毁得无有完瓦,说是修葺实则与重建无异。 “说,有没有见一个小姑娘来过!”锦羽本想找个人细问,还未及张口,玄却已闪身上前抓住一个山城派弟子审问。 锦羽探手抚额,忘了自己戴着白玉面具,只得改为揺首长叹,自相识以来,他从未见玄如此方寸大乱。 被抓住的山城派弟子,是个青年男子,此时被玄以左手扣住咽喉,就算想回答也说不出话来。 “还望‘鬼未’手下留情,放了本派弟子。” 为首的山城派长老,快步而来。自玄的年纪衣着与其身后所背的墨色长刀,一眼便识出他正是正邪两派皆闻风丧胆的“鬼未”,不禁有些后背发凉,山城派虽在江湖中属一属二,却也不敢得罪这世人皆要避让三分的鬼未。谨慎留意着玄的脸色,与此同时,将本派有可能范下重错,引来鬼未亲至绞首的弟子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挑眉看了对方一眼,玄甩手松开青年男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保你山城一派相安无事。” “不知鬼未所问何事?还望明示。” “日前是否有位着玄色罗衫的小姑娘来过?” “是来过……但是……” “但是什么!”不待山城派长老说完,玄急切追问。 “但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不知鬼未可否看在那位姑娘救了我山城一派的份上……”山城派长老赶忙回话,见玄面色转冷,以为是余烟范了什么错事,惹来他追杀,虽心中畏惧,却仍硬着头皮求情。 “她如何救得你山城一派?”望着满目苍夷,玄急于想知道余烟做了何事,足以另山城派长老如此冒死相求。 “这……” “别以为我不知道妖塔里关了什么,照实说!”玄挑眉怒道,本就心中焦急的他已是忍耐极限。 山城派长老感觉到玄的杀气,不敢再有所隐瞒,将余烟自龙三邪手中搭救山城一派之事全盘托出。 听他所述,玄不禁双眉紧锁,心中忐忑难安,看来这段时间,余烟经历了很多事。 自离开四平客栈后,他没有一刻不在寻找余烟,她从未离开自己这么久过,如今已近一载。他曾到迷惘之森去寻找,甚至去了海之苍,险些死在岛上却仍与她失之交臂…… 好不容易打听到余烟来过锁妖谷,却竟已是三个月前的事。思来想去,也猜不到她经历了什么,才得以拥有驾驭金龙的能力,他害怕再见到她时,她已伤痕累累,他实在不敢去想像,这是玄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恐惧的滋味…… 第五十三章 鸩羽文血 良久的沉默给山城派一众造成了无形的威压,仿佛在等着暴风骤雨的来临,随时可能身首异处一般。此时在他们眼中,对玄的恐惧无异于龙三邪。 锦羽强行将玄拽离现场,他担心再这样下去,山城派这些人会被活活吓死。 “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锦羽拍了拍玄的右肩,他怕再这么找下去,整个九州都会被玄给翻个遍。 “山城派老头儿不是说,她往幽谷方向去了吗,不如回去看看。”见玄仍就不语,锦羽接着说。 “回去吧。”简短三个字后玄再度陷入沉默。 他很清楚,一直以来他都在盲目地寻找,但他一刻未见到余烟,心绪便一刻也无法安宁。 近一载春秋,纵穿南北,踏遍千山万水,他只知他想要余烟毫发无伤地回到他身边…… 山花烂漫,疯长的野草蔓延了整座山崚。 此山名为瑶碧,遍野色彩斑斓,却无一朵可采,满山奇石竞秀,竟无一人敢攀。 “烟,你想找什么。”这些时日来,舞飞天一直愁容满面,他很担心余烟。 “你应该知道。”余烟没再多说,顺着山路蜿蜒而上,她只是希望脚下这条山路可以慢长一些…… 舞飞天紧握手中磐云弓,谨慎地跟随在后,他虽未来过瑶碧山,却也听说过,此山决无这般易行,因而疑惑不解如堕云雾中。 一路平静无波,待行至山崚之上,一紫衣绿袖的女子,静坐于栗树之上。 “文血在此久候了。”待余烟与舞飞天走近,该女子飘身而下。 近观其貌,肤若凝脂,紫发赤眸,真可谓美艳不可方物。 文血见余烟不语,自袖中取出一支尾梢墨绿的紫羽,“敢问姑娘,此来可是为我身上这鸩羽?” 余烟默然点头,“可否送予我。” “自无不可,但……”文血话说一半忧思回眸,“你可听我述一故事,待故事听完,这根鸩羽自当奉上。” “听故事?” “听,故事。” 文血转身遥望,缓缓道来。 上古时期,碧海天。 文血与一帝君偶遇,相视而笑,携手共赏天海一色。 战事起,风云乱。文血效力于帝君麾下,虽战势无常,却始终相随左右。 盛宴,文血酒醉,花亭下,执帝君之手,诉倾慕之情,帝君笑而未语。 百载春秋,帝君娶得娇妻美眷,一娶三位。文血面海天而长泣,请战巫妖,重伤而归,帝君不顾战势朝夕照看,引群臣非议。自此而后,帝君视之如不见。 情殇难抑,文血以自身鸩羽化酒,邀帝君于花亭,欲将毒酒敬之,却踌躇不前,帝君接而饮之,顷刻,口吐鲜血,绯红凝结于唇,纹理优美,醒目异常。 帝君笑,“文血,我竟不知,你爱我至深……” 文血听罢,泪如雨下,掩面而去。惘别离,长相思,伶俜独居,山水瑶碧,不复相见。 帝君黯然,无心战势,终败…… “你可听明白?”良久的沉默,文血转身递出鸩羽,凄然凝望。 第五十四章 风雨随行 余烟木然去接,她已然忽略鸩羽乃至毒之物。 舞飞天探手拦住她,自锦囊中取出兽皮手套戴好,接过鸩羽放入兽角盒中。 简短地道谢后,舞飞天拉着余烟原路回返,瑶碧山始终是危险之地,他想带余烟尽速离开。 望着余烟远去的身影,文血摇首长叹,幽幽呢喃,“你还是不明白……” 瑶碧山下,绿水荫荷。 余烟感觉到帝俊的思绪犹如惊涛骇浪,自他的思绪中,她看到了碧海天与花亭,以及他与文血相知相守的那段慢长岁月,“文血所说的上古帝君,可就是你?” “你心中既已知晓,又何需多问。”帝俊古笑。 “为何不现身与她相见?” “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我如今一缕残魂,无非予她徒增烦恼罢了。” 帝俊不再言语,思绪停留在茫茫苍海之际…… “将鸩羽给我吧。”良久的沉默无声,余烟忽而转头对舞飞天道。 “等我调制好再给你。” “不可化于酒中吗?”余烟虽不解却并未疑心。 “文血所述过于简略,鸩羽并不可直接入酒,需加以多种药草调配方才可用。” 舞飞天目不斜视,他不希望余烟看出他在骗她,他要为她调制一种特殊的“毒药”。 “需要多久?” “我只知方法,却未曾尝试,估计至少需时半月。” “好。” 余烟的声音听似很平静,心神却恍惚不宁,遥望着天际滚滚浮云木然前行…… 落霞凝辉,风雨随行。 余烟伫立于崖边,舍不得错过最后一抹桑榆,任烟雨飘零打湿了鬓发。 她与舞飞天在这无名的山岭之上,已呆了半月有余,待残阳隐去,便是鸩羽入药之时。 “烟,躲躲雨吧。”舞飞天自山洞内走出,行至余烟近前。 “再等等。”余烟仍就望着天际的那抹绯红,“药成了?” “嗯。”舞飞天并不多言。 “明早我便回幽谷,你也出来久了要回去了吧?” “回去和师父报个平安,我就去幽谷找你。” 余烟没有回应,待残阳落尽,黑暗吞噬了夜空,幽幽地道,“该走了……” 舞飞天以为她要避雨,便拉着她回到山洞内。 次日清晨,雾气弥漫着山峦。 舞飞天凝望着余烟有些不舍,他想再与她多呆一会儿,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次分别或许会很久,但他明明只是先回去报个平安,马上就去幽谷寻她,且此处离舞月派较近,往返最多三天时间。 在余烟的要求下,舞飞天向南先行。余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神情凝重地道了声珍重,消失在茫茫雾色之中…… 炙焰岭外,幼猫抓挠着余烟的衣襟。 “听话,好好养伤,过段时间我就来接你。” 余烟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发出颤音,一载朝夕相伴,她很在意九江,非常在意,望他安好。 九江不愿与她分开,她又何尝忍心离开他。只是,她不得不这样做,炙焰岭对九江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听话。”余烟正色道。 九江何曾自她脸上见过这样神情,登时一愣。以他现在情况非但保护不了余烟,还要时时让余烟来保护他。 沮丧,挫败,有生以来九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复杂的情绪,自与余烟相识,他内心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澜,莽莽仙界,万载春秋心如止水,仿佛只为悬崖之颠那偶然相遇…… 第五十五章 相思无益 尽快恢复,好守护他视若珍宝的人…… 想明白这点,九江不再犹豫,转身沿火竹林步入炙焰岭内。望着渐渐隐去的入口,余烟伫立在原地久久不语,只有她心里明白,今日一别,相见无期…… 盛夏幽谷。 玄遣祥叔与福婶去昊医处帮忙,独自守候在这幽谷之中已近半月,虽感无奈,除了等待却别无他法。 玄湖湖畔,微风徐徐,湖面凝波,黄昏烟雨醉了红尘。 玄盘坐于青石之上,膝上置之一架墨色古琴,长约四尺,宽半尺有余,以墨色古木为琴身,墨蚕丝为琴弦,古朴而神秘。 十指修长,轻抚于琴弦之上,一曲《碣石调幽兰》自玄指下缓缓而来,引南北朝鲍照之《幽兰》浅吟轻唱: 倾辉引暮色。 孤景留思颜。 梅歇春欲罢。 期渡往不还。 帘委兰蕙露。 帐含桃李风。 揽带昔何道。 坐令芳节终。 结佩徒分明。 抱梁辄乖忤。 华落知不终。 空愁坐相误。 眇眇蛸挂网。 漠漠蚕弄丝。 空惭不自信。 怯与君画期。 陈国郑东门。 古今共所知。 长袖暂徘徊。 驷马停路歧。 琴曲开端深沉,尾音明朗。虽抑郁低沉却哀而不伤,清净典雅、悠远旷达。 尾音未绝,曲风忽转,一曲《凤求凰》犹然而生,由舒缓渐而明快,引两汉名句,娓娓道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琴音忽断,玄摇首轻叹,“我这是怎么了……” 轻扫琴弦,一曲短乐再起,自酒仙的“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到樊南生的“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言浅意深,诉不尽想思。 三曲终罢,玄将古琴斜倚在青石上,凝望着一湖涟漪久久不语,余音袅袅,自谷中回荡,渐而飘缈难寻,与这余音同样难觅的是那曾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小人儿…… 正寻思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徒然出现在谷口,不是余烟又是何人。 玄木然起身,怔怔望着余烟,竟莫名的有些紧张…… 余烟呆站在谷外踌躇不前,往事种种在脑海中交错,时而是轻依着玄酣然入梦的傍晚,时而是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午后。是十载朝夕相伴的玄,还是惨死的双亲,再次让她变得无从抉择…… 自清晨至黄昏,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慢长,每一刻都在煎熬中度过。即使这已是注定的结局,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伤害的只是自己…… 余烟托着有些颤抖的双腿,艰难的迈入谷内,在看到玄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再重要。 掠至玄的近前,余烟飞扑入久违的温暖,紧搂着他的腰际。 前一刻还在呆愣以为是眼花的玄,感受到他思念以久的小人儿此时就在他的怀抱,轻抬双臂揽住难以言喻的欢愉。 “爹娘,愿谅我,请允许烟儿再贪恋一次这一刻的温暖。” 雨滴轻抚着芙渠,日暮无声,相拥的两人可以聆听到彼此的心跳,人影双双映在湖畔,直至月色渐浓。 第五十六章 一念成错 “师父,你方才在抚琴吗?”下了很大决心,方才艰难地离开温暖的怀抱,余烟低声开口。实则她并不愿如此称呼玄,只是她不得不做出决择。 这一声师父,令玄不禁身躯一凛,他不明白为何此时余烟会如此称呼自己,双眉紧蹙,点了点头。 “可否与烟儿合奏一曲?”望着玄脸上的愁容,余烟虽心下不忍,却硬视做不见。 “好。” 两人上一次合奏已是三年前了,余烟自怀中取出墨玉短笛,玄给的东西她一向随身携带,抚着短笛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朱唇轻启素指微抬,笛声幽幽缥缈而来。 既便笛声微不可闻,玄却已然听出她所吹奏的乃是《广陵散》。 《广陵散》本是杀伐争战的曲子,激昂慷慨的旋律在余烟吹奏下却显得幽怨而无奈。 “她有心事……” 玄蹙紧的双眉皱得更深了,带着心中的疑问再次将古琴置在双膝上,十指轻抚琴弦和着余烟的笛声。 烟雨绵绵,月影婆娑。一个抚琴,一个吹笛,琴音空灵,笛声如诉,交相辉映,回荡在这幽谷之内。 一夜无语,一夜无眠。 黑釉酒壶里清风洒的幽香令人迷醉,余烟执着装有鸩毒的兽角瓶右手不住发颤,闭上双眸,晶莹剔透的鸩毒随红泪缓缓落入酒壶之中。 玄湖水榭,芙蕖盛放。 午后的湖畔带着些许微凉,玄静坐在墨竹茶卓前,凝望着一湖墨色,“她,在烦恼些什么……” “师父,今日是烟儿的生辰,可否陪烟儿饮一杯酒?” 曾经她忘记了生辰,曾经她因没有生辰而哭泣,玄便将救她回幽谷的那一日当做了她的生辰,如今她已然记起自己生在龙潜月。 直至余烟拿着酒壶与杯盏步入水榭,玄才自沉思中醒过神来,木然点了点头。 径自坐到玄对面,放下杯盏,看着酒壶里剔透的晶莹将一双杯盏缓缓盛满,父母之仇不得不报,黄泉路上她原与他相随而往,饮下一碗孟婆汤,忘却今世孽,再续来生缘。 余烟执着黑粙杯盏,却久久未递出。玄笑而不语,拿过她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 眼见玄饮下毒酒,余烟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大仇即将得报,为何她心中却没有一丝欢愉,蹙紧的双眉只是希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如果可以她宁愿独自饮下这一壶毒酒。 倾刻,绯红的血色沿着玄的嘴角缓缓流淌,优美的纹理显得异常触目惊心,看着血色蔓延余烟泪盈于睫纠心难抑。 在身体即将倒下的那一刻,玄抬手打翻了酒壶与剩下的杯盏。 杯盏滚落,满地碎瓷,清脆刺耳的声音将余烟自呆滞中惊醒,闪身抱紧玄已然凉了一半的身躯,明显感觉到他的生机疾速消逝,凄入肝脾泪如决堤,“玄……” 听到余烟再次这样称呼自己,玄嘴角微微上扬,勉力抬起右手轻抚着她颊上的泪,气若游丝,“你没事……就好……” “不……不……”眼见玄的右手缓缓落下,余烟悲不成声,“玄……不要……” 怀中玄的身躯传来阵阵寒意,这份寒意冷彻了她的心扉,她到底做了什么!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与此同时,幽谷外传来轰隆巨响,一道黑影形如鬼魅飘然而至。 第五十七章 迫在眉睫 一知非之年(50岁)的男子缓步而来,但见其身着墨绿织锦长袍,脚踏五彩祥云长靴,一柄炙炎长枪随意地执在右手,无疑正是神武盟盟主上官竫墨。 