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青梅这么酸》 双喜临门 苏信正准备着明日婚礼的捧花,一扭头看见付歆阳正在发呆,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 “怎么,你这是不想娶我家苏子了,我可是下很大的决心才把苏子交给你的。” “你忘了跟我说过什么了?” 付歆阳愣住摇摇头。 “说什么呢?怎么会——” 看着走过来的的苏梓,付歆阳笑了。 “我只是,想到了那年树下充满暖意的阳光。” 苏梓出生在a市特区中心花园旁一家妇幼私立医院里。 一九九六年这天不同以往,医院人来人往却安静的很,生怕惊了产房大门那四个人。 其中在走廊里不断徘徊的青年男子名叫苏贯,别人暗地里都说他是喜上加喜。 先是升职为苏氏集团的总裁。 不过并不是你们想的,因为苏津年快当爷爷了,一开心就把孩子他爸从总经理的位子上提溜了一下,给升了个官儿当当。 这苏氏集团可是苏津年白手起家,一手创办的心血。 意义重大,自然不能胡来。 市场经济刚刚兴起那年,苏津年还是个毛头小子。 都说机遇隐藏在每一个人的身边,只要抓住它,你就牛了,可以一步登天! 那段时间创立起来的公司,着实造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市场风暴。 头脑极好的苏津年打起了主意。 他在竞争者多如砂砾的创业浪潮里争渡出来,摆脱了创业者的头衔。 苏氏是一家涵盖衣食住行四个方面的集团,主打的就是‘衣’这一类。其他部门主要工作内容是为了服装部门所服务。 说起苏贯成为总裁这件事,还是因为父亲前两年因为身体的原因,慢慢淡出苏氏。 集团中隐藏了好久的内线和已经有了异心的苏氏叛徒,都开始活动了起来。 在苏氏的销售业绩、股值等方面受到影响大幅波动的时候,老对头吴家联合内线趁机夺走苏氏准备许久一个绝密项目。 要分的蛋糕被夺走了,还要在参加市里举办的各大活动时,受到吴家那群老梆子的挤对,集团里的大小股东们都坐不住了。 不仅不再反对苏贯这个毛头小子成为总经理,还上下一心一致对外。 当然,苏贯的表现也不逊色。 他完美的继承了父亲在生意上的天赋。 两年前进入苏氏集团成为总经理,苏贯接手了老爷子派下来的所有任务。开始进行创新改革,在年初所开的股东大会上所展示的新的市场报表。苏氏集团的数值一路飙升。 早晚这苏氏都会落在苏津年他儿子的手里,既然他有这个能力,干嘛要为以后的自己添堵呢?明白这一道理的股东都捧着自己的蛋糕回家了。 也因为打了一场胜仗,扬眉吐气的股东们也就不再管苏贯他现在就升总裁是不是有点快了。 此时的苏贯正在产房门前急得直打转,完全没有了在公司的冷静。 这第二喜目前还没来。 虽说马上要到春季,正是服装类集团设计新品发行的好时机,公司里却没人敢现在找总裁汇报资料。 在a市稍微有点名气的,不管是对头还是朋友。 谁家不知道苏家那位苏少夫人今天要发动了?现在找总裁不是撞在枪口上? 在产房里分娩的就是苏少夫人,苏贯的妻子沈宛央。 这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因为小两口都是独生子女,谈恋爱时就已经说好了以后要两个孩子。 虽说婉央已经有过分娩的经验了,但苏贯还是担心自己的妻子。 因为两家生意上的往来,两人在三四岁就认识了,沈宛央现在已经快要三十了,但在他心里还是当年那个奶声奶气叫自己哥哥的女娃娃。 想到当年结婚时,只是被定制的鲜花名牌不小心扎到,冒了个血尖儿尖儿就委委屈屈的和自己哼唧了好一阵的小娇妻,现在正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奋战。 苏贯的心里就疼得不行。 “生苏信的时候我就说了再也不生了,她说不行坚持再要一个孩子。” “软磨硬泡的,我就不应该答应她!”苏贯自己在一旁不住地嘀咕。 自家亲妈的手突然就拍在自己的身上,还没等苏贯给出反应。 “臭小子!让你把儿媳喜欢吃的那个巧克力从公司带过来,你还是忘了!” 苏老夫人忍不住道:“多大的人了,还能丢三落四。” “妈,我这不是着急么,刚才我已经让小五去取了。” “从小就这样!行了,别转来转去的,转的我心慌。” “前两天问医生,医生也说没什么问题。”对着儿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苏老夫人又坐了回去。 虽然嘴上一直是这么安慰着儿子和丈夫,但其实老夫人心里也担心着。 ‘怎么这一胎这么慢,按理说在待产室的时候就已经折腾了那么久,不应该还没结束啊?’ 她忍不住攥紧了手,‘老天保佑我家儿媳妇一点要平平安安的。’ 苏老夫人今年刚刚过了四十,旁人打眼儿一看就知道平时的她很注意保养。 这满头的秀发连一根白头发都找不到。 在头发上,苏老太太下了苦工:先将头发松散,用独家调配的发油慢慢地将长发捋顺,才盘在头上。 对头发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其他的方面了:她的脸上才堪堪出了几条细纹,不细看压根儿看不出。 现在头上配的是旧时流行的短发钗,穿着暗红色为底的长褂裙。 金缕丝绣成的牡丹垂在褂裙的最底部,十分精致。 与平时不同之处就在于往日一丝不苟的发髻现在有一些松散。 她一直在闭着眼默默地祈祷,旁边的苏津年也没有表现得那么沉稳。 但毕竟经历得多了,作为一家之主,必须沉着冷静。 他看穿夫人故作镇定的教训儿子,内心其实一直担忧着儿媳,便牵过老伴儿的手拍了拍。 里面的沈宛央黑色的发丝湿答答的贴在已经红透了的脸颊上,跟着医生以及努力了好几次的她感觉到阵阵的虚弱。 因为时间太久,已经发干的嘴唇被她紧扣的牙齿撕开了一处,但她没有发觉。 深呼吸的间歇她想起生苏信的时候。 那段时间正是婆婆公公结婚纪念,老夫人因为自己取消了旅游计划。想着预产期还早着呢,就劝婆婆他们放心地去。 结果婆婆走后一个月,路过花园听下人讨论g岛地震。 自己一激动见红了,被下人手忙脚乱的送到医院。 不过因为婆婆当年糟了罪,很重视这事儿。从衣服到奶瓶都是婆婆自己准备的,说是下人们准备不放心,天天检查。 可以直接拿好去医院,这才没有急昏了头。 又一阵剧痛传来,自己却没力气配合医生了,迷迷糊糊想起那时也是疼得很,也感觉时间久的离谱。 出了产房才知道刚过去半个多小时。 在外地开会的丈夫赶到医院的时候。都不敢信这是他儿子,还以为跑错了医院。 后来和表妹聊起这帮孩子,她还说自己幸运,苏信知道心疼自己。 突然就好想信儿、好想丈夫。 沈宛央很困很累,她觉得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医生感觉到她的意识在涣散,急忙在耳边说道:“苏夫人,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再等了!” “苏夫人!快醒醒!肚子里的孩子会窒息的!” 对着苏家打保票的医生,不敢想象如果沈宛央在产房出了意外,苏贯会怎么对付自己。急忙说话去刺激沈宛央。 沈宛央朦胧间就听到‘信儿’‘窒息’,就猛地醒了过来。 ‘我不能让孩子连看一眼这世间的机会都没有,我不能这么自私。’ 用手紧紧地抓住身下的产床。‘信儿才两岁,还在等我。” 剧烈的疼痛向她袭来,身子开始不住地颤抖。 ‘我一定可以!’突然感觉到身下一松,沈宛央就知道自己做到了。 耽搁太久,孩子出生后立马对她进行了检查。 然后医生就开始观察起沈宛央的情况。 护士把孩子抱给她看了一眼,便向外走去。 苏家的人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纷纷抬起头走了过去。 产房的门刚被推开,就看见穿着护士怀里只微微露出肉嘟嘟小脸儿的女婴。 这女婴虽然才刚来到人间,却干净得很,白白嫩嫩的。 “恭喜苏老先生、老夫人喜得千金。”护士忙把孩子送到苏家人的手里。刚结束检查,苏小姐一切正常。” 苏贯忙接过女儿,嘴上问道:“我妻子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来。” “苏先生放心,目前在里面时刻观察苏夫人情况的是重金外聘的产科专家。” 护士点了一下头:“观察期过了会直接推到病房里的。” 苏津年没等儿子抱满两分钟,就把孙女接了过来。 刚刚脸上还是十分严肃的表情,现在笑的只剩下了一双眯眯眼,遮挡住了往日锐利的目光。 还询问旁边的妻子孙女是不是和儿媳妇很像。 老太太听着丈夫说话,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刚出生的孙女。 “可不是嘛!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看就这个小嘴像贯儿。” “我记得之前儿媳说过给孩子起名,叫什么名字来着?”苏津年头也不抬。 “叫苏梓,小名就叫苏子。” 看着女儿粉嫩嫩的小脸,苏贯回答:“是我们期盼很久的宝贝。” 苏贯说话的时候,脸上正巧被温暖的太阳照到。 他的眼神里都是对苏梓的期盼。当年的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保护苏梓一辈子,让她开心快乐的做自己的小公主。 “苏子?之前宛央来咱们家里玩的时候……?” “嗯,对!就是妈想到的那个” “甜甜的苏子包的那个苏子。我们希望苏梓的生活像苏子包一样永远甜甜的。” 老太太笑了:“宛央这是吃了咱家一个小包子,还了咱家一个小苏子啊!” “是不是啊?小苏子?” 正安稳躺在苏津年怀里的小苏梓,皱皱眉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嘴里吐着小泡泡。 “哎哟!我的孙女真可爱啊。”苏老夫人心都要化了。“看这小眼睛多好看!” 女婴好奇的探索着对自己来说陌生的世界。 作为刚出生的苏家小姐,苏梓现在就像一张白纸。 她不懂周围的人为什么都在笑,却也傻傻地笑了起来。 苏梓停滞的命运齿轮从现在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她的人生刚刚开始。 苏家巨变 有一木,曰梓树。 落叶乔木,材质优良。千年不腐,尊贵珍重。 苏梓六岁之前的生活,就如同梓树一样。 有着疼爱她的爸爸妈妈,放学就要抱着她的哥哥。 还有躺在竹藤椅上懒懒的晒着阳光的大橘。 苏家的管家李叔常在哥哥去上学的时候陪她玩过家家。 张妈会牵着她得手,带她走过影影绰绰的葡萄架长廊。 爷爷为奶奶开辟的那片草莓园被苏梓霸占着,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喜欢草莓的苏梓每年都要在自己的生日蛋糕上铺的满满的。 因为妈妈说吃多了会肚肚痛,这一天会允许她多吃一点。 表面上很听妈妈的话,但其实每次苏梓心里都在念叨:我才不会肚肚痛呢!妈妈肯定是吓唬我的。 二零零二年一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在苏梓准备好蛋糕的生日宴上。 爸爸苏贯竟然缺席了! 苏梓气的小脸红扑扑的,连最喜欢的蛋糕都忘了吃。 一言不发坐在客厅中生闷气,更是假装看不见晚归的爸爸。 任凭苏贯怎么围着苏梓转,苏梓就是不理他。 平时回到家里就会扑过来的女儿,突然不理自己了,苏贯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内疚。 为了以后给在成长过程中,遇到问题的儿子和女儿解惑。 夫妻两个对待孩子的时候,会自动降低自己的年龄,以朋友的身份交往。 区别于其他家庭因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种想法,强势高压对待孩子的行为。 在苏家苏贯和沈宛央会经常从孩子的角度出发。 所以做错了事情的苏贯没有一点父亲的架子,一直在女儿身边打转。 苏贯做出可怜的表情:“苏子?苏子小可爱去哪了?” 睁大双眼:“怎么不回应爸爸啊?啊!我现在好难过!” 这夸张的演技吸引着苏梓的注意力。 生气的苏梓开始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个劲儿的偷瞄苏贯。 