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年轻的恋人》 第1章就算我的初吻吧 今天是我在r城的倒数第七天,七天后我将会带着毕业证离开,从此与r城两不相欠。 我不是一个喜欢告别的人,惟一的告别仪式就是雷打不动地跑步去海边看海上日出,这是我在山海天大学为数不多坚持四年的活动,算为我的大学生活画上一个圆满的闭环。 海滩上人很少,虽然天已经大亮,这时候我就看到了一生中最为震撼的风景:一个女孩牵着一只体型庞大的藏獒。 那女孩一头栗色长发随着海风飘逸在晨光里,闪亮的眼睛就像天上最耀眼的星辰,身上一件蓝色外套好像蓝色的火焰,下身穿一件牛仔短裤,肌肤胜雪,给人以出尘脱俗之感,只是神色有些冷淡;我脑海中忽然蹦出两个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相较于女孩的娇小可爱,那獒犬就过于硕大,像一只小牛犊子,口中不断地哈着白气,犬牙时不时地露出来,那獒犬被一根细细的铁链拴着,似乎从小就拴着,已经习惯了命运被细细的链条牵引,乖乖地跟在女孩身后。 女孩牵着獒犬迎面从我身边经过,对我惊讶的目光孰视无睹。 我想女孩一定傲娇惯了,也难怪,有如此惊世骇俗美貌的人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而我恰巧是那个最没有资格听她讲故事的人了。 终于到了第七天,今天拿到毕业证就与r城告别,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工作娶妻生子开始一段属于我的生活。 我最后一次来到海边,习惯性地寻找,这已经是我下意识的行动,可是我又一次失望了。 “那次见到的一定是海市蜃楼般的幻觉!”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就向着太阳出生的地方跑去。 跑了一会我又看到另一个女孩,她坐在海边一块突出的礁石上,身上穿着一件波西米亚长裙,海藻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全身蜷缩着,双手抱肩,双目垂泪,将自己缩成一只刺猥,似乎人生的刺已经将她剐得遍体鳞伤,窈窕的身材映在海面上。 她的呼吸很急促,因为隔了十步远我似乎都听到了她的心跳。 我怀疑她受到了侵犯,本能地想英雄救美,可是在我走向她的时候,她噙泪的目光止住了我,也许她只是需要一点让自己冷静的空间,我看她衣衫完整就知趣地跑开了。 可是在我跑了十几丈远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嘭——”的一声。 然后就听到了有人发出一声尖叫:“有人跳海了!” 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就想起那个女孩,急转身回头看向礁石的方向,发现那里已经只余一个女式手提包,再看海面上泛起的白色浪花已经变成了一圈圈的涟漪,在晨风的吹拂下,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不好!鲨鱼!” 身边又有人尖叫着,我一抬头,果然见到远处的海面上影影绰绰出现几个幽灵般快速游动的影子,这里是防鲨区,虽然有白色泡沫绳织成的防鲨网,可仍有漏网的亡命之鲨在附近游荡。 海面上旋涡的痕迹越来越不明显,而那鲨鱼游动的方向似乎正是女孩落水的地方。 “嘭——” 我无暇他想,也顾不了脱衣服就纵身跳入了海水中。 虽然我有心理准备,可是早晨海水的冰冷依然挑战着我身体容忍的极限,我憋着一口气身体尽量往下潜,我感觉到皮肤痉挛般地发颤,可是我不能停,如果放弃了,将可能是两条生命,因为近在咫尺的鲨鱼一直在等待着送上嘴边的早餐,幸而正是落潮,海水不深,我一会儿就潜到了海底,摸索的手中只有海藻和沙石,我不甘心又向上摸索了一会,万幸我的判断是对的,女孩已经触海底后上浮了,我一把抓过她的身子,从身后抱着她就拼命往上游。 我感觉到身上越来越冷,已经达到了体能的极限,突然身边海水一阵搅动,我下意识地感觉到那是鲨鱼,一种求生的本能又激发出我体内原始的力量,我手脚并用几乎身体上每个细胞都在往海边游,幸好当我最后一丝力气用尽时抓到一双递过来的双手:我在这场生命时速中得救了。 我在海边拼命地吐着水,可是身边的女孩却像一具尸体躺在那里,似乎周围没有一个人懂得急救。 我挣扎着将她的身体扶起前倾,轻拍着她后背尽量吐掉口肺中的污物,又把她身子躺平,让她双臂伸展又屈起,见她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相,便俯身对着她的嘴尽量平稳地呼出一口气,我努力保持节奏,不敢一丝懈怠,因为在这个海边的早晨,我太需要生命的奇迹…… 五分钟后,我看到了女孩睁开的眼睛,眼眸中的生命闪光是对我这个早晨一阵惊心动魄忙碌后的最大奖赏。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女孩死鱼一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渴望活下去的生气。 “傻丫头,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海神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就不要拂逆他老人家的意思了。” “我们!?” 我向海面指了指,那几只似乎不满空手而归的鲨鱼仍在来回巡游着,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那不是求生,而是后怕的恐怖。 “我出生在一个家教很严的家庭……刚才就算我的初吻吧?” 女孩的话令我目瞪口呆,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个结局,我发誓绝没有馋她身子的龌龊想法,可看到她绝地后生的目光真不忍心扼杀她刚刚复萌的微弱求生意志。 我忽然感觉有异,一抬头就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她仍然牵着那个藏獒,仍然是那么美,而那个獒犬是那么凶恶,我感觉好像一个小孩在牵着一只大象,她与藏獒的力量是那么不对称,好像藏獒一张口就会毁灭她所有的美丽。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许刚到,也许已经来了很久,不知为什么,我本能地想避嫌,可是那跳海女孩湿身扑在我怀里,好像我是她世界上惟一的依靠,我的衣服也湿了,我们就身形毕露在藏獒女孩面前。 “渣男!” 藏獒女孩并没有与我对视,留下一句评语便和她的忠实仆人沿着海边走远了。 第2章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对了,你叫什么?” 怀中的女孩抬起头深情地看着我。 我对这样的注视十分不适应,一面回避着她的目光,一面报上我的名字:“江余愁。” “我叫楚心凌……你可以叫我楚楚。” “你的名字很好听,有一个台湾歌手就叫心凌,你是想向娱乐圈发展吗?” 我想打破此刻的沉闷气氛。 “不想。” 楚心凌的话语很果决,却很微弱。 我意识到她身体极需要静养,便关切地道:“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家吧?” “坐公交车。” 楚楚的话依然简短。 我搀扶着她站起身,坐上了第一班去往市区的公交车。路上搭首班车的人很少,就是赶着上早班的人此时也正是吃早餐的时间,公交车在塞那阳光站牌前停下了,我随着楚楚下了车。 “你的手机呢?” 楚楚轻声道。 我摸索了一下,摊了摊手道:“跳海了。” 楚楚显出愧疚的表情,拿出口红在我手上写出了一串数字,又不依不饶道:“你的号码呢?” 我凭着记忆报出我的号码,楚楚输入了手机,然后道:“以前的我已经死了,我以后只为你活着,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我感觉到她话里的份量,不忍伤她的心,便点点头,她目送我坐上公交车才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最后一次来到母校山海天大学,此时大学校园里已经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刻,因为明天就是新生报道的日子,学校里所有的资源都发动起来了,为明天的迎新做着各种准备。 我在新的系办公室找到辅导员张雅琴老师,她一头中发,外罩一件白色外套,里面是黑色教师套裙,显得知性干练,因为来自同一个城市,所以四年来她对我很照顾,我也当她是我的人生导师。 “张老师,我来是拿毕业证的。” 我说出了来意。 张老师从一堆文件中抽身出来,很好看的柳眉微蹙了蹙,便引我到了走廊的尽头,我忽然感觉心在往下沉,果然我听到她秀气的声音道:“江余愁,你的毕业证学校目前还不能给你?” “为什么啊?……我已经订好了今晚的火车票了!” 张老师没有看我,转身看了看校园中那贴有“欢迎新同学”的红灯笼道:“你的助学贷款还有两万没还吧?” “不是毕业两年……” 我嗫嚅着。 “本来政策是这样,可是很多都成了学校的不良资产……”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毕业证?” “我尽量和学校争取,钱的事我也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这是一千块钱,你先去租个房子!” “我有钱。” 我推开张老师拿钱的手,疯狂地冲出了行政楼,我不愿让人看到我夺眶而出的眼泪。 …… 我拖着昨天就打包好的行李出了学校门,看来家是回不去了,现在签约首先看的就是毕业证,我忽然想到一个去处。 我去火车站将票退了,便坐上十七路公交车向终点站驶去,下车后,走了十几分钟就听到那熟悉的波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一条碎石铺成的路赫然在绿松林中伸展开,路的尽头有一幢海滨别墅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了。 这幢别墅是我用一元钱从拍卖会上拍来的,但我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也仅来过有数的几次,有时候我甚至都忘了还有这样一幢房子,可是今天当我无处可去时,这里就是我惟一的落脚点。 我取过钥匙扭开锁后就走了进去,这里氛围似乎和以前一样,只是地上的落叶好像被人清扫过,庭中的绿植也被精心修剪了,喷水池中的泉水又复喷了,假山前的满天星也开满了山岗。 我正感觉到诧异,突然一头庞然大物就像火车头一般从一旁的屋子里直蹿出来,发出骇人的叫喊:“汪汪汪——” 我本能地后退,就想夺路而逃,可还是晚了,我已经被那凌厉的身子扑在身下,可能下一刻我就会成了狗嘴中的午餐。 “大黄不可……” 随着一声断喝,那恶犬就停止了攻击,乖乖地退到了主人身后。 我心有余悸地爬起来,感觉浑身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阿黄它不认识你,它会伤害你的?” 一个犹如正午海风拂过山岗般温暖的声音说道,可是那声音马上又变得冷冰冰了:“怎么是你?” 我定了定神,才发现眼前站着的正是那个在海边见了两面的少女,那獒犬此时温顺地蹲在她的身旁,可个头仍然几乎和她一样高。 此时她穿着一套居家的衣服,头上裹着头巾,手里拿着一个花锄,似乎要打理院中的花草。虽然穿着朴素的衣服,可是仍然掩映不住她那出众的气质和风华绝代的美貌。 “我……我来看看……” 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我是这里的主人。 那少女不解地看着我,目光又落在我身旁的行李上,不解地问道:“你是在找旅馆吗?” “那个……我……这个房子产权是我的……” 我终于鼓足勇气说道。 少女的目光更犀利了,那獒犬似乎与主人心有灵犀,屈着后腿一副随时扑上来的架势。 我见势不妙忙从行李里取过一份《拍卖合同》连同《公证书》一起递了过去。 少女只看一眼就皱起了眉头,看着看着泪水就流了下来,我看着她发颤的身子,心里一酸道:“外面风大,我扶你到屋里歇会吧?” 少女没有说话,可当我扶着她时,她也没有拒绝,我一进屋赶忙关上了门,生怕那个恶魔扑进来。 我将女孩扶在沙发上坐好,又找来冰糖和梨,将凤梨榨成汁,用开水冲泡了一碗冰糖雪梨,用两个碗来回倒着,等凉了些才递到女孩面前,道:“趁热喝了吧,养神!” 女孩看完了那些文件,失神地看了我一会,才接过来喝了几口,似乎很不合胃口,又放下了。 我不忍心自己的劳动成果这么被糟蹋,就端过那大半碗冰糖雪梨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女孩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眼中泛过光芒,终于没有说什么。 我将碗放下,正色道:“你都看到了,我没有骗你,我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女孩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道:“你以前算是吧。” “什么算是吧?” 女孩拿过一个放大镜,将合同翻到《附录》的部分,说道:“你看了就明白了。” “我有眼睛。” “在缝里。” 我不耐烦地接过放大镜,果然在《附录》第十七条和第十九条中间还遗漏了一条,在放大镜下现了形,在中缝位置赫然写着第十八条:“不许更改屋子里外的格局,否则将受重罚” 可是重罚是什么?没有下文,可也没有点句号。 我感觉这就是一个坑。 “我并没有改变屋子格局啊?” 我辩解道。 “你有多久没来了?屋外的落叶你扫了吗?海眼泉你清了吗?……” “这?” “你哪里像个主人?” “你说我不是主人,难道你是这里的主人?” 女孩没有说话,从桌上的手提包里取过钥匙,打开了那扇我从来也不曾打开的门。 这是一间公主房:里面的装修都是粉红色的,满满的少女感;靠墙是一架钢琴,半面是照片墙,照片里一半的主角是我旁边的女孩,而床头是一张奖状,奖状的前三个字是“海逸星”。 原来她叫海逸星! “考证完了吗?” 海逸星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模样。 “我不管,反正我要住在这里。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总不能让我流落街头吧?” “你可以去租房子啊?” “租房子不要钱啊?并且明明我有这房子的产权,要租房子也是你去租房。” “要我打110吗?” “你打啊?” 我突然有些莫名地恼怒,不是因为海逸星,可能是今天一系列不顺情绪突然井喷般爆发了吧。 我一下扑倒在那柔软的床上,身心瞬间被温暖包裹,可口中仍然充满了愤恨:“叫法官来我也不怕。我都现场公证了!” “麻烦你放绅士些,不要睡陌生女孩的床!” 说着,海逸星就拼命把我从床上往下拽。 看她柔柔弱弱的模样,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我被她拽起来半个身子。 我也觉得自己太无赖,就配合着被她生拉硬拽到外面的沙发上。 “是你让我进你的房间的。” “我让你睡我的床了吗?” “反正我不管……我刚来你们家,大黄就对我实施身心上的双重伤害……我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我说着,一面轻捂着脸上被狗爪子抓破的伤口。 “我要求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并保留追偿心灵创伤费的权利?” 第3章这是个秘密 “噗嗤——” 海逸星看我脸皮如此厚,突然笑了。 “怎么?知道错了?你别施糖衣炮弹,我不吃这一套……” “你还疼吗?” 海逸星试图拿开我的手察看伤势,关切地道。 “你少来……” 我拼命护着我的脸,语气却缓和了些:“我说了,我的深层创伤是在心灵上的,啊我心痛……” 我作心痛状。 “那怎么做才能缓解你的心痛呢?” 海逸星一副试图和解的模样。 “真想让我原谅你也不难……我的手机掉海里了,你给我买个手机吧,算你赔礼倒歉,一般七八千的就成,四五千的也能对付,实在不行就老年机吧,花不了几百块钱……如果诚心满格的话,顺便给我补张卡。” 我一面说着,一面把身份证在她面前晃了晃。 海逸星接过身份证出了门,我不忘追加一句:“把你的保镖也带着。” 海逸星没有回答,不一会儿就听到车库里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一辆崭新的悍马h2以王霸之气瞬间点燃了周遭的气氛,那獒犬也似乎接到了命令蹿了过去,在开车门的十分之一秒内上了车,又十分之一秒车子就冲出了院门。 我忽然纳闷,我这个别墅什么时候多出个车库? 我没有多想,趁着这个小魔头没回来,赶紧将行李搬进了一间卧室,以最快的速度铺好了床,等海逸星回来生米已经作成了熟饭,她也只有望床兴叹的份。 我来到厨房,发现冰箱里还有些果蔬肉食、一瓶橙汁、半个冰冻的西瓜。我一边洗菜,一边淘米,将米饭焖上,然后五分钟一个菜,等四个菜做完,锅里的紫菜蛋花汤出锅了。我又把西瓜切成不规则的多边形,洒上白糖,做成饭后甜点。待我将四菜一汤备齐,悍马的轰鸣声就在院子外响了起来。 “快来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我搓着围裙,迎上停好车正从车库走来的海逸星,有些巴结地道。 海逸星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下,那忠犬错会了意一下就扑了过来,只待主人发话就下爪子。 “阿黄,要和我们一起共进午餐吗,我可是也做了你的饭的?” 我赶忙又讨好这个保镖。 “阿黄你不用管,它自己会下海捕鱼吃。” 海逸星用手抚了一下阿黄的头,平复了它剧烈的情绪:“都做了什么,我可是老远都闻到香味了?” “四菜一汤,还有甜点——对了,你喜欢吃米饭吗?我看馒头不多了。” “可以的。” 我和海逸星陆续将饭菜端到餐厅,我突然有一种久违的家的温馨之感。 “尝尝吧!” 我给她盛了一碗米饭,又把西红杮炒鸡蛋挑着鸡蛋拨了一些到她碗里,她吃了一口,面露嘉许之色道:“很好吃。” 我放下了筷子,她不解地看着我,我道:“你既然吃了我的饭,这叫‘吃人的嘴短’,我有什么问题,你也不好意思不回答了?” “嗯,你问?” “我一直以为,我一元钱拍卖下这个房子就是个坑,你能告诉我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我能一元钱拍下呢?” “这是个秘密,到你应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 “到什么时候?” “到你‘拿人手短的时候’。” “我现在就想知道。” 海逸星突然挟起一块鸡肉堵住了我的嘴,道:“说这么多话,你不饿吗?” 这句话好像突然提醒了我,便为自己盛了一碗米饭。 我们在温暖和谐的氛围中吃了一顿午餐。 我把饭后甜点打开来放到海逸星面前,她尝了一口,想起什么似的把一个手提袋递到我手中。 我打开来,是一个崭新的华为p404g版全网通手机,我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虽然不知道价格,可光看舒适度和配置应该价格不菲。 “多少钱?” 我问道,“我以后还你。” “你先用吧,看喜不喜欢?” 海逸星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对了,这是给你补的卡。” 我把卡放进手机,刚开机就有十几个未接电话的短信提示,这很反常的,看了看号码,都是来自同一部手机。 我隐隐感到不安,便回拨了过去,刚响几下就有人接通,对方张口就说道:“你是江余愁。” “我是。” “到海边来,你知道地方的……” 第4章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对方没等我说话就挂断了。 我又看了看手机,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妙,因为未尾四位正是楚心玲写在我手心上的号码。 “我有点急事,要离开一下。” 我对海逸星道。 “需要帮忙吗?” 海逸星一贯的冷淡口气道。 “给我留个门。” 我敷衍了一句。 “我要说的帮忙正是指要不要帮你把行李一起带走?” 我没理会她的话是调侃还是真意,出了门就向着海边那块礁石跑去。一面跑,一面感觉到心惊胆战,按说楚心玲应该脱离危险了,该不会这个傻姑娘又来个梅开二度吧,她是不是跳海跳上瘾了。 幸好这里距礁石不远,我跑了二十分钟左右到了,可是此时那里却停着四辆九座黑色奔驰商务车。 一个坐在副驾驶的黑衣人见我跑得气喘吁吁就下了车,来到我面前,开口就问道:“你是江余愁?” 我听出了正是那个打电话的人。 我点了点头,焦急地问道:“楚楚……楚楚她没事吧?” 那个人没有说话,身子却往后退了一步。 我突然发现,所有的车门都打开了,从里面陆续走出来三四十个手拿短棒的黑衣人,呈扇形将我围在核心。 我这才意识到那个电话只是个引子,我他妈的被人算计了! 我后退半步,用余光看到东面不远处有几个啤酒瓶,我猛地往西面一蹿,打电话的人以为我要跑,口中大叫一声:“打!” 那几十个人便潮水般涌了过来,我却向着人群突然返身跑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拾起两个啤酒瓶,右手一挥就在最近一个人脑袋上开了瓢,血顿时就喷溅在沙石上。 我的出手,惊到了几个人,可后面的人仍冲了过来,一个木棒直击在我头上,我顿时感觉到眼冒金星,手中的瓶子顿了顿便也将他开了瓢,顺手抢过那个木棒接连狠狠地敲瓢了几个人的脑袋,可是人越围越多,我身前身后挨了数不尽的木棒,我感觉到全身已经疼得麻木了,身上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反正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要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江余愁,你他妈的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打电话的黑衣人突然怒吼一声,我突然感觉前胸一硬,似乎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抵住了我,电影中的场景惊骇地在我脑中浮现。 我下意识地低头,心里那个恨啊——那只是一部带天线的手机! 我他妈又被人耍了。 可是我只迟滞了这么一下,五个木棒分从不同方向朝我身上招呼过来,我没等反应过来就像一个面口袋瘫软在地上。 我想不起来反抗,因为我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不知有多少木棒打在我身上,多少只腿踢在我身上,有一刻我甚至已经触及了死亡的边缘。 “轰——” 突然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划破了长空,紧接着一声声“汪汪汪——”的獒犬巨大吠叫声就冲击着耳鼓。 “啊——” “谁的狗——” “奶奶的——” …… 随着黑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围在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一双温暖的手将我抱起,于是我又看到那双如星辰一样闪烁的眼眸。 我身上的疼痛似乎一下子消失了,本能地对她发出了微笑。 “臭小子,你还能笑得出来——看来你暂时死不了!” 海逸星冷冷地骂了我一句,将我拖到车上,我看地上的黑衣人也好不到哪去,被藏獒咬得如同尸体一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獒犬在他们身上撕下一块块肉嚼着,黑衣人眼中充满了恐怖,但他们的伤都不在致命处,似乎海逸星对她的仆人下了禁杀令。 悍马像一头怒狮突然启动将我们两人一獒带回到那个暂时的避风港——海滨别墅。 “这是几?” 海逸星将我拖到床上,又伸出手掌耐心地问道。 我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五——” “看来你意识还很清醒,你受的只是皮外伤,只要好生静养就没事。” 海逸星下了结论。 “呜——呜——” 突然尖利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地在别墅周围响了起来,看这阵势不下一百辆汽车。 “难道派出所的人这么快就赶来了,他们破案的速度没有这么神速吧?” 我嘟囔一句。 “你乖乖躺着别动,我去看一下。” 海逸星说着就打开门,站在院子中央。 我也没有乖乖躺着,而是扒开门缝看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来的不是国家公职人员,而是另一批黑衣人,他们都坐着黑色奥迪车,车子已经停不下,将整个别墅团团围住,黑压压的人群不下几百人挤在门前,却并不进去。 不一会儿,一个穿黑色连衣皮质包臀裙的女人被人众星捧月一般走了进来,在她身后站满了黑衣人,而且每个黑衣人手里都牵着一只大狼狗,那狗个头只比大黄稍逊一筹,可是那狗的眼睛,慢着,为什么我感觉那不是狗的眼睛,而是一只只狼身上才能长出来的眼睛——那是一群狼! 看到此,我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寒意! 那黑裙女人走到海逸星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你惹了谁吗?” 海逸星一点也没有畏惧的样子,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道:“我只知道这里是我家,不经允许进来的都是贼。” 黑裙女人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大声冲着屋内喊道:“江余愁,我知道你在屋里,如果你还有点骨气,就不要做女人背后的小男人。” “哐当——” 门被我推开来,我大步走到海逸星前面,将她和大黄护在身后。 “有种——” 黑裙女人看了我一眼,突然拉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就递了过来:“刚才因为误会让你和兄弟们产生了一点愉快,我在这里给你赔罪。” 刚才的厮杀在她眼中只是“一点不愉快”? 我突然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 “这卡里有三十万;十万权当是代兄弟们赔罪,十万是感谢你救了楚心玲,十万是请你离开她;因为你不配!” 黑裙女人最后三个字激怒了我:“你他妈的带着你的钱,还有你的人,给我滚;我再也不愿意见到与楚家有瓜葛的任何一个人!” “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面对我的暴怒,黑裙女人不怒反喜,挥了挥手,于是三十秒内,那些车那些人那些狼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我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一遍又一遍,可电话传来的一直是那亘古不变的女人冰冷的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问一下,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 “我还是搬出去吧?只会给你惹麻烦。对不住了!” 我对海逸星道。 “……” 海逸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抚摸着大黄的头,平复它激烈的情绪,我也尝试用手摸着大黄的身子,大黄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温情,我知道在这种特殊的沟通方式中我被接纳了。 第5章你来,我等着 “看架势那些黑衣人很不好惹啊,他们是些什么人,我们是不是要躲一躲?” 我试探着道。 “要躲你躲,我已经在自己家里,还往哪里躲?” 海逸星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看了看天色,落日的余辉斜斜地洒在海滩上,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海逸星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那獒犬就摇晃着巨大的身躯向她蹿来,她手中拿着一个细细的链子向它脖子上一套就牵着它向海滩上走去。 原来遛狗是不分早晚的。 “嘀嘀嘀——” 我正失神间,突然栅栏外传来一阵尖利的车笛声,我抬头看去,就见一辆黑色甲壳虫停在了门口,见我看他,从主驾驶室里走下一个穿红条衬衫梳分头年青人,衣服十分干净,锃亮的皮鞋可以当镜子。 “你是江余愁?” 那人走到我面前开口就问道。 我点了点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孤成,有一个人想见你。” 苏孤成说着向伸出了手。 我装作没看见,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想见任何人。” “我认为我们年轻人的事还是用我们年轻人的方式来解决,是楚楚想见你……我是她的未婚夫。” 我惊讶地看着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对面前的这个人充满了敌意。 “听她说你救了她的命,无论如何我代楚楚衷心地向你表示感谢。” 苏孤成似乎没有感觉到我的冷淡,“她身体仍然很虚弱,我想你还是不要拒绝她。” “我有些看不懂,既然你是她的未婚夫,怎么会让一个男人接近她?” 我不解地道。 “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原则;只要能让她高兴,我不干涉她的自由——我们早晚是要结婚的。” 我对他的奇葩逻辑弄懵了。 “我想我们在一个点上能达成共识:我们都不想让她伤心——车子就在门口,我载你去。” 没想到,我被这个有些感性的理由说服了,下一分钟后我就坐在甲壳虫宽大的驾驶车厢里。 “塞那阳光7幢一单元1502室,进西门右拐直行就是,这是门禁卡。” 苏孤成递过来一张蓝色椭圆形的磁卡,在我下车后不久就发动了车子。 我刷卡进了小区,塞那阳光是个高档小区,绿化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以上,实行人车分流,假山、喷泉、天马雕塑、大掌柜投递箱:所有这一切都说明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我站在门前按响了门铃。 下一秒门开了,穿着粉红吊带睡衣的楚楚就一下子扑到我怀里,双臂环抱在我脖子上,吹气如兰的呼吸弄得我脖颈间痒痒的。 我怕被人看到,忙返身关上了门。 “你怎么才来,想死我了!” 楚楚像个布袋一样吊在我身上一点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我尴尬地把她送到床边,替她盖好了被子,关切地道:“小心着凉!” 突然她的脸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道:“你的脸怎么啦?” “被人打了!” 我轻描淡写地道。 楚楚不管不顾地从床上跳起,一把扯下我的上衣,怜悯地察看着我身上的伤势,眼中就盈满了泪水,手轻轻在我身上抚过,关切地问:“疼吗?” 我咬着嘴唇说:“都是小伤不碍的。” 突然楚楚咬牙切齿地赌咒发愿道:“苏孤成这个畜生——我饶不了他!” “你怎么知道是他干的?” “除了他还有谁?我今天把早上的事给爸妈讲了,说不想和他好了,要嫁给你;一定是这件事把他惹毛了,他要挟私报复。” 我想起苏孤成彬彬有礼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挟私报复的人。 “你别动!” 楚楚把我生生按在床上,取过来创伤药慢慢地敷在伤口上,我感觉背后传来一阵清凉。 “把你下身的衣服也脱了吧!” “不用了吧,回去我自己敷药就好。” 我略有些尴尬。 楚楚只是目光犀利地盯着我,在她不依不饶的表情下,我只好举手投降,我感觉到她的目光里面的热度,和颤颤微微的声音:“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 眼泪就像泉一样喷涌出来,楚楚可怜! 我用手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我一个大男人,扛造!” 她痛哭的声音突然停下了,双眉紧皱地俯下了身子,双手捂着小腹,强忍着疼痛,冷汗却暴露了她的心事,明显地渗了出来。 “怎么了?” 我关切地道。 “痛经!” 她皱着眉头道。 我忽然想起可能现在正是她的月经期,可今天早上跳海了,心里一紧,将她轻轻扶在床上躺好道:“你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落下病根。” “嗯!” 楚楚听话地像只乖猫。 “最近几天不要有剧烈运动,可以练冥想瑜珈、慢走,运动后注意保暖,不可坐浴、不可盆浴——尽量不要沾水,不要吃生冷的食物,不要穿紧身的衣服,不要喝酒,不要高歌,不要拔牙,尽量远离辐射,不要长时间玩手机,微波炉我给你搬到厨房里——对了,你有要洗的衣服吗?” 楚楚眼中噙泪,并没有回答。 “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楚楚的声音有些哽咽。 “好吗?我只是不忍你再受伤害了——超市远吗,我给你买些菜,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小区内就有粮蔬超市,就在门口物业旁边。” 我把微波炉挪了位置,又向楚楚取走了所有要洗的衣物,拿到卫生间,分作三类,一类用洗衣机洗的放到洗衣机里调到自动档,一类手洗的兑上洗衣粉浸泡了,一类内衣类又用小一些的盆洒洗衣粉泡上了。 我去超市买了些含钙质铁质和富含维生素的食物,路过女式货架又买了一些七度空间等女性专属的护理用品,这才回到了房间。 “对了,你想喝菠菜猪肝汤还是猪血汤?” “怎么都是猪?你骂我是猪吗?” 楚楚露出了笑脸,一副怼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你不是猪,猪哪有你漂亮?” “你还是拐弯骂我猪!” “好了,我们不吃带猪的,我做个姜片鱼汤吧?” 说着,我把蔬菜放到冰箱里,又将她伸出被子外的手臂放回到被子里,掖了掖被角道:“我给你买了七度空间公主系列的,不知你用不用得习惯。” “你买的我都喜欢。” 我没有接她的话,来到厨房,把姜切成片,将鱼收拾干净了剁成块,又把胡萝卜、豆芽、西红柿洗了,添上水,一边热着馒头,一边准备着食材……二十分钟后胡萝卜炒粉条、豆芽炒肉、西红柿炒鸡蛋、姜片鱼汤——三菜一汤就新鲜出锅了。 “小懒虫快起来吧,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楚楚露出期待的表情,却并没有穿上衣服,只将厚实的浴巾披在身上,便随我来到餐厅,我无奈便把空凋温度调高了些。 我把鱼汤拣着少刺的肉块盛了一小碗递过去,把汤匙放在她手里道:“看还合口味吗?” 楚楚脸上露出踌躇的表情,并没有喝。 “怎么不喝?” 她脸上亮晶晶地道:“我怕记住这个味道,以后都喝不到了。” “你放心大胆地喝,如果喜欢,我天天给你做!” “你说的!” 我忽然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楚楚小口喝了一勺,便大胆地就着碗喝起来。 我的鱼汤有这么好喝吗? 我心中起疑,盛过一小碗,也学着楚楚的样子一仰脖就喝了半碗,一股浓烈的厚重感刺激着我的味蕾。 好咸啊!? 再看楚楚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捉弄我?” 我大呼上当。 “你自己做的汤,怎么反怪起了别人?” “我一着急,放盐时忘记了份量……那就别喝了!” “不,我要喝,多放点醋冲淡一下就好了。” …… 等我洗完衣服,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我给你买了鸡块——等你经期过了就自己炖个汤庆祝一下!” 我一面用干毛巾擦手,一面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楚楚撇了撇嘴道:“你说好要给我炖汤的。” “好,到时我们一起庆祝胜利。” 楚楚没有说话,我感觉有异道:“你怎么了?”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这——” 我一下愣住了。 “你为什么叫我来呢?” 楚楚沉默了,目光中闪烁着果决,好像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下了人生最大的一个决定,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像迸在玉质瓶上,溅开了去。我想这时的她才是真实的她,也是最美的她。 “苏孤成你已经见过了吧?” 我不知道楚楚为什么忽然说起了他。 “他说是你的未婚夫——你们早晚要结婚的——”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莫名地感伤。 “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他对人很和善,很有礼貌也很有节制,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年才俊吧?” “他是名牌大学的工商管理项士,我们两家是世家,生意上又是合作伙伴,所以双方的父母很早就撮合我们,他也一直是哄着我的……” “门当户对,才子佳人——公主最终嫁给王子——不是传说中大团圆的结局吗?” 她似乎并没有受我话语的影响,仍冷静地道:“他对我的好,却让我感觉带着功利性和市侩气……他一个名牌大学的硕士……却像个早市卖咸鱼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对他有了这样的排斥心理?” “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早上要跳海自杀吗?” 我摇了摇头。 “昨天是我的生日,双方父母和他一起在酒店包间开party庆祝……吃饭中我酒喝得有点大,他便送我回来……” 她的声音突然停下了,目光中充满了回忆带来的恐惧,“就在这个房间……就在这个床上……他他他……他要……呜呜呜……” 她的泣不成声没有让她说下去,我的血突然涌了上来,出离愤怒道:“混帐东西……他这是强奸……” “我真的好害怕,失魂一般奔跑到海边,坐了一夜,就不想活了……可是今天就遇见了你……你是我的天使吗?” “你报警了吗?” “报警又能怎么样?最多是强奸未遂……他也没有真的占到便宜……而且就算我报警,他父母也会打通关节将事情压下来。” “你告诉父母了吗?” 楚楚摇了摇头道:“这件事若没有我父母的支持,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这是两家人达成的默契。” “这不是把你卖了吗?不是往火坑里推你吗?” 我对这个苏孤成充满了厌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我早就该看出来,他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骨子里就是个大流氓。” “是谁刚才说他是少年才俊来着?” 楚楚似乎从那深深的悲痛中苏醒过来,揶揄道。 “人不可貌相!” “所以我拼死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你早点给父母说——长痛不如短痛!” “你陪我!” 楚楚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这不好吧……” “那我就自生灭……你走吧……” 楚楚松开了我的手,用被子盖住了头,我清晰地听到了她隔着布料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 “好吧!” 我心有不忍道,话音刚落,楚楚身子像个弹簧一样弹了起来,脸上浮现着劫后余生的惊喜。 “你套路我,刚才根本没哭?” “我就摸准了你不能不管我!” “都是善良惹的祸!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你说我是臭水沟!?” 楚楚说着就来掐我的脖子。 “好了,别闹了,我得走了。” “太晚了,今天就住这吧!?” 楚楚的脸上浮过一丝娇羞。 “不了——” 我打开门,并没有打算过多停留在那瞬间的美好。 “明天十点,在我们相遇的地方,我去接你!” “你来,我等着!” 我说着一面把门禁卡递给她,楚楚并没有接,学着我的样子说道:“你来,我等着!” 第6章感觉这样挺好 走出小区,发现已经错过了未班公交车,塞那阳光虽然也在望海区,可距离海滨别墅仍然有一段距离,但这里距海很近,我向着海风吹来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海,一下子就心安了,抬头找到了北极星,辨别了方向,便沿着海滩跑去。 多半会儿,看到了灯塔,再一会儿看到了海滨别墅的灯光,我的心放下了,脚步也放下了:海逸星可能没有给我留门,可是给我留了灯光,有灯的窗口写着温暖的希望。 突然我手机一阵震动,我拿出来一看,是远方的父母,手一划就接听了:“喂——” “小愁吗?” “是我!” 那面的信号很微弱,断断续续的,更显得爸爸的声音很急促:“今天……就在刚才,有个人带来一大批钱……说是你赚的,你干什么了,赚这么多钱……” “那是多少钱?” “五十万!” 我突然想到了苏孤成,我靠,这帮人真是下了血本了,贿赂我不成,又打上了我父母的主意。 “你要了吗?” “我说不要……他们留下钱就走了……” “快追上他们……这关乎到我的性命……还有下半生能否问心无愧地活在人间……” 我自己没想到把话说得这样严重,连我自己都后怕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这里有个开煤窑的,煤窑塌了,几十口子人都被埋在下面,老板就封了井——打算用几个钱把里面矿工的家属打发了,恰巧我知道点实情,他们就给我封口费——” 我胡乱编着。 “你知道这么多,人身没有危险吧?” “只要不要他们的钱我就没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况且他们更怕我!快把钱给他们送回去,不是什么钱都能赚的,特别是昧心钱。” 我将话说得很重。 “我现在就去送,他们还没有走远——” 我挂断了电话,知道只要给他们说清利害关系,他们虽然没见过大钱,一生贫穷,大是大非问题上还是拎得清的。 解决了这个麻烦,我的脚步更轻快了,轻轻推开别墅门,从一侧屋子里扑出来的大黄虽将我撞了个满怀,可一点也没有将我扑倒的意思,我抚了抚它的头,它在我身边转了一圈就又回去警戒了。 我一推门,门没有锁,心里被满满的家的温馨感占满。 我看海逸星房间里透出灯光就推门进去,门也是虚掩的,海逸星手中握笔,案头是一叠文件,好似在批阅着。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我没话找话地道。 “你不也没睡吗?” 海逸星不咸不淡地道。 “我是臭男人,皮糙肉厚,女孩熬夜很影响皮肤的。” “承认自己臭了,还不赶紧去洗澡睡觉?” “男人是泥做的,当然臭了;我说不定还是尿泥做的呢!” 我故意恶心她,其实是想在这里多呆一会。 “照你这样说,我是香水做的了?” “不一定,也许是海水;或者星光——我每次看到你都金光闪闪的。” “你下次夸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客观点?” 她说话虽然很冷,可也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便道:“那些人今天又来找麻烦了吗?” “没有!” “你是不是特意为我留了门,是不是担心我?我在你心中是不是挺重的?是不是想嫁给我,来个‘一见江郎倾终生’……” 我没皮没脸地道。 海逸星看也没看我一眼道:“有大黄在,就是四门大开,我也能高枕无忧地一觉到天亮。” “你这样说,我很失落的,你就不能骗我一次?” “好吧,如你所愿——你今天别走了,我要睡觉了,你也睡在床下吧——” 海逸星说着放下了笔。 “你骗我!?” 我身子一震,我可不愿意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屋子里睡觉,她一个胡哨,我就可能被大黄生吞活剥。 “知道我骗你,还不赶紧走!?” 海逸星怒目圆睁道。 女神发起飙来,也是很骇人的,我逃瘟疫一般逃回了我的房间。 可心里仍在想:她是不是在等我,担心我,故意为我留门呢? 虽然晚上我睡得很晚,可长期以来养成的生物钟仍然让我在天亮前一刻钟起了床,看了看海逸星的房间没有动静,可能仍然在睡美容觉,便蹑手蹑脚出了门。 看完海上日出回来,海逸星的房间里仍然很安静。 我来到厨房,挑出一些豆粒用水泡了,又拣出少核的碎枣片,在饮水机接了少许水就把豆粒和枣片一起放进了豆浆机;舀些面粉掺些水用筷子搅成面浆,便倒进平底的电热烙锅里,等弥散出麦芽的甜香,便把打好的鸡蛋、劈开的火腿倒在上面,过不了三分钟,一个鸡蛋煎饼就出锅了,我又刷上浆,裹上青菜,放在竹筐里:工夫不大,就做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我将早餐端到餐桌上,可是海逸星的房间仍然很安静,我忽然有些奇怪:海逸星再懒,可太阳已经一杆子高了,早该起来了。 忽然栅栏门外传来大黄粗重的喘息声,后面跟着海逸星,今天她一身红衣服,像一团火焰,风风火火就进了门。 “你到哪里去了?我做好了早餐,等你一起吃呢?” “是吗,那我有口福了。” 说着,海逸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一看就是一个吃货,眼睛直往餐桌上瞅。 “你瞅啥,先洗手,老师从小没教过你吗?” 海逸星露出难为情的模样,竟然真的听话地去洗了手。 “都做了什么?” “红枣豆浆一人一杯;鸡蛋煎饼一人两个,我加了火腿,爱吃吗?” “可以的。” “豆浆要不要加糖?” “一点点。” “鸡蛋煎饼我刷了酱,要不要加点辣椒或芥末?” “不了,早餐我喜欢清淡一些。” “你尝尝!” 我把加糖豆浆和鸡蛋煎饼递到她面前。 她吃了一口夸道:“很赞!” “好吃你就多吃点,以后还给你做。” 我顺口答道。 “哦,对了——”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拿起一个鸡蛋煎饼就走向门边。 “你干什么?” “大黄还没吃早餐呢?这叫独乐乐,不如狗乐乐。” 听她如此篡改欧阳修的名句不由笑了,欧阳修若地下有知,也会从地下爬起来和她拼命的。 “它不是有鱼干和狗粮吗?” “大黄是我的朋友,有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 看她说得如此有诚意,我也拿起我的那份走了出去。 “你不吃了?” “我吃一个就够了,大黄只吃你的一个吃不饱吧?” “再给它十个也不够吃。” 虽然这样说,海逸星仍然对我的行为露出赞许之色。 海逸星将鸡蛋灌饼轻轻放到狗盆里,那盆很硕大,却很精致,干干净净的,似乎每天都清洗。大黄慢慢地走来,温顺地看了她一下,便一口吞了下去,慢慢地嚼着。 我也学着海逸星的样子要将手中的食物扔过去,海逸星一下阻止了我,道:“你不能‘扔’,大黄是我们的朋友,对朋友要尊重,不能让他有施舍的屈辱感。”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的是‘我们’!?” “有问题吗?” 海逸星瞪着亮晶晶的眼睛道。 “受宠若惊!” 我心窝一阵暖流涌过,便也弯腰一百二十度将鸡蛋煎饼轻轻放到食盆里。 我们喝着豆浆,享受短暂温馨的早晨时光。 “我吃好了,你把碗筷留着吧,有空我回来洗。” 海逸星取过一张纸巾轻擦了一下嘴角道。 “我洗就成,今天没有什么事,与朋友约在十点,还早!” “是佳人有约吗?” 海逸星嘴角忽然浮过一丝微笑。 “普通朋友!” 我忽然发现海逸星也并不是那么冷艳得让人无法接近,与她熟了,她也会和你开玩笑,也会挤兑你,我感觉这样挺好。 第7章解释就是掩饰 海逸星拿过手提包,向我挥了挥手,又向大黄挥了挥手,十五秒钟后悍马那强烈的冲击力就像一头被唤醒的海兽向着门外直冲出去。 大夸张了!? 我在心里说,谁要能驯服海逸星这头海兽,简单比上天摘星星都难。 我摇了摇头,感觉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抛弃了幻想,我去厨房洗了碗筷,又将大黄的食盆分别用洗涤精盐水清水里外洗了三遍,才在食盆里倒上半盆清水,看着大黄将水喝完,又里外搞了搞卫生,看了看手机已经九点半了,便出了门。 见我出门,大黄很罕见地要跟来,我知道獒犬是人类一个很忠实的朋友,一旦他认定你是友善的,便会将忠贞和护佑对你毫无保留。 我可不敢像海逸星一样带他出门,一旦闯了祸将是逆天的。 我在槛栏门边拍了拍他的头,他听懂了似的,又迈着骄傲的步伐回到那扇门里。 我在礁石边等了十分钟,一辆崭新的跑虎就笔直地飞奔了过来,又在距我三米的地方戛然而止,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车门一看,一身白色连衣雪纺裙的楚楚就从车门里走了出来,脚上穿着一双白色楔型接吻猫高跟鞋,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整个人看去显得既清纯靓丽又高贵典雅。 “等急了吧?” 楚楚一阵风一般站在我面前。 “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容易得心脏病。” 我抱怨道。 “我心理素质挺好的。” “我是说我!” 我指了指我心脏的位置。 “我就喜欢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 对这样的回答真让我哭笑不得,便道:“新买的车?” “不是,半年多了;不过我每次开车出门都先做保养。” “是不是像你们女孩子,不化妆是见不得人的。” “你不挤兑我你会死?” 楚楚拿起手提包向我砸来,我笑而不答,庆幸在这场口舌之争中扳回了一局。 “对了,我们今天和我父母见面,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们昨晚说好了,是我陪你去;我充其量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不需要多少演技,做什么准备?” “就是这样,等下见到我爸妈,你看我眼色行事,你就负责装傻充愣,只管吃喝,瞅机会拐两盒好烟出来——装傻会吧?” “没见过二流子,还没见过二傻子吗?” “你又挤兑我跳海很傻是吗?”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因为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我们都不正常。” 我把我们智商拉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时间不早了,你约在哪里?” “七心海棠大酒店。” “什么?” 我不由惊呆了,那是一所高档酒店,这样的酒店在整个r市也没有几家。 “那是我们楚家的产业,在自己家酒店里摆答谢宴有什么奇怪的?” 我忽然感觉到和楚楚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不光是贫富这么简单,还有天壤之别的阶层划分,虽然我在努力回避着承认,但社会上的分层是泾渭分明的,何止十八层。 “我是不是太寒酸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记住一件事:你是楚家独生女儿的救命恩人;只凭这一点,他们只会高看,不会贬低;上车吧!” 我被楚楚按在副驾驶上,又斜过身子帮我系上安全带。 楚楚开得很快,一路上,我感觉像腾云驾雾一般,直到楚楚引我下了车,又将钥匙给门童泊车,挽着我的手由观光电梯上到顶层八楼,进了绣着大红花朵的牡丹厅,我才清醒了些许。 宴会厅很大,很明显平时都是举行婚宴或开大型发布会的,里面有很多桌子,却只有正中央的最大一个桌子上坐着五个人,菜已经上了大半,可谁都没有动筷子,似乎都在等待着。 走近了些,我才看清楚了,昨天我见了五人中的一个:苏孤成! 楚楚刻意地将挽着我的手向五人举了举,道:“正式介绍一下,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未婚夫,江余愁先生!” 此语一出,五人中除了苏孤成都骇得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是在问我有何德何能敢让楚楚说这样的话。 “楚楚——别闹了,他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还不请你的救命恩人坐下,我还没有正式谢过他呢?” 苏孤成说话很得体,也很克制。 楚楚没有说话,拉我在靠近的两个椅子上坐下来,可仍然没有松开我的手。 “江先生,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天舒集团的楚总,也就是楚楚的爸爸;这位是楚楚的妈妈,你就随着楚楚叫楚阿姨吧;这两位是我的父母;今天举行这个宴会呢,算是小型的家宴;楚楚是我的未婚妻,昨天和我闹了点别扭,出了点意外……女孩子吗,都是喜欢撒娇的……幸而你及时搭救……你的义举挽回了两个家庭;我代表我未婚妻,也代表双方的父母感谢你救了她,重新给了她生命……是男人就喝了它,我们今天不醉不归!我今天交下你这个朋友!” 苏孤成说着,将一满杯酒递到我手中,在我杯子上碰了碰,当先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突发的状况,弄得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办才好,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慢着!” 楚楚突然抢过我手中的酒杯,目光直视着苏孤成的眼睛道:“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楚楚别闹!” 楚天舒高声喝斥着。 楚楚却置若罔闻,仍然阴阳怪气道:“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夫,这是从何说起啊?你们苏家门槛这么高,我可高攀不上!” 楚母也察觉到不妙,目光炯炯地盯视着我们三人。 “这个……那个……我们是世家……我们结婚是早晚的事……我是你的未婚夫也是伯父伯母认可的事!” “那是以前,我刚才已经明确说了,我现在的未婚夫叫江余愁!你有意见吗……我看有些事还是‘世艰莫揭’的好……” 楚楚最后的一句话像一根针扎在苏孤成的死穴上,他嘴角拼命翕动了几下,终于颓然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好!” 楚天舒似乎洞若观火,轻喝一声对我道:“小伙子,你的勇气可嘉!今天楚楚带你来就算是见父母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何方神圣,敢娶我楚天舒的女儿?” 面对楚天舒的咄咄逼人,我自然不会给楚楚丢人,去做混吃装傻偷烟的路人甲,扬了扬头道:“我来自内地的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普通人,却是行正坐端的君子;挣得也是堂堂正正的工资;我今年毕业于山海天大学,从中学起我的学费都是我用双手光明正大地挣得,不是社会的蛀虫;以后我也会做个靠双手和流汗支撑家庭和事业的男子汉。你天舒集团是航空母舰,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也不用巴结;爱情是平等的,是不分阶层的,也是无私的,你若用物质的贫与富来衡量,未免落了下乘?楚先生,我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 楚天舒看了我一眼,似乎在品读话里的份量,好一会儿才道:“每年山海天大学都会有一批看起来前程似锦的年轻人走向自己的人生;可多年后,仍然碌碌无为;我只有这一个女儿,选的女婿未来是要和女儿一起继承我的家业;你一没财力,二没过人才气,三没资深背景,四没从商的手腕和伐谋伐交……” 我听着楚天舒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对底层子弟的鄙视和恶意中伤,一种无名火就在胸中燃烧,我脱口就要说“我才不想娶你的女儿……” 可是我的话却硬生生被楚楚的手捂在了嘴里,只听她决绝地道:“爸,妈,苏叔叔,苏阿姨,苏孤成,趁你们今天都在我宣布一个人生决定——” 说着,楚楚又抓紧我的双手举在五人面前,又贴在自己心口,道:“今天大家都听好了,不是江余愁非我不娶,是我楚心凌非他不嫁;他就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因为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楚楚,这不是小事,你告诉妈妈,你为什么非他不嫁?” “因为她的善良,昨天若不是他救我,你们在今天的宴席上就要举办我的葬礼了。” “善良能当饭吃?” 楚天舒不满地道。 “那你问一下苏孤成大哥,善良能不能当饭吃?” 苏孤成低着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爸爸不许你胡闹,有我在世一天,你就不能和他成亲!” “是吗?