轻抬手中炙炎长枪碰了碰玄的右脚,上官竫墨一脸傲睨得志,“死了。” 为了破幽谷这护谷大阵,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若是玄未死,他免不了还得再花一番功夫,弄得两败具伤,到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要碰他!” 余烟仰头怒视着上官竫墨撕吼道,揽着玄走出水榭来到湖边。她不清楚上官竫墨是如何破了阵法,也不清楚他为何会来幽谷,唯一可以肯定是他很危险,非常危险!她要保护玄,即使玄已然无法再回应她…… 上官竫墨拿起茶卓上的幽冥煞血刀,悠然自得跟随在后。 “本座还要感谢你这小丫头,令本座不费吹灰之力除了心头大患。” “你说什么?”余烟顾不得撕心裂肺的痛楚,强打精神问道。 “怎么,你还不明白吗?”上官竫墨径自坐在青石上,端详着手中的神兵,狡黠笑道,“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果然好骗。” 自打玄出道已来,“鬼未”名声鹊起远远盖过了他这个神武盟盟主,上官竫墨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在得知幽冥煞血刀就在玄的手上后,更是势在必得。 如今幽冥煞血刀已然在手,余烟手中的逐影含烟剑唾手可得,加之手上的炙炎擎天枪,集齐五大神兵指日可待,也不枉他一番心思。 余烟一行离开尚武阁后,他便派心腹尾随而往,四平客栈那场戏是故意演给余烟看的,为的就是让她以为,玄是杀她父母害她家破人亡,令南暝府一夜倾覆的罪魁祸首。 仇恨使人盲目,能如此快的达成所愿,还要感谢神武盟里那些个蠢蛋,若非那些蠢蛋带人将余烟一行逼进迷惘之森,余烟心中仇恨的种子也不会萌发的如此之迅。 无形之中有人帮了自己,有人替自己被了黑锅,上官竫墨自是得意非常。 “是你自己拿上来,还是等我动手。”上官竫墨面色转冷。 余烟内心犹如骇浪惊涛,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前眼这人所为…… 想及至此余烟方才强忍住的泪水再次绝提而下,“我到底做了什么……是我害死了玄……” “是你!”余烟仇视着上官竫墨恨不得将其嚼穿龈血。 上官竫墨悠然起身,“是我又如何?” “拿命来!” 余烟提剑疾掠向上官竫墨,直袭其左胸,还未及近身便被其震飞数丈之外,匍匐在地,嘴角带血。 “你能奈我何?”上官竫墨嗤笑着执手中炙炎长枪刺向玄,长枪贯穿玄肺腑。 “不!”余烟声嘶力竭地哭喊却未换来上官竫墨半分仁慈。 “别急,本座这便送你去见他。” 眼见上官竫墨缓步而来,余烟闭上双眸等待死亡临近。 死亡对她来说并不可怕,她早已做好必死的决心又怎会怕死,只是,所有的一切都错了,她该如何去面对黄泉下那至爱之人。 上官竫墨提枪直刺,生死一线之间,舞飞天疾掠而至将余烟护在身后,“父亲,求您放过她,孩儿求您了!” 余烟惊诧地看着挡在身前的舞飞天,她没想到舞飞天会出现,更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称上官竫墨为父亲! 第五十八章 黯然销魂 “废物,滚开!”上官竫墨面色阴冷,炙炎长枪直抵舞飞天咽喉。 舞飞天苦涩一笑,眼下这般境遇他早已料想到。只因他的母亲身份卑微,生下他后便被上官竫墨弃如草芥,最终病死柴房。上官竫墨对他更是从未有过半分父子之情,只是见他有些根骨方才勉强留他性命,八岁那年他被弃荒郊,仅是上官竫墨为夺磐云弓与弧月镖这两大神兵利器,而在舞清秋身边设下的一枚棋子。 与余烟的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在舞飞天与余烟相遇前,上官竫墨一直在寻找逐影含烟剑的下落,却久久未得所踪,直到舞飞天在双树下遇见迷路的余烟,发现她所用的武器正是上官竫墨苦苦寻找的神兵之一。 舞飞天曾以为,上官竫墨会为这一消息对他另眼相看,事实看来,他错得很离谱,即使在此不久后,又得知玄所用的武器正是幽冥煞血刀,如此短的时间内寻得两大神兵的消息,上官竫墨对他的态度也不曾有半点改观。 舞飞天始终不愿面对这样的事实,而当他不得不面对时,却悔之已晚,上官竫墨的阴谋犹如铜墙铁壁,即使后来他不再为他报信,却仍是躲不过他安插的眼线,是他害了余烟…… “既然你如此求本座,本座便放她一马。”上官竫墨笑着收回炙炎擎天枪。 “真的吗?”舞飞天不敢置信,生怕上官竫墨反悔赶忙俯首叩头,“多谢父亲!” “没事了。”转身扶起余烟,舞飞天勉强挤出些许笑容。 忽而,一股凌冽的掌风直袭而来。上官竫墨森然道,“只要有她在,你便不会真心依附于本座。” 舞飞天不急多想,本能地护住余烟。一切皆在瞬息之间,余烟茫然扶住身形倒下的舞飞天,眼见他的笑容仍挂在嘴角,顷刻之后却口吐鲜血,显然肺腑受了重创。 “朽木不可雕。”上官竫墨嗤之以鼻,拿过舞飞天掉落在地的磐云弓,面色之中没有半分怜惜。 “飞天……”抱着身体逐渐僵冷的舞飞天,余烟的泪水滂沱而下,至爱之人已离她而去,最重视的朋友也正走向死亡的边缘…… “天儿!” 正当余烟茫然无措之时,一道黑影急掠而至,舞清秋不停不歇,六天七夜狂掠数千里,最终却还是晚了一步。 “师父……对不起……” 除了道歉,舞飞天不知该说些什么,望着满头青霜疲惫不堪的舞清秋,终还是没忍住心中酸涩,泪水骤然而下,往事种种,一幕幕浮现在脑海…… 寒冷的荒郊小径,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师父的地方,也是他死中得活的地方,那样凄冷的夜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双温暧的手他始终铭记于心,还有,那月夜下背着他,哄他入眠的背影…… “上官靖墨!虎毒尚且不食子!”看着气若游丝的舞飞天,舞清秋满是血丝的眼眸之中杀意蔓延开来。 从荒郊救下舞飞天的那一刻,舞清秋便猜到可能是有人设下的陷井,但他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他的天儿只是个孩子,善良,纯真,给他这个一直独身的年迈老者带来了希望和欢乐,一个孩子任人摆布而无力反抗,又何错之有。 被这样一双足以摧毁一切,满是恨意杀戮的眼眸盯着,上官靖墨不禁胆寒后退。 舞飞天抬起无力的右手拽着舞清秋的衣角,无论如何上官靖墨始终是他的生身之父,即使他从不曾正眼看过自己…… “天儿。”低头看向舞飞天,舞清秋此时已泪眼模糊。 “师父……不要……” 舞飞天坚难地吐出这四个字,他累了,很累。望着怀里早已哭成泪人的余烟,怜惜,不舍,遗憾,眷念,无奈,五味沉杂,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最终却只是说了句,“对不起……不能陪你……一起……看烟火了…” 舞飞天的声音低不可闻,垂下双手,闭上双眸,此生憾事,唯有来世再偿…… “飞天……”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将余烟拖向崩溃的边缘,而她除了哭嚎悲泣,却无力挽回眼前这一切,绝望悔恨充斥着她已然脆弱不堪的心,将之撕裂扯碎碾压成灰。 右手急甩,将手中的逐影含烟剑扔向上官靖墨,曾经的心爱之物,此刻在她眼里无疑成了罪魁祸首,急火攻心晕厥过去…… “哈哈哈哈,原来你要的只是这些!可笑可悲!” 舞清秋在笑,笑的猖狂,笑的轻蔑,笑意中饱含悲凉,他的爱徒,他的天儿,他视如己出的异姓之子,先他而去了,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想要五大神兵,我如你所愿!”舞清秋强压着肆虐的杀意,甩手掷出弧月镖,六枚飞镖深深嵌入青石之内,“滚!你我再见之日,便是老夫取你狗命之时!” 雨停了,怀抱起舞飞天,彻骨的寒意侵袭着舞清秋周身肺腑,垂暮之年遭此巨变,令他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托着沉重的步伐身影消散在浓重的雾色之中…… 第五十九章 咫尺天涯 “慢点吃。”看着狼吞虎咽的孩童,舞清秋眼中满是慈爱,“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忽闻舞清秋问自己,孩童抬起头回望着他,半晌之后只是失落地摇了摇头。 “那老夫帮你起个名字可好?”舞清秋宠溺的抚去孩童额角的泥灰,见他点头,起身踱步至门前,忽见山外燃起的烟火飞向天际一片绚烂色彩,转而道,“就叫你飞天吧,随我姓,舞飞天。” 回想起曾经的过往,一切都仿佛还停留在昨天,舞清秋怀中那瘦弱的身形,却再没有任何温度…… 确定舞清秋走远,上官靖墨拂袖而去。此时的幽谷,格外静谧,静谧得令人胆寒。 一场瓢泼大雨,令晕厥的余烟微微转醒,朦胧中看到玄孤零零地躺在雨泊中,想起身却没有半分力气,上官靖墨将她击飞那一掌令她伤得并不轻,咬紧牙关向玄爬去,却在相隔咫尺的距离再度昏厥。 “救他……”余烟曾多次尝试唤醒沉睡的帝俊,却没有半分回应,她,想救玄…… 幽谷外,一道蓝色身影与一只墨色山猫,一前一后向谷口疾掠而来,眼见谷口八卦阵已被夷为平地,护谷大阵完成失去了效用,心中皆惶恐不安。 蓝色身影正是南暝,而墨色山猫则由内而外透着一股枭霸之气。 “怎会如此,你不是一直跟着余烟吗?”南暝边掠向谷内边急切问道。 “少用这种语气与本座说话!”墨色山猫面露不悦,“日前,烟烟将本座送回炙炎岭,让本座安心养伤,不让本座跟随。” 墨色山猫无疑是尾火虎九江,他虽恢复了些许仙元之气,却只能维持山猫形态,吸收余烟所炼化的水火珠露远比他想象的难,帝俊的炼药之法果然非同一般。 南暝没再多说什么,他很了解九江不会违余烟的意。 “烟烟!” 南暝正寻思着,忽而听到九江声带颤音,电光火石般消失在暴雨之中。他很清楚前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但雨势颇大,以他的目力尚无法看清。 待他追上九江,眼前的景象不禁令他动魄惊心。九江低头轻唤着匍匐在地的余烟,后者却没有半分回应,而躺在余烟咫尺旁的玄肺腑之上贯穿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更令他毛骨悚然是自玄的身上他感觉不到半分人气。 探手搭着玄的左手脉门,又再度转搭右手,南暝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玄的心脉已绝…… “谁!” 南暝正痛心疾首,忽而被九江的厉叫声警醒。但见一身着墨色斗篷的身影飘然而落,将玄自地上抱起。 南暝识出来人乃是鬼幽,便未阻拦。鬼幽不语,转而看了一眼南暝,疾掠而去。 “他带臭小子去哪?”九江不明所以。 “天湖。”或许玄还有救,南暝暗想。 天湖不谷,月圆如镜。 听到破风声,昊医自洞内闪身而出,皱眉凝望着夜空,天湖不谷虽处雪顶云巅之上,却挡不住身法高绝的江湖人士。由来人所使用的身法判断出这破风声来自于鬼幽,昊医的双眉皱得更深了,鬼幽行事向来沉稳,此刻却自百里之外便能听到其疾掠之声,显然是出了紧要之事。 须臾过后,鬼幽疾掠而至。 第六十章 命悬一线 看到鬼幽怀中面无血色的玄,昊医侧身让出洞口,鬼幽闪身至洞内,将玄安放在石床之上。 探手搭着玄的左手脉门,同时注意到其肺腑上的伤口,昊医皱眉道,“是上官靖墨!” 短暂的切脉后,昊医将玄扶起,自袖筒中取出银针,以讯疾的手法封住其周身各大要穴,银针没入其体内深不可见。 完成这一切,令玄再度平躺,昊医行至书架前沉思不语,在此期间鬼幽守在一旁,并不打扰。 良久之后,昊医愁眉不展,“‘臭小子’虽心脉已绝,却是有人以鸩毒入药炼制‘鸩魂散’令其假死,实则护住其心脉。上官靖墨以‘炙炎擎天’枪重创其肺腑,震伤其经脉,恰恰是这‘鸩魂散’保住了他的性命,若非如此上官靖墨断不会被轻易瞒过,若想修复其经脉与肺腑,眼下恐怕只有一物能做到。” “何物?” “雪域冰蝾。” 幽谷小院,偏房内。 九江看似安静的守在余烟床边,心中却五内如焚。 望着窗外阴霾的天色,南暝若有所思。余烟已昏睡了近半月,这期间他曾多次为她切脉,脉息虽微弱却稳健非常。南暝也曾尝试以灵气为其疗伤,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灵气送至她体内,在她灵气之中似有一层无形的保护屏障,杜绝外界任何灵气的侵入,且她体内的灵气越发充盈,而令九江如此焦灼不安的也正是这一点,他二人非常清楚,这屏障源于帝俊,却无法确定帝俊用意为何。 正思量着,余烟悠然转醒,眉间金光浮现,须臾后,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明眸轻启,原本墨玉的眸色变为幽紫,清澈透亮如星河般璀璨,又苍茫沉寂如夜空般幽远,她的变化不仅仅源自于眼眸,自其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久远的皇者气息。这种气息另九江与南暝二人在刹那间,不自觉地心生敬畏,顷刻之后却又消失不见。 “玄!”余烟骤然起身,环顾左右,急切寻找着玄的身影,“玄呢?” “别急,静下心来听我说。”南暝见她近乎癫狂,赶忙上前安抚。 “小八?”余烟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认出拦在身前的人是南暝,“玄在哪?带我去找他!” 南暝将鬼幽带走玄的经过简要讲明,为避免余烟再度伤心,并未提及玄心脉已绝之事。 “昊医前辈真的能救玄吗?”余烟忧虑而又疑惑地望着南暝,仿佛万念俱灰中见到了希望。 “放心,一定可以!”南暝坚定地道,实则他心中同样忐忑难安,但他坚信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昊医也定能扭转乾坤。 “都是我的错……”余烟黯然垂首泪盈于睫。 虽得知玄还有救,但她的心中却仍是悔恨非常。如果不是自己,此时玄应该正在湖畔青石上打坐练气,或许还会像曾经那样在树荫下教自己练习剑法。如果当初她从未离开过幽谷,或许就不会铸成大错,她着实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飞天也不会…… 想到舞飞天余烟问道,“飞天呢?” “飞天?我们来时并未看到他。” 忆起舞飞天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余烟烟跌坐在地,“是我害了飞天……” “对不起……不能陪你……一起……看烟火了……” 言犹在耳,舞飞天心中始终放不下的是曾经对自己的承诺,余烟知道他是怕自己为他而伤心难过,可她又怎能不难过…… 第六十一章 求药水神 九江默然无语以额头蹭着余烟脸颊,不知如何以言语安慰她,此时他多么希望能化身为人,那样就得以揽她入怀给以慰藉。 待到余烟平静下来,九江与南暝才自她口中得知,舞飞天为了救她已死在生身之父上官靖墨手下,二人惊异于舞飞天有如此身世的同时,为痛失了一位挚友而痛心疾首。 眼下容不得三人有半点喘息,玄尚生死不明,命悬一线,三人需即刻启程前往天湖不谷。 鸡未鸣,天尚暗。三道身影于密林中疾掠,余烟较于先前身法凌厉了许多,远远将九江与南暝二人落在身后,南暝与九江对望了一眼,心下料想许是余烟吸纳了帝俊的仙元之气所致,传闻帝俊紫眸重瞳,余烟的眸色转为紫色想来也是这个缘故。 