但马上就发现了自己这不争气的行为。 转过头不说话,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哼!爸爸是大坏蛋!最讨厌爸爸了,再也不要理爸爸! 她这么一扭头,在女儿后面的苏贯被女儿的小辫子打了一下,更是女儿的五官都看不到了。 苏贯能看见的只有女儿的乌黑秀发和半边脸蛋。 被抽了一下心里还美滋滋的:哎哟,这肉乎乎的小脸真可爱! 真不愧是我的闺女! 行,这小脾气行。以后不能受欺负。 他在心里偷笑着,但一直记着脸上的表情不能放松。 要是被女儿发现自己在走神,这心肝宝贝可就再难哄好了。 察觉苏梓心里的小算盘正在风暴式运算。 苏贯直接扑到女儿另一侧的沙发上,做作的捧着左胸。 “啊!苏子不理爸爸了,爸爸的心好痛!爸爸的心好像不见了!” 苏信直皱眉头的看着这一段表演。 在心里连连称赞着:经典,经典!这种事儿发生在爸爸与苏子之间真是太经典了! 自己每周都会被迫观看父亲的演技。 当然,有时也会在心里给父亲的演技打个分数:不及格。 八岁的苏信觉得自己十分成熟,已经是一个大人了,爸爸的行为简直就是没眼看,故作深沉的轻哼一句:“幼稚!” 苏贯压根不理儿子,心里暗骂一句臭小子,然后抓住苏梓得手:“啊!爸爸的小心肝在这呢!” 苏梓还是没能抵抗得住父亲的眼泪攻势,败下阵来,心疼的擦擦爸爸的小脸蛋:“爸爸不哭,苏梓不生气了” 努力表现自己不生气的小苏梓,用小手拍拍小胸脯。 用充满坚毅的目光和爸爸对视,“爸爸,真的!你看我没骗你吧!” 然后送给苏贯一个苏梓式熊抱。这套感情攻势成功地让苏贯更内疚了。 他泪汪汪的表情加上了那么点真实性。 别说,最后苏梓得到了一个周末补偿——郊游。 坐在沙发上的苏信看到母亲双手互相交叠,倚着门正笑。 淡蓝色的长裙帖服在母亲的身上,挽起的秀发顺着脸颊转到耳后,只用一根簪花固定。 因为陪着妹妹闹了一会儿,有些许轻柔的发丝调皮的跑了出来。 此刻正在母亲的眼前,随着夏日的微风微微浮动。 这一幕被苏信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深刻到已经成家的苏信想起父母时。 脑海里反复出现的不是幼时让自己雀跃的那杯牛奶和机械模型。 而是现在出现在客厅里,六年间常常发生的,最普通的事。 但苏信不是先知。 如果是,他就会阻止这场郊游。 省的在今后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身边只剩下躲不掉的阴谋和解决不完的生意。 转眼就快到了郊游的日子,苏梓开心极了。 天天在自己的小日历上画勾数着日子过,还准备好了自己的小裙子。 因为太期待了,和李叔过家家的苏梓经常走神。 去年郊游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小哥哥好好看啊,而且知道自己住在这里之后会经常给自己送好看的花花,还会帮大橘梳毛,真是个好人! 不过爸爸好像不怎么喜欢他,每次他来的时候还要躲着爸爸。 我还是很喜欢他的。 哦,对,他还要躲着哥哥。 我都一周没看到哥哥了,听妈妈念叨爸爸说要锻炼哥哥,锻炼什么?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苏梓抬起小手,掰手指数着喜欢的人。 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算啦! 不数了,小孩子哪能记住这么多事儿啊! 等苏梓玩够了,从草莓园回来洗洗手准备吃饭的时候。 突然听到母亲和父亲在房间里小声地说话。 “这周郊游我可能去不了了,公司要举办新技术发布会,我走不开啊!” 话音刚落,苏梓就推开门冲了进去,“妈妈你骗人!” 因为期待值太高,所以苏梓现在心里被满满的失落感充斥着。 还带着被欺骗的感觉。 陌生的情绪让苏梓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向下掉。 没等爸妈说话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梓第一次发火,生气到晚饭也没有下来吃。 捂住脑袋不理在门外柔声细语说话的妈妈,还拒绝了张妈的好意。 “呜呜,大人……都是骗子。”委屈到抽噎不停,还要抽空抽纸擤鼻涕。 “呜,以为我苏子稀罕吗?我再也不信妈妈了。我才不……不稀罕呢!” 第二天起来,苏梓带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开始装自己的小玩具。 直到走到车前才看到妈妈坐在车里。 “妈妈!”苏梓惊喜地喊着,上了车才为自己昨天的行为感觉到不好意思。 出发好久之后,才蹭到妈妈身边。 “妈妈,你怎么又去了啊?”她小心的歪着头问妈妈。 沈宛央看着女儿红红的脸庞还有这躲来躲去的目光,就没有说原因。 而是揶揄道:“我当然是放不下苏子小宝贝啦,不舍地让我家宝贝伤心呢!” 苏梓脸更红了,“妈妈,我错了。”头就缓缓地垂了下去。 想到刚才看见女儿,她那双红红的眼睛,沈宛央那还能怪她。 抱过苏梓:“好啦~妈妈也有不对的地方,但要答应妈妈以后不可以不吃饭。” 其实沈宛央是有女儿房间的钥匙的。 但与其进去让苏梓更生气,还不如让女儿慢慢平静下来,就没有这么做。 “身体是你自己的啊~你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苏梓似懂非懂的嗯了一下。 这时苏贯发现方向盘不好使了,用力踩了一下刹车,表情却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回头和妻子对视一眼,便打开了所有的车窗。 “爸爸!”就听到一声哥哥的尖叫,苏梓被一双手拖起,推出了车里。 她只知道今天要去水凉山,并不知道要路过哪里。更不知道这是水凉江。 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呛了一口水。她奋力甩着小手,也不过是被江水淹没一次又一次。 她看不见爸爸妈妈,也找不到哥哥。冰冷的江水冲进眼睛,带着泪水得温度流出来。 也带走了她的温度,苏梓感觉越来越冷。江水像是猛兽一样,将周围的空气隔离在外,慢慢地将苏梓包围。 没过两分钟,苏梓摆臂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已经力竭的她连身边的声音也听不到。 她感觉到自己被带离了中心,江水变得温顺,意识到不对来不及跑走便急忙沿着自己的脸颊滚落。 终于,身体贴到了坚硬的地面。等苏梓呛出一口水后,这人才停了手,拍拍苏梓的脸。 “苏梓!苏梓!你怎么样?”缓缓地睁开眼,苏梓默默地看着他。 这人的头发被江水打透,一缕头发滴着水。有一部分小水珠被剑眉拦截,积满后才一起坠落下来。 苍白的脸上,嵌着的一双凤眼里此刻都是担心。 “苏梓,你怎么样,能听清伯伯说话吗” “澈伯伯。”眼圈一红,苏梓就哭了。“爸爸妈妈呢?我找不到他们了。” 苏澈的身形一振,紧咬牙关,苍白嘴唇不住地颤抖。 “伯伯,您说话啊。”苏梓害怕极了。 “苏子,你爸爸他们……回不来了。” “什么是回不来了,你在骗我对不对!” 去年刚刚参加外公葬礼的苏梓,已经懂了什么是回不来。 “伯伯……你说话啊……” 苏澈脸阴的吓人,紧攥着拳头咬着嘴唇。他得沉默是压垮苏梓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我的错,是我要来的。都怪我!”苏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看向江中心,她知道这条江有多宽。 也意识到,是妈妈在落进河里最后一刻,将自己推出了窗外。 “妈妈……爸爸!呜呜,哥哥……” 苏澈站在她身后:“苏梓,这不怪你,这只是个意外。” “苏梓?” “苏梓!” 苏梓被苏澈拍了一下便向下倒去。栽到地上之前,苏澈急忙伸手接住。 楚庄是哪 白色的病床上,苏梓默默地睡着。 门口的苏津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却还是一直颤抖。 “为什么你会在那?苏信呢?” “……医生怎么说?” “醒过来的几率有多大?什么?!” 他高大得身躯晃了一下,哆嗦着从怀里拿出药瓶,却怎么也打不开。 等苏澈喂苏津年吃了药。 “你去,去看看你二妈吧。这里我看着。” “苏梓她,醒不过来和失忆得可能,你知道就好。先不要和她说。” “谢谢你保下了你弟弟最后的血脉。” …… 苏家人都守在苏梓身边的时候,几公里外的村子里,出来收渔网的农户正翻看着收获如何。 看见江边鹅卵石堆上有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年,便走过去小心的伸到鼻子下,探了探鼻息。 “还好。” 便背着他回家了。 …… 今天已经是第二十八天了。 ‘你不能有事……如果,我该怎么向贯儿交代。’苏老太太正在拿着鲜花发呆。 看见苏梓的手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老太太期待地看着苏梓睁开眼睛。 却听见,“您是?” 苏梓睁开眼,怯怯地问道。 苏老太太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忘了也好。” 看着眼前的老奶奶走过来,抓住了自己的手,“我是你的奶奶啊,苏梓。” 苏梓扣着身下的床单,耳朵偷偷地听着自称是自己奶奶的人和医生说话。 “嗯,对。最好换个环境,潜意识……” “也是一件好事。” 几年前,苏老爷子想把年少时特别喜欢的一个建筑设计做出来。 苏家在附近的村里买了个地方,建起那栋木楼。 想到眼下正适合带苏梓去,苏老太太就做好了决定。大包小裹的开始搬家。 苏梓来到楚庄的这一年特别热,还没到三伏天,外面知了的叫声就开始显得有气无力。 热到苏梓拉下车窗,抬头就看一下天空的功夫。 热浪就一股股地往她的脸上上涌。 现在这时节,坐在家里待着不动都能出一身的汗。 农村的土道有着大大小小的坑,李叔技术再高超,车也是摇摇晃晃的。 苏梓好奇望着远方的小村庄,看到一家一户的拿着带铁的工具向西边走。 其中好多人还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 他们的裤子高高的挽起来,有的直接用绳子固定在大腿上。头上戴着檐儿很大的帽子。 露出来的皮肤都比较黑,热的衣服上都是汗渍。 正是晌午,大太阳高高的在天上挂着,铆足了劲儿展示着自己的能力。 云彩热的跑远了,风儿也热的躲在家里。 “奶奶,他们要去干什么啊?” 老太太在旁边回答:“他们去种田啊!” “可他们不热吗?” 苏梓看着车窗外又忍不住问道。 ‘热啊,但这是他们的工作’如果这么回答,那苏梓肯定会继续追问下去,苏奶奶不想让孙女知道是村里的人没有办法。 “苏子,回家让张妈给你做你喜欢的草莓冰点,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那李叔叔要快点开,我想快点吃到!” 苏梓兴奋的忘了自己的小问题,不停地悠着自己的小腿。鞋子上的小蝴蝶随着一起摆来摆去。 这半年间,楚庄村民都知道了后山崖上那栋独门独户的木楼阁,搬来了一户人家。 他家是不用下地干活的,来的时候开着县上都没有的小汽车。 闲时曾有几家的婆娘,在一起聊天就讨论到那栋房子。 那是说不出来的好看,就连隔壁李村那个独一份得大学生都喜欢。 来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路过他家,看到这独栋小院时说它‘典雅凝重’。 古色古香的围栏配上墨色的大门,映的旁边的幽静小路都带着一股子凉意,好像这附近的热浪都被驱散了。 苏梓的小伙伴一一现在正站在这大门前。 呆呆地看向写着苏宅的牌匾,想着自己家那个摇摇晃晃的栅栏门什么时候也可以安上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木牌子。 板板整整地写上贾府二字,是不是能显得气派点啊? 咦?是不是气派来着? 