那你想看到一尸两命吗?” 楚楚的泪水突然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什么一尸两命?”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已经怀了江余愁的孩子,你们若硬要拆散我们,就是不给你们女儿活路,我的命是爸妈给的,可我和江余愁的孩子是我和江余愁给的,你们若不给我们的孩子活路,也别怪我对你们的女儿无情!” “这,这,这……” 楚天舒气得浑身发抖,楚阿姨也是以手掩面,苏父苏母虽然没有言语,可也脸如死灰,这一切转折的太快,似乎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 楚天舒说着,身子猛然站起,就狠狠扇向女儿一个耳光。 我眼疾手快,一下将楚楚护在怀里,那个耳光就“啪——”的一声打在我的脸上,顿时脸庞就有一个鲜红的手印,火辣辣地疼。 “江郎,你没事吧?” 楚楚将我抱在怀里,察看着伤势。 “我不碍的。” 我努力做出不疼的表情。 楚楚突然拉开手提包将一张盖了章的纸交到妈妈面前,斩钉截铁地道:“你们看好了,这是r市立医院开具的《孕期b超检查报告单》,我已经怀孕三个半月了;你们若爱你们的女儿,就给我和江郎还有你们外孙一条活路;我先声明,绝不打胎;你们若仍逼我嫁给不爱的人,我就死给你们看——” 楚天舒夫妇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份医院证明,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靠——你作戏真是作全套啊!” 我在心里佩服楚楚的有勇有谋有图有真相,不愧是楚天舒的女儿。 有一瞬间,我突然恍惚了,是不是我和楚楚真的有了一个爱情的结晶,可作为第一当事人的我,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在一阵死寂中,苏孤成突然又拿起酒杯,真城地对我道:“江兄,我没有你的福气;楚楚和我是一起长大的,既然你们爱得这么深,我真心实意地祝福你们;她性子野,你多迁就她些,替我好好爱她……” 说完一饮而尽,我看戏已经不可收场,当然不甘示弱,将被楚楚抢去的酒杯一饮而尽,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不能输,撑场面就要给楚楚撑足了。 楚楚听了,眼圈也是一红,突然拉起我的手朝门外跑去,楚天舒也只是无力地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目光。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苏孤成脸上,只听苏父恨铁不成钢地大声吼着:“没用的东西——你若早点得手,还会有今天?” 楚楚开车将我们带到海边,吹着湿热的海风,楚楚偎依在我怀里,就像情侣一样,好似经历了刚才的事,我们的关系一下子跳级了。 “楚楚,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我入戏太深地道。 “就叫江楚……江郎,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女人,今后我们共同抚养我们的孩子成人,待我生下来,叫你爹,叫我妈,你说我们会有多幸福?” 楚楚戏精上身道。 “嗯……楚楚,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是不是你真的怀了我的孩子啊?” “咯咯咯……” 我的话引来楚楚的一阵娇声巧笑。 “我演得像吗?” “像,真像!” “就是要他们相信,记得下次见了他们也是这样的说辞。” “不胡闹成吗?” 我心有余悸地道:“还是早点要他们知道真相。” 楚楚咬着嘴唇看着我,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你怎么了?” “我大姨妈来了。” “昨天不是来过了吗?” “今天太入戏,耗费太多表演细胞,大姨妈来惩罚我了。” “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我走不了路。” “那怎么办?” 楚楚一下俯在我后背上道:“你背我。” 楚楚一米六八的身高,虽然身材苗条,可体重可也不是盖的,我吃力地背着她走向不远处的路虎。 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映在我们身上,我一抬头,见正是大黄,脖上链条牵在海逸星手里,她虽然看到了我们,却像看到了一团空气,只是大黄目露凶光,似乎对我十分不满。 海逸星是来遛狗的,现在是正午,看来她遛狗是不分时间段的。 我将楚楚送回塞那阳光,又给她煮了一碗红糖水,将冰箱里的鸡块做了一锅鸡汤,嘱咐她晚上若不想做饭就热热喝。 我忙完,在路上卖些狗粮和食材就回到海滨别墅,发现海逸星并没有出去,而是像普通的赶海姑娘那样,头上戴着一个绿色的纱巾,穿着一身粗布紫色衣服,脚穿胶鞋,正提着一小桶水,给假山上满天星浇水;可她的美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若在赶海姑娘中举行一个选美比赛的话,那她一定是选美冠军。 “嗨——我回来了——” 我给海逸星送惊喜一般打着招呼。 “我眼睛不瞎。” 海逸星没好气地说道。 见我回来,大黄也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似乎不愿意搭理我。 “阿黄,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说着,我把那几包进口的狗粮在空中晃了晃,又解开了一包,弯腰放到狗盆里。 大黄的神色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目中敌意一扫而空。 “投敌叛国的家伙,鬼子来了,你一定是只汉奸狗。” 海逸星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看出来她并没有真的生气,而大黄并不知道“鬼子”为何物。 “我们今天吃油炸大虾好不好?” “你会做虾!?” 海逸星果然上当了,眼中流露出光芒。 “一般般吧,若我自称是第二,我们那里就没人敢称第一。” “你们那里是哪里?” “我们四人一屋的男生宿舍。” “切。” “别把土豆不当干粮,我可是光实习都实习了六个月的。” “你们大学还有烹饪专业?” “我是在学校餐厅学的——我在餐厅打工,别人蒙吃蒙喝,我蒙手艺。” “你做的大虾一定很好吃。” 海逸星露出期待的表情。 …… 吃完了饭,我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道:“我给你说件事。” “你说。” “今天你在海边见到我,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我误会什么?” “楚楚痛经,昨天刚跳海,我照顾她……” “你不用跟我解释。” “嗯。” “解释就是掩饰。” 我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可心里想,我为什么要给她解释,我又要掩饰什么;是因为心虚,可为什么要心虚? “我也跟人说一件事。” “你说。” “十点前必须回来,不然我关门放大黄。” 听到大黄两个字,我后背一阵发凉。 第8章关键是你怎么想 “你为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老婆?” 我开玩笑道。 “你若不喜欢我管可以搬出去啊!” “想得美——我走了,你白落一房子。” “如果你这样想,我情愿做你眼中的心机女。” “你就是看我长得帅,想和我开始一段缠绵悱恻惊天动地的爱情。” “你不自恋会死吗?” “会疯!” “我就知道你不敢搬出去?” “少来激将我,这个房子我住定了。” 我很享受和她斗嘴的过程,至少在这个时间里,我感觉她是真实的。 …… 第二天早晨,我正在看海上日出。 突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是个陌生号码。 我一接听,一个略显老态的声音道:“你是江余愁吧?” “我是。” “我们楚董事长要和你说话!” 我有些茫然,片刻后,一个稳重的声音传来:“小江吧?” 我一下听出来是楚天舒,“我是!” “你现在哪里?” 楚天舒的声音很温和,已经没有昨天的咄咄逼人,可仍有令人无法企及的气场,我几乎是下意只地道:“在海边——灯塔广场——” “我派大刘去接你,我们谈谈!” 没等我回答,电话就挂了,好像并没有准备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心里莫名地感伤,可想到楚楚,我选择了等待。 我并没有等太久,十分钟后一辆帕格尼·幽灵之子就远远地从大陆线的另一面开进了我的视线,让我感觉它是从天而降的,是那么的不真实。 车子并没有犹豫就在我身边停下了,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稳重地提着一个保温盒,下了车来到我面前道:“是小江吗?” “你是?” “我是大刘——楚董事长的司机——这是董事长的夫人亲手做的;你尝尝吧!” 我犹豫了一下,本能地感觉楚楚父母并没有那么难以亲近,便接过来。 这是一份很丰盛的早餐,四根营养油条三个麻团两个春卷一个包子一碗八宝粥一碟小葱拌豆腐,荤素搭配合理。我甚至想到楚母起很早调配食材的画面。 我吃了几口道:“楚董事长在哪里见我?” “我带你去。” …… 我第一次坐这样宽敞的车,感觉像坐在一艘船上,航行在r市钢铁水泥浇筑的城市森林中,如在梦中。 “噼里啪啦……” 突然车外传来一阵鞭炮声。 我目光探出来,仔细地看着,那是一队拉嫁妆的婚车,今天又有一对新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来到r市发现这里有很多奇怪的民俗,凡有女儿出嫁,迎亲的队伍便会拉着嫁妆环绕r市大街小巷一周,接受全市人民的祝福;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是我发现我们的车一直跟在车队的后面,绕了大半个r市,直到十点钟才跟丢了。 我不解地看着大刘,希望他给我个解释,大刘察觉到询问的目光道:“这是楚董事长的意思!” “什么?” “刚才凡是汽车经过的地方都是天舒集团开发的房产。” 他的话很轻,却充满了骄傲,我却十分震惊:没想到楚家如此豪富! 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大刘故意的留白,正印证了我的心情。 汽车在塞那阳光小区口停下了,大刘打了一个电话道:“楚董事长一家已经在等了,我就不上去了。” 我点点头,走下车,直到我刷了卡,大黄才开车离去。 开门的是楚楚,可是她完全没有昨天的活泼劲,只是目光中充满了一贯的热情和依恋;身上穿着也是罕见的正式:一身米黄色的收身连衣裙,颈间还系着一条白丝巾,胸前别着蝶恋花的胸针,耳朵上戴着水晶耳坠;脸上带着庄重的微笑,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她还有如此乖巧美丽的一面。 “爸,妈,余愁他来了!” 楚楚意外地分开我的手,让我在楚父楚母面前坐下来,又低头看着桌角,脸上的娇羞一望可知。 楚天舒脸色只抽动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态度虽然冷淡,却全没有了昨天居高临下的气势;楚母却脸露微笑,一声不响地看着我,直看得我些发毛,她才和蔼地道:“阿姨做的早餐还合口吗?” “阿姨做的饭很好吃!” 我虽然没有“吃人的嘴短”的心理负担,可仍愿意将我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嗯……” 楚母似乎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道:“你喜欢吃就好!” 楚母突然看了楚父一眼,也与楚楚的余光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郑重道:“昨天的事……我和你伯父商量了一下;本来你并不是我们楚楚男朋友的最佳人选,但木已成舟;我们为人父母的从来都不会从恶意的角度来安排儿女的婚姻的……对于小凌的选择,我们都表示尊重!” 楚母的话很短,却很有份量,我的头“嗡”的一下就大了,好像一个重磅炸弹扔进了我的人生。这对于一般人可能是梦寐以求改变命运的机会,我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楚楚。 楚楚身子也微微颤动着,刚才分开的手又将我握紧了,我感觉彼此手心都是汗! “当然我们还有一个条件,我想你如果珍视楚楚的感情是不会拒绝的。” 这次说话的是楚天舒,却是很慢:“我们只有心凌一个女儿,希望你能够入赘到我们楚家,长子姓楚,次子姓江,这样以后三代天舒集团都姓楚……” 我感觉那个梦变得不真实,我知道他说的三代包括楚楚肚子里并不存在的“外孙”,耳朵里仍然听到他说道:“……我知道,你老家父母并不是亲生的,所以你也不用太顾虑……” “这就是你们的决定吗?”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的微弱。 “也是‘小凌’的意思!” 楚母把“小凌”两个字说得很重! 我看着楚楚,她也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爱恋和渴望,她是希望我答应的。 我是应该答应的,我是爱她的,她也是爱我的;入赘与否,似乎在真挚爱情面前并不重要。 可是,我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如果我答应了,我的人生将捆绑在楚家的宗祠上,是不是江家的血脉就在我身上断了香火,那我是不是整个江家的罪人……可继承香火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我的思维处于痛苦的撕扯中,终于道:“让我想想吧!” “我知道这对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是一道重大的选择题;我们不逼你,可无论如何,你也不会拒绝的——小凌是爱你的!” 楚母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慈爱,我想,“如果我成了她的女婿,她会毫不保留地把我当亲生儿子疼爱的。” 楚楚把我送出小区,送上公交车,我听到她在车窗外依恋地道:“江余愁,记得想着我;我也会想你的!” 我怕眼泪会掉下来,本能地转过头,车玻璃上的倩影跟着车奔跑了一会,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消失了。 我回到海滨别墅,很意外地看到悍马停在小区门口,我进了屋,发现海逸星正在客厅里奋笔疾书,似乎把这里当书房了。 我迫切需要一个人生导师,便走到她面前道,“给你商量个事呗!” “你说。” 海逸星的笔并没有停下来,只是放慢了书写的速度。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嫁入豪门,你会怎么想?” “我就是豪门!” 我忽然想起这是很有女王范明星的一个梗,并不想延伸谈下去,又换了一个方式道:“如果一个穷小子有机会入赘到豪门,你怎么看?” “你就是那个穷小子吧?”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这件事最有发言的是你的父母,你怎么问我?” “我母亲三岁就死了……” 我没有说下去,海逸星听了身子很明显地一震。 “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呢?” 我提醒她。 “关键是你怎么想!” 海逸星说完,也失去了与我谈话的兴致,合上文件夹,一分钟后,她连同她的车一起消失在门口。 第9章有尊严地活着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就看到一片杏树林。 早已经不是杏花开放的季节,可这方圆十里都种着杏树,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错觉,而杏花雨酒吧就开在这十里杏林中。 我迎着白天依然闪烁的霓虹灯走了进去,酒吧里人很少,老板杏子玉正在桌旁理着帐目。 “来啦——” 杏子玉抬了一下头,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工作道:“你是找东方雨的吧,他等一下到!” “找你不成吗?” “也成——” 杏子玉终于放下手中笔道:“一看你的样子,脸上刻了章一样,八个字‘重度暗恋晚期患者’!” “真不是暗恋!” 我辩解着,心想,“你他妈算的真准!” “是暗恋,我也没有药;我也为情所困呢!” “讲讲你的故事,我愿意听……” “其实很简单:我爱一个姑娘,她也爱我;她要我跟她走……” “这不是大团圆的结局吗?童话故事都这样写的。” “她要我毫无保留地跟她走。” “毫无保留?她给的理由呢?” 他摇了摇头。 “你的答案呢?” “我也希望下次见到她时能给她一个让爱情满意的答案。” “会有答案的。” “聊什么呢?聊得这样开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东方雨那特有的带有磁性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他后面跟来的人,正是见了很多次他的女朋友林芳菲。 “有你们一对神仙着侣虐着,我们还怎么开心。” 林芳菲似乎并没有介意,只挑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着,把空间留给了我们三个人。 “江余愁,你小子到哪里去了?好几天没见你人影!” 我一抬头,见一身服务生打扮的王成杰,正拿着一个拖把从里屋走出来。 “瞎晃呗!” “听同学们说,你的毕业证被扣了?”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我落寞地点了点,示意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聊下去,他是我的同宿舍同学,同样是苦出身,可他心态很好,知道变通,所以有时候没有我这么多苦恼。 “对了,我有事对大家说,你也可以给我提些建议。” 我终于准备打开心结了。 “你等着!” …… 屋里人很少,在温热的海风里,我诉说了我的苦恼。 “你行啊——” 王成杰一下跳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才几天不见,你小子就攀上了高枝,眼看着迎娶白富美,要走向人生巅峰。”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在哪块礁石旁遇见的缘份;当年我们一起学的海洋急救,我还一次都没有用过呢!” 我看向杏子玉。 他摆了摆手道:“你别看我,我如果能突围出去,也不会陷入十面埋伏。” 他是指望不上了,把目光看向林芳菲,希望她能从女性的视角给些意见。 林芳菲没有逃避,只轻轻地道,“你爱她吗?” “爱。” “她爱你吗?” “爱!”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没有再说话。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东方雨的话带我回到了从前。 “记得:有一段时间我天天泡学校图书馆,以至于闭馆了都没有察觉,我不希望被学校冠以‘入馆盗书’的罪名而受到处分,便像一只蝙蝠四处乱撞,这时候我打开了一扇从来也没有打开的门,里面没有桌椅,空空荡荡,只有你站在屋子中间正对着我。” “我对你说了什么?” “欢迎你加入‘孤独者俱乐部’!” “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加入的;因为老一届离校,俱乐部要纳新;这是纳新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 “从此你为我打开了人生的一扇窗,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带我来到杏花雨,认识了杏子玉。” “他也是我们的成员;在大学泡图书馆的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因为物质和精神的贫穷没有爱情伴身的人,一类是对物质和精神都没有羁绊的人。” “很明显我是前者,你是后者。” “我是艺术系的,早你一年毕业;我和芳菲是在画廊认识的;她看中了我的一幅画,要高价买,我要低价卖,在拉扯中,画被撕烂了,她要赔我的画,可一直都没给她机会;我对她很愧疚,我坚持用我的画养她的眉;我卖的画买不起一支眉笔。” “你的画很好,眉笔也很便宜。” 我有些惋惜,插嘴道。 “她坚持要最贵的眉笔画眉;我不愿为迎合作画;我要让艺术有尊严地活着。” “所以我们在一起。” 林芳菲不知何时抓紧了东方雨的手,很紧。 第10章患难夫妻 在东方雨的叙述中,我忽然得到了答案。 我出了酒吧,下意识地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响了三下就接通了。 “我是江余愁。” “干吗自报家门?” “我想告诉你,我不会入赘。” “你为什么告诉我?” 对啊,我在心里问自己,我为什么第一时间把这个决定告诉海逸星,我应该告诉正同样倍受等待煎熬的楚楚。 “没有什么特别原因。” 我没等她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下一个电话我打给了楚楚。 电话一响,从接通的听筒中就传来了楚楚急促的喘息声:“余愁,你想通了!?” “我想通了。” “太好了,我要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妈妈。” “等一下……你约个时间,还是我亲自告诉他们比较好” “嗯,我听你的。” 楚楚仍然对我百依百顺道,有一瞬间,我真的不忍伤她的心。 “那就今晚上吧,你来塞那阳光,晚上七点。” “还是让她们早点知道真相的好。” “嗯……我都听你的。” 楚楚的话,像一把刀刺在我的胸膛,可我已经答应自己要有尊严地活着。 晚餐很丰盛,有鱼有肉,楚楚在晚餐前弹了一首钢琴曲,看着她穿着红色吊带裙的样子,感觉就像谪落凡尘的仙子,仙子在关灯前将高脚的红烛点亮插在桌子的中间,这一刻她是最美丽的,也是最幸福的,而我却要作扼杀她幸福的刽子手。 因为有了中午的对话,晚餐的气氛十分温馨。 楚天舒幸福地看着娇妻爱子布菜摆酒,似乎也达到了人生的高光时刻。 “小江——听心凌说,你有事情要对我们说?” 我点了点头,如果要伤她的心,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就干脆些。 “我想过了……我父母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我不愿意入赘……” 楚天舒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楚楚也停下了拿酒杯的手,颤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一抖,“哗——”的一声,盘子、碗、汤、菜散了一地。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楚楚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不愿意亲口说出来。 “不——” 楚楚撕心裂肺的叫喊着,一下扑到我身上,掐着我脖子神经质地道:“你是爱我的,说‘你是爱我的’——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我怕自己会心软,面无表情,身子也像木头一样僵硬着。 “小凌已经怀了你们的孩子,你让她怎么办?” 楚母皱眉提醒道。 “她并没有怀孕。” 我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这……” 这突然的转变,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江余愁的话是真的?” 楚天舒突然问道。 “是真的——是真的又怎么样,我说了,我就是要嫁给他,不管我有没有怀他的孩子——你们若怪我,我分分钟给你们怀一个——” “你你你……” 楚楚的话气得楚天舒身子发抖,冷不防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女儿脸上,“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就印上一个血红的手印。 “呜呜呜……” 楚楚大哭起来,“你打我?……你不要我了……我就死给你们看……” 说着就往屋里跑。 “小凌,不要胡闹!” 楚母一下抱住了她的身子。 “让她死——死了我也不让她嫁给江余愁——” 楚天舒并没有低头。 “好!” 楚楚突然不哭也不闹,这个转变令大家都愣住了,“我嫁给苏孤成可以,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如果我无法如愿嫁给爱情,就让我在青春死亡之前谈一次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让我享受爱情,从此就如你们所愿,作个乖乖女!” “要多久?” “一个月——只要答应我和江余愁谈一个月恋爱,我就嫁给苏孤成。” “好,爸爸答应你。” 楚楚突然返身从母亲怀中挣脱,又破泣为笑地抱住我道:“我们恋爱吧!” 虽然我知道,我们恋爱的尽头是分手,这对我们的爱情来说过于残忍,但我仍然愿意完成楚楚的心愿,在心碎之前给她完美的幸福。 “你们恋爱可以,但我先声明,我不会给你一分钱;既然你选择了爱情的富足,就要忍爱生活的贫穷。” “你放心,我们有手有脚,才不会啃老。” “记住你说的话——我们走!” 楚天舒拉起妻子的手走出了房门。 楚母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我发觉她在这对父女面前一直试图做调解员的角色,但并不成功。 门一关,楚楚就一下黏在我身上,我捧过她的脸,心疼道:“还痛吗?” “我的痛在心上。” 我知道她指什么,却并没有答话,道:“我给你敷块冰块吧,快点消肿,不然就不美了。” 说着,我从冰箱里取过冰块,垫了一块方巾轻轻贴在她脸上,她看着我的脸,眼睛里就盈出泪来。 “你怎么了?” “让我好好看看你……我怕有一天……就看不到了。” 说完就扑在我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让这个夜晚很感性,我的心也很柔软。 “好了,别哭鼻了……想想我们以后一个月的生活吧。” 楚楚终于止住了悲声道:“我还有很多包,卖上一个就够我们过上一段日子了。” 楚楚说着,向衣柜的玻璃门指了指。 果然,一个个高档包闪着奢侈的光,足以让一个女孩的心融化。 “我们说好了要自食其力,不能破坏规则。” 我反对道。 “那怎么办?” “我一个兄弟在做服务生,虽然赚不了大钱,但糊口没有问题的。” “你想去找他?” “不,r市这么大,不希望和他碰到。” “你去哪,我去哪,我们就做一对患难夫妻。” 第11章难为你了 “今天不走可以吗?” 楚楚可怜巴巴地道。 我回避着她令人迷失的目光道:“我喜欢看日出,这里距海边还是有点远。”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明天我开车约你一起去找工作。” 一听她这话,我就笑了:“哪有你这样的大小姐开豪车端盘子的,一看就是砸场子的——我明天自己去找工作——我养你!” “我不要你养,我不做你的金丝雀,我们要一起做鸳鸯。” 我不敢接她的话,走出小区门,在未班车窗外分别了。 我远远地看到海滨别墅的窗户上透出桔黄色的光,我的心有一种被抚慰的甜馨。 我打开栅栏门,大黄就奔跑来向我打招呼,我让它舔了舔我的手,又把打包回来的燕窝汤轻轻放到食盆里,大黄就欢快地吞咽起来。 我看了一下手机,正是九点三十分,距那个十点大限还有三十分钟,我理直气壮地推开门。 海逸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头发湿湿的,好像刚刚洗漱过,一直盯着手机看,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你别看,现在距离十点还有半小时,除非是你手机坏了。” 我梗着头道。 “我感觉你像毛二小。” “什么毛二小?” “毛二小,临阵不屈,将敌人引入包围圈,小时候没看过小人书吗?” “别唬我,那是王二小。” “反正我感觉你今天挺硬气的。” “我没有做错什么,当然硬气。” “是不是做了上门洋女婿,有了底气?” “我给你说了,我没答应入赘。” 我忽然发现海逸星的嘴一直在动,似乎在嚼着什么,便走上前来,发现桌子上有一盆黄色的果实。 “这是什么?” “麒麟果!” “什么是麒麟果?” “麒麟果就是火龙果。” “什么是火龙果?” “火龙果又叫吉祥果,长寿果……冰箱里还有不少呢。” “你请我吃?” “嗯……你今天表现不错,奖赏你的。” 说着,递过来一个水果刀和一个垃圾篓,示意我削皮。 我取过刀,横竖切个十字,露出黑籽白瓤的果肉来,咬了一口,清甜异常。 “甜到爆炸——好吃!” 我赞不绝口。 “好吃就多吃点,我的也给你。” 海逸星把已经削了皮的麒麟果递到我手中。 “你是为什么奖赏我,是因为我早归,还是因为我没做赘婿?” 我一边吃,一边胡诌道。 “这么多还堵不上你的嘴?” 海逸星说着便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第二天,我在海边看完海上日出跑步回来,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油炸的声音。 我扭过头,惊奇地发现海逸星穿着围裙,戴着厨师的高帽子,正把一个油饼从锅里夹出来,夹之后又在油罐里控了控,才放到盆子里,又把一块面摊成饼状炸着。 “你回来了,快点搭把手,锅中的胡辣汤别糊了。” 我凑近了,果然看到锅里炖着汤,用小勺舀一口,由衷道:“嗯,好吃,有正宗逍遥镇的味道。” “这是用我们海家独门秘方熬的,逍遥镇哪里比得上?” …… 我吃着切成块状的饼道:“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可救药地爱上我了,所以才爱心泛滥给我做早餐?我的小心脏哟,要感动得跳出来了……” 我捂着心口作感动状。 “臭流氓——。” 海逸星用筷子点着我骂了一句,又道:“我一个姑娘家,天天吃你的,挺难为情的……” “所以你准备以身相许了……我记得一位哲人说过‘要伤一个男人的心,先伤他的胃’……” “是‘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拴住一个男人的胃’……” “你终于承认对我好了!” “你套路我!?” 我们说笑了一阵,吃完了早餐。 “你做了早餐,碗我来洗吧。” 我一边收拾,一边说。 “好——今晚记得早点回来。” “十点之前。” 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因为悍马的发动机响代替了回答,她就像踩着风火轮的哪吒一样,转瞬间消失在大门外。 送走了海逸星,才想起来今天要找工作。 我在求职网站上注册了一个帐号,在招聘栏一页一页地翻着,很遗憾,但凡体面一点的工作,都需要学历。我收起了幻想,直接点到服务员/传菜员,果然有大把的空余职位。我选了一个最近的酒店,看到上面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人事专员,因为马上要中秋节了,要迎来一波旅游旺季,服务员行业流动性又很大,所以每个酒店都急需人手,刚讲几句话,她就问什么时候能过来上班。我说现在,她便让我去入职,并在加了我微信后,发了一个位置共享。 我没想到找工作这么容易,又不愿意失去这个机会,就向那个位置跑去。 这酒店名称叫“不倒翁”,位于海滨,是一家主打徽菜系列的酒店,上下一共三层,算是中档酒店。 我填了一张表就算入职了,她问我要不要住宿,我说不要,并问工资能不能日结,她犹豫了一下,可能意识到我对金钱的需求十强烈,便同意了。 我的工作时间是早九点晚八点,我坚持只上到晚六点,并表示可以泊车,可以做门童,但不能陪酒。 她笑了笑,也同意了,虽然我的工资因此会少很大比例,但我更想要的是自由支配的时间。 我以为工作会很简单,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早上一来就打扫卫生,十点钟吃饭,米随便吃,菜只有大锅菜,菜品很差,几乎没有油,我一点也没有胃口,嚼着半块洋葱开胃,尽量让自己多吃点,因为第二顿饭是下午三点。 美其名曰“传菜员”,其实就是端盘子,没盘子可端时就站立岗,一刻不得休息,虽然以前我也打过工,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一天下来直累得腰酸腿疼,胳膊简单抬不起来。 终于熬到六点钟,我领到了九十块钱。 人事专员看着我,似乎在问,明天还来吗? 我不服气道:“明天我还来。” 我出了酒店就给楚楚打电话,要她和我到杏花雨汇合,我要正而八经地请她喝一杯咖啡。 我刚到酒吧门口,那辆路虎就呼啸着冲来了,下一刻,车门里就跳出了精灵一般活泼可爱的楚楚。 “想我了吧?” 楚楚一下抱起了我脖子。 我避嫌地扯下她的手,道:“当着这么多人呢?” 楚楚这才发觉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不用管,我们谈恋爱,正当合法,是受法律保护的。” 楚楚仍然偎在人怀里。 我无奈地和她进了酒吧。 杏花雨虽然是清吧,但如果客人愿意,也可以去唱上一曲,因此时不时地有人在台上献丑,气氛也烘托起来了。 “江余愁——你女朋友?” 杏子玉从台后走出来,惊艳地看着楚楚,似乎更惊讶的是我的转变,因为以前我一直以禁欲系形象在他面前展现的。 “自我介绍一下——楚心凌——江余愁的女朋友。” 楚楚比起我的扭捏显得十分大度,向对方伸出手。 “哟——这是谁呀?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吗?” 一惊一乍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抬起头,正遇上王成杰的目光。 “这是?” 楚楚用目光向我询问着。 “王成杰——我铁瓷——大学一个宿舍的;你叫成哥吧。” 我连忙介绍道。 “嗯——成哥!” “弟妹这么漂亮,江余愁十世修来的吧?” 虽然楚楚很开朗,可当面被叫“弟妹”,仍有些摸不开。 “楚楚——我给大家说过的——我女朋友。” 我把楚楚介绍给大家。 听到我的介绍所有人都惊呆了,因为昨天我是带着故事介绍楚楚的,可能大家真的没想到事情如此反转,我竟然将楚家大小姐带到了酒吧。 “你们正式在一起了?” 林芳菲不知何时来到了面前,也许她早就来酒吧了。 “算是吧!”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 林芳菲表情复杂地看了坐在角落里的东方雨一眼,神情有些落寞。 “大家都别愣着了,既然江余愁带女朋友来了,我们要热情款待啊,想吃什么?” 杏子玉招呼道。 “我想请我的女朋友喝一杯咖啡。” “喝什么?” “你好,我年轻的恋人。” “这是一杯初恋咖啡,甜中有苦,涩中有泪——很不好调——我亲自调!” “多少钱?” “我们杏花雨的规矩:第一杯初恋咖啡不要钱;吃什么?” “一碗意面。” “两个人一起吃?” “可以吗?” “当然;无非是多加一副筷子。” “多少钱?” “第一碗初恋意面不要钱。” “那再要一杯苏打水。” “在杏花雨苏打水免费。” “为什么都不要钱?” “因为:第一,你是我的朋友;第二,你带初恋女朋友来了。” 我不希望氛围弄得很感伤,便牵着楚楚的手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坐下了。 我看着楚楚把一杯咖啡喝到一半,便推到我面前,我示意不喝。 她说:“初恋这杯苦咖啡,我要和你分享;苦甜自知!” 我拗不过她,便一口气喝完,忘记了品尝滋味。 我又把筷子递给她,头抵头,一起吃完了面。 “渴吗?” 我问道。 “有点。” 我拧开苏打水瓶子,递给她。 她喝了一口,又递给我。 …… 我抽过一张纸为她拭去嘴角的一丝油迹,她帮我擦去了汗。 “走吧,我带你到海边去。” 我当先起身。 她拿起手提包,我又扶正了椅子,冲杏子玉点点头就出了门。 我们没有开车,因为出门不远就是海滩。 我们在海边慢慢地走着,楚楚将手提包让我拿着,她却提起高跟鞋调皮地追逐着波浪,像个蹦来跳去的小鸟,恼怒却乐此不疲地任浪花将裙角打湿。 “还想干什么?” “我要吃铁板鱿鱼。” “你不是刚吃过饭?” “我就是要吃,你给我买?” “你会吃胖的。” “那也是一个月之后了——我要每一个记忆格段里都有你。” “如果找不到呢?” “那里就有买。” 楚楚说着向一个支着遮阳伞的海边滩一指。 我终于为这场恋爱付了第一张帐单:铁板鱿鱼一份,十五元。 我坐在一块岩石上,楚楚非说地下凉要坐在我腿上,我无奈只好承受她的重量,她吃了一口,又塞到我嘴里,她吃下一口……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危险的降临,我一抬头,就又看到海逸星,手里牵着大黄,远远地走来,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可是大黄看到我了,嘴里发出“呜呜呜——”不友好的声响。 路边的人都下意识地远远地躲开,楚楚背对着大黄走来的方向,我不知道大黄会不会对楚楚作出伤害的举动;突然,海逸星似乎兴致大减,将身子转个弯,带着大黄向海滨别墅方向走去了。 我突然感觉小腿一阵僵硬,过山车一般地疼,忍不住喊出声来。 “你怎么了?” 楚楚从我身上跳下来,关切地道。 “腿腿腿——” “腿怎么啦?” “抽抽——筋了——” “你别动,保持这个姿势,再曲起一些——你一定是受凉了,或太过劳累——你忙了一天,我不应该让你陪我的。” 楚楚自责地道,一面用手轻轻为我按摩着,过了好一会儿,麻木感消失,我便尝试着站了起来。 “我送你回去吧?” 楚楚担心道。 “不用——我就住在那里。” 说着,我用手向着海滨别墅的方向一指。 “倒是你,晚上视线差,开车不安全,也早点回去吧,我会担心的。” “嗯!” 楚楚狠狠地抱了一下我,便转身开车离开了。 我买了两份蛋炒饭,便向海滨别墅走去。 “大黄——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我一进栅栏门就对大黄讨好道,一面将一份蛋炒饭放到食盆里。 “呜呜——呜呜——” 大黄只是围着我跑来跑去,似乎对吃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这是怎么了!? 我感觉到奇怪,大黄又在门边急促地走来走去。 难道海逸星出什么事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 我慌忙推开了门,客厅里没有人,我又推开海逸星的卧室。 卧室没有开大灯,只床头的台灯发出炽热的微光。 海逸星没有睡,背对门,肩膀微微抽动着,好像在哭泣。 “海逸星!” 我轻轻喊了一声。 没有回答! “你怎么啦?——你哭啦?谁欺负你了?” 我试图扳过她的身子,却失败了。 “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带了蛋炒饭。” “不用你管。” “你这话说的就不客观了,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共处一个屋檐下;你又是一姑娘家,凡事还是要照顾你一些。” “我不用你照顾——死了活埋——正好!” “死了还怎么活埋?如果活埋不了,你还有力气从土里爬出来!” “噗嗤——你就会逗人家开心。” 海逸星被我这个并不高明的笑话逗乐了。 “你快把它吃了吧,别枉费我一番好意!” “你有什么好意……歹意还差不多……” 虽这样说,海逸星还是没有与自己的身体较劲,拿起了筷子。 “那个女孩挺漂亮的,是你女朋友吧?” 海逸星的思维跳得太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是说楚楚吗?” “她叫楚楚?” “就是跟你的说的要我入赘的女孩。” “你不是拒绝了吗?” “我跟她演一场戏。” “骗她父母?” “骗她自己。” “那真难为你了。” 我没有说话,看她吃完去洗漱了,才安心地把食盒取走。 第12章一点也不像你 由于熬过了炼狱般的第一天,第二天上班虽然感觉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可由于知道干什么,下意识产生的惯性,使自己身体的不适感大大降低,反而轻松了不少。 十点钟终于打扫完卫生,等着开饭,我去五十米外的员工宿舍用卫生间,因为酒店每层的卫生间只能供客人使用。 等我回来,突然发现站在门口的迎宾换了人,我下意识地感觉那迎宾好像对我笑了笑,我好奇地走到门前,惊骇地发现正是楚楚。 只见她穿着高衩的旗袍,露出雪白的一段大腿,虽然这是迎宾的职业装,可是竟然穿在楚楚身上,我心中浮过一丝屈辱和恼怒。 我一把拉过她的身子,就向大堂走去,由于太过用力,引来几个客人的尖叫。 大堂经理赶忙走了过来,拼命想扯开我的手,我却死死拉着她没有让他得逞。 “你这个混球是不是不想干了?” “老子早就他妈不想干了。” “不想干就给我滚!” “你再说一个‘滚’字,我让你走着进来,爬着出去!” 我们的声音越来越大,为数不多的客人朝这边观望着。 “江余愁——你想干什么?” 说话的是那个招我进来的人事专员,王彩。 “高明——你是不是惹他了?” “我怎么可能惹他?” 虽这样说,但大堂经理的声音却低了下去。 “我就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让她做迎宾’?” 我不依不饶道。 王彩看了我下意识地拉着楚楚的手,似乎一下子释然了,笑道:“是她来这里应聘的。” 我不解地看着楚楚。 “我就想离你近一点——” 楚楚嗫嚅着,似乎感觉自己犯了很大的错。 “王姐,这事想完可以,但不能让她作迎宾——否则,我走你们也别想好过。” “好——那也得问问她的意见。” “她的意见就是意见——想用她可以,只能做清洁工,而且还是客人走后的才能进去打扫的那种;不能陪酒;不能立岗——否则,你看着办!” 我撂下下一句狠话。 我可以为了生活,放下尊严,可我的女朋友绝对不可以! “都听你的——楚心凌你去换衣服吧!” …… 终于熬到六点下了班,我和楚楚在海边吃了一顿清蒸甲鱼,当然这甲鱼是我们在海边捕获的,锅、水、调料、篝火都是自已带的,没花一分钱,我们已经尝试在生活的苦辣酸甜中寻找乐趣。 吃完饭,我们又沿着海边逛了一阵,就相拥分别。 虽然只是一月期限的第二天,可是仍然感觉属于我们的时光越来越少,所以倍加珍惜。 “江哥!” 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为哥,竟没有反应过来,走近了才发现是王成杰。 “你小子也学会客套了,在宿舍卧谈会上我们叙过年庚,你比我大三个月吧?” “哦——是小弟不懂事——” 王成杰露出少有的腼腆,道:“我来找你是想求你帮个忙。” “我们兄弟还这么客套?就凭我们当年拿望远镜朝女生公共浴室偷看的交情……” “要不要当时你把望远镜掉在了现场,我也不会被牵连,现在档案里还有一个记过处份呢!” “是我对不起你。” “不说了——楚楚不是你的女朋友吗?能不能拉兄弟一把,我想进天舒集团……” “直接去应聘啊!” “大集团哪有那么容易进……你看能不能让楚楚给人事部打个招呼?” “我自己还在不倒翁大酒店端盘子呢。” “真的?” “骗你小狗!” “那……我自己想办法。” …… 第三天黄昏。 我正和楚楚走在海边,王成杰不知从哪里冲过来,向着楚楚弯腰就要跪,口中说着:“谢谢大嫂引见之恩!” 我一把拉起跪了一半的身子道:“你小子又玩什么鬼八卦。” “我现在是天舒集团的一员了。” 王成杰说着,把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举在空中,又夸张地亲了一下。 “怎么进的,你不是说很难吗?” “其实是挺难的——一起去的十个人初试连一个都没过关。” “你怎么成为了幸运儿?” “这——” 王成杰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道:“我说我嫂子是董事长的千金。” “人事部的人怎么说?” “说打电话核实一下。” “……” “我想嫂子一定接到了这个电话。” “我接到了。” “你怎么对人事部说的。” “我说‘是的’!” “楚楚,你怎么这样呢?我会感觉欠你人情的。” “我的人情你不欠,你准备欠谁的?” 一时间,我竟无言以对。 “那谢了啊,哥,嫂子——改日当面摆宴感谢;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了!” 王成杰说着,喜不自胜地走了。 “你感觉这人怎么样?” 我对王成杰的背影道。 “一点也不像你。” 楚楚说出了自己的印象。 第13章我升职了 第四天,我到人事部登记。 “来啦?” 王彩一如既往地笑笑。 “我说啦,明天还来!” “坚持下去的人可不多。” “明天我还来。” 王彩没有说话,把我名字郑重地写在考勤薄上。 我刚一转身,她突然叫住了我。 “怎么啦?” 我疑惑道。 她转过了头,轻轻道:“对楚心凌好一点,我看出她对你是真心的!” 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便抱以感谢的微笑。 …… 一直忙到一点钟,才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我上到天台,这里平常人很少,也是我们这些酒店的底层人员偷懒耍滑的少有几个场所。 天台上晾晒着围裙桌布等,花花绿绿的像彩旗一般,很多人在这里抽烟,我却喜欢看海。 突然从天台的一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因为隔了很多桌布,海风很大,起初并没有发现。 我好奇地走了几步,突然看到最不想看到的画面:一个穿服务员服装的女孩,长发散乱着,脸上显出很享受的表情,一个穿传菜员服装的人正把手伸到女孩的裙子里,摸索着…… 我本能地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女孩半闭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那个男人也回头发现了我,我看清是虎子,女孩惊慌失措地挣脱出来,掩了一下衣服,羞红着脸跑掉了。 虎子一下抓住我手,露出恐惧的表情,声音都有些哽咽了道:“江哥——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不解地看着他,“我和小英是邻居,从小相好——她爸妈不同意——我们才偷跑出来的——你若告发了——我一定会失去工作——也失去了小英——” 我推开他的手,笃定地对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告发的。” 虎子这才长吁一口气,过了一会才道:“既然你把我当兄弟,兄弟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高亮想弄你?” “我和他又怨无仇——” “高明高亮是两兄弟,你那天上高明吃了瘪……高明一直在追王彩,不然哪会善罢甘休!” 高亮是传菜部经理,正是我的顶头上司,听到此,我眉头也是一皱。 “待的时间不长了,赶快下去吧!” 我们又投入到新一轮脚不沾地的忙碌中。 突然,虎子向我眨了眨眼睛,我跟随他到了一个拐角。 只见他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我见你那个相好被叫到一个包房去了。” 我心里猛地一紧,“当真?”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莲花厅一努嘴。 我端盘子时借口换了班,把一盘水煮鱼端进莲花厅,用余光一扫,果见楚楚正站在包房一角,双手交叉放到腰间,似乎随时等候传唤,见我进来,目光躲闪着。 我一出包间,就跑向王彩办公室,咆哮道:“不是说好了,只让楚楚客人走后做清洁工作?为什么让她进包间?” “有这样的事?” 王彩不相信地拿起了电话,放下电话道:“高亮说了,客服部人手不够,临时让楚楚先代班,等这桌客人走了就还让她做回清洁工。” “不行,现在就让她回来。” “江余愁——现在酒店是旺季,人手不够,也是实情——希望你能理解酒店的难处,毕竟我们要指着客人吃饭呢!” 王彩若和我硬怼,我必然比她还硬气,可是她满脸堆笑,说得又在理,我便不再坚持。 可我也没有放弃,只要是莲花厅的菜,我宁可多跑几趟也坚持全由自己端进去。 “小江——三楼有个全炉宴,虎子一个人端不完,你帮他一下——” 高亮突然道。 这是正常工作安排,我无奈只得和虎子一起端着菜上了三楼。 在三楼楼梯的平台上,虎子突然道:“江哥——高亮这个畜生好像要下手了——” “什么?” “只要是他盯上的服务员,没有一个能逃脱他的魔掌——英子说好多服务员都……” 我一听头就炸了。 把手中的盘子一下扔在地上,地上一片汤汁狼藉。 “江哥你到哪去?好歹送了这趟——” 我一下冲到莲花厅,见门已经关了,手猛地一推,“哐当”一声,开门的同时,发现楚楚正拿着一瓶酒给一个满脸肥肉的家伙倒着,楚楚似乎也喝了酒,脸红红的,那个肥猪的手有意无意地扶在楚楚腰上,楚楚可能由于喝了酒的缘故,也忘记了反应。 “他妈的——我日你妈——” 我一下暴了粗口,一下跳到桌子上,拎起一个没开封的酒瓶就给那个肥猪开了瓢。 “嘭——” 一声剧响,鲜血酒水四溅,肥猪发出杀猪般的喊叫。 周围的人惊呆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拉起肥猪察看伤势,几个人就欲将我围起来,我一把拉过楚楚的手,夺路而逃。 由于一桌的人都喝了酒,跌跌撞撞的也没有撵上我。 我一口气把楚楚拉到海边,喘着粗气,这才瘫坐在海滩上。 过了好久,才喘匀了气。 “告诉我,是不是喝酒了?” 我不满地道。 “喝了一点。” “为什么喝酒?不知道那些臭男人都想酒后占你便宜?” “还说……你也是臭男人。” 又盯着我道:“你刚才为什么那么激动?” 我回避着她的目光,道:“以后,你不要和陌生人喝酒。” “知道了。” 楚楚说着,又拥紧了我。 过了一会,又关切地道:“对了,我们俩今天的工资还没结吧,你还要吗?” 我叹了一口气道,“哪里敢要?现在‘屋漏偏逢连阴雨‘——工作又没着落了。” “没关系,总有办法的。” 突然,一个穿当地渔民服饰的姑娘来到我们面前,甜笑道:“先生这位姑娘是您女朋友吧——你女朋友真俊——” 听她如此夸赞,我和楚楚心情大好,听她说下去,“我这里有一柄如意,是用海龙宫的珊瑚枝编的,送给你女朋友正好。” 说着,渔家姑娘变戏法一般从一个魔法袋里拿出一根晶莹剔透的如意棒,棒身胜雪,十分惹眼,好像真的是从龙宫盗出来的。 “多少钱?” “相逢就是有缘——给你个亲情价——八百元——” “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值八百元,你砍了去?” “先生说笑了——看你也是成心做这个生意,你给个价。” “八——七——六块钱?” 我数出三个数字。 渔家姑娘气得转身就要走。 她身子转了一半,道:“看你女朋友长得这么水灵——卖你了——” 说着,把白玉一样的手伸到我面前,“给钱!” 我看了看楚楚,“喜欢吗?” 楚楚没有说话,目光露出渴望的光。 我从钱包里数出五张纸币,道:“姑娘——你这扮相很酷啊——怎么看也不像长年在海边风吹雨打的土著居民啊?” “我是山海天大学英文系大三学生——实习的——” “你就来坑蒙拐骗来了?” “我们一般是见人下菜碟——主要是卖给来这里旅游的外国人——这不是一天没开张吗——见你面善,宰一个是一个。” “把我当猪啦?” 她没有说话,只把纸币装进口袋,对楚楚笑了笑就又去寻找猎物了。 “喜欢吗?” 我把如意棒递给她。 楚楚站在海边挥舞着,好像手执权仗的女王。 “奏请女王陛下得知,御膳吃什么?” “就吃全鱼宴!” “得嘞——传——全鱼宴上席——” 我配合着高声叫喊。 于是,我们就在一个路边摊吃起了瓦块鱼。 我们正吃得尽兴,忽然发现王成杰从一辆风一般驶来的蓝色商务车上下来了,见是我们脸上都浮满了笑意。 “原来是嫂子,余愁大哥!” 虽然不愿意有人打扰我们相处的时光,但看到是自己的兄弟,我也笑着说道:“怎么是你小子啊,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到哪,你就能跟到哪?” “我是来感谢嫂子的。” 楚楚不解地看着他,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我升职了——” 王成杰解释道,“以前在外联部,其实只是一个打杂的,一天和一百多号人一起,充其量也就是个跟班;现在不同了,我已经正式调入企宣部,是小科长一枚!” “你小子行啊,这么快就官一下子,真没看出来。” “还不是嫂子提拔?” “我真没帮你。” 楚楚忽然道,看她认真的劲,不像是编的。 “那我也感谢嫂子——是你们给了我二次生命——好了,我们还要赶个场子,和一个广告商谈一个企划方案,就不打扰了。” 王成杰说着,向我们深鞠一躬,便随着那辆车,风驰电骋一般走远了。 “为什么是个人都比我混得好,我有那么差劲吗?” 我怀疑自我道。 “你以为他们过得真的好吗?” “至少不用像我这样连个糊口的工作也找不到——我忽然想到了。” “什么?” “既然一个大三学生都知道卖旅游用品赚钱,我也可以的,明天我就批发一些来卖。” 我大悟道。 “你做旅游形像大使——我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楚楚一副随遇而安的表情。 …… 第14章长梦不愿醒 于是第二天,我就早早来到旅游纪念品集散地,真是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相对于海边摆摊合法经营的,这里的海制品可谓是琳琅满目,真可以用海来形容了,这里就是一个完整的海底世界,用海龙宫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我用手上的钱,买了一些手镯,一个风铃,十几个珊瑚珠,一把湘妃扇……如果用武侠片的说法,我也是珠光宝气了,可其实也花了不到一百元钱,因为除了那个风铃,其他的同市面上价格比,简单就是白送。 “先生,小姐要个手镯吗?” 我向一对情侣兜售着。 可那位先生却躲避瘟疫一般拉着姑娘走远了。 看来生意开张起来,并不容易。 “先生——” 我喊了一句,忽然发现坐在海豹石塑旁边的人戴了一副墨镜,手拄着一根明杖——很明显是个失目人。 “小伙子,你喊我!”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如何回答,语无伦次道:“我们学校今天开展‘学雷锋,助残日’活动,这把湘妃扇就送给你吧!” 我破财免灾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盲人一下子抢过了我手中的折扇,就扇起来,那举动神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失明的人。 我一下抢过他的墨镜,真是气得我不轻,目光炯炯有神,比千里眼还看得远。 那盲人一下摘掉头套,拔掉假胡子,发出“嘻嘻——”的两声娇叫,我看清了,竟然是楚楚假扮的。 “把扇子还我!” 我一伸手道。 “我是盲人,你这是捐助的善物,怎么好要回来?” 楚楚躲避着。 我们玩闹了一阵,楚楚终于说:“你知道为什么卖不出去吗?” 我摇摇头。 “首先你要精准定位目标人群;其次你要有亲和力;最后成交要有技巧,看我的——” 楚楚说着,走到一位头发金黄的国际友人面前,面露天使般的微笑道:“mayihelpyou?” 那大鼻子虽然惊讶,却一点也没有露出排斥的表情,便和楚楚交谈起来,并且相谈甚欢。 谈了一会,我来到了见证奇迹的高光时刻:楚楚用甜蜜的微笑,天使施舍甘露一般把那把湘妃扇递给了大鼻子,从大鼻子手中接过了一叠钱,然后大鼻子向楚楚深鞠一躬。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楚楚把钱塞到我手里,道:“你第一批生意做成了。”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和你一样——不过我的理由是‘我们要用卖的钱为一个盲人眼角膜复明手术筹集善款’——” “你这是赤裸裸的欺骗。” “商不厌诈——我知道你屑这样的行为——先要谋生不是吗?等有了钱,你可以再捐给真正的盲人——首先你要有钱,成为生活的主导者。” 我虽然仍有些不服,但真的有些被楚楚在商言商的思路给说服了。 “那面还有一个姑娘,必然是失恋了;你只要安慰了她,让她对爱情重新焕发希望——她就是你的准客户——去试试吧!” 我抬头一看,果然在海边石墩上坐着一个穿天蓝色连衣裙的姑娘,长发被海风撩起,脸上留有泪痕,失神地看着海鸥…… “mayihelpyou?” 我学着楚楚的样子说道。 那姑娘偏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很不喜欢我这个以假洋鬼子搭讪的方式。 “姑娘,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姑娘眉毛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感继续听下去。 “我和她相识三年,在一起两年,刻骨铭心一年,我家穷她家富,她父母来了要我离开她,给我钱补偿,我母亲得了肝癌极需要钱……我拿到钱花两百块钱租了一个女友就在我们定情的地方约她来见……她祝福我们后,跳进了防鲨区……我跳进去救她,我们在生死关头发现彼此忘不掉对方……她为了救我去了一个叫‘永远’的地方……” 我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渣男!” 