三人急匆匆赶到天湖不谷却扑了个空,昊医与鬼幽早已带着玄前往雪域,谷中只留下他的小徒与祥叔福婶。 当余烟被福婶问及玄的伤势时,一直忙于赶路连伤心时间都没有的她,再度悲伤难抑泣下如雨,福婶见她如此便不再多问,知道她要赶往雪域,眼见劝不住,只得再三嘱咐多加小心。 短暂的辞行后,余烟与九江南暝三人再度起程,一路戴月披星。 飞絮岭尽头,百丈冰壁已然开启,雪域边缘,风饕雪虐。昊医与鬼幽单膝及地,身上落了厚厚的积雪,两位老者,一个叱诧风云,一个位及半仙,除了上跪天地下跪亲师,纵使君王都不曾令二人下跪,此时有求于人,却不得不矮了半分,恐怕这一辈子再无如此下跪于他人。 空灵的男子之声自远方传来,“昊医,念你早年曾相救于本尊,本尊不为难你,劝你莫再执念早早离去,否则莫怪本尊不念旧情!” “早年小老儿有幸助水神躲过一劫,水神亦曾许诺小老儿一心愿……”昊医看了一眼鬼幽护在身前的玄,顿了顿恳求道,“小老儿只愿仙君能将‘雪域冰蝾’相赠,小老儿断然不会再来烦扰仙君。” “你请回吧!” 鬼幽蓦地起身怒道,“莫再求他,杀将上去,以你我二人之力就不信夺不下那‘雪域冰蝾’!” “大可一试!”箕水豹骤然现身于虚空之上,傲睨自若俯视二人,一袭雪锦长袍纤尘不染,银发飘然无风自舞,湛蓝犹如天幕的眼眸里渗着幽冷的寒光,显然是动了杀意。 一甲子前。 凡间盛传有一茗曰“龙芽傲雪”,仅生于傲雪之巅,而傲雪之巅仅生一株,百载方成,其形如龙牙,香如兰桂味如甘霖,名噪一时。箕水豹本是茶痴,听闻有此,为一品龙芽傲雪,便来到傲雪之巅,却不曾想一切皆是修仙者为取他内丹而设下的陷井。 箕水豹被困于囚仙阵,因阵法所制实力骤减遭众多半仙之体的修仙者围攻,仙身受创滚落雪崖。 傲雪峰与天湖不谷相临,恰逢昊医菜药途径此处,见箕水豹白衣染血意识已然有些不清,便欲将他带回医治,不想众多修仙者却将他阻拦。 “小子,你若聪明便将此人交出来。”一修仙者冷声道。 “为何要交给你!”昊医见此人一身戾气绝非善类,不卑不亢道。 “竖子,你可知本座是谁!” “不知,亦不必知晓!” 箕水豹曾多次游历凡间,对于修仙者的追杀已然习以为常,未曾想凡间却还有昊医这样的良善之人,便不愿拖累于他,“别管我,你走吧。” “别担心,我定护你平安。” “你斗不过他们。” “我本医者,焉有不救之理!” 昊医自修习医法便将救死扶伤视作毕生使命。对于这类修仙者的做法,更是嗤之以鼻。 “你是谁?”见昊医无半分惧色,修仙者不禁疑虑。 “昊医!” “你是昊医……” 昊医虽方过而立却已然名动一方,其师尊更是身份隐秘,即便位及仙班也不敢轻意得罪。 “好,本座今日便给你个面子!”修仙者衡量半晌只得放弃,说罢带领众人败兴而归。 “他们走了,你也可以走了。”箕水豹挣脱昊医,却有些站立不稳。 “你伤得不轻,随我回谷,我替你医治。”昊医赶忙上前搀扶,见箕水豹仍想拒绝便道,“你若不随我回谷,他们还会回来找你。” 听闻如此,箕水豹只得无奈点头,同昊医回返天湖不谷,自谷内住了数月至身体痊愈方才离谷…… 第六十二章 雪可忘忧 回想起昔年往事,箕水豹眸色幽深。因不愿亏欠于人,他曾应允还昊医一心愿,昊医当下婉拒,他曾以为昊医医者仁心不求回报,一直感念于心,现下看来却是多余了。想及致此,箕水豹不免冷笑自嘲,这天下人心皆是一般,又何来不同之处。 双方对峙,杀气弥漫与这雪虐风饕的无边雪域融为一体。 冰凌长剑凝聚于箕水豹右手,正要动手,一抹娇小身影未预期地出现在雪域边缘。 “她怎地来了?”箕水豹望着来人疑惑不解。 见箕水豹有所迟疑,昊医与鬼幽一同转头回望,三道身影由远而近,正是余烟与南暝九江三人,正确来说是二人一猫。 “玄!” 余烟跌跌撞撞扑倒在玄近前,看着面色如纸的他,眼里再没有其他,想用手去触碰他的面庞,却停在咫尺久久不敢向前。良久,方才抬头看着昊医焦虑地询问,“他……还好吗?” “只是睡得沉了些,无碍。”读懂余烟满眼的担忧,昊医又怎舍得将实情相告,难道告诉她,玄就快死了。 “没有‘雪域冰蝾’他死定了!” 箕水豹的话一字一字仿如钢刀砍在余烟心上,原本还有所期盼却顷刻之间万念俱灰。 “你!”昊医瞋目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怎地,本尊说错了吗?难道你二人来此并非前来求药!”箕水豹将长剑化为冰屑,悠闲地吹散手中的浮雪。 求药?关心则乱,余烟一时竟忘了来此的原因,“你有‘雪域冰蝾’?” “有,又如何?” “可否将它赠与我?” “呵,说得轻巧,你打算用什么来换?”箕水豹不咸不淡地问。 “我……” 瞥了眼九江,箕水豹闲庭信步地行至余烟近前,以左手轻抬她的下颚,“尾火虎对你来说已然无用,不如你留在本尊身边可好!” “箕水豹!” 九江目眦欲裂探爪便挠,箕水豹拂袖一甩将他挥飞,还好余烟眼疾手快,闪身将他救下揽入怀中,“只要我留下,你便答应救玄吗?” “不止救那凡人,本尊还可顺便救你怀中的小猫!如何?”箕水豹再度缓步至余烟近前。 周围的气温骤降,令余烟不禁打了个寒颤。 “要你好心,本尊不需要!”九江气急败坏奈何被余烟紧紧搂在怀中束手无策。 “这可由不得你。”箕水豹戏谑地把玩着九江的短尾。 “你说话可算数?” “本尊向来一言九鼎,可不似你们凡人这般尔虞我诈!”箕水豹挑眉冷哼,意有所指,“愿便愿,不愿便罢。” “好,我答应!”余烟毅然道。 “你可想好,从此以后你便只能长居雪域,半步不得离开!”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箕水豹诧异非常,自他成仙以来,还未曾见过不贪恋繁华尘世的人。 “只要你能救他。” “你……”箕水豹还想再说什么,却话到嘴边又咽下,转而挥手关闭雪域入口,登时风停雪驻。 “随我来吧。”箕水豹不再多言,缓步向雪域深处行去,雪原之上不曾留下他半点痕迹。 余烟见箕水豹全然放下杀意,这才赶忙与昊医见礼,因心有歉疚不敢直视鬼幽,后者会心点头。 一望无际的雪原万籁俱寂,少了份初来时的静谧空灵,多了份幽雅宁静,令余烟心神舒态些许。 箕水豹意味深长地转头望了一眼余烟,径自向前行去。 雪可忘忧…… 第六十三章 风雪一宿 箕水豹寻了处雪山,为四人开辟住所,不待四人反应,便消失无踪。 “‘雪域冰蝾’本尊自会送来,若无要事,莫来搅扰。”空灵的声音自远方飘来,不带任何温度。 “多谢。”虽然知道箕水豹根本不会听,余烟仍诚恳道谢。 洞府之内,温度怡然,昊医自洞中来回踱步。 “别转了,老夫眼晕!”鬼幽被其转得心烦,不禁恼道。 “愁啊!” “愁些什么?‘雪域冰蝾’不是求到了吗。”自打认识昊医以来,鬼幽从未见过他如此局促不安。 “‘雪域冰蝾’虽是求到了,但若要救臭小子,还得那‘雪域冰蝾’自愿才行。” “什么……”鬼幽木然坐到冰床上没了主意。 雪域之巅,风凌洞府。 不知为何,箕水豹嘴角微微上扬,他已不记得有多久未曾笑过。 回想起尾火虎被他打得跌入雪池,想他所向披靡的火部正神因不善游水,一改威风模样竟开口呼救,等救上来已成了落汤鸡,箕水豹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而当箕水豹忆起另一事,肃然敛起笑容,顷刻间,滚开的茶水冻成冰晶,抬脚将汤瓶踢到一边,杀意自他眼眸之中蔓延开来,令那抹湛蓝变得凛冽而幽深。 雪池尽头,独单的一处深潭,通体透明的四脚鱼自浅水中拍着水花,但见它头生六角,扁头扁身腿粗尾长,约莫巴掌大小。 “过来。” 箕水豹径自坐到潭边招了招手,四脚鱼乖巧的浮上岸爬到他脚边。 “养了你万万年,该是用到你的时候了。” 这通体透明的四脚鱼正是“雪域冰蝾”,只听它咿呀叫着似是诉说着什么。 “你知我当初养你,本未想过取你性命,若非生了那事,我亦不会有这样的打算。“见箕水豹神色黯然,似是读懂了他的心思,雪域冰蝾不再咿呀叫唤,将扁扁的小脑袋依在他脚尖上,轻摆着长尾。 “只是这次并非救我,而是要救个凡人,你会不会心有不甘。” 听箕水豹如此说,雪域冰蝾猛然抬头,转身欲返回深潭。 “站住。”箕水豹冷声道,“若是我命你救人呢!” 雪域冰蝾被箕水豹一吼,耷拉着脑袋怏怏而回,咿呀着反抗了几声见他瞪眼,便不再作声。 “乖,听话。”箕水豹轻摸着它的背脊,安抚着它。 雪域冰蝾仰头咿呀不断,似是询问。 “你怎地这样话多。” 箕水豹被其吵得难耐,起身消失不见,雪域冰蝾无趣地返回深潭,沉入潭底。 雪域的天色渐渐转暗,余烟上次来时未见过日落,现下看来,只要箕水豹愿意雪域也可昼夜分明。 阵阵轻风吹响悬挂的冰凌,婉如助眠的乐曲轻柔动听,困意袭来,奔波了数日的余烟攥着玄的衣角,依在床边睡着了。 看着冰床上面色苍白的玄,昊医摇首长叹,鬼幽背负双手站在洞外无暇欣赏那皎洁的月色。 翌日清晨,几片飞絮飘入洞府,南暝起身见鬼幽仍站在洞外,缓步行至洞口,“前辈,南暝府的事……” “可是确实了?”鬼幽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确实了。” 沉默半晌,鬼幽转身道,“我来与她说吧。” “是。”南暝颔首。 第六十四章 真相大白 日上三竿,冰雪的气味将余烟唤醒,她并非贪睡之人,只是攥着玄的衣角,令她放松了不少,不自觉的睡久了些。() “丫头,来。”见她转醒,鬼幽将她唤到身边,“有些事该告予你知晓了。” 余烟见鬼幽直言正色,深知他要说的必是紧要大事,恭敬的站在一旁静听。 鬼幽神情凝重讲述起经年往事,“这件事要从老夫收玄为徒说起,老夫自问挚友寥寥,仅昊医与第六代南暝。二十年前一个雪夜,第六代南暝匆匆赶来,将一四岁小娃托与老夫照看,并求老夫收那小娃为徒……” 二十年前,第六代南暝冒风顶雪怀抱着四岁孩童,到往幽谷,那孩童便是他的亲孙,未来的第八代南暝。 第六代南暝将亲孙托付予鬼幽,并道出一件隐事,第七代南暝被上官靖墨与巨仙皇联手所害而殒命异乡,奈何仅有的证据已被付之一炬。神武盟日渐昌盛野心勃勃,已有称霸中原之意,而南暝府少了第七代南暝叛臣层出日趋衰落,第六代南暝为防不测,不得已忍痛将亲孙交托他人。 与此同时,只有应对重大事件才动用的南暝暗影被启动。 南暝暗影为南暝府特设部属,该部属仅十二人,每代南暝皆会由南暝暗影中挑选一位最杰出之人贴身守护。 第七代南暝暗影七夙,因未能救下南暝府第七代家主一直有愧于心,收到第六代南暝吩咐后,便带领旧部隐匿深山,自暗影中挑选与八代南暝同年所生的小八做为替身悉心教导。 十年后,第六代南暝虽尽力扭转局势,奈何大势已去,上官靖墨见时期成熟,授意巨仙皇携千于众突袭南暝府,南暝府寡不敌众一夜倾覆。 如此种种,仅为上官靖墨一已之私。上官靖墨贪恋长生,妄图成仙。神武盟屈于南暝府之下,他本就心有不甘,在得知南暝府所珍藏的密卷与兽皮地图中载有修仙秘术后,心生掠夺之意。听闻仙鳞族亦有半份兽皮地图,便与巨仙皇勾结,害七代南暝在先,灭南暝府在后。为查到第八代南暝的下落,更是倾尽全盟之力,四海追杀,好在第六代南暝当年未雨绸缪,才未让惨剧再度发生。 神武盟明里正派翘楚,暗里所做的勾当罄竹难书。仅南暝府一事,足以人神共愤! “这些年来,老夫遵守承诺,从未与玄说过他的身世,也未曾提及半点南暝府的事,没想到他竟会在六代南暝丧生前,与之见上一面,也是天道仁善。”鬼幽长疏了口气,二十年来他一直坚守着与六代南暝的承诺。 鬼幽与六代南暝情同手足,这二十年来他曾数次前往神武盟,想结果那上官靖墨,只因一句承诺,他强忍下心头这口怨气,他一直等着玄长大成人,等着证据确凿真相得以大白的那一天。 余烟木然不语,虽已想到上官靖墨是杀死她双亲令南暝府覆灭的罪魁祸首,但玄的身世她无论如何都始料未及,玄才是真正的八代南暝,也就是说…… “我知道了。” 余烟缓步行至洞口,黯然对久候在洞外的昊医道,“请让他忘了我。” 即使知道一切,她又能如何,她已然没有资格,了了凡尘随茫茫雪海而去。 535399460213781 。网址 第六十五章 风凌洞府 “这丫头是怎么了……” 鬼幽摆了摆手,“让她平静平静吧。” “小两口闹别扭了吗?”昊医挼着胡子,望着余烟远去的背影疑惑不解。 昊医虽与余烟见面不多,但每每听她提起玄,总是带着些许羞涩,而玄亦曾为了寻余烟,到天湖不谷询问过她的去向,那满面焦灼的模样,他甚至因此取笑了半晌,而一向与他吵嘴的玄竟没回嘴。昨夜见余烟那同样满面焦灼的模样,昊医便心下了然,只是今日这又是怎么了? 鬼幽径自坐到床边,与余烟初见,自她脸上看到愧疚的神色时,他便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无法确认那是何事,只知这件事必于玄的伤重有关,而当余烟一口应下箕水豹的条件时,他更加确认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 余烟的冷漠并非心里没有玄,反而是玄在她心中的份量太重,重到她愿意为了救他,而放弃余生,长居雪域。 雪域近日来昼夜分明与世间无异,想来是箕水豹有心如此。只是昊医想不明白,一件小事都如此细心的人,又怎会是无情之辈。 初来时箕水豹为四人开辟了相邻的四处洞府,而自那日鬼幽与余烟长谈后,她便不再来玄所在的洞府,而她那处洞府也未见她去过的迹象,九江与小八不免忐忑难安。 雪巅之上,余烟呆站在崖边望着无垠的雪原。 箕水豹自雪池回返风凌洞府,见余烟正站他以往常呆的地方,皱眉冷声道,“你怎么在这?不是说过莫来搅扰本尊!”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住处。”余烟被吓得后退半步,这雪巅险峻异常,她本以为这是处无人的洞府。 “你找死吗!”见她后脚离崖边仅寸许,因未着御寒衣物而面色发紫,箕水豹莫名怒气上涌。 “还未好好折磨你,本尊可不会任你这般轻易死去!”箕水豹不由分说抬手将余烟提进洞府,升高了洞内的温度。他本身喜冷,不愿在温暖的地方多呆,便走到洞口贪凉。 “谢谢。”虽然箕水豹很凶,但余烟觉得他似乎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不必!你若死了本尊便少了玩物。” 由于近日来余烟一直漫无目的地行走,早已疲累不堪,舒适的环境令困意袭来,不自觉的竟睡着了。 箕水豹看着余烟熟睡时依旧愁眉不展的容颜,冲着渐深的夜色挥了挥手,顷刻间,繁星点亮了夜空。 翌日拂晓。 九江与小八地呼唤声扰醒了浅寐的箕水豹,同时吵醒了余烟。 “对不起,占了你的床。”余烟先是占了箕水豹的洞府,又竟在他床上睡着了,不禁尴尬非常。 “他们来寻你了,你走吧。”箕水豹立在崖边,并不回头。 余烟颔首离开洞府,向山下行去。 九江远远见余烟走来,飞扑进她怀里,“这些天你去哪了?害我担心。” “对不起,感觉有些闷便出来走走,不想却迷了路。”余烟嘴角不经意的浮现一抹苦笑,近几日“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常挂在嘴边,她做了许多错事,为那些错事,她应该说更多的“对不起”。 九江心痛地磨蹭着她的脸颊,“没事就好,还好没被箕宿那斯捉去。” “箕水豹他……” 余烟话到嘴边却未再多言,九江与箕宿相识何止万年,他二人之间的矛盾,又岂是一两句能说清道明。 第六十六章 不复相见 三日后,箕水豹手托着“雪域冰蝾”来到玄所在的洞府,未言语,便径自走到床边,“去吧。()” “雪域冰蝾”仰头望着箕水豹咿呀了一声,便跳到玄肺腑之上,透明的身体逐渐融化,发出耀眼的光芒,粉红色的雪水与玄的伤口缓缓融合,破损的脏腑慢慢被修复,直到身体上看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雪水继而随着他的脉落四散延伸消失不见。 