想到这儿一一疑惑地皱皱眉,又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嗯,对!是气派,爸爸在家就是这么念叨的。 先不说外面的一一小脑袋瓜儿里是如何的天马行空,隔着围墙,这边儿院子里,有个站着听训大概五六岁的小丫头。 听这飘出来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内容,八成儿是因为早上吃饭吃得太少,这才被一直念叨。 小姑娘穿着的是村里商铺无处可买的小白纱裙,随着脚尖一点一落,白纱起起伏伏。 头上扎着两个麻花辫儿,一边儿配着一个毛茸茸的线团球球。 虽说被一直唠叨着,她却挂着一张明灿灿的大笑脸。讨巧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 老妇人正是苏奶奶。 苏老夫人本名叫朗秀秀,不过嫁到苏家后,除了长辈和她的丈夫苏津年叫她秀秀,别人都称她苏夫人。 更别说今年,她已年过五十,与六年前相比,朗秀秀变化很大。 这时院子里说话的声音突然间停顿了一下,可能是看着小姑娘明媚的脸庞,朗秀秀想起了什么。 只见她对苏梓故作深沉的一笑:“苏子啊,奶奶是为你好,你要吃多多才能长高高啊!不然……小心长不高!” “不像那白雪公主,倒是像小矮人了!” “奶奶!”本来还虚心听训的小姑娘一下就蹦起来了。 “不行!我才不要像小矮人呢!”小姑娘把肉乎乎的小手一抬。 “我要长这么高。还要这么高!这么高!” “好好好。”苏老太太笑吟吟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 这人儿不仅有着与儿子神似的表情、更是有着肖似儿媳的脸。 看的她兀的就哽住了。 感觉到了奶奶突然的沉默,苏梓显得疑惑极了,“奶奶?” 老太太悄叹了口气,扬起嘴角用力搓了搓苏梓肉嘟嘟的小脸。 “去玩吧,让张妈把你的水壶给你装好,别离你李叔叔太远。” 听到‘去玩吧’三个字的时候,苏梓的心就已经飞到小伙伴儿那去了,直接忽略了奶奶深沉的目光。 眼睛转了转,紫葡萄似的眼珠子看着就鬼机灵鬼机灵的。 苏梓抓起小书包就往外跑,开心的酒窝都能装一杯像她自己一样甜的蜜酒,“知道啦,奶奶再见!” 看着孙女的背影,苏老太太的眼睛有些发涩。 这场景让苏老太太想起了小两口还没长大的时候,也都是这么小小的,软软的。 贯儿带着婉央来到家里吃年夜饭,一进门吓了自己和老头子一跳。 第二天早上不要大人跟着,非要自己去送婉央。现在想来,多半儿当时就被婉央给迷住了。 “没出息的臭小子!”多年之后突然明白了儿子小心思的苏老夫人忍不住笑骂道。 张妈听到后抬头,不解地看了一眼老夫人,刚欲问怎么了。 就见老太太把手指贴近嘴巴:“嘘”。 安静下来后能隐隐听到苏梓的声音:“奶奶!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我昨天编的草蚂蚱,一一……她……” 因为已经冲到大门前了,孙女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 挥手让周围的下人都去忙自己的,回头和张妈说起了自己刚才想起的旧事。 张妈是朗秀秀身边的老人了,因为年轻时生过一次病,这辈子都没结婚生子,一直尽心的照顾着苏贯。 说张妈视苏贯为亲子有些逾越,但这样描述两个人的关系是没错的。 苏贯出生后,朗秀秀与张妈两人一起参与儿子的生活,把他的趣事和糗事都记在心里。 尤其是儿子六岁,步入校园后。家里只有张妈天天陪在朗秀秀身边。 朗秀秀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这些当时记在心里本打算以后回味的记忆,在此时此刻显得越发苦涩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买了一杯咖啡,本打算在下午茶的时间轻饮浅酌。 慢慢体会它的香醇,却突然发现手里的糖包不见了。 失去了糖包,却又不想放弃,在不断尝试中发现咖啡好似越来越苦。 因为它——变凉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朗秀秀想起儿子的时的不舍与痛心,没有被治愈反而越来越苦涩。 张妈默默地陪着朗秀秀,说起家里的少爷和少夫人,张妈眼眶也红了。 一边擦着一边回应,说话就忍不住带上了些沙哑,“老太太,你别太伤心,少爷他在天上会担心你的。” “苏梓忘记了也好,现在看着她每天能开心,活的肆意,我就没什么不满足的。” 这边儿说话的功夫,孙女已经和小伙伴走远了。 “小孩子精力就是旺盛”苏老太太转身往屋里走。 “她只需要无忧无虑的长大,苏家没这么好惹,既然犯到了苏家头上,就不要想着可以全身而退!” 张妈跟着老夫人跨过内屋的门槛,走到柜子边。 看着老夫人拿起端端正正摆在中心的照片,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泄露了老太太的情绪。 六年前细腻的双手已经布满了皱纹。张妈知道,还是因为这半年老太太的心里太痛了。 “咱们和亲家两家,就这么两个孩子!一下子,都没了啊。” “还有,信儿。” 朗秀秀的眼泪,歘的就下来了。 …… 从村子刚刚拜别救命恩人的男童,在一步步向着a市走去。 看见a市后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却看见路旁边的深沟里,有几个人在机警得巡视。 暗叫声不好,便急忙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这时,从草丛后面走出一个青年男子,看着男童故作镇定的脚步,摆了摆手。 桂花糖香 楚庄的刘大左手右手各拿了一根绳子,嘴里还咬着一根,家里的井绳子折了,必须重做一个。 不然马上要用了,没有怎么成。 刘大正忙着就被旁边呼啸而过的汽车呛了一鼻子尾气。 “呸呸呸!”忍不住气的站起来骂道:“嘿!带着个娃娃还开这么快,我真是一锤子囊死你哦。” 车窗上一闪而过的脸,正是被苏家认定已经死的了苏信。 微风正吹着,热气蒸的树枝软绵绵的。 这年的夏天,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思念的亲人就在身边经过。 车上的苏信不知道,屋子里的朗秀秀不知道,拿着书包的苏梓更不知道。 …… “一一!”这一声叫喊直接让一一的神志回归到了肉体,被吓得一个激灵。 一一忙拍拍胸口:“你吓死我了”说话间还带着女童独有的软糯。 “你怎么这么慢呐!我在这都被晒冒烟了。你看我是不是黑了?” 苏梓看着旁边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伙伴,‘噗’的一下就笑了:“你好像前几天来我家里的护士姐姐!臭美鸭蛋壳,小鸡抱小鹅!” 听到这话,一一不干了:“你出来得这么慢,我都一直等你。” “你还笑话我!我生气了!” 一一是苏梓来到楚庄这半年来为数不多的小伙伴之一,全名叫做贾依依,不像其他家里好几个小辈儿。 贾依依她家就她一个女娃儿,真是全家的宝贝疙瘩,这在楚庄也是头一份了。 “不闹你了嘛!”苏子抱住一一的胳膊,扁着嘴摇摇晃晃。 看着苏子,贾依依想起妈妈跟自己说过的话,‘新搬来那家的苏梓是你的小伙伴吧?来咱们村是来修养的。’ 虽然贾依依还小,但很认真地记下了妈妈的话,比如苏子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 苏子她不记得之前的事儿,所以多让着她,说话一定要注意。 他们用自己的淳朴为苏梓的童年添了很多美好的回忆,每当苏梓想起当年待过的楚庄,都和付歆阳说是自己幸运。 虽然记下,但贾依依并不能完全明白死亡的意义,她觉得就像是自己家养的那只狸花猫。 前一天还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第二天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贾依依和苏子第一次见面是在旁边县里的医院。 自己因为上吐下泻,被爸爸妈妈紧急送到医院去治病去了。 在贾依依的眼中,苏梓像她手上拿的那只兔子玩偶,软软的。 屋子里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讨论,她就一个人坐在休息凳子上,旁边站着一个叔叔。 第二次见面,她听见她称那个叔叔为李叔叔,这次她手里捏着一个饭团。 上面还嵌着一颗梅子,看着就好吃极了。 这次的贾依依没有远远地看着,她跑过去然后拍了拍苏梓的肩膀。 “你好啊,我叫贾依依,你叫什么啊?” “你吃的……是什么啊?好吃吗?” “啊……我叫苏梓,奶奶她们都叫我苏子,你也可以叫我苏子呢!” “那个,你要吃吗” “嗯嗯!” “李叔叔!,你再给我……” 得到了一个香喷喷大饭团的贾依依到现在也不肯承认自己是被饭团吸引过去的。 苏梓看着一一的脸慢慢的红成了一个大苹果。惊讶的小嘴微张。 “糟了,你好像被晒熟了!” 一一翻了个白眼:“好啦,我没有生你的气啦,呐!我妈妈做的桂花糖,可好吃了!” “你再不出来都要化了!快尝尝!” 苏梓看着袋子里的桂花糖,用手捏起一小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浓郁的桂花香气在嘴里爆了开来,甜丝丝从舌尖传到了舌根。 “好好吃啊!”苏梓的眼睛瞪大了。 “你妈妈好厉害啊!”并没有发现旁边立着的李広脸色瞬间就暗了下去。 一一却不知道李叔心里已经打了多少个转转,一把就把手里的桂花糖糖包塞到了苏梓的怀里。 “我妈让我送你的,你带回去慢慢吃!给苏奶奶都尝尝。” 李広连忙吃啊把糖包从苏梓的怀里接过来,“小姐,你们玩儿,我帮您拿着。” 苏梓还在发愣,被一一牵起小手。 “走吧走吧!” “我们昨天做的草蚂蚱放在那小草窝里,我还担心会下雨。” “还好没有,我们今天做一个蚂蚱王国怎么样?” 苏梓嗯嗯地答应着,脑袋里还在回味刚才桂花糖的味道,总感觉有些熟悉。 毕竟还是个六岁的娃娃,注意力很快就被玩具吸引住了。 接过一一递给自己的草蚂蚱,在旁边的草地里找出两根坚韧的、足够长的小草。 昨天才刚刚开始学的苏梓编织起来十分生疏。 为了看得更清楚,便央着贾依依一步一步地示范。两个人头对头的贴在一起,低声私语着。 远处的李広看到这一幕总算松了口气,难得感觉到了身为管家的不易。 手里的拿着的虽然是甜丝丝的桂花糖,心里却一阵阵发苦。 因为怕勾起老夫人的伤心事,想着回去之前怎么销毁这桂花糖。 李広听着苏梓她们说话的耳朵就没那么灵了。 苏梓瞅见李叔叔眼神不在自己身上,就开始和一一小声嘀咕。 “奶奶每天都在自己的卧室,还不许我出去玩,我感觉自己快要长毛啦!” “长什么毛?我只听说过苏子包!”话音还没落呢,一一就笑开了,小脸涨得红扑扑的。 吓得苏梓急忙捂住一一的嘴巴。 “嘘嘘嘘!”苏梓飞快的瞥了一眼李叔然后说道。 “我是想说咱们去你说的那个集市吧,我来这里大半年了。都没去过呢,之前总在医院里啦。” 一一犹豫着想到苏梓家是不让苏梓单独出来的。 “你最好了嘛,好不好嘛,好一一。” 看出小伙伴的犹豫,苏梓急忙拉起一一的胳膊。 “你要是答应我了,下次从医院回来,我给你带糖人儿!” 想到上个月苏子送自己的那糖人儿的味道,一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但看着苏子期盼讨好的眼神,便开始得瑟起来。 “那行吧,勉为其难答应你了,你可得记得答应我的事儿。不过你准备从哪跑出来啊?” 苏梓也不拆穿小伙伴这拙劣的演技,刚要回话。发现李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回来。 已经到嘴边的话,在舌尖打了个弯儿。 便问起了霍雨佳来:“雨佳都走了一个月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一拍了拍沾满灰尘的小手,“不知道啊,快了吧,暑假都要过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霍雨佳是她们这个小团体的另一位成员。