姑娘恨恨地道。 “我是渣男——我母亲还是离开了……每次来到这里,我都撕心裂肺地痛……如果有月光宝盒,我一定后悔要了那钱……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固执地以为她会回来……我在这里做海边急救员,算是良心上一点补偿……” 姑娘被我说动了,目中也泛着泪光。 “这种颜色手镯是她生前最喜欢的,我送给你,就如送给她一样……如果你是她,就不要做傻事了,生活还要继续……” 姑娘接过了那个镯子,突然道:“我知道你用你的故事来劝我,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因为不值得——对了这些钱你拿着——” 姑娘掏出一大把钱。 “我不能要你的钱!” 我连忙推托着,楚楚在不远处不停地给我施眼色。 “就当是你的她给你的……你也要好好地活——” 我想,这下闹大了,这不是骗人吗? 一着急,实话实说道:“这就是个剧本——就是想让你重新燃起爱情的希望——” 说着一把拉过楚楚,“这是我女朋友……她活得好好的!” “这——” “对不起啊……这都是我的主想!” 楚楚做着检讨。 “噗呲——” 姑娘一下笑起来,“仍然感谢你们,你们打开了我的心结,这钱你们拿着吧,要不你们给海豹旁坐着的盲人!” 姑娘说着,就走开了,她不知道那个盲人也是楚楚假扮的。 …… 不管怎么样,楚楚血液里好像天生流着商人的基因,我们分工合作,竟然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几乎全卖完了,我们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我看着手里剩余的货品,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我把几根断了的珊瑚枝,用细草丝串起来,又把那龙眼珍珠缀起来,镶在树枝两边……不一会儿,就做成了一双闪闪发光的水晶鞋。 “送给你的,看合不合适?” 我把鞋放到楚楚脚边,示意她穿起来。 楚楚脱掉了鞋,把脚轻巧地伸进水晶鞋里。 “走两步。” 我鼓励她。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上水晶鞋在夕阳的照耀下泛出七彩的光,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她真的化作了童话里的灰姑娘,在穿上水晶鞋的刹那化作了最幸福的女孩,白雪晶莹得好像待嫁王子的公主。 “咔嚓——” 珊瑚枝和细草编的鞋终于不堪重负断裂开来。 “对不起,我没办法送你真的水晶鞋,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不——你今天给我的就是最大的惊喜——呜呜呜——” 楚楚喜极而泣,“你知道吗——我像所有女孩一样都有一个公主梦:希望在最好的年华,穿着水晶鞋,嫁给自己的王子——可是,为什么新郎不是你?” 楚楚的话令我无言以对,过了好久,终于道:“如果这是你的梦,我愿陪你走完。” “但愿长梦不愿醒。” 楚楚抱着我,深深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轻开了,将那水晶鞋郑重地收起。 …… 第15章我是心甘情愿的 因于生意特别好,我收工特别早,便有空走进了杏花雨酒吧。 “今天是周末,怎么没有带小情人来啊?” 杏子玉一如既往地开着玩笑。 “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我随口应着。 忽然发现海逸星也坐在角落里,只是孤芳自赏地坐着,面前一杯咖啡,也没见她喝,眼睛透过落地窗看向大海,好像在想心事。 我想和她聊上几句,因为这几天早出晚归,也鲜少碰面,但她的清冷止住了我,好像很享受独处的时光。 不一会儿,人影一闪,东方雨进了门,他后面跟着连理枝一样撕扯不断的林芳菲,她四处打量了一下,第一时间发现了海逸星,便径直走过去,小声地聊着,好像二人事前有约。 “听说了吗?这次天舒集团是要栽大跟头了。” 杏子玉突然道,我因为关切楚楚,便认真听他说下去。 “怎么了?” 一向不喜欢八卦的东方雨也似乎有了兴致。 杏子玉从抽屉里取过一份报纸道:“这次楚天舒看来要渡劫了。” 我一把抢过来,只见《r市日报》头版头条赫然印着《天舒集团涉嫌偷工减料,大批商建房停建》,下面是图,文字是详细追踪报道。 我只看一眼就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 连置身世外的海逸星和林芳菲也朝这边观望着,似乎倾听着细节。 “这不能吧,天舒集团苦心经营多年,早已经到了大而不倒的地步,牵涉到这么多人生计,国家不也允许啊。” “巨人集团,够牛的吧,还不是说倒就倒了;要不是创始人牛逼,在其彵行业找补,谁还记得他。” “虽如此说,还是难以置信。” “如果偷工减料,发黑心财,这样的事应该足够隐蔽,不会傻到被人抓到把柄吧?” “你们看清楚了——这是购买建材的原始单据,虽然印章被打了马赛克,可制式公文,可印着天舒集团的logo,造假不了。” 我又拿起报纸看了看,果然见蔚蓝的天空中有一尊大佛舒服地坐卧着,俯看众生。 “这么核心的材料都能搞到,看来是有内鬼。” “也许是竞争对手潜在心脏的商业间谍,还可能是双面间谍。” “这付出必然是极大的,但回报也必是丰厚的。” …… 我忽然想到楚楚,便到外面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忙音,然后是自动挂断的声音,我心知不妙,便坐上公交车向塞那阳光驶去。 我敲了好一会门,才见楚楚打开了门,脸色却十分憔悴,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一下拉起她的手道:“天舒集团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楚楚握紧的拳着拼命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但泪水已经落下来了。 好一会儿,她才道:“爸爸不让我参与集团的生意。” “我知道这是对你的一种保护,但发生这样的事,你心里一定不好受。” 楚楚低下了头,恨恨道:“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如果是被冤枉了呢?” 楚楚眼中放出了光,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道,“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还没有核实……但以天舒集团的声望,不至于……可能是商业间谍故意污化……” “但愿是这样!”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响了几下就接通了:“江哥,有事吗?” 那里环境很嘈杂,似乎在个酒吧或迪厅。 “成杰——别的不多说了,天舒集团的事你听说了吧?” “别信他们哔哔——那是竞争对手放出的烟雾弹——成心恶心我们公司——” “有证据吗?” “这个——公关团队正在竭力搜取——应该不久就会真相大白——” “那你忙!” 我挂断了电话,对楚楚报了平安,“是有人陷害。” “那如何才能摆脱困境呢?” “我想想。” 我在屋里慢慢踱着步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道:“我看报纸上有一句写着‘追踪报道’,那么必然还会陆续放大招,按照今天的报道风格,还会有图和原始单据,而且不止一张——这才是最致命的。” “你是说买通报社的人。” “哪有那么容易——而且时间也来不起。” “怎么办?” “偷出来!” 我一说出口,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偷出来?” “我来想办法,你不用管!” 说完,我就打开了门。 楚楚一下扯住我的胳膊,“我不让你涉险。” “放心,我不会有危险——想想你的父母一定很煎熬——” 楚楚的目光一动,终于被我抽出了手臂。 r市日报社和广播站都在一个独立的大院里,周围虽没有持枪的警哨,可有门岗,摄像头也360度没有死角。 我怕露出马脚,在距它五百米的对面公园里的长椅上,打开网络地图,苦思对策。 我知道报纸都是一两点出终结稿,送往印刷厂,黎明前投递到各个网点,那么我至少要在十二点前动手,因为头版新闻要临时调整,所以头条新闻一定放到最后排版。 首先确定总编辑室,这不难,因为最后灭灯的就是。 然后是如何进去。 我想了好久,突然一枚硬币从我兜里掉落,滚着滚着就掉进了下水道里。 我目光追了一会,突然眼中一亮。 有了!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隔了一道街道,就发现独院里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而且是那种不怕耗电的巨亮的灯,里面人影闪动,必是我要找的地方。 我在公园里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打开了一个井盖,慢慢探身下去,一股恶臭马上包裹了我,我掩着口鼻,慢慢关上井盖,看着手中的指南针,慢慢地爬着,我无法形容遇到的一切,脑中只闪过楚楚的微笑,就当身体不是自己的。 根据事先的定位,我应该在是总编辑室的下方,我又爬了一会,确定到了摄像头照不到的惟一死角,因为这里是女卫生间的位置。 我掐准了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便将头上的井盖顶开,万幸,没有人,我打开油布包,稍清洗了一下,换上假发,束起连衣裙,蹬上高跟鞋,便摇曳多姿地向着惟一亮灯房间走去。 “哟,这么晚还没下班呢?” 我变着声音,嗲声道。 “今天有重大新闻,所以要盯着。” 说话的是个淡雅妆容的女子,戴着一副眼镜,一副知性女子打扮,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总编辑。 “你怎么还不走?” 总编辑抬头看了看我,似乎并没有怀疑。 “我男朋友等一下来接我。” “还没换?” “下个月就结婚了。” “几号?” “初七,他父母算过,是黄道吉日;我不信,但他父母信。” “老人家都希望儿女好。” “理解。” “别忘了给我请帖。” “一号连喜糖一起发给大家。” 我胡编着,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样道:“怎么有一股榴莲的味道?” 总编被我感染也捂起了鼻子。 “要不你去卫生间洗漱一下,我来盯一会,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重大新闻。” 总编似乎也觉得是坐得久了,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略显尴尬地起身道:“那你受累——” 我见卫生间灯一亮,便马上紧张起来,我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我在核心资料库翻找了三分钟,终于发现了‘绝密’两个字,我只看一眼,就迅速抽走了所有的原始照片和文件,将自己准备好的《天舒集团掌门人探访孤儿院》的照片和文稿塞了进去。 …… 我在海边点燃了一堆篝火,把自己的女装连同文件照片一起烧了精光,又烤干了自己的衣服。 我不知道做这些是对还是错,但我是心甘情愿的。 第16章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走了 第二天,我为自己放了个假,睡到很晚才起床。 起床后,来到杏花雨酒吧,想探听些消息。 果然刚坐下,杏子玉就端来一杯拿铁,轻轻道:“你说怪不——这么大的事,竟让天舒集团压下去了。” “是吗?” 我故作旁若无人地道。 “你看。” 杏子玉说着,递过来一张今天的报纸,我发现头条新闻已经换作《r市灯塔广场,为当前改善旅游大环境作进一步修整》,既没有天舒集团的后续报道,也没有放我写的那份天舒集团掌门人探访孤儿院的文章。 “这什么也没写啊,你怎么知道压下去了?” “这还不明白——一定是天舒集团的危机公关起了作用,不然这么大一把火,会说灭就灭了——想想也是,这么大一纳税大户,政府说什么也会保护的。” 我没有再就此发表评论,但知道楚家这次是平稳渡劫了。 突然,我的手机很急地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是楚楚:“怎么了?” “你现在哪里?” “杏花雨酒吧。” “你别动,我去找你。” “干吗这样急?” “我爸爸要见你。” 不一会儿,我就坐在了楚楚路虎上,开车的楚楚满脸红光,十分兴奋,不停地说这说那。 “你爸爸为什么要见我?” “见了就知道了。” 车却在一片空旷的海边停下了,海浪拍打着礁石,礁石显得千疮百孔,仍顽强不屈地矗立着。 过不多时,那辆幽灵之子就像幽灵般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我们面前,楚楚打开后车门,楚天舒就像个帝王般被恭迎了出来。 “楚总——听楚楚说你要见我?” 一时间,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他强大气场的压迫下,我只能通过加大喘气来试图缓解不适。 “没什么,我们随便谈谈。” 楚天舒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别紧张,一面走向那不屈的礁石旁,我不由自主地跟在后面,楚楚和大刘则远远地避开,留给我们独处空间。 “你和楚楚还在谈恋爱?” “逢场作戏——基本上她是主角,我是陪练。” “嗯——” 楚天舒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我先前说并不看好你——可能对你有误解。” “你并没有误解,我是很平凡。” “这次的事,多谢你了。” “能让楚总说‘谢’字,当然很不容易,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东西还在你手上吗?” “烧了。” “烧了好。” 楚天舒至此才长舒一口气道:“你愿不愿意到天舒集团工作?只要你愿意我会安排——”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你会要我到你们公司工作吗?” “不会——” “那是因为楚楚吧?” “不全是——我看到了你身上有不一样的东西——” “还是因为楚楚。” “何必计较这些呢?” “我不愿意。” “你再想想——想明白了,告诉楚楚——或者直接告诉我——这是我的名片——” 楚天舒说着,递过来一张名片,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便坐回了车里。 我和楚楚目送着大刘平稳地将车无声无息地开出了我们的视线。 “我爸爸给你说了什么?” 楚楚挽着我的手道。 “没有什么——他同意将你嫁给我。” “真的?” “假的。” “你就会哄人家开心——” 楚楚突然拧着我的耳朵,“说实话,‘交实话不拧’!” “唉呀——疼疼疼——我说我说——” 楚楚的手放轻了些,“他说让我对你好些。” “只有这些——他没有让你回我们公司工作?” 我摇了摇头,我骗她,是因为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 “算了,你也不会说实话。” 楚楚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大把钱道:“现在有钱了,我请你看电影。” “哪来的钱?” “我爸爸给的,说是要我好好感谢你这个大功臣。” “有钱也不能乱花,不然多大的家业,都会给你败光的。” “看个电影怎么算败家?” “现在才几点,要看也是晚上看才有情调。” “我就要现在看——” “你去看吧,我先回家了。” “我要你陪着我看。” “我肚子饿了——早饭还没吃。” 我说着,便往家的方向走,我以为楚楚不过是闹个小脾气,一定会跟来。 可走了一会,楚楚仍然没有动静。 我不由担心起来,回头一看,整个海滩上,空荡荡的,寂无人影。 “楚楚——” 我大声地喊着。 没有回应! 我下意识地朝海面上一看,此时海浪已经大了起来,拍击着礁石,雪浪花一朵又一朵,海面上也形成一个个旋涡。 我心里一阵揪心的疼——这丫头不会失足掉海里了吧? “嘭——” 我顾不得多想脱了衣服就纵身跳入海里。 一下潜入海底,没有收获,又向四周搜索,直到氧气耗尽,体力不支才无力地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再次潜入,突然看到楚楚一脸惊惧地站在海边看着我。 我心一下定了,可仍惯性地潜入一半,身体才浮了上来,拉住了楚楚伸过来的手。 “啊——嚏——” 我哆嗦着打了一个喷嚏。 楚楚从后备箱里取过一个厚毛巾被,擦拭了一下身子,又裹在我身上。 “我说你能不能靠谱点?” 我责怪道,“别动不动就发大小姐脾气!”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你——” 楚楚嗫嚅着。 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的气一下子消了大半。 “还去看电影吗?” “看你就够了。” “你是不是感觉我像猴?” 楚楚没有回答,我刚才哆哆嗦嗦的模样是挺像猴的,好在风很大,气温没有那么低,身上内衣不久就干了。我穿起了衣服。 楚楚从车里拿出两个冰水就能冲泡开的火锅,一起吃起来。 …… “等一下我们看什么电影?” 我们来到电影院,问楚楚。 “看这一部。” 楚楚说着,往那墙上硕大的海报一指,我扫了一眼,不由愣住了,很有冲击力的彩色画面上赫然印着十个字“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走了”。 第17章代替大黄保护你 “为什么看这一部?” “我就看这一部。” 我无奈,只好妥协。 这是一部文艺爱情片,今天可能是文艺片保护日,也只有这一部片子上映。我不喜欢看文艺片,因为我看不懂,提前也没有搜索相关宣传,所以一定会让人昏昏欲睡,这对我是一种折磨。 我们并排坐在电影院,电影上映了,是冗长的剧情,和晦涩的对白,加上陌生的场景,提不起一丝观影欲望,左右看了看,整个剧场观看的也是寥寥几对,必是被女朋友拉来陪绑的。 楚楚却全程拉着我手的,似乎十分有兴致,不时地和我交换着剧情,我也耐着性子,连编带哄将剧情解释得稀里糊涂。 楚楚却以为这是一种圆满,我们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靠的越来越近,我忽然有犯罪的原始欲望,因为楚楚吹气如兰的红唇近在咫尺。 我忽然悟出导演为什么要拍这样的电影,一定是长期禁欲而对亲密接触有特别的嗜好。 正在我倍受内心煎熬的时候,电影结束了,我大呼观音菩萨显灵。 我去拉楚楚的手,却发现她已经哭得稀里哗啦。 电影院里的灯亮起来了,包括放映在内的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我感觉难为情,便搂着她的肩,软语抚慰着。 “江余愁——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伤心吗?” “我会伤心欲绝——” 楚楚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伤心吗?” “我不会。” 我不解地看着她,“我会和你一起走。” 说完,她就在伏在我怀里大哭起来,口中发泻一般地喊着:“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即使是阴间?” “哪怕是十八层地狱,我都陪着——我们去地狱时都不喝孟婆汤——我怕我会忘掉你——你抱紧我——” 我抱紧她。 她仍很没有安全感地道:“我不许你走——这样的事情,但愿永远都不会发生。” 因为电影剧情的渲染,每个人都很感性,看到我们这样意外奉献的彩蛋,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在掌声中,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我看都没看就接起来。 “……” 电话接通了,却没有说话。 我以为是恶作剧,正要挂断,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海风的声音,仔细再听,听清楚了,是有人在呜咽地哭。 我听了一下,马上判断出了,这是海逸星的声音。 她一定身处险境,不然那么坚强的人,不会哭得如此伤心。 我心里莫名地一紧,道:“我有急事,先送你回家吧?” “我有车,我先送你吧。” 我不希望她们见面,便道:“不用了,也不是很急。” “那你先去办事吧!我可以的——对了,我后备箱里有辆折叠车,你骑着去吧!” 我点了点头。 刚跨上山地车就飞快地蹬起来,一路上掉了三次链子,终于看到最后一个缓坡,链子又一次掉了,我一下扔掉了车,就向着栅栏门飞奔过去。 刚进院子,就传来海逸星压抑的呜咽声,像刀子在人心头上割着,痛苦难当。 “怎么啦?” 我大声地问道。 顺声音望去,见海逸星缩在院子的一角,一身素白的衣服,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身子像风一样颤抖着,精神似乎处在随时崩溃的边缘。 我一下把她抱在怀里,示意她别哭,她好像有了依仗般哭得更凶了。 “海逸星——我在啊——有我在——你看着我——” 我捧起了她的脸,“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没有什么不可解决的——看着我的眼睛——” 她的悲声一下子止住了,断断续续地道:“大大——黄——大黄它——” “大黄他怎么啦!?” 我这才发现,大黄一直都没有跑出来和我打招呼。 “大黄它——死——了——” “死了!?” “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海逸星的悲声又起来了,扑在我怀里,用手向不远处指了指。 我搂着她的身子,向前走了几步,见大黄蜷曲着身子,躺卧在草席上,眼睛紧闭着,小牛犊一般壮硕的身子,如今却只有不大的一团,想起它和海逸星从死神手中救我回来,平日里早送晚迎,我早已经将它当作我最亲密的朋友,如今却阴阳两隔。 想到此,我鼻子一酸,也不由流下泪来。 海逸星见狗生情,一下子扑在大黄身上,大声哭诉着:“大黄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我们同一天出生的……你刚出生没几天就来到我们家……我们一起长大……从小我和你摔跤……等摔不动你了……你就让我当马骑……再然后……我长大了……你就保护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现在走了……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你……呜呜呜……” 我把海逸星从大黄身上拉开,安慰道:“不久后,一定会有一个人代替大黄保护你——” 第18章风光大葬 海逸星最悲痛的时刻好像已经过了,任我把她拉起,抽搐的肩膀也停止了颤动,只是苍白的脸色因悲伤过度,仍然没有一丝血色。 “我看过你幼儿园的奖状,大黄与你同岁,也有二十四岁了吧?” “嗯。” “对于犬齿动物来说,二十岁已经是它们的大限,大黄如今才老……放在一般人家,算是喜丧了……现在最关键的是给它风光大葬,让它安心上路。” “我听你的。” 我默默地向大黄鞠了三躬,算是作最后的告别。 海逸星也学着我的样子,鞠了躬。 “大黄的后事如何处理,你想好了吗?是入土为安,还是海葬?” “你说呢?” “我看大黄一生吃了那么多鱼,向大海索取那么多,身体的发育成长,大多根源于海;死了也应该还给海;仁慈的海神,一定会接纳它,让它有一个好的归宿;我们就把它海葬了吧?” “我听你的。” 我知道此时海逸星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六神五主理所当然,仍然试探着问道:“关于海葬的仪式,你知道吗?” 海逸星摇了摇头道:“我有些怕——你陪我!” 我点了点头,自作主张道:“你取些白布来。” 趁海逸星回屋,我用斧头砍了些树枝,又找些木板,用绳子做成一个简易的木伐。 我一回头,见海逸星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床白色棉被,一个毛毯,还有一个枕头,见我看她,道:“我想大黄最后一程走得舒服些。” 话未说完,泪水又夺眶而出。 我没有说什么,用毛毯将大黄裹了,把被子垫在木伐上,枕头在一端固定好,便拖着木伐向外走去,虽然海就在不远处,仍然有些距离。 “等一下——” 海逸星说着,抓紧木伐的一端,示意我抬起来。 “你成吗?” 迎着我怀疑的目光,海逸星坚定地道:“我想亲自送大黄最后一程。” 我理解她的心情,没有再说话。 可是似乎大黄不忍与我们分别,木伐越来越重,虽然海边近在咫尺,却感觉越来越远,海逸星脸上也滚出了豆大的汗珠,但她仍然忍耐着。 “还是我来吧!” 我一下蹲在地上,示意海逸星放到我背上,她抚了抚发颤的手终于没有再坚持,我尽量放低身子,海逸星扶着木伐,我们一步一步向海边走去。 我们将木伐放进海水里,猛地一推,盛载大黄最后遗骸的木伐就随着海水的回流向着深海漂去。 不知为什么,海边突然下起雨来,在这深黑的夜里,孤独和寂冷,锁住了我们的心,海逸星看着大黄越来越远,本能地抓住我的手,我也将她靠在我怀里。 没有雷声,只有海面上传来噼里啪啦的雨滴声,我们的衣服很快就会被淋湿,可是我们都没有要回去的想法。 突然海面上一阵水花激荡,接着越来越大的浪花被激起。 “鲨鱼!?” 海逸星喊了一声。 “是的鲨鱼。” 我宽语道,“在海葬中有一个习俗,如果尸体被啃得越彻底,灵魂越快受到洗礼,越能早点进入天国,进入海神温暖的怀抱,受到庇佑。” 眼看着,木伐被咬断绳子,鲨鱼群围攻了大黄,由于血腥气引来了更多的鲨鱼,它们一起,把大黄送到了天国。 “你说有一天,我们也会和大黄一样离开人世吗?” 海逸星的眼睛望着我,我感觉好像看到天上闪亮的星星。 “臭丫头——人哪有不死的?” “如果我们死了,也会像大黄一样进入天国吗?” “你这样善良,这样美丽——一定是天上仙女下凡的——死后自然会上天国——我——”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我真的很美吗?” “嗯。” “那如果有一天上天国了,我祈求天使把你一起带到天国——你就不会孤独了——” “你这不是咒我吗?” “你愿意吗?” “我愿意。” “嗯——” 海逸星乖巧地伏在我怀里,祈求道,“江余愁——我想听你唱歌——” “你想听什么歌?” “什么歌都成——只要是你唱的。” “我只会一首歌。” “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海水拍打着海滩,在这漆黑的夜里,我轻轻地唱出了那首李隽青蔡振南作词林国雄刘宏远作曲的《世上只有妈妈好》:“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我还没唱完,就见海逸星已经泣不成声。 “你怎么啦?” 我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她抬起头,泪光莹莹地道:“世上只有妈妈好吗?” 我忽然想起来,妈妈三岁就去世了,好像自记事以来从来就没有见过妈妈,便敷衍道:“爸爸也很好。” “嗯。” 对这个回答,海逸星好像很满意,他要我再唱一遍,并与我一起哼唱起来。 “等我们长大了,我做个好妈妈,你做个好爸爸,好不好?” 看着她期许的目光,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海逸星又哼唱起这首歌,并在歌声中倚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看她满脸泪痕,我想她长大了一定是个好妈妈,我不忍打扰她,便抱起她向海滨别墅走去。 我放她在床上,替她盖好被,掖好被角,调好空调温度,又将风翅向上调了方向。关上灯,轻轻关上门。 第19章钱不够就管我要 我一早起来,发现海逸星已经走了,可车还在车库里,可能是怕影响我休息,可是昨天推来的山地车不见了,她应该是骑山地车走的。 我吃了早饭,就拿工具清理了狗棚,把它推倒后,又在原来基础上建了一个小型的花坛,移了一些绿植花卉进去,又浇灌了水,此举是为了防止海逸星睹棚思狗,引她伤心。 做完了这一切,我就坐公交车来到了海饰品批发市场,我已经浪费了一天,虽然兜售海饰品并不是一个正式的职业,我也要有相应的职业操守。 我在入口处,正要迈步进入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江余愁!” 我一惊,我的圈子很小,这里不应该有我认识的人,下意识地抬头,发现张雅琴老师正一脸关切地朝这边观望着。 见我看她,紧走了几步,来到了我的面前,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确良的半截袖短衫,一件牛仔七分裙,看去清清爽爽的,十分漂亮。 “张老师!” 我有些意外,舌头打结道。 “我听王成杰说你在卖海饰品,原本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干这个?” 张老师的语气有些不善,轻易不生气的眉头蹙成了波纹线。 “这,这——这也是一种职业。” 我搔了搔头,很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延伸下去。 “这算什么职业?你大学上四年就是为了干这个?” 张老师加重了语气,“江余愁——我承认在所有老师眼中,你不是成绩最好的学生,却是最用功的学生——你要相信付出就有回报——我不许你糟蹋四年来所学的知识——” “我也是自食其力——有些社会大学得到的东西,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少给我扯这个——高尔基如果有机会上喀山大学,也不会沦落到社会大学深造——国家和社会已经花四年培养了你——你就不能做对不起国家和社会的事——你可是个男人——” 竟然有人质疑我不是男人!? 想想我卖海饰品的行为,是不是真的逃避了男人的责任和担当? “我——我有我选择如何工作和生活的权利——” “我不管——如果你还承认我是你的老师,你就一定要听我的——这两千块钱你先拿着去租个房子——” 张老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钱,硬塞到我手里。 我拼命推托着,她没有我力气大,可我迎上她含泪的目光,知道她是心疼我的,体会到这种心疼我突然有些不忍,手上的力气便松了些,口中仍然道:“我有房子住!” “你住哪里?” “一栋海滨别墅。” “你小子是不是吃软饭了——” 张老师突然柳眉一竖,手中的手提包就当作武器向我砸了过来。 突然的变故令我措手不及,“嘭——”的一声,后背被砸了个结结实实,虽不很疼,却觉屈辱性极强。 “我自己的房子。” 我连忙解释道,一边防备着她继续行凶。 “你小子租房的钱都没有,哪来的房子?” “我拍卖的。” “多少钱。” “一元钱。” “这各白捡有什么区别?” 张老师又圆瞪了双目,突然又话锋一转道:“是不是里面还有一个姑娘?” 我吃惊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样的便宜你能沾——我不希望我最有前途的学生却是一个吃软饭的孬蛋——” 张老师总结着,“江余愁——就算我不是你的老师,我们还是老乡——听老乡一句劝,快点搬出来——天上不会掉馅饼,若掉馅饼不是坑就是井——用我给你的钱去租一个房子——关于工作,我已经联系了学校就业指导中心——很快就会有着落——钱不够就管我要——” 听到最后几个字,我忽然眼圈一红,心里莫名地感动,因为第一次有人对我说“钱不够就管我要”。 “谢谢张老师!” 在学校里我已经说了很多次,可这次是最诚心的一次。 张老师似乎找回了做老师的威严,干脆利落地道:“江余愁——就这件事情,你给我写五千字的检查,下次见面时交给我,反省要深刻,认识要透彻——触及灵魂的那种——反省不深刻重写——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学生——我要求你堂堂正正有尊严地活着——” 张老师说完,把钱狠狠塞进我手心里,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盈在眼眶中的泪水就落了下来,在泪水中我体会到她所说话的重量,也暗暗下了决定。 第20章有了引狼入室的感觉 我完全没有了做零售小贩的欲望,想了想,现在有钱了,最关键的是租一个房子。 两千块钱,虽然不多,也足够在一般小区租个单身公寓了,或与人合租个两居室,但我知道这钱张老师挣得也不容易,所以能省就省,只愿拿其中的一半租房子,可我又溺爱着海,便把目光投向了离海滨别墅不远的小渔村。 其实在海边,零零星星有很多这样的村子,村民是原始的土著民,虽然r市已经建设成全国三线旅游城市,但在这样的角落,渔民们仍然沿袭着几千年来日出打鱼日落归帆的原始习俗,这里的人们很朴实,见得最多的是他们的笑容。他们与世无争,靠力气吃饭,活成生活该有的模样。 我走了几个渔村,终于在一张隐蔽的青石上看到写着“出租”两个字的铁牌,那铁牌已经生绣斑驳得很厉害,似乎已经挂了很久。 这个渔村距离海边很近,五十米外就是海滩,又在海滨别墅和灯塔广场的中心线上,所以成为我的首选。 铁板上没有电话号码,我敲响了最近的一家的门。 “当当当——” 没有人应。 “有人吗?” 我又大声喊了几声。 “谁啊?” 终于在我喊到第十遍的时候,有人应了一声。 我停止了喊叫,过来开门的是位紫色面膛的老汉,海风和岁月已经在老人脸上刻上了光阴的故事。 “大爷,是你们这里有空房租吗?” 我指了指挂在石上的牌子。 老汉笑着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上下审视了我一遍,道:“是你要租房?” “嗯!” 我点了点头,也尽量挤出一个微笑。 “你干什么的?” “我今年刚大学毕业——” 听我这样说,老人的面色有些缓和,道:“你今年多大了?” “24岁。” “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有什么人了……我妈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忽然有些尴尬,我感觉他不是在挑租客而是挑上门女婿,我忽然想逃离这个地方。 可是老汉审查式的对话突然停止了,好像对我这样的条件十分满意,一副放过我的模样,道:“是不是要租给你,我也说了不算,这要问我闺女。” “你闺女?” “对,进来吧!” 我被允许进了房间,老汉带着我,穿屋过堂,一直往后走。 在一棵海堂树旁停住了,道:“小舟……有人租房子了,你和他谈谈……” 老汉说完,就又沿着原路返回了。 我有些茫然地站着,突然看到在海棠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一个姑娘,她一身渔家女孩的打扮,齿白唇红,长长的头发像海藻一样,用一根玉钗束着,肤色白皙,双目有神,虽然坐着,可是身材却是极好的,因为地上的影子被拉成了很细一条线。 姑娘本来双手托腮,向着不远处的海上眺望,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见我看她,似乎才反应过来了,定睛看了我一会道:“你坐吧!” 她说话很好听,是那种本地乡音,可又软软的,带着文化的气息。 我和她相对而坐。 我感觉她是那种冷美人,意识我们的交谈不会融洽,可是她的兴致突然却浓了起来。 “你是大学生吧?” 我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眼睛。” 我揉了揉眼睛,不知道她指什么。 “你学什么的?” “水产养植。” “那是山海天大学很支柱的专业之一。” “你怎么知道我是山海天大学的?” 我感觉她就是个精灵。 她没有说话,笑着向我领口指了指。 我一下恍然大悟:虽然我竭力想隐藏的自己的身份,身上印着的logo却暴露了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是哪个大学的?” “一所女子大学。” 我没有问是哪所大学,在上大学时就听说女子学校的学生都有一些乖僻的行为,看她真的有些与众不同。 “你也是今年毕业的?” “嗯。” 我们就这样尬聊着,不知不觉间竟然将天聊死了。 “看看你的房子吧,看是不是满意?” 她突然起身,打破了僵局。 我也随着她往前走去,这里是个独立的小院,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用的是抽水马桶,一间卧室,一间客卧。 和她聊天中又得知,这里一共四进贯通的院落,都是面向大海,向海又有一门,父母和兄嫂各住一进,她住一进,租给我的是第四进。 这样的小院,保证了私密性,又有很浓的人情味,我十分满意,但齐全的生活设施租金一定不菲,我担心承受不了。 “我们谈谈价钱吧?” 终于,我开口道。 “你有多少钱?” 她淡淡地说,在这个问题上似乎并不很在意。 “有多少钱,都要给你吗?我是不是遇到打劫的了?” 我开玩笑道。 她嘴角很好看地抽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笑出来,等待着我回答。 “你看一千一个月行吗?并且不能交押金——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再给你——我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我有些无理地道,因为按照租房的行情,是要押一付三的。 没想到她回答得很干脆,道:“就这样吧!” “那我加你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我手机上没有微信。” 她的话不像是假的,给我一种活在桃源中“不问秦汉,无论魏晋”的感觉。 “我给你下。” 我循循善诱道,如果她小时候听过小红帽的故事,一定会认为我是不怀好意的大灰狼。 可是我听到她吐字清晰地说道:“好。” 说完,她便把手机递给了我。 一通操作后,我又特大尾巴狼地道:“我叫江余愁,你叫什么?” 她愣了一下,嘴角翕动着,似乎要记住我的名字,好一会儿才道:“叶柯舟。” “你的身份证号码输入一下,我给你注册一个帐号。” …… 除了她自己,我成为第一个出现在她好友名单中的人。 “你给我转的钱呢?” 她突然含笑看着我。 我把张老师给我的两千块钱,分一半递给她。 她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遇人不淑”的表情,用自认识以来鲜有的揶揄笑容道:“你让我有了引狼入室的感觉。” 第21章从假行家变成了看客 我没想到这样冷的人,也有如此活泼的一面。 我们聊得很投机,聊着聊着发现太阳已经接近正午了,我正要离开的时候,叶父来了。 他吃惊地看着谈笑风生的我们,似乎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小舟——你娘把饭做好了——快来吃饭吧——” 我意识到要避嫌,便起身要告别。 “要他一起和我们吃吗?” 叶柯舟眼里闪过渴望的光。 叶父便对要走的我说,“已经到这个点了,你就和我们一起吃个便饭吧——都是家常菜——” “不麻烦吗?” 我犹豫着,因为等一下回去可能也是我一个人。 “不碍的。” 出人意料地,叶柯舟当先挽起了我的胳膊,在叶父诧异的目光中向前走去。 果然,饭菜很家常,无非是海带海参鱼豆腐,可却做出了家的味道,叶柯舟一家很温馨,叶父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渔夫,叶兄叶嫂也是居家过日子的夫妻,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也正是吃奶的年纪。 虽然饭桌上,时不时会被宝宝的哭闹声打断,可一顿饭下来,大家仍然吃得很开心。尤其叶柯舟似乎不经意间给我夹菜,令我很不好意思。叶家人却报以宽容的笑意。 吃了一会,叶柯舟第一个离开,大家也都吃完了,叶嫂把喂饱的宝宝递到叶兄手里,和叶母一起洗着碗筷。 我感觉只有自己是多余的,正要提出告别,叶嫂却端来一盆切成小块状的西瓜,每块上还扎着一个牙签。叶兄拿了一个递到我手里。 我盛情难坏,便一边夸赞,一边吃着,突然意识到叶家父子可能会有话对我说。 果然,叶父抽起了一袋烟,叶兄递过来烟,我示意不会,他也没有抽,道:“你看柯舟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有些奇怪。 “你没看出她与一般姑娘有什么不同吗?” 我想起刚见她时的神色,便点了点头,“是有些不一样,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听她说是上女子大学的,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叶家父子对视了一眼,一副“她连这都告诉了你的表情”,叶兄道:“她这就是魔怔了。” “魔怔!?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当地的方言土语吗?” “就是你们说的神经病——至少是心理疾病——” 叶兄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得清。 我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沉重。 “什么时候得的——怎么不去看看呢——这种病现在也不是绝症——” “心病,当然还需要心药医。” 我有些不懂地看着他,叶父却吐出了一管烟圈开始讲他女儿的故事:“说起来,小舟这孩子挺命苦的——她从小有一个和她青梅竹马的相好——可是一天,那个后生出海打渔——再也没有回来——这丫头就天天望着海面等着——大学又上的女校——我真怕有一天她会出事——” “这是哪一年的事了?” “丫头十八岁那年。” “小伙子还会回来吗?” “都六年了——要回来早……” 叶父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大海在无私奉献的同时,也奉行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可如果叶柯舟执意要等,这难免会成为一部烂尾的悲情剧。 “大学里叶柯舟学的是什么?” “企业管理!” 我听了心中不由一惊,这样一个痴情的女子,竟然会学毫无温度的专业。 “你们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丫头一直很自闭的——我看你们都上过大学——年轻人有共同语言,我可是看到你们有说有笑的,她一年说的话也没有和你今天说的话多——有空你多给她排解排解——打开她的心结,我们不求别的,只求她像个正常姑娘那样会哭会笑,而不是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房租我们就不要了——” 这个要求很简单却很沉重,但看到他们一家如此掏心掏肺,我实在不忍伤他们心,便道:“我尽力而为吧。” 虽然这个回答很勉强,父子二人却十分感激,连怀中的宝宝都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我回房间的时候果然看到叶柯舟又坐在石凳上,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看向海面,入定一般,时间似乎没有在她身上流过。 “我看你吃得很少,吃饱了吗?”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并不烦感我对她的打扰,也只是简短地道:“吃饱了。” “我看你嫂子在编鱼网,你会吗?” 她腼腆地笑了笑,把托在腮上的手拿下来道:“我不会。” “编鱼网很简单的——也很有情趣——你要不要感受生活的情趣?” “你会吗?” 我很尴尬,因为我也不会,可为了证实自己是对的,便把自己拉进坑里道:“我会。” “你教我。” “好。” 我感觉在坑里越陷越深,她拉起我的手,来到前院。 “小舟——你怎么来了?” 叶嫂吃惊地道。 “他要教我编渔网。” 叶嫂看了我一眼,不相信地道:“你会编渔网。” 我硬着头皮道,“会一点。” 叶嫂腾出一半的空间给我们,我看着密密麻麻的丝线和细长的鱼骨钢针,头一下子大了,就像罩在天罗地网里,但事到如今只好拎起了针,叶柯舟也拿起了针看我示范。 我余光却亦步亦趋地看着叶嫂,叶嫂没防备我的偷艺行为,可就是这样,我仍然闹了乌龙——我把针穿反了——可令人吃惊的是:叶柯舟却完美无缺的编好了一段渔网。 “我靠——你这是无师自通啊——真他妈是天才——” 我在心里赞一句。 我拆除了编错的渔网,反而是叶柯舟把让我弄得一团糟的渔网理顺了。 于是,我从假行家变成了看客。 第22章有人追杀我 我看着两个女子穿针引线,自己却很废物点心地坐在旁边,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没话找话地道:“叶柯舟——” “嗯。” “听说你是学企业管理的。” “不错。”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学这样的专业,听说专业证书很难考的?” “我又不是为了考证。” 叶柯舟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很无厘头地问道,因为我看到现在很多综艺节目,当编不下去时,就会很脑残地来这么一句。 我想她一定会来一句假大空的话,或说一些让我很伤自尊的话来怼我。 没想到叶柯舟把手中的活计停了一下,郑重其事的道:“我想我们村有自己的渔场,父老子弟们就不会冒死出海打鱼了。” 我想她一定想到了情郎,担心惹她伤心,她却又熟练地编起来。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我可以搬进来?” 我看了看手机道。 “房子你已经交过房租了,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叶柯舟说着,便带我回了自己的小院,不一会儿手中拿着一把钥匙递到我手中。 我接过钥匙,表示今天下午就搬进来。 等我走到海边的时候,蓦然回首,发现叶柯舟又恢复了双手托腮的姿式,眼睛定定地看向前方,有一瞬间,我不确定她是在看海,还是在看我。 我来到海滨别墅,发现山地车停在假山前,似乎海逸星已经先我一步回家了。 由于没有大黄,整个别墅显得很是冷清,没有一丝生气。 我推开门,见海逸星坐在客厅里,面前是一叠文件,似乎正在工作,不远处的餐桌上还有一份饭,似乎是为我留的。 “给你说个事呗!”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 “你说。” 她语气冷冰冰的,并没有让运动的笔触停下来,与昨晚脆弱敏感的她判若两人。 “我今天就要搬出去了——已经租好了房子。” 海逸星吃惊地看着我,好像不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 我不去看她的眼睛,“我晚些时候,写个《放弃产权声明》或《转让合同》,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等有时间去公证处做个公证,我也算完璧归赵了。” 我说着就去收拾行李,行李本不多,但我收拾的很慢,我希望她说点什么,因为感觉到气氛太压抑,我希望分别在欢快中进行。 海逸星却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我,好像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我拖着行李箱走到她面前,迎着她的目光道:“真不好意思——打扰了你这么久。” 直到此时她才似乎从恍惚中醒来,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搬走,之前也没有听你说过?” “你本来不就是不欢迎我的吗?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屋诸多不便——” “我没感觉到不便——反而是蹭了你很多餐饭菜——” “容易引起别人闲言碎语——” “我们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评价体系里——” “你也是要交男朋友的,我住这里对你媒茬有妨碍——”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话里的幽默。 过了一会,才听到她说道:“你交女朋友了?” 我看向她,发现她眼圈红红的,我感觉很自责,因为我把她弄哭了。 我目光闪躲着,道:“没有——” “那你就是躲我了?” 在她热切的眼神中,我感觉到自己搬离这里就是犯了弥天大罪,我马上就要放弃自己的坚持了,可想到张老师说我“吃软饭”,便狠心一言不发,给她来了个默认。 幸好,她的眼神并没有追杀过来。 她合上文件夹,帮我拎起行李中较小的一个,道:“我送送你吧。” 我没有言语,跟在她后面,把行李放到悍马车后备箱里,又把山地车折叠后放进去。 “路远吗?” 她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说道。 “很近的,只有灯塔一般的距离。” 她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在我的指点下,向前开去。 我们在小渔村我租的房子前停下了,她当先下车,观察了一会才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有早上看日出的习惯,这里距海近——又是‘海景房’——” 她似乎并没有介意海景房,打开后备箱帮我把行李和车拖运回屋里,转身走了。 我看到她瘦削的背影,有些孤单和落寞。突然生出一种要保护她的奇怪欲望,可她的车子启动了,很快消失在海风里。 我想我们的生活就像两条平行线,会渐行渐远,再没有交集。 突然,我感觉到有异,猛一抬头,发现叶柯舟的目光正越过矮墙看着我,定定的,我想她一定看到了海逸星来送我,可她的目光很快便转向了海面,也许是我的错觉,她本来就是往海上看的。 我不是一个认床的人,虽然换了地方,可在海浪的催眠中,我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睡至半夜,我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有人在拼命地敲打着我的房门,敲得“咚咚”作响,地动山摇的,好像地震来临前的一瞬间。 我一下睁开眼,那敲门声更响了,我才发觉,这不是梦。 我一下子掀开了被子,跑到屋门前,大声道:“谁在外面?” 那敲门声一下子停了,却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接着一个哑着嗓子的声音道:“是是是是我——快开门——” 声音很紧张,由于紧张已经变声,破了音,可仍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海逸星——” 我听到“海逸星”三个字,所有的心防一下子卸了,下一秒,门被我从里面打开。 刚打开门,海逸星像个弹簧一样扑奔到我怀里,全身痉挛般打着哆嗦,似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我借着熹微的月光发现她只穿着一件睡衣,头发蓬松着,极其狼狈,赤着脚,似乎从睡梦中惊起跑了这么远。 我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反手关上了门。 “你怎么了!?” 我小声地问着,一面轻抚着她的脊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有有有——人——追杀我!” 第23章我要感觉到你还在房间里 我心里一紧,将她扶到床上,她拼命抱紧了我,不愿离开。 我拿被子将她整个身子包裹了,她直接蒙上了头,可身子仍瑟瑟发抖。 我赤着脚,轻轻在外面将门带上,站在墙角月亮照不到的地方,四面观察着。 一直这样站了十五分钟,仍然没有发现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我正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月影一闪,就有人从石缝屋后树上等犄角旮旯里走了出来,约莫有三四十人的样子。在月光下看去,他们都穿着海蓝色的水手服,脖后有很明显的水手刺青,脸膛黝黑,一看就是长年在海上生活的人。 只见那几十个人,慢慢地聚拢在一起,其中一个一挥手,便又四散开,似乎在小渔村里地毯式搜索着,最后包围了我所在的四进院落。 “是这里吗?” 其中一个人道。 “绝不会错,一路跟踪来的。” 我手心突然握出了汗,他们又低声嘀咕着什么,我没有听清,可我在心里也暗暗做了决定:如果他们要往里冲,无论有多少人,我一定要拦在门前面,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允许进房间一步。 那些人将我的房间围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为首一人挥挥手,所有人就像幽灵一样,消失在月夜里。 我长出了一口气,一阵风来,身上衣服就贴在身上,这才发现,衣服就在刚才这漫长的等待中被冷汗渗透了。 我打开了门,按亮了灯,发现海逸星仍然像上了发条般在被子里抖个不停。 我揭开了被子,她像有了依靠般抱紧了我的胳膊,好像汪洋中抓住的浮木。 “那些人走了吗?” 海逸星心有余悸道。 我轻抚着她的头,安慰道:“是你太敏感了,没有人要追杀你——你一定是作噩梦了。” 我怕她担心,竭力打造一个童话。 她抖得没那么厉害了,从被子里把头和半个身子露出来,不相信地看着我道:“我明明听到了脚步声——害怕得不行——” “那是不是你的幻觉?” “不可能吧——大黄走了,你也走了——所以我睡觉很轻——他们触发了机关——” “有机关,我怎么不知道?” “只有小心防备的人才会碰到机关。” “我仍然感觉你是多虑了。” “反正我不管,我要睡在这里。” 海逸星说着,把床上的被子又拉过来,盖在自己身上,只露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没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有一个女孩跟我抢被子。 我哭笑不得地说:“这里只有一张床。” 海逸星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的严重性,仍然额头亮晶晶地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睡床——我睡哪里啊?” 海逸星想了想道:“你如果不愿意和我睡一个床——你就把凳子拼在一起搭个地铺吧。” “我只有一床被子。” “那我把褥子分给你——我们被褥一人一半。” 我看她没有一点觉悟,启发她道:“明天一早被人发现你睡在我屋里不好——我还是连夜把你送回去吧。” “有什么不好?” “你只穿着睡衣——被人撞见了,如何解释——女孩子名节最重要——” “是你在乎自己的名节吧?” 虽是这样说,海逸星也没有再坚持,似乎确实认为不妥。 “你先等一下。” 我说着,取过纯净水给她扎伤的脚清洗了伤口,又涂了些药膏,用白布包扎了,把我宽松的袜子穿在脚上,又找来一双棉鞋,用连体羽绒服将她裹起来。 我做这些的时候,她就像个只会眨眼的洋娃娃,没有一丝反应。 我推出山地车,海逸星乖巧地坐在前杠上,在温热的海风吹拂下,山地车像一艘帆船在月光下慢慢地驶向海滨别墅。海逸星的长发触及我的脸庞,有一瞬间我有些恍惚,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那特有的少女体香,弥漫进鼻孔,中人欲醉,她似乎浑然不觉。 海滨别墅的门敞开着,只有月光和白霜清冷地洒进来。 海逸星下了车,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四处察看着,等一路走到卧室才放心道:“没有人来过。”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来?” “我撒了细白砂。” 海逸星说着,向门槛里一指。 我蹲下身,仔细看着,果然白砂撒了细细的一层,并呈八字形,如果有人来,无论如何小心,也会露出行藏。 “你是不是太谨慎了,住这些天,也没见你怎么防备我?” “心防不用防——哀莫大于心死——” 我呆住了,没想到单纯的她会说出这样哲理的话,也知道她有所指,假装听不懂。 她见我不说话,又道:“况且大黄死了——我总怀疑大黄死得太蹊跷——不是寿终正寝——” “你说大黄是被人害死的?” 海逸星没有说话,但这件事不言自明。 看看表,经此一折腾,已经快两点了,便提醒道:“你明天还有工作,早点休息吧。” “嗯。” 她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关上卧室的门,而是抱出来一床被褥和一个抱枕,铺在沙发上。 “你要睡沙发?” 我明知故问道。 她瞪了我一眼道:“这是给你准备的——今晚我不准你走。” 说完就回了房间,可房门也并没有关上。 “你不关门吗?” 我提醒她。 “我不准你关门——我要感觉到你还在房间里——我害怕。” 海逸星说着,已经将自己埋在被褥里。 我只好开着卧室的门,只将大门关上,将自己放倒在沙发上。 第二天醒来,发现海逸星已经不见了,可餐桌上留有早餐,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做的。悍马也没在车库里,可我明明没有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可能我睡得太死,或昨晚她将车停在海滩上了。 第24章我懂的 在我正吃早餐的时候,就接到了张老师的电话。 “老师早!” 我顺嘴说了一句,因为以前见了总是这样说。 “江余愁——我给你的钱,你租房了吗?” 张老师却不和我废话,直奔主题道。 “租房了,昨天就搬家了。” 