洞府之内,静谧无声。良久,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打破了沉寂,再次听至玄的心跳,余烟泪盈于睫。 “本尊已将他救活,明日你等便离开雪域!”箕水豹不待回应,转身拂袖而去,临出洞府前不忘提醒余烟,“别忘了你应下的事。” 昊医探手摸着玄左手脉门,短暂的切脉后点了点头。 眼见余烟焦急地看着,却不敢开口询问,九江插嘴道,“他为何还不醒?” “仙君或应该听说过,这‘雪域冰蝾’乃仙界不可多得的神物,天地之大,它仅生于雪域那一方深潭,蕴乾坤之气,纳万物之灵,万万年未必生得一只,即使生得,也需经万万年方得长成。仙人用之可补仙元,凡人用之,哪怕伤重仅留一心,亦可修复如初。以凡人之躯,消化这仙界之物,绝非一两日可成,因而臭小子尚未转醒,亦属正常。”被他一问,昊医的老毛病范了,遇上难得的奇珍就好讲长篇大论。 “人老话多,太啰嗦。”九江撇了撇嘴,他本是替余烟问,没想到一句话带出这么多话。 “仙君说的是,小老儿多言了。”昊医不怒反笑,虽被挖苦了两句,九江这性格他倒是非常喜欢。 时至深夜,玄的面色由苍白恢复如常,心脉亦较往常更为稳固,鬼幽与昊医皆放心下来闭目养神,小八则依在床边浅眠。 朦胧的月光透过洞口挥洒在余烟身上,令她的虚影映在玄床头。这一夜,她只想静静守着玄,因她深知,明日一别,不复相见。 这一夜的时光,异常短暂,仿佛只是一瞬。 黎明破晓,众人未转醒前,余烟默然离开了洞府,她害怕别离,害怕不舍,可她终究是没有资格留在玄身边了,她只希望昊医记得与她的约定,让玄忘了她。 见余烟离开,九江扭头望了一眼,转而跟随在她身后,她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懂,他深知虽在余烟心里他极为重要,但玄在她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于他。如今她不得不与玄分开,他自然体会得到她心中所不愿,他只希望自己的陪伴能减轻她内心的苦楚。 一望无际的雪原再度雪虐风饕,将鬼幽与昊医吵醒,小八揉了揉双眼,起身行至洞口。 “这是下逐客令了。”鬼幽怀抱起玄往洞府外走去。 昊医寻不到余烟的影子,见鬼幽要走,急道,“不等烟丫头吗?” “那丫头不会来了。” 鬼幽长叹了口气,昨夜他睡得很浅,余烟守着玄站了一晚,他又岂会不晓,只是他不知二人之间终究发生了何事,即使知道,作为长辈他亦不便多言。 余烟遥望着远方,心仿佛一下子空了,两行清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迎着严冷的风化成冰晶落入厚厚的雪原…… 535399460136071 。网址 第六十七章 冷血无情 “看够了没!看够了随本尊过来!”时至晌午,见余烟仍遥望着远方发呆,箕水豹愤然道。() “箕宿!你够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九江一向看不惯箕水豹疾言厉色,欺负他,他可以忍,欺负余烟,不行!事实上,以往箕水豹欺负他,他也从来没忍让过。 “等你有能力与本尊说话时再说不迟,现在,给本尊闭嘴!”箕水豹挑眉冷哼,言下之意再明了不过。 “你!你等着……” 九江深知以自己如今的状况,无论如何都不是箕水豹的对手,他只盼着能尽快吸收水火珠露,到时后,哼哼,看他不把箕水豹打成病猫!只是,转念一想,此时病猫的好像是自己…… 九江正有些沮丧,猝不及防地身体被提至半空,而提着他自然不会是余烟,不是余烟,那便只能是……箕水豹! “快放本尊下来!”九江气恼的蹬着四爪,却碰不到箕水豹分毫。 “你做什么?别伤害他!”余烟想上前救下九江,却扑了个空。 “急什么,本尊又不会扒他的皮。”箕水豹未理会她,径自向前行去。 他与九江原身皆属猫类,凡猫类脖颈之上皆有块死皮,他现在提的正是那块死皮之处,根本不会有任何痛楚,又何谈伤害。 一路之上,九江吵闹不休,箕水豹皆不予理会,待行至一处雪岭,甩手将其扔进山角的雪窟,运灵气化作一道厚厚的冰壁封住了洞口。 九江滚落洞窟,眼见洞口封闭,翻身扑向冰壁,抓挠了半晌,却连点儿冰屑都没挠下来,不禁咆哮连连。 “从今以后,你便长居雪域,若有异心,本尊便先拿他开刀。”箕水豹言辞之间冷若冰霜。 他嘴上虽如此说,实则,洞窟内乃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火属之所。九江本为火属,若长时间留在雪域难免有些不适,火属之所对九江来说休养生息最适宜不过,且洞内调理仙元的辅助灵药应有尽有,待九江恢复,突破这处冰壁自不在话下。 虽是这样,箕水豹却偏不把实情告予余烟,就是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余烟面色如土,心下想,看来自己之前理解错了,箕水豹何止无情,根本冷血。箕水豹心下不解,难道她真的在意九江? 凡人不是只会为一己之私利用他人,不择手段吗,余烟与九江的关系,不是利用与被利用吗。若说先前九江在此,余烟有所顾及,尚还说得通,现下,九江已被自己关起来,她又何必如此虚情假意来演戏。如今自己与九江的实力,何止天壤之别,余烟不应该想想如何讨好自己,好加以利用才是吗。 算了,这样的戏码他无暇研究,不过是收留了她一晚,她便以为自己好骗,看来自己还是心太心软了! 想罢,箕水豹将余烟带到一处冰棘丛生的小丘,放眼望去此处地势平缓,丘陵绵延百里,孕育着各式仙草,生了冰棘的这片丘陵约十数里,本是迟雪草生长的地方。 “日落前,将冰棘除去。”箕水豹冷言下令,临消失前,还不望指了指淡蓝色的细叶小草叮嘱道,“记住别碰坏‘迟雪草’。” 535399460096268 。网址 第六十八章 堕云雾中 余烟撇嘴苦笑,俯身观察着近前的一株迟雪草,只见它型如绿草,舒展的叶片较之绿草更为纤细,轻嗅,散发着淡淡幽香,竟有解忧之效。()探手去摸那细叶,还未触及,细叶竟仿佛与她打招呼,轻抚着她的指尖,令她心生怜爱。 余烟自锦囊中取出药铲,想除去冰棘,却发现冰棘紧挨着迟雪草滋生,她怕会一不小心伤了迟雪草,便放下药铲徒手去挖,以左手护住迟雪草,右手拔除冰棘,等将一株冰棘去除,右手已被划伤,留下细小的伤口。 迟雪草似是知道余烟为帮自己而伤了手,以叶片轻抚着她的掌心。 “没事儿,只是小伤而已。”余烟吹了吹手心,她想不明白,为何仙草尚且懂得感恩,箕水豹却……无奈摇了摇头,继续去拔第二株冰棘。 时光静谧而慢长,夕阳的余辉挥洒在绵延的丘陵之上,暮色与雪原相融合。 箕水豹踏着一抹殷红的霞光,缓步向余烟所在的小丘行来,见她只清了二里不到,本想骂她偷懒,却见她小心翼翼地护着一株迟雪草,拔除着它近前的冰棘,顿时话咽在嘴边,再看已被余烟清理的地方,点点血迹铺遍了丘陵。方才霞光映照之下没留意,此时近观却异常扎眼。 一把抓住余烟的手腕,只见她小小的手掌之上已遍布伤口,哪里还有一点儿好的地方,不细心处理恐会溃烂,于是二话不说拽着她便走。 “哎,还好多没拔完呢。”余烟被箕水豹吓了一跳,半晌才醒过神来。 “够了!”箕水豹拂袖一挥,袖风夹雪,将十数里丘陵上的冰棘全部卷飞。 目睹了箕水豹简单而暴力的方式,余烟不禁膛目结舌,放眼四望确定十数里迟雪草皆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箕水豹实在搞不懂眼前这小丫头,自己的手伤成这样全然不顾,却反而有闲心关心那些花花草草。 不待余烟反应,箕水豹便拽着她瞬移回到风凌洞府。令她在冰床上安坐,用冰瓶中融化的雪水为她清洗伤口,又自怀中取了雪羽,轻扫过她的手掌,伤口瞬间愈合消失不见。 箕水豹做完这些仅用了瞬息,等余烟回过神来,他已然再度消失不见。 雪池深潭。 箕水豹静立在潭边,“为何会如此……” 这是箕水豹长久已来养成的习惯,雪域冰蝾在的时候,他常来雪池与它聊天解闷,如今,雪域冰蝾不在了,他却仍改不了这习惯。 箕水豹只想尽速躲开余烟,之前留她在雪域明明是打算好好折磨一番,如今却亲自帮她疗伤,难道他也同九江那笨猫一样,已然上了她的当?可她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不似骗人的模样……不!他怎会有如此想法?天下人心皆是一般! 箕水豹自小径快速行至雪池右侧一处单独的小池,纵身跃入冰冷的池水之中,这是他以往沐浴的地方,位置隐匿且浓雾环绕,若非久居断然不会发现。 箕水豹一去不返,余烟守着他这洞府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回她自己的住处,奈何却不识路,只得将就着自床边休息。 535399460060364 。网址 第六十九章 晨曦微露 昼夜忽转,风嚎雪虐。() 余烟倚着床边辗转难眠,“也不知小九怎样了?” 雪窟之内,九江费尽周折,利爪近乎磨平,却始终无法击破箕宿所设下的屏障。暴怒之下,嘶吼连连。 “好你个箕宿!你给本尊等着!” 自觉力乏,九江缓步向雪窟内一处草垛行去。星辉自洞顶倾泻而下,仰头上望,但见洞顶高达千丈,天然而成的透明冰晶罩于洞顶之上,星辉便是透过冰晶洒落在草垛上。 九江侧卧其上,淡淡幽香自草垛传来,小憩片刻倍觉舒泰,细观这草垛竟是由药草铺就而成。拨开草垛露出一方赤土,三尺有余呈焱火之色,乃是一处罕见的火属之所。 草垛的香气隐藏了另一股药香,而这股药香九江再熟悉不过,这药香正是“炼元丹”的香气。 “炼元丹”乃是东方七宿专属的滋补仙丹,有养护仙元凝炼仙骨之效,九江的居所炙焰岭内亦存有此丹药。 九江起身顺着药香寻找,果见洞壁阴影处,石阶之上摆满了“炼元丹”的丹瓶,天然而成的阶梯层层而上高达洞顶,看着满壁的丹瓶,再度转头回望那处难得的火属之所,九江疑惑不解。 箕宿与他向来水火难融,莫要说万年,便是这百年之间二人交战亦不下三十回,每每战后他均是一身份,而这仙丹和那火属之所显然是箕宿为他养伤所准备。以往伤他,现下却又救他,九江实在看不透…… 雪池深潭,箕水豹服袍带水呆坐于池边,以右手按着左肩,双眉紧蹙,湛蓝的眸色较之平常更深了些,“还有半月……” 晨曦微露,深潭浅池隐隐泛起五彩光泽。箕水豹寻着光源缓步而前,但见浅池之上浮着一枚豆大鱼卵,而那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正是雪域冰蝾。看这冰蝾卵的大小不过才成型数天,雪域冰蝾本非卵生,乃集天地灵气汇聚而成,而他的冰蝾竟集仙元为卵。 “难怪冰蝾救那凡人之时异常虚弱。”箕水豹近前细观,冰蝾卵呈肉粉色,虽赢弱得看似刮阵风便可将之吹走,却蕴藏着无限生机,这是成卵时那份坚定的意志在支撑着它。 望着这枚小小的冰蝾卵,箕水豹嘴角扬起会心的微笑,想起洞府中尚还住着个“闲人”,心下便有了主意。 “大懒虫,日上三竿了,还不起!” 风凌洞府内,余烟依着床边睡得正熟,忽来的声响将她吓醒,一不留神自台阶上滚落下来。 见她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箕水豹不禁轻笑出声。 余烟定睛看着箕水豹,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是在笑吗?再看他身着雪锦长袍,手里却拿着一根带泥的莲藕,锦袍与泥藕对比鲜明,两者格格不入。 见余烟满脸诧异地盯着自己,箕水豹顺着她的眼神,方才留意到自己现下的样子确实有些不妥,抬手挥去冰藕上的淤泥,“看什么!还不过来用早膳。” “哦。” 一根冰藕下肚清甜爽口软糯沁心,似是将所有烦恼都一扫而空。 535399460022052 。网址 第七十章 心细如尘 “你倒是好养活。()”看着余烟因食可饱腹便一脸满足的模样,箕水豹心下估量着,他雪域莲池里的冰藕,养活余烟个万年都没问题。 “呸,呸,呸,谁要养她万年!她不过凡人一个,又怎会……活那么久……”想及至此,箕水豹愤然起身,“吃饱了没,吃饱了就随本尊过来!” 歪头望着箕水豹拂袖而去的背景,余烟想不明白,这人怎的如此阴晴不定,刚还和颜悦色,怎的说翻脸就翻脸。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眼见余烟还坐着不动,箕水豹吼道。 “哦。” 余烟诺诺应声,纵身急掠追上那袭白袍,却无论如何也追之不上,“上仙平时不是都用走的么?” 余烟虽小声嘟囔,箕水豹耳力却甚好,听了个清楚,愤然转身,“你说什么?” “没……”余烟赶忙收了灵气,却仍是与突然停下的箕水豹撞了个满怀,“没什么。” 余烟颔首等着“老虎”发威,心下默念,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如今摸了,怕是小命不保,自己倒没什么,只是她放心不下……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抹熟悉的身影……放心不下小九,对,就是放心不下小九。 箕水豹探手扶住因冲撞了自己而身形不稳的余烟,双眉紧蹙,还好他敛了仙气,否则此时她怕是早已重伤,看她像个犯了错的孩童,就那么低头傻站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走吧。” 二人一路无言,往雪池行去。到得深潭,箕水豹指了指浅池里的冰蝾卵,“好好看守它。” 顺着箕水豹所指的方向,余烟望向那泛着五彩光泽的冰蝾卵,想询问些什么,转头再看哪里还有箕水豹的影子。 余烟行至近前俯身看着冰蝾卵,感受到卵中微弱的生机,心中竟多了一丝温暖。 风起了,将冰蝾卵吹得左摇右晃,余烟为它筑起避风港;午时暴晒,余烟生怕晒伤冰蝾卵,摘了片莲叶替它挡光,却忘了自己亦身处暴晒之中,任烈日炎炎。 夕阳西下为雪域的白多了分色彩,箕水豹迈着轻快的步伐踏进嫣红的浅影之中。 等到雪池近前,箕水豹由缓步改为瞬移,因他发现,他本想找些理由训上两句的娇小身影此时已倒在浅池旁,她虽着裘袍,身上却已然凉透。看着积雪筑起的矮墙,和她手中紧握的莲叶,箕水豹不禁懊恼,“你是有多笨!” “那蠢猫难道不给你饭吃吗?”怀抱起余烟,箕水豹双眉紧蹙,他从未想过怀中的她竟是如此消瘦,未做停留,瞬移回风凌洞府。 前尘以往,梦断魂消。 大雨滂沱淋透了幽谷一草一木,眼见玄躺在冰冷的雨水中,余烟的心凉透了,让她心凉的并不是那雨,而是自玄身上她感觉不到半分生气。 水榭里,是洒了满地的酒,那酒中带着鸩毒,清澈而透明,沿着水榭边缘流淌进玄湖之中。 放眼望去,玄湖已是一滩死水,芙蕖不再并蒂而开,池中所有的生机仿佛都随玄而去,留下一片死寂。 余烟的双眼已然模糊,她分不清眼中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只知道,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她而去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自己…… 535399460021585 。网址 第七十一章 无微不至 更阑雪寒。 风凌洞府,箕水豹将迟雪草放置在床头,守着呓语不断的余烟,等着药效慢慢发挥,“痛苦吗?无法遗忘吗?” 时至夜半,余烟终于平静下来。看着那熟睡的容颜,箕水豹这才安下心来。 