也是因为缺了一个她,现在苏梓她们玩跳皮筋儿都少一个人。 苏梓郁闷的告诉一一:“昨天回家路过雨佳她家,我还特意看了看。” “唉!”叹了口气,苏梓用小手撑着头,长长的睫毛就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还是没有人呢……” “走之前明明说好七八天就回来的。” 苏梓想到雨佳妈妈的身体,声音也沉闷了下来:“可能这次阿姨病的很重吧……” “希望阿姨可以平平安安的。” 听到一一这么说,苏梓回道:“当然啦,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我们都许过愿望了,肯定会没事的!” “苏子,我们要开学了。” 她回过头,看着一一正闷闷不乐的戳着手里的草蚂蚱。 “今年你会和我们一起去上学吗?” 贾依依提出的问题,也难住了苏梓。 “不清楚,奶奶没有跟我提过呢。” 苏梓掰起手指头,和一一对坐在草地上。 “前几天澈叔叔来看我了。”摆出三个手指头“三天前,二十一号那天。” “你叔叔?上次来接你回家的那个?” “嗯,对啊。叔叔对我可好了。” 一一惊讶的说:“是嘛?我怎么觉得你叔叔很凶啊……” 看着表情夸张,搓着胳膊的一一,苏梓笑了。“是啊,我叔叔可凶了,你怕不怕?” “哼!” “逗你的啦,他们说是我叔叔救得我。” “真的啊?”一一睁大了眼睛。“那他好厉害啊” “对啊,奶奶以为我不知道,其实那天我躲在门后,什么都听到了。” “那个医生说我头磕到了什么,反正后面是听不懂了,就知道记起来以前这件事儿挺难得。” “他们都没发现呢!我厉害吧” 看着苏子扬起来的脸,一一突然觉得有些伤心:“苏子……” “好啦,我没事儿。奶奶说这是我爸爸不希望我记起来施的魔法呢!” “苏子!你看!”手被一一连连拽着,苏梓抬起头。 风儿吹起小旋,转起了静静躺在地上的桂花,在空中跳着舞。好像也在应和着她。 桂花啊…… “一一,明天再出来的时候,我让张妈给你做我喜欢的草莓冰点吧!” “好啊!好啊!”一一蹦起来。 “正好你带回去给你妈妈尝一下,我可喜欢了。” 苏梓感觉也要送给一一妈妈一份礼物,毕竟因为她送了自己好久没吃到的桂花糖。 挠挠自己的脑袋,‘哎呀!为什么要说又呢?’。 “哎呀,不要动头发了,都乱了。”一一抓住她得手,还帮她理了理头发。 “哦哦,好。”苏梓呆呆地。 虽然苏梓表现得很洒脱,但内心一直都十分坚定着:‘我以后一定要想起来!’ 一一趁着李叔去厕所,连忙追问着苏梓到底要怎么出来。 苏梓微微一笑:“今天晚上你去我们院子后面那里等我。咱们从蒋红时她家穿过去。” “穿过去?那就没路了啊,难道你说那条小路啊?” 苏梓赞同的点了点头并给了小伙伴一个大拇指。 看着一一惊讶的捂住小嘴,苏梓得意极了,谁能难得住小天才苏梓呢? 那边大人都不敢去呢! “不行不行!我听妈妈说,那里有……!” “哎呀,那是大人骗咱们小孩儿的!我们不睡觉不也说会跑出来把咱们抓走吗?” “肯定是怕我们自己跑出来玩。” 贾依依挠挠头,“也是哈,也就那条小路过去不会被发现。”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你还不信我?来来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还得盖个章呢!” …… 一一立志 说到路过蒋红时她家,苏梓想起来个事儿“对了,这几次咱们去找蒋红时得时候,我发现旁边那个房子一直没人,是没人住吗?” “不是啦。”一一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我妈跟我说过。” “我之前也好奇嘛,就问我妈,我妈说是去城里干活了。好像是找到了个好人家,给的还不少呢!” “干什么的啊?”苏梓接着问。 “就跟李叔叔干的活差不多。” “啊!” 这次轮到一一疑惑了:“不过你这么好奇干什么?” 苏梓突然脸红了起来:“我看见他家院子里有草莓啊……” “哈哈哈,我知道了!” 一一突然笑起来,把苏梓羞得脸红起来。 “没事没事。福叔人很好的,福叔每年都会回来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带你来玩。” 苏梓急忙点头,生怕小伙伴反悔。 正聊着呢,看着李叔叔回来了。 苏梓发现李叔回来后就一直看着天空,皱着眉头半晌才走过来对自己说。 “小姐,天快要阴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苏梓听后抬头看了看,原来刚才吹起来的那股风原来是因为要下雨了。 她心里想到晚上的计划,不免就有些沮丧。看来还是要完善一下自己的计划。 “李叔叔,你把这些草蚂蚱放到车上去好不好?我想带给奶奶看。” 李広拿着一捧子草蚂蚱,“好好好,老夫人肯定会很开心的。” 唉!少爷夫人走的早,还好小姐是个孝顺的。 完全不知道李叔在心里已经给自己打了个优。苏梓趁机在一一耳边趴着说,“走吧,我让李叔先送你回家,要是今晚下雨,就明天再溜出去玩。” “反正这个计划肯定要实施的!不许耍赖哦!” “哎呀,你放心吧!咱们都盖了章了,那肯定不会反悔的!” 李広的车技很好,很快就停在了贾家的栅栏旁。“小姐,到了。” 苏梓给了贾依依一个眼神儿,‘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车子还没启动,就看见她妈妈走了出来,:“嗨!还送她回来什么,又不远。” 李広笑着说:“这不快下雨了嘛,送回来我们也放心。” “进屋坐会儿吧,我刚镇的西瓜,和城里不一样哩!新鲜的很,刚摘的。” “不啦!阿姨,奶奶等我回去吃饭呐。” 苏梓甜甜的道了谢:“谢谢阿姨,刚才一一把糖给我了,阿姨,您做的糖真好吃!” 几句话下来,苏梓就哄得桂芳眉开眼笑,“那你们回吧,眼瞅着天也黑了。我就不留你们了。” “阿姨再见!” 坐回座位上,苏梓问着李広:“李叔叔,那个糖包您放哪了?给我。” “我要拿给奶奶尝一尝。”苏梓醒来之后,每天都是奶奶带着她,苏津年开始重新管控苏氏,虽然也一直关心着孙女,但实在抽不出来时间陪着苏梓。 所以苏梓心中最亲近、最喜欢的人就是奶奶。 看着往日十分麻利的李叔叔今天慢吞吞的,苏梓着急了。 便自己拿好,蹦蹦跳跳的进门了。 李叔可能是生病了,要不让奶奶给李叔叔放个假吧! 送走了苏梓的桂芳回家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一一闷闷不乐的,杵着小脸也不说话,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衣服。 桂芳小时候是村里少数上过学的女娃之一,后来为了供家里的弟弟上学就只能辍学放羊去了。 长时间的劳作让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但是她希望女儿能实现自己当时的梦想:考出去,走出这个村庄。 “闺女,你咋的了?” “我也……我也想穿苏子那样的衣服。”一一闷闷的回着妈妈的话:“那样的……” “像个小公主一样,我在二叔他家的书上见过。” 桂芬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没有说话。 “妈妈,我以后真的能从村子里考出去么?” “当然啦!我闺女这么聪明,你对自己有信心就一定能成功。” 说到女儿,桂芳的脸上总是笑意,在她心中,自己这后半生就是为了女儿活的,或喜或悲。 一一看着妈妈不说话。 “妈妈,我以后一定带你一起走出这座大山。” 扑在妈妈的怀里,贾依依脑海里想的却是天还没亮就去割草得妈妈。 攒起家里的鸡蛋每天给自己增加营养的妈妈。 生病了翻山越岭的带自己去看病的妈妈。 摸到的是妈妈越来越粗糙的手和妈妈身上谈不上柔软的衣服。 闷在妈妈怀里,一一不知道怎么的就哭了。 可能一开始,她只是不开心,觉得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衣服。在母亲的陪伴下,她突然意识到了母亲的付出。 母亲也没穿过那种衣服,甚至都没有一件柔软的褂子。 ‘我以后,要自己做衣服。’ 我不仅要穿,还要让母亲穿上我亲手做的衣服。 吃过晚饭的苏梓跑回自己的房间,抱着千万不要下雨的念头,进入了梦乡。 “吱嘎——”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儿。 来人熟练的给苏梓掖了掖被角。 “老夫人,小姐睡着了。”原来刚才是张妈。 朗秀秀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苏梓带回来的桂花糖。 一一抱着等了很久,又在高温下烤了两三个小时,现在已经有些化了。 有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散了出来。 朗秀秀扒开糖包,有些糖丝拉扯着抻了好长好长。 朗秀秀抿去手上沾到的糖丝。嗯,甜甜的,带着一股子桂花独特的香气。 “宛央以前就这样,给我做了足足的桂花糖,塞了满满一罐子。” “她总说,对身体好。每次听见我咳嗽,担忧挂了一脸。” 张妈听着太太念叨,太太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倚在靠背上。 嘴角微抿,脸上却带了笑。 “我啊,这么闭着眼,吃着这桂花糖。我就好像回到了三四年前。” “苏子还是个团子呢!真好啊。” 朗秀秀睁开眼,坐正后把糖都收了起来。“太太,不吃了么?” “不吃了,吃也没有当年的味道了。贾家一家有心了。” 张妈微微低头:“也是碰巧,李広他还害怕您看见会难过,想偷偷给您藏起来呢!” “给他机灵的。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是为我好。”老太太拍拍张妈的手。 “就不说这桂花糖的故事贾家不知道,但他们这么久以来,一直照顾着苏梓。” “对苏梓也是实心实意的,小孩子的眼睛不会撒谎的。一一那孩子我见着很喜欢,是个好孩子。” 朗秀秀站起来慢慢的向卧室走去。 “过两天津年买回来的荔枝到了,给他们家送去。” 朗秀秀还不知道,她口中的好孩子马上就要被自己孙女拐着去玩了。 往常都会懒床的苏梓今天早早地就睁开了眼睛。 “扑通——哒哒哒——” “太好了,太好了!是晴天呢!谢谢太阳公公!”苏梓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来叫孙女下去吃饭的苏奶奶完全不知道孙女这么开心的原因,看着孙女笑就觉得心情很好。 如果知道苏梓现在在想什么,可能朗秀秀就不会这么愉悦了吧。 “走吧,张妈煮了软软糯糯的莲子粥,香喷喷的。” “嗯嗯嗯!走吧!走吧!奶奶快点。” 看着苏梓嗵嗵嗵跑下楼梯,朗秀秀疑惑极了。 ‘怎么这么积极,平时吃饭都像是打仗,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昨天的说教起作用了?’ 无奈的笑笑,跟着孙女下了楼。 苏梓觉得今天一天过得特别漫长。平时转的飞快的表针也在故意和自己作对。总也转不到睡觉的时间。 心里激动的不行,又有一点点紧张。 把自己准备的工具,都偷偷装到自己的小背包里。检查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点了点小脑袋,苏梓又在脑袋里演练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才开始静静地等待夜幕的降临。 苏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感觉到张妈在检查自己的被子。直到张妈走了出去关上门,苏梓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平时很早就睡觉了,苏梓的生物钟在一直催着她。苏梓的眼皮一直在打架,好不容易才熬到奶奶和张妈都去睡觉。 苏梓偷偷的穿好自己的小衣服,检查好工具,就向小暖的门走去。 哦,小暖是苏梓养的萨摩耶。 是出院后爷爷送的礼物,现在长得比苏梓还要大。所以它有自己进出的门。 