因为这件事上我没有亏心,所以回答得很干脆。 “那就好——你若有实际行动,检讨就先不用写了——” 顿了一下,张老师又道,“你的工作,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 我听了心里一喜,“没想到我的事,老师如此放在心上!” “你小子若好好混,何至于让老师操心——听说王成杰已经是副处长了——你有他一半的机灵劲我就满足了——” “我靠——” 我心里暗骂一句,这小子了坐了火箭了,这升职升得也太随心所欲了。 见我不说话,张老师又道:“想什么呢?” “就想着要好好工作。” “你有这个心就够了——对了,你找西门环——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他有一个水产养殖场,也算专业对口——工作了,给我好好干,别捅篓子——” 张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完,又嘱咐了一通,才挂上了电话。 这个西门环,我是早有耳闻,是上届水产系学生会主席,可谓是风云人物,劲头一时无两,在校期间就取得了几个发明专利;更是情场得意,人称西门大官人,在姑娘面前的花名“西门坏”,最大的绝招就是解人家姑娘扣子;刚一毕业就拉来投资,与人合股建了一个水产养殖场,看这架势,开分场是早晚的事。 我手机响了一下,我一看,是张老师推送过来的西门环的名片。 我想了一下,就打通了。 我没有妒贤忌能的心,也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况且西门环还是我同门大师兄,在他手下打工,也不觉得丢人。 “西门师哥,我江余愁——还记得小弟吧?” 我自报家门。 “记得记得——一起喝过酒,当时席面上有东方雨——你一副牛逼轰轰的模样——” “什么牛逼——现在不是和你要饭吃了吗?” “这也叫事?张老师已经和我说了——估计你小子也是过度一下——我这小池塘,养不了你这大鱼!” “别说风凉话了,就说我什么时候去入职,你什么时候给我发工资,我现在忒穷,穷怕了。” “现在来就行——坐七路车到终点下车就是——没有试用期,从昨天张老师给我打招唤开始算工资——够仗义吧?” “得嘞——有你这句话就行——你们公司叫什么?” “西天养殖场。” “靠,真拉风——这是诸神引领,大踏步迈入极乐世界吗?” “知道你文才好——回头给起一个——” …… 和他神侃了半天,发现西门环虽然当了老板,还是这么随和,没有变大尾巴狼,心一下子放了大半。 我尽量将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就坐上了七路车。 西门环没有骗我,站在七路车终点站牌上,往西看去,就看到西天水产养殖场的牌子,有些夸张地竖立在不远处的半山坡上。 我走过去,负责接待的人事部科员叫冯娟,也是我们水产系的,和西门环同届。 她带着我环绕整个养殖场转了一周,竟用了半个小时,而她又告诉我旁边一大片靠近海的浅滩也规划进了三年计划里,让我知道了西门环的野心。 经过交谈她透露,这里的正式员工大多是山海天大学毕业的,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这里就是母校的实训和就业基地,也就是母校的副产。 但西门环是个知恩必报的人,在股份分割中也仅要了百分之四十九,但这仍然是一份可观的可随时的变现的收入。 “师姐,你感觉西门环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打开话匣子道。 “很有想法,很有创新精神,跟得上时代的人——你知道现在我们场五个专利中有四个都是他发明的。” 我笑了笑,忽然想起他那些风流韵事,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冯娟脸一下子红了,举止却没有一点扭捏道:“我可以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师弟知罪了——” 我拱了拱手,忽然发现在这里工作似乎并没有脱离校园,很有家庭感,道:“我算是入职了吗?” “你给我身份证复印一下,再办个银行卡——对了,我们公司和建行有合作——” “我有建行的卡——” 我把手中的卡晃了一下,炫耀式地道。 “那就不用办了——我给你复印一下,当你的工资卡——你去第三车间——还有,夜班你能上吗?” “可以的。” “住宿呢?要住公司吗?” “先保留个铺位吧——上夜班前或刮风下雨天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嗯——好的——这边空铺挺多的——你随时来住就行——其他就没有问题了——” 冯娟说着,便打了一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厂服的女生就来到我面前,带我到第三车间。 其实工作很简单,因为我们都是有学历的,所以并不需要在一线做操作工,所要做的就是记录下每个时间段培养皿的温度湿度,海参海肠海带等的长度长势情况,并作成曲线图。 因为这些都在学校里实习过,所以做起来轻车熟路,很容易上手。 为了获得第一手资料,不忙时,我也会帮那些工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于是半天的时间,我就落下了很好的人缘。 中午的时候,我吃了人生中第一顿工作餐。 餐厅不大,却很丰盛,也是免费的,但不许浪费,我担心吃不完,连续打了三小碗米。 下午的时候,西门环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位姑娘,其中一位是冯娟。 “老板来视察一线员工疾苦,送温暖来了?” 我赶忙迎上去,打趣道。 “你小子还那吊样——人烂嘴不烂——” 西门环朝我胸上捶了一拳,后面跟来的人都笑起来。 “这你女朋友?” 我指着紧跟在他身后的女孩道,比起冯娟来,还是有些姿色的。 “瞎说什么——我同事——一起去谈业务——” 虽然这样说,我扫过冯娟的脸,她脸上明显的有些落寞。 “江余愁——我们今晚一起吃个饭吧——西门大官人说了,他要请这届刚入职的学弟学妹搓一顿——” 不知什么时候,王成杰跳了出来,我这才发现还有第四个人,也不知道他刚才在哪里。 我正要答应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我避过了众人接起了电话,电话是楚楚打来的,她埋怨道,“为什么两天了都不和我联系?” “我新换了工作!” “你换工作了,干什么的?” “学校就业办介绍的——算是专业对口——水产养殖厂——福利待遇还算丰厚。” “你终于结束流浪生涯了——那我要祝贺你——今晚上吧,我请你吃饭——祝你找到新工作。” 我“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看到西门环和王成杰两人还在等我回话,便跑回去,抱歉道:“今天恐怕陪不了你们了。” “江余愁,别那么扫兴。” “真的不行,改天吧——楚楚她——” “你小子是不是‘佳人有约’啊?” 西门环一副“我懂的”的表情。 我腼腆地笑了一下。 “最是难销美人恩——你去就是——哥们顶你——” “顶你个肺啊——” 我笑骂了一句。 王成杰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下班后,我看还有一些时间,就写了《放弃产权声明》和《转让合同》,拿去r市中正公证处作了公证。 …… 第25章公平竞争 在海边,我和楚楚吃了一顿所谓的大餐,其实就是贵一点的海鲜,算是庆祝我终于把工作搞定了,虽然没有做到安家,但做到了一半的“乐业”。 相较起来,我更喜欢在叶柯舟家吃的那种爱意浓郁的家常小菜。 吃完饭,天幕已经完全遮罩住了大地。 我们在海边漫步,看着海滩上的景观灯把影子洒在海上,随波跌落又升起。 突然楚楚突发奇想道,“江余愁——你还没有向我求爱吧?” 我一惊,心想,“这疯丫头这是那根筋搭错了,真是想到一出是不出啊?” 楚楚的眼睛却不依不饶地盯着我,我只好道:“我们要那个虚头巴脑的形式干吗?” “当然要——你想啊——别的情侣都搞个惊喜什么的,追求起来也是一波三折,经过女友的重重考验,这才苦尽甘来——我若这么轻易答应你了,岂不是很亏吗?对了,你都没有求,我就答应了——更亏了。” 楚楚一副亏大了的表情。 “你要怎么样?” “我要你向我求爱。” “在这——当着这么多人?” “嗯。” 楚楚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多难为情啊?” “一点也不难为情——你想啊,这么多人见证我们的爱情修成正果,你得有多幸福啊!并且一般人求爱,被求者还未必答应,可我都说了要给你惊喜,你又少了一重心理负担,所以更幸福了。” 楚楚给我做着心理建设。 我想,等我赚足钱,赎回毕业证就回老家,索性就答应她,以后两不相欠,更不会有什么纠葛,也让她没有遗憾。 想到这里,便破罐子破摔道:“好吧,反正我豁出去了——你只要不嫌丢人——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不嫌弃,不嫌弃——” 楚楚一副好脾气地道。 “在哪里求?” “那里——” 楚楚手向不远一指,“那里光线最亮,而且有很大一片海滩,待会儿围观的人一定很多。” 楚楚一副造时势不怕事大的模样。 我咽了咽口水,沿着海边捡拾了一些贝壳,又揪了一捧长在海边的乱草,便将贝壳在灯光最亮的地方摆成一个硕大的“心”。 示意楚楚走到心脏的位置,看人已经聚拢了不少,突然单膝向着楚楚跪了下去,震天价一声吼道:“楚楚——你答应我吧——我愿意成为护花使者,一生都守候在你身边。” 说着,把手中的大捧草束,高高地举到楚楚面前。 由于我的喊声过于夸张,我和楚楚很快成为方圆三十米的焦点,人们围成一圈,心有灵犀地齐声喊着,“答应他,答应他——” 一边喊,一边有节奏地鼓着掌。 楚楚以手掩面,泪水就顺着手缝流下来,也许她本人都没想到会被自己一手导演的这个求爱仪式所感动,演出效果也大大超出了预期。 在我有些尴尬的跪拜中,在众人起哄的祝福中,楚楚突然出人意料地也一下单膝跪在地上,扑在我怀里,抱紧了我,我为她拭干了眼泪,她终于捧起了那束草,我们又一次紧紧相拥。 “哗——” 在人们雷鸣般的掌声中,我们再一次成为全场的主角。 突然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到海逸星,她面向海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什么也没有想。 然后,无声无息地转身离开了,由于没有大黄的牵扯,她走得很慢,显得很落寞,很没有安全感。 我将楚楚拉起来,捧着她的脸道:“现在心满意足了吧?” “嗯——” 她点了点头,道:“他们那些人一定很恨我们。” “为什么恨我们?” “因为我们撒狗粮啊。” “那我们还撒不撒?” “撒,为什么不撒?我就是让天下人都恨我们。” 听到楚楚孩子气的话,我突然笑了。 “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对了,你的山地车要不要带回去?” “送你了。” 楚楚说着,就坐到路虎里,发动了车子。 “怪不得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原来是有美人陪着。” 我一抬头,就看到王成杰,一脸酒气地来到我面前。 我忽然对他莫名地厌恶。 王成杰似乎并没有察觉,一把拉过我的手道:“江余愁——今天我和西门环谈了很多。” 我一下挣脱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道:“都谈了什么?” “他教会了我很多知识——尤其追女孩方面的——” 我不说话,看他能恶心我到什么程度,他继续道:“他说‘只要一个女孩没有结婚,谁都有权利追求的’——” 我莫名地恼怒,感觉受到了冒犯,口不择言道:“这是什么混帐理论?” 他似乎并没有在意我情绪的变化,仍然说个不休,“你爱楚楚——我也爱楚楚——我们就公平竞争——” 我一下惊呆了,这还是前几天跪在地上喊楚楚“嫂子”的王成杰吗? “他还说‘就是有守门员,也是会踢进球的’——” “滚——” 我已经暴怒了,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比喻。 他却无耻地笑起来,笑得很开心,不时打个酒嗝。 酒鬼! 我在心里诅咒了他无数遍。 第26章我会留下来 我看夜晚还没有深沉,便拿了公证过的《放弃产权声明》和《转让合同》骑着山地车向海滨别墅而去。 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去那里,因为只要把拍卖的别墅还回去,从理论上讲,关于别墅的一切都和我没有任何瓜葛了。 我远远地看到别墅的灯亮着,推开栅栏门,发现海逸星一个人蹲在大黄生前狗棚改造的小花坛旁,手里拿着小铲子,正在那里浇水,培土,她的动作很慢,却很用心。 我走过去,她也没有说话,我忽然发觉,大黄似乎就是她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看她培土,我感觉就像给心爱的朋友上坟,心情莫名地感伤。 “你心情好些了吗?” 我抚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慰着。 “不用你管——我死了也不用你管——” 她恨恨地说。 “为什么说死——你吃饭了吗?” “吃什么饭——虐都被你虐饱了——” “我这是怎么得罪你了?” “怎么——秀恩爱没秀够,又当我面撒狗粮了,是不是觉得我们单身狗的心都是铁打钢铸的?” “原来你是为这个?我不是告诉过你,这是演的一场戏吗?”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演一场戏?” 对于她的质问,一时间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突然感觉有义务给她做顿饭,就当是最后的晚餐。 我站起身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些,也没有那么与我敌对了,却仍咬牙切齿道:“吃你!” “我可不是唐僧,我的肉又酸又臭,可不好吃——” “噗呲——” 她终于被我逗笑了,仍然假装板着脸不理我。 “我给做最拿手的红烧狮子头吧!” 我把肉焰放入葱、姜、蒜未、盐、酱油、花椒面、味精,打两个鸡蛋,放少许面粉,倒一些色拉油,搅拌均匀团成丸子,然后放油里炸,又将葱段、辣椒放于上面,最后把汤浇上去,简易的红烧狮子头就出锅了。 “你吃些吧!” 我夹起一个狮子头递到她面前。 “我想大黄了——它一定没有饭吃——我也不吃——我陪着它挨饿!” 我体会到她话里的情深意重,忽然眼泪如断线的雨帘直落下来,我偏过了头,不让她看见。 “你还是吃些吧,你身材这么好,不用怕吃胖的。” 我不死心,仍然劝着。 “不吃!” 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帮我放冰箱里,以后每天吃一个,我把它们想像成你,把你剥皮抽筋,吞血咽肉——” “我有那么坏吗?”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来了,便把文件放到桌子上道:“我把公证书带来了,以后这别墅就是你的了——我走了——” 她仍然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感觉到她的不舍,可她并没有挽留,也许挽留了,我会留下来。 我刚走出了门,忽然海风里传来她压抑的呜咽声。 第27章要我告诉你该怎么做吗 我骑回到小渔村的时候,忽然发现一辆粉红色的polo两厢车就停在我的房子门前。 我正自奇怪,忽然门打开了,张雅琴老师就含笑从里面走出来,她今天晚上穿了一件雪纺长裙,脖颈上戴着一串白银项链,似乎还化了淡妆,唇上有一点点亮闪的红,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少女感爆棚的她,因为以前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庄重得神圣不可侵犯的。 “怎么不认识了?” 张老师开玩笑道,她一开口,那种自带光环的庄重感就灵魂附体般将她包裹起来。 “是不敢认。” 我搔着脑袋道。 “虽然你毕业后,我们可能不再是师生关系了,可我们还是老乡啊。” “老乡老乡——当面一拳,背后一枪——” 我调侃地念起了网上流行的顺口溜。 “才几天没见,你就变得这么臭贫?” 张老师嗔怪道,但她好像也并没有真的生气,我也看到了更加立体的她。 “不开玩笑了——最近生活怎么样——新工作还顺心吧?” 她一提起工作,就似乎换了一副面孔。 “挺好的——同事们相处还算融洽——不过有一点——” “怎么哪点不如意?” “就是一个公司的人,都是以前系里面的师兄师姐或同届同门,有种还在校园里的错觉。” “那你就把公司当成另一个家,不是更显温馨了。” “这样的视角,提醒了我——嗯——想想看,是挺有家庭感的——” “你生活上好好照顾自己,工作上多向师兄师姐请教,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告诉我……” 听到她这样说,我心里莫名地不好受,可能我是个泪点很低的人吧,眼眶就变得涩涩的,因为没有第二个人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 说到这里,张老师忽然停住了,按了一下车钥匙,后备箱的门就“吱——”的一声打开了,她就从里面抱出一床崭新的被褥来。 一边伸展了腰,一边冲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搭把手。” 我下意识地接过了,她又抱起了第二床被褥,又拎起两个抱枕,这才把后备箱的盖子关上了。 “你这是?” 我奇怪地看着她。 她没有说话,当先向我的卧室走去,我打开门,她把我的旧被褥掀到一边,把新的被褥铺好,把另一床被褥放进被橱里,这才抱起旧被褥走了出来。 我像个傻子似的,看她做着这一切,她把旧被褥放进车里,这才对跟上来的我说道:“这旧被褥我回去有空给你拆洗了——天越来越凉了——勤换点衣服——如果冷就盖两床被——别受了寒——” 我这才想起来,四年来,我的被褥一直是张老师给我拆洗的。 过了一会,张老师犹豫了一下,才道:“江余愁——可能以后我不能来看你了——” “为什么?” “我要去d国留学了。” 我忽然感觉心里很重的东西,一下子丢失了,可我又无力捡拾起来,我伤感地看着她。 “以后都留在d国,不会再回来了吗?” “也不是——” “我们学校和d国一所大学合作,共同开发了一个实验室,从那边进口了一批设备用来研发——我作为交换生去那里待上一段时间,也是为回来后更好的从事教学——” “要多久?” 我发现,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张老师思忖了一会,道:“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最少也要一个月,要看学习进度——” “那行吧——我祝你一路顺风——在d国学业有成——对了,是不是还要学德语啊——” “德语作为除英语外的第二外语,肯定是要学的,要不然起码的沟通都不顺畅,别说生活和学习了。” “你这么聪明,区区一门外语肯定不在话下。” “你怎么知道我聪明?” “那还用说吗——能在大学当老师,这智商能低到哪去?” 张老师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她才道:“其实我跳了两级,大学上的少年班……和我们这届学生基本上是同龄的……” 我惊讶的合不上嘴,这是第一次听张老师主动和我说她的年龄,好像一下子把我们拉近了不少,其实平时大家一直当她是知心大姐姐。 “我看你四年来没什么变化,岁月如果是把杀猪刀的话,那是因为你是一只玉兔,把你放过了。” 我感觉分别气氛的沉重,试图转换一下,开玩笑道。 张老师却并没有笑,道:“每个人都是会有变化的,还记得我们第一个班会上你的表现吗?” 我摇了摇头,道:“那么遥远的事,谁还记得?” “我记得——”张老师捋了一下掉到额前的一绺头发道,“那时你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每个人按照座位顺序做自我介绍——轮到你时,你故意和人调换了位置——你是那天惟一没有自我介绍的人——你欠大家一个自我介绍——”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想来是有那么一回事。 “我就想,是因为什么原因使你刻意封闭自己——所以以后就特别关注你——没想到不由自主地关注了你那么久——” 我想了一下,四年来,似乎她花在我身上的心思比别人都多,也因此引起别人的嫉妒。 “谢谢老师您——这四年来对我的照顾——” 我由衷地道。 “好了,不说了——” 张老师说着,又打开手提包,取过一叠钱道:“这是六千块钱——你拿着,尽快把毕业证赎出来——” “张老师,这不合适,我已经如此打扰你了,怎么还能再要你的钱?” 我拼命推托着。 “你不要老师的钱,那你要谁的钱?” 张老师似乎真的生气了,我知道她这是又联想到了海逸星,可仍坚持道:“你出国留学,也需要钱——而且,穷家富路,人在异国,人生地不熟的——没有钱,就像少穿一件衣服,会感到寒冷的——” 张老师听我如此说,语气缓和了些道:“我出国留学也是暂时停职留薪,一样有工资拿,并且我们是作为交换生出去的,食宿待遇都是最好的——你如果不要我的钱,以后都不要再见我了——” 我见她把话说得这样重,便不再坚持,口中却道:“以后发了工资,一定还你。” 她见我接了钱,这才笑了,道:“谁要你还——对了,你刚才说到改变——江余愁,人都是会变的吧——下次我见你时,希望能看到不一样的你——你会让我大吃一惊吗?” “会的,我努力争取——你呢,下次再见你是什么时候?” “最晚不会到春节——年还是会在这边过的。” “嗯——那我等你一起回老家过年——” “我这就算是你给我的承诺了。” 张老师突然认真地道。 我不知道怎么突然会给她这个承诺,可能是刚才太感性,脑子塞报纸了,可我不愿意对一个人毁诺,便硬着头皮道:“你如果来,我等着。” 张老师听到此,脸上浮现出如愿以偿的笑容,道:“到d国那边,因为有时差,不好打电话,你就发信息,或发邮件——记得我的号码吗?” “记得的。” 张老师不依不饶地拿过我的手机,等找到她的号码才放了心。 我看着她开车离去,感觉她距我越来越远,可是又觉得她距我越来越近。 我正要回去,就看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点亮了屏幕,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便滑动接听了。 “江余愁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干脆爽朗的声音。 “我是江余愁——” 我说完这五个字就把思维清空了,一直等待着她说话。 “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你这个小忍者——” 我马上猜到了,这是我们班的团支书李浅吟,她一向大大例例的性格,经常把我们班气氛弄得很活跃,是第一批预备党员,在系里也算是风云人物了;但她另一个身份是张雅琴的闺蜜。 “我都已经毕业了——你怎么还拿以前的老眼光看人呢?” 我假装不满道,因为“忍者神龟”这个绰号就是她起的。 “怎么,有脾气了——有本事,证明一下自己的能耐,下次同学聚会,我把‘斗战圣佛’送给你。” “你这是骂我是猴子吗?” “我是提醒你,如果你胆敢像至尊宝那样辜负紫霞的一片痴心的话,作姐们的绝不放过你。” 我不知道她说的辜负是指工作还是生活,现在我最怕的就是“辜负”二字。 “你说的话我越来越不懂了。” “少在我面前‘水仙花不开花——装蒜’——我们张老师刚才是不是找你了?” “嗯——她刚走——” “她告诉你明天就要去d国留学了吗?” “说了——” “我可对你说实话,她这次去d国做交换生,一共两个名额,张老师是最优秀的自然当仁不让,还有一个,你不问一问,是谁?” “是谁?” 我不自由主地被她带到了话里。 “你最关心的不是这个人叫什么,是这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被她带着思维,顶针般问道。 “哈哈哈——你这就是紧张她——” 我被她弄得没有脾气,却又不说话,等她说下去。 “是男的。” 我心里一阵悸动,因为漫漫旅途,遥遥异国,作为惟一有共同语言的两个人,会有很多事做,也会有很多事发生。 “骗你的——也是个女的——你的小心脏是不是都快跳出来了?” 李浅吟得意地笑道。 我很不喜欢这被人揭穿了的尴尬,只听她又说道:“她给你的那六千块钱,是她所有的家当了——四年来,她对谁好,对谁不好,我们班里四十双眼睛可都看在眼里,你可别辜负了人家——若做了亏心的事,你就用你的余生忏悔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是吧——那我告诉你,她明天先飞b京转机——下午两点的飞机——今天是周未,还要我告诉你该怎么做吗?” 第28章期待着那一天 李浅吟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于是,一个问题摆在我面前,我要不要去送张老师。 如果去送,我以什么身份去送? 如果不送,算不算真的如李浅吟说的,会辜负了谁? 坐了一会,突然想到:张老师出国留学,送她的学生和同事朋友一定不少,我作为她最照顾的学生,就是去送送她,也没有什么。俗话说“法不责众”,我作为送她众多人中的一分子,也不会引起别人过多的解读。 想到这里,我就释然了,既然去送,就给她买点礼物,但买的不如做的有意义,我一抬头,就看到桌子上的一个玉杯,其实是从海底世界淘回来的,值不了几个钱,只是我天天拿它喝水,便取过工笔刀,在杯底隐蔽的地方刻上了一个“愁”字,我是想她在异国他乡没有愁事上眉头。 …… 第二天,因为是周未,并不需要去上班。 我第一次感觉如此轻松,这是一种有工作产生充实感后的轻松,给人一种很好的心境和精神状态,因为工作使人产生的安全感,让这种轻松弥足珍贵。 我约楚楚来杏花雨酒吧汇合,然后一个人就上路了。 当我来到酒吧的时候,发现酒吧里的气氛显得很喜庆,虽然是白天,但是那种饱涨的喜悦感仍从酒吧里四溢出来,充斥着我的心。 我觉得奇怪,四下里打量着,发现这里的每一个都喜上眉梢。 我走到吧台,发现杏子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坐在老板椅上监工,或拿出帐本很鸡贼地按着计算器。 我疑惑地向里走去,就发现在杏子玉正坐在拐角靠窗的位置,与以往不同的,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宝蓝色丝绒长裙,梳着古典美人图里才能见到的高高的发髻,用月形梳子别着,清亮的眼眸,绝美的容颜,任谁看去,都似从月宫里走下来的婵娟仙子,有着别于常人的清冷和高傲。 “江余愁来了?” 我点了点头。 “你稍坐一下,东方雨他们也会来,我一起给你们介绍。” 我明显察觉出杏子玉的舌头有些打结,我下意识地猜出来,面前这个女孩是何许人也了。 那女孩也只是头轻轻点了点,算是打过招呼了,一点也没有失礼的尴尬。 “喝点什么?” 新来的服务员小翠道。 “一杯外婆烧仙草!” 我轻声道。 果然,手中的饮料刚喝了几口,就见东方雨牵着林芳菲的手来秀恩爱了。 “你小子早啊——” 东方雨对正举着杯的我道。 “也是刚到。” 我敷衍着,林芳菲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松开东方雨的手,而是把目光盯在我脸上审视着,好像有话对我说。 我摸了一下脸,不解地道:“林姐姐——我脸上长铁树了吗?” “没有!” “那你盯着我脸看,是等着我脸开花吗?” 林芳菲并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悍马那极具爆发力的呼啸声,接着海逸星就风一般地走了进来,比起昨天,她气色似乎很好,可能与她穿了一身洋溢青春气息的蓝色运动装有关。 见她进来,林芳菲见友忘色地牵起了海逸星的手,抬头望着我,又望着海逸星,似乎要我们说话,说实话,虽然我与海逸星曾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发生了一些事,可在公共场合还没有说过话,我不知道如何定义我们的关系,因此有些不知所措。 在这种尴尬中,楚楚的路虎停在了门外,她一进来,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把目光盯在我和海逸星身上,然后示威似的挽起了我的胳膊。 我明显感觉到林芳菲的失落,海逸星刚来时的兴致也如一团火焰熄灭了。 随后,王成杰和西门环也进来了。 王成杰见到我,脸上有些红,似乎想起了那晚酒后对我说的话,讪讪地站在一边。 西门环却是挽着一个女孩的手来的,我知道这是他新交的女朋友,因为她既不是冯娟,也不是那天见过的所谓“一起谈业务”的。 他的花名早已经散播在外,所以大家并没有对此感到惊奇,我甚至怀疑他发明专利的灵感是不是从泡妞中获得的。 我正在想要不要和他打招呼,因为毕竟他现在是我明义上的老板,是给我发工资的那个人。 可西门环似乎并没有看到我,自他来后,眼睛一直盯在海逸星脸上,像一只蜂蝶看着一枝花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突然走到海逸星面前,殷勤地道:“姑娘——我可以荣幸地拥有你的电话号码吗?” 一面拿出手机,似乎真的要记下来号码。 我忽然发现自己不如西门环的地方实在太多,相识这么久,好像从来没有勇敢地主动联系过她,也紧张地看着她,不知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海逸星却视西门环是一只惹人厌的苍蝇,直接当他是空气,眉毛都没有抬一下,这时候林芳菲这个闺蜜却担负起保护队友的责任,一把拉海逸星在身后,老实不客气地道:“‘西门坏’——你也太有大官人风范了——哪有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向另一个女孩搭讪的——是不是只有当代武松出来才能把你从狮子楼打醒啊——” 西门环顿时脸色青一块紫一块,那牵着手的女孩也恼怒地甩脱了他的手。 幸好,这时杏子玉从拐角桌子上站了起来,向我们这边走来,这次我看清了,他紧拉着那月光女神一般的女孩的手。 “哟——杏子玉——你小子可以啊——这么长时间都守身如玉,原来是金屋藏娇,怪不得见了谁都不动如山——” 西门环似乎有很强的自我修复功能,刚才的事情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 杏子玉脸上带着笑,好像三生三世的桃花运都砸在了他身上,道:“郑重地给大家介绍一下——吴双月——我女朋友——r市海之角艺术团的专职舞蹈演员——” “你们好!” 吴双月很得体地对大家笑了一下,笔立的姿势,真如一座玉女峰,可远观不可亵玩。可仙女也要临凡的,女神也是要作母亲的。很明显杏子玉就是那个能让她动凡心的人。 “你小子像个闷葫芦似的,这次猴子献宝似的把女朋友介绍给大家认识,一定是有重大利好消息要宣布了?” “我们要结婚了!” 这次说话的是吴双月,似乎为了增加可信度,杏子玉又转到她面前,与她十指相扣。 掌声就雷鸣般响起来,在我认识的朋友里,终于有人要结婚了。 “那横在你们之间的阻碍已经解决了吗?” 东方雨指的自然是吴双月提的“放下这一切”的条件。 “正在谈——不过这次是奔着结婚的目的去谈。” “那就好!”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吴双月要求两个人的结合却以一方放弃眼下的一切做条件。一般人看来,杏子玉拥有的一切,正是保证他们能在一起的物质条件。 “等你们订婚那一天,一定要告诉我。” 我嘱咐道。 “我们已经商量过了,订婚请柬一就用海之角艺术团的内部模板发,会很精致的。” “期待着那一天。” …… 正在我们谈话的时候,林芳菲海逸星吴双月和西门环的新女友已经围坐在一桌,林芳菲是当然的主角,有说有笑地调节着气氛,吴双月矜持着,海逸星露出清冷的微笑。 只要西门环把目光老鼠一样时不时地盯向女人团,就会迎来新女友的怒目狙击。 第29章每天从梦中撕心裂肺地哭醒 不久,杏子玉请客,大家吃了他与吴双月预演的订婚宴,之所以说是预演,因为到正式订婚时,还少不了要讨扰他一次。 饭是分开吃的,男人帮一桌,女人帮一桌,可楚楚拼死陪着我,说要监视我不能喝酒,我果然很听话地滴酒不沾,倒是女人那桌,海逸星像赌气一般,面对递上来的酒杯,杯杯见底,我有些心疼,可隔着桌子,又不知如何劝。还是林芳菲把她的酒杯夺了去,让她失去了制杯权。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拉起楚楚的手,对杏子玉道:“楚楚等一会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等你们正式的订婚宴,我再自罚谢罪。” 杏子玉还要说什么挽留一下,我却和楚楚走出了酒吧的门。 楚楚似乎很不情愿道:“怎么突然要走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快点离开吗?” “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至少喝一圈酒——两桌人互相敬酒后再离开——这是起码的酒品不是吗?” “可你让我滴酒不沾——我怎么给人敬酒,难不成劝人喝酒我喝水?” 我明显有些情绪。 楚楚可怜巴巴地道:“我怕你酒喝多了——伤肝——” “现在好了,不会伤肝了——而且我发现你也不愿意融入到那我圈子里。” “她们都不是好人——一个个狐狸精!” 对楚楚的评语,我是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知道她们非良家女子?” “那还用说……那个叫海逸星的……我看你刚才看人家的眼睛都直了……” 我不得不佩服女人的敏锐视角,一旦嫉妒起来,激发出的潜能连她们自己可能都想不到。 楚楚见我不说话,挽着我的胳膊道:“从今以后,只有我陪着你,才是安全的——你以后看美女,只许看我,不许看别人,而且只能说我好看。” “好看。” “乖——你给我老实交待,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能是什么关系?我是她租房的房东,她是我的房客。” “你个穷酸,她那么有钱,怎么会是你的房客?” “我是她的房客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楚楚心满意足地笑了,又偏着脸道:“我没有吃饱,你给我做饭吧——我想吃你做的饭。”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烤鱼。” “嗯;我们就吃烤鱼。” 我和楚楚驾车去了菜市场买了食材,就回到了塞那阳光。 “我给你帮忙吧?” 楚楚看着穿着白色厨师服的我说。 “你不知道,做饭对我来说是一种乐趣,我不想别人分享我的乐趣。” 我揪住楚楚的衣领,把她送到客厅坐好,“你就等着我打猎归来,享受猎物的喜悦吧!” 没想到,楚楚又像个不倒翁似的站起来,随我来到厨房,“你如果做刀耕火种靠山吃山的农夫,我就做个缝缝补补的农妇,哺乳完了咱的娃,也是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 “真的不用帮忙。” “那我就看着你做,就算是分享你打猎的乐趣了。” “好吧,你愿意看,就看吧,不过是要收费的。” “以身相许够不够?” 我看她说话越来越离谱,索性不去管她,她就双手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看我忙活。 我将鲈鱼收拾好后切成两半,大葱、姜、洗净的莲藕切片,芹菜、蒜苗、香菜切段;油烧热后,鲈鱼皮面放油锅中煎,将藕片煮好后将煎好的鱼放在上面;在锅中放入其余的调料,炒香捞出备用;将炒香的调料铺在鱼的周围,将鱼放入烤箱调至200摄氏度10-15分钟,出锅后端到餐厅里。 “做好了,快来吃吧!” 我解下厨师服道。 楚楚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又从冰箱里取过橙汁和红酒,道:“我看你也没有吃多少,也饿了吧——我喝橙汁,酒是给你的——以后想喝酒了,只能喝红酒——我怕没人管你了,就放纵了——喝成老母猪那样的大肚子——” 听到最后一句,我本来想笑,可是眼泪却流了出来,我忽然明白那句话“穷人,有时候就是哭也是笑着的”。 相对楚楚,我是绝对的穷人,可楚楚这个富人,过得真的开心吗? “这么大男人,还哭鼻子。” 楚楚哄小孩一样,用抽纸替我拭去了眼泪。 “忙了这么半天——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 楚楚盛了一小勺放进嘴里,马上舒展开天使般的笑容赞不绝口道:“麻!辣!鲜!香!绝了!” 在她的赞誉中,我也为自己盛了一小碗。 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在我的鼓励下,她喝了几杯酒,我也喝了她的橙汁。 …… 一顿饭就在不知不觉间结束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楚楚脸上有些红晕,身子有些摇晃,我把她扶着送到床上休息,我刚给她盖上一半的被子,楚楚的手臂突然从后背抱紧了我。 我回过头,发现她泪流满面,紧紧地偎依在我怀里。 我感觉到不知所措,心一下子过山车般变得软弱。 我听到楚楚失魂一般地呢喃着:“江余愁——你告诉我这是梦吗?……如果是梦……我愿意长梦不愿醒……如是不是梦……我就醉生梦死在这样的光阴里……” 我感觉自己不能说话,也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似乎自己也跟随楚楚来到了她的梦里。 突然,楚楚崩溃地伏在我脖子上大哭起来,我轻拍着她的背,抚慰着她,她却用天簌一般的声音道:“江郎——你要了我吧——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刚才吃了鱼的缘故,在这催情一般的春话里,我感觉有一种热流从腹间流淌而过,似乎下一秒,我就会犯错误了,可最后一丝的理智阻止着我进一步的行动。 我把她抱着我脖子的手分开,道:“楚楚……你不能做傻事……我也不能不负责任地毁了你的一生幸福……你应把最纯洁最美好的自己……在新婚之夜……完璧无瑕地交托给能赋予你幸福和守候承诺的合法丈夫……虽然我很想我们在一起,可是出于对你的尊重和负责……我不能这样做……” “你难道不是一个可以对我负责的人吗?” 楚楚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可以对你负责,可是我没有名份,无法给你幸福的承诺……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我会尽到我的义务和责任……” “我不让你走!” 楚楚完全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紧紧抱着我的脖子。 我让她抱了一会,耐心地道:“楚楚……我看你今天精神不是很好……快点休息吧……碗筷我来收拾……” 楚楚没有说话,终于松脱了我的脖子,目不转睛地看我收拾着杯盘狼藉。 “我要走了……” 我告别了楚楚,没想到楚楚一下抓住了我的胳膊,用笃定的语气道:“江郎——我怕我们没有以后了——” 我当然只把这当作是任性的胡闹,轻描淡写道:“怎么会,路还长着呢——” 说着,把她的胳膊放回到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 我出了门,可关门的瞬间,我分明听一了楚楚发泻似的喊着:“你为什么救我——让我死了好不好——如果那次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不会有这令人痛彻心扉的感觉——你知道每天从梦中撕心裂肺地哭醒是什么感受——” 我能体会到楚楚所说的心痛,可又感觉到有心无力。如果缘份让我们有一天能够在一起,真心希望看到她穿着婚纱的样子。那一定是天底下最美丽的新娘。 我看看表,发现已经下午一点半了,我忽然想起来李浅吟的嘱托;是的,如果要去送别,那么正是做决定的最后时刻了;我摸了摸昨天被我刻字的那个玉杯,硬硬的还在,便放了心;第一次,狠狠心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第30章我感觉又被算计了 刚坐到副驾驶座位上,就对司机师傅道:“去机场!” 师傅正在听音乐,听我说话,便摘下了耳机,看了我一眼。 “怎么?我脸上刺字了吗?” 我好奇道。 “没有刺字——是脸谱——” 师傅说着,一面发动车子,一面把悬挂头顶上的后视镜转了个方向,我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样子,不由也笑了:我脸上挂着泪痕,不知是我的,还是楚楚的,眼角鬓边还有口红。 “不知前世我做了什么,派来楚楚如此害我?” 我在心里余恨未了。 “擦擦吧——” 师傅递过来几张纸巾,似乎阅尽了沧桑,参透了人情,道:“你去机场是要接人,还是要送人?” “送人。” 我简短道。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你小子一上车,我掐指一算,你就是五行缺‘涮’——” “你不损我会死?” 师傅却不再接我的茬,打开广播,却传来李焯雄作词曹轩宾作曲陈飞午编曲梁静茹演唱的《可惜不是你》“这一刻突然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空灵质感的旋律反复演绎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让我的送别平添上一丝莫名的悲怆。 “师傅,能不能关上广播?” 我央求道。 “关广播四十,听完整版三十。” “你不怕我投诉服务质量?” “小伙子——开个玩笑——我只是告诉你‘年轻的光阴很美好,也如萤光一般短暂——惜取眼前人——’” 师傅说着,果断地按停了广播。 我却突然道,“师傅你还是打开吧。” “你不怕伤心了?” “我想惜取眼前人。” 师傅没有说话,梁静茹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又一次扣击着我的心门。 很快到了航站楼前,师傅对我说:“小伙子,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我点了点头,数了四十块钱给他,他看了我一眼,坚持把多出的钱还给我,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开车离开了。 我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二分钟,赶紧跑向候机大厅,在里面找了一会,没有张雅琴的身影,又去了候机厅,想现在应该早就换了登机牌了,但仍一无所获,又挤到安检口……腿都跑细了,可要见的人,仍然见不到。 我想起出租车师傅的话,感觉自己真够傻的,真的像洁白羔羊般被“涮”了。 我浑身乏地走回到候机厅,心中有千万匹草你马向着李浅吟飞奔而去,这个贱人,敢耍我!? “哟,这谁啊?好面熟啊!” 突然一个声音在我左前方若受惊了的鸟一般大声道。 我一抬头,见我面前影影绰绰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些人,都是相熟的同学和朋友,张雅琴、李浅吟、王成杰、西门环、冯娟等赫然在列,那说话的正是李浅吟,张雅琴老师在一旁微笑不语。 “你不是说飞机两点起飞吗?” 我没好气地质问道。 李浅吟猛地一拍脑袋,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哎哟——我好像记得昨天某人说‘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今天怎么又来了——” “少给我犯贫,我问你,不是说好的两点吗?” “哦——兴许是我老年痴呆了——搞忘记了——” “我诅咒你月经失调忘带卫生巾——” “切——某人如果查一下航班信息就不会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这句话提醒了,电子屏幕上滚动的信息显示,今天下午惟一飞b京的航班是两点四十五分。 “你看我出洋相有快感是吧?” 我愤愤不平道。 李浅吟比了个鄙夷的手势,并没有说话。 “刚才我们还在打赌你会不会来?” 王成杰接过话头道。 “张老师出国,我怎么会不来送一下?” 我又转向张老师,发现她今天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帆布八分裤,一件t恤,背了简单的背包,一眼看去,好像回到了十八岁的青葱岁月,她见我看她,低下了头。 我眼神有些慌道:“该准备的都齐了吗?” 她拍了拍背包,“都在包里呢!” “嗯。” 我点了点头,心念一转,就从口袋里取过那个小小的玉杯递到她手中道:“没什么送你的,这个杯子倒是一直陪在我身边,你若不嫌弃——” 张雅琴还没有接牢,被李浅吟一把夺了去。 “不嫌弃,你给我吧!” 我无奈地看着她,感觉张老师这闺蜜也太没底线了。 没想到李浅吟,一下翻了过来,用鬼神惊的声音道,“你们看——还有字呢——” 我老脸顿时一红,几个人都凑过去,西门环用吓死人不偿命的声音道:“愁!” 这一闹,弄得候机厅里的很多人都朝这边看,我赶忙抢过来,塞到张雅琴手里道:“希望你在异国他乡,没有忧愁。” “谢谢!” 张雅琴低眉把玉杯放进背包里。 “待会不会被扣下来吧,这可是国家文物。” 李浅吟又冷锅冒热气道。 “这才值几个钱?” 我示意她多虑了。 “一颗心你说值多少钱?” 我感觉说不过她,便转移话题道:“张老师——不是有两个人去d国吗,你的同伴呢?” 张老师没有说话,看着李浅吟,她用手指了一下自己鼻子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 “不才,正是在下!” “不是老师才有名额吗,你凑什么热闹?” 李浅吟更得意了,道:“不才现在已经留校任教了——鄙人身份是山海天大学助教一枚。”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可想想,也合情合理,她是团支书,又是预备党员,成绩一向优秀,如果有一个留校名额,那一定是她的。 突然广播里传出了,检票登机的声音。 我们男生站成半排女生站在半排和她们道别。 李浅吟突然感伤道:“张老师,我们这次也算是去留洋了——心里突然不好受——我想抱抱同学们你看行吗?” 没想到大大例例的她,关键时候还有如此小女生的一面,张老师似乎也感同身受,点了点头,李浅吟又道:“时间太紧,我怕抱不过来——我从这边抱,你从那边抱——” 说着,就与冯娟紧紧相拥而泣,张老师也向队伍另一头走来,我忽然发现我站在队尾,首当其冲就是被拥抱的那一个。 我怕她尴尬,走上前,当先抱起了她,她柔软的身体像天鹅绒,如此温暖,如此高贵,她的嘴靠近我耳朵,我分明听到她用颤微微的声音道:“等着我。” 我还没有回答,周围就传来了雨点一般密集的掌声。 我抬起头,分开了两人,发现鼓掌的不光我们这些人,而所谓的拥抱仪式只是李浅吟的小噱头,我感觉又被算计了。 张雅琴羞低了头,似乎对被我抱了这件事并不生气。 两个人排着队,走向安检口,当检到那个玉杯时,鉴定人员很仔细地拿给一个老者用放大镜看了一会,才放行了,直到她们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我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第31章我们都是海的女儿 我坐公交车回到小渔村,已经是夕阳西下、倦鸟归林的时候了,因为送别带来的伤感情绪还没有散去,便下意识地看向海,忽然在我转头的瞬间,看到了叶柯舟。 她仍然保持着双手托腮的姿势,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一动不动,像望夫石一样。 我想起她父兄的嘱托,便走向她,海风吹过来,她的衣服很单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我于心不忍地脱下外套,一个袖子支撑起来,未意她把胳膊伸进去,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似乎忍受不了冷风,乖巧地穿起了衣服,我给她扣起了一个扣子,她便用外套紧紧地将自己包裹了,就像一只作茧自缚的蚕,蚕为吐丝,可她呢? 我忽然为她感到有些不值? 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我看到她满目噙泪,用一种令人全身发冷的声音道:“你说,他会回来吗?” 我知道,她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可我不愿意骗她,又不知如何安慰她。 待了好久,才道:“如果他会回来,他一定不希望那个最先放弃的人是你。” “如果他永远不回来了,我成为最后那个放弃他的人——他在天国会心安吗?” 我知道,她第一次试图接受“死亡”这个事实。 “我想他如果真的值得你去等他,那么他在天国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为了等他耽搁了自己的幸福,辜负了自己的青春;这才是最令他不安的事情吧。” “其实我也不希望他踏着七彩云来找我……我只希望他尽到一个男友的责任就行……陪我看看日出……逛逛街……吃吃烧烤……偶尔开个小玩笑……容忍我的小任性……一起享受平淡生活制造出来的小惊喜……” 她一点点给我描述梦中的幸福画面。 我忽然想到,我和楚楚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可是我们真的幸福吗?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海风变得大了起来,天气也越发的冷了,即使裹着我的外套,她仍然冻得浑身打哆嗦,我下意识地拥紧了她,她也拥紧了我。 我忽然有一种被海神注视的错觉,好似感觉犯了极大的错误,我下意识地松开了些,她看着我,在海水的反光里,她眼中泛着泪花。 我猛地一回头,发现叶嫂正定定地站在身后,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那种眼神好像打碎了花瓶的孩子,充满了无辜和自责。 “叶嫂——” 我第一个反应过来,试图挣脱叶柯舟的手臂,可叶柯舟仍然没有松开我的意思,仍然像一件衣服穿在我身上,最后索性解开外套的扣子,用外套包裹两个人。 我越发的不知所措。 叶嫂却道:“晚饭做得了,喊小舟吃饭——你也一起吧——” 叶柯舟不等我回答,就在呼啸的海风中,像顶着一把伞一样顶着我们的外套到了前院。 “爸,妈——我把小舟喊来了——” 叶嫂向着叶父叶母表功般道,叶家人都看向我,我这才发现,原来叶柯舟还紧紧挽着我的手,另一个胳膊却穿在外套里,我有些尴尬地松开她的手,我意识到叶嫂说话的真意其实是“把我喊来了”,他们一家人似乎一直把我当成打开叶柯舟心门的钥匙。 “既然来了,那就当在自己家,千万不要客气。” 叶父作为一家之长,当先表示了欢迎。 “小江——我知道你不吸烟——酒你喝吗?” 叶兄虽这样征询我的意见,可仍然拿出一坛未启封的酒来,道:“这是我们渔家人用土办法酿造的米酒——很有劲道的——多少来一点吧?” 我还没说话,叶柯舟就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不愿拂她的意,道:“那就来一点吧!” 说着,恭敬地用双手递过了杯子。 叶兄给我倒满了酒,又给叶父倒上,最后才给自己满上;令人惊讶的是,叶柯舟端起了兄长放下的酒坛,给叶母倒上,又给叶嫂倒上,最后给自己倒了半杯。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她,她却浑若不觉,宝宝可能哄睡着了,所以一直没有打扰的晚餐,弥漫着一丝暖昧的情绪,又有一丝家的喜悦和温暖。 “小舟——你今天也要喝酒吗?” 叶嫂好奇地道。 “嗯——喝一点——” “是啊——今天有客人来了——我们女流之辈也索性破了戒——喝酒欢迎客人——有句歌怎么唱来着,对了‘客人来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来了有猎枪’——” “你呀,老糊涂了——小江来了,就是贵客——说什么豺狼——小江你别生气,我代你老婶自罚一杯——” 叶父果然爽快,一仰头,杯起酒干。 我突然感觉不好意思,正要端酒,却苦于没有祝酒辞。 一直没有主动说话的叶柯舟突然举杯道:“我祝全家身体健康——小宝宝茁壮成长——” 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用质询的目光看着我,道:“我这样说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道:“可以啊!” 说着,我也举起了杯,顺着叶柯舟道:“祝大姑娘越长越漂亮——祝叶兄事业有成,生意兴旺——” 我说话时,叶柯舟一直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我小声问道。 “你说‘祝我越长越漂亮’?” “对啊,怎么了,犯忌讳了吗?” 她摇了摇头道:“那我祝你什么?” “你想祝我什么?” “我不知道。” 看我们车轱辘般说个不休,叶兄提议干了这杯,大家都喝干了。 我发现比起以往,今天的菜很丰盛:一盘锡纸盒金针茹花蛤、一盘爆炒墨鱼仔、一盘葱爆虾仁、一盘花甲蒸粉丝;一盆海参瑶柱粥——四菜一汤。对于渔家人而言,也许过年才能吃到这样的一顿饭。 “今晚的饭菜这么丰盛,是有人过生日吗?” 所有都看向叶柯舟,叶柯舟看向我。 我摸了摸鼻子道,不自然地道:“怎么——我说错话了吗?” 叶柯舟显然憋着笑,终于道:“你来——我就过生日!” 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关键时刻,还是叶父给我解围道:“吃菜,吃菜。” 酒菜吃得差不多了,叶柯舟又殷勤地拿起小碗一一给大家盛米饭,等给我盛时分明比别人冒出很大的一个尖,她的碗却只有半碗。 “小舟——你盛饭怎么有偏有向——你看看江兄弟的米比我们的多一倍都不止!?” 叶嫂开玩笑道。 我不好意思地要把米饭分给大家,叶柯舟却拦住了我,把自己的碗向大家晾了一下道,“我把自己的那份都给他了——” 她又向着我道:“我要看着你吃完。” “那你呢?” “等你吃完了,我才开始吃。” 叶家人听到她孩子气的话,都笑了;一半高兴,一半心疼。 我很快吃完了饭,怕她真的不吃,又等叶柯舟也吃完,刚起身告辞,叶柯舟就站起来。 “小舟,你送送江兄弟——” 我知道他是要我送他这个妹妹,便义不容辞道:“谢谢你们的晚餐,我先送柯舟休息。” 叶柯舟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把我的外套拿在手上,和我出了门。 外面的海风更大了,我想今天如果有船出海,最大可能会遭遇海难。 面对外面无边无际的海,和深不可测的夜,我突然问道:“你害怕吗?” 叶柯舟摇了摇头道,“我不怕。” 说不怕,却抓紧了我的手,我想她还是怕的。 “如果今晚有人行船在海上,多半会有危险。” “如果他们遭遇不测,就是海神收留了他们,那是他们的幸运。” “原来你们这里对‘幸运’是这样定义的?” “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海边,生源于海,死归于海,我们都是海的女儿和儿子,我的太爷爷死于海上,我的祖爷爷死于海上,我的爷爷死于海上——我的爸爸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死于海上,我的兄长,我,我的侄子……无一例外都会死于海上……我们是海的民族……死于海是我们的幸运和宿命……有什么好怕的?” 我没想到表面柔弱的她会说出如此深邃的话来,似乎她比所有人都更加坚强。 “外面风太大了,你还是快些回屋休息吧!别感冒了,我看你体质挺弱的。” 叶柯舟把外套塞回到我手上道:“你是要回我屋里看看吗?” “你的闺房我就不要进了——我一大小伙子——不合适。” “那你认为……大晚上的……我们孤男寡女站在风里就合适吗?” “我是受你兄长托付要送你回来休息。” “那你送我到风里,就算完成任务啦?” 有一刻,我真的想看看她闺房里到底有什么,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好奇道:“你如果不愿在这里受风寒,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天真的不早了。” “嗯——你也早点休息。” 叶柯舟的门打开,又很快关上了,我惊鸿一现地看到七段彩虹的一瞥,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 第32章你是一个有契约精神的人吗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因为和叶柯舟谈论海神的话题,而久久未能成眠。 我索性打开灯,听着外面呜咽的海风,好像有人在哭泣,一时间心烦意乱,直到精神实在撑不下去时,就关了灯,蒙上被,意图把那海风,把那死亡的沉重隔绝在门外。 在朦朦胧胧中就感觉做了一个梦:我站在海风中,却是凌空虚立,下面是万丈海眼,上面是无尽苍穹,在苍穹的云顶站立一个人,手执权仗,身穿蔚蓝的衣服,头戴王冠,另一手45度下伸着,指向人间,无数如我一样虚立的人向她顶礼膜拜……她手一抬,无尽的波涛涌向空中,起了海啸,远远的浪涛如战鼓般撞击着…… 我一惊,眼睛就睁开了。 可耳边那响如雷鸣的鼓声仍在现实中敲打着耳鼓,我仔细一听,发现是有人在狠命地敲我的房门,敲得如此没有规律,犹在幻梦中。 有了海逸星遇险的经历,我下意识地起了床,来到门边,焦急地道:“谁?海逸星是你吗?” “哐当”一声,还未等我打开,门就从外面撞了开来。 迎面四条大汉,都是孔武有力之辈,见了我,虽只有熹微的月光,行动却并无迟滞,四人抓起我的四肢,如同练过一般,干脆爽利地将我抬轿子一般拖出了门。 耳边响彻起海螺一般“呜呜”的号角声,月已至中天,海风似乎将满天的星星都吹散了,海夜里充满了血腥和恐怖。 那四人将我拽至海边,下面就是断崖,只要一松手,我就会像雪浪花一样魂飞身销,无影无踪。 