鱼肚初白,雪域的光景一如往常,唯一不同的是,风凌洞府多了些许温暖,不再寒冷难耐。 箕水豹挥手自寒潭旁建了处小亭,冰凝雪筑自是剔透晶莹,安坐于亭中恰好将浅池的风景尽收眼底。 这可并非他心软,不过是不想某人又被晒晕还要他来伺候罢了。箕水豹心中这样寻思着,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却似乎出卖了自己。 日上三竿,余烟很是尴尬的自洞口徘徊,又睡到这个时辰,面上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不知为何自从来到雪域,她变得贪睡了。 睡眠是最好的疗伤…… “醒了?怎的不多睡会儿。”箕水豹悄然出现在崖边,手上依然拿着根冰藕。 “我……”余烟一脸窘相,不知该如何作答,明明是自己起晚了,却未见箕水豹恼火,她反而有些不习惯,“我还是去水潭吧。” “食过早膳再去不迟。” 见余烟要走,箕水豹反手拽住她后襟,轻松将她拖回洞府,直到看着她将冰藕全部食下歇息了半晌,这才带着她前往寒潭,将她安置于小亭内未多做嘱咐便消失不见。 余烟呆站于亭内,不禁为它的精雕细琢而感叹非常,仰头上望,近乎透明的大片冰晶取代碧瓦朱檐,简洁而雅致;环顾四周,六根亭柱暗雕云纹,有雪豹隐于云中,深沉而内敛。 清风拂面,浅池近在眼帘,冰蝾卵浮在水面上散着五彩光泽,余烟轻倚着靠背,安坐于小亭之内不再为曝晒所扰,自是惬意非常。 趁余烟不在,箕水豹将风凌洞府重新修整了一番,单独开辟了一处居所,其内,床椅摆设一应俱全,温度更为适宜常人居住,至于先前那处四人居所,则被其挥袖隐去。 对于这样的做法,他地解释稀松平常,下人自然要住得离主人近一些,以便随时恭候吩咐,但尊卑有别,总不能让下人一直住在自己居所。 素雪凝夕晖,晚风悠圆影。 箕水豹自风凌洞府沿路清出一条小径直达寒潭,他可不打算每天为下人带路。 “喂!回去了。”临近浅池,敷衍喊了一句,箕水豹便转身回返。 “我有名字……”余烟不满得小声嘟囔。 见箕水豹已然走远,余烟只得提气急追,却发现原本空无的雪原上竟多了条悠长的碎石小径,碎石晶莹行走其上清凉沁心。 “你住那边。”回到风凌洞府,随手指了指新开辟的居所,箕水豹瞥了眼余烟,总觉得她身上的御寒之物毛茸茸一大团,行走多有不便,随手取了一物扔予她,“狐裘太重!这个给你。” 余烟正望着崭新的居所发怔,手上忽而多了件衣物,等反应过来方才忆起箕水豹说了些什么。盯着手上的袍服,见它迎光之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掂了掂分量竟轻如绒羽,不禁讶然,“这难道是‘天丝锦衣’。” 她曾偶然听九江提起过,天丝锦衣乃是由玉天蚕吐织就而成,可令冰火不进,抵炙御寒,仙界之中仅有两件,极是珍贵。 第七十二章 雪域寒池 望着眼前小巧玲珑,生在冰雪之中却令人倍感温馨的居所,再看看手中仙界罕有的天丝锦衣,若说先前余烟还有些怕箕水豹,近些天相处,她觉得箕水豹外表冷漠拒人于千里,而其内心深处却细腻非常,凡事无一不体贴入微,名副其实的外冷内热。() “谢谢。”余烟看着箕水豹,似是已将他看得通透,后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匆匆回了洞府。 看着“溜走”的背影,余烟会心一笑。 流光易逝,时至月夕,本应月圆如镜,雪域却狂风肆虐,漫天飞雪遮住夜空那抹素影。 余烟被狂风呼啸之声惊醒,踱步于居所之内,娥眉微蹙惴惴不安,她很担心冰荣卵,顾不得雪虐风饕,冲入漫天飞雪之中。 大雪掩埋了箕水豹先前修葺的小径,雪深三尺路难行,余烟摸索着向寒潭行进。到达寒潭,发现浅池周围多了一道屏障,冰荣卵安然浮于浅池之上,“他来过。” 确定冰荣卵毫发无伤,余烟焦急的心总算平静下来,正要离开,忽而听到痛苦的闷哼声,声音很是压抑。 余烟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艰难前行,绕了许久方才走进一条幽径,幽径曲折,两旁冰凌耸立直冲云霄。 幽径之内骤雪环绕,余烟扶着冰凌步履维艰,双手被冰凌的利刃划伤。幽径尽头是一处单独的寒池,箕水豹上身浸泡在寒池之内。 男女有别余烟本该避讳,而此时她却无法将目光移开,但见箕水豹无力的侧倚在池边,银发散乱肤色如雪,左右两边巨骨(锁骨)上狭长而丑陋的伤疤呈暗红之色,极是触目惊心。 正是因为这两道伤疤,余烟才未及避讳,九江曾与她提及过,上仙即使受伤,伤得再重,待伤口愈合也不会留下任何伤痕,而箕水豹身上这两道伤疤,从颜色及形状来看应是很久以前所伤,且伤口定然已深入骨髓。 似是能感受到箕水豹所承受的一切,否则以他的作风,断然不会流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 余烟木然行至寒池边,探手去抚箕水豹右肩上的伤痕,后者彷如受到惊吓,骤然起身,待看清来人,怒目而视,目光之中寒意彻骨,渗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股杀意足以令世人胆寒,余烟却并不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她此时只想到,箕水豹身上有伤,急需医治,“你的伤……” “不必再惺惺作态!” 箕水豹反手将余烟推开,后者受力之下踉跄跌倒,瞥见积雪之上留下的血色,箕水豹皱眉侧目,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急袭而至。 半柱香前,受困与雪窟的九江终于恢复仙元,一举冲破箕水豹所设下的冰凌屏障。 自雪域遍寻不获余烟,九江心急火燎冲至寒池,眼见余烟“受伤”怒不可遏,以右拳直袭箕水豹左胸,“箕宿!你这混蛋!” 一拳将箕水豹击飞撞至岩壁之上,九江余怒未消,闪身追至其近前,眼见重拳便下落下,余烟急道,“小九,快停手,他身上有伤!” “有伤?”九江高抬右臂,目瞪口呆。心下寻思着,自己何时伤过箕宿。 趁九江发呆之际,箕水豹虚弱地扶着岩壁与他擦肩而过,行至池边,披上长袍。 而那双肩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九江又怎可能看不到,能令仙家受如此重创,除了上古魔器“锁仙刃”再无其它,观那伤痕深已入骨,直插七窍,对方无疑欲取箕水豹性命。 535399459948455 。网址 第七十三章 焚仙炙骨 九江目光转冷,探手拦住箕水豹正色问道,“是谁伤了你?” “不要你管!” 箕水豹奋力推开九江,双肩传来炙骨之痛令他虚弱无力摔倒在地。后者二话不说,将他扶起左臂搭在自己肩上。 “放开我。” 面对箕水豹地抗议,九江不予理会,径自扶着他行至余烟近前,“无碍吧?”。 余烟摇了摇头,蛾眉微蹙看向箕水豹。方才九江少有的严肃神情,已然说明事态严重。 “放开本座!”眼见九江不理会他,箕水豹愤然怒吼,“听到没有!” “你惹再逞强,本座便将你扛回去!”九江转头与之对视,义正言辞。 “你……” “我怎样!”九江挑眉冷哼。 箕水豹恼羞成怒,奈何此时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九江扶着自己。 “小九,你就不要再气他了。”看着眼前二人俨然一对“冤家”,余烟无奈劝道。 “臭猫!这回有烟烟护着你,我就不欺负你了!”九江撇嘴调侃。 被他这么一闹,箕水豹顿时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雪窟钻进去。 风凌洞府。 九江扶着箕水豹自冰床上躺下,“现下可以说说你身上这伤是怎么回事了吗?” 见箕水豹扭头不语,九江转而看向余烟。 “惹你不愿提及旧事,我们便不问。只是你身上的伤急需医治。” “不必了。”话毕箕水豹不再言语,眉间不经意流露出痛苦神色,汗珠自鬓角悄然滑落。 九江抬手抓住箕水豹左腕,将仙元之气送入其经脉,却仿如石沉大海一般丝毫不见起色。 “没用的。”箕水豹甩开九江,虽心知九江在帮自己,却终是抹不开颜面。 九江愤然起身,“就你这臭脾气谁要管你!” 余烟拉着九江出了洞府,“小九,你可有办法医治箕水豹身上的伤。” “原本是有……但……” “但什么?”见九江话说一半却没了下文,余烟追问。 九江皱眉不语,他担心若说了恐怕会令余烟难过。 “快说!”余烟盯着九江正色道。 “雪域冰蝾。”九江本不愿余烟伤心,却只能如实相告。 四字入耳,余烟面如死灰,一直以来她都在逃避,玄面无血色倒下的那一幕,彷如昨日近在眼前。惹没有雪域冰蝾,她与玄恐怕早已天人永隔。 余烟转头望着身后的风凌洞府,此刻她才明白,原来雪域冰蝾本是箕水豹自救所用,却因为她来求药而给了玄。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良久的沉默后,余烟看向九江,她不能救了玄,却害了他人,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会拼进全力。 “没有。”九江无奈叹道,“箕宿是被魔器‘锁仙刃’所伤,其器之利,可焚仙炙骨。若我估算的没错,当年他受创之时应险及七窍,且这伤每年都会复发。唯有雪域冰蝾这一味药可医,他一直在等,直至半月前雪域冰蝾方才长成可用。” “每年……”余烟无法想象箕水豹是如何自重创之下生还,更无法想象他又是如何忍受这年复一年的炙骨之痛,“是我错了。” “你何错之有。”眼见余烟黯然神伤,九江忧心忡忡。 “我……” 第七十四章 化敌为友 归根究底,若非她,玄不至于生死间徘徊一遭,她亦无需前来雪域求药;不来雪域求药,箕水豹亦不会无药可医。箕水豹帮了她,可她面对备受旧患折磨的箕水豹却帮不上半点。 “我去取些水。” 话毕九江消失不见,瞬息之后,取了壶寒池水递给余烟,“你暂且帮他冰敷一下,缓解疼痛。” “我不要她帮我。”箕水豹皱眉道。 “爷不伺候你!”九江愤然转身出了洞府,留下余烟与箕宿二人面面相觑。 男女有别,谁都知道,九江自然不想让余烟照顾另一个男子,可要他伺候箕宿,想都别想! “你莫动,当心伤了自己。” 见箕水豹想起身,余烟赶忙劝道。自乾坤袋中取了纱布,用刺骨的寒池水浸透,敷在他左右两边巨骨(锁骨)伤痕之上。 双肩传来的冰凉另箕水豹眉心稍稍舒展了些,余烟见冰敷凑效微松了口气,能帮他减轻些痛苦,也算是些许回报吧。 箕水豹已然疲惫不堪,渐渐沉沉睡去。深夜漫长,约盏茶功夫,余烟便要为他换一次纱布,换下来的纱布炙手难耐,好在水壶取之不绝,可确保纱布能重新冰凉。 一夜风饕雪虐,次日拂晓,雪域恢复平静,初晨的阳光挥洒在万里冰原之上,数朵晶莹的冰花乘着微风飘入风凌洞府,箕水豹缓缓转醒,望着床边竟有些愣神。 此时余烟依着床阶睡得正熟,冻得通红的双手刚巧映入箕水豹眼帘。 “你醒了,感觉如何?”九江不请自入。 “好些了。”箕水豹匆忙转头答道。 “她照顾你一夜。”九江看着余烟通红的小手双眉微蹙,抬手将她抱起揽入怀中。 “嗯?”睡梦之中感觉身体微微移动,余烟迷迷糊糊哼了一声。 “你累了,睡吧。”九江轻拍了拍怀里的小人儿哄道,侧身席地而坐,让余烟安睡在自己怀里。 箕水豹的冰床本就寒凉,再加上余烟双手几乎泡了一夜的寒池水,身上已然没什么温度。 “她房间在对面。”箕水豹提醒道。 “我知道,若我说不放心你,你信是不信!”九江挑眉冷哼,箕水豹方有些好转,他确是不太放心。 “我……” 箕水豹尴尬无语,两人斗了何止万年,表面上是敌人却都不曾致对方于死地,反而将这种争斗视为乐趣,何况他的“敌人”昨夜在他危难之时,不但未落井下石,反而出手相救,患难见真情,这样的“敌人”倒不如说是朋友更为恰当。 半晌沉默。 箕水豹看了一眼九江,声音有些嘶哑,“你知道我这伤是如何来的吗?” “你若信得过我,我便听着。”九江直言正色。 此时箕水豹面容凛若冰霜,双眸之中渗透着杀戮的气息。九江自认与箕水豹相识已然够久,却未曾见过他这般神情。 “你还记得九重峰吧……”箕水豹疾首蹙额,欲言又止。 九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九重峰乃是箕水豹以往修炼之地,他曾去过几次,那是雪域仙气最为汇聚之所,属边缘之地,山背与凡间相临,绝壁断崖,无人可攀。只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箕水豹将那处彻底封闭,修炼之所换到了寒池。 第七十五章 魔器初现 “三百年前那次争斗,我虽伤了你,自身亦伤得不轻,这一伤便自冰床上躺了半载。()”箕水豹摇首自嘲。 听闻如此九江不禁瞠目结舌,此话若非出自箕水豹之口,他断然不敢相信自己竟曾胜过箕水豹,片刻过后却双眉紧锁,以往战后他虽一身伤,最多也不过三月即好,不曾想竟因他只顾一时成败,令箕水豹重伤。 “你这伤是那之后所受?” 见箕水豹点头,九江不禁自责,难怪后来近十纪中,他去找箕水豹,后者均避而不见,如此一反常态,他竟未觉察。 “是我太顾及颜面……与人无尤。” 三百年前,箕水豹与九江交战于九重峰,冰叱焰啸响彻雪域冰原,二神均化为本体,撕斗之时跌落万丈冰隙,九江灵气耗尽败兴而归,箕水豹伤及肺腑不支倒地,而后半载卧于冰床。 时至月夕,箕水豹伤势有所好转,于九重之巅打坐聚气,隐隐察觉到有凡人触碰雪域屏障,寻着那股微弱的气息,箕水豹行至山背断崖,只见一老者浑身淌血半挂在崖边奄奄一息,观其伤势似是滑落所至,探其经脉亦不见任何灵气波动,四周散落了些许干柴,应是临峰乔木,便以为是寻常樵夫。 箕水豹上前欲将之扶起,不曾想樵夫骤然暴起,双手以赤紫利刃刺其左侧巨骨,因他未有半分防备,利刃直袭七窍险余半寸,鲜血随之涌出,炙骨之痛便及周身,而能使仙家承受如此重创的只有魔器“锁仙刃”。箕水豹深知此一战恐岌岌可危,强忍剧痛瞬移后退,却被众余埋伏在崖边的异甲怪物以银网罩住,待看清这些怪物,身似人形周身之上却遍布异色铁甲,面部亦带有相同质地的铁甲面具,箕水豹无法通过铁甲查探到任何气息,这也是他为何没有半分防备的原因。 樵夫以凡人不可及的速度,闪身于箕水豹近前拔出“锁仙刃”,自其右侧巨骨直刺而下,随后拔出,箕水豹受银网所制,动弹不得,致使肺腑被其重创,仙元之气逐渐溃散。 箕水豹旧患未愈此时又仙身受损,为寻一线生机强运仙元陡然幻化兽身,身形疾速暴涨,身长九丈,高约三丈,银色毛发根根竖立犹如冰剑,利爪撕裂银网,豹尾狂扫将众多异甲怪物懒腰斩断,其血棕绿腥臭刺鼻,樵夫见大势已去,反身跃下断崖,踪迹难寻。眼见樵夫望风而逃,箕水豹站立崖边,咆哮之声海啸山崩,随即筋疲力竭跌落崖侧雪窟。 断崖之下,樵夫身形骤变,左侧半身逆鳞丛生,呈棕墨之色,右侧半身犹如一团黑雾,时而凝聚时而涣散,顷刻,化作一堆粉末,山风拂过,将之吹散,未留下任何气息。 朽月银钩,九重峰后山断崖。 箕水豹自雪窟之内缓缓转醒,随即,炙骨之痛自左胸与肺腑传来,另其周身颤栗不止闷哼出声,强忍痛楚蹒跚挪了几步却再度昏厥。 535399459866105 。网址 第七十六章 与世隔绝 天色渐晚,深潭浅池,雪域冰蝾等了半月久久不见箕水豹,焦急地打着转。()自它有神识以来,箕水豹每七日便会至浅池,或是静坐或是与它闲聊,万年从未改变,如今半月都不见箕水豹,雪域冰蝾隐隐难安,纵使箕水豹曾告诫过它,不要离开这一方深潭,若离开一个时辰不返便会如水气一般消散,此时它却顾不上这许多,寻着箕水豹的气息爬至九重峰,来到断崖雪窟。 眼见箕水豹气息微弱昏厥不醒,雪域冰蝾轻舔着他的掌心,冰寒之气自其掌心渗入延至心脉,暂缓压制住那炙骨之痛。 