嗯,苏梓是不会承认自己钻了狗洞的。 一路不停直奔花园,试了试自己的工具,就开始向上爬。 家里的门和大门都有门禁,过了时间再打开就会报警。 当然,报警也有开关,不过开关在奶奶的房间。 苏贯沈宛央出事后,老夫人决定带苏梓住到楚庄。为了保证唯一的孙女,来之前就专门请人做了一批安保设施。 出了围墙,苏梓开始找小伙伴的位置。 “这里!这里!”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一一压低声音,整个身子藏在树后。 “快走吧!小心点,怎么这么黑啊!” “当然了,你看看几点了,当然黑了。快走吧,不然一会儿被发现了。” “不会的,我特意等奶奶屋里的灯都灭了,才出来的。” …… 缘分初始 时间像握不住的沙子,流逝的飞快,转眼已是四年之后。 楚庄几年间又盖了几座房子,层层叠叠的坐落在俯视着整座a市的青山背后。 现正是午饭的时候,有人正穿过郁郁青青的林中小路,看着袅袅升起的炊烟。 如果此人是来旅游的,那肯定觉得整个村落像极了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但他穿过层层的树木,终于到达林后村庄,没有感觉到豁然开朗,也没有充斥着成功的自豪,烦躁才是他唯一感觉。 现在村口路边的人叫付歆阳,他今天真的是遇到了难题。 他是a市付家的继承人,付家、苏家、吴家、霍家是a市的一流家族,苏梓外祖沈家等世家称得上二流家族。 虽说没有明面上的排行,但这是大家公认的。不仅要在家族历史、公司势力等方面评定,下一辈的成就与才能也会影响世家的威望。 付歆阳付歆皓能力方面都很强,付朝生平时对付歆皓夸奖颇多,对付歆阳极其冷淡,惹得董事们一度以为付歆皓是继承人。 但付朝生却在他五十寿宴上立了付歆阳。 这次因为付歆阳两兄弟聚众斗殴,付朝生特意将二人分开管教。 下了大巴,走了小半天的付歆阳穿着双白皮红纹的运动鞋,这是这双鞋第一天上班。 哦?不对。多半是它上的最后一天班了。 因为眼看着付歆考虑结束,皱着眉头要把它扔掉了。 鞋底沾满着泥巴,黏糊糊的越积越多,也越来越重。下车之前还雪白雪白的鞋帮现在挂着一根根枯草。 像这样的鞋子,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厌恶却还能继续穿着得,直接丢进垃圾箱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可这双……却是父亲给自己买的。 父亲与自己聚少离多,陪在自己身边的除了福伯就是哥哥。每次见到自己都会皱着眉头,一度让付歆阳觉得自己是捡来的。 虽说已经走过了没有树木暴晒的路段,但现在站在树荫下的他,却感觉头有一些发懵。 小时候也曾想念过父亲,也会试着做老师教给自己的贺卡,希望在父亲生日那天给他一个惊喜。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正巧那天下着雨,福伯的车就抛锚在了路上。自己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执拗的小付歆阳不顾老师的劝阻,就一直站着。 怀里护着自己的贺卡,付家的保镖都不敢上前。 不出意外的夜里自己就发起了热。迷糊糊听到福伯请父亲回来。 付歆阳捏了捏鼻梁,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呢?好像是有些许期待的吧,期待父亲会想抱哥哥那样抱抱自己。 但是父亲他只是回了两句,并说正忙着,就再没电话打来。 听着对话的小付歆阳躺在床上,就委屈的流了泪。第二天醒来扔了自己的贺卡,再没有对父亲有过想念。 “呵!哭什么呢?期待什么呢?” 付歆阳两三下脱了自己的外套。少年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聚着一滴滴汗珠,从脸颊滑落进背心里,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龙纹坠子。 仔细一看才发现坠子下段嵌着一个狼牙,狼牙呈乳白色,末端有些微微黄褐色。龙纹包裹着一个圆盘,写着一个繁体的刘。 坠子随着付歆阳弯腰而微微晃动,映的他脱鞋的动作停了下来。 听福伯说这是父亲在自己出生那天,专门请人做的护身符。 每天都要跟自己念叨好几遍老头子是关心着自己的。“……腻不腻啊。” 付歆阳重重的起了身,揉着头发烦躁的拖沓着越来越重的鞋子。 “烦死了,谁稀罕啊?” 付歆阳手指不自主的蜷了蜷,好像嘴上说的这些,是在和自己反复确认着。 一路走过小路,停在了一户农家门前。 蒋红时这天正拿着掸子扫着灰,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少年站在自己的身后,唰的脸就红了。 “这是不是福伯家?” “不……不是,旁边那家……”蒋红时声音越来越小的回应,头也不敢再去看他。 付歆阳奇怪的看着眼前的人,“谢了啊。”转头就进了福伯的门,“奇奇怪怪的。” 这边付歆阳进了门,福伯此时却没在家。一是为了惩罚付歆阳和付歆皓,二嘛,也是为福伯着想,压根没告诉福伯付歆阳的到来。 福伯现在提溜着一筐草莓,刚刚从一一家出来,准备去给苏梓送草莓呢。 苏梓今年十岁了,头发分成上下两半,揪起一个丸子,散开的头发都做成微卷的波浪,嘴巴微微染上些颜色。 福伯看着,嘀咕着真是上天宠爱的人儿,敲着门笑着把草莓交给张妈。 “吃吧,都是我刚摘的,一一那我送过了,让小苏子别惦记啦。” “这孩子,鬼主意越来越多了。” “啧,这话说的!那孩子活泼点还不好?像我们少爷似的,可愁死个人儿。” 张妈把草莓放到石桌上,招呼着福伯坐。 “不坐了,我这就回了。” 张妈追着问:“今年你啥时候回去啊?” “你坐吧,我回了,还不晓得,昨天老爷给我打电话说多放几天。我走了啊。” 这一来一回的都被苏梓看在了眼里,心里已经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张妈妈——”苏梓凑到张妈身边,“你和福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我感觉我这两年的草莓都是拖了张妈呢!” “哎呦!小姐!您别瞎说。我去给你做吃的去。”张妈脚步不停,看不出一点慌乱,心里却也是在泛着甜。 难道是我想多了?不管不管,哪天我还是要去看看福伯,万一呢? 苏梓手指绕着一缕头发,‘奶奶总惦记着给张妈找个伴,还总说我不懂。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这两天里苏梓过得很悠闲,奶奶没有像别人家似的送她去上学,还拒绝了苏澈叔的请求。苏梓对楚庄喜欢极了。 每天撸猫逗狗十分潇洒,这天苏梓刚出门找一一雨佳去了。 朗秀秀看着她出门,动了心思想苏梓去上学。不过,苏梓却还什么都不知道。 和苏梓不同,付歆阳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连续三十度的高温,整个村庄都找不到一户有空调的屋子。 一身的汗黏糊糊的干在自己的身上,想洗澡却只有后院那个简陋的洗澡棚子。 拿着澡巾香皂,付歆阳站在洗澡棚子前犯愁。 脚踩着在破破烂烂小卖店斥巨资买来的塑料拖鞋,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毛巾。 洗澡棚子上下透风,用村里饲料袋子拼起来的大单子绷好。推开门,付歆阳就看见五六个并排搭起来的木头板板。 ‘福伯怕是在逗我。’踩在上面木板开始吱嘎吱嘎的响,脚下的触感与在家里洗澡完全不一样。带来心理上的抵触。 “我真的是要跑回去了,不知道哥那怎么样。”嘀嘀咕咕的声音渐渐的被哗哗的水声覆盖了。 …… “福伯!” 洗完澡出来的付歆阳刚从后院走回来,拖鞋上还站了些泥土。抬眼一看,就看见一个八九岁样子的小女孩推门颠儿了进来。 大大的眼睛和高挺鼻梁安排的刚刚好,鼻梁左侧还长着一颗小红痣,瓷白的肌肤上长着些细细的绒毛,看的付歆阳很想上去揉一揉。 付歆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女孩后面还跟着个黑衣制服的中年男子,正皱着眉的看着自己。 “哼——”付歆阳不以为意的甩甩头发,没有擦干的发丝都聚在一起,被他用手一把揉散了。 付歆阳看着苏梓的时候,苏梓也在打量着付歆阳。 ‘这是?’苏梓的眼睛里装了满满的疑惑,‘不是说福伯没有结婚吗?难道这是电视里说的私生子?’ 李広看着自家小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还暗暗的捶捶手,觉得大事不好。 生怕小姐被拐走,一个劲儿的瞪着付歆阳。 不过这可真是李広想多了,苏梓现在只担心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哥哥会不会威胁到张妈的晚年生活。 “你好啊,我叫苏梓”苏梓收起小九九,摆出平时对付爷爷奶奶的时候,最有效的笑容。 “你也可以叫我苏子,就是做成包子甜甜的那个!” 付歆阳虽然不知道苏梓在想什么,但是想着刚才李広的眼神,并不想被误会自己对眼前的女孩子。 哦,是不想对苏梓有什么想法。 “嗯。” 把毛巾一甩,转身就走,丢下一个不情不愿的应答。 …… “小姐,您别理他,他没有礼貌。” 听着李叔叔安慰自己,苏梓倒没有像李広想的那样被打击到。 ‘好像不是特别容易搞定啊!那先不去找福伯了,还是得先打探打探’ “走吧,李叔叔。我们改天再来。” 这话说的吓得李広以为小姐真的被打击了,忙跟着劝。 “啊?我没有难过啊,我就是想起来有东西忘记拿了,你当然不知道是什么了,走啦走啦……” 上了小汽车的苏梓不知道付歆阳听见他们走了,就静静地站到了窗前,看着正嫌热打开车窗吹着风的她。 付歆阳也听见了李広对自己的评价,不是第一次觉得大人真是难懂。 热情觉得自己不怀好意,冷淡又说自己没有礼貌。 他暗自发了一个小誓,觉得自己以后绝对不要变成这样子的大人。 但他不知道有个词叫墨菲定律,后来,整个a市无人不知付歆阳心狠手辣,手段莫测,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苏梓。 不过现在的付歆阳才十二岁,躺在一个旧房子里等着福伯买菜回来,想着昨天福伯跟自己道了半天歉,今天不听自己劝,非要去买菜。 “唉,都跟他说了不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一下刚才那个小姑娘,苏梓……” 躺在福伯给自己找出的新被上,感受些吹进来的些许微风,好像…… 这里也没有那么不好。 被同样送走的付歆皓生活可比付歆阳好多了。 哥哥歆皓 被付歆阳念叨的哥哥付歆皓现在正在麦田里撒滚,离开了付朝生的管教,付歆皓觉得自己自由极了。 “歆皓!歆皓!这里这里!” 顺着声音望去,是在这儿认识的小伙伴,吴均。别看才两天,两个人的友谊战线已经结成了。 “你说到时候给我介绍你弟,你别忘了。” “那肯定不会,我跟我弟弟可好了。”付歆皓把胸膛拍的响响的。“你放心!” “真好,我家就我自己……还有我妈妈。” “你都没带我去你家玩呢,啥时候带我去玩啊?我还没见过阿姨呢。” “我家——我家没什么好玩的……走吧,今天有公放电影,看不看?” “公放?” “对,就是很多人一起那种。”看付歆皓不懂,吴均急忙在旁边解释,“很长时间放一次的。” 虽然付歆皓不怎么想去,但他看出了吴均渴望的眼神。知道他很想去。 拒绝的话一转就变成了:“走吧!我有点好奇呢!” 五六点的阳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慢慢的就再也分不清了。好像是是一种警示。 …… 福伯买菜回来后,收拾好东西叫起付歆阳吃饭,然后便站在一旁。 看着福伯立在身侧,付歆阳便说“坐下一起吃吧!” “不了不了,我哪能和您同桌啊。”福伯手连忙摆着。看的付歆阳直眼晕。 咬了一口馒头,付歆阳伸手把福伯拽到座位上,“吃吧,一共就你我两个人,还分什么主次?” “再说,我以后没准就一直在这陪着你也不一定。” 福伯一听这话,老毛病就犯了。在老爷和少爷之间回旋这个事儿,福伯可没少做。 “放心吧,少爷,过不了……” “停停停!福伯,你不用和我讲那些道理。从小到大我听的还少么?” “过不了?过不了几天?”付歆阳满不在意的咬着芹菜,“我现在是看清楚了,我就不是他亲生的!” 他不住地在脑海里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事儿,一股火上来就更气了:“摆明就哥一个人是他孩子!” “少爷,老爷他是爱你的,他只是——” “只是什么?压根就没有只是。” 福伯看着自己从小看大的少爷,沉默着啃着手里的馒头。 付歆阳把碗里的粥喝个干净,才继续说:“我和哥做一件事儿,不管成绩如何,哥总是受表扬的那个。” “我们两个人的生日,他只能记住哥的。我从来没在生日宴上见过他。除了一个忙,他给过我什么?” “就连昨天我在北站上车,他也是去送哥。” “现在这是什么?放逐我,觉得终于忍不了?我——” “少爷!” “刺啦——”付歆阳拉开凳子,站了起来。“好了福伯,这么多年我也听腻了。” “管他呢?我只要过好我自己就好了。” 付歆阳转头就走了出去,他知道身后福伯一直看着他,内心就涌上一股子委屈。 明明说好自己不要再想这些,可到了这个时候就管不住自己的心思。 ‘永远都是他有苦楚,他有什么苦楚需要我来承受,难道我天生就是来赔罪的么?’ 脚上踢着一个石子,踢一下,石子就咕噜噜的滚一下。 “呵,这石子还真挺像我。” 他抓起石子,目光微凝,手臂就那么微微一用力,向田里丢去石子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什么意思?” “——噗”落在了水洼里。 “呵,永远左右不了自己,也改变不了他。” 定定的看了好久,付歆阳才回头走了。抬手摘下一片叶子,就这么没有目的地的走着。 直到晃了两个钟头,天已经擦黑了,才找了个看起来很厚实的围墙,倚着坐了下来。 苏梓今天因为福伯有私生子这件事儿,思考了很久,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已经不够用了。 “奶奶——”没有办法的苏梓偷偷从门缝叫着朗秀秀。 朗秀秀摘下眼镜,安好书签才把手里本子放下。 “怎么了?” 苏梓知道那是爸爸的笔记,奶奶这两年给自己看了很多爸爸妈妈的照片。照片里有哥哥、爸爸妈妈和自己。 “苏子?” “哦——奶奶,那天我看电视,里面有个男人……”苏梓好不容易才讲完这罗里吧嗦的一堆。 绕的朗秀秀琢磨了好一阵,砸吧砸吧嘴,先问苏梓谁给她放的这种电视剧。 “奶奶——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嘛。” 看着孙女这个架势,感觉不说肯定蒙混不过去,才简单的讲了讲亲情爱情。 “那就是说,还是两个人之间最重要呗?” 苏老太太用手戳了戳苏梓的眉心,“你啊!我一定让张妈把你看牢了,少看点这些乱七八糟的。” “嘿嘿嘿,么么,谢谢奶奶——” 苏梓哒哒哒跑回自己的房间,看了看天色,觉得还不算太黑,急忙跑到窗前挂上自己在圣诞节得到的麋鹿球球。 自从第一次跑出去玩成功了,两个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后来苏梓去一一家玩儿,意外发现能看见自家里卧室的窗户,凭这点约定了交接暗号。 四年过去,围墙对苏梓来说已经没那么高了。 “这可是急事儿!依依一定要看见啊。”她嘴上嘀咕着,手上的动作可不慢。 直到东西装完收拾好,才下楼去吃晚饭,房间里就剩下了麋鹿球球静静地挂着。 直到天空被夜幕完全遮盖,苏梓才从被窝爬了出来。从她的动作和速度可以看出来她熟练不少。 侦查逃离一步到位。 “吱嘎——” 苏梓的动作顿住了,仔细听了听,没有人来查看,才后怕的拍拍胸口。 “哎呀,它的大门该修了,不过我再大点就走不了这儿了。”用力一拽卡住的小书包,整个人才完全的出来。 确定一切正常后,苏梓扒住墙头。 “嘿——” “要不跟李叔叔商量商量?就说它长大了,出不去了?”苏梓一边收腿,一边嘟囔。 “那也不行啊,李叔还是很清楚它的大小的。唉——” 苏梓摇头先把这事儿放在一边,心思以后在想办法,压根不知道以后就再也溜出不去了。 “唉——妈呀!”苏梓跳下来才发现围墙边立着一个黑影,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也不说话。 心里念着不知道哪里记来的咒语,一直坚持科学的苏梓小朋友打了个激灵,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 镇定的咳了嗓子。“你,谁啊你?”听起来声音抖得不行。 看着黑影抖动起来,苏梓更慌了。压根分不清是人还是什么就想跑。 “是人。” 苏梓不知道付歆阳已经在围墙下看了半天自己了。又是惊吓又是生气。 “你干嘛不说话啊!你,呜——” 本来还带着笑意的付歆阳一下就慌了。 从小到大自己身边除了男人就是男孩,走到哪都写着生人勿近的他也没有女生和他搭讪。 “你哭什么?我又没怎么你。”即使心里慌得不行,付歆阳表现出来的还是那么平静。 这句话说完,苏梓总算适应了黑蒙蒙的夜色,看清眼前的人。想要说话,泪珠子却止不住。 付歆阳想吹吹夜风,看看星空,谁知今天阴得很,毛月亮朦朦胧胧的。 暗自说了句倒霉便站了起来,正拍拍裤子想回去的时候,就听见头顶上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付歆阳以为这是遇到了贼人,心中的热血涌动起来。 本想擒下贼人,忽的想起来自己是怎么被流放到这小破山村的,他就躲了起来。 没等他反应头顶这人就开始絮絮叨叨的念,第一句话尾音还没落,他就认出了这是苏梓。 软软糯糯的带着一股子特殊的香。 付歆阳怎么也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听别人说话很享受,也没明白为什么对一句话,自己会用香来形容。 听着听着他就笑了起来,感情这小姑娘胆子这么大,看这熟练度肯定不是初犯了。 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可以看出今后的影子了,碎发挡在额前,笑起来的眼睛透着些星光,眼角向上挑起整体修长却没有一丝奸诈的感觉。 棱角分明的脸上刻出一张薄唇,微漏的虎牙,带着一丝狡黠。 福伯看见了肯定会惊讶,除了大少爷,很少有人能引得少爷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笑。 还好天够黑没让苏梓看见自己的笑,不然肯定哭的更厉害,他想。 “别哭了。” “呜——” “别哭了,你哭了半个小时了。” “呜——” “再哭你家里出来了。” “——嗝” …… 钻回被窝的苏梓,觉得这是老天爷在捉弄自己。 “啊!没脸见人了——”她用力的一拽被子,挡住了眼角和脸庞,却忽略了偷偷露出来的淡红色的耳垂。 “你什么都没听见!” 星光再微弱,少年都看到了少女的脸迅速地烧了起来。 “——好。” 真可爱,像哥喜欢吃的棉花糖。 少年想着。 “那,那你给我道歉。”少女抽抽搭搭的还是不罢休,拽着少年的裤子。 “好,看在棉花糖得份上,我道歉。” “什么?” “没有。你半夜出来干什么?” “我——”少女的眼睛扫来扫去,也没看见自己等的人。“没事儿啦——你是福伯的儿子么?” “噗——我不是,我是付家的。” …… 分歧初现 “我喜欢的,是那颗——那颗星星——”苏梓嘟着嘴巴,明明在梦里,嘴上还在回应着少年的问题。 夜空下她听见少年说喜欢——喜欢哪颗来着? 苏梓没听清答案却莫名觉得他有点悲伤。 张妈半夜帮苏梓掖着被子,听到冷不丁蹦出的呓语。想着小姐什么时候喜欢星星了,摇摇头叹道:“真奇怪。” 是啊,真奇怪,天上的星星眨啊眨。 都在说着,真奇怪。 …… 苏梓直到回家都没见到一一,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暗号传的太晚了,一一没看到。 她压根不知道今天晚上,一一是来了的。而且,就在旁边的玉米地里。 “红时?红时?你怎么了?”正躲在玉米田里的一一,看着身边的蒋红时唰的站了起来扭头就走。 急忙追问:“蒋红时?” 看着苏梓回去了,被蒋红时耽误的一一也只好先回去了。 傍晚的时候,一一看到了苏梓的信号,第一时间就准备好了装备。 不同以往的,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看见蒋红时正躲在树后看着苏梓家。 ‘好呀,今天这是变成三人队了?’ 一一下意识就认为她们的目标一致。 “红时?你也去啊?” 蒋红时冷不丁被拍了一下,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嗯——嗯,我也去。”嘴里回应着,脸上却不见喜色 一一心里多少有些吃味,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犹豫。 “太好了,叫你多少次你都不去,今天你可算想明白了,走吧走吧!” 扭头带着蒋红时就走。 ‘哼,臭苏子!竟然叫蒋红时一起参加秘——’ 蒋红时犹豫要不要跟着走的时候,就看见苏梓跳了出来,那个冷漠的少年不仅笑了起来,还给她擦了眼泪。 嫉妒、愤恨、委屈一起涌上她的心头。 “——呜”对于自己信任的人,贾依依一点防备也没有。被身后的蒋红时一拽,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蒋红时抓住一一向后一顿,压着一一躲进了繁密的玉米地里。 贾依依真的被蒋红时吓到了,当时就有些生气, “啪!”就打开了蒋红时的手。“你——” 一一扭头看向蒋红时,月色下隐约的感觉她不同于往常,表情有些狰狞,不由得有些怕了。 平时一起玩耍,蒋红时总是缺席的那个,没有父亲的她有些自卑,十分懂事的帮母亲做家务。 ‘她这是怎么了,我也没干什么啊’ 贾依依连刚才要问的问题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 蒋红时在听着围墙下的对话,一一在陪着蒋红时吹冷风。 直到忍受不住了,一一才小心的问蒋红时,“红时——我们不过去么?” 一一摆了摆自己拍死的二十三只蚊子尸体。 “等一等。”蒋红时整个人都在阴影里,脸上的羞涩惊喜都不见了。 “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有了。”头发遮住她的眼睛,一阵低语传到一一的耳朵里。 “什么为什么?”一一没听清,就接着追问了一句。 两个人都安静得那一刹那,只有苏梓淡淡的啜泣声传来。 直到围墙下的两个人开始指着星星叽叽喳喳说话的时候。 蒋红时才淡淡的说着:“没什么,回去吧。”平静的好像刚才那个激动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们——不去了么?” 一一刚问完就后悔了,她看见蒋红时的背影一顿,然后就脚步匆匆再没了影儿。 就算贾依依担心着苏梓,苏梓此时却已然回到卧室。一一只好跺跺脚,也赶紧回家了。 “我真是闲的,叫她干什么,耽误和苏梓见面不说,吓都要吓死我了。”一一搓着被蒋红时吓出的鸡皮疙瘩,顺着小路两三步就跑远了。 蒋红时没有听见一一说的话,即使听见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她怔怔地坐在屋里,想着前几日,他那句谢谢,心里百转千回。 她压根不是去找苏梓的。 晚饭后就看见那个男孩凶巴巴的走了出去,自己就突然很担心。 ‘跟上去吧!跟上去吧!就偷偷的看一看!’顺着自己内心的感受,蒋红时没理母亲的呼唤,匆匆的就跑了出来。 “红时?你下午干嘛去了?” “闺女,你还好吗?你别吓妈!” 蒋红时恶狠狠的攥紧了手,稚嫩的手心被硌得生疼,她都像感觉不到一样。 ‘如果她要是和我争,我就——’ “啊!”蒋红时好像被自己吓到了,看着被母亲拍的哗啦哗啦的破旧大门,心里就涌上一股子恼意。 “我没事,您回去睡吧。” 她急急吹了蜡烛,不顾烛油的灼热,拿起蜡烛就塞到了盒子里。 心里不住的念着那个名字。 付歆阳。 …… h岛上有一座被称为销金窟的城市。