这时候,我才发现海边泊着一艘夜航船,那船浑身上下充满了诡异,似乎从大航海时代穿越时空而来,船身遍布海藻和污泥,在月色下泛着斑驳的黝黑,龙骨是木结构的,帆也尽是补丁,还用着古旧的舵和罗盘。在早就开化的当代文明下,怎么还有如此古旧的船。 可现实中,它就如同从古画中驶到我的眼前,船上蚂蚁般爬满了人,船和断崖用一块漆黑的木板连结着,崖旁还站着几十个人。 突然,我身边一个人挥挥手,那船上的蚁群就躁动起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拖到了我面前。 那人全身抖个不停,嘴吐白沫,眼珠外翻着,似乎已经吓得魂飞天外。 为首那人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却屈膝向着大海深处直直地跪了下去,船上崖上的人也一起跪拜,听那人念念有词:“仁慈威力无边的海神啊——我们都是您的子民——受您的垂爱——您用博大的胸怀哺育了我们——我们对您无限的尊崇和厚爱——” 我想,莫非他们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部落,在举行一个奇怪的仪式,或者是某个神秘的邪教组织。 只听那人又用吟唱一般的声调继续大声道:“如果有人违背了您的意愿,就要受到惩罚——万能的海神呐——” 众人跟着吟诵着:“万能的海神呐——” 我正想这压抑冗长的仪式何时才能结束,那人突然对着地上被绑的人大叫一声,“吴须子——你可认清自己的罪孽了吗?” “认认认……清清清……不不不不……” “当着海神的面,你还敢扯谎不成?” “不不不不……” 吴须子抖作一团,嘴像瓢了一般,似乎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好……让你心服口服……四点一刻这个时辰是谁透露出去的?” “这这这这……绿衣娘子……不不不……小娼妇……” “你不犯天条去横欺竖压怎么会碰见她?” “她她她……非非……良家家……” “你若一人作事一人当,也算是个人杰,到头来却推到女人身上……还算是个男人吗?” “我我我……” “行家法!” 随着他的一声断喝,就见两旁的人利索地张开口,就把那人塞进麻袋里,扔进了浪花翻滚着的断崖,不一会儿下面波涛激荡,透过月光看去,一条条海蛇缠绕着那麻袋,撕开了皮肉,鲜血引来了鲨鱼,开始了一轮疯狂的围食…… “啊……” 看到此,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一条鲜活的生活,转眼间就化为一具枯骨,被波涛击碎,与大海融为一体。这一切就像看着一部恐怖的电影,是那么的不真实。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天,只有那似乎遥在天际灯塔上的光,提示着我仍然活在现实中。 突然那为首之人将目光转向了完全瘫倒在地上的我道:“你叫江余愁。” 我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不停地点着头。 那人没有计较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又道:“我认得你。” 我不知道,他说的认得我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认得我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恍惚中,又听到他说道:“我们世居在海上,祖祖辈辈靠海吃饭,都是海的儿女,受她的恩惠……我们都是要死的,死后都会公平地来到海神的面前,接受她的审判……在海神面前……所有的抵赖都如同齑粉随风而散……你告诉海神,你是一个会信守承诺的人吗?” 我没有说话,似乎被他的气场所摄,或许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真意是什么,也可能刚才那一幕太骇人了,我完全吓趴了,生怕说错一个字,那下一个喂鲨鱼的人就是我,潜意识告诉我,我与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也没有一丝力气与他们对抗。 他见我不说话,似乎仍然极有耐心地道:“你是一个有契约精神的人吗?” 我这次突然醍醐灌顶般猛地点了点头。 他却仍然不死不休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大彻大悟般地道:“我是!” 他没有再看我,转脸看向了海面,却用铿锵有力的话语道:“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就踏上了木板,当所有人都上了船,那艘如幽灵一般的夜航船就行驶在黑色海平线上,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醒过神来,止住了发抖的小腿,疯了一般扑向自己住的房子,将自己蒙在被窝里,真切地感受到了温暖,这才意识到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 我脑子中突然石破天惊地一闪念:“一直没敢注意这些人穿的蓝色水手服、脖颈上的刺青、狰狞的面容、阴沉的话语,似乎就是那天追杀海逸星的那帮人,那海逸星现在是不是有危险?” 我坐起身,再也睡不着,又想他说的话是不是有所指? 在这些人的强大面前我根本无力反抗,和冰冷的现实世界相比,普通的个体是如此的柔弱和无奈;而海逸星若处在危险中,是不是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我仿佛又看到她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画面,虽然可能做不了什么,可只要有我在,就绝不让她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我一下子起了床,穿好了衣服,不顾一切发疯地向海滨别墅跑去,脑海中只有那孤独无助的目光。 来到海滨别墅,果然看到窗棂上的灯还亮着,我的心不禁揪紧了。 第33章到了共用一个卫生间的亲密程度了 我一下冲进去,门没有关,那灯正从卧室里发出来。 我打开门,看到海逸星的身子正歪倒在床上,衣服也没有脱,手拼命地捂着右下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可疼得冷汗已经布满了额头。 我一下抱住了她,她重心被我托住的同时突然“哇”地一声呕吐,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又蜷缩着身子,痉挛般的疼痛已经使她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如秋风中飘零的叶子,任我楼在怀里。 “海逸星,你怎么了!?” 我急切地问着。 她没有说话,只是拼命捂着肚子,目光已经恍惚,有些绝望地看着我,似乎已经认不出我的面目。 我连拖带拽将她抱起来,忽然看到了桌子上的钥匙,便拿起,这一刻我庆幸曾经考了驾照。我将她扶在副驾驶上,用安全带固定好。 又安慰她道:“你再坚持一会!很快就会好了!” 她嘴唇发青,可却极力翕动着嘴角给了我一个欣慰的微笑。 我知道,她认出我了。 我迅速发动了车子,十五分钟后,她就躺在r市立医院急救中心的病床上。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我心里一阵发酸,突然很心疼她。 急救室灯亮着,我手心出汗,脚不停地抖动。 突然灯灭了,一个穿白大卦大夫模样的人出来了,摘下了口罩,我赶忙迎上去,心急火燎地道:“她怎么样,没有大碍吧?” “急性蜂窝织炎性阑尾炎,急需要动手术!” 说完,他就又戴上口罩,回到了急救室。 紧接着一个护士模样的人,手拿一个文件夹,来到我面前道:“急性阑尾炎虽说是个小手术,可还是有一定风险的。需要家属签字,家属来了吗?” 又向四周看了看,见只有我一个人,又道:“你是她什么人?” 我想说“她是我同居的房客”,可还未开口,海逸星不知何时被人推着走出了急救室,脱口说道,“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啊……” 护士迟疑着,似乎在斟酌着“男朋友”这个身份够不够份量签字,又不死心地道:“她家人来了吗?” “她……” 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似乎从未见过她的家人,只好实话实说道:“她家人都不在身边!” 主治医生走了过来,似乎犹豫了一下,突然道:“本来男朋友是没有资格签字的,但这种病必须立刻动手术;时间就是生命,不能延误了病情;你让他签吧!” “是,黄医生!——你就在这里签字吧……然后去一楼缴费大厅交一下相关费用!” 护士说着,就递过来一张笔。 我签完字,又关切地道:“要住院吗,需要住几天?” 黄医生看我签完了字,思忖了一下道:“一般五到七天,恢复得好的话要短一些,这主要看病人体质,如果太虚弱恢复得就长一些。” 我没有再说什么,目送他走进手术室。 幸好,张老师给我的钱还没有动,我去一楼缴了费又办了住院手续。 我来到手术室门前,因为已经是深夜,门前躺椅上无处安身的无名陪护人员已经进入梦乡,我看着里面亮着的灯,心里莫名地焦躁,想起海逸星正在经受生死两重天的考验,便下意识地想,如果可以我愿意代她挨那手术刀的冰凉。 想着想着,身子终于支撑不住,倚在门口,身子下滑,竟慢慢地坐卧在门边睡着了。 “江余愁吧!” 睡梦中,好像雪花在我的世界纷纷落下,心惊地睁开眼,发现那个护士正把手在我眼前晃着,她身上的白色,让我感觉来到了天国。 “手术怎么样?” 我一下站起来,焦急地道。 “我看你这么紧张她,你们一定很相爱吧?” 她没有急于回答我,我杀她的心都有了。 她好像洞穿了我的心事,道:“手术很成功——这下你该放心了。” “谢天谢天!” 我甚至下意识地举双手向半空膜拜了一下。 “咯咯咯……” 护士娇笑起来,我忽然发现她有两排小虎牙,十分可爱,刚才对她的厌恶一扫而空。 “原来你还信这个?” “不信!” 护士想了一下,又道:“我本来怪她身边为什么没有亲人陪伴……现在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 护士没有回答我的话,却话锋一转,道:“你的那个‘她’在46号病房,你还不飞奔而去?” 听到此,我如蒙大赦般急步走向46号。 这个病房在走廊的最里面,是个高规格的独立病房,十分适合静养,外面有个小型的会客室,里面有三张床。 我走进去的时候,海逸星正微闭着眼睛盯着头顶的吊灯出神,苍白的脸色已经泛起了红晕,可能是她平时经常锻炼的缘故,似乎抵抗力比一般人要强。 “好些了吗?” 我走到她的面前,试图习惯性地去摸她的额头,却停在了半空,因为意识到这里是医院,随时会有人来。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尴尬,轻声道:“你摸摸我额头还发热吗?” 她主动这样说,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只将她的手抓在掌心,又送回到被子里道:“你没事就好。” 她却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把我当作开水了?” 我不解地看着她。 “把我放到暖瓶里啊,这样二十四小时就保暖了。” 看她还能开玩笑,知道她心态保持得非常好,道:“我怕你着凉——对了,你明天工作怎么办?工一定是要旷的……需要请假吗?” “我已经请好假了。” 我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假这样好请,但也没有起好奇之心,只是听她安排好了工作也放下心来。 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我这才想起来要给东方雨林芳菲他们报平安,但想了想就放下了电话,对海逸星道:“需要通知你的家人吗?他们一定很关心你……如果现在不方便,我天亮给他们打电话。” 海逸星摇了摇头,眼泪似乎在眼圈打转,她一定想起了她的伤心事,我很后悔说了刚才的话。 “时间不早了,折腾了大半夜,你也早点休息吧!” 海逸星突然道。 我看了看病房,按说起来,海逸星作为病人,尤其刚作了手术,一定要有人陪护,可心里又觉得有什么东西阻在我们面前,让我下不了决心陪床。 她却很大度地道:“怎么现在这里有三张床,三床被褥,还容不下我们吗?” 我知道,她在转着弯怪我那天赶她走,便不好意思再推辞,隔了一张床,在第三床上躺下了。 我怕她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着聊着,我眼睛打架,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东方已经鱼肚白了,这是我天天看日出的生物钟起了作用。 我抬起发沉的头,拼命晃了一下,虽然睡眠不足,但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今天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一转眼,突然看到海逸星,她脸涨得通红,双眼睁得老大,好像努力忍耐着,也许她早就醒了,也可能是憋醒的,只是自己行动不便,又不忍打扰我休息。 我穿起了鞋子,轻轻掀起她的被子,打趣道:“我看你幼儿园就开始拿奖状,在你短短的人生经历中,一定拿奖状拿到手软吧?” 她似乎很不满我这么多话,任我将她轻轻搀起,脸上涨得更红了,我却仍不管不顾地道:“面对你这样的高材生,我就请教你一个典,‘死要面子,活受罪’怎么讲?” 她气得直想把我甩开,可身子不争气,又软绵绵地被我挟持着走向卫生间。 我把她送到狭小的房间里,又帮她掀起马桶盖,怕她尴尬,道:“你就当我不是男人就好了。” 没想到,她怒视着我,道:“我就当你不是人。” “对——这样最好——我不是人!” 我自我安慰着。 她虽然已经到了忍耐的临界点,仍不依不饶地怒视着我,见我没有一点君子的高风亮节,恨恨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同时共用一个卫生间的亲密程度了?” 第34章一份玫瑰花瓣粥 听她如此说,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刚才只想着她行动不便,但生理自理的能力还是有的。 我虽然不是君子,但‘瓜田李下’的觉悟还是有的,便老脸一红,把自己关到了卫生间外面。 片刻后,就听到了海逸星在里面“嘘嘘”的声音,因为卫生间不隔音,所以声音有些大,也有些长。 我想走开些,又怕她想到没人照顾伤心,便一直等在外面。 终于,那声音停止了,我等了一下,将门开了一条缝,轻轻问道:“我可以牵你回去了吗?” 里面没有声音。 我担心出来,一下子打开门,见海逸星站在门口,含笑看着我,我一往里冲,鼻子差点撞到她额头上。 “不好意思——我担心你——” 她却好像看透了我丑陋的灵魂一般道:“你真的很渣!” 她作为一个病人,我自然不好意思和她计较,便扶住她一步步走出来。 可能她也觉得刚才的声音有些大,表情带着些许尴尬,脸上有些绯红,我将她扶回床上躺好。似乎刚才的氛围太暧昧了,我们都没有主动说话。 过了一会,我说道:“对了,早餐你想吃什么?我昨天办了营养餐厅的卡,我去给你买。” 她看了我一眼,小声道:“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那就很好养活了。” “你是说我是猪吗?” 其实,我很喜欢和她斗嘴,尤其看她生气的样子,可又不敢看得太久,怕被她看穿心事,便道:“养活不一定指猪啊——生育子女也可以叫‘养活’——” “谁要和你生孩子?” 她一下子脸红了。 “我不是说要和你生孩子,是打个比喻。” 我发现自己正陷入“越描越黑”的深渊。 “那你要和谁生孩子?” 我感觉被她绕进去了。 便无奈地道:“真没治——你要生就生吧!” 说着,我就走出了病房。 我眼睛的余光,发现她似乎并没生气,好像很喜欢和我讨论“生孩子”这个话题。 也许,这是她在身心最虚弱的时候,母爱泛滥的外露。 我来到营养餐厅,发现早餐品类很齐全,除了价钱昂贵这一条不尽如人意,卖相和口味想来都是不错的。 我买了一碗银耳莲子粥、一杯豆浆、一笼灌汤包、八个水煎包、两个鸡蛋:想来应该够我们吃了,就走向了返回的路,在楼下超市买了一整套女性洗漱用品。 我回到病房,海逸星正失神地看向窗户,也不知在看什么。 我朝窗台上看了看,那里只有一盆在早晨依然郁郁葱葱的满天星。 我将女性用品放到写字台的柜子里,道:“我买了俏妃竹纤维青春版……不知你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能不能用得习惯?” 她看了看我,并没有报出牌子名称,只是脸更红了,眼睛却盯向我手中的早餐。 我把床一旁的挡板横过来当桌子,又垫上餐布,把早餐悉数放上去,打开来,道:“看看还喜欢吗?” 她点了点头,接过我插上吸管递过来的豆浆,喝了一口,似乎索然无味,我又把勺子递给她,她喝了一口,又要放下时,我逼着她喝了小半碗,才放心地把筷子递给她。 这次她没有挑食,每样包子都喝了一个,似乎胃口很好,我磕碎鸡蛋剥去皮递给她,她却只吃了蛋清把蛋黄留给我。 “你为什么不吃蛋黄呢?” 我奇怪她的特殊嗜好。 “吃什么补什么,你没听说吗?” 我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愿听其详的模样。 她一点点嚼碎蛋清,道:“蛋清就像水,蛋黄就像泥,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儿是泥作的骨肉。” “那如果蛋清蛋黄一起吃呢?” “那就是女男人,或男女人。” 我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物种,知道她是胡诌,也不好意思点破,只是揶揄道:“真是长见识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 海逸星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也是君子中的女人,女人中的君子。” “你真是太讨厌了。” 她虽然说我“讨厌”,仍然在讨厌中吃完了三分之一的早餐,我怕浪费,便把包子、鸡蛋、豆浆、粥一股脑地吃了个干净。 “你休息吧,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我先去上班,下班了再来陪你——” 我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嘱咐她道。 海逸星转过头,不看我,似乎有些不舍,但终于没有说话。 我一走到护士站,昨天那个护士就走到我面前,把一叠钱递到我手中道:“海逸星的医疗费、住院费都已经有人替她缴了。” 我看着手中的钱,莫名其妙地道:“能告诉我是谁缴的吗?” 护士摇了摇头,神秘地一笑,就走开了。 我这才想起来,还没有给林芳菲打电话,便拨通了她的号码,作为海逸星的闺蜜她是应该第一个知道病情的。 电话很快接通了:“有事吗?” 我知道艺术家的生活作息是很不规律的,也不知道她是刚睡还是刚醒,但这件事非告诉她不可,“海逸星生病住院了。” “生病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哪个医院?” 我听出来了,后面那四个字是东方雨说的,他们果然在一起,可能正在吃早餐,听她这么着急,似乎可以确定这钱不是她缴的。 “急性阑尾炎——” 我尽量让语气平静下来,“就在昨晚动的手术——手术很成功,就在r市立医院——” “恢复得怎么样,不会留后遗症吧?” “不会——不过——我白天要上班,你们看白天谁有空来陪陪她——她她挺——可怜的——” 我艰难地说出“可怜”两个字。 “你不用管了,安心上班吧——芳菲等一下就去医院照看她——” 东方雨很爽快。 “那谢了啊——我下了班来换她——” “跟我们还来计较这些?” …… 我每天白天下完班,陪完楚楚就去医院照顾海逸星,林芳菲白天陪护,我们两班倒。 楚楚知道我白天上班累,我们每天也很早就分开了,想我时就到我工作的地方找我。 这样一连过了七天。 到第七天的时候,楚楚说要给一个朋友过生日,今晚就没时间陪我了,我表示了谅解,并祝她们玩得愉快。 然后就打电话给林芳菲。 “怎么啦?今晚有事不来了吗?” 林芳菲敏感地道,我知道虽然她和海逸星是闺蜜,可她们性子一冷一热,长时间在一起也是很煎熬的。 “不是,我是想问问海逸星晚饭想吃什么?我可以给她带去。” 电话那边突然停止了说话,似乎二人正在沟通,过了一会林芳菲才道:“你亲自给她说吧!” “海逸星。” “嗯。” 电话里传来轻微的喘息声。 “你有特别想吃的吗?我给你买。” “玫瑰花瓣粥。” “好的,我给你买。” “我不想吃买的。” “那怎么办?” “你做给我吃。” “好。” 我犹豫了一下道,心里却为从哪里能讨到食材犯愁。 海逸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似乎与我心有灵犀,“我们海滨别墅东南角就养有玫瑰,榴花秋舞正值花期。” “我知道了。” 说实话,虽然我知道院子里种有百花,可真要我说出每种花的名字来,就难为我了。 但这难不倒我,我来到东南角仔细察看着,玫瑰花是蔷薇科,带刺,这样一对照,开得最艳的红色花蕊想必就是榴花秋舞了。 我小心的采摘了一些未全开的玫瑰花朵,轻轻的摘下花瓣,用冷水漂洗干净;粳米淘洗干净,用冷水浸泡半小时,捞出,沥干水分;锅中加入1000毫升冷水,将粳米放入先用旺火烧沸,然后用小火熬煮成粥;粥内放入玫瑰花瓣、樱桃、白糖,再煮五分钟,盛出放到保温盒里。 我走到一半的时候,林芳菲就向我告假,说东方雨约了一个画廊谈合作,我知道她想快些陪情郎,便笑着同意了,又仔细想想,她也许想用自己的方式给我们创造独处的空间。 由于我天天来,和护士站的医生、护士都混熟了,她们见我到来,老远就和我打招呼。 “哟——护花使者来啦?” 主刀的黄医生从医生值班室出来打趣道。 “我没有带花——”我举了举保温盒道,“带了一份玫瑰花瓣粥。” “那也很暖心啊。” 护士做羡慕状,“我那榆木疙瘩男朋友如果有姐夫你一半好,我就不会和他分手了。” “对你好要长线来看,不能看一时。” “你这七天可是按时按点打卡,可以试出你对海姐姐真心了吧。” 我不想过多解释,便闭口不言。 黄医生却道:“你女朋友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了,本来阑尾炎也不算大手术,住院主要还是留院观察,现在也没必要花这冤枉钱……如果你们同意,明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多谢大夫救她一命。” 我向黄医生郑重地鞠了一躬。 “你这是……救死扶伤是我们作医生的本职……虽然有人误解我们会收红包……但悬壶济世也不仅仅喊喊口号……” 我从他的话中,听出真意,好医生还是很多的。 我怀着感谢的心走向46号病房。 第35章爱就要争取,敢爱梦真 果然,林芳菲的画板、画稿、颜料、画笔已经全部带走了,可能黄医生也对她进行了可以出院的谈话。 海逸星冷清地以65度角,仰躺在靠枕上,盯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出神。 见我进来,虽没有笑,脸上却浮现出期待的光芒。 “等急了吧!?” 我把保温餐盒放到桌子上。 “嗯。” 她应了一声,向我伸出了手。 我想,才住七天院,就把一个原本矜持的大姑娘寂寞成这样了,这是主动索抱吗? 见我发愣,她没好气道:“想什么呢?把我袖子捋起来,我手不方便。” 我这才恍然大悟地帮她把袖子折叠了几下,露出肘部。 又将餐盒打开,倒了一些粥在盒盖上,又把米饭和一小碟咸菜摆在中间,把餐具抽出来递给她。 她喝了一口,赞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我以后有机会还给你做。” “这是你说的!?” 海逸星似乎抓住了我的漏洞,用勺子指着我的嘴,好像怕我反悔道。 “我说的。” 我一副男子汉大丈夫义薄云天的气概。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你吃饭了吗?” 我这才觉出饿来,原来自己一直忙忙活活,忘记吃饭了。 海逸星看我迟疑,马上猜出了我的心事,通情达理道:“我们一起吃。” 我看粥米很多足够我们两人的量,便道:“你不嫌我恶心吗?” “你都不嫌弃我,我为什么要嫌弃你?” 我知道她是说第一次见面时喝光了本来为她冲泡的冰糖雪梨,便不再坚持,拿起了餐具。 吃了几口,勾起了我的食欲,大口大口地吃,倒是海逸星樱桃小口,一次吃几个米粒。 “不公平,不公平——” 海逸星突然嚷起来。 “怎么啦?” 我放下了筷子。 “这样吃法,都被你吃完了。” “那怎么办……谁让你不大口大口地吃?” 海逸星嘟起了嘴巴不理我,也不吃了。 我只好哄她:“再这样,你的嘴巴就能拴头驴了。” “你骂我‘驴唇不对马嘴’吗?” “你真会联想,我是说你不要生气了,影响你的淑女形象。” “谁要做‘淑女’?” “那你说怎么办?” “你喂我!” 虽然这样说,可她脸上马上变得火烧云一般又烫又红。 “你要我嘴对嘴喂你吗——是不是这样更‘驴唇不对马嘴’了?” “臭流氓——”海逸星的脸更红了,“谁要你用嘴喂了——拿着——” 海逸星说着,把手中的勺子递到我手中。 我无奈,只得就范,于是盛过一勺米等她张开红唇就送进去,抿咬完后,她又夹起一小块咸菜,慢慢嚼着;我再盛米时,她闭上嘴,嘴里“呜呜”喊着,示意让我吃;我吃了米,她又为我夹了一小块咸菜;我舀了一勺玫瑰花瓣粥递到她嘴里,在她的授意下,我又为自己舀了一勺……就这样一整餐盒的饭菜在一种十分温柔的气氛中慢慢地减少着。 …… 喂着,喂着,我越来越饱,也越来越困,可能是自己白天工作晚上陪护,公司医院两边跑,一时处在睡眠负积累中,所以眼皮不断地打架。 不知不觉间,我竟趴在海逸星病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下意识地醒来,猛地抬起头,发现海逸星仍保持着吃饭时的姿势,靠枕头躺着,我想她一定不舒服,可她却没有要移动一下的意思,眼中却含着泪花。 “不好意思……” 我抱歉地冲她笑笑,“我这个陪护太不称职了——就让老天罚我——罚我以后生病没人陪……” 说着,把吃了大半的饭菜餐具收拾干净拿去洗了。 抬头看了一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想来我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了,真是不该。 “要嘘嘘吗?” 我轻轻地问道。 她摇了摇头,然后闭上了眼,表示自己要睡了。 我也忘记避嫌在隔壁床上躺下了。 睡着睡着,我就作了一个梦:我梦见手心里有一只洁白的鸽子,纯洁又可爱,我呵护着她,捧在心口,放于头顶,暖在怀中,护在掌心……可能因为我握得太紧,第二天醒来,她竟然被我捂死了……我伤心得大哭起来……突然就醒了! 我一下挣开眼,发现我掌心真的软软绵绵的有东西,我的手心一下子出汗了,该不会是梦是真的吧?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海逸星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昨晚将她的手放于我的手心,任我抓着,也紧紧抓住我的手。 一时间,我尴尬万分,本能地去看她,她也已经醒了,可能是我手心的汗把她渗醒了。 “早上好!” 我嘴角不受大脑控制地努力调节出一个笑容。 “嗯——早——” 我在想要不要松开她的手,我们好像心意相通般,都是这样想的,都没有采取行动。 终于,我耐不住尴尬,道:“要不要嘘嘘?” 她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我扶着她起身,她的手一直没有松脱我的手,我也不好意思抽出来,我就用一种特别别扭的方式扶着她。 其实,她身体已经大好了,本不需要我搀扶,可是她仍然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压在我身上。 我将她送到卫生间,帮她掀起马桶盖,怕她说我“耍流氓”,便退了出来,想把门关上。 可是她却仍然拉着我的手不松开,我奇怪地看着她。 她似乎嗫嚅着道:“你陪我——我怕——” 这次难为情的是我,道:“我们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同时共用一个马桶的地步吧?” 她想了想道:“那你就拉着我手,将门打开一条缝——我要感觉你还在同一个房间里。” 我记起她也曾经提过同样的要求,便不忍拒绝道:“好吧——你一只手可以吗?” “可以的。” 她虽然这样说,我仍然取了一小叠纸给她备用着,她脸红地接过了。 她先冲了水,在“哗哗”的水流声中,难为情地做了一些事,我想到她的那些事,又听到她嘘嘘的声音,很禽兽地联想了很多,又猛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光,这样一牵扯,她的手就被我扯着往外拉了少许,她发出一小声的尖叫。 “你没事吧?” 我关切地道,一面将她的手尽量送还一些。 她没有发出声响,终于又响起“哗哗”的冲水声。 她走出来,脸上带着水莲花般的娇羞。 我走进去,她很孩子气地道:“你害怕吗?要不要拉着我的手?” 我被她逗乐了道:“我不是大小姐——没那么娇气——” 她这才松开我的手。 我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她一直等在门口没有走开,便好奇道:“你在这里干吗?” “等你请我吃早餐。” …… 我们坐在营养餐厅的双人卡间,一边吃饭,一边谈着天。 海逸星今天气色很好,好像一场手术,改变了她很多,她也变得乐观开朗起来;也许女孩本来就是多变的,她愿意给人看的永远是切换过的场景。 “海逸星——昨天我遇到黄医生——” “嗯——他怎么说?” “他说你可以出院了……如果你同意的话,今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 “嗯。” “你同意吗?” “你接我出院!” 海逸星一脸恳切地看着我。 “今天周末,正好有空。” “你接我,我就走。” “嗯。” …… 吃完饭,我去医院办了出院手续,又结了费用,那个神秘人缴了一万块押金,扣除所有花销,还余两千五百钱。 我把钱递给海逸道:“这是余下的钱。” 她一点也没有伸手要的意思道:“给你了——就当请护工了!” 她的话让我莫名地恼怒,道:“我在你眼中,原来就是一个护工!?” 我想把钱摔在她脸上,转身走人,可想到她仍在病中,心有不忍。 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火,像犯了错的小媳妇,低声下气地道:“我要了还不成吗?” 我也感觉自己情绪有些过激,语气缓和了些道:“你有什么东西要带走,我给你抱下去。” 她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使用免费长工般,把所有东西都装进一个帆布行李袋里,东西不多,但是很臃肿,我便背在身上,她牵起我的手,在关门的刹那向曾经待过七昼夜的房间狠狠挥了挥手,一副依依不舍的小女儿神态。 她走到护士站又一一和大家告别,我没想到表面冷漠的她会在短短的时间内认识这么多人。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道:“对了,你窗台上的满天星从哪来的?我记得那天晚上入住的时候没有看到啊?” “我做手术的时候,给护士要的——我说了,如果我的病房里不放一盆满天星,我就宁可不做手术。” “你可真会难为人。” “这叫智勇双全——冰雪聪明。” “你知道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 “婴儿的呼吸、纯洁的心灵、关怀、思念、梦境、真心喜欢甘做配角、不张扬的爱。” “你希望自己的爱是甘做配角的爱吗?” 海逸星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满天星的花语是‘成全心爱的人’——但我坚信爱的格言就是‘爱就要争取,敢爱梦真’。” 第36章下不为例 我们来到楼下,悍马仍然停在刚住院时的位置,可是由于车身过于庞大,所以占了两个车位,幸好医院的停车位是免费的,不然,只是停车费就要交很大一批了。 我把东西放到后备箱,海逸星就坐回副驾驶,把钥匙递给我。 我和她开玩笑道:“海逸星,你为什么买这么个大家伙,你看别人都没有地方停车了?” 海逸星看了我一眼道,“有人卖,我就买,并且我也是合法交税的,并没有违犯任何的法律啊。” 不知为什么,涉及到她的生活,我总感觉她的语气就会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冰冰。 “可是你这样高调的生活,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会如何看待吗?” “我只在乎我自己如何活。” “你们这些身在天宫的女神,是不能体会到身在泥土中的平头百姓如何挣扎的。” “我不是女神,所谓的‘女神称谓’是你强加给我的。” 海逸星露出不满的表情,紧闭起了嘴巴,示意不愿意和我说话。 我无奈地叹口气,不知哪里碰触到了她的逆鳞。 好在,车子很快就到了海滨别墅。 我放好东西,把钥匙交还到她手上,道:“你好好休息,如果身体太虚弱,就先不要上班了。” 她看了我一眼,突然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文件夹道:“这是你给我的《公证书》,你收回去吧。” “为什么啊?我是真心诚意想把房子还给你的。” 她没有看我,而是从文件柜里抽出一份文件,我看清楚了,正是前几天她批阅的那一份,郑重递给我道:“你的《公证书》是无效的,这是你当时签下的拍卖合同。” 我拿在手中,发现只是影印件,又听她说道:“你看一下第一条。” 我在她的授意下仔细地读着,发现《拍卖合同》第一条第一款,赫然写着:“不许转让不许转卖不许转租……” 我一看之下就傻眼了,当时签合同时只觉得天上掉陷饼,拿来就签,生怕对方反悔,也没仔细看,竟然灯下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霸王条款,此时竟像烫手的山竽,甩也甩不脱了。 “看明白了吗?” “嗯。” “你再看。” 说着,又递给我一个高倍放大镜,不用说就知道,要我看的内容一定又是在缝里,于是又在下面看到一行小字,“有效期99年”。 我心里泛过一丝苦涩,这么看来,这房子产权还是我的,而且有效期是99年,我不知道未来的岁月还有没有99年,这房子要伴我终生了。 “拟定合同的人,还真是运筹帷幄,环环相扣啊!?” 我递还放大镜,挖苦道。 “运筹帷幄还可以理解,哪里就环环相扣了?” 海逸星语气平静地道。 我听她说话很清晰,可是语气却显得极度虚弱,我特别希望有人照顾她,便关切地道:“你请个护工吧。” 她盯着我,好像是洞穿我的心灵道:“99年契约都靠不住,我能相信人生路上的临时工吗?” 想起她被人追杀,又想起她在面对突发疾病时的孤苦无依,我特别想留下来,可是又想起张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对我“吃软饭”的误解,终于狠下来心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她才释然道:“你走吧,我自己能行的。” 我向门边走了一步,忽然想起医院里的一幕,奇怪地道:“为什么说我是你的男朋友?” 她脸一红,目光偏向一边,道:“你难道不是男的?” “我是怕引起误会……我自己没什么……怕你受委屈……” “你走吧,从此我再也不愿意见到你。” 她别过了身子,恨恨地道。 我特别不希望这样沉重的氛围,为难地道:“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挺不合适……” “滚!!!”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下了逐客令,破口大骂起来。 我怕再待在这里,更加惹她不开心,便走出了房门。 …… 第二天,在我下班的路上,我接到了林芳菲的电话。 我想,她一定是说有关海逸星的事,果然电话刚接通,她就用捉迷藏似的语气似笑非笑道:“你奇怪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 “是挺奇怪的……你这么频繁和我联系东方雨大哥他知道吗?” 我开玩笑道。 “切——少挑拨我们的关系,给你说,我们的关系牢靠着呢,已经上升到亲人了——倒是你——”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在措辞,终于道:“海逸星她大病初愈……而且还是刚动过手术……你帮我去帮顾她吧!” 我想都没想就道:“作为朋友,我可以这样做……可是这样真的好吗?不是最需要你这个闺蜜在她身边吗?” “我们都看出来了,她对你很依赖,而且只有你才能走进她心里。” 她怕我再拒绝,又重重加了一句,“这也是东方雨的意见。” 她知道东方雨对我影响,可是我一想到楚楚,头一下子就大了,我正要试着用什么言语推辞的时候,听筒那边似乎感知到了我的犹豫,东方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江余愁——听大哥一句——现在正是她最脆弱的时候,你知道她现在最需要什么,买个礼物吧——你知道她现在最需要什么礼物——”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在他们神雕侠侣双剑合璧的助攻下,我缴械投降了,决定去看望一下海逸星,况且作为朋友,也应该去探视一下。 我打电话推托和楚楚的约会:“楚楚——海逸星病了,我待会去看一下她。” “那我们一起去吧,我们的关系可以一起的。” 我想像两个人撞羊后的情景,有些后怕地道:“还是别了,她好像不太愿见陌生人。” “那你算不算陌生人……她病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楚突然爆发了,似乎对我的表现十分不满。 “我们至少还算是朋友吧!她身边没有亲人,挺可怜的,我们要有起码的同情心不是吗?” “你这是说我没有同情心了?” 她的话让我觉察到我刚才不知不觉间把话说重了,赶忙解释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楚楚也缓和了语气道:“好吧——我知道你有情有义——我也不应该吃一个病人的醋。你去陪她吧!”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是——我应该大度一点……” 我正自高兴,她突然提高了嗓门大声道,“她是个病人,我这才迁就你——下不为例!” 楚楚说完,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无论要谁理解自己的男朋友去陪别的女孩,心里也会不高兴的吧。 第37章等待海枯石烂的爱情 解决了这块心病,我就为探望海逸星作准备。 我左思右想,自己首先要准备一件礼物。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小块玲珑剔透的石头,这是我一次赶海时捡到的宝贝,一直被我珍藏着。我想了一下,用美术刀钻了个孔,又系上一根红色绒绳,还觉得不够完美,便挖空心思,刻了“海心石”三个字,又在背面贴上《海枯石烂》的招贴画。这才如释重负地放下心来。 又去厨房用上次剩余的食材煲了一碗玫瑰花瓣粥,我记得她好像很喜欢这口。 我骑着山地车,来到海滨别墅。 突然发现门前停着一辆七座黑色奔驶商务车,透过车窗,看到东方雨坐在主驾驶座上,似乎一直都没有下车,更没有进别墅,这令我十分奇怪,按说他和林芳菲一直都是最关心海逸星的人,可为什么感觉他和海逸星之间显得那么生分。 我熟络地和他打招呼,他却对我视而不见,好像对我生了很大的气,似乎来看望海逸星本就应该是我分内的事。 我下了车,取下挂在车把上的保温盒,便走了进去。 海逸星躺卧在床上,气色似乎非常好,额上亮晶晶的,光洁若幻的脸庞也有了健康的红晕。 林芳菲本来和海逸星小声地谈着话,内容却是谁离婚了、谁出轨了、谁开多人运动会了等明星八卦,说到兴致高处偶尔还会替谈话中的主角感到不值,她们的谈话让我感觉海逸星接地气的一面,认为她也会和同龄女孩一样会关心情爱话题。 林芳菲见我进来,便很快结束了谈话,对她嘱咐了一番,就向我笑了一下,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你会来”,一副吃定我了的模样,然后就离开了,不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海逸星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别过了头,故意不理我。 我把保温盒放到床头柜上,见柜上有一叠文件,似乎她已经恢复了工作,便没话找话道:“你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刚动完手术就参加工作,虽然你可以获得‘劳动模范’的称号,若累出病来,受罪的可还是你……你们老板是谁……告诉我,我去给你理论……把工作给你停下来……” 听我胡诌,海逸星只是皱了皱眉,却仍然没有理我的打算。 我又道:“我去给你报仇……” “你是我什么人?……用什么身份给我报仇?” 海逸星似乎抓住了我的命门一般,准备给我致命一击,我知道她这是报复“我曾置疑‘她说我是他男朋友’这件事”。 “我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 “谁要你管?” 她瞪了我一眼,终于算是把头转过来了,面对着我道:“你怎么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 “我不用你放心不下。” 说完,又把头转了过去。 我见她不待见我,讪讪地道:“我煲了玫瑰花瓣粥!” 她脸色一变,露出惊讶的表情道:“你为什么给我煲这种粥?” “你是病人……上次在医院里我看你很喜欢吃……就做给你吃。” 她没有说话,却不知道哪句话触动情肠,眼睛里似乎莹着泪花。 我把保温盒打开,倒了一些粥在餐盒盖里,扶她坐直了身子,喂她喝了一口,又替她卸掉心理负担道:“林芳菲说‘现在是你最脆弱的时候,需要安慰’!” “是她让你来的?” “嗯。” 我点了点头,又想再喂几口。 她却好似赌气般闭上了嘴,瞪着我道:“你这么听她的话?” “她也是为了你好。” “你来过了,你走吧!” 海逸星又冷下了脸,把头别在一边,下了逐客令。 我无奈地把餐盒盖放到一边,打破尴尬道:“我有给你带礼物。” 这次她也没有给我好脸色看,道:“也是她让你送的?” 我赶忙解释:“这你可错怪她了——是东方雨的主意。” 听到“东方雨”三个字,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我,一副期待的表情。 我便取出了准备好的礼物,把手背在身后,学着刘谦的语气神秘地道:“闭上眼睛,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海逸星不但没有闭上眼睛,反而睁得大大的,好像一心想要揭穿我。 我无奈地把礼物递到她手心道:“看喜不喜欢——我可是花了心思的。” 她拿在手中,反来复去地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突然不相信地道:“这是你做的吗?” “嗯——喜欢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突然看到了上面的文字,颤声问道:“‘海心石’——这是你刻上去的吗?” “是啊!” “大海也有心吗?” “有啊——海水就是她流下的眼泪。” 我又翻过来指着上面的字道:“海枯石烂——这象征至死不渝的爱情,很有寓意的。” 没想到,我一席话,却引她泪流满面道:“你不是来看我,是成心来气我的吧!?” 真是躺着也中枪,我暗叹一声道:“你这大小姐脾气发的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见她不语,我又解释道:“林芳菲说你在病中,要我对你好一点,并且说‘我知道你最需要什么’……我想你现在最需要的是‘爱情’……我给不了你爱情,送你这个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爱情,就可以送给心上人了。” “你是可怜我无人疼无人爱吗?” 我有些跟不上她的脑洞大开,无语地看着她。 “按照你的逻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是不是也应该送你一样东西,我们才算扯平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却不容我辩解,就递给我一把钥匙道:“你把第三个暗格打开。” 我依言打开后,见有一个精致的檀木心形小盒,粉红色的,十分惹人怜爱。 我递给她后,她当着我面打开,见里面是一个月牙吊坠,里面晶莹剔透,似乎有水波流动,她取过修眉刀刻下“江心月”三字。 递过来道:“江河若有心,心也应是纯洁无邪的,月牙吊坠象征爱情若月亮般皎洁无瑕,也请你送给心上人吧。” 我听她说得如此动情,不忍拒绝,却听她又道:“我要亲手给你戴在脖子上。” 我一低头,就让白线圈套在脖子上,触体生温,顿时有一种异样的情愫。 我看到她只喝了一口的粥道:“你再喝些吧!” 她却不领情道:“如果没什么事,你赶紧走吧!我还要等待海枯石烂的爱情。” “我给你煲的粥你爱吃吗?要不要下次再给你煲好送过来?” 她用冷得不能再冷的语气道:“没有下次了!你赶紧给我滚!”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发这么大脾气,像被猎人追杀的小兽般落荒而逃。 第38章咬牙切齿的礼物 随着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我和楚楚都感觉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我们的关系也越越来越亲密,每天下班楚楚就开车到公司来接我,然后去海边看潮起潮落,也会合吃一个冰糖葫芦,也会合喝一碗粥。 虽然我知道,自己和她是作秀,但有时也会忍不住想,自己会不会真的爱上她。 一天,我们吃完饭坐在塞那阳光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泡沫剧打发时间。 楚楚突然说:“江余愁——作为情侣,你送我一个礼物吧——刻骨铭心的那种——我们还没有交换订情信物呢!” “我没有钱给你买贵重的礼物。” 我有些难地道。 “有些礼物是不用花钱的,比如——” 楚楚说着,冷不防一下抱过我的肩膀趴在我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我大叫一声,感觉肩上火辣辣地疼,好像千万个蚊蚁一齐叮咬。 楚楚抬起头,轻轻吹了吹伤口,关心地问道:“疼吗?” 我咬着牙点了点头,她却语气平静地道,“你记住今天的疼痛,记住今天的我。” 话锋一转,又道:“你也咬一口吧,也让我记住你。” “这——” 我为难了,“我怎么会给你做这样的事?” 没想到,楚楚突然右手猛掐我的大腿,我疼得肝颤,措不及防,张口大叫一声,“啊——” 楚楚却在我张口的瞬间,将肩膀塞进了我嘴里,又狠狠掐了第二下,我下意识地一咬牙,楚楚肩膀疼得就是一颤,眼睛就就掉了下来。 她扒开自己衣服,肩膀上就留有深深的牙印。 楚楚一本正经地道:“我们的伤口就留在彼此的心里,希望永远都不要弥合,这样我们都不会忘了对方。” 我想,这就是鬼精灵的楚楚送给彼此咬牙切齿的礼物,也难为她想得出来。 …… 《你好,我年轻的恋人》第38章咬牙切齿的礼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章听懂了我的话 我回到小渔村的时候,发现海棠树下,已经没有了叶柯舟那仿佛石化了的身影。 我觉得奇怪,就来到二院察看,惊讶地发现叶柯舟、叶嫂、叶母正围坐在一起干活,叶柯舟在编渔网,叶母、叶嫂在补白帆。 见我进来,最先发现我的却是一向木讷的叶柯舟,她瞪了我一眼,似乎很反感我的私闯禁地。 叶嫂和叶母也觉察到了我的存在,她们却没有叶柯舟那样的偏见,而是放慢了手中的活,对我说道:“是小愁来了啊?今天怎么想起到前院来了?刚才我家小舟还说起你来着。” 我很想知道自己在叶柯舟心中的形象,便假装无意地问道:“伯母——柯舟她都说了我什么?” 叶嫂似乎十分不愿意上一辈对我们年青一代生活的参与,抢着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说你是个十分有才学的大学生,很多方面都要向你学习呢?” 我看了叶柯舟一眼,她羞低了着,只是忙着手中的渔网,假装并没有听到我们的话。 我连忙见招拆招道:“哪里哪里……你们家小舟才不了起呢?” 叶母似乎不满被冷淡,突然来了一句:“那你想不想和我们小舟处对象?” 一句话,说得我叶柯舟叶嫂三人都措手不及:叶柯舟身子猛地一颤,似乎手被鱼骨针扎破了,放到嘴里吮着;叶嫂眼神慌乱地看了一眼叶柯舟,又把目光直视向我,似乎很怕局势向失控的方向发展;我也感觉心顿时狂跳不已,费了好大劲才缓过一口气来,语气尽量平静地道:“伯母真会开玩笑……柯舟这么优秀,怎么会看上我这个穷大学生呢?” “如果这是我们全家的意见呢?” 我一抬头,见叶父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我们面前,口中吐出一圈浓重的烟圈道。 我面对这样的围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我迫切需要召唤一位神兽来拯救我。 “哇……哇……哇哇……”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宝宝突然神兵天降般在摇篮中哭了起来。 我心中不断地念着“阿弥陀佛”,想着这下可把我救了。 再看叶柯舟却有一绺头发蘸在额头上,风都吹不开,看来她所承受的压力一点都不比我小。 终于,我拿起叶柯舟含在嘴中的手,赌咒发愿一般地道:“叶家妹子心里苦……她还在等情哥哥归来……我愿意和她一起等她的情郎来爱她……她受了这么多苦……一定会等到真正幸福的……” 叶柯舟没有再看我一眼,却扔下了手中渔网,挣脱了我的手,来到叶嫂面前,恳求道:“嫂子,你教我补帆吧?” 叶嫂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突然抱着她哽咽道:“我苦命的妹子……” 我不知道如何在这样的情景下待下去,便向叶父、叶母打过招呼后走向后院,这次叶母没有挽留我吃饭,叶柯舟也没有起身送我,只是默默地拿起嫂子补到一半的白帆补起来,奇怪的是,渔家的活计似乎认得她一般,竟然无师自通地干得顺风顺水。 …… 晚上,我睡在床上,听着外面海水的哭泣声,不知为什么,从来不会失眠的我,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 我穿起鞋子,想到外面透口海风,驱逐内心莫名的焦躁和不安。 一抬头,就又看到叶柯舟,她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却换了坐姿,笔直地梗着腰身,像船中永不折断的桅杆。 忽然,发现她在动,等我看清了,才意识到,那动的是她肩上的一只海鸟,不知是海燕,还是海鸥,也许把她当作了一艘真船桅杆。 我的目光很快被牵引了,这才发现,海滩上动的还有另一个活物,那是一个人。 我惊讶地看着那个人,他也看着我,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终于慢慢地向我走了过来,等走近了,我才看清,正是王成杰。 “江余愁。” 他平静地向我喊了一声。 “嗯。”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找你吗?” “你如果愿意说,会告诉我的。” “我们还算是兄弟吗?” “你说算,就算。” 他终于试图笑出声,牵动嘴角的波纹却十分勉强。 我们都知道,已经无法回到从前。 “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等他说下去。 “我也知道,你和楚楚一直在一起。” “那只是逢场作戏。”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道:“好兄弟,好兄弟——所以你让给我,你把楚楚让给我。” 我有些厌恶地看着他,用杀死人的目光说道:“人真的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吗?” 他回避着我的目光,仍然拼命摇着我的手道:“江余愁——我向你保证,我会给楚楚幸福的——也只有我能给楚楚幸福——”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变成这样,也不愿意明白,只是偏过了头,不看他,示意他可以走了。 他松开了我的手,绝望的身影像海啸中孤苦无依的浮萍,我们曾经是如此的相似,可他已经身居高位,可是痴情又将他打回原形。 他的车在海滩上消失了,我又转头看向叶柯舟,她仍然坐在那里,身子直直的,似乎听到了我们的说话,因为她肩上的海鸟已经不见了,她也变得没有了生气。 “时间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别让家人担心?” 海风远远地把我的话送过去,又把她的目光接回来,她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因为片刻后,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第40章豪门深似海 第二天,临下班前,突然冯娟喊了我的名字。 “江余愁。” 我抬起头看着她,我想从她身上打探到张老师的消息,虽然她高我一届,可仍是张老师的学生,张老师一走一星期了,虽然也邮件沟通了几次,但毕竟所知有限。 “干吗一脸花痴状地看着我?” 冯娟在后脑勺上打了我一巴掌道。 我一个没留神,手中的笔就掉到了地上,我捡起了笔,作生气状:“你再这样虐待我,我就起诉你使用童工。” “你童工!?那中国就都是童工了。” 我没有与她继续纠缠的意思道:“借给你的书看完了吗,记得还我——图书馆登记的可是我的身份证?” “小气鬼。” “你有张老师的消息吗?” “这才是你最关心的吧?” 我不语,她沉默着,好似拖长我的煎熬,过了一会才促狭道:“还没有消息……不过李浅吟说正在适应……你知道她们适应能力一向是很强的。” 听她这样说,我心顿时放下了一半,开玩笑道:“你找我,应该不是给我发工资吧?这才干几天?” “想得美——是西门老板找你。” “他找我干什么?” “鬼知道——对了,你下班后录一下指纹和脸部信息,从明天起你就要正式打卡了。” “嗯。” 我应了一声,虽说增加了翘班的难度系数,但也说明我被公司正式接纳了。 西门环的办公室在一间有空调的大玻璃房子里,座标在三层,坐在硕大的老板椅上不但可以360度无死角观看海景,还将整个公司俯瞰眼底,有种指点江山的豪气。 我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就走了进去。 “坐。” 西门环指着身边的二把交椅道。 我看着西装笔挺人模狗样的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你小子是不是看中了我这把椅子——我让给你——” “岂敢岂敢?” 听他又用校园义气说话,一下子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把他按回到椅子上,就在最近的摇椅上把身子像个不倒翁般来回摇摆着。 西门环递过来一根烟,我一看,是那种前些时候低调宣传的好彩公司特供的号称世界上最贵的香烟,烟盒镶钻带宝石,奢华无比,没想到他公司没做到世界一流,抽的烟已经向豪富阶层看齐了。 “不会!” 我笑了一下推辞了。 “你小子还像大学时一样——假清高,真道学——” 西门环笑骂了我一句,又自嘲道:“我何尝不是呢?这烟自买来后,已经让了几十次,只抽过一次,还是在招商会上——” 说着,把烟又郑重装回了烟盒,拿起一支中南海点燃了。 我也从这个细节中看到了他作为商人的挣扎和无奈。 “噗——” 西门环狠狠地吐出一口烟,好像很享受大脑受到麻痹的短暂快感,终于转头对我道:“在我这工作还顺心吧?” “挺好的。” “不顺心对我说……这第二把交椅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一席话,弄得我无言以对,想他如此盛情必有求于我,可我一个穷屌丝,有什么能让他看在眼里的。 果然,他看了看海上的浪影道:“海逸星和你熟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地撇清道:“不熟!” “你小子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对——我知道她心里有你。”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获得的情报,我们真的算不上熟。” 这是我掏心窝子的话,所以说起来一点也不违心。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道:“真的不熟?” “不熟。” “那你把她让给我!” “我靠——你小子疯啦——她是礼物可以随便转让的吗?” “你只要答应让给我,我就有办法俘获她的芳心。” “你小子挺文艺的啊——还‘芳心’!?” 我连损带挖苦。 他却用极其认真的话语说道:“师哥我给你说句实话,虽然我曾经包括现在一直荒唐地活着,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让我如此动心过……你帮哥们一把……我把持有的一半公司股份让给你。” “你如果真心喜欢就去追啊……” 我被他的话感染了,下意识地支招道。 “可是我们是兄弟!?” “不用顾忌我们的兄弟情分……” 我突然感觉心在流血,如果他们真的成了……我不敢想下去。 “好兄弟……讲义气……” 西门环动容道。 我突然不愿继续谈下去,站起身告辞道:“西门老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冯娟还等着我录指纹呢。” 