半晌过后,箕水豹纤长的银色双睫微微颤动,耳边不时传来咿呀之声,不是雪域冰蝾又会是谁,他头一次觉得这声音没那么聒噪,“莫吵……我还没死。” 底头看了一眼雪域冰蝾,只见它肤色暗淡似有枯萎之相,便知它已离水许久,箕水豹皱眉道,“怎地这么不听话。” 怀抱起雪域冰蝾,短暂调息后,箕水豹强撑着受创的躯体瞬移至寒池,瘫倒在池边,“回去吧,我若不醒也莫来吵我。” 雪域冰蝾望着箕水豹,眼中满是焦灼难安,却又不敢违背命令,拖着长尾一步三回头,终还是回了深潭浅池。 夜凉如洗,整座雪域仿如沉睡一般,冰封千里与世隔绝…… “近十纪中,我未曾离开寒池半步,总算压下这伤患,却仍是每年皆要受那炙骨之痛。”箕水豹缓缓回过神来,声音几不可闻。 “那你怎么舍得将雪域冰蝾转送他人?” 九江忍不住插嘴,明知没了雪域冰蝾,便难以彻底根治伤患,却仍要将之送人,他琢磨不透箕水豹在想些什么。 “那我能如何?若不答应赠药,你怀里的小人儿如今还不哭死!”箕水豹瞪了眼九江,没好气地道。 看了看怀里熟睡的余烟,九江醒过闷儿来冲箕水豹抬头傻笑,“谢谢你了。” “谢个屁!我又不是为你!”箕水豹随手抓起额头上一物扔向九江骂道。 九江探手接过,见是余烟的绣帕,便放进她手里,歪头再度看向箕水豹撇嘴笑问,“你不是为我,那是为烟烟啰?” 箕水豹哑然无语,侧过身去不再理会九江。 九江见之忍俊不禁,转而正色道,“你可曾寻过伤你的人?” “全无发现。” “怎会如此。”九江自言自语。 整件事很不寻常,正常来说,以箕水豹的能力在被袭之时,即便身上有伤也应能发现些许端倪;显然在伤愈后箕水豹也曾去崖底查探过,仍是未有任何发现,但凡三届之内,时间再过久远,均可自细微之处寻得些许气息,而袭击他的人却没有。 良久的沉默,九江道,“难道是魔族……” 箕水豹转过身来双眉紧蹙,“那人身法极是迅猛,有些似异兽,魔气颇重。” “数月前我曾自迷惘峡谷洞穴之中发现魔族留下的爪痕。” 九江皱眉摇首,箕水豹被袭与他自神秘洞穴发现的魔族爪痕应有所关联,只是他想不通为何两件事相隔三百年之久…… 535399459865972 。网址 第七十七章 莫逆于心 “迷惘峡谷,你去那做什么?”箕水豹正色问道。 迷惘峡谷其之境魅人惑神,稍有不慎便会被永远困于其中不得而出。若说凡人不明真相迷途而往还情有可原,身为神,除非是哪根筋搭错了,否则断然不敢冒入。 “这个……” 九江一时语塞,难道他要告诉箕水豹,他是被一群凡人追得慌不择路闯入谷中?若是如此,怕是要成为笑柄,以后无尽的岁月都要被拿来戏谈了…… “你伤刚好转,再睡会儿吧。”九江赔笑道。 “快说!”见九江转移话题,箕水豹不禁恼火,轻咳出声。 “哎,你看你,你别急嘛,我说就是了。” 九江探手去抚箕水豹胸口,被后者拍开,“老实交代!” “好,我老实交代。” “一字不落!” “是,一字不落。” 九江心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一阵长吁短叹后,将在迷惘峡谷前前后后所经历的事如实道出,见箕水豹久久不语,以为他强忍笑意,无奈撇嘴,“你要笑便笑吧。” “我没打算笑。”箕水豹顿了顿,“若如你所说,此事很是蹊跷。” “如何蹊跷?” “你可记得,南方朱雀麾下缺少一宿?”箕水豹不答反问。 “自然记得,鬼金羊失职被贬黜仙籍。” “并非贬黜,而是不知所踪。迷惘峡谷入口曾出现在南海之滨,似有魔族异动,鬼金羊值守南海,前往查探一去不返,迷惘峡谷亦自此销声匿迹,细算起来,正是三百年前的事。 箕水豹若有所思,“妖皇帝俊所设下的‘八荒焚仙阵’出现在迷惘峡谷洞穴之中,想来是为了阻止魔族异动。” 九江听闻箕水豹如此说,心下明了这些事决非巧合,半晌沉默,“还有一事,我未告诉你。” “何事?” “帝俊的一缕残魂在她身上。”九江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余烟。 “难怪。”箕水豹愣了半晌释然道。 余烟前来求药之时,箕水豹便留意到她眸色变化,目光亦与先前绝然不同,身上隐隐有股气息远古而深邃。 “‘八荒焚仙阵’被你所毁,仙届若知晓此事怕要大乱。”箕水豹眸色幽深。 “你若不说,谁知道。”九江不以为意,似是即便天翻地覆亦与他毫不相干。 “你怀里的人呢,若魔族来犯,她身负帝俊残魂恐怕不会置若罔闻。” “她若战,我便随她而战!”九江断然道,未有丝毫犹豫,抚了抚衣袖,转而看向箕水豹,“闲了万年,多少有些手痒,你说呢?” “委实手痒。”箕水豹莞尔一笑,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九江,仿佛这万年二人的争斗从未令他解过痒一般。 难得自箕水豹脸上见到笑容,九江虽知他在取笑自己却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爷不跟你计较。” 九江与箕水豹二人推心置腹,不觉天已大亮。 “你们在聊什么,如此开怀?”迷迷糊糊揉了揉双眼,看着先前水火不容的二人如今仿如挚友一般,余烟不明所以。 “谁与他开怀!”二人嘴上虽矢口否认,却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第七十八章 何以解忧 感觉到周身很是温暖,余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九江怀里,面红过耳赶忙起身,“那个……我怎么睡在这?” “你睡觉不老实,自己跑到我怀里,不记得了吗。”九江眉开眼笑,心道小丫头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余烟粉面生威,显然并不相信九江满嘴胡言,后者努嘴指了指箕水豹,“不信你问他?” “我未曾见。”明知九江冲自己使眼色,箕水豹却并不配合。 “逗你的。”见眼余烟就要发难,九江起身眼中满是宠溺地凝视着她,“冰阶寒凉,我怕你久卧伤了身子,便将你抱在怀里。” 看着眼前二人,箕水豹顿时觉得他这风凌洞府似是变暖了许多,继而起身想去洞外走走。 在九江目光注视之下,余烟面红更甚,低眉垂眼匆忙转身,险些与箕水豹撞个满怀,愣了半晌,抬手指着他右肩上的伤痕道,“这里好像浅了些。” 余烟没头没脑一句话令九江轻笑出声,待去细看赫然发现箕水豹右侧巨骨(锁骨)上的疤痕,其中一处拇指大小颜色较之他处浅了许多,似有生肌之势,转而正色道,“你此处碰过什么?” 箕水豹凝神沉思,匆而回想起什么,面容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如常,“没有,许是你看错了。” 九江洞若观火却不道明转而推搡着余烟,“昨夜你未睡好,回房去睡会儿吧。” 余烟哈欠连连,凌晨只睡了一会儿,此时仍很是困倦,便未多想回了自己住处。 余烟走后,九江与箕水豹静默不语,时至午后九江忍不住气恼道,“你要瞒到何时!” 箕水豹皱眉侧目长叹了口气,“你忘了吗,她到寒池寻我时划伤了双手。” “我自然记得!那又如何?”箕水豹答非所问令九江艴然不悦。 “她曾查探过这处伤痕。” “你是说……” “血。”箕水豹无奈承认,是余烟手上的血令他伤势有所好转。 “那便取我的血疗伤吧。” 九江与箕水豹心有所思,一时未留意余烟已然行至近前,二人异口同声,“不可!” “有何不可?” “出去!”箕水豹面容幽冷厉声喝道,“仙家之事轮不到你这凡人涉足!” 余烟心下一凌,是啊,是她太高看自己了,区区一届凡人竟妄想与仙家为友。 “是我僭越了。”余烟黯然垂首,缓步出了洞府。 九江欲上前去追却被箕水豹拦下,良久沉默,箕水豹道,“你会怪我吗?” “你既想护她,又何必伤她?”九江挑眉质问。 “若不如此,怎能叫她放弃……”箕水豹悠悠地道。 简短的对话后,二人再度陷入沉默。 九江沉默,因他心知箕水豹本意并不想伤害余烟,却用了最笨拙的手段,而他自己亦身处两难之地,既想医治箕水豹的伤,又不愿伤及余烟分毫。 箕水豹沉默,因他发现自己变了,变得容易动摇,以往的他,即使错也不会为自己说过话,或做过的事而后悔,现在,他却莫名的有些懊恼。 第七十九章 怅然若失 残阳西照,对风唱晚。 雪域深潭,余烟神情恍惚呆坐于亭前,木然远望满目苍茫,幽谷以然回不去,留在这万里雪原,亦帮不上一星半点,天地之大却无她安身之所,想及至此疲惫之态侵袭周身。 忽而一抹五彩光泽晃着她的双眸,但见冰蝾卵安然浮于浅池之上,余烟随即心下通透,“真是笨,我怎地忽略了!” 箕水豹一向外表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实则心细如尘,一花一物皆不会轻意伤害,之所以决绝,无非是不想连累自己罢了。 “我还是去寻她吧。” 夜色渐浓,仍不见余烟回返,九江坐立难安匆匆出了风凌洞府,箕水豹默然不语跟随在后。 二人将将抵达深潭,却见浅池旁余烟手执匕首右臂疾挥,利刃划过左腕绯红的鲜血随之流淌而出。 “你疯了!”不急多想,箕水豹以冰凌击飞匕首瞬移而至,右掌寒气微张徒手握紧余烟左腕伤处,再三打量确认她并无大碍转而愤然咆哮,咆哮过后侧目不语,极力回避却难掩担忧之色。 “你就不怕冻坏了她!” 九江紧随其后揽过余烟仔细查探,见寒气恰到好处封住伤口,挑眉瞪了一眼箕水豹,见其行似躲闪便不再理会,转而看向余烟。 余烟被九江看得有些发毛,深知他在担心自己,自觉鲁莽垂首半晌后喏喏地道,“我只是想救他。” “怕是你把血放干也救不了他。”九江无奈撇嘴。 见她仍是疑惑不解,箕水豹缓步近前指了指右侧巨骨(锁骨)患处,余烟顿时愣住,只见之前拇指大小的好转之处已然恢复暗红之色。 “就算你的血真能救他,我亦不会任你胡为!”见余烟所关心的完成不在重点上,九江不悦道。 “可是……” “没有可是!” 箕水豹打断余烟,愤然拂袖而去。后者却不明白,他之所以生气并非仅因她鲁莽,而是恼她为何如此不珍视自己性命!凡人不是应该都很惜命吗,这个小丫头为何总是一次一次打破他的认知。 “莫理他,他就这臭脾气!”将余烟搂得更紧了些九江道。 自余烟来到雪域箕水豹言行与之以往很是异常,尤其近些时日似是有意回避。已然有个劲敌,九江可不想再多出一个。余烟点了点头,并未留意九江这些小动作。 回到风凌洞府箕水豹便闭门不出,九江放着箕水豹为他开辟的居所不入非要与余烟同住,理由则充分的令她无以反驳,只三个字“不放心”。其实就算九江没有任何理由,想来她亦不会反驳,相识以来默默付出多次徘徊于生死之间,九江早已成为她所珍视之人,九江哪怕身陨亦不会令她受分毫伤害,同样她亦断然不会伤九江一星半点。 见余烟欣然接受,九江欣喜若狂,将她揽入怀中。 箕水豹侧身躲在屋内,看着被九江揽在怀中面色绯红的余烟,莫名怅然若失。心中略有不甘,抬手挥了挥衣袖,但见余烟屋内多了张冰榻,当即耳畔传来尾火虎震耳欲聋的咆哮之音,“箕宿!你给本尊滚出来!” 九江气不打一处来,余烟屋内原只一张床榻,能如愿以偿与心爱之人同床共枕他正心内窃喜,不想箕水豹却来了这么一手…… 夜如墨染尽万里凡尘。 天湖不谷,雪巅之上,鬼幽怆然而立,自雪域回返已然半载,玄却仍无半点转醒之意,他嘴上不说心下却焦急如焚,他膝下无子,玄名义上是他徒弟却更胜至亲,长叹了口气,现下他所能做的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第八十章 山雨欲来 百里湖泊寂静无声,临岸洞府之内烛火通明,玄仿如沉睡一般平躺在石床之上,胸腹规律的起伏,昊医探手搭着玄左脉愁眉不展。 “师父,您已半月未眠了,歇息会儿吧。”青衣少年捧着安神茶恭顺地陪侍在旁。 他的师父已过期颐之年,虽身体强健却也禁不起这般折腾,身为弟子难免有些担心。 “你又不年轻了,怎还如此逞能。”鬼幽缓步而入。 “谁逞能了!”昊医不禁火大,“还不是你,我让你守在臭小子身边,你就是不肯,惹非你离开幽谷,又怎会给上官老儿钻了空子!” “总不能守他一辈子……”鬼幽低声嘟囔,心知昊医对玄的担忧绝不亚于自己。 二人沉默无语,心下皆明白,世事无常,他二人总会有老去的一天,不可能永远守着玄。 良久,澎湃而有力的心跳声自洞府之内回响。鬼幽与昊医同时转头望向床边,玄身躯之上环绕五彩光华,裸落在外的肌肤仿如玉砌温润透亮,修为随着五彩光华的环绕而疯狂暴涨,待光华退却玄缓缓转醒,气息之中带着些许仙元之气,显然已是半仙之体。 鬼幽与昊医不禁喜出望外,万万没想到玄经历这一场劫数竟成就了仙身。 “烟儿呢?”玄四下寻找却不见余烟,陡然起身,由于身体的不适应,用力过猛险些撞到洞顶。 鬼幽与昊医对看了一眼,却皆未语。 小八采了雪峰冰露回来,方方步入洞府,见玄已然转醒,急忙上前施礼,“少主,你可算醒了!” “你叫我什么?”玄看着小八疑惑道。 “呃……”小八一时激动忘了玄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玄见小八不再言语,皱眉侧目看向鬼幽,“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鬼幽来到床前,轻拍着玄的臂膀,“你且坐下,听我慢慢与你说。” 时间一点点流逝,待鬼幽把前因后果讲明已是深夜。 良久沉默,玄黯然道,“如此说来,我才是八代南暝。” 玄此时已明了一切,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六代南暝竟是他的祖翁(祖父),难怪那时他莫名觉得与六代南暝很是投缘,且六代南暝看他的眼神是那么亲切,原来那便是血亲之情,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一面之缘竟是他们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至于他的双亲,因他离开的时候太小没有半点印象,可是他完全可以想象,他的娘亲虽与他无半点血亲却视他为己出,虽然短暂,他却也曾享受过父慈母爱。 “确是如此。”鬼幽见玄神情恍惚,不免有些忧心。 玄双手扶起身前施礼的小八,心下明白若非小八假扮他,这么多年来上官靖墨追杀的便是自己,“辛苦你了。” “这是属下……应当的。”小八哽咽,二十多载春秋,身为南暝暗影的一份子,总算不负所托,默默挡下风风雨雨,守护着八代南暝成长。 “暗影已在路上,不日便会到达……” “我想出去走走。”鬼幽还想再说些什么,玄此时却已然缓步出了洞府。 “多给他点儿时间。”昊医探手拦住想要追上去的鬼幽。 天湖不谷此时正值深冬,玄沿着小径亦脚走在皑皑白雪之上,自此之后他的身份多了一重,不再是鬼未而是八代南暝。世事无常,此时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山雨欲来,还有很多事情等待他去解决。 放眼望去,百里天湖冰封如镜,山峦素裹绵延不绝,脚下传来的冰凉令玄不禁浮想,雪域是否也是这般景象,“烟儿……你还好吗……” 玄丝毫没有怪余烟,虽然余烟自酒中放了鸩毒,但他知道那并非她所愿,她并不想他喝下,只是来不急阻止;而那个总是满脸笑颜的少年舞飞天,则间接救了他,年轻的生命已然逝去,他却再没有机会道出感谢。 昊医告诉他,余烟想让他忘了她,他虽一向顺着她,只是这一次怕是不能了。 “等着我……”玄喃喃自语。 第八十一章 瑞雪屠苏 天湖不谷,拂晓微雪,七代南暝暗影七夙携十位暗影风尘仆仆来到天湖不谷,加之小八,南暝府十二暗影齐聚。 小八跃至七夙近前施礼,“徒儿拜见师父。” 