穿透市中心最有名的大型金融机构向下望10米,赫然是一座地牢。 谁也不会想到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人正趴在满是老鼠的泥土里,等待着猎杀机会的到来。 地上的人歇了一个晚上才勉强动了动手指。 ‘这帮人真狠啊——’随着体能的恢复,泥土脱落露出了黑衣男子的脸。 竟是当年被带走的苏信。 脸庞成熟很多的苏信正竖起耳朵仔细辨别。轻微的吐出嘴里的信号器和提前准备好的泥土。 为了深入这座地牢并发射出信号,组织想尽了办法。 信号器终于研制成功后,谁去执行倒成了问题。苏信主动担下了任务。 来组织三年了,苏信一直扮演着透明人的身份。 先是遭遇了变故,有家回不得。被掳到异国他乡。苏信一直担心着霍羌会对自己不利,面对一个一声令下就带着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祖国的人,苏信是恐惧的。 苏信在心里定了定神,这次任务完成,就可以去霍羌身边,这三年苏信明白了想要回国的唯一办法就是跟着霍羌。 信号器进入泥土后苏信从指甲上小心的分离下一小片透明的纸。放在信号器的启动机关里。 接下来事情和苏信都没有关系了,他缩在墙边的阴影里,尽所能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为了保证执行人员的安全,信号器定位在五米范围内,苏信得耳朵一直在轰鸣,只能感觉到有人抬着自己,便晕了过去。 睡梦中耳边好像一直能听见妹妹低低的啜泣,急得苏信一直在打转。 霍羌看着苏信开始出汗,叫来护士。在一旁目光深深地看着苏信,好像在怀念什么。 自己捡来这孩子也三四年了,最近觉得这孩子的眉眼让自己熟悉的心惊。 他心里决定要查查,面上却不表。 为了任务的顺利执行,苏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他身上的伤都是真的,是这一个月来装成流浪被别的乞儿欺辱打骂留下的。 这样才能被他们盯上,成为目标。 抓到地下时,他们安排几人一直看守着苏信,确保苏信没有力气逃走后,他们才放松了警惕,苏信这才有机会。 “唔——”苏信嚯的坐了起来,也不管针头还在血管里,惊恐的拔掉针头便捂着脸开始大声喘息。 手上磨出来的伤口一片接着一片,密集覆盖着旧伤。 这些年苏信总是做噩梦,梦里一片片的水,湿哒哒的让自己难受。 妹妹苏梓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哥哥——” “是不是我的错——” “都是我害得——” “——你为什么不回来” 苏梓不复小时候的可爱,眼眶里没了眼珠,空洞洞的盯着自己。日复一日的折磨着苏信的神经。 他甚至偶尔觉得在这里也挺好,对回去面对妹妹这件事发自内心的恐惧。 有一次惊醒后,却发现室友在身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那是自己第一次有了杀意,他不能再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亲人。从那开始苏信便锻炼自己的作息,像今天这样失控的时候极少。 把自己的软肋深深地埋进身体里,贴着心脏。 守护要至死方休。 “你醒了。” 苏信按了按酸胀的眼睛,因为疲劳过度,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嗯——是要回基地么。” 缓了一会儿苏信才接话,声音有些沙哑,干涩的不像12岁的孩子。 苏信已经做好回去的准备了,当年苏信离家只有一步之遥,都被霍羌带到陌生的地方。 进了泥潭哪能轻易地出去呢? 他恨霍羌,一心认定霍羌总有一天会对自己下狠手。 来到这里知道霍羌的身份后,也只是对他放下了戒心。 完全信任苏信是做不到的,防备着所有人已经成为了苏信下意识的行为。 霍羌带他回来其实就发现这孩子会做噩梦,知道他肯定有什么隐情。 但他对苏信这些秘密并没什么兴趣,一个十岁出头的娃娃能做什么?更别说这娃娃一点都不讨喜。 当时带走他也只是怕他不注意泄露了秘密,危机时刻做出的权宜之计。后来自己被安排了工作无暇照顾他,只能放他在这生活。 谁知这次回来听a项目的人说,这小子竟然出任务去了。 失踪得都是这么大的少年,倒是让他有了表现的机会。霍羌饶有兴致的摸了摸鼻子,这小子有点意思。 “你想不想回国。” 苏信不敢相信听到的话,愕然的抬起头与霍羌对视着。 “——回去?” 桑葚树下 “二零零二年五月十五日——”朗秀秀正戴着最喜欢的,装饰着金丝瑙坠子框的眼镜弓着腰看着什么。 张妈这么一看,那是自己的记事日历,老夫人正翻来翻去的好像在找什么。 日历被打开的那几页凌乱的记着要办的事儿:菜品、家务、来访…… 还有几页已经不知道飞哪去了。 怎么看和朗秀秀的手指都搭不上一根头发丝,毕竟回a市看学校那几日,刚贴的碎钻还在她的美甲上闪着光。 “老夫人,你念什么呢?”张妈手拿着擦窗抹布,惊讶的看着老夫人。 朗秀秀身子一僵,缓缓的坐正,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 “没事啊,我能念什么?” 张妈感觉自己手里的抹布突然变得汗津津的。 ‘明明当初买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它这速干的布料。嗯,是我看走眼了——’ ‘我是应该装不知道呢?还是装作不知道呢?还是装作我不知道呢?’ “好了!好了!” 实在是张妈装傻的能力太差,朗秀秀演不下去只能坦白,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说:“苏梓呢?三天了,你看看!” 一边指着日历委屈着:“三天没看见苏梓了,吃完饭就跑个没影!” “难道是我最近皱纹多了?连苏梓也不爱和我这个老婆子玩了?” “怎么会呐!小姐还小,当然爱玩了。您看,我这不一直陪着您嘛。” 俗话说老小孩小小孩,对付老夫人不能用寻常的办法。 张妈换上凄惨的表情,用着林黛玉的口吻:“难道?您嫌弃我不中用了?还是我中午饭吃多了?” 看着张妈跟自己耍宝,朗秀秀也顾不得念叨苏梓了,急忙冲出门,身手矫健的看不出已五十来岁了。 “可别啦,你以为咱们还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呐?快走吧,跟我去整理整理津年的花房——” 张妈把抹布一放,拿起旁边的遮阳伞。 “哎!这就来——” “夫人等等老婆子我,这大太阳毒着哩——” “果然上学这事儿要加快了,不能一拖再拖的。” “这不是苏澈他忙——” “忙什么?他就得对苏梓好着,还能比得……” …… “知了——知了——” “阳哥哥——我要那串!对对对!就是那个。” 雨佳和一一离得远远的就看见苏梓在树下抬着头,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仔细那么一瞧,才看见付歆阳在层层的树叶子后。 “他又在啊——对了!” 看见付歆阳,一一忽的就记起了今天得事儿,拽着雨佳说起了昨天的事儿。 听着蒋红时的异常,雨佳有点不敢相信。 “你还不信我啊!”贾依依跺跺脚。“我能骗你呢?我昨天大半夜才回的家。做了一晚上噩梦呢!” 背对着这边的苏梓现在眼里都是树上的桑葚,刚才看见桑葚就走不动了。 路过的付歆阳心里痒痒哄着苏梓叫着哥哥,苏梓连连央着他摘些下来。 ‘还好,应该很结实。这树看起来真是有年头了。’ 付歆阳找准受力点,掂了掂一用力就开始往上爬。一串串桑葚都被他摘了下来。 ‘我可没这么细心过。’篮子里翻来翻去也找不到一点绿色,自己这么长时间竟然挑着红色的去摘。 意识到这点,付歆阳认为自己这是照顾弱小。 ‘看在她这么可爱的份上。’ “阳哥哥,你在干嘛?” “没事!这些够了吗?”付歆阳举起来篮子,好让苏梓看的更清楚一些。 “够了我就要下去了哦!” “够——啦!”苏梓掰掰手指头,“够分给大家了。爷爷、奶奶……” 没等苏梓数清楚,付歆阳都下到一半了。 “哇!你好厉害——不过,你要小心一点啊!” 听到苏梓夸自己,付歆阳浑身都冒着自豪的泡泡。 “嗯。” 他虽说是第一次到农村来,可和付歆皓两人那也是从小皮到大的。 发现父亲不重视自己,更是自暴自弃的远离学业,一心想逃离付家。 更别说家业了,只要是和父亲对着干得事儿,那付歆阳都乐意做。 现在听着苏梓说话,付歆阳别提多得意了。 ‘嗯,我就是喜欢她这个天真劲儿,比一直粘着自己那个吴家千金强多了。我说我怎么这么关注她呢!’ 付歆阳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当哥哥的潜质的。 ‘为什么我只有哥哥,没有个妹妹呢!’ 苏梓看着付歆阳拿着一篮子桑葚往下爬,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别摔、别摔——”地念个不停,她已经想到这些桑葚能做出多少好吃的了。 ‘千万别摔了,不然肯定要被奶奶骂,说不定还要请家法,天灵灵地灵灵——’ ‘又酸又甜,摔了多可惜啊——’ 家法嘛,苏梓只被请了一次,记得却很是深刻。 苏梓知道奶奶很疼自己,但她也知道,奶奶是很严厉的。 尤其是当自己做错事儿的时候。 苏梓现在还觉得屁股疼,火烧似的。 付歆阳从树上下来正看着苏梓,接收到了她担忧的目光。 他可不知道苏梓想的是旁事,两三步就走到苏梓的面前。 “呐!小事儿!我厉害吧?” 苏梓看见他揉揉头发,微微偏过了脸背对着自己。 “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 “啊?” 苏梓眼看着他的耳垂慢慢的变红了,脖子也开始染上粉色。 不知怎的,苏梓也突然感觉有些羞。 情急之下,苏梓想表明自己没担心他,完全是他多想了。 “你——”苏梓感受到左手沉甸甸的重量,反驳的话转了几个转儿,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啊。” ‘谁担心你了——哼,不过,他确实挺厉害的。’ ‘而且,眼睛也好好看——’ 苏梓脸一下就烧起来了,拍拍自己的小脸。 ‘苏梓!你想什么呢!’ “咳咳!那个,所以你小心点别让我担心就好了——” 被别人关心的感觉还挺好,付歆阳不仅不讨厌,还想要更多。 ‘想被她一直关心着,这种感觉?这就是兄妹么?’ 如果李広在这,对这个经常在小姐身边的付歆阳,可就不单只是警惕了。 摘下得桑葚在篮子里你推着我,我挤着你。都想偷听两个人说话,一些桑葚汁沾到了苏梓的裙子,点出一朵朵红梅。 察觉到旁边的人在发呆,苏梓趁机偷偷的瞄着,仔细的观察付歆阳。 这次她先看见的是他脸上胳膊上,那些被桑葚染出的斑斑驳驳的印子。 “噗——”苏梓笑的漏出一颗颗乳牙。 付歆阳哪能不知道苏梓在想什么。 看着苏梓笑自己,付歆阳没有像对待别人一样生气。 ‘好像被逗笑的人是苏梓,出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眼前的人儿好像终于笑够了,她直起腰,随手揩去了乐出的眼泪。 “你跟我家狗子有的一比啦!” “走吧,我知道怎么解决。” 苏梓领着付歆阳小心的躲过路上的羊粪蛋蛋。 “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小溪,虽然这路有些埋汰吧——但你放心,溪水可干净了!” 付歆阳一边听着她念叨,一边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明明自己并不担心弄一身会被骂。 “你是为什么来这的啊?” “爬树难吗?我也好想学。” “你现在上学了吗?”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苏梓急忙回头看了一下。 少年一手拎着桑葚,本来戳着自己的小丸子头的左手食指,现在刚巧点在自己的额头。 苏梓惊讶着,一时间没做出反应。 ‘他的手指和奶奶的手指不一样。’苏梓想着。 付歆阳没想到会被抓包,他只是觉得丸子头好可爱,毛茸茸的想揉一下。 苏梓看着这修长的手指停在半空拐了个弯,刮了刮自己的鼻子。 “嗯。” “嗯?”苏梓愣愣地说。 “第三个问题啊,上学了。”