西门环一把抓过我的肩膀按坐在椅子上道:“你这么重情重义……哥哥我也有一件事告诉你……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我不安地看着他。 他又吐出一个烟圈道:“楚天舒这次是难逃一劫了。” “什么!?” 我一下就站起来,不相信地看着他,“关于天舒集团的风波不是已经止歇了吗?” 西门环似乎早就料到我的反应,向我摆了摆手,等我坐下后,又道:“楚家这些年来,一直做着房地产生意;同时经营水泥、建筑建材、装修材料;一起构成上下游的产业链——不过房价居高不下,已经不仅是影响刚需的问题,还涉及到民生工程——想想看,以楚家为代表的房地产商和丈母娘一起推高了房价,增加了婚恋成本,年青人生活质量和生活空间被挤压——这是中国未来建设主力和民族希望啊——所以国家一直参与宏观调控:出台收缩银根、限购、只住不炒等措施——可楚家只看利不看害,一来赚得盆满钵满,二来也把摊子铺得太大了——已经是积重难返——上次事件只是冰山上的一角——且看着吧,圈里人都小范围传开了——楚天舒这次够呛——” 一席话,听得我目瞪口呆,一来以我的圈子接触不到这些信息,二来也绝不会相信楚家这艘航空母舰会沉。 “兄弟——告诉你这个消息,对得起你吧——去忙吧!” 我走出了办公室,精神却一直处在恍惚之中,以至于头像扫了好几次都没过关。 我突然想到了楚楚,如果楚家倒了,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楚楚,一直过着养尊处悠的大小姐生活,以后可能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这来自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打击,可能把她生的希望击碎,我不忍她的生活滑向不可预知的深渊。 想到此,我在她联系我之前,给她打了电话。 “你在哪呢?” “我在去你们公司的路上,现在海丰路和迎海路交叉口发生了一起车祸,有点堵——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你注意安全。” 我嘱咐了一句,她没有回我的话,可能已经到了车祸现场。 果然,十分钟后楚楚那辆路虎就笔直地停在了我的身旁。 “想我了吧?” 楚楚一脸娇媚地看着我。 我一下拉开门,坐上车,还没系上安全带就说道:“天舒集团的事,你知道吗?” “怎么啦?” 楚楚眼眉弯成了浓浓的一条线,果然她不知情。 我想,既然是小范围的扩散,那作为当事人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便道:“公司可能出事了……最近家人有和你联系吗?” 楚楚摇了摇头,又焦急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示意她不要担心,便拿出楚天舒给我的名片,按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就接通了,说话的却是楚总的司机老刘那沉重试探的声音:“喂——” “我是江余愁——” “楚总等你的电话已经很久了,你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我现在和楚楚在一起——” 顿了一下,才道:“我想见楚总。” “你知道为什么是我接的这个电话吗?” “不知道。” “因为我本人现在也见不到楚总。” 我心里突然像被抽了血一样,苍白无力,好久才道:“你现在哪里?” “西湖别苑。” “你原地别动,我去找你。” “嗯。” …… 半小时后,我们的车驶进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园林式仿西湖别墅群,与西湖惟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水是活的,海水经过闸门如潮汐一般贯穿而过,我们就在一幢靠近“三潭印月”的别墅前停下了。 老刘手中拿着一只鸳鸯等着我们,我和楚楚和他进了门,他把鸳鸯放养到湖水中,又盯着看了一会。 “这是你的房子?” 我打破了寂静。 “狡兔三窟,我家世代在楚氏为仆,虽有房子的产权,但我们刘家人都知道这里不过是楚总的一颗棋子,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 老刘的话说得如此严重,我和楚楚心里都是一紧。 “不至于吧,现在外面并没有谣言传出来。” 他长叹了一声,从旁边架子上拿出一份附有《内详》字样的文件,第一页的大标题赫然写着《爆炸新闻……》,后面是“融资”、“副行长”、“行贿”、“虚假合同”、“大规模停建”、“黑幕”等等字样。 “楚总商海沉浮多年,怎么会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商场如战场,做这么大生意,难免会有一些打法律擦边球的行为,和国家政策性导向有很大关联,一旦到关键时候,可能杀鸡给猴看,行行家法也是有的……不过这次来得似乎太凶猛了些……” 大刘欲言又止道。 “是不是遭小人暗算?” 我说出了内心最担心的事。 “这次向r市经侦大队提交的举报材料是用隐蔽手段拍下的内部核心资料——这样的失误原本不会发生——可偏偏一个关键时间关键地点的摄像头离奇坏掉了——真是见鬼了——” “楚总有什么打算?” “无论怎么说,现在还只是调查取证阶段——调查的理由也是在权利寻租上做文章;天舒集团只是一时周转不开,如果注入一批资金,填上了银行的漏洞,就像给休克的人重新注入血液一样,很快就会起死回生——” “这批钱是多少?” “150亿!” 我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多的钱,普通人家150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钱,真是豪门深似海,这钱花起来也真是海了。 我和楚楚开车离开了西湖别苑,巨量资金给我们造成的压迫,感觉好像置身于海市蜃楼一般。 第41章做我的伴郎 我们正如羁旅的浮萍般无依无靠地行驶在海滨,楚楚的电话就如防空警报般尖锐地响了起来。 楚楚看了一下,我敏感地道:“谁的电话?” “我母亲的。” “接吧。” 我示意她,因为这个时候是最需要母子连心父子天性的时候。 楚楚接通电话的刹那,楚母那焦急的声音隔着话筒就传了过来:“楚楚你在哪里?” “我们这是在……” 楚楚四下里看着,想找一个地标式建筑。 楚母却一下子打断了她道:“别在电话里说……你们是不是开着车?” “对,是余愁他开车。” “车上装有定位……我们的电话可能被监听了……你听我说……” 楚母的话让我们心里本能地一紧,心也随着她小下去的声调而悬了起来。 “到你给妈妈第七次过生日的地方来……你懂的。” 电话随即挂断了。 “江郎——我,我好怕——” 楚楚突然抓紧了我的手。 我赶忙把车停下,道:“怎么啦?……伯母说的那是什么地方?” 楚楚抓过我的手放到身前,让我感知她剧烈的心跳,过了好一会才道:“这是我和妈妈约好的……我希望永远都没有这一天……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你陪我……” “嗯。”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把车往南开,一直开,不要回头。” 我按着吩咐拼命地沿着海滩开着。 一个小时后,来到了天堂口景区,这里的岩石是赤红色的,尤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余辉,将这里涂成一片红堂堂的世界,就像到了天堂一般。 一个万米沙滩,有堆砌的假山和旱船,有孩子的欢声和老人的笑语,我想有一天携妇将雏的自己也愿意把这里当作天堂。 楚楚却没有欣赏景色的兴致,拉着我的手来到服务台,买了两身游泳衣就换取了两把储物柜的钥匙,一把给了我,对走向男更衣室的我道:“江郎,一定要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 我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她郑重地道:“除了这件泳衣和钥匙什么都不要带出来。” 我走进了更衣室,片刻后出来了,我见到穿泳妆的楚楚,姣好的容颜和魔鬼的身材,可还未等我欣赏,她就牵起我的手,我们便背向大海跑去。 在一棵最高的松树下,她埋掉了我们的钥匙,又在密叶中交换了彼此的泳衣,又用土混合了身上的液体,涂满了全身,于是在下一刻,我们就是海边最脏最臭最邋遢的叫花子,没有人认出我们本来的面目。 我正怪她是不是神经过敏了,她用手往海边一指,用行动作了回答。 我一看,惊讶地发现一个车队正由远而近驶来,瞬间包围了天堂口,将更衣室团团围住,景区经理和为首一人大声交涉着什么,那人我看清了,正是那个来海滨别墅谈判的包臀裙女子。 那女子没有废话,一通乱搜后,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像变色龙一般向景区经理道了歉,扔下一叠钱后呼啸而去。 “这下没事了吧?” 我如蒙大赦地松了一口气。 楚楚摇了摇头,拉着我在最近的海滩下了水,对我说:“你的水性很好?” “我曾经救过你的命。” 我提醒她。 她没有再说话,却用手指了指夕阳落下的方向,道:“在太阳落下之前,我们必须游到那个鱼骨庙。”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那里是一片汪洋,无鱼无骨无庙。 正在迟疑间,楚楚却抓起我的手,如同美人鱼一样,双腿一抖,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身子径直向前游去,我惊讶地被她带着游了一阵。 眼看着太阳越来越远,在落日的最后一缕余辉消失前,楚楚突然拉着我的手直起了身子。 我惊愕地发现,落潮的海水将我们送到一个露出尖顶的庙宇上,这应该就是鱼骨庙了。 “我们得救了。” 楚楚用手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海水,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我正自出神,就见一艘渔政船就亮着灯向我们笔直地驶了过来,接近我们时,伸过来一双手,传来手的主人急切的声音:“楚楚——快上船。” 我们一跃而起上了船,一床毯子和棉被迅速让温暖和爱意包裹了我们。 楚母看着在棉被里相濡以沫傻笑着的我们,突然道:“江余愁,可以拥抱一下我的女儿吗……楚楚,可以拥抱一下你的江郎吗?” 我们不解地看着楚母,楚母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道:“楚楚……我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们幸福……希望在今世看到你们爱情结晶孕育的瞬间……” 一句话说得我们脸都红若焰火,还是楚楚主动拥紧了我,感受到由于穿很少衣服产生的肌肉摩擦,更使我们耳红脸热。 楚母流泪的脸上显出欣慰的笑容,道:“江余愁——楚楚从今以后我就交托给你了——你要给她幸福——楚楚——以后作了别人家的儿媳要矜持些——不要再动不动耍大小姐脾气——从此以后天各一方——没有父母在你身边——记得照顾自己——还有——还有我们的外孙或外孙女——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们一家三口到我们墓前祭拜——别忘了告诉我们你们给他们取的名字——” 说着说着,楚母就泣不成声。 楚楚一下子从被子里扑出来,将母亲搂在怀里,哭道:“妈妈——你这是不要楚楚了吗——我犯了什么错惹你生气——你告诉楚楚——千万不能丢下我不管——” 楚母替女儿擦去了眼泪道:“傻孩子——是爸妈没有保护好你——没能给你一个温暖的家——你又从小在温室中长大——怕你受不了打击——现在楚家正遭逢大劫——r市对于你来说为是非之地——妈妈给你一批钱,你就和江郎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来——等到爸妈不在了,那些商场上存心与我家为难的人也放过了你,再回来给爸妈扫墓,妈就知足了——” “你们为什么要死?我为什么要走?我们一家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却要生离死别?” “傻孩子——商场上的事,你不懂,这次爸爸是被人算计了,可能难逃一劫了,妈惟一的愿意就是你能幸福,我就是和你爸死在一起也没有遗憾了——” “我们都不要死——我们什么都不要,只我们三个人,还有江郎,我们四个人,一起打鱼养虾靠力气吃饭——不——你们只管养老,我和江郎养活你们二老,江郎可能干了——” 听楚楚如此说,我也抓住楚母的另一只手道:“楚楚说的没错,我养你们,你们就颐养天年。” 一席话,楚母又流下泪来,一面抹眼泪一面说:“我的好女儿……我的好女婿……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从随身包里抽出一张卡塞到楚楚怀里道:“好女儿——你们快走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再晚一会就来不及了。艇舱里有你们的护照和卫星电话以及蛇头的联系方式……” 楚母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往船舱外推我们,我这才发现船尾有一艘改装过的汽车引擎的小艇。 可是楚楚仍然拼命抓着妈妈的手,不肯放松,楚母拼命往外拖着,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要帮谁。 就在母女拼命的撕扯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随着一道明利的闪光划破长夜,一艘又一艘中型游轮由远而近呼啸着包抄了过来,游轮上的灯光将不大的海面照如白昼。就有一个人慢慢走到最中间游艇的甲板上,在灯光的照耀下,看得分明清晰,正是消失多日的楚天舒。 才十几天不见,他的头发已经一大半变得花白,像被霜染过一样,本自坚挺的脊梁也明显老态龙钟地弯了下来,尽显疲态的脸上,更多的是痛苦和无奈。 “楚楚是你吗?” 楚天舒突然看到了楚母,身躯似乎被雷重重击了一下,颤抖着。 “爸——你怎么来了?” “我我——我担心你——” “你是担心你自己吧!?” 楚母突然神经质地一针见血道。 楚天舒不敢直视楚母的目光。 楚楚又道:“爸——妈说的都是真的——你干了对不起人的事?” “没有……楚楚……爸爸没有……你要相信爸爸……” “既然这样,妈妈为什么要我和江郎离开,你们有生之年再也不许踏足r市半步?” 楚父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一眼,突然老泪纵横,大象一般的身躯竟然跌倒,屈膝向着妻女跪了下去,用赎罪一般的声音道:“怪爸爸糊涂——怪爸爸没本领——怪爸爸无能——楚楚——你救救爸爸——只有你能救爸爸——爸爸不愿意下半生呆在潮湿阴暗狭窄没有窗子的小房子里——你救救我——救救这个家——” “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早该如此——” 楚母突然打断了楚天舒的话。 楚天舒仍然一脸期待地看着女儿,“女儿——我的好女儿——只有你能救爸爸——” “怎么救?” “你只要同意嫁给苏孤成——我们两家联姻——放出利好信号——楚家股票就会大涨——即使没有苏家注资——爸爸也能度过一劫——” “好——” 楚楚突然咬牙切齿地道:“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只要你同意这门婚事,别说一个条件十个一百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楚天舒一下站起来,脸上放出救赎的光芒。 楚楚没有看他,却一字一顿地道:“我可以嫁给苏孤成——可是江余愁必须做我的伴郎,出现在我的婚礼现场。” “好——好——我这就安排——一定让你满意。” 楚天舒狂喜地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地道。 第42章支票是假的 楚楚拉起我的手,放到她的心间,用失魂一般的声音道:“江郎——明天我就是别人的新娘——让我再最后一次看看你——让你最后一次感知我爱你的心跳——” 说着说着,泪水就喷涌而出,扑在我怀里,颤抖的身子像风中的叶子,如此脆弱,又如此美丽。 我抚着她的秀发道:“楚楚——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春分冬至——无论你嫁给谁——无论谁娶了你——无论你和谁有了你们的孩子——无论是否年轻还是老去——你都要幸福——” 楚楚用撕心裂肺的声音追问道:“江郎——为什么我们如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你救了我,却要我嫁给别人——为什么相爱相知相守的人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我们明明心贴心却要身背身远离——为什么我们相拥却不能相爱拥有我们的孩子——我想有我们的孩子——即使天下人都背弃我——即使没有人祝福——即使我在下一刻死去——” 我用唇吻干了她的眼泪,抚慰着她越来越紊乱的心绪道:“楚楚——不要说死——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们都要勇敢地活下去。” 过了好久,楚楚终于停止了哭泣,道:“江郎——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做我的伴郎——我要你见证我成为别人的新娘——我要惩罚你,也惩罚我自己——我要让自己死心——从此与你两不相欠——从此彻底地忘记你——去成为别人的新娘,入别人的洞房——” “我答应你!” “伴娘你找好了吗?” 我摇了摇头,道:“你希望谁做你的伴娘?” “伴娘你来选,我只希望婚礼上你能作为伴郎出现就心满意足了。” “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楚母突然道。 “明天吧!” 楚父迫不及待地道。 楚母瞪了他一眼。 “那就后天。” 楚父连忙改口。 楚母看着紧紧相拥的我们,道:“楚楚,你想婚礼选在什么日子?” 楚楚没有说话,却看向了我,似乎我不同意,她就不嫁。 “大后天吧。” 我又将日子延后了一日。 …… 我又一次来到了海滨别墅,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可我的脚引领着我来到了这里,似乎这里安放着我的灵魂,是我身心的最后归宿。 天已经很晚了,可客厅里的灯还亮着。 我走进去,看到海逸星正襟危坐,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停,灯光照在她脸上,浮现出别样的光彩。 我盯着她看,因为灯光是变幻的黄光、红光、蓝光、白光,可她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也好像故意让光影的变幻来驱赶无孔不入的孤独和寂寞。 突然她惊讶地抬起头,与我的目光相撞,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失礼,忙把目光移向一边。 海逸星却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仍沉浸在工作状态中,只轻描淡写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说,因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太离奇,太荒唐,可我觉得非说不可,因为也许只有在海逸星这里才能找到答案。 我字斟字酌道:“楚楚要结婚了!” 她一下抬起头,似乎听出了话中的沉重,目中随即黯谈下来道:“你的女朋友?” “我们假扮的。” “是不是假扮只有你们当事人自己知道。” “是。” “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吗?” “一个要结婚的人,除了祝福,有什么好问的?” “我非要你问呢?” 她又抬头看了我一眼,道:“新郎是谁?” 我答非所问道:“我是伴郎!” 她失神的目光又明媚如初了,只是生气地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捉弄人很好玩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要我把江心月送给人的愿望要落空了’——” 海逸星没有言语,也没有继续批改文件,过了好久,才道:“总有一天会用上的——不是吗?” 说完,她又低下了头,埋首于工作中。 我看到她单薄的身影,突然心有不忍道:“如果你不想再在深夜经受疾病的折磨就早点休息吧——这件事过后,我可能离开r市回老家——” 她突然抬头看着我,我以为她要用尖刻的话来怼我,或不要我多管闲事;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我走出了别墅,可在我走到拐角的刹那,别墅所有的灯都一齐熄灭了。 我慢慢地走回到小渔村,当走过一个山岗,突然发动机的轰鸣声就响了起来,一道炙热的车灯,直直地照在我脸上,我本能地用手去挡,那车却没有征兆地如一条猎豹一般直向我蹿了过来。 我并没有躲闪,而是下意识地想,“就死在这里吧,向阳花木早逢春,明年更加茂盛了。” 可那车子却几乎贴着我的身子堪堪擦身而过,又掉了个头,稳如磐石般停在了我身边。 车门一开,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看清了,这车是甲壳虫,从车里走出来的正是苏孤成。 苏孤成一副精英青年的打扮,锃亮的皮鞋、打着发胶的头发、满身的名牌。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虽然他是社会舆论中的人杰,可我并不想巴结,所以也不想矮他一头;况且他是三天后那场婚礼的最幸福的混蛋新郎,而我是作为陪衬的伴郎,在道义上更没有必要输人一头。 苏孤成拦在我面前,突然道:“刚才我想撞死你——我车子买了全险。” “我还好好地活着。” “你难道一点也不恐惧吗?” “恐惧的是你?不然没必要蓄意制造意外车祸现场。” “我是怕楚楚伤心——可有一刻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宁可让她伤心也要让你彻底在她的世界里消失’——” “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孤成没有说话,却突然把一张纸递到了我面前道:“这是一张150亿的支票,你拿给楚楚吧!”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这是我在苏家的股份,所能签署支票数额的上限;我希望能帮到楚家度过难关。” “我不能要你的钱——或者说不应该假我之手给楚楚这钱——在新婚之夜由你亲手交给楚楚不是更合情合理吗?” “她不爱我——我知道——可我爱她,我爱她与她无关——虽然爱的方式和手段令他反感——你给她吧,我们的婚约取消——” “那我呢?你将我置于何地?你在用你的钱向我示威吗?” “我说过‘我本来是想将你撞死’;既然下不了决心,我就索性成全你们;你和楚楚在一起吧;我不希望我的洞房花烛夜是一种龌龊交换,也不希望我得到了她的身体,而你却得到了她的心。” 苏孤成说完,不容我回答,就坐上甲壳虫风一般离开了。 我拿着那沉重的150亿,脚步像灌了铅,不晓得到哪里走。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既然苏孤成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渣,索性我就成全他,也许他的行为能让楚楚对他的态度改观。 我想,如果苏孤成是一个竞争对手,那么我就不能剥夺他横刀夺爱的权利,虽然我知道我们之间实力如此的悬殊。 我打电话给楚楚,楚楚听了也十分震惊,她约我到塞那阳光见面。 我打车过去,推开门,见楚父楚母楚楚一家三口都坐在客厅等着。 我把支票递给楚楚,楚天舒却一下抢了过去,打开最大的灯,又拿来台灯,反复验看着。 终于,楚天舒放下了手中的灯,颓然地瘫坐在沙发上道:“这支票是假的。” 我一听就惊道:“不可能,苏孤成本来想用我的命来换这张支票,我亲身遇险,怎么可能是假的。” 楚天舒拿着支票仔细地给我们讲解着,“支票用的印章是天阔集团改名前的天舒印章;填写格式也不对,最高金额的前一位空格没有用‘¥’字头打掉,数字填写也不完整清楚;就这两条别说他们公司在银行开的对公帐号,就是任何一家银行也兑不出一分钱。” “这么说来,苏孤成这个小鬼头把我们耍了,他对楚楚没有一点真心,楚楚如果嫁过去,一定会受委屈,我们就不嫁了。” 楚母分析道。 “我想是这小子太嫩了,遭了他父亲的道,这全是苏阔海这老鬼的主意;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打小相交几十年,我也打了眼;也不能全怪苏家,我们动机也不单纯。” “我还是要嫁她。” 楚楚突然说。 “楚楚——” 楚母大叫起来,“这关乎你一生的幸福,可不能任性从事。” “我答应了就要做到——”楚楚突然又抓过我的手道,“你答应了我做伴郎,也一定要做到。” 我点了点头。 楚天舒突然眼中一亮道:“就算是假的支票,也可以发挥起死回生的作用,因为不是专业人士很难分辨,只要我们放出消息,股市回暖,再加上楚楚的联姻——” “啪——” 楚母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就知道钱钱钱——我们母女的幸福都不管不顾了——” 楚天舒愧疚地没有说一句话。 …… 第43章也祝你们早生贵子 一切似乎都没有得到本质的改变,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又来到了那个小渔村。 我有时想,就在这里终老一生也不失为上佳的选择,这里的人朴素、良善、诚实,好像是当代文明碾压的死角,一切的糟粕和不良习气都进不来。 我来到我居住的小院前,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可是叶柯舟仍然托腮坐在海棠树下,可是眼神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的一汪死水,而是变得期期艾艾,灵动了很多。 我走上前去,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我坐在她的身边,她却本能地环抱了肩膀,似乎因为有人在旁边,才觉察出了冷。 我想脱下我的衣服,却发现只穿了一件上衣,脱无可脱,可她看着我,一副“看你如何办”的模样,我索性把上衣脱下,给他裹在身上,在海边开石打眼的工匠也有打赤膊的,何况是晚上。 也许是,我平时和她太熟识了,所以她似乎也没有介意,成全了我的英雄救美的义举。 幸好,天也不是很冷,她就像看马戏耍猴一样地含笑看着我。 “我有事对你说。” 我调节了一下呼吸道。 “嗯,你说。” 叶柯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后天要参加一场婚礼。”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和楚楚的——” “你是怎么猜到的?” “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没想到来得这么早——大家眼中你们是才子佳人的一对——说‘恭喜’不俗套吧?” “你看我算有才吗?” 叶柯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话,而是偏过了头,道:“书上不都是这样写的吗?‘才子佳人’、‘添香红袖’、‘私订终身’、‘状元归来’……” “‘六亲不认’、‘狗头铡伺候’……” 我接着她的话头念下去。 “你怎么了?看你很失落的样子——娶了楚楚这样的美娇娥还不知足吗?” 我摇了摇头,道:“她要出嫁了,可新郎不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你算什么?” “我算伴郎!” 叶柯舟眼中突然闪动着莹光,似乎很为我高兴,“伴郎也要精神一点,我也能沾点喜气呢。何必失魂落魄的,像丢失了糖果的小孩。” “我当伴郎,你怎么比我还高兴,真是损友一个,没心没肺。” “我不高兴,也改变不了事实——对了,伴娘呢,谁来当?新郎新娘方面有人选吗?” “他们尊重我的意见,让我来选。” “那你选好了吗?” “还没呢——”我突然脱口而出道:“你来当我的伴娘好不好?” 她看了我一眼,突然站起来狠狠地在我脚面上踩了一脚,疼得我一阵“马啊驴啊”地乱叫,她仍然不解气般,将我的上衣一下套到我头上,又对着我的头像拍皮球一样拍了几下,大骂了几句“神经病”,这才似乎解气般走回了屋里。 我待疼痛缓解了些,才突然意识到,叶柯舟还没有回答我的邀请。 我也在反思,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想到让她当我的伴娘,可能觉得她太封闭自己了,也太需要在一场充满喜庆的婚礼上得到救赎了,若能打开心结,开始尝试爱上另一个人,即使这个人不是我,也能开始选择全新的生活。如真能如此,我何尝不是办了一件好事。可是,我又如何来说服她呢? 好在,还有三天时间。 可是,前两天我都是浑浑噩噩地过着,这才发现我是拖延证晚期癌症患者,第三天下班后回到小渔村,这才发现一连三天,叶柯舟似乎一直躲在屋子里不露面,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正要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我的电话却掐着点一般响了起来。 我看了一下,却是林芳菲打来的,我不明所以地接通了,她用一种迷茫的语气对我说道:“你是不是很迷茫?”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承认我很迷茫。” “我就是给你指点迷津来了。” “感谢大慈大悲的南海观世音大士——南无阿弥陀佛——” “少臭贫——说真的,你是不是缺少一个伴娘?” “你怎么知道?” “r市就这么大,豪门就这几家,想藏住秘密都难;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 “那我给你指点的迷津就算对了——我认为海逸星是伴娘的最佳人选。” “为什么?” “以我女人的直觉和敏感——我感觉她心里有你。” “你别乱点鸳鸯谱了——” “怎么?怕她拒绝你让你难堪——这个你放心,姐姐我还是有媒婆的自我修养的——一准给你拿下她来——只要你同意,我这就替你邀请她,保证让她高高兴兴给你做伴娘。”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是受了什么刺激吗?还是她给了你什么暗示?” “唉——什么原因重要吗?问题是结局是一样的。我一个穷小子,她一个豪门千金大小姐,我怎么配得上她?” “你怎么知道她是生于豪门?” “我不疯也不傻,光用常识判断:一个开上百万的车、住大别墅的人,能是一般人?会爱上我一个穷小子,这点自知自明还是有的。” “你以为她会在意这些?” “她不在意,我在意——想想我和楚楚——同样撕心裂肺的痛苦,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你就是被楚楚伤得太深了,出不来了……” “反正伴娘人选我已经有了,就不劳观音娘娘您老费神了。” “你小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对了,她是谁?” “到时候就知道了。” 拒绝了海逸星,我有强烈的愿望:一定要让叶柯舟在明天的婚礼上当伴娘;救场如救火,如果最终找不到伴娘,我可就真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来到前院,按说正是晚饭的时间,可是依然是各忙各的,没有一点要开饭的意思。 “叶嫂——你们都喝风倒沫不吃饭的吧?” “臭小子——也学会拿你嫂子开涮了——喝风倒沫那是王巴。” “那我大老远的来了——总不能吃三毛饭吧?” “什么‘三毛饭’?嫂子我文化低,别在我面前拽文?” “饭也毛有,菜也没有,水也毛有——简称‘三毛饭’。” “本来是有的,这不小舟都饿了三天了,我们和她都是至亲骨肉,别的忙帮不上,就与她同饿呗。” “柯舟她真的三天没吃饭了?” 我焦急地问道。 “看你急得嘴生泡——饭确实没出来吃一口——这不是有我妈吗?她心疼闺女,净给她下饺子了,还是趁你小子不在的时候送去——” 我这才放了一点心,叶嫂又道:“你是不是惹她了?我感觉这几天她躲你像耗子躲猫似的。” 我正色道:“我正要有事和大家商量呢,不如我们就开个家庭联席会议吧?” “你小子,又整新名词。” 虽这样说,叶家人除了叶柯舟都围坐在桌子旁,连吃完了奶的宝宝也乖巧地睁着圆眼珠躺在妈妈怀里好似要听我讲话。 我轻轻道:“实话实说,前几天我曾邀请柯舟参加我一个朋友的婚礼。” “别掖着盖着了,说清楚了,究竟是谁的婚礼?” 叶兄急脾气道。 “楚楚的婚礼。” “楚楚!?很陌生啊,不过一听就是个漂亮女孩——她和你什么关系?” “我救过她的命,我们曾假扮了一个月的情侣。” “怪不得——你心上人要嫁人了,你却要来祸害我家小舟,你小子有坏心呐!” 叶父不客气地道。 “不是这样的——”我连忙解释,“本来楚楚就和别人有婚约——我们做情侣也是走走形式——要不然也不会嫁给别人,但条件是让我做伴郎——” “这也是走走形式?” “算是吧!——所以我就邀请柯舟给我做伴娘。” “那你知不知道在我们这里伴郎伴娘意味着什么?” “多少知道一点的。” “意味着一半的婚约,如果你以后娶了其他姑娘,让我们小舟怎么活?” “其实是你们太执拗了,柯舟正是继承了你的执拗,生活才走入了死胡同;你们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活法。” “千百年来,渔家人都是这样活的。” 叶父不喜欢别人当面的顶撞。 叶母却拉了拉他的衣角道:“让小江说下去,我感觉他说的虽不大懂,但很新鲜。” 叶嫂也说,“对,小江就是有文化,与我们家小舟很登对的。” 我没有接叶嫂的话,又按我的思路道:“自从你们让我开脱柯舟的心结,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我发现明天的婚礼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你们想想看:他等待的剑郎,已经出海六年了,六年来杳无音信,可能早已经亡命海上,也许停靠其他港口,遇到心仪的姑娘——她若知道了这一切,会不会真的疯掉!?” 大家听我说得严重,也不由脸色一沉。 “所以在谜底揭晓之前,让她勇敢地面对生活,打开心结,解铃还需系铃人,心病还要心药医——让她在别人的婚礼上体味自己的人生,也许就会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不知我这样说,你们能不能听得懂?” “话是这样说;可是小舟她神经已经不算正常了,如果再受了什么刺激;我怕会有过激的言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叶兄担忧道。 我却如释重负道:“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反正道我已经给你们指出来了,你们愿意让柯舟打开心门,尝试全新的生活,我就去劝她当我的伴娘,如果你们认为不妥,我也绝不会勉强!” 良久,叶嫂首先道:“爸,妈,你们看呢?” 叶父叶母都没有说话。 叶兄也是直搔头。 我站起身,正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叶嫂怀中的宝宝“妈妈妈妈——”地喊着,一面又哭又闹。 叶妈突然抱起了孙子,坚定地道:“我同意让小舟去开始新生活——” 说着,对着怀中的小宝贝亲了亲又道:“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抱上我的外孙。” 说到此,突然眼圈就红了。 奇怪的是,小宝贝听到这句话后也不哭了,而是张着小手,向我索抱。 征得叶嫂的同意后,我第一次抱起了小宝,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一点也不认生,张开小手捅我的鼻孔。 我脚步轻快地向后院走去,怀中仍然抱着小宝,叶嫂也没有要我归还的意思,似乎经过刚才的谈话,已经把我当作他们半个女婿。 “当当当——” 我轻轻地敲着门。 门没有人应。 我急中生智地,轻掐了一下小宝的屁股,这小子不但不哭,反而“嘎嘎嘎”地笑起来。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哐当”一声,被从里面打开来,露出叶柯舟一张喜忧参半的脸。 “你怎么来了?” 叶柯舟一副“闲人免进”的架势,正要关门,我却在她关与未关的当口,将小宝塞到她怀里,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我就挤进了门里。 “你不说这是女孩的闺房吗,怎么进来啦?臭流氓!” “学习学习,参观参观——不行啊——我上大学的时候,男生宿舍都是脏乱差,便想女生宿舍是什么样子,于是我们几个铁瓷就凑钱买了一个高倍望远镜,有事没事就往毓秀园瞅一瞅——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叶柯舟像听故事一样,被我带到了话里。 “冲锋的人被记过处分,打掩护的人啥事没有——” “你就是那个打掩护的人吧?” “姑娘——你冰雪聪明,我掐指一算,你五行缺当一个伴娘。” 我一边走,一边胡诌着。 我发现叶柯舟的房间是和我一样的格局,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但所有墙上都布满了粉红的心形贴纸,房内洁净无尘,四面都挂着世界地图和航海图,一大一小两个沙盘,大的是海战沙盘推演,小的是商战雏形,屋里遍布橱柜书架隔段,几乎每个空格里都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船的模型和叠得堆成山的千纸鹤。 我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果一心一世界的话,那么叶柯舟的心是足以容纳普通人十颗心的容积。 也不知道天天在外面坐着发呆的她,哪里有时间鼓捣这些。 “给点评价吧——山海天大学的高材生。”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小女子愧不敢当!” 叶柯舟说着就一恭手,小宝就趁机挖姑姑的鼻孔,似乎这是他惟一的乐趣。 我接过小宝,再一次向她发出邀请道:“我真诚地希望你明天能以伴娘的身份参加我以伴郎身份出现的婚礼。” 她看着我,仍然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是去,还是不去?她还在犹豫,也许还在等我向她释放更多的信号。不过这次,她没有踢我,也没有骂我,只是看着我,煎熬着我。 我不喜欢这种煎熬,就抱着小宝走出了门,坐在她平时坐的那把石凳上。奇怪的是,她也跟了来,和我并排坐在一起,小宝就在我们中间,由我们的双腿临时搭成的桥上,从一头蹒跚学步般走到另一头,一面“咯咯咯”地笑着。 我也笑着,她也笑着,我想现在最不设防的我们,如果有一天小宝变成我们自己的孩子,就这样笑着,是不是就是真的天堂口。 忽然,一辆汽车以极快的速度扬起滚滚的沙尘,又定格一般在我们面前停牢了,我和叶柯舟都厌恶地看向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 我不由惊呆了:前面走着的是苏孤成,一身黑色燕尾服、白衬衫、黄绸领带;后面走着的是楚楚,身上穿着却是洁白的婚纱、戴白头饰、一只手提着长长的后摆,像从天上谪凡的仙子;二人都化着精致的妆容,任谁看去,都是一对神仙眷侣,一对画上走下来的璧人。没想到,楚楚穿婚纱的样子如此美丽动人——却是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二人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他们手里都是捧着东西的。 苏孤成努力向我挤出一个笑容道:“江兄——谢谢你的成全!” 他的一个“成全”,听得我眼泪快要掉下来,可仍然强忍着,祝福道:“祝你们百年好合、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你祝我们什么?” 楚楚突然道。 “百年好合。” “最后一个词?” “新婚快乐。” “我是说最后一个词?” 我声音如同蚊哼,“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 楚楚重复着,用手指擦拭着眼泪,苏孤成赶忙贴心地递过来纸币。 我看了心里一阵难过,可口中仍然肯定地道:“对——有问题吗?” “没问题。” 楚楚说着,就盯视着我看。 恰在这时,叶柯舟抱着小宝的手就靠在我身上,我们就像已经生育子女的蜜月夫妻,而苏孤成和楚楚更像马上要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两对新人和旧人在彼此交流着夫妻恩爱之道。 终于,苏孤成开口道:“知道你们忙——也不敢劳烦大驾跑一趟,我和楚楚拍完婚纱照就赶了来,给你们送来明天要穿的伴郎伴娘服装,这是专门请一流设计师设计订做的,穿之前可以提前试一下。” “谢谢。” 我道了谢,接过来。叶柯舟也从楚楚手里接过伴娘装。 看我和叶柯舟亲昵地依偎在一起,苏孤成好像不服气般也要去搂楚楚的腰,楚楚却在他搂上的前一刹那,猛地一弯腰,系了个鞋带,巧妙地躲开了。 我敏感地察觉他们似乎这几天磨合得并不和谐。 “对了,明天几点去迎亲,我们作为伴郎伴娘几点出发?” “我们已经演练好几遍了,按照当地习俗,我和楚楚都是头婚,所以天刚亮,嫁妆车就要出发,围绕r市一周,最后和主婚车汇合,我早上九点去楚楚家接新娘,接你们的车将于八点到达这里,九点和我在楚楚家汇合;有问题吗?” 我打了个ok的手势,示意没问题。 二人转身上了车,可正当我们行送别礼时,楚楚又从车上下来了,手中拿着一个食盒,递到我手里道:“这是一些果子,点心,拍婚纱照不能吃流食——吃不完扔了怪可惜的——” 顿了一顿,又赌气地道:“也祝你们早生贵子。” 我鼻子一酸,突然想哭,马上用手揉了揉鼻子,终于没有哭出来。 甲壳虫像一阵风一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第44章当成了她的剑哥哥 正在我们在海边发呆的时候,叶嫂过来了,她从叶柯舟怀里抱走了小宝,小宝张着两个小手,向着姑姑乱晃着,似乎仍然不希望离开姑姑温暖的怀抱,可是在妈妈摇篮一般的怀里,很快进入了梦乡。 叶嫂看着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劝得动小妹明天去当伴娘,可看到小妹怀抱伴娘装那副喜滋滋的模样,似乎就有了答案,看了我们一眼就离开了。 “听苏孤成说这衣服是专门请设计师订制的,你看会不会是个江湖骗子?” “那你就现身说法,试一下喽。” “试就试。” 我不服气地道,一面当着叶柯舟的面脱下我的衣服,叶柯舟也不避嫌地帮我拿着旧衣裳,好像我们是结婚多年的结发夫妻。 我穿起衬衣打起领带上衣,又不好意思地矮身脱下裤子,除了内衣里外一新地站在叶柯舟面前,猴子献宝似地道:“怎么样?感觉如何,有没有让你大吃一惊。” “有。” “具体说说是怎样的一惊?” “女儿惊,女儿惊——洞房里跑进来一只老鼠精!” 叶柯舟唱着儿时的歌谣。 “你骂我是老鼠!” 我不依不饶地去揪她的耳朵,她逃开了,终于身子不灵巧,被我赶上,扯着她耳朵,耳提面命地道:“你还敢不敢骂我?” 她似乎很怕疼,只轻轻一扯就举手投降,大叫着:“老鼠大王饶命。” 我听她还是骂我老鼠,可却不忍心再对她动手动脚。 她也老老实实地蜷缩在角落里。 叶家人都透过矮墙看我们打闹,像看百年一遇的大戏一样,我也不点破,因为现实生活中的小情侣打情骂俏就是这样的。 闹了一会,我对她说:“柯舟,你要不要也在这里换上伴娘装,磨合一下,免得明天早起时不适应。” “流氓——” 叶柯舟骂了我一句,道:“谁答应你要做你的伴娘?”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就一溜烟地跑回了屋子,“哐当”一声反锁上门。 我心里那个急啊,如果这时候叶柯舟放了我的鸽子,临时让海逸星代班连衣服也来不及做了,可就坑苦了我,而且以海逸星的脾气,她可不像是会做别人备胎的人。 但除了她,我又无人可邀,正当我内心忐忑着要不要给海逸星打电话时,就见门一下打开了,身穿伴娘装的叶柯舟就款款走到了我的面前:只见一身宝蓝色纱裙的叶柯舟,满脸娇羞,微笑着看向我,显得高贵、典雅、纯洁、无瑕——她的美,自然天成,出水芙蓉,一点也不输给刚才穿婚纱的楚楚。 我似乎感觉楚楚就站在我面前,下意识地要将她抱起,却在俯身的一瞬间想起来这不是楚楚,可叶柯舟却似乎很抢戏地趁我俯身时抱起了我的脖子,腰身也自然地屈起,我在惯性的支配下,抱起了她,又在空中旋转了片刻,就像抱起我的新娘。 就在我旋转的瞬间,由远及近就传来了一阵热烈的鼓掌。 我们慌忙放下了彼此的搂抱,叶柯舟像个犯错的孩子,仿佛回到了那年打破了玻璃低着头,等着老师惩罚,叶父、叶母、叶兄、叶嫂、连同在她怀中睡了又醒的小宝,却一点也没有要惩罚她的意思,第一次大家围坐在石桌旁,我把果子、点心给大家分食,叶嫂和叶母又把煮好的速冻饺子端来吃,我们在别样的氛围中,吃了一顿团圆饭。 吃饭的过程中,叶柯舟不断地抱怨饺子皮太薄,都烂了,我只好把完好无缺的饺子拨给她吃,她把碎了皮的饺子给我吃,叶家人看她调皮都笑了,吃到最后我也发现,原来是她故意把饺子捣碎,骗我多吃,于是我吃了两份中的三分之二强,她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可她仍然一直嚷着好饱。 “柯舟,你真的吃饱了吗?” “嗯——吃饱了。” 叶柯舟说着,一面把手故意将小肚子拍得很响。 “你不会是怀孕了吧?而且还怀了一只皮球——” 叶家人都惊讶于我的口无遮拦,怕叶柯舟生气。 可叶柯舟却放下碗筷,作势要撕我的嘴。 我当然不让她撕,拼命推开她,我们就这样撕扯着,叶家人会心地一笑,叶嫂摆摆手,叶家人连同碗筷果盒一起消失了。 我们见没了观众,便失了打架的兴致,并排坐在桌子旁。 海滩上不时有人走过,看到穿着盛装的我们,便投来羡慕的目光,说上一句:“这对新婚夫妻真漂亮。” 听到此,叶柯舟娇羞地伏在我怀里。 这一刻,我突然想:“是不是,她把我当成了她的剑哥哥——也走出了自己的心魔——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柯舟——” 我轻唤一声。 “嗯。” “你的衣服还合身吗?” “合身啊——说起来真的神奇——那从未谋面的服装设计师,像知道我的三围尺寸一样,做起的衣服穿起来竟然如同用尺子比过一样,我感觉设计师比我自己都了解我的尺寸。”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不过真的很合身。”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术业有专攻吧!” 第45章最尊贵的新娘 为了让彼此有个充足的睡眠,以最好的状态参加明天的婚礼,我们并没有待到太晚,就各自睡下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听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鞭炮声持续不断,一直响了二十分钟,比过年还隆重;我赶紧起了床,看了看时间,才六点一刻,我不解地走出门,因为距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两小时。 刚走出门来,就看到一身正装的老刘,碰触到我怀疑的目光,他闪躲了一下,眼中满是愧疚和无奈,也许他是最知道内情的,我不忍看他的失落,道:“刘叔叔——不是说好八点来接吗?” 老刘听我喊他“叔叔”,也亲昵地看了我一眼,语气柔和地道:“我作为楚家的送亲代表,是早起运送嫁妆的,考虑到今天可能会大堵车,所以先行一步……接引伴郎伴娘的车也顺便和我们一起来了……你们是和我们同行,还是直接去楚家……” 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门外已经布满了人,持续不断燃放的鞭炮声,已经把整个渔村的人都惊醒了,大家瞪着惊讶的目光看着我们,似乎好奇一向人缘不错的叶家为何连女儿出嫁这样的大喜事都不愿意让大家分享。 我看了看叶柯舟紧闭的房门,道:“你们先走吧,我和柯舟还要准备一下,一准不会误事就是。” 老刘用看穿世事的目光注视了我一会,终于小声道:“天下的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小贤侄节哀顺便……” 我不希望让低落的情绪冲淡今天的喜庆氛围,不满地打了他一拳道:“刘叔——大喜的日子……你这不是给楚楚添堵吗?”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调侃,挥了一下手,就上了先导车,我这才发现用来运送嫁妆的是劳斯莱斯银魅,是可以匹敌任何豪车的一款车型,只见一辆辆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由于整车是银的,许多部件也是银的,看起来很优雅,显出出嫁者的傲娇和尊贵。 我数了一下,一共150辆,这样的豪车队伍,环驶r市一周,光天化日下招摇过市,不大堵车才怪。 当嫁妆车驶完了,就有两辆兰博基尼第六元素停在我的面前,我知道这是来接我和叶柯舟的,这才感受到楚楚和苏孤成的婚礼如此逼真地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走到叶柯舟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道:“柯舟——你起床了吗?” “嗯——还没呢——你要进来等我吗?” “不了吧——你起来喊我——养足精神——” 我的话语未落,只听“吱呀”一声,门打开了,露出叶柯舟那张秀美的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外面的鞭炮这么响,你要我如何把精神养足啊?……你进来吧,早上的海风挺冷的……” 我看着穿镂空雪白蕾丝睡衣的叶柯舟,一时间也不知进去好,还是不进好。 “你不进来……我就关门了……乡亲们可都看着呢……” 她口中虽说着“关门”,可身子却向里面走去,我一回头,果然见到不明所以的老乡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赶忙进屋后回身关上门。 叶柯舟并没有要回避我的意思,只是进卫生间时象征性地虚掩了门,我手足无措地盯着那一个个船舰模型看。 卫生间传来了冲水声,为避免尴尬我尽量走远了些,却恰恰听到了叶柯舟有些火急上房的尴尬声音:“江余愁,你还在屋里吗?” 我不明所以地道:“在的啊,怎么了?” “我我……我卫生纸用完了……你你给我拿一卷吧……” 叶柯舟的话语很小,似乎是在内心十分煎熬中说完了最后的一个字。 “哦——那——在哪里啊?” “床头柜下面就有。” 我来到床头,一通乱翻,却一无所获。 “你你……好了吗?” 叶柯舟的声音更急了,似乎十分心焦。 “就好。” 我说着,终于在一个暗格里找到半卷纸,就赶忙救场般给她通过门缝塞进去。 终于,随着又一阵冲水声,叶柯舟有些羞涩地出了门,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我们现在就要扮上吗?” “你要不要先吃早餐,婚宴还有四五个小时呢?” “昨天吃得太饱,还不饿。” “那好吧,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嗯——你给我画眉。” 说着,叶柯舟从化妆台上抽出一支淡紫色的眉笔就递过来。 “你不要先打粉底吗?” “先画眉。” “可是眉笔你确定要用紫色吗?” “你给我挑吧。” 说着,叶柯舟递过来一个化妆盒,里面布满了各种颜色的眉笔。 “你是不是把化妆品店打劫了?” 我打趣道。 “是啊……不然哪会有这么多选择?……你选好了吗?我刚润过脸,别浪费水分好吗?等一下感觉都不对了。” “那你内衣穿什么颜色?” “臭流氓!” “我怎么就耍流氓了?你不是让我给你选吗?” “这和穿什么内衣有半毛钱关系吗?……这是和气质有关的好吧?” “那你是什么气质?” “你看我是什么气质?” 我不愿意和她斗嘴下去,就选了一个介乎黑暗和黎明之间代表晨曦的全透明明黄色,道:“就这个吧——少女之春——青春好伴侣。” 叶柯舟没有说什么,却闭上眼眸,凑到我面前,吹气如兰道:“那你给我画吧——就画出青春好伴侣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来给她画眉,却从她身上弥散开一股初蕊的暗香,瞬间包裹了我们,那种薄荷的通透感,让我感觉她是透明的,却又感觉更加看不透她。 我心绪复杂的画上一笔,她好似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仍然没有睁开眼,我心态平复了些,又画上一笔…… “小舟……” 突然外面响起叶嫂的声音,紧接着传出“当当当”的敲门声。 我心猛地一下抽紧,眉笔就掉在地上,“啪嗒——”一声断了两截。 我正要倒歉,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我和她一起面对着同样无比惊骇的叶嫂。 “嫂子——你喊我有事吗?” 叶柯舟最先打破了沉寂,我也从地上捡起断成两截的眉笔。 “我是喊你吃早餐的……对了外面等着迎亲的人……需要在这里吃早餐吗?” 我这才想起来,作为伴郎伴娘是归属于新娘的娘家人,按照礼束是要请他们吃早餐的。 我正要说话,叶嫂突然惊讶地看着小姑子道:“小舟——你的眉——你的眉怎么了?” 听她说得如此庄重,叶柯舟拿过镜子放到自己面前,我也凑过来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本来是想把她的眉画成两轮弯弯的月牙,可是刚才叶嫂一进来,我手莫名地一哆嗦竟将两轮月牙越过两眉中间的飞地连了起来,这下好了,成了一眉道姑。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给你重新画——” 突然,外面又响起一挂“噼里啪啦”的鞭炮响,我知道是接亲的人在用喜庆的方式催促了。 “不用了——” 叶柯舟似乎十分满意,“我要让别人知道是你给我画的……让我知道是你给我画的……我就没有遗憾了……” “小舟,这是大喜的日子……” “嫂子……这是别人大喜的日子……不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叶嫂还想再劝说,可终于没有说出口。 我走出房间,因为叶嫂进来是要给小姑子换穿内衣的,我们再熟悉也毕竟不是真的夫妻,必要的回避还是要有的。 我走到两辆车前,论起礼节,似乎别人比我都懂,叶父叶兄已经把珍藏的好烟拿出来招待迎亲的人,而迎亲的人也十分懂事地拿出最好的喜烟喜糖来招待围观的乡亲和孩子们,一派祥和喜庆的气氛。 乡亲们也在攀谈中得知,我和叶柯舟只是作为伴郎伴娘出席一场婚礼,都惊叹叶家人有何德能攀上如此豪富的亲戚。 当我问迎亲的人要不要吃早餐时,都摆手说要留着肚子吃婚宴,一面若无其事地看天,我知道他们这是在变相地催促该上路了。 我看向叶父,征询他的意见道:“你们也一起去吧?” 代表叶父回答的是叶兄:“这样不好吧,太不识大体了——好像我们是故意去蹭席的。” 我看了看那两辆宽大的兰博基尼道:“蹭席又怎么啦?难道不该蹭吗?……况且,你们是伴娘的家属,理应也是新娘娘家人,一顿席还是应该讨扰的……你们不认为应该见证柯舟所有人生的重要时刻吗?” 也许我最后一句话触动了他们,叶兄搔了头道:“我们都去吗?” 我坚定地道:“都去,都去……苏家这么有钱,苏阔海为儿子娶媳妇,不在乎多一个人,少一个人……” “那好吧——我们也算是沾你的光了。” …… 一番梳妆后,叶柯舟终于被叶母叶嫂簇拥着羞低着头从屋里出来了,只见她一身宝蓝色纱裙,盘着伴娘发髻,明艳绝伦,如果不是身前缀着“伴娘”的红绸子,没有人会怀疑她就是当之无愧最美的新娘。 我坐在副驾驶上,叶嫂叶母一左一右将她们的宝贝护佑在后排;叶兄叶父和小宝在另一辆车上;在一连串鞭炮的轰响声中,我们的车就向着楚家驶去。 可能苏孤成娶楚楚的心过于急迫,在我们到之前,他迎亲的车已经到了,用来迎亲的主婚车是一辆黄金跑车;据说是苏父通过作为生意伙伴的一个阿拉伯王子,从一个博物馆中借来的,车价高达几十亿,平时基本不上路,因为平均每跑100公里要磨损50克黄金,号称是世界上最贵的车,因为他扬言要娶最尊贵的新娘。 虽然我有些自惭形秽,但我的心已经被虐够了,也不怕暴风雨来临得再猛烈些。 我又看了看停在门口,前来迎亲的车,有奥迪派克峰、法拉利限量版跑车、柯尼赛xr、布加迪威航爱马仕、阿斯顿马丁one-77……最便宜的是兰博基妮urus价值也接近三百万,我感觉来到了世界豪车展销会。 第46章爱情是什么 我来到迎亲队伍中,才发现迎亲的和送亲的两方人马已经捉对厮杀开来,血淋淋的,没有尽头;原来按照当地的风俗,新郎迎亲时要过三关斩五将,新娘一方通过增加娶亲的难度来考验男方可嫁,新郎一方也通过闯关成功来证明自己娶亲的诚意和实力。 当然这是婚闹的一种,对于这样的闹喜,长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过于出格,也不会加以干涉。 我和叶柯舟一来,就由于立场不同,分投不同阵营。 也不知苏孤成经过了怎样的魔鬼考验,已经堪堪过了第一关,可是脸上已经挂满了汗珠,苏家人不断递过来手帕擦着,似乎只心理这关就十分煎熬,他见我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拉住了我,道,“江兄,可把你盼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我们的苏大少爷难为成这样?” 