七夙赶忙扶起小八,“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师父……”小八探手抱紧七夙,师徒本如父子,久别重逢自是难掩欢愉。 “怎么还像个孩子。”七夙拍了拍小八肩上的积雪,将一只回纹钢制护臂佩戴在小八左腕之上,“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南暝府十二暗影蓝衣铁腕,一字成行肃立于湖边,行如一体躬身向玄施了一礼,“属下等,见过少主!” 玄看着眼前十二位旧部,没有言语,双手抱腕深深还了一礼,千言万谢皆在这一礼之中。 除夕夜,月朗星稀,五更爆竹响彻天际。 玄与鬼幽昊医南暝十二暗影围炉团坐,祥叔福婶为众人端上热气腾腾的角子(饺子),鼓腹含和每人斟上一碗屠苏酒,柿、橘、柏枝同盘,将柏枝折断掰开柿子和橘子,是为“柏柿橘”,寓意“百事吉”,自冰雪之中添了几分年味。 旭日初升,玄面向朝阳,墨色长袍自风中猎猎作响,他将与十二暗影踏上征程,鬼幽负责联络南暝府百余旧部,两行定于伽色尼王朝边境风沙镇外聚首。 端月初五,中夜。 漫天飞雪阻断前路,十三骑烈马止步不前,玄与十二暗影被困难行。 “改道幽谷!”玄下令道,他很清楚此处离幽谷不远,按原部署本不该停留,或许这雪知晓他心意,令他得以如愿自谷中留宿。 小八心下明了,便牵着坐骑向幽谷行去。 端月初六,日旦。 雪域,风凌洞府,尾火虎与箕水豹自余烟塌前潜眠,她已然沉睡多日。 迟雪草早已无法压制余烟心中不畅,她时常自梦中悲泣,醒来虽全然忘记却食难下咽,身形骤减已然弱不胜衣。 尾火虎与箕水豹皆明白她背负太多,若不将负累解决,恐难安然度日。 “你们怎么都在我屋里。”余烟睡眼惺忪,不解地看着眼前二人。 “你这些时日皆睡不安稳,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尾火虎忧心忡忡,他很清楚余烟不愿别人为她担心,习惯了将心事藏下,只是他尾火虎不是别人。 “没有。”余烟摇了摇头。 “你梦中呼唤双亲,难道不想为他们报仇!”尾火虎关心则乱因而口不择言。 “我梦里……”余烟面色煞白,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记忆再度浮现脑海。 “够了!”箕水豹愤然起身。 余烟这个样子箕水豹实在看不下去,既然她放不下血亲之仇,那替她报了便是。 余氏夫妇虽受累双双死于南暝府,究其根本却是神武盟勾结外族所致,按规矩三界皆有条例,轻意不可越界胡为,更何况跨越不同族群,以妖界之势欺凌他族凡民,“哼!宵小鼠辈竟敢涉足中原,真当无人管了不成?待本尊去踏平那蛮夷之地!” 此事说来也怪,妖界仙界竟无人出面干预,箕水豹虽想不透这点,现下却也不及多想。 “你……”余烟疑惑不解为何箕水豹对她的事如此清楚。 “与我去准备一下。”箕水豹匆忙推搡着尾火虎出了洞府,他可不想让余烟知道,他那日“偷听”了鬼幽与她的谈话。 第八十二章 失之交臂 “直接杀过去不就得了。()”尾火虎心道有什么可准备。 “哪那么多话!”箕水豹挑眉不悦。 “嘿……你……”尾火虎心道,这“猫”真是一天不打就皮痒,转念一想真要动起手来,挨打的恐怕多半是自己,挨打他倒不惧,只不过余烟怕是要不高兴,与箕水豹动手事小,惹余烟生气事大,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眼见尾火虎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下,箕水豹笑而不语,自打他知晓尾火虎与余烟相识,尾火虎便与以往截然不同,脾气更是收敛了不少。想及此处,箕水豹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转而成了苦笑,他到是羡慕尾火虎有余烟管着,自己呢,也能如此吗?罢了,罢了,谁让尾火虎捷足先登了呢。 转而回望,余烟依着洞口正关切地看着他们二人,箕水豹终于明白为何日前心中不怅,“未能早些与你相遇,乃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觉察箕水豹有异,尾火虎疑惑道“怎么了?” “没你事。”箕水豹押着尾火虎前行,不想让尾火虎看到自己此时苦涩的模样。 端月初六,拂晓。 余烟呆站于幽谷谷口,雪飘如絮染白了墨色罗裙。 一柱香前尾火虎带着余烟自雪域来到幽谷,箕水豹不置可否跟随在旁。 “我想在离开前去久居的地方看看。”这是余烟的原话,尾火虎自然知道她口中所指的是哪,箕水豹则并未多问。 雪域到幽谷尾火虎与箕水豹只用了一念,对余烟来说却仿佛很久远。离开幽谷后每一天她都会自心中默数,转眼已半载有余。如今重回幽谷,她却站在谷口久久未入。她没有阵符,而护谷大阵也已在上官靖墨闯入时被毁,并没有什么阻拦着她,只是她觉得自己已然失去入谷的资格,这里不再属于她。 曾经他以为她贪玩,对外界事物出满向往,总想着出谷闯荡;曾经她以为他总管着自己,游有归时;追忆如斯,他只是想她常在身旁,而她只是希望学得更多,多到足够追上他的脚步。 如今她却希望自己从未离开,只是白驹过隙再难复返,谁又能回到从前。 风与雪自谷口呼啸而过,两朵芙蕖并蒂随着风飘然远去,那是余烟的绣帕,她一直紧紧攥着方才却松了手,尾火虎正欲去追,余烟却探手拦住,默然转身。 “这一生,我终还是与你错过了……”她与他,都回不去了…… 余烟拖着瘦弱的身躯前行,面容之上没有任何异色,尾火虎却知道她此时已痛彻心扉,快步前行抱起余烟,双臂感知,她似乎比离开雪域前更轻了,闷不作声往云端而去。 箕水豹皱眉不语,转念消失在风雪之中,若按他的意思,余烟本就不该来这伤心之地。 与此同时,玄湖旁青石之上,玄周身满是霜雪木然呆立,忽而风雪之中飞来一物,玄提气轻身探手抓过此物,乃是一方绣帕,两朵芙蕖并蒂跃然帕上,帕巾边角以发丝绣制的“玄”字醒目耀眼,而“玄”字旁边则是绣着一个小小的“烟”字。 “烟儿!” 玄惊呼出声,逆风疾掠至谷口只用了一息,放眼望去却是白雪皑皑,雪地之上徒留一双小小脚印…… 535399459827633 。网址 第八十三章 白桥叠影 莽莽苍苍,画天之暮。() 大漠昼短夜长,余烟与尾火虎箕水豹来风沙镇已有半月,暂居于坊市客栈。 连日来却迟迟未动,究其原因,虽路途之上皆由尾火虎护行,却耐不住余烟本就羸弱不堪的身体,待到达之后便卧病不起,好在出行前箕水豹备了莲池冰露,与冰藕一同久经熬制,让余烟服下起色不少,只是委屈了尾火虎充当“火夫”。 许是来了新客店中小二皆忙忙碌碌,余烟本就睡得浅不堪其扰,便与尾火虎箕水豹百般“商讨”方才出得客栈。 坊市喧闹比之日间丝毫不减,趁尾火虎与箕水豹吵闹之时余烟转身隐入巷角,沿着小径独自前行,沙丘连绵,霞光飞散落于大漠之上,晚风拂过带着些许水气,远远望去,夕阳映照于一片绿洲之中。 余烟迎着绿洲缓步而行,湖水无波莹莹碧色,方圆不过百丈许,碧湖之上以白木为桥横贯其上。 白桥很是古朴,虽花纹已有些模糊,却仍能辨出栏杆之上雕刻的乃是芙蕖。余烟轻依着栏杆,遥望天际最后一抹夕阳,茫然侧目却正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玄的双手有些微抖,两人之间不足百步,在看到那抹身影的一刹那他很想冲上前去将她揽入怀中,但他始终记得昊医曾提过,余烟希望他忘了她,俩人一穿罗裙一着长袍,同为墨色,四目相望,怔怔半晌。 遥闻远方冷风呼啸,似有沙尘袭来,玄皱眉侧目,默然转身回返。他很想永久停留于这一刻,只是余烟已然很消瘦,他不希望她受凉。 余烟垂首苦笑,很欣慰昊医遵守了与自己的约定,让玄忘了自己;同时亦很失落,“他忘了……” 沙黄、湖绿、霞红、桥白,衣为墨。 雕栏、画影、行色、双双,两不知。 风暴渐近,卷起无数沙砾,尾火虎与箕水豹身影一黑一白迎风而来,面上皆有些恼怒,恼怒的却不是余烟溜走,而是她消失半晌之后二人才反应过来,若这期间有和不测,他二人岂不追悔莫及。 尾火虎将余烟护在身前,一路沉默不语,箕水豹与之并肩而行更是闭口不言。余烟心知二人定气恼非常,只得垂首算是认错。 三人回到客栈,尾火虎与箕水豹面色依旧凛然,余烟诺诺道,“我错了……” 良久,尾火虎轻揉着余烟鬓角的发只说了句,“莫再如此。” 更深夜静,沙暴过后戈壁之上残垣断壁展露无遗与坊市繁华之别天壤,尾火虎轻依着窗棂皱眉不语。 箕水豹抬手拍了拍尾火虎右肩,他又怎会不知,日间白桥之上除了余烟还有另一道气息,若他没记错是那个凡人,只是那凡人的气息之中多了一层半仙之气,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尾火虎转身甩掉箕水豹搭在肩上的手,他之所以不快,并非因为余烟与玄见面,而是余烟面容之上多了些许愁容,“替我照看她。” 短暂交待后,尾火虎瞬息消失,再次出现已在百里之外。 535399459827400 。网址 第八十四章 荒漠无垠 玄与南暝十二暗影营帐前,尾火虎怒不可遏,“小子!给本尊滚出来!” 南暝十二暗影分执利器出得帐来,小八见来人是尾火虎本想打招呼,却见他面色不善,再度紧张起来。() 玄缓步出帐,对尾火虎的到来似是意料之中,挥手示意不必戒备,十二暗影随即入帐。 尾火虎撇嘴冷笑,“倒是长了些本事。” 玄对他话语中嘲弄之意并未放在心上,“所来为何?” “明知故问!”尾火虎右手聚焰成拳抬了半晌却又放下,强忍怒气道,“你若不能令她欢愉,那便滚远点儿!” 玄身形微颤,他又何尝想过要伤她,只是时机不对。 “本尊暂且饶你一次,莫要妄自尊大!”话闭,尾火虎愤然转身而去。 玄非常清楚,方才尾火虎之所以未动手,是怕伤了自己会令余烟难过。 风过雨来,淋透了墨色衣衫,玄却任由雨水拍打着面庞。 坊市客栈,尾火虎已然回返静坐在余烟榻前,箕水豹则望着窗外风雨苍苍,他自然知晓尾火虎去过哪里,亦知晓尾火虎虽脾气暴躁却也心中有数不至于出手伤人。 一场雨,接连三天,第四日拂晓拨云见日,百里漠原,满目芬芳。 踏过芬芳,荒漠无垠,仙鳞族盘踞之所地处荒漠西北,沙丘环绕,怪石嶙峋。 夜如墨,月如钓。厮杀声震天撼地,鬼幽与南暝府百余旧部被困于沙丘之中腹背受敌,千余巨蜥成围攻之势自四面八方夹击。 玄与南暝暗影此刻身处一片流沙之地,白岩堆砌的巢穴拔地参天犹如森严壁垒再难进一步。 巨仙皇自巢穴之中缓缓探出头颅,待其步出巢穴,众人皆惊愕失色,但见其以后肢站立身长近三十丈,尾长与身长相近,颚如巨舟舌长墨绿,右侧头顶生出半支龙角,身负厚甲左右异色,左半身与寻常巨蜥无异鳞甲为棕色,右半身则布满黑色鳞甲且已呈腐败之相,而那半支龙角仿佛在吸食其生机,随着巨仙皇右半身逐渐腐败而增涨。仙鳞族另两位首领跟随其后自巢穴走出,身形虽比寻常巨蜥大不少,却不足巨仙皇一半。 箕水豹蹙眉看着那半支龙角双眸透着凌冽之色。 “怎么?”尾火虎觉察有异。 “那龙角有些许魔气,且与当年伤我的魔物气息相近。”箕水豹顿了顿转而道,“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救那凡人。” 此时玄大半个身子陷入流沙之中,而南暝十二暗影深陷沙坑已然到了脖子,玄右手紧紧拽住绳索,试图将绳索另一头的南暝十二暗影救出沙坑。不急多想,玄左手掷出另一根绳索,绕住不远处怪石,奈何他自身亦陷在流沙之内无法借力,不过是杯水车薪。 余烟虽极力掩饰,面容之上却仍显得有些忐忑不安。见此,尾火虎瞬移至怪石旁,左手抓住绳索左臂施力,将玄与南暝十二暗影顺势带出。 “多谢!”玄颔首致谢。 尾火虎听而不闻,转身一掠,回到余烟身前。 535399459827216 。网址 第八十五章 漠原激战 巨仙皇自尾火虎与箕水豹气息判断二神乃东方七宿,卷起墨绿长舌嗤之以鼻,虽是异族中原话倒是很顺口,“谁扰了本仙清梦?” “非驴非马的怪物敢尔以仙家自称!”箕水豹挑眉道。() “我看这怪物皮痒的紧,待我给它松松筋骨。” 尾火虎撇嘴冷哼,说罢甩手抛出炙焰火球,直袭向巨仙皇,却见其不躲不闪,任由火球砸在厚甲之上却未留下任何伤痕。尾火虎皱眉不语,聚焰为刃瞬息跃起,以炙焰刃直刺其下颚,巨仙皇下颚看似柔软,随着炙焰刃刺下而深陷,顷刻却疾速反弹将尾火虎震出数丈之外。 尾火虎正欲再袭,被箕水豹探手拦住,“它不惧火,我来。” 话毕,箕水豹身形疾掠如一道白雾,手中冰凌环绕化为双手剑,直袭巨仙皇右耳,巨仙皇以前爪击挡,两者相撞锵锵作响,直震得无垠荒漠地动山摇。一击过后,箕水豹双手剑完好无损,而巨仙皇前爪鳞甲则尽数震裂;箕水豹趁势急追,执双手剑再刺其右耳,巨仙皇前爪遮挡不急,双手剑自外耳直刺而下,吃痛之下巨仙皇以长尾袭箕水豹后身。箕水豹提气拔高趁巨仙皇受痛弯身之际,俯冲而下直袭其后颈,双手剑瞬时没入其后颈之内,巨仙皇疼痛难耐疯狂摇首甩开箕水豹,潜入流沙之中不见踪影。 顷刻,狂风乍起飞沙走石,沙坑深陷自下而上卷起沙龙卷直冲天际,箕水豹借倒飞之势探手抓住绳索,将处于沙龙卷边缘的玄与南暝十二暗影带出,尾火虎疾退将余烟带离险境。 酣战至此远不是凡人可以涉足,鬼幽与南暝府百余旧部退出百里,玄示意南暝十二暗影撤离,小八深知玄若不是顾及南暝十二暗影大可不必如此束手束脚,便与七夙带领其余暗影与鬼幽汇合。 少了后顾之忧,箕水豹翻身而上立于虚空,双手微抬,霎时冰雪肆虐冻彻百里漠原,千余巨蜥被封于冰地之中,而沙龙卷则被冻成一根冰柱,箕水豹左手冰凌击出,参天冰柱应声开裂化为一堆冰屑。 巨仙皇与仙鳞族另两位首领前爪疾挥,自冰地钻出遁走。箕水豹瞬移而至,右手冰凌汇聚化作一把雪刃,直穿透巨仙皇尾根,生生将其长尾斩断,巨仙皇咆哮之声震耳欲聋,“尔竟敢断本仙的龙尾!本仙要尔等为我的龙尾陪葬。” 巨仙皇反身张开血盆大口,墨绿毒液自其口中喷射而出袭向四面八方。箕水豹疾聚冰盾遮挡,墨绿毒液穿透冰盾将其身上的雪锦长袍袍袖腐蚀。 与此同时,玄闪身将余烟护在身后,尾火虎施出烈焰屏障护住二人,奈何巨仙皇本不惧火,烈焰屏障被其毒液腐蚀直穿而过,玄左肩受创露出森森白骨,一滴毒液袭向余烟离心口仅分毫距离。 千钧一发之际,自余烟内襟飞出一枚龙鳞,正是龙三邪的那枚金甲,霎时金光四起,金色屏障犹如波光蔓延开来,墨绿毒液与波光相撞化为灰烬,天际雷云密布,一道金光瞬息而至。 535399459826975 。网址 第八十六章 金龙威压 龙三邪负手而立现身于余烟身侧,金发飞扬龙威浩荡,“区区四脚蛇,竟敢以龙自称,念尔异族姑且饶尔不死。()” 巨仙皇迫于金龙威慑短暂受制,听闻龙三邪有意放它一马方松了口气正欲退走,却见龙三邪赤眸微凛,“慢着,本尊何时说过放你走了!” “你,你这是何意。”巨仙皇意识到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连连后退。 “字面上的意思。”龙三邪挑眉冷哼,“念你异族听之不懂,本尊也不与你计较,咱们且来说说,你伤了本尊主上,本尊当如何治你的罪。” “主上?”巨仙皇不明所以。 金龙一族起源于上古末期,世代传承身份尊贵,虽龙三邪未达巅峰,实力却绝不容小觑。巨仙皇实在想不出是何仙家可令金龙以下属自居。 思量半晌巨仙皇这才察觉端倪,龙三邪所站位置正是在那个它一直未曾留意的小丫头身侧后方,无论以年纪还是实力均不符合龙三邪身份,而如此站位却足以说明龙三邪对这小丫头很是尊重。巨仙皇细细打量眼前这小丫头实在猜不出是何来头,而这小丫头从头到脚连根汗毛都没伤着。 感受到龙三邪赤眸投来一道寒光巨仙皇不禁口吃,“本座……我,我并未伤之分毫啊……” “本尊说伤了便是伤了,你有异议!”龙三邪横眉怒目。 巨仙皇心道,这根本就是不讲理啊!奈何自身实力远远处于龙三邪之下,又谈何与之抗衡。 “怎的,你要同本尊讲理不成!” 似是看出巨仙皇的心思,龙三邪再道。这意思再明确不过,我就是不讲理了,你能怎么着! 事实上巨仙皇还真不能怎么着,就异类而言,实力方是王道,亦是尊卑贵贱的礼法! 巨仙皇虽心有不悦却断然不敢在此时反抗,只得垂首向余烟施礼道,“本座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仙家还望恕罪。” “莫不是本尊说得不够明白!”龙三邪勃然大怒,百里漠原顿时颤动不已,“本尊要你这四脚蛇一族陪葬!” 巨仙皇此时若不是四脚站立定要跌坐在地,方才它看不起人,还想要他人为自己的尾巴陪葬;眼下来了个硬茬,情势逆转,轮到自己给他人陪葬。 见势不好,拔腿就跑。巨仙皇与仙鳞族另两位首领顾不得体面,均是四脚飞奔沙石漫天,奈何即便如三道光电,却不及龙三邪快,只见金影虚晃,龙三邪已拦住三者去路。 龙三邪嘴角微扬步步威压,感受到死亡气息的临近巨仙皇再顾不上其他,张开血盆大口将仙鳞族另两位首领生撕活吞,霎时鬼哭狼嚎血流成川,随着巨仙皇不断吞噬其右侧头项半支龙角疯狂暴涨魔气剧增。 此时巨仙皇头顶龙角的气息箕水豹再熟悉不过,与当年伤他那怪物的气息如出一辙,不禁双眉紧蹙出言提醒,“龙老,当心。” 龙三邪微微颔首,定睛细观。 “哈哈哈哈,本尊成仙了,尔等能耐我何!”巨仙皇得意忘形狂笑不止。 而下一瞬所发生的事,却令众人皆意想不到…… 535399459826805 。网址 第八十七章 浩劫将至 巨仙皇头顶龙角不断吸噬其生机并随之逐渐完整,而其周身鳞甲皆变为黑色,腐败之相呈蔓延之势,直至肉身寸寸开裂。()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你竟然骗我……” 巨仙皇痛苦嘶吼欲以前爪护住肉身,奈何只是徒劳,其肉身转瞬已化为一摊碎肉,而其元神亦被龙角吸噬随之逐渐消散,“我不甘心啊……不甘心!” 巨仙皇一心求仙,为一魔族所惑,三百年来四处搜集陨落的仙器碎片炼化吞噬,却因异类之身而成效不佳。十年前与神武盟盟主上官竫墨密谋,为夺藏有仙器碎片秘密的墨玉书简与半张羊皮卷,不惜携仙鳞族千余众跋山涉水远征中原南暝府,而墨玉书简非南暝传承无法开启,那半张羊皮卷亦无法与它偶得的皮卷二合为一。 现如今,巨仙皇方才醒悟,所有的努力不过为他人做了嫁衣,千般算计终是徒劳一场换来却是自身万劫不复。 “祭魔刃。” 龙三邪冷冷道出三个字,左掌急收,金色屏障顿时化为一道光链缠住“祭魔刃”,正欲收回却见黑雾乍起魔气汇聚,一抹黑影自雾中疾掠而出夺过“祭魔刃”,但见其左半身逆鳞丛生呈墨色,右半身与黑雾融为一体,正是三百年前以“锁仙刃”刺伤箕水豹的魔族。 箕水豹目眦欲裂形如掣电向其袭去,龙三邪心知箕水豹必不是对手,光影虚晃探手拦住箕水豹,“莫冲动。” 箕水豹双拳紧握,双臂因强压怒气而微颤。 “无渊,许久未见,怎的反倒不及从前。”龙三邪抬手抚了抚袖袍。 “彼此彼此。”无渊浅笑出声,将“祭魔刃”执于左手。 二者相对,交战一触即发,而下一瞬黑雾消散,无渊以然无影无踪。 “请恕三邪僭越。”龙三邪双眉紧蹙转身面向余烟单膝跪地施以臣下之礼,“然‘祭魔刃’已出,虽未完整,此事却不宜耽搁。” “龙老请起。”余烟探臂前伸以双手扶起龙三邪,请教‘祭魔刃’之事。 龙三邪简短讲述后,众人皆面色一凛。 “祭魔出,仙神殒”,“祭魔刃”以身祭魔而为刃。传闻,上古时期,魔族冷幽使无渊寻半仙之体,以其身为容器炼化仙器而生魔刃,仙魔交战众多仙神殒落于“祭魔刃”之下,直至妖皇帝俊以五彩之器“诛魔翎”压制“祭魔刃”,令魔族退败回返魔届方才制止这场浩劫。 此后,三届之内,两届交届之所皆被封闭,仅余人魔两届唯一出入之所,位于迷惘峡谷无底深洞,名曰“苍魔”。妖皇帝俊以“八荒焚仙阵”封印洞口,阻止魔族进犯人届,奈何岁月流逝“八荒焚仙阵”有所松动,偶有魔族往来于人魔两届,虽形迹可疑却未曾作奸犯科,因而神届亦不便干预只得默许。 三百年多年前,魔族冷幽使无渊趁“八荒焚仙阵”松动前往人届,龙三邪与其偶然相遇,见其行踪不轨出手阻拦为其所伤。 535399459826537 。网址 第八十八章 生死相随 若非被魔族冷幽使无渊所伤龙三邪亦不会中了山城派下三滥的手段,被困妖塔三百余年。 听闻龙三邪所述,箕水豹方才明了,三百年前无渊之所以与自己交手,怕是趁自己伤重修为下降,意擒来炼化“祭魔刃”,便将此事道与龙三邪。 龙三邪听罢亦作此想,“若‘祭魔刃’复出,魔族肆虐,仙届必将动荡不已。唯幸‘八荒焚仙阵’尚在,虽有所松动,阻止魔族大部应是绰绰有余。” “龙老有所不知,‘八荒焚仙阵’已毁于我手。”尾火虎垂首长叹,引咎自责。 “火神怎的如此糊涂!”龙三邪急道。 “此事因我而起,不怪小九。” 余烟面有愧色,眉间金光隐现,幽远的气息油然而生,渗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古皇威势,龙三邪不禁为之一凛,“前次相见便觉主上有所奇遇,还请明示。” 余烟将识人不明落于“八荒焚仙阵”幸而为九江所救,却令其身受重创,继而为寻“九叶火莲”险丧命于“天焰”,因而得遇帝俊残魂之事简要道来。 龙三邪闻言跪地再拜,“臣下不识帝尊,还望恕罪!”。 余烟最怕的就是龙三邪这样拘谨,匆忙将之扶起,“龙老若再如此便是与我生分了。” “这……三邪皆依帝尊。”龙三邪退而求其次,俯首施礼。 余烟不禁探手抚额,无奈非常。 “不知魔族将复之事,帝尊作何想?”龙三邪问。 见余烟皱眉不语龙三邪再道,“若帝尊无意过问此事,亦无所谓,三邪定护周全。” 龙三邪如此说,一则,金龙既已认主,自然遵从,哪怕与苍生不睦,天地为敌,皆义无反顾;二则,余烟仙基尚浅,肩此重担轻则身心疲累,重则身陨,乃他所不见。三则,金龙一族向来独立,不依附于仙届,顾而并无非救不可的道理。 “伐!”余烟正色。 若魔族进犯,仙届浩劫,人届必将不稳,她所不愿;纵然可全身而退,放眼生灵涂炭,又如何心安。 “三邪谨遵法旨。”龙三邪俯首施礼,转而与尾火虎箕水豹道,“不知火神与水神可否与仙届往来?” 尾火虎与箕水豹凝神感知,皱眉摇首。 龙三邪虚空而上,金发飞扬,以神识查探四方,片刻后落于余烟身侧,“帝尊容禀,人届有变!” 余烟示意前往,龙三邪化身金龙请为代步。 “君既决意前往,允吾相随,以尽绵薄。”玄探手拦住余烟,指顾从容。 世间最远的距离不过咫尺,余烟与玄不过擦肩,相视却不得相识。 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浩劫当前,事关三届安危,太多事等着余烟去决策,儿女情长,自当放下。玄虽不愿余烟以身犯险,却亦深知余烟身负帝俊残魂,绝不会置若罔闻。 余烟既心意已决,玄亦已决心意,即便千难万险,地陨天崩,亦不能阻止,生死相随,无怨无悔。 “或许我无法改变你的心意,但这一世我只许你一人……” 第八十九章 魔尊傲狠 余烟与玄相视,幽紫的眸色闪烁不定。()心知玄既已决心意,恐怕无法阻拦,只得颔首应允,转而看着玄受创的左肩,勉力抑制着情绪,终还是抑制不住,双眉随之蹙紧。 “无碍,已然好转。” 玄抬手遮挡,他并未扯谎,左肩虽鲜血琳琳,此时却已白骨生肉,比受创时好转不少。 余烟方才意识到二人不过“陌路”,如此关怀甚为不妥,因而面色微红,玄则佯装不觉免她尴尬。 箕水豹扭头看向尾火虎,后者无奈撇嘴,龙三邪自然不会允许玄骑乘,箕水豹灵力消耗过大,唯剩尾火虎可带玄前行,尾火虎探手抓住玄右臂,却拽之不动,怒道,“本尊带你,你不乐意怎的!” “多谢火神,鄙人可自行前往。” 尾火虎挡在余烟与玄之间,玄身形微侧,仍注视着余烟。 “哼!”尾火虎拂袖转身,“龙老,启程吧。” 龙三邪以金龙之躯目视四人,赤眸带着些许笑意,“年轻人”的事,他这个“老家伙”不参与为妙。 余烟轻身安坐于金龙驼首之上,分明初次骑乘却仿如驾轻就熟。金龙攀云而上,墨色罗裙随风迎舞,天高海阔,尽收眼底。 须臾,金龙盘卧于凤翔府陈仓山云封之巅,但见神武盟笼罩于黑雾之中。 感觉到一股吞噬的气息汇聚于神武阁内,并四散扩张将整座山峦淹没,没有半分人气,余烟皱眉不语。 片刻后,尾火虎与箕水豹先后而至,玄跟随在侧,其速之迅不亚于二神。 龙三邪赤眸微转,不禁对这半仙之躯的凡人另眼相看,转而凝神道,“帝尊,冷幽使在神武阁内。” 话音未落,却见箕水豹形如疾电向神武阁俯冲而去。尾火虎暗道不好,跟随在后。心说,箕水豹这脾气怎的比自己还暴躁,难道受自己影响了不成? 水火二神同时出手,冰火闪耀冲天而起四散飞溅,发出轰隆巨响,瞬息将陈仓山夷为平地,神武盟盟主上官竫墨身着金袍,右侧半身与巨仙皇近似,呈腐败之相,自其脊骨之上冒出半只龙角,魔族冷幽使无渊立于虚空,手执赤紫利刃无疑正是“锁仙刃”。 箕水豹眸色幽深,湛蓝之中透着浓重的肃杀之气。右手冰凌汇聚,身形虚晃三叉战戟直袭魔族冷幽使无渊。无渊侧身轻移,三叉战戟与锁仙刃相撞,呛哴作响,赤紫烈焰将三叉战戟层层围裹,片刻,三叉战戟之上便已布满裂纹。见势不妙,尾火虎挥焰成鞭缠住锁仙刃。 无渊似无意恋战,锁仙刃在其驱使之下,赤紫烈焰疯狂暴涨,将尾火虎与箕水豹困于烈焰之内,吞噬之气侵袭二神,炙骨之痛遍及周身,略占先机既而将二神击退,一道魔气自上官竫墨头顶直灌而下,但见上官竫墨面容扭曲,脖颈之上血脉偾张,腐败之相自上而下蔓延,而其脊骨之上冒出的半只龙角则逐渐完整,离体而出。 “无渊!你不得好死!” 眼见肉身化为一滩污血,元神欲逃离却被无渊控住,上官竫墨到此时方知被骗,什么吞神器炼化仙身,一步登天,不过是白日做了一场梦。 可怜上官竫墨,放眼中原一代枭雄,守着神武盟盟主的位置尚不知足,妄图成仙,最终也不过与四角蛇同命,做了祭魔刃的“养料”。 无渊将上官竫墨与巨仙皇以身祭魔而得的“龙角”合二为一,霎时黑雾凝绕魔气冲天,墨色龙骨铸成四尺剑,“祭魔刃”浮于虚空,泛着青紫的寒光。景色徒然变幻,幽白色的洞穴现于陈仓山平地正中,洞深无底乃是“苍魔”。 535399459826169 。网址 第九十章 金乌涅槃 墨色阵纹印刻于洞壁之上,阵纹正中站立一男子,身着巫妖法袍,但见法袍之下的面容,棱角分明,犹如刀砍斧削,眼眸狭长,渗着冷冽的寒光,漆黑的袍色衬得袍中之人更冷了三分。 “无渊参见主上。”无渊面向法袍男子伏地而拜。 法袍男子目视四方,自阵纹之上缓步而下。 如此变化不过瞬息,云封之巅,金龙神色一凌,“魔尊傲狠!” 余烟忧心二神,以指轻扣金龙头顶。龙三邪自然明了,坠云而下,顷刻恢复人身,玄相随在侧。 心知法袍之内虽只是魔尊傲狠的一道分身,却足以毁天灭地,龙三邪施出金色屏障护住余烟,转而手执龙甲金锏直袭魔尊傲狠天庭首府,霎时间,金光呼啸,叱诧云天,却见魔尊傲狠负手而立嗤之以鼻,祭魔刃闻风而动与金锏相撞,金锏骤然破碎,龙三邪口吐鲜血倒飞而出,眼见不敌急运仙元恢复真身,但见金龙百丈虚空而上,漫天金雨狂暴而下直击魔尊傲狠。 魔尊傲狠微抬左手,一道魔雾轻轻松松将漫天金雨化为乌有,祭魔刃洞穿金龙护胸金甲,金龙元气大伤轰然坠落,地动山摇。 尾火虎箕水豹与无渊相持不下,眼见金龙受创却无法施以援手,二神怒不可遏,催动禁术,本命仙元疾速消耗。 “不可……”金龙气息微弱,欲阻止二神却回天无力。 炙焰弥天直冲九霄,冰封万里冻彻黄泉。炙焰与冰霜席卷而来,扯碎无渊肉身。魔尊傲狠面容幽冷,抬手收回无渊魔魂,祭魔刃星驰电掣,魔焰霎起,将尾火虎与箕水豹寸寸焚噬,仙元随之溃散化为无数碎片。 “小九!箕宿!”眼见二神陨落,余烟声嘶力竭。 “帝俊竟选了蝼蚁。” 魔尊傲狠侧目嗤笑,一道魔雾袭向余烟,玄右手急挥一把近乎透明的利剑将魔雾击散。眼见魔雾被一“凡人”拦阻,魔尊傲狠怫然不悦,甩手掷出祭魔刃,刹那间精芒耀眼,待精芒平复祭魔刃已然贯穿玄肺腑。 “玄!” 余烟悲痛欲绝,冲破金色屏障,堪堪揽住玄。 “烟儿……终于肯认我了……” 玄勉力抬手抚去余烟眼角的泪痕,他不想令她哭泣,却终还是令她哭泣了。余烟无语凝噎,两次相遇皆未相认,她以为玄定然忘了自己,不想他却“骗”了自己。 余烟紧搂着玄,欣然而笑,笑中却满是苦涩,欣慰的是可以与玄相认,悲痛的是玄又将离她而去,悲喜交集间气息紊乱,眉间金纹浮现,一投无形之势森然暴涨。 这股无形之势不禁令魔尊傲狠惶恐难安,继而高举双臂,霎时魔焰炙天将余烟吞噬,途径之处生灵湮灭,金龙亦随之陨落。 与此同时,鼓角齐鸣,上万魔军自苍魔洞中浩荡而出。 魔尊傲狠一道分身,可号令魔军不过万数,此时不遗余力,皆因深知魔族兴衰在此一举,法袍猎猎,上万魔军侵袭中原大陆,腐败消亡之气犹如靡靡之音充斥于天地之间,沃野千里转瞬化为阿鼻地狱。 正当魔尊傲狠以为大局已定,洋洋自得之时,天生异象。 日月双升,星辰聚汇;凤翔于九洲,龙游于四海。 日幻绯红,三足金乌生于红日,采乾坤祥瑞之气,携九霄溢彩流光,墨羽金纹,足踏星月。 上古君主,妖皇重生。 “天风浪浪,海风苍苍。真力弥满,万象在旁。” 余烟神庭生出三枚凰羽,周身金芒耀耀,炙焰灼灼;金乌真火,冲破魔焰,盖地弥天。金芒与红日遥相辉映,炙焰唤金乌落降凡尘,归于灵海。有九九五采之鸟衔雯华而来,为妖皇织就天衣。 五采鸟与妖皇心意相通,知新皇喜墨,天衣墨色,紫金纹络。 金乌涅磐,泽被苍生,令龙三邪、尾火虎、箕水豹与玄重塑仙身。 龙三邪,金袍烁烁,云舞龙腾,尽显威严。 尾火虎,玄锦长袍,金镂虎纹,飒飒生风。 箕水豹,长衫雪织,寒英豹影,清新俊逸。 玄则一袭墨袍,浪滔幽紫,与余烟的天衣相得益彰。 余烟立于虚空,三足金乌鸣声六合,五彩之器“诛魔翎”应运而生,似羽如刀,百余诸神相继而至,能一眼识得的有三位。 瑶碧之山,文血,眸光莹莹,“帝君?” 僵尸始祖,后卿,单膝及地,“主上!” 赤焰云天一族,长老炎,叩地俯身,“小老儿见过仙君。” 于文血来说,余烟虽不是帝俊,但确是妖皇;后卿则自帝俊未称帝前便以追随左右;而炎称妖皇为仙君,并非不敬,只因无法忘记妖皇转世的苍山曾舍命相护。 “吾等,拜见妖皇!” 司天九部,陆吾;通晓万物,白泽;惊天泣鬼,鬼车;司雨之神,计蒙……诸神皆曾于上古时期效力妖皇帝俊。 源自帝俊的传承令余烟识海逐渐完整,众多面孔由陌生变得熟悉,声由意发,“诸神听令!随我屠魔!” “谨遵妖皇(帝君、主上、仙君)法旨!” 诸神听令而起,在妖皇带领之下气势如虹。 妖皇与诸神威压令魔尊傲狠如芒在背,此时情势于魔族来说极为不利,于他自身来说,分身方聚一道,他并无全胜把握,深思熟虑后愤然挥臂,号令魔军撤退。 见魔军回返,余烟并不阻拦,深入魔界于神族来说诸多不适,于不利之境作战是为不妥。 暮霭冥冥,易恍幽鬼。 余烟自虚空而落,触目伤怀。 魔雾过处寸草不生,魔焰经所湖川干涸,人不见枯骨,兽不留余烬。魔族大军此次铩羽而归,待他日来袭,定比今时更加惨烈。 玄与尾火虎箕水豹落于余烟身后,短暂驻足,阔步而前,与余烟更近了些。 尾火虎望着眼前两道身影惘然若失,余烟所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已回到她身边,他虽仍可奋力一争,且心知余烟定然顾及于他,却不愿令她为难,无声长叹唯留一信念岿然不动,“我所能做的,就是陪你天上地下,杀伐随心……” 人族,百废待兴;仙界,音讯阻隔;魔军,死灰复燃。放眼三届,任重道远。 鏖战方始…… (完本) ps:感谢每位读者能静下心来品读四无作品,由衷感谢!本书是四无第一部长篇,类别为古典侠仙,就字数而言正统分类为长篇,写作方式相对遵循正统写作方式而执笔,望读者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