付歆阳懒洋洋的回着,“回答你呢。”然后就把手伸进兜里找着东西。 这回答气的苏梓捏爆了一个桑葚。 ‘难不成你和我不在一个地方,听我说话需要时间吗?这么半天才回?’ “你没上学么?我刚看你掰着手指数数呢。”付歆阳慢条斯理的回了个相同的问题。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感觉你在把我当傻子。’ 付歆阳觉察到苏梓周围的气压好像有点不太对,看着已经快要爆炸的苏梓,他加快了找东西的速度。 三两下就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扒皮然后塞到苏梓的嘴里。 整个过程花费了30秒,付歆阳对自己很满意。 “你——唔。” ‘嗯,是草莓味的。’苏梓想着。 “好吃吧,特意给你带的。” “谢谢啊——那,那走吧。” 舌尖上糖果慢慢融化,久久得缠着苏梓,呼吸都开始甜了起来。 付歆阳在后面踩着苏梓走过的脚步,抬起手比了比。 ‘啧!感觉妹妹有点矮啊!得多喂喂。’ 原来想要养胖苏梓的计划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你没上学么?” “没有呢——不过快了吧。”把棒棒糖拿出来,苏梓说:“奶奶给我安排两年了,还没让我去学校呢!” “我觉得不上学也挺好,还有的玩。” “不行!”付歆阳也不知怎么的,自己都经常逃课,还劝苏梓不能这么想。 “学校很好玩的……” 付歆阳说了半天,苏梓没回应一句,只有天上的乌鸦答应着。 …… “我不信。”苏梓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好玩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这是在完成实践作业,知道吗——” “哎——” 还没说完,就看见苏梓跑了过去,一颠一颠的。 苏梓赶忙对着自己招手:“快来快来!到了——” 付歆阳说的口干舌燥,伸着懒腰跟着她。 ‘小家伙这么精明的嘛?’ 重回A市 “对,就是这样!”一一还在跟雨佳讲着昨晚的事儿,“我们要不要告诉苏梓啊?” 雨佳听这问题,也是犯了难。“这……” “苏梓呢?” 俩人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苏梓的影子。 气的一一张口就埋怨:“早知道之前就不把李叔骗走,本就是为了咱们一起玩儿方便,结果现在让付歆阳捡了大便宜!” 雨佳一边消化着刚才得知的消息,一边看着一一。 “你不喜欢他吗?我觉得他对苏子很好啊。” “我妈说的那叫啥来着?”一一挠挠头,“无事啥啥啥来着?” “我怎么记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对!那也中,就是这个意思!” “你别说土话,你妈听见要打你啊——再说,我看他也没你想的那样” “——我就是不喜欢他嘛,抢走了苏梓——” ……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你们好,感谢乘坐本次航班。我们目前已经抵达……” 国际机场这样重要的交通枢纽,苏信只穿着破旧的单衣,不知洗了多久次,领口才会磨损的这么严重。 衣服上打着一个补丁接一个一个补丁。 “哥们,出租车坐不坐得?便宜着呢。” 从出机场开始,就有一批批的人围上来,跟在霍羌的身边。 ‘看这身上穿的,手里拿的,肯定是个肥羊!’ “老板,去哪里啊?坐我的车吧,绝对最低价!” 霍羌的步子迈的极大,直直的穿过人群。 “大山的子孙——呦——” 这铃声震得所有人心都抖了抖,就连航班通报的声音都被压下去了。不禁在心里夸赞:这人真有个性啊! “喂?嗯,是我。” 苏信在心里给霍羌比了个大拇指。‘你可真是这个!’ 霍羌一脸淡定的接过电话,跟没听见旁人低笑似的,看了一眼努力跟着自己的苏信。 苏信感觉到他的视线,尴尬的舔了舔不小心漏出来还没来的及收回去的牙。 感觉到霍羌故意加快了速度,苏信不仅在心里暗骂。 ‘这个g儿子,等哪天落在我手上,我非得让你好好开开心。’本来苏信伤就没养好,再加上一路颠簸,他跟的越来越吃力。 ‘遭了!因为太着急,拒绝了医院的建议,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么。’ “哈——哈——” 他努力的贴在霍羌的身边,控制着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 “坐车吧!你看你儿子都快走不动了——”,旁边跟着的司机终于惹怒了苏信。 “你瞎说什么呢!不坐车,你看不出来么?谁是他儿子?你长没长眼?” “你这对招子要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帮帮你!”苏信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不坐……车,对不住,对不住!”司机受惊,磕磕绊绊的往旁边退了退。 这么一吵,旁边的人群都不说话了,再加上本来他们就一直觉得苏信的穿着很奇怪。 左边拎着精美链条包,踩着细细高跟鞋的都市丽人,右边夹着电脑包,行色匆匆的工薪族,都抽出了一两秒时间扫了扫。 比起刚刚的嘈杂,霍羌很满意现在这种安静的气氛,但这种被人打量的感觉他喜欢不起来。 他斜着眼睛打量着苏信。 “嗯,一会儿见,老地方。” 看起来大概十三岁的少年个子已经窜到了一米七。 过堂风一吹,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显示出少年消瘦的身躯,在人群里格外突出。 ‘老王头说过,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趁现在人多,没准儿我还能跑。’ 苏信被他看的发毛,想着老王头和自己说过的话,脑筋一转也就一秒的功夫。 苏信把嘴巴一撇就开始哭:“好啊!上次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带走,这次又想干什么?把我……” 霍羌急忙把手机揣起来,一把捂住苏信的嘴。 “呵呵呵,小孩子不懂事儿,真的真的,我们刚从飞机上下来的。呵呵呵——”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视剧看多了,对不住各位了啊!”霍羌市侩的好像换了一个人。 ‘哼!社会上混了多年的老油条,话说的比家里那帮董事都圆!’ “唔——你唔大” “什么五大爷六大爷的?快走快走,你五大娘催半天了……” 脑袋被火气冲的一热,苏信忘了对他的恐惧,挣扎着一门心思想在他的脸上来上一套组合王八拳。 “行了,你上车。先把他送山庄去,跟李嫂说一下,看住他。” “你小子劲儿不小啊,折腾我一身汗,赶紧上车。” 看着苏信瞪着自己就是不上车,霍羌已经没有耐心了。 刚才接到电话,说当年的事儿有眉目了,查了几年的旧事儿这么久才有消息,他恨不得马上知道内情。 ‘呵,这倔脾气,我还整不了你?’ 霍羌不怒反笑,“怎么,回来了就不怕我了?还是这几天你觉得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有良心,我要是真想把你扔了,带你回来干什么?扔岛上喂狼多好。” 他用左手起了薄茧的食手戳着苏信的额头,一下一下的。 苏信看着霍羌破有深意的笑感觉很不舒服,扭头上了车,额头上戳出的印子泛起了红。 苏信压根没听他和司机说了什么。 想到刚刚霍羌的笑,苏信觉得浑身好像被一整桶冰水浇了个彻底,凉透了。 喂狼。 他知道狼在哪。 刚被抓去岛上,霍羌忙的没时间问苏信,苏信一心惦记着爸妈和苏梓,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这么好的机会,我只要,只要上船躲起来我就可以回去!我可以的——’ 八岁的苏信哆嗦着腿,不管这些日子手上磨起的泡,在黑暗中摸索着船梯。 ‘找到了!’ “你想跑?” 苏信僵住了,他的身后传来霍羌淡淡的,听不出来情绪得问话。 转过头看到霍羌正在点烟,慢条斯理的,好像那句话不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霍羌猛的吸了一大口,“呼——问你话呢,哑巴了?这天这么黑,不在房间里。你这是想跑么。” 霍羌微微探着身子,脸在苏信面前放大。 风一吹,苏信被霍羌吹了一脸的烟,呛得直咳。 旁边夜巡的人好像听到了动静,一束光打了过来。“哎!啷个闷头猫在那呢,八十里?” “才十觅,是我。”霍羌踩了踩烟头,确认再没火星子了,抬头让光照了个正着。 苏信对霍羌的第一印象——凶。 但现在,近距离的看着他,苏信发现霍羌长得并不凶。 撇开穿着不谈,他长得像是世家里潇洒的公子。 ‘倘若拿上那么一柄折扇,一定风流着呢。’ “哎呦,是我王头子老了,连霍头都没认出来,该死!”眯缝着着一只独眼,认出苏信是前几天刚来的。 拿手指了指苏信,“这是咋了?要是犯错的后生仔交给我,我保证完成的漂漂亮亮的!” 一股子骚气冲的苏信捏住鼻子,一个大步后退半米。‘这岛上都不是什么好鸟,王头子?啧。’ “不用了,没啥大事儿,更好我闲着,当解闷了——” “那行,那您慢走!” 霍羌看着苏信不说话,也是这么笑着走着,走的越来越偏,一直把苏信带到了左岸。 苏信跟着走,心里看着霍羌悠闲地迈步,好像只是带着自己去散散步。 ‘想让我放松警惕?这是要灭口么?’ 直到停下,苏信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面前布满青苔的石墙,没其他的东西了。 他不明所以,疑惑得看着霍羌。 这时—— “啊——!我错了——啊——” “啊!”声音响的突然,太过于凄厉距离又近。 苏信被吓的坐在地上,冷的打了个寒颤。‘是地上太凉,还是自己心里太凉?’ 苏信脑子发滞,身体好像锈住的表针,被固定在了原地。 “救命啊!” 隔着石墙,很多人凄厉的惨叫透了过来,有男有女。 那叫声不断盘旋升高,好像在彼此纠缠着,惊的本想小憩的乌鸦都张开了黑色的翅膀想要逃走。 苏信看着它的翅膀,有了一种黑色弥漫着整座岛屿,见不到边际得错觉。 “还逃吗?娃娃。” ‘如果我也有一对翅膀。’看着霍羌苏信想着,表情悲戚。 “我再也不逃了,你放心。” “也算有缘分,苏——不好,你不能用,以后叫霍信吧。”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霍羌很满意。 刚才一晃儿,他看着苏信突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那么大的地方,偏偏遇见了。 …… “缘分?呵。” 苏信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继续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掠过的树木。 ‘连我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用,他竟然认为这是缘分,难不成,他还觉得我会感激他?’ 苏信没发现前面的司机一直打量着他,好像是在猜测苏信的身份。 ‘竟然又想到了以前。’ “呼——”意识到自己的懦弱,苏信深呼出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带走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 ‘呵!我还真是胆小鬼啊!这样的我可以守护妹妹?能找到害了我一家的真凶?’ ‘本想马上回去见到妹妹,现在看来……’ 苏信目光慢慢变得坚毅,他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发夹,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信仰。 ‘霍羌……我们还有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