我调侃道。 “唉——你不知道——楚家人真难缠——只红包一项我就如千手观音一样布施了无数。” “破财免灾吗?这点钱还至于花穷了你?” “唉——如果钱能解决的事就不叫事——说真的,关键时候可要帮兄弟一把,我下半生的幸福就着落到你身上了——” 看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我一时间也不敢接岔。 苏孤成拍了我肩膀一下,就来到了第二道门前,楚楚的几个闺蜜叉腰拦在那里,但我发现她们穿得虽然喜庆却并是伴娘装,便伏在他耳边问道:“这几个是伴娘团成员吗?” 苏孤成想都没想就道:“伴娘就只有叶柯舟一个,伴郎也是你独立成团。” “会不会太孤单了,不够喜庆啊?” “楚楚的主意……你知道,只要她肯嫁给我……我都是哄着她的……” 我这才意识到,楚楚的强势是与生俱来的,怪不得他有如此大的压力。 “姐夫——我们姐们可不是那么好娶的——恭禧娶亲——红包拿来——” 说着,几个姐妹花就一起伸出了手。 苏孤成似乎早有准备,一挥手,苏家就早有人递过来一叠红包,刚到手就被几个姑娘如狼似虎般抢了去。 “几位妹妹——好妹妹——就放我一马吧,待我回门时,好好谢谢几位——” “少啰嗦——几句好听的就把我们打发了——” “好姐姐——不,好奶奶——老姑奶奶——” “呸——你是咒我们老死娘家——嫁不出去吗?” “嫁得出去——嫁得出去——只要你们肯嫁,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你是拉皮条的!?” “这——” 第二关,正成僵持之势,突然苏家子弟中充当司机的一个小伙子,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手持一个硕大的电钻,一按开关,钻头就发出“嗡嗡嗡”震天价山价。 口中却大叫着,“堂哥——你起开——我就不相信还有肉人能挡得了电钻——什么锁都给你钻开了——” 一席话,若得几个姐妹一阵尖叫,却并没有躲闪的意思。 我怕把事情闹大,一把抓过那小伙子,按灭了电钻。 “苏东石——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你敢答应我就让你们过去。” 姐妹花中的一人突然指着小伙子的鼻子叫道。 “你——我——我敢答应——” “好——敢作敢当,还算是条汉子——你说这孩子是不是你的?” “我我——不——不是——” “再说个不是——你看清楚了——” 说着,她把一张《b超检验单》拿到众人面前,又掷地有声道:“三个月前的7号那天在酒吧疯玩后,是不是你送我回去的?” “是是是吧——人太多了——不大记得了?” “少装蒜——我就问你一句——孩子是不是你的?” “我我我——” “你他妈的睡了老娘——还卖乖!?算不算男人?” “谁说我不是男人?” 苏东石突然硬气起来。 “好——那你娶我啊?” 这姐们语气软了下来,挑战地看着他,虽然一脸戏谑相,但却不像是作秀。 “你敢嫁我就敢娶!” 奇女子一下抱起孩他爸,相拥而泣。 这对奇葩一离开,门就打开了。 苏孤成擦了擦汗,向着堂弟远走的方向,恭了恭手道:“为了我的幸福——难为你了——好兄弟——” 又对我说,“大哥,你真是我的护法福星,你一来就是石敢当也开了。” 我们一起来到第三关。 由于这是最后一关,前两关的姐妹都聚集到这里,而且和前两关不同,压阵的是伴娘叶柯舟。 “两位姐夫,我们可是等了好久了。” 叶柯舟听身边的姐妹喊我们两人姐夫,脸一下子就红了,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各位姐妹——奶奶——女神——女仙——女神仙——” “噗嗤——” 闺蜜团听苏孤成胡夸都笑起来,“你说破大天也没用——看到没有——” 一个姐妹往旁边两个大酒瓮一指道:“这可是纯的白的烈性酒——剧饮千杯男儿事——别磨叽啦——喝完了这些酒就妥妥的送你上婚姻这条康庄大道——” “这——” 我和苏孤成一看那酒,就发傻啦,心里不住地打鼓。 “我靠!这是要人命啊,莫说两瓮酒,就半瓮,也够我们呛啊?” 我压低声音对苏孤成嘀咕道。 “关键时候看兄弟你了!” “是你娶亲还是我娶亲啊?” “舍命陪君子。” “你算什么君子?” 见我们说个不停,一个姐妹大声调笑道:“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纯爷们?纯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纯爷们——” “姐们这话说的,我都不敢接……谁说喝了酒就是纯男人,不喝就不是爷们?” 我挺起胸膛道。 “少废话——娶我们家姐们就这规矩——就问你们喝不喝——不喝从哪来到哪去——喝完娘奶再来……不过我们姐们若嫁了别人……就别怪姐们过期不候……” “喝!” 一句话,说得我豪气干云,我甚至忘记了我只是伴郎,可这时候我想当然地认为喝了酒就能娶楚楚。 我一下扑到最近的一瓮酒前,就要掀开盖子,突然一直没有动静的叶柯舟冷不丁推了我一下,我脚步不稳,就扑到另一瓮酒前;苏孤成被我的义举感染,似乎也忘记了害怕,几步来到酒瓮前。 我拿起瓢,舀了满满一瓢,一饮而尽,突然品品滋味,发现这酒怎么和水一个味啊?这是酒吗?又喝了一口,确信,这就是水。 可往苏孤成那边凑了凑,扑鼻的酒香透长安啊,真的不能再真的酒,才喝了半瓢,他就晃悠得直画魂。 不过,若真要把整瓮酒都喝了,不死也扒层皮吧! 正在我为他担心的时候,叶柯舟突然对刚喝了四瓢酒的苏孤成摆了摆手道:“新娘说了——已经看到你的诚意了——你可以过关了——” 听闻此言,苏孤成如蒙大赦,一下就奔向房门,可身子因为酒精的刺激已然东倒西歪,我连忙把他扶住。 门开了,一身新娘妆的楚楚,静若处子般坐在红床上,目光却越过新郎,含笑不语地看向了我。 人美如玉的她,似乎晶莹着泪光。 我不敢看她,扶着苏孤成,她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提着,一步步走向婚车,似乎她走向的不是十丈软红的幸福婚姻,而是满布荆棘的地雷阵,无孔不入的陷坑窝,是自己的青春葬场。 迎亲的车队终于一点点向举行婚礼的翘楚大酒店驶去,翘楚大酒店是楚家的产业,这次承办楚家千金的婚礼,提前三天就停止了一切酒宴的对外预订业务,在酒店正门前,搭起了汽球圈、铺起了红毯、一米半的高台、四十八门的礼炮——所有这一切都昭示着即将举行的婚礼是最高规格的。 主婚车在酒店绕了半周后,就在假山旁的巨大小天使塑像环绕的喷水池前停下了,马上礼炮齐响、礼花齐放,甚至音响里还传出了西式的整齐的仪仗队正步响。 在这富有仪式感的气氛中,苏孤成下了车,绕到后面,去开车门,迎娶自己的新娘。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车门竟然被反锁了,任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打不开。 仪仗队停了,又响了一遍,似乎在鼓励新郎再努力一次,可车门仍然纹丝不动。 所有人都看向苏孤成,如果现在楚楚悔婚的话,那么苏家,甚至楚家,都将成为r市最大的笑话。 一种不祥的氛围弥散开来。 “楚楚——你开门啊——楚楚——” 可是门没有一点要开的迹相,正在苏孤成无可奈何间,苏家子弟中突然冲过来一人,手持铁锤递向苏孤成道:“成哥——关键时候可得给咱苏家长脸——可不能掉链子——这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了——这嫂子将我们都得罪苦了,你可不能手软——” 一席话,似乎说动了苏孤成,也借着酒劲,就欲挥动铁锤。 突然,窗玻璃打开一条缝,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道:“小子——你敢砸下来——哪只胳膊砸的——我废你哪只胳膊——两条胳膊砸的——我连带着废你两条腿——” 我看清了,说话的正是曾经见过两次面的包臀裙女郎,旁边一个司机模样的人嘀咕着:“这是从小跟随楚母手帕交的闺蜜……楚楚一向喊她小姨……是楚家的内管家……据说楚氏夫妇忙,楚家大小姐一向由她从小带大的……真正的娘家人……人称楚厨姨——一向黑白两道通吃的——” 苏孤成似乎也对楚厨姨颇为忌惮,举起的锤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恭恭敬敬地顺着楚楚喊了一声:“姨娘——” “我是楚楚最终幸福守护人,楚楚向你提出一个问题,你答对了,可以举行婚礼,答不上来……别说是楚楚……就是我——拼着得罪我大姐大哥也是不能让楚楚嫁给你——” “姨娘请提问——” “嗯——” 楚厨姨轻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说话,而是递过来一张纸条,苏孤成接了,却眉头紧皱,楚厨姨又道:“只有三次机会——想好了再回答——” 我凑近看时,发现上面是道单选题,题干是:“爱情是什么?” 第47章心甘情愿陷入在被盗猎的甜蜜里 是啊,爱情是什么呢?看到这个题干我也在问自己。 爱情是什么?是蝶恋花,是黄腾酒,亦或是千年痴缠,万年苦恋;人生是不是应该给年轻的我一个关于爱情的答案;为了刹那的闪光,我愿意等待亿万光年;多年以后,当我老去,站在青春沧海之滨,我们再相逢,带着微笑,或是期待,面无表情最好,说一句:“你好,我年轻的恋人。” 我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苏孤成也在看着那四个选项。 突然尝试着答道:“是蝶恋花。” 楚厨姨摇了摇头,似乎对他很失望。 第一次不中,苏孤成不敢冒然再试,把那剩余三个选项念了又念,终于又道:“是万年苦恋?” 楚厨姨不答,索性闭起了眼睛,似乎只要他再不给出正确答案,这场婚礼就不可避免地被腰斩为两段。 苏孤成不敢答,也许酒精已经使他不再清醒,不适合这样很耗费脑细胞的智力游戏。 他求助地看向我,我盯着剩余的“黄腾酒”和“千年痴缠”,心里却想着和楚楚初见时的模样,又想起朝夕相处的一幕一幕,心中莫名地一动,在纸上匆匆写下七个字,“人生若只如初恋”。 苏孤成接过纸,像捧着救命符般把它递到车窗前,全身呆滞,似乎等待着末日审判。 下一秒,所有人都见证了神奇的一刻:车门打开了,楚楚出现在了车窗外,惊艳了所有人。 苏孤成如梦般牵起了楚楚的手,礼炮重新鸣响、礼花再次鸣放、洁白的鸽子放飞在天空、圣洁庄严的赞歌响彻在耳畔……我想苏孤成此刻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吧,因为他如愿以偿娶到了他最想娶的新娘,而我是悲催的人吧,也是最应该伤心的,因为我亲手把爱我的楚楚送给了别人作新娘……想着她这些天来与我许下的婚誓,要一起相知相守到白头,可如今,现如今,她却在和别人举行婚礼,而我却是她的伴郎……命运和人生是不是在跟我开着一个极大的玩笑……我看着楚楚,圣洁美丽的楚楚,不久后就会和别人共入洞房……将自己灵与肉、将自己全部的身心、将自己作为少女的温柔分享给别人……而我是个穷小子,配不上她……我混蛋加八级地将爱人拱手相让……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内心撕心裂肺的痛……像个空心人机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和我同样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叶柯舟看出了端倪,她凝视着我,关切之情好像我就是她世界的全部,道:“江余愁——你怎么啦?” “没事。” 我不想暴露我的心事,可是欲盖弥彰的话语却牵动情肠,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流泪了?” 短短的话语,却显示着她的心疼。 “风大——进沙子了——” 我试图掩饰,但眼泪却极不配合地流了下来。 “我给你吹吹——” 叶柯舟说着,一面用伴娘的崭新袖口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一面真的拨开眼皮,试图为我吹去沙尘,她不知道,沙尘在我心底。 我们过于暧昧的举止,甚至盖过了正举行婚礼仪式的新郎新娘的风头,引得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我们这边看过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面示意叶柯舟我没事,一面扶正了她的身子,作好伴郎伴娘的本分。 我的目光越过舞台,向一旁的观礼人群看去,惊讶地发现海逸星、杏子玉、吴双月、东方雨、林芳菲、西门环、王成杰、冯娟……赫然在列,不知道他们是受邀而来,还是不请自到,是以新郎亲友团的身份,还是以新娘亲友的团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所有人几乎都看向了我和叶柯舟,似乎刚才叶柯舟的加戏行为,成功使我们从配角升级为主角。也许他们要见证我的幸福,或我的悲哀;或许想从我的人生中体味自己的苦辣酸甜。 我目光拂过人群的一刹那,我感觉人生就像一个棋局,我们都是棋子,要走向哪里,似乎并不受我们把控。是贫穷和出身使我活成了一个笑话,而苏孤成才是那个惟一可以给楚楚幸福的男人;他们之间虽然没有爱情,但不可否认苏孤成是爱她的,当爱情成为一种习惯,一种依赖,当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当爱情升华到亲情,也许到那时楚楚会爱上他;何况两大豪门家族的联姻,本就是天作之合,因为童话故事的结尾,公主总归是要嫁给王子的。 想着想着,就释然了,白雪公主一定是要嫁人的,就像今天的楚楚,一定要嫁人的,可她嫁的人,一定不会是我。 突然台下一阵起哄,跟着就是钟鼓齐鸣,本自庄重的钢琴也变得欢快起来。 只听司仪用她一贯八卦和暖昧的语气,惟恐天下不乱地煽动着:“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我也被这句话吸引着,想再次让心经受一次辗压般的疼痛,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突然,一个巨大的力道向我扑来,我还没有来得及躲避,就陷在一片神圣的洁白里,下一刻,便被熟悉又陌生的香气所包裹,一双痴情的眼睛看向了我,一片烈焰的唇偷袭了我,我也心甘情愿陷入在被盗猎的甜蜜里——那是恋人的目光,那是楚楚的热吻,她本该吻向新郎的唇吻向了我。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办,被动地迎合着,可马上被动变成了配合。是的,两颗几近干涸的心灵,太需要爱情的滋润。也许寂寞太久,也许压抑太久,我们竭力克制着,却在此时得到了释放和爆发。 我感觉到了她的柔软和温润,她狠狠咬向了我,咬出了血,舌头就像两条蛇,钻进彼此的心底,海阔天空,恣意纵心飞翔。 第48章今生不能做你的新娘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音乐师停止了奏乐、司仪忘记了台词、礼仪小姐羞红了脸、苏家的亲朋满盈着愤怒、楚家的亲朋充满了羞愧、苏孤成丢失了魂、我的那些相熟的朋友们或兴奋或好奇或认为不值或参透爱情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楚楚终于从我怀里轻轻挣脱了,紧拉着我的手,走到楚天舒面前,宣誓一般的口气道:“爸爸——他就是这个婚礼上我惟一要嫁的男人——也是我一辈子也不离不弃的男人——” 楚天舒脸已经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气得变成了紫青色,仍然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道:“楚楚——你是在和爸爸开玩笑吗?我知道你喜欢在大学里排演文明戏,可戏毕竟是戏,你不能把戏和真实的人生混为一谈——回到现实中来吧——你已经被爱情的戏码毒害得够深了——” 楚厨姨也冲到侄女面前,心疼地道:“楚楚——想想你的未来——你真的要和这个一无所有的男人一条道走到黑吗?” 楚楚没有回答,却突然一掀衣襟,她的手中就紧握一把雪亮的刀,已经开了刃的刀锋,泛着蓝幽幽的光,光里似乎还夹杂着未曾拭掉的血迹,却一把逼在了我脖子上,这突然的转变,把我闹懵了,我只感觉刀锋如命运之手,或许下一秒,我可能就会被扼断生命的喉咙,我不敢动,却听楚楚斩钉截铁道:“小姨,谢谢你这么多年的教养之恩……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的养育之恩……如果你们认为父精母血是你们赐予我的话,那么我就还给你们,割股还母歃血还父……如果不是,就请你们给女儿一条活路……如果你们不同意……我就杀了他,然后自杀……他的出现是我生命的奇迹——半个多月前,如果不是他,本来跳海的我,已是鲨鱼的腹中之物……我杀他是不想我死后看他忍受独活于世的痛苦,我们早已生死相依,除非死了,谁也不能独活……” 楚父冲上前,欲夺回女儿的刀,可刀又向我脖颈进了一分,血迹就顺着刀刃流了下来,我已感觉不到疼痛,梦父终于放弃了努力,焦急道:“乖女儿——别说傻话了——快放下刀——大家都等着喝喜酒呢——” “那我们死后,你们就用给我们的白包畅快的买醉吧——我们来生再见了——” 楚母突然拉住了楚父的身子,往后推了推,以免引起女儿进一步的过激行为。 楚父仍然不管不顾地挽回道:“你就这么置父亲和家族利益于不顾吗?” 楚楚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面露痛苦的狰狞之色道:“家族利益……家族利益……你什么时候想过我的感受?我都不如你们养的一条狗……你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用养育之恩绑架了我,用所谓的亲情逼迫着我,我今天就死给你们看——” 楚楚好像已经丧失了所有的耐心,用必死的目光看着我,又露出一丝欣慰的苦笑,似乎忘记了世间所有的忧愁,道:“江郎——我终于如愿以偿——我们今天死在了一起——” 说着,刀猛地推进,我忘记了闭眼,也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发丝,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我也许仅仅要记住的只是她留给我最后的影像和失魂的心神,我一点也不怀疑,这一刻我们是永恒的,我们将在一起的。 “不——” 楚母突然大叫一声,发疯地冲向我们,可是似乎已经晚了,因为她离得太远,刀尖已经刺入我的喉中。 我终于闭上眼,心想:“就让这人间的一切,在这一刻结束吧。” 可是那意料中的刺痛并没有等来,却有一股劲风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道让疼痛远离了我,我不可思议地睁开眼,见同样神经质的叶柯舟用娇弱的身躯挡在了我的面前,用手几近偏执地推离了刀尖,目中充满了平静和决绝,红色的血液就从她的手上流了出来,可她像一堵墙,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小舟——” “我的好女儿——” “苦命的孩子——” “妹妹——” 叶家人突然蹿到台上,叶兄抱紧了妹妹,叶嫂撕下衣襟将喷溅鲜血的手腕包扎起来,叶父叶母将女儿围在核心,小宝也张着小手,向姑姑索抱,叶柯舟幽怨地看着我,如望夫石一样,化石一般的身子被家人护着离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可这突发状况,只阻了一阻,仍没有熄灭楚楚必死的决心,下一秒她的手又逼向我的脖子,已经撕开的血口,也许所要做的只是再大一些,我也全没有活下去的心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成全楚楚,才能证明我们曾经相爱过,像她说的那样疯狂。 楚楚脸上浮过一丝惨笑,好似在说:“江郎……我们活过……爱过……就让这婚礼的殿堂当作我们人生的坟墓……” 刀冰冷地刺过来,快些结束吧,我在心里祈祷着,就结束在这风花雪月里。 就在我们目光不错神的瞬间,突然一个手掌抓住了刀身,用力往外撕扯着,楚楚必死的心已经用了全力,那刀就深深地刺在那掌心里,鲜血滴滴答答地流在地毯上,正是苏孤成,我看向他的眼睛,此刻是如此的清醒,那曾经显露出来的醉意似乎只是刻意伪装的表象,他用流血的手抓住楚楚的手,转交到我手上,道:“江余愁——她心里没有我——和她结婚吧——你才是那个真正能给她守护的人——我曾经欺骗自己,认为只要足够爱她,就能挽留她,金钱买不到爱情,婚约带不来幸福——你替我好好珍惜她——你若对她不好——我还会把她从你身边抢走的。” 楚楚取下戒指,递还到他手上道:“对不起……今生不能做你的新娘了……” 面对眼前的一切,楚父黯然神伤,无力地看着,苏父情绪失落地低着头,楚母终于挤到了前面,塞给女儿一张卡道:“楚楚——这卡里有50万……天下娘没有不疼闺女的……等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想着来爸妈墓前告诉我们他的名字……让我们地下也知道血脉以什么样的符号延续着……走吧……” 我忽然起起了那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眼睛一下子湿润了。 楚楚就这样手执利刃,拉着我的手,向外走去,人们本能地为我们让出一条路,却都看着我们,我也看着一双双眼睛,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海逸星的眼睛,她眼中闪着泪花,似乎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感染了。 …… 第49章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 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递给师傅五百块钱。 “你们到哪里去?” “到天黑的地方去。” 司机看了我们一眼,一副懂了的表情道:“你们这是要私奔啊!?” “可以吗?” 楚楚说道。 “真羡慕你们这些年青人,还有私奔的自由——”又叹了一声道,“还是毛爷爷他老人家说的对,这世界归根到底是你们的。” “有一天,我们也会老的。” “可幸好,总有人正年轻。” “那你是支持我们私奔了?” “坐上我的车,就是我的乘客——放心吧,不会给你们添堵的——天黑时一准会带你们到最想去的地方。” 说完,就不再说话,好像车子里没有我们两个人一样。 我们也不去管他,我接过楚楚手中的刀道:“你傻不傻啊?为了我值得吗?” “你后悔了?” “一辈子不后悔。” “嗯。” “这刀还是丢了吧,这血淋淋的,任谁看都是凶器,会被列入管制刀具之列。” “我不扔,我要用它誓死捍卫我们的爱情。” 说着,楚楚就把刀放回刀鞘里,贴身藏在衣襟下。 “你脖子上的伤还疼吗?” 楚楚试图用手去抚摸我的伤口,我却感觉麻酥酥的,从车玻璃上的反光看去,虽然已经露骨了,但伤口很浅,只是渗出了一些血迹,应该很快愈合的,便轻松安慰她道:“没事——你知道我的伤在心里。” “那你也摸摸我的心是不是受伤。” 楚楚虽这样说,毕竟男女有别,我可不敢真的去摸她,以免落下“臭流氓”的口实。 楚楚却拿起我的手,毫不避讳地放到她的身前,让我感知她的心伤,我却感觉软绵绵,好像被一团棉花所包裹,连忙移开了手道:“我一定不让你受伤。” “嗯。” 楚楚很信任地应了一声。 突然,楚楚又提醒我换位思考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虽然也会像你这样爱我,但还是会珍爱生命,远离疯狂。” “你这就是后悔了。” “一定也不后悔。” “那你让我咬你手指一下。” “为什么要咬我?” “证明你是不是后悔。” 说着,楚楚就抓起我一根手指,就像嚼甘蔗那样咬了下去。 “啊——” 我大叫一声,道:“为什么你总是把我们的爱情弄得痛彻心扉呢?” 司机终于不乐意了道:“你们两个小年轻,秀恩爱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一根老干葱的感受。” 我们相视一笑,同时答道:“不能。” 虽然这样说,我们相拥在一起,却再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楚楚竟然伏在我怀里睡着了,看着她睡得像个孩子,真不忍心打扰她,也许刚刚大起大落的境遇,已经透支了她的精神,而与我在一起的时光才能真正使她得到放松和安宁。想着想着,我也睡着了。 ……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车子剧烈地一晃,我睁开眼,就发现汽车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停下了。 楚楚也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我们到哪了?” “姑娘,小伙子——天已经黑了——你们也到地方了——该下车了。” 我拉着楚楚下了车,果然天色已经暗了下了,用不了多久,黑幕就会遮住整个天空。 我正在发呆,司机师傅递过来四百块钱道:“这是剩余的钱,你收好。” “这怎么行——耽搁了你挣钱——我理应补偿你——” “其实我的汽车自你们睡着后,一直都没有动……并且下午是淡季,也拉不了多少活……这一百块钱已经使我远远超额完成任务了……等一下就收车了……你们从世俗中冲杀出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我不能再宰你们一刀——拿着吧,以后用钱的时候多着呢……” 师傅把钱硬塞给我,又道:“看姑娘是真心对你——别辜负了人家——” 楚楚突然道:“大叔您真是业界良心啊!” “‘业界’这个词有点大……但人活着,是要有点良心的……走了,不耽误你们最好的时光……” 一句话,说得我们都面红耳赤。 我看向楚楚,发现此时的她,像一朵盛开的百合,在雨润春娇下是如此的美丽。 我牵着她的手,走了几步,才发现我们正站在一家情诗酒店门口,酒店面海而建,海浪像情人的眼眸,随着海风轻轻地摇晃着,好似整个酒店都是一个摇篮一般。 它没有一般情侣酒店的媚俗,白墙黑瓦,错落有致,林木掩映,清风徐来,尽得海韵的灵动。让人们带上心爱的人,远离俗世的逼仄喧嚣,躲在情诗的怀抱,享受爱情的甜蜜。 “楚楚……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好不好?” 虽然我感觉不好,但我们私奔出逃,既然担了名分,索性彻底些,也不枉相爱一场。 “嗯。” 楚楚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 我突然想增加一些点缀,来使我们接下来做的事情有一些仪式感,便对楚楚道:“你等着我——” 楚楚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跑向酒店旁边的24小时店,对服务员小姐道:“玫瑰有新鲜的吗?” 服务员露出职业的微笑道:“我们的玫瑰都是二十四小时保持新鲜的,我们有自己的玫瑰园,每一个小时,会将超过六小时的玫瑰花更换掉,花瓣收集起来给客人用作玫瑰花瓣浴……” “那我要十束吧!” “先生您真是买花的行家,十束表示十全十美……不过您真的确定要十束吗?九束表示九九归真,十二束表示爱的大圆满,十一束表示一心一意,一百束表……” “我就要十束。” 为防她说个不停,我打断了她,她笑了一下,就为我打包花,又用香水喷洒了一遍。 我又道:“香槟有吗?” 她用花痴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道:“有啊,您要几瓶……如果超过两瓶我们送启盖器,还送杯子,我们杯子可讲究了,是翡翠琥珀杯……” “那就来两瓶。” 我拿着花和酒用身份证开了一间《同桌的你》主题套房。 一进房间,我就发现被无微不至地关怀了:门口的柜子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套小清新的学生装、还有泳装、睡衣、毛巾被……甚至还有避孕的药物和物品……简餐、甜点、拼盘…… 虽然我脸皮足够厚,可仍然掩饰地道:“酒店里的人,真会和我们开玩笑。” 楚楚没有和我对视眼光,而是看向了里面,这里的一切都令人着迷,床头即是吧台,正对着硕大的落地窗,透窗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拉上窗帘,按亮了所有的灯,道:“我们还要穿着盛装吗?挺束缚人的。” 一面说着,一面把那稍小的学生装递过去,自己拿了一件正要回卫生间去换时,楚楚拉住了我,道:“我看着你换。” 一句话,好似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也许从今晚以后我们会从心理上接受成为事实的夫妻,我没有说话,而是脱下了旧衣服,又穿起了校服;又看着楚楚当着我的面换下新娘装,而且又帮她解掉后背的暗扣,似乎她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傲娇的大小姐,而只是一个平凡的缺爱的邻家少女。 我们换好了衣服,面对着彼此相视一笑,都感觉有些怪异,却都十分享受这种回到十六七岁花季雨季的纯洁心境。 我打开窗帘,月光如水般倾洒在阳台上,我点上红烛,打开简餐,把玫瑰花插在花瓶里,倒上香槟,就凭窗相对而坐。 “喝一点吧,品品如何?” 我举起了杯,和楚楚碰了一下,咂了一口,看她发表意见。 “不错——是正宗的1784年的假酒——” “假酒?” 我惊道。 “自然——这个牌子创立于1785年,白雪粉红是旗下驰名品牌,你说1784年份的若真能真到哪去?” “这不是坑人吗,我找她去?” 我作义愤填膺状。 楚楚拦住了我道:“你花多少钱买的?” “38大洋——两瓶还送了酒杯——” 楚楚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道:“高端的葡萄酒,一瓶要数万甚至几十万;你怎么和别人理论;这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能出38元买酒的人,绝不会出钱请律师打官司——” “那你还喝吗?” “喝,再干一杯。” “楚楚,你平时都喜欢什么?” “瑜珈、慢跑、游泳、茶道、插花……” “这么多,我以为你只会窝在家里追剧;天天抱着人偶一身公主病。” “豪门大小姐哪有这么容易当的——真像你说的这样,不就成蜡人了——你呢?” “象棋、游泳、越野跑、看书、冥想……” “你说的冥想就是白日梦吧?” “是啊——所以才能梦想成真。” 楚楚看了我一眼,又把杯子给彼此续满了道:“未来有什么打算?” “先找个工作吧,稳定一下。” “你现在工作不稳定吗?” “连毕业证都不要的工作,算什么稳定工作……不过是依附在母校这棵大树上吊不死罢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抱负?” “所以你跟我就对了……未来我一定让你住别墅、开豪车、整日数钱、什么都不用干就在家当阔太太——” “我以前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你不喜欢吗?” “靠山山塌、靠树树倒……楚家倒了,我什么都剩不下……” “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所以我不后悔;对了,你感觉人活着为什么?”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不能好好回答我吗?” “学习、工作、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娶妻、生子、血脉延续、哺育后代……” “后面的词是对我说的吧?” “你不认可吗?” “认可……妈妈也说要我们有了后代就去看她……你能想像我们一家三口去墓地上坟的画面吗?” “太残忍了……不敢想。”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为什么要想这些不开心的?” “花有清香月有阴,不正对应现在的时刻吗,我只是不想浪费了大好的时光。” “你还想做什么,我一起满足你。” “我想游泳。” 我们都站起来,从门口拿起了泳衣,我不愿意关窗帘,就关了灯;在朦胧的月光下,我们为彼此换上了泳衣,打开灯;虽然已经见过她穿泳衣的样子,仍然对她的魔鬼身材所折服。 我们来到室内游泳池,我将玫瑰花瓣散在水面上,一起跳进水里,水质如此纯净,烛火如此热烈,我们在水底漫游,又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相逢,希望在最纯净的空间里摩擦出最激烈的爱情火花。 终于游够了,我们爬上来,带着湿漉漉的身子坐回到窗前,也没擦拭身子,任海风把我们吹干,都有些饿了,便用餐刀切开简餐,一块一块喂给彼此吃。 突然,我道:“楚楚。” “嗯。”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你每个角度的样子我都想了解。” 楚楚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将海风和尘俗的打扰一起关在外面。 我突然对她说,“我们需要那些吗?” 楚楚看向我手指的令我们脸红耳赤的避孕物品,道:“你想我做个贤妻良母吗?” “想。” 楚楚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她问话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们来到主客房,里面是一张心形的大床,大得如此狂野,如此夸张,大得令我们脸红,床上有温暖的天鹅绒被褥,洁白得就像神圣的爱情。 我解开了自己衣服对身体的束缚,然后又解开了楚楚的。 我们躺在床上,天花板是一整片渐变的星空灯,随机打开灯光变换模式,最璀璨的星空就在头顶。 我看着星空照耀下的我和楚楚,突然抱歉地道:“对不起,今天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是我搅了你的婚礼。” 楚楚一点没有怪我的意思,道:“是我让你出现在我的婚礼现场,这不怨你。” “我还是很抱歉——我不但欠你一个婚礼,还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夜。” “我也不怪你——因为那个洞房花烛夜里没有你。” 我不解风情地看着她。 她的脸突然变得绯红,一种只有贴得很近才能闻到的处女幽香扑面而来,中人欲醉。 在这种几近暖昧临近点的氛围里,她有些气喘吁吁,道:“其实我想说,我不在乎洞房花烛夜,我在乎的是洞房花烛夜里的新郎是不是你。” 我突然很感动,特别想要她,她眼中也盈满了晶莹的泪水,我知道她也很想要我。因为她表现的很紧张,双手拼命抓住了被单,紧紧的,又松开了,又抓紧了……就在这样的矛盾里,渴望和挣扎着。 我看到了她肩上的咬齿,她也看着我脖子上痕迹,那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婚誓。下一刻我想和她融为一体,交换彼此的温柔,我看到了她目光中的羞涩和躲避,更有一丝期许和娇嗔。 她突然问,“会痛吗?” “如果不做,就不会痛。” “我不想痛。” “我也不想让你受伤害。” “可我想做妈妈。”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突然,楚楚感受到我背部发紧,便有些恐惧道:“我不想做妈妈了,我怕痛。” 我点了点头,说给她,也说给自己道:“只是一会,不会出事的。” “你确定不会出事?” “不会——因为这符合科学道理。” “这时候,我不想听你讲道理。” 突然,楚楚脸上露出惊惧的目光。 “怎么啦——” “火火火——” 我一回头,发现烛台倾倒,红烛就烧着了桌布。 我一下跳下床,将红烛连同桌布和桌子搬起来,一起扔进了游泳池。 我们都坐在床上,看着虚惊的一场闹剧。 楚楚突然道,“你还想吗?” “不了——我怕出事。” “你说只是一会,不会出事的。” “我还是有些怕。” 楚楚突然道:“我想做妈妈了。” 我想做,又怕伤害她。 她盯着我的眼睛,我想亲吻她,但我发现我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感觉力气被用完了。 她又突然道:“灯灯灯——” “又怎么啦——” “灯灭了——” 是的,头上的灯灭了,可很快又亮了,又灭了。 我被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弄得很无语。 终于,她用捉弄的语气道:“你还想吗?” “不想了,我怕伤害你。” 楚楚突然抱紧了我,亲吻了我,她的热情融化了我的情绪。 我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会不会有事。 …… 第50章不知道如何和她说“再见” 突然,我感觉到楚楚的目光有些异样,便也下意识地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 她盯着我脖子看了一会,我才发现她看着的是红绳串成的吊坠,我停下所有心思看着她,似乎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来临。 可她一直不说话,这反倒令我感觉有些心惊起来,不由自主地问道:“怎么啦?” 她用看穿我灵魂的声音道:“你能和我说真话吗?” “我们应该坦诚相待的。” 楚楚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彼此的处境,仍然用冰冷的口气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或者说是谁送给你的?” “海逸星送我的。” 我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可以看看吗?” 我没有说话,却摘下来,递到她手中。 她反复察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江心月吊坠,流传到市面上的有成千上万,可工艺最好的只有一家。” “是哪一家?”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却对我说道:“你知道有关它和从小在r市成长的海滨姑娘的传说吗?”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说下去,“传说,在我们这里出生在海边的姑娘……到十八岁成年,都会将成人后因第一次月经疼痛落下的第一滴眼泪装进吊坠里,封存起来,送给心上人作定情信物……这个吊坠会带着姑娘的祝愿成为心上人的护身符……保佑他一生平安……这个吊坠比女孩性命还重要,被本人视同贞操……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你?” 我听了,心里顿时一紧,没想到小小的吊坠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摸了摸鼻子道:“也没有做什么特别的。” “你是不是也送了什么东西给她?” “一块普通的石头。” “有多普通,什么样的石头。” “就是刻了‘海枯石烂’的石头。” 楚楚听了,身子猛然一颤,道:“江郎——看来你对我们的感情不够纯粹——我不能允许你在我身体里放肆的同时心里却想着别人……” 我一下子呆住了,道:“楚楚——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我只想百分百爱你——” 楚楚却根本不听我的辩解,用冷得不能再冷的话语道:“我们分手吧!” “分手——” 我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我们从世俗的包围中冲杀出来后是这样一个结果。 “那你以后怎么办?” “我不知道——也许去做苏家的儿媳——拯救楚家于水火——” “我不许你这样做!” “你凭什么……你以什么样的立场阻止我?” 我一下呆往了。是啊,我凭什么?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在主导。我什么都不能给她,我甚至不能给她一份最简单最纯粹的爱情。 一瞬间,我突然很恨“纯粹”这个词。 楚楚用极其冷静的声音道:“曾经我原以为面对爱情我可以奋不顾身……其实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我也是个平凡女的孩,面对爱情也会自私,也会妒忌,也会渴望集万千甜宠于一身……会渴望那个梦中骑白马接我的王子,只爱我一个……我不愿意接受三心二意的爱情……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分享……” 这一刻我感觉她是理智的,是完全不同的一个她,也是我见过的最真实的楚楚。 她以一种很慢很慢的速度穿上了她所有的衣服,好像在穿上她身上所有的枷锁。 我看着她慢慢地走向门口,突然我意识到到什么,从衣袋中抽出她放到我身上的银行卡递给她。 她闪躲着,没有要,似乎并不愿完全接受我们分手的事实。 我硬塞到她衣袋中,道:“这是妈妈给你的嫁妆……会让你出嫁后在婆家成为一个有尊严的儿媳妇,不至于因寄人篱下而受到轻贱。” 她没有说话,目中泛着泪花。 在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扑到我怀里,泪如泉涌,崩溃地大哭道:“你可以留下我的……你可以的……你说‘你要留下我’……我会为你留下来……我们一起去天涯海角……我现在只有你……我现在只要你……我不该贪心太多……” 我拥抱着她,却冷静地说:“楚楚……我爱你……我比任何都爱你……但我不希望爱情是一种感动后的施舍……你要的纯粹,我可能给不了你……你的奋不顾身只会带给你满身伤痛……我太贫穷了……给不了你太多……更拯救不了你的家族……我不能为了占有你,让你蒙羞,让你的家族陷入深渊……那样我太自私了……” 楚楚抬起头,似乎不相信我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捧起她的脸道:“那句话还算吗?” “哪句?” “你的命是我救的……要死也是我先死……我活着,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然我独活于世,我会伤心。” “嗯……都记在心底。” “走吧——记得一定要幸福。” 楚楚点点头,走出了门,这次她终于没有再哭泣。 …… 我躺在床上,耳边似乎还有她温柔的话语,床上似乎还有她残留的香气,过了好久,我才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我也在想着我的人生。我也该告别了,本来半个多月前就该告别这里,现在已经有些迟了。也许,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我想起了我的父母,他们已经苍老,需要我去尽孝,“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也应恪守,虽然理论上他们只是我的养父母。 第二天,我又一次来到了那个小渔村,如果要离开就让告别从这里开始吧。 我见到了叶家人,他们却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我知道是昨天的事,让他们失望了。 我向着叶父深深地一躬,道:“对不起,伯父——我辜负了你们全家的嘱托——没有让柯舟她走向正常的生活——对此,我深表歉意——” 叶父像受惊的海马般,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搀起了我,叶兄也走过来道:“江兄弟……我们知道你尽力了……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就怪小叶她命不好……” 说着说着,七尺男儿竟然当着我的面哭起来。 叶嫂叶母也跟着伤心,抹眼泪,我连忙劝解道:“你们别哭了——以后有机会,我还要全力帮助她的——” “嗯——小叶在后院——自从昨天回来一直不说话——一直坐在那里,也不吃东西——我们真怕真怕——她会做傻事——” 叶母哽咽着道。 我不敢说道别的话,便向后院走去。 叶柯舟像我第一次见她时候的样子,双手托腮,看着海上的点点帆影出神。 我把带过来的油饼、小菜、小米粥摆在石桌上,卖惨道:“这么晚了,我还没有吃早饭——唉,真命苦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陪我吃早餐?” 她看了我一眼,我以为她会不理我,没想到她拿起筷子道:“我陪你吃——” 我心里一喜,没想到她又接着说,“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我顿时来了兴致。 “你要告诉我,昨天你们离开后,一直到现在,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你怎么这么八卦?” “你就说‘同不同意’。” “我同意——不过要先吃完再说。” “我也同意。” 我们相对而坐,就像普通新婚夫妻那样,一起吃早餐:我怕饼太大,不易嚼,就用手一点点撕开;叶柯舟也不嫌我手脏,夹起来就吃;小米粥只有一大碗,却没有勺子;叶柯舟终究不敢放下矜持像楚楚那样让我嘴对嘴喂她,我们就每人喝一口,就端给对方喝。也许叶柯舟是真饿了,这次她没有让我,也没有耍诡计,实打实地吃了一半的早餐。 我抽出纸巾递给她擦嘴角的饭渍,她却示意我给她擦,我用心地擦着,她又接了用过的纸巾给我擦,做完了这一切,她就正膝危坐,盯着我看,好像幼稚园大班虔心听故事的孩子。 我看了看她缠白布的手腕,关切地道:“还疼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我不疼了。 “以后你做事情的时候,不要太冲动……某人会心痛的好吧!” “那个‘某人’包括你吗?” “某人吗?你的兄嫂啦,小宝啦——当然你如果愿意包括我也随你……不过你真的很傻——” “我乐意!” “你万一有生命危险怎么办?” “我活该!” 过了好一会,她才徐徐道:“你还没有兑现你的承诺呢?” 我把她缠白布的手放到我掌心,突然道:“明天我就回老家了!” 她身子一震,脱口而出道:“那楚楚怎么办?”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话,道:“这房子我不租了,你再转租给别人吧!” “你交了一月的房租……才住几天……不是很亏吗?” 顿了顿,又道:“我给你留着吧……你什么时候来r市,也有个地方落脚。” 我摇了摇头坚定地道:“我以后准备在老家发展,不会再来了。” 她咬着嘴唇,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我受不了这样的压抑道:“你租给别人吧!” 她突然爆发了道:“我爱租不租,碍你什么事了……滚……” 说完,又像个化石般看向海面,不再理我。 我不知道,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对我发火,只好讪讪地离开。 我来到杏花雨酒吧。 一进门就看到杏子玉拿着拖把在拖地。 我一脸“看不懂”地盯着他道:“你孙子吃错药了——这不是抢别人饭碗吗?” 杏子玉擦了一把汗道:“小兰请假了——晚上才回来——你小子怎么来了?” 说着,一面把把拖把冲洗后放到架子上让它自然控干,一面示意我坐到门前的遮阳伞下。 “怎么没见老板娘啊?” “双月她参加一个进京选送的节目,已经出差一星期了。” “那你们的婚礼呢,准备什么时候举行,我可是等着你的请贴呢?” 杏子玉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要说还是你小子下手快啊——昨天在婚礼上可闹翻了天,都上了《r市日报》头版头条,你现在大小也算是个新闻人物了。” 说着,从格子里取出今天的报纸递给我,果然醒目的标题是《强强联姻,伴郎抢新娘;豪门婚宴,血溅华堂》,下面的配图正是楚楚拉着我的手,用带血的刀大杀四方的情景。 “真够八卦的……那些记者都去狗仔队当卧底了吗?” 杏子玉却似乎没有在意我的调侃道:“对了,楚楚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为什么……昨天她那么果决地与家庭断绝一切关系……这反转来得也太快了吧?” “一言难尽。” 过了一会,又道,“对了,楚家现在怎么样?天舒集团倒了吗?苏家有没有给他们注资?” “这么一闹,苏家的脸都丢尽了,苏阔海这个老滑头,悔恨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注资苏家……不过,也奇怪了,楚家也并没有倒。” 正说着,王成杰从外面溜溜达达进来了,见我在这里,吃惊地看着我。 我却先一步对他说,“你怎么来了,这时候你们这些高层不是应该忙着危机公关的吗?” 王成杰一脸落魄地道:“树倒猢狲散——这不听说酒吧正缺人,我又捡起老本行了。” 看他说得如此诚恳,不像是假话,道:“你小子能屈能伸——是个大材。” 王成杰却一脸无奈,道:“你丫这个点了,还不去不上班,这是要自绝于党国啊?” “我要回老家了。” “为什么啊?楚楚怎么办?” “分手呗。” 王成杰用“恨不得吃了我”的语气道:“你可劲作吧,有你小子后悔的时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过了一会,又道:“你还没领毕业证吧?” “先回去找个临时工……只要放低姿态,总能找到饭吃的……” “你小子这是参透了。” 正说着,东方雨那辆奔驰商务车就停在了酒吧门口,随后一个人走了过来。 我左瞅右瞅,夸张地道:“林芳菲——我那好嫂子呢?” “分了。” 东方雨有气无力地道。 “为什么分啊?” “嫌我无能……给不了你和楚楚那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凄美爱情。” 东方雨一副落魄状。 杏子玉拍了我一下,道:“搞艺术的都这屌样子,信他个鬼——” 又转头对东方雨道:“东方大侠,这是你们第几次分手啊?” “一百八十七次。” “天天玩这个梗不累吗?” “唉……定好的剧本,要改——制片人不同意——” 我无心听他们斗口,突然道:“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海逸星以后就让林芳菲多照顾一下……她一个女孩子孤苦零丁的……” “怎么你和楚楚闹矛盾了?” “分了。” 东方雨并没有表示出特别的惊讶,道:“听我老哥一句,我感觉你根本就不该走。你不认为在r市还有值得你牵挂的人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海逸星,我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她;可是我为什么不关心楚楚是怎么过的,昨晚离开我后,她会有多难过;可能本能地认为她还有父母可以依靠,而在我印象中,海逸星就是无依无靠的。 看我不说话,杏子玉突然道:“我感觉你和楚楚还有戏,她拿刀子抵在脖子上的架势可不像是装的。” “算了,都翻篇了。” …… 我又回了公司一趟,主要是拿简单的个人用品,到人事部找冯娟辞了职,我也知道一共也没有多少工资,可冯娟给西门环请示后,给我特批了五千块钱,非说他的发明专利我也是出了力的,我知道这是碍于张老师的面子,对他们这些行走在浪尖上的风云人物来说,有时候人情比金钱更重要。 我不好拂他的意,便慨然接受了,就当他是扶贫捐款吧。 我买了去家乡d城的火车票,看了看时间,距离发车还有两个小时。 坐在广场上等车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似的,便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电话那头,响起了海逸星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是江余愁。” “我知道。” 她的语气一贯的冷淡,降至冰点的电话氛围使我不知道如何尬聊下去。 正在我决定要不要挂断电话时,海逸星却突然破天荒地问道:“蜜月度得愉快吗?” “分手了!” “刚洞房花烛夜就分了!?” “没有。” 不知道,在她听来,是没有洞房花烛夜,还是没有分手,我也不愿意解释。 她却仍然保持着很好的兴致道:“为什么给我打这个电话?” “我要回老家了,两个小时后的火车,特意给你告个别。” “你有必要强调‘特意’吗?” 我很不喜欢她钻字眼,又接着道:“那幢房子,我拍卖来的,再拍卖给你吧……只有你一个人参加的拍卖会——你一喊底价我就落槌。” “你签的拍卖合同上又加了一条——不许拍卖!” “你怎么随便加?” “这是你签过字的。” 我知道斗嘴斗不过她,无所谓道:“算了,无偿赠予给你吧!” “不可赠予!” 她的固执让我莫名地很恼怒,突然加大声音道:“让你免费住行了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电话那端好长时间没有动静,我以为电话已经挂断时,海逸星的声音又响起来,却是鲜有的陪着小心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 顿了一下,我又道:“我上网查了一下,你给我买的手机,将近五千元……我刚领了工资,我留给杏子玉了……你有空去给他要吧!” “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吗?” “也不是……只是想分别时我们能两不相欠……我不想离开了,还有债务没有还……” 这原本十分迁强的理由,海逸星却似乎接受了,语气缓和地道:“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不想说是因为她,便敷衍道:“性格不合呗。” 海逸星却似乎要穷追到底,“怎么性格不合?” “不合就是不合!” 我忽然感觉压抑得难受,一下子挂断了电话,我不知道如何和她说“再见”两个字,简单粗暴点反而觉得更有效。 第51章为了爱情疯狂一回 连着坐了近七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在凌晨一点钟到了d城。 我怕打扰家人,也没让人来接,看看天还早,便拖着行李离开了出站口。 却不愿意花那冤枉钱,便在地上铺了火车上捡拾的报纸,把手机和钱包压在身下,侧着身躺下了。 我是被广场上的音乐声吵醒的,我睁开眼,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可是在广场中央,却有一个移动音响,放着交谊舞那欢快暖昧的节奏,两个身姿绰约的女子,正相依相偎,牵手搭背,做着各种姿势,虽然其中一个很明显是女扮男装,仍然跳出了另样的风味。 我想,这也许是附近的住户,或是某个舞蹈学校的老师,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那舞蹈的专业水准,很显然是受过长期训练才有的结果。 看了一会,便走向公交车,首班车远远地广播着“欢迎乘坐101路免费公交车,终点公交总公司……”,听在耳中一阵倍感亲切。 坐上公交车,看着新城宽阔洁净的街区,有一瞬间我感觉我是属于这里的,这里的好客和亲切,才让我有了实打实的归属感。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用钥匙打开门,小院子很温馨,我种植的竹子已经蔓延到院子的三分之一,葡萄架也挂满了葡萄,我坐在堂屋的青石板上,想着曾经院子中的人,不禁流下泪来。 我是个孤儿,三岁母亲车祸去世,父亲远走他乡,爷爷奶奶伤心过度,不久于世……吃百家饭长大,邻里视我为克星,直到十岁远房族叔邻养了我……可自我记事就树立一个信念,一切靠自己,自中学起就靠奖学金和半工半读完成学业…… “是小愁回来啦——” 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抬起头就看到族叔布满皱纹的脸。 “八叔——” 我站起身,热络地喊了一声。 “我看开着门,就过来瞅一眼——怎么回来了,都不回我家看看你婶子?” “刚来还没顾得上……婶子她身子还好吗?” “还那样——就是有点喘——老毛病了——” 顿了一顿,又道:“是不是毕业了?” “对——准备以后回家乡发展。” “回来吧——这些年我们这里发展挺快的——也需要人——尤其你们这些读过大书的人,实在不行当个老师,考个公务员——出息着呢——” “嗯,回来我就不走了。” “你还没吃饭吧……这样,你到我家,让你婶子给你烙个饼吃,葱花油饼……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吗?记得小时候,建华和你抢,我还打了他一顿——” 说起耳提往事,我也不由笑起来,道:“建华哥过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心吧?” “成立了一个建筑公司——充其量一个拈大泥的命——年后刚结的婚——” “我哥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 “建华的意思……说你马上要毕业了,不想你分心……” 没想到当年那个放浪形骸的人,也被婚姻束缚了手脚,真是世事无常,不过想来,也再正常不过了。 我打开包,对八叔道:“叔——这是给你和婶子买的衣服……还有给我哥买的一双鞋——你先拿回去——我还有些事——晚些时候再去看你们二老——” “你大老远来了,怎么还给我们买东西——你有钱还是仔细着花——也该攒钱娶媳妇了——” 一句话说得我眼眶一热,忙把头一偏道,“我有钱。” 随后,把东西硬塞到他手里。 …… 我泡了一碗方便面,又足足地睡了一觉,然后就去了劳动大厦,但这里已经改为了人力资源交流服务中心。 进去逛了一下,发现这里除了家政、保险、销售常年招人外,也没有稍微正式稳定的工作岗位,稍微打听一下才知道,像公务员、教师等都是每年固定的时间发招聘公告,并且需要报到证、毕业证等,我一个三无人员,是连边也沾不上的。 我沮丧地回了家,又在d县信息港上投简历,也大多石沉大海。 就这样晃了一星期,竟然仍然无职一身轻。 晚上,我到八叔家蹭饭吃。 建华的媳妇英子,从厨房里出来,露出朴实的笑容,道:“余弟——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嫂子——说来惭愧——这不还处在‘坐山吃空’的状态。” “你如果不嫌弃,嫂子给你介绍个呗。” “不嫌弃,不嫌弃。” “我们新源门业有限公司现在缺少个工艺师,你要不要去试试?” “都是干什么的?” “说是工艺,其实就是雕花,看起来高大上,不过就是个苦力活——特考验你的耐力——你这身板硬朗,并且又读过大学——应该不难吧——” “嗯——可以试试——” 第二天,我就去应聘,人事专员姓袁,带我在公司走了一圈,然后问我:“我们一般给新员工一天冷静期,你后天考虑好再来。” 我只听说,离婚有冷静期,没想到招聘也有冷静期,马上道,“别考虑了,今天就上岗吧!”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焦急,笑了一下,拨通了一个号码,道:“陈主任,你来办公室一下。” 于是,一上午我都跟在陈主任后面,搬搬抬抬,中午免费管一顿工作餐,下午就让我拿一个模具比划着,固定好,用开槽工具,从一头开到另一头,吹风后,粘上白胶带,喷上装潢漆,晾干,揭掉胶带,就雕花成功了。 干到第三天,我感觉手都抬不起来了,眼看什么都像是模具。 第四天,死活都不去了。 第五天,建华哥又让我跟他推了一天水泥,到晚上身子都要散架了,好几次要不是不干够一天不给钱,我都想直接把水泥推到沟里去。一下班,直接回了家,连建华哥请大伙吃完工饭都没心情去。 …… 就这样兜兜转转,半个月过去了。 有一天正在闲逛,发现一辆“四通一达”的快递车从眼前驶过,这才意识到,原来我们这个七线小县城,也并不是世外桃原,没想到快递业的触手也伸到了这里。 我抱着试试的态度,拨通了快递车上的招聘电话,接电话的人倒挺爽快,让我即刻去面试。 接待我的是黄经理,其实也没有多大,我们相谈甚欢,我直接说还没有拿到毕业证,他一点也不介意,说高中毕业就行,而且也只让我交了身份证复印件。 第二天,我骑着公司给我配发的大容量电动三轮车就上路了。从一天送二十个件,到一天送四五十个,六七十个,我发现我在渐渐地成长,渐渐地融入这个行业。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顾客,非让我送件上楼;可她不符合孕妇、老人、残疾人等上楼送件的条件,我也正急着送其他件,就没理会她;等我再次回来,她让我到公园门口等,到了公园又让我去电影院等,到了电影院又说久等我不来,已经回了家,要我到她家,到她家,她又让我送件上门……我这个气呀,这才发现她是故意找碴溜我的腿,真是太难缠了,我和她大吵一架,然后就对黄经理说干不了这活。 黄经理劝说我,服务行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没关系这个件让别人送,如果她投诉,所有费用公司承担。 我这才消了气,之后一段时间,不断和同行前辈学习,也学会了如何缓解压力,也知道如何应对各种刁钻顾客,避免让顾客情绪感染到自己。 又是十几天过去了,我发现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慢慢地被这个行业所接纳。 这一天,我送完了最后一个件,又给电瓶充上电,端着最钟爱的西红柿鸡蛋面,享受着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好像有关r市发生的一切爱恨情仇,都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片断,将被记忆的扫帚清扫进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慢慢地冷却。 突然,我手机屏亮了一下,我以为是黄经理有什么事情没交待完,便接听:“黄经理——有事吗?” 电话里很久没有说话,我看了一下,才发现备注的并不是黄经理,而是曾经很熟悉如今已经有些陌生的号码。 “是我——” 电话里终于响起了海逸星的声音。 “听出来了。” “你现在过得好吗?” “挺好的。” “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找了一个——算是正式工作——” “那你就准备在家乡稳定了?” “稳定了吧——其实也挺喜欢家乡的环境和氛围,总体还是很包容的,并且也没有遥不可及又无处不在的买房压力。” “未来准备怎么办?” “在生我养我的小城,找个年貌相当的家乡姑娘,成亲生子——人生一辈子不就这样吗?” “哦——” 海逸星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似乎很失落。 “对了,你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我打破了尴尬道。 “我我……大黄……明天是大黄逝世一个月的祭日……我们这里办丧事的习俗是,要祭祀一下——” “对,我们这里也是,三七、五七、七七都要举行祭祀仪式……不过是对逝去亲人的……” “大黄就是我的亲人。” “对——那也要祭祀的。” “我不会,你教我。” “这个……无非就是到亲人坟上烧些纸钱……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有富足生活……” “烧什么纸钱?” “就是黄裱纸叠的元宝。” “你会叠吗——你教我——” “我只会叠船。” “那我们就给大黄烧宝船,让元宝快些驶给大黄花。” “你那里有黄裱纸吗?” “我买了很多冥币,都印了玉皇大帝头像,可以吗?” “大黄死后是一定去天国的,那里正归玉帝管,应该可以。” “嗯——你教我吧?” “你加我微信——与电话号码同号——” 果然,不多时,微信上就跳出一个好友申请的验证信息,我点了同意,发现海逸星是用她房间里一整架书的图片作头像的。 我找来几张空白纸,用裁纸刀断为八小张,每折一步就拍成图片,一张张通过微信发过去。 海逸星一面接受图片,一面把自己叠的和我分享,一面和我聊天。 “你说天国也收宝船吗?” “收啊——因为这是大宝船——上面有‘玉皇大帝’这个大boss,谁敢不收?” “它收了钱能买到什么?” “可以买油条、豆浆、烧鸡、烧麦、汤圆、烧鹅……” “你怎么知道,你也没去过?” “好像你去过似的……天国有天街的……你书读得这样好,没背过这样的诗吗——‘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那是郭沫若写的浪漫主义作品好吧?” “反正,天上不仅有天街还有日观峰,可以看日出。” “天国也有日出吗?” “有啊——你不是和大黄经常看日出日落吗?大黄在天国一定也很喜欢看日出。” “那我就多烧点,让大黄多看几次。”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似乎和她聊天一点也不觉得累;虽然隔着电话,她和我也没有一点距离感;即使明明知道我在胡说瞎侃,仍然配合着,让我构思本就不存在的天国蓝图。 聊着,聊着,微信突然不动了,信息也不回。 我莫名地担心起来,发了小猪、月亮、菜刀、地雷、鞭炮、玫瑰的表情包。 她终于回了,却是“愤怒的小鸟”动态图片,然后又追杀来一句文字:“为什么给我发玫瑰?” 我装聋作哑道:“谁发谁是孙子!” 她不依不饶,给我发了截图,又发了“这次看你怎么说”的动态图片。 我无奈地认怂道:“你不理我——‘但丁说,看到花就会停下脚步’,我想‘女人看到玫瑰花就会理人了’——” “我在你心中这么浮浅吗?” “那你刚才隔这么久为什么都不说话?” “我睡着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表,不由吓了一跳,此时竟然已经十一点了,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和她聊了三个多小时,再不睡,可真要耽误明天的工作了。 “那你赶紧睡吧——我也要睡了。” 说完,没等她回复,我赶忙下了线,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强迫自己进入睡眠前的状态。 …… 转眼间,我在现在的岗位上干够了一个月,我算了算,基本工资加派件提成,差不多可以拿到四千块钱了,再努把劲争取拿到五千,照这个进度,不久就可以赎回毕业证,然后再考个教师资格证考个编制,或考个公务员……人生一片光明。 又干了十几天,工资到手了,3780元,在这样的小县城,消费水平不高,如果不是很奢侈,蛮可以存上一笔钱了。 而关于r城的一切,似乎渐渐地与我绝缘了。 又一天晚上,我晚饭后坐在公园的石拱桥旁,看流水的波纹在灯光月影下泛出叠叠重影,出神地任那穿花裙子的姑娘走入自己的视线又走出,想着未来某一天,也会陪自己的女朋友来到这里…… 突然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拿起,还未等我看清,对方又挂断了。 我觉得蹊跷,便划开来,发现正是海逸星的号码,于是那孤苦无依的背影,又放无声电影般浮现在脑海。 我赶忙回拨过去,电话过了一会才接听了,却好久没有说话,我焦急地问道:“海逸星——我是江余愁——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听到电话里传来轻微的喘息声,接着,又响起“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接着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似乎暖瓶打碎了,然后就陷入长时间的寂静无声。 我感到一阵揪心的痛,又不忍主动挂断电话,拿起老年机,那里只有公司给办的工作用的电话卡,首先给林芳菲打了过去。一直是关机。 又给杏子玉打,仍然打不通。 想想现在虽然还没到深夜,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人时间,也不好苛责别人。 怀着最后的希望又打给东方雨,但信号极不稳定:“你小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是——是海逸星——” 我想说的简单些,可越说脑子越乱。 “海逸星怎么啦?” 我听得出来,东方雨的神经也绷紧了。 “她……她刚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可我回拨过去……一直没有人说话……我感觉情况不太妙……” “这……” “林芳菲为什么也联系不上?” “我们现在纽城——她还没起床——” “纽城!?” “来这里参加一个画展。” “那你能去看她吗?” “开什么玩笑——隔了一个太平洋——” “她周围有没有什么邻居?” “她所在的海滨别墅孤居海隅——最近的酒店也有五公里——” “那怎么办?我感觉多半要出事。” “你别着急——可能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她可能是睡着了——你听到的声音是她梦游按错了键——” “你能编个靠谱的理由吗?” “那你说怎么办……” 东方雨说完,就不再说话,其实也用不着说话。 可他关于梦游的解释我是绝不相信的。 我迅速切断了电话,第一时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最早的一班去r市的火车是晚上十点,要八小时后,早上六点到达;又看了一下飞机票,发现要转z市乘飞机,并且没有直达r市的航班,需要转机,而距z市有一百多公里;现在看来最快就是出租车了——走高速,出租车最快不超过4小时。 我抓起行李,在最近的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张口就道:“师傅,去r市,多少钱,多久到?” 师傅看了我一眼,似乎第一次遇到这样还价的,道:“你是指r市区,还是指天堂口?。” “灯塔广场。” “800元,四小时到。” “你看这样行吗?我加200元,付你一千,三个小时到;或干脆点,再加200,给你1200元,两个小时到。” “你这货是不是疯啦?” 师傅有些癫狂道。 “我说的是真话——钱可以先付。” “真不是钱的事——小伙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赶——但一旦出了车祸——距r市最近——距天堂也最近——你选哪一个?” “那900吧——尽量快点!” “这还像句人话——” 师傅语气缓和了些,语重心长地道:“路有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小伙子,一看你这就是会小情人——大叔年轻的时候,当时也和你差不多大……不是和你吹,为了见女朋友一面,七天七夜不合眼,也不吃饭——当时也真没钱——从阿尔泰山到深圳找她——” “大叔你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敢问一句,见着了吗?” “见着了……” “结果呢?” “她嫁给了租房的房东儿子——” 我一听,又是一部血泪史,不忍打断,听他又道,“可我不后悔——” “是,您痴情相待,她绝情相负——她配不上您——” “是啊……这不后来才有机会和你大婶修成正果吗?” “你们现在幸福吗?” “孩子都上初中了。” …… 就这样,我和他聊了一路,一路上也并不觉烦闷。 等下了高速,看了看时间,才用了3小时10分钟,又导航去了海滨别墅。 我下了车,要给他加钱,大叔却豪爽地道:“说钱就远了——还是我们讲好的价,再少要100——就当大叔我支持你为了爱情疯狂一回——看到你就想起当年的自己——” 说着说着,大叔竟然泪如泉涌,我知道他年轻时对女朋友的感情一定是真心付出的,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我不愿占这个便宜,可大叔把钱硬塞到我手上,就开车离开了。 第52章不要再伤另一个女孩的心 我还想再说什么,可一看到别墅窗户上亮着的灯光心一下子就被惊惧填充了,我发疯地冲过去,看到熟悉的栅栏门,顾不得推开就手搭门把手翻跃而过。 正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海逸星卧室的门却是反锁的,却透出微弱的光,我身子猛地撞去,随即就一个狗啃泥扑倒在地——门也是虚掩着的。 我顾不得察看身上伤势,就爬起来向四周扫视,发现屋内狼藉一片,一个暖水瓶倾倒在床边,水和玻璃渣遍地都是,床头是几粒已经拆包的白色药丸;海逸星穿着白色睡衣,侧身趴在床边,披散的头发挡了一半脸庞,我一把将她身子抱起,发现她脸色苍白,显得十分憔悴。 手中却执着地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握紧手机,我抢过来,发现手机屏幕还闪着光,我划了下,上面的号码正是我的手机,仍然处在接通状态,我看了一下我的手机,发现只是最小化了,并没有挂断,也许正是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给了她希望,坚持支撑到现在。 我一把将她扶起,大声地喊着,“海逸星……海逸星……” 可是,她双目闭着,牙齿紧咬,似乎嘴角仍然有一丝白沫渗出。 我心里一惊:“该不会是服安眠药自杀了吧!?” 我揪心地看了一下那药丸,只是普通的感冒药,这才稍微放了心,切了切脉相,已如一汪死水,听了听心脏,也是杳如黄鹤,我心里一阵发紧,“死亡”这两个字像幽灵般在我脑中闪过。 经历过楚楚的跳海,我对“人生无常”已是心有余悸。 我将她平卧,使颈部上抬,让头颈微微后仰,又检查了一下呼吸道,发现并无异物,保证气管顺畅,我轻拍着她双肩,在她耳边拼命呼唤着:“海逸星——海逸星——你不要吓我——你快醒来——我需要你——海逸星——你不要吓我——” 可任我如何哭天抢地大声疾喊,仍然得不到一丝回应,海逸星就像一块渐渐失去重量的海绵,软绵绵的,任我摆布。 我不敢再耽搁,跪伏在她唇边,撬开她的牙齿,尽量舒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是第二口……我紧盯着她的眼睛,希望她能够睁开看我一眼……没有奇迹发生。 我心里有些急躁,后背一阵发凉,我不敢想像单独面对一具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带来的孤独和无助感,可我也不敢放弃,渴望已经浮在半空的灵魂看到我的样子,能够怜悯我重新回到躯体里。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的精神因为绝望而濒临崩溃时,她好看的眉毛猛地抽动了一下,紧接着我嘴下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我心中大喜,赶忙扶直了她,那咳嗽声才清晰顺畅了起来,那双星星一般的眼睛,又闪闪发亮了。 由于长久的失望,我甚至不敢确信,这迟来的惊喜竟是真实存在的,声音发颤地道:“你没事吧?” 海逸星似乎并没有从鬼门关去而复还的欣慰,却惊讶于我的存在,道:“你不是在d城吗,怎么来了?” 听她说话虽然虚弱,但逻辑却是清晰的,这使我确信她已死而复生的事实,心顿时安定下来,道:“你没事就好。” 却并没有给她过多的解释。 她却脸露忧郁之色道:“大黄马上要七七了,可我还没有给它叠好宝船……他在天国一定很忧伤……” 我轻抚着她的头,道:“傻孩子——你刚才差点到天国了——你一点也没意识到吗?” 她不解地看向我的我,额头亮晶晶的。 我不忍对她苛责道:“有时间……我和你一起给大黄叠宝船。” 她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嘴中却道,“你不许骗我。” 我没有说话,而是拿出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120,然后将枕头垫高了些,将她扶躺在床上,又给她盖好了被。然后在等待救护车来的间隙,用拖把将水渍浸干,又扫走了碎玻璃渣,用干拖把又拖了一次地,将房间卫生进行了彻底的打扫。 也许这里过于偏僻,我打扫好房间后又等了一会,外面才响起救护车那极具穿透力的蜂鸣声。 下一刻,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一接通,随即电话里就响起焦急的询问:“是这里吗?你出来接一下——” 我冲出门,将救护车迎接进来,一瞬间,海逸星的房间里就充满了身穿白衣服的医生和护士救死扶伤的匆匆身影,一直忙碌了二十几分钟,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什么病?要紧吗?” 我对已然结束检查、正在吩咐护士特殊护理的年长医生道。 “急性心脏衰竭——这种病极易引起心梗猝死——当代人忙于工作,经常加班加点,忽视了对身体的保养和休息——所以此病有年轻化的趋势——一般在病发的几分钟内如果得到及时救治还有生还的机率,如果患者发病时,身边没有朋友,病死率几乎是99%——” 我忽然想到,她在发病后的三个多小时里,是怀着什么心情在等待着,又是如何在等待中绝望的——因为我见到她时,她一半的生命已经在海神的怀抱里。 年长医生看了我一眼,道:“你是她什么人?” “男朋友!” 因为上次她住院时,如此介绍我的身份,我也顺延着编下去。 “她的家人呢?” “都不在身边……” 我突然发现,对于海逸星的家庭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 “你是怎么当男朋友的——一点也不关心你女朋友的身体——身体这么累还让她熬夜——” 年长医生对我语气很重地责备着,我也低着头,竭力充当倾听者的角色,他依然不休不止地说着,“幸亏人工呼吸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他的话,我也一阵后怕和心惊;再次奇怪从打电话到我出现将近四个小时里她是如何撑下来的,还是她本来就有着顽强的求生意识。 “都是我做的不好……平时对女朋友,疏于关心……” 年长医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情绪也很是低落,便长叹一声,道:“真弄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是如此视生命如儿戏地谈恋爱的——” 之后的时间,我驾着海逸星的悍马随着救护车去了r市中心医院,由于已经来过一次,所以轻车熟路地给她办了住院手续,也没拿多少药,三千块钱足够了。 海逸星仍然住在46号病房,窗台上照旧摆放着那盆满天星,不知是我们离开后它一直没搬走,还是海逸星又向护士要来的,如果是一直在这里,又是谁照料它? 我进来时,她正望着那盆花出神,我试图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道:“你是不是准备把医院当家了——还是准备把医院当亲戚,以后常来常往?” 海逸星却没有和我谈话的兴致,道:“谁让你来的——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没有和她计较对我发的小脾气,仍然锲而舍地道:“我一直想问,你究竟是干什么工作的,为什么会这么累?” 她偏着头,对我不理不睬。 我坚持保着很好的耐心道:“反正我是在这里耗上了,这次你赶我走也不走了。” 海逸星的目光终于被我成功吸引过来,道:“为什么啊,你不回老家了吗?” “家里哪有医院的病号饭好吃?” 她似乎并没有听懂我话里的揶揄,道:“我不想吃病号病。”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水煮鱼。” “嗯,我回家给你做。” “我不想住这里。” “为什么?” “我想看海——现在就想去。” “小姑奶奶——你虚弱的身子需要静养——别再折腾了好吗?” “我的病是心理上的,心顺了就好了。” “那也得明天办出院手续——刚住院就办出院——你以为这医院是你家开的。” “医院太闷了——我要你二十四小时陪着我。” “我陪着你。” “你答应得太逸强了——我看你刚才皱了一下眉头;你再说一遍,我要你心甘情愿地陪着我。” “我陪着你。” 我真诚地道,心想,这个小妖精可真难缠。 海逸星长吁了一口气,盯着我看了一会,道:“你干你的事去吧,我不用你陪;你能有这个心就够了。” “真不用我陪?” 她认真地摇了摇头。 虽是这样说,我还是陪护着她在隔壁床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我起床后刚走到外面的小会客厅,东方雨和林芳菲就推门进来了,二人几乎齐声对我问道:“海逸星现在怎么样了?” 我看空中飞人似的盯着他们,恍惚地道:“你们昨天不是还在m国吗,怎么就回来了?” “刚下的飞机——快说她病情如何?” 东方雨抓住了我的袖子不依不饶道。 “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医生说只需要静养几日。” 听完我的话,两人都松了一口气,接着林芳菲就冲进了房间,东方雨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我们坐在茶几旁的沙发道,东方雨抽出一支烟,却忍着并没有点燃,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回老家去吧——我那边的工作还挺忙的——” “她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惦记着回去——你小子有没有良心?” 他突然暴怒道。 我对他的发怒很是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觉得对我发脾气很无厘头,口气舒缓了一下,道:“你有没有察觉她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同?” “她是个病人,对谁都依赖。” 林芳菲不知何时已经推门站在了我们面前,道:“我认为东方雨说得对——海逸星很需要这时候你在她身边。” “别瞎联想了——” “真的不能为了她留下来……你已经伤了一个女孩的心……不要再伤另一个女孩的心了……” “家有老母在堂。” 听我如此说,东方雨和林芳菲都不再说话。 第53章索性我的好闺蜜吃点亏,你就娶了她 我开着车,去菜市场买了食材,就来到海滨别墅,准备做水煮鱼。 突然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我拿起看了一下,惊讶地发现,竟是最不可能给我打电话的人,连忙接通了。 “江余愁吗?” “张老师好。” 我习惯性地称呼着。 “嗯——你也好。” “在d国过得还好吗?怎么现在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你猜我现在哪里?” 我愣了下,她又神秘地道:“我想你也猜不到——我已经回国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凌晨一点转机后在r市下的飞机。” “怎么不让我们去接机?” “李浅吟说要你接来着,但我感觉太晚了,就没好意思麻烦你们。” 我听她已经在无声无息间,把“你”换成了“你们”,也觉是自己过于自作多情了,便道:“那你现在给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回来了吗?要不要给你接风洗尘——听说西门环又盘下了一片地,准备开分场,我们去饶他一顿——” “嗯——我不是这意思——你到灯塔广场来吧,我们见面谈。” “嗯——你等着,我马上到——” 说完,我把已经差不多做好的水煮鱼又添了一勺水,关了火,盖上了锅盖,然后就慢跑着向灯塔广场奔去。 跑了十几分钟,果然在第三个风车下,看到了不远万里,飘洋过海,从d国赶来的张雅琴教师,她穿了一件针织樱桃红羊绒圆领毛衣,下身一条七分白色休闲铅笔裤,外罩一件雪白风衣,脖颈上系着一条没有任何logo的浅紫色纱巾;显得又洋气又精神抖擞,只是坐了一夜的飞机,有些疲乏;皮肤也稍黑了些,是外国的紫外线更强吗?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她面前,她看了我一眼,从手提包里拿抽出一张纸巾,给我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渍,道:“干吗这么快赶路?我又不会跑了?” “我这不是想快点见到你吗?” “想快点见到我干什么?” “想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黑了还是白了!”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比以前是胖还是瘦,是黑还是白?” “比以前更迷人了。” “贫嘴——” 张老师罕有地笑骂了一句,这是在我们以前的相处中,从来没有过的,也许相隔太久,都忘记了相处的方式。 “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张老师关切地道,我知道西门环还没把我辞职的事告诉她。 但我也不愿意隐瞒,道,“我已经辞职了。” 张老师却并没有我意料中的嗔怒,只是轻描淡写道:“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你为什么这样想。” “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个不平凡的人。” “如何不平凡。” 她却并不愿意就这个话题谈下去,突然从手提包中取过一个精致的小盒,递给我道:“送给你的,看喜不喜欢。” 我小心盈盈地拆开来,发现是一块d国格拉苏蒂偏心系列的腕表,精钢的表壳、机芯也是手动机械的、表镜是蓝宝石水晶玻璃,一看就价格不菲,便推辞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张老师似乎早有准备,道:“这是高仿的,一共花了不到五百块钱——也就是情侣在中档餐厅吃的一顿饭钱。” 听她说得如此认真,又接过来,道:“d国也有高仿的水货吗?” “有的啊,还有小商品城呢!” 我没有去过d国自然也不知道真假。 过了一会,她又道:“你辞职后都干了什么?” “我回老家了——都已经在那边工作了一个多月了——” 我的回答,令她一愣,好一会儿才道:“你的毕业证还没有领到吧?你找的什么工作?” “就一般——不需要大学毕业证的工作——” “那算什么正式工作——” 稳了一下心神,张老师才郑重地道:“我找你,其实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嗯——” 我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她一字一顿地道,“你落户到r市吧!” 我吃惊地看着她,良久,才道:“你不是和我说笑吧?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我都不符合落户的条件吧!” 见她没说话,我又道:“你看我,既没有和大型企事业签约,又没有考上在编的公务员,也不是对r市作出突出贡献的人才……” 张老师盯着我,突然道:“听说你有一幢房子。” 我搔了搔头道:“那是我拍卖的。” “别管怎么来的,它在你名下不是吗?” “是。” “据说那是一幢价值过亿的别墅。” “没那么夸张。” “学校分管户籍档案的人已经了解过了:这房子三年前就已经过户到你名下了。根据r市现行的落户相关政策,你的户籍已经从学校自动流转到房子所在的那一片区——望海区派出所。据说,那个区是个富豪区,光市重点学校就有八所,涵盖了小中初学前所有年龄段,以后无论是结婚生子以及孩子教育都很方便。” “这——”一时间,我根本无法接受人生这样的巨大改变,“我老家还有父母——” 她似乎并没有察觉我情绪的变化,仍然道:“你毕业就落户,真是恭喜你了——你知道r市的户籍名额一直很紧张,老师我来这里当大学教师四年了,仍然没有完成落户——” 说着,脸露惋惜之色。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张老师,你说实话,我落户到这里真的好吗?” 她想都没想,道:“为什么不好?你刚毕业可能体会不到,落户对一个想融入工作的城市的人有多重要——对于女孩子有多少人为了落户而选择了嫁给一个看起来并不那爱的人。” “你一定不是那样的人吧?” 面对我的脱口而出,张老师并没有责怪,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又轻轻道:“你父母那边——我知道也不是亲生的,以后逢年过节回去看看,尽尽孝道就行了;我今天来跟你商量,其实你的户籍已经转到望海区派出所了——如果你没有意见就当是学校的官方通知了——” 我感觉到,已经到了谈话的尽头。 张老师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道:“关于在r市的新工作,你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现在我脑子有点乱。” 张老师妩媚地笑了一下,道,“有点乱是对的,等你脑子清醒了,打电话给我,老师永远是你的后援团,支持你——” “嗯。” 我应了一声,就见她按了一下钥匙,打开polo车门,风驶电掣般向着视线尽头而去了。 我脚步沉重地走回海滨别墅,我的电话又突然被骚扰了,我一下接起来,就传来李浅吟那八卦的声音,“江大郎君——又在风花雪月里徘徊呢?” “胡说什么?能不能正经点?” “我说错了吗?你是不是正在人生的岔道口找不到北?” “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我的好闺蜜刚才找过你了吧?” “张老师刚从我这离开。” “她带给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是不是?” “愿听其详。” “你落户r市自然是好消息——坏消息吗?她难道没有送给你一块表吗?” “好消息我能理解,可为什么送给我表就变成了坏消息?” “切——那你就安然接受了?” “一块500元的表,有什么不安心的?” “她那样说是让你没有心理负担,你这个笨鹅——在一群企鹅里也是天天被当‘豆豆‘挨打的命——” “什么‘豆豆’?” “话说一个记者访问一群企鹅,‘你们天天干什么啊’,答曰‘吃饭、睡觉、打豆豆’;当问到最后一只时,回答却是‘吃饭、睡觉’;记者奇怪,‘你为什么不打豆豆啊?’;答曰,‘我就是豆豆’——” “你不损我你会死?” “我就是看不惯好闺蜜的一片冰心被你糟蹋了——” “这,从何说起啊?” “我实话告诉你吧:那块腕表,是正宗的d国货,市价86500元——你个笨驴,这下知道了吧?” “她哪里有这么多钱买表?” “说你傻——那是她在d国大学研发专利获得的奖品——格拉苏蒂母公司的ceo正是我们作为交换生时所待大学的校友,这块表是他本人捐赠的——她如果拿到市面上卖了快抵上在学校任教两年的工资了——这个傻丫头,疯丫头——就这样送给了你,你还一点不领情——” 我突然很感动,却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说是坏消息?” “你拿了人家东西手短,从此心存愧疚之心,此情总也还不完——就让你愧疚一辈子——对你而言,是不是坏消息——” “真无语这样的神逻辑。” “我有个办法让你不愧疚。” “什么办法?” “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已经落户r市了——索性我的好闺蜜吃点亏,你就娶了她,让她嫁夫找主,户口也跟着落到r市——” “瞎说什么?” 面对她的信口开河,我慌忙挂断了电话。 第54章圣女贞德一样的存在 在回海滨别墅的路上,我慢慢地想,如果真的如张老师所说,我已然落户r市,那么家乡我就回不去了,或者说我没必要回去了;先不说这里有更好的宜居环境和教育资源,单只是落户这一项,我就领先大部分毕业生一步;更别说未来也许在这里会有更好的发展和为后代创造更好的生存繁衍条件。 思想如过山车般走过一个四季轮回,我就先给八叔打了电话,当然怕他们多想,没敢提落户的事,只说这里工作机会多,并且r市有一个面向应届生的专场招聘会,所以连夜赶来了,以后准备在这里发展,有时间就回去看二老;族叔也是个开明的人,嘱咐我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己,就释然了,并且当年收养我时也没有办领养生续,这些年来,一直是我一人一户,可谓真正的灶王爷拴在腿肚子上,人走家搬。 我又给工作的黄经理打电话,给他的借口却是我女朋友突然得了急病,需要我照顾,对由于我个人原因给他们造成的工作困扰感到抱歉。 电话中旋即传出了黄经理那极富标志性的笑声,“小江啊,老哥虽然经事不多,但也工作有些年了,别看你小子不温不火,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大材——d市这个小池塘是养不了你这条大鱼的——去闯吧——老哥我也祝你驾着梦想的帆船去济人生沧海——” “那就借黄经理吉言了。” 可对于他说的如何看好我,我却十分不解,因为如果不是意外事件的发生,我是真的决定就待在老家了。 随后的工作交接也十分顺利,我让黄经理去找八叔取了公司配给我的电动三轮车,车子的押金和剩余的工资也第一时间转帐给我了。 看到银行卡里多出钱来的提示短信,我这才恍然意识到我与家乡的情缘似乎越来越浅了。 我回到别墅,把做好的水煮鱼轻轻倒到保温盒里,就开着车向医院驶去了。 我来到医院的时候,看看太阳,还未到正午,目光无意间触及到戴着的那块腕表上,时间显示着十一点一刻,想着李浅吟的话,如果这表真的如此贵重,我是无福消受的,以后找机会必定要还给张老师。 我来到病房的时候,林芳菲和海逸星正在小声地谈着话,林芳菲作为海逸星惟一的闺蜜,是那个真正能走到她心里的人,她们很是亲昵,相谈也甚欢;林芳菲讲着在去m国飞机上一个帅哥向她搭讪的艳遇,海逸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偶尔为了提高对方的兴致,恰到好处地追问一句。 见我进来,林芳菲马上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海逸星一眼,海逸星也马上低下了头,像尾娇柔不堪风霜的含羞草。 “你们怎么了?嫂子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察觉氛围的诡异,不解地道。 “刚才我们打赌呢!” 林芳菲直白地道。 “打赌,打什么赌?” 忽然恍然道,“是不是和我有关?” “当然有关——” 我盯着正弄着衣角的海逸星,却静静地听林芳菲说下去,“我们赌你何时送饭过来——我押的是十二点之后——小星却坚持认为你会在十一点半之前——看来我不像她那样足够懂你。” “是吗?” 我看向头更加低下去的海逸星,道:“那赌注是什么?” “我给小星在m国最驰名的第五大道买了一条丝布,如果我赢了就送给她;如果她赢了,她就以双倍的价钱买下来。” “你那么有钱,还和一个病人计较?” “天地良心,我和你大哥挣的可都是血汗钱好吧?为了一幅作品,你知道我们有多赶吗——我们是在拿灵魂和魔鬼作交易才换取了灵感——” “别在这里和我哭穷——我又不和你借钱——不过就凭我和东方大哥的交情,这丝巾也得免费送给她——有点爱心好吗?” “怕了你了!” 林芳菲说着,果然从手提包里取过一个精致的礼盒,一看就价值不菲,递到海逸星手里。 “谢谢芳菲姐。” 海逸星接过来,感谢道。 林芳菲分别看了我和海逸星一眼,颇具女汉子风采道:“我说姓江的,你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我损伤了小好几万;你是不是和你东方哥哥一个德性——看到便宜就想沾个没完?” “芳菲姐姐这话我就不懂了——怎么说是我沾便宜;是你使这友谊的小船越来越巩固了不是吗?一条纱巾就能有如此的收获,沾便宜的是你。” “别废话——当着我的面,你如果敢承认一件事,这纱巾的事就算过去了,否则我和你东方大哥没完。” “怎么又扯上东方雨?” “因为你们是一丘之貉——” 我不愿和她争论对我们的分类,便道:“你要我承认什么事?” “我和护士都打听过了,你昨天说和小星是男女朋友关系——这倒是真出我的意外——现在小星在这里,我也作个见证——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 一席话,倒真令我十分尴尬,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考题。 “让你承认有这样难吗?能交到我们小星这样的女朋友,是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你小子背地里是不是作梦都要笑醒啊?” 我用眼睛余光向海逸星那边一瞥,发现她虽低眉不语,身子也轻颤了一下,似乎也在等着我的回答。 “是这样观音姐姐——” “叫我王母娘娘也没用——” “王母娘娘——” “噗嗤——” 两朵姐妹花见我如此乖巧都笑起来。 “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还是房东房客的关系——” “少嘴硬。” 林芳菲对我的打马虎眼十分不满。 “或者说我们是朋友未满——缘份已盈的关系!” 海逸星向我看了一眼,又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林芳菲,示意放我一马。 林芳菲轻拍了我一下,道:“不知道是你那辈子修来这样的福——遇到小星这样的好女子——” 说着就拉起手提包的拉链,对海逸星道:“小星——你东方大哥中午和画展主席还有一个饭局,就不陪你了——” 说完,就走到外面关上了门。 我见麻烦精走了,心里也顿时轻松了不少,把饭盒放到桌子上,对海逸星笑了一下,道:“怎么样?饿坏了吧?” 海逸星没有说话,却盯着我的手腕看个没完。 我赶忙把戴着表的手藏到背后,道:“你看什么呢?生了一场病,是不是就如孙悟空进了八卦炉,炼成了火眼金睛不成?” 海逸星却仍然不依不饶地盯着我已经消失在视线里的手臂道,“那你要不要验证一下,我是火眼金睛,还是肉眼凡胎。” 我把戴表的手腕递到她面前,她看了一会,道:“你在老家都干了什么?是抢银行了吗,竟能买得起这样贵的表?” “我的傻白甜小姐姐,你看清楚了,这只是一块高仿的表,义乌小商品城一百元钱十五块还是不打折的情况下。” “那你把表送给我,我给你一百元钱,你买十五块。” 说着,作势要摘我的表。 我赶忙后退,如果这事让张老师知道,不说伤她心,李浅吟必然打上门来,以后这无尽的纠缠可一定少不了,便思忖了一会,道:“我老家拆迁了,分了一部分拆迁款……” 海逸星没听出我话里的水分,关切地道:“那你回去以后住那里啊?” “我以后不回去了——户口已经落到望海区了。” 听我这样说,海逸星瞪大了眼睛,好久才道:“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是小狗。” 我认真地道。 她却忽然岔开了话题,盯着桌子上的保温盒道,“你做的水煮鱼是正宗的吗?隔着精钢的盒子我都闻到香味了。” 对她这正宗吃货的形象,我很是无语,一面打开饭盒,一面道,“你这样说,你的粉丝造(知道)吗?可是对不起你女神的人设哦?” 海逸星白了我一眼,道:“我早说过了,女神这个头衔是你强加给我的。” 我看她吃得满头大汗,便关切地道,“慢点吃,没人给你抢,都是你的。” “你是说我是一条护食的狗吗?” 海逸星吃兴正浓,虽这样说,但语气里一点也没有使小性子的意思。 “哪里敢啊——你尽管吃,我可不敢说话——” 海逸星又吃了一会,这才停下了进食的速度,也许她是真的饿了,所以才如此不顾形象。 我把绿豆汤吹凉了向她面前推了推,道:“喝点汤吧——” “嗯——” 海逸星乖巧地喝了一口,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道,“你还没有吃饭吧?”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饿的,道:“看你吃饱了,我以为我也吃饱了。” “你真傻。” 海逸星哭笑不得地看着我,笑骂了一句。 我突然意识到,我所面对的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她,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 她把桌上的镜子拿在手中看了一眼,道:“我脸上沾米粒了吗?” “没有。” 我失神地道。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这才慌忙转移了目光。 海逸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道:“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是我多想了。” “嗯——那你也吃些吧——” 说着,海逸星就把饭朝我这边推了推。 “你都吃完了,我吃什么?” 海逸星朝饭盒看了看,果然一整份的水煮鱼已经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啊——” 海逸星一下子捂住了嘴,不相信自己似的道,“是我太傻了——我怎么都吃完了。” 过了一会,又道,“那你吃什么啊?” “我不碍的,我一个大小伙子——扛饿;这是好事情,说明你的病真的好了。” “那我们回家吧——我要看海——” 我看着一身病号服的她,双手举过头顶,哪里有一点病人应该有的操守,便道:“你同意,我们就走。” …… 我把海滨别墅里外打扫了一遍,又细心地拖了一遍地,才沾着肥皂水把每一块玻璃都擦得鲜亮。 海逸星在开着的卧室里,一面换着衣服,一面道:“对了,你住哪里啊?先前租的房子退了吗?” 我忽然想起了叶柯舟,心里浮过一丝忧伤,便道:“先住这里吧——等一下去那里看看,看她还愿不愿意租给我?” “嗯。” 海逸星说着,已经走出了门,她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却掩不住她绝世的容颜,身上穿着一件从来没有见她穿过的纯白色的连衣裙,脖颈上系着那块我送她的海心石,脚上穿着镂空的亮片系列的香奈儿凉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又翠色欲滴,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无敌的美。 “有什么不对吗?” 海逸星看着我道。 “没有——你这是要出门吗?” “在家就不能穿漂亮点了吗?”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这样会让我情关失守的——你不知道我们山海天大学毕业的男生都很帅,都有被姑娘爱上的危险吗?” “没想到你还是这样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那是不是今晚就要给你举办葬礼了?” “我的葬礼?” “嗯。” “为什么啊?” “因为你长这么帅——出门去一定会有姑娘爱慕你的美——给你扔板砖的——” “那我就用这些板砖给你盖一栋房子。” 海逸星没有说话,眼睛亮晶晶的,终于道,“傻瓜——还是先解决你今晚的住宿问题吧。” 她说着,又返回屋里,再次出来时,就抱出了一套被褥和两个抱枕、床单被罩等物品。 “你怎么给我两个抱枕,是不是准备晚上抢我的被子?” “是想让你睡安稳一点。” “为什么?” “因为等一下,你会很累。” “我为什么会很累?” “因为今天是大黄七七祭日,叠宝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干什么?” “我给你做饭。”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用海逸星上次叠剩下的、印有玉皇大帝的冥纸,一张张地叠成宝船,心想,如果玉帝他老人家天上有知,见我如此糟蹋他的形象,让他坐他就坐,让他跪他就跪,他会不会在天上打雷劈死我? 当我用叠好的宝船将桌子堆成小山的时候,海逸星就将做好的饭堆满了餐桌。 “我的大英雄,快来吃饭了。” 我随着她的招唤,来到桌边,见四荤四素、四蜜饯四点心、四汤、四凉拼、四果盘……满满摆了一桌子,我看了看她,终于忍不住道:“你确定是给我吃的?” “嗯。” 她点了下头,又道,“吃不完给大黄吃。” “你这是给大黄上供用的?” “你先吃,再给他上供。” “你不认为这样做——很瘆人吗?” 她前额亮晶晶的,一副无辜的模样,道:“有什么瘆人?你吃不完,给天国的大黄吃,不然就浪费了?” 我当然无法让她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来理解这有多么的不合适,便遵照她的意见,拿起筷子吃起来。 海逸星就在桌旁看着我吃,一声不响。 我吃着上供的饭菜,旁边坐着一个穿白衣服的长发女孩,虽然是大白天,可仍然吃出了一身冷汗。 我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放下了筷了。 海逸星盯着我看了一会,道,“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 “可我看你今天吃得很少。” “今天不是很饿。” 顿了一下,我又补了一句,“我想多留一点给大黄。” “嗯。” 海逸星通情达理地应了一声。 “我们让给大黄的东西上路吧?” 我提醒她道。 于是,接下来,我们把叠好的宝船装进一个硕大的帆布袋里,又把满桌的饭菜分装进几个大的食盒里。 “我们到哪里送它们?” 海逸星疑惑地道,似乎她一直都是习惯我替她拿主意。 “我们离大黄上路的地方远一点,这样就不会有人跟大黄抢了。” “嗯——我听你的。” 她很顺从地应了一声,并没有质疑我话里逻辑上的错误。 我们把所有东西,放进后备箱,我开着悍马向灯塔方向驶了一阵,便对宽阔的一片海滩道,“就是这里吧!” 我们下了车,现在正是落潮,大海的脚步一点一点地离我们远去。 我把饭菜倒进深一些的海水里,看着打着旋涡的白浪花,围着漂浮在海上的饭菜转圈,似乎看到大黄在抢食,我的眼圈忽然就莫名地湿润了。 海逸星把一艘艘小冥船,轻推进海里,不一会儿,似乎整个海上都漂起了那小小的船儿,像一盏盏明灯,照耀在我们心上。 不知什么时候,海风大了起来,吹散了那些船,吹乱了我们的心,海潮在退去,我知道用不了多少时候,那些纸做的船就会随着海浪一起陷身海底,追随大黄而去。 海风吹起了海逸星的裙踞,我看到她已经是泪流满面,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她也紧紧偎依在我怀里,我轻轻地对她说,“你不要对大黄说些什么吗?” 她抬起头看着我,我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却听到她说:“你先说——” 我点了点头,道:“大黄——我和你的朋友一起来看你了——你离开我们已经七七四十九天了——你在天国还好吗?天上有没有街市——街市上有没有人儿在走来走去——天国有没有车来车往——有没有爱你的人——你可吃得饱饭——睡得好觉——我和海逸星给你送你点东西——你如果钱不够花就托梦给我——我再给你送——你如果东西不够吃——我就每天少吃些给你带去——” 说着,说着,我终于呜咽着说不下去了,看向海逸星,示意她说点什么。 她却紧紧地偎在我怀里,已经痛哭失声,在越来越冷的海风中,时断时续地传出她的话语,“大黄——你为什么丢下我——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去了天国——让我一个人留下来受罪——天国它真的好吗——它好吗——” 说着说着,身子剧烈地颤抖着,我紧抱着她的身子,抚慰着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大黄——多少次在梦里我遇到了你——我感知着你——我想像着你的样子——天上地下我寻找着你——我一直认为你还没有离去——你一直都没有离去——你只是出了远门——你有一天还会回来是吗——还会回来看我吗——还会回来和我摔跤——还会让我骑在你身上在院子里乱跑——大黄——我想你了——我想你了——你不要走——我不要你离开我——呜呜呜——” 海逸星失声大哭起来,扑到我怀里,鼻涕一把泪一把,我紧紧地搂着她,她也紧紧地搂着我,似乎把我当做了大黄,怕我离她而去。 夕阳斜斜地照在她身上,我感觉身穿白纱裙的她,就像圣洁无比的神女。 不知过了多久,我首先止住了悲声,轻拍着她的背,宽语安慰道,“海逸星——别哭了——你看大黄已经收下了我们送给它的礼物——” 果然,海逸星发颤的身子停止了抖动,哭泣的声音也小了些,随着我的声音看向了海面,原来汹涌的海水已然退去,就在那巨大旋涡所在的地方却有一个小小的雕像,远远看去,竟与大黄有几份神似。 “那真的是大黄?” “嗯。” 我点了点头。 海逸星激动起来,就张着双手要跑向沙滩,我一个没拉住她就脱离我的手臂。 我怕她出危险,也跟了去。 海逸星盯着那沙雕看个不停,口中却含着,“大黄,大黄——” 我走近了,才看明白,那只是沙子退潮时巧夺天工形成的一个雕塑,一下浪头打来,所有的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大黄已经收下了我们的礼物,这是他在谢我们呢,我们走吧——” 海逸星却没有走,对着那沙雕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我也学着她的样子鞠了躬,她又让我拍了和沙雕的合照,又自拍了我们三人的合照。 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向了沙滩。 我们刚走到悍马车旁,突然一个声音,十分清晰而又熟悉地传入我的耳鼓:“校长好!” 我和海逸星都是一惊,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人,并且还是熟人,还有人会向我们问好。 我抬起头,看向说话的方向,只见叶柯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们面前,正恭恭敬敬地向海逸星行了一礼。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所在的地方距离那个小渔村也就一步之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海逸星,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似乎想在短暂的错愕中弄清眼前的形势,终于以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威严语气道:“你是叶柯舟同学吧?” 叶柯舟拼命地点着头,似乎很惊喜与我们的邂逅。 “柯舟——你现在过得好吗?” 海逸星似乎没有任何转折起承地就进入了校长的角色,好像被魂灵附身了一样。 “嗯——挺好的——谢谢校长关心。” 叶柯舟很有礼貌地道,我听得出,这是一种异于她一贯冷淡的尊重,但这种尊重是真正出于内心的。 “你工作找的如何了——我记得今年参加毕业典礼时,你是作为系里功课最优秀的学生代表发言的吧?” “还没有找。” “你是我们大学里最有潜力的学生之一……听说你情路坎坷……生活上也过得不好……到现在还没有工作……” 海逸星语露惋惜之色,似乎她们彼此都忘记了,在楚楚的婚礼上,叶柯舟作为伴娘出现过,而海逸星作为观礼的人,也参加了婚礼;或许叶柯舟当时穿着伴娘装,太过惊艳,是与生活中的她完全不同的,一心放在我身上的叶柯舟也无心关注台下的海逸星。 隔了片刻,又道,“都是校长对你关心不够!……回去就让就业指导中心的老师给你安排……” “不用了——” 叶柯舟嗫嚅着,道:“就业办的老师对我挺好的——也给我联系了几份工作——是我不愿意出去工作——” “是这样啊——” 海逸星搔了一下头,又道:“在家休养一阵也挺好——哪天想工作了——告诉你的辅导老师——告诉校长也成——如果你还把我当作你的校长的话——” 说着,海逸星拉开了手提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印有她电话号码的卡片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奇怪的是,上面只有姓名和电话,也只写着她的名字和号码;我知道,那对她是另一种的境界和低调,或许已经不需要用任何世俗的符号来彰显她的身份。 叶柯舟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过了,诚挚地道,“海校长——无论我们这些学生走到天涯海角——您一直是我们人生的导师——是我们所有学生中最敬仰的校长——” 说着,目含清泪,又恭恭敬敬地恭了一躬。 “嗯——我也不会忘记每一个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学生——因为我们的毕业生都是最优秀的——” 海逸星说这些话时,一副傲视群雄的霸气,也许这才是最本真的她,从叶柯舟肯定的眼神中,我确定她说的话也绝不是虚言。 海逸星突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道:“你们认识吗?” “嗯。” 我们不约而同地应了一声。 “你和江余愁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我听海逸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称呼我为先生,感觉怪怪的,也觉得十分郑重。 “他租了我家的房子——上次见您来送他——可是我不敢认——” “嗯——” 海逸星应了一声,看了看我,好像示意我该离开了。 我却对她说道,“海校长——您有公事先去办吧——我找叶柯舟姑娘说些事情。” 海逸星愣了一下,似乎很奇怪我突然称呼上的转变,可马上就释然了,也许她知道这是我对她称呼我为“江余愁先生”的报复。 便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声,“那你们先聊——我就不奉陪了——” 说着,从我手中接过了车钥匙,就十分霸气地坐回到主驾驶座上,瞬间点燃了发动机里的汽油,一头烈马般狂啸一声消失在海滩。 太夸张了! 我和叶柯舟心中都念着这四个字,可谁都没有说出来。 终于,我调节了一下情绪,对叶柯舟道:“你怎么称呼她为校长啊?” 叶柯舟不解地看了我一眼,递过来一个“这还用问吗”的眼神,道,“她本来就是我们校长啊!?” “你说你上的是女校?” “是啊。” “叫什么名字?” “海逸星女子大学——在r市有两所综合性大学,驰名全国;一所是山海天大学,一所是海逸星女子大学;同样是985、211;可是海逸星女子大学却是在北中国的女子大学中惟一一所入选211的学府;它的知名度,可是远超山海天大学;它也是惟一一所以私立大学身份入选211的高等学府。” 我这才意识到,“海逸星女子大学”就是r市那个驰名中外的女子大学;我在山海天大学读书的时候,也曾听师兄师姐以及同门师弟师妹谈过,在r市有一所女子大学,那里不但才女如盖,而且美女如云;在我们男生心中那里简单就是女儿国,是梦幻的天堂,充满了香艳和神秘;可是上大学时我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交女朋友的钱和闲,也无心打听这样的女校八卦,更不知它就叫海逸星女子大学。 叶柯舟看了我一眼,突然道,“你是怎么认识我们海校长的?” 我嗫嚅着,终于道,“机缘巧合认识的。” 她似乎并不愿意放过我,道,“太牵强了。” 我正要回答时,她却接着道,“却又太合理了。” “为什么?” “因为关于我们海校长,像外界对我们海逸星女子大学的看法一样,也是充满了神秘和诡异莫测。” 我有些不懂地道,“你怎么也学会了故弄玄虚——关于她——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没给你说吗?我看你们挺熟的。” “没啊——所以才问你了。” 叶柯舟犹豫了一下,道,“我所知也不多——” 顿了一下,似乎在竭力拼凑海逸星校长在学生中的印像,“她是我们学校里的冰山美人——如果我们女子大学是一座座小冰山拼凑成的——那她就是那座最大、最核心、最不可撼动的冰山了——” 这很符合她在我大脑中的形象,示意叶柯舟继续说下去,“在我们女学生中是圣母玛丽亚、圣女贞德一样的存在……可远观不可亵玩矣的芙蓉仙子……” 最后她又总结似的追加一句,“反正她挺可怜的……你以后对她要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