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鲲一梦》 第一章 说你是半仙都抬举了 四海蛮荒,天地无界,各族杂生。 在混沌之下,北溟有鲲,食日之朝露、月之精华,独占鳌头。 南天之门,有祖龙称霸,俯首称臣者不计其数。 双雄鼎立,必有一战。 日月同辉之时,南北交战于罗煞峰,十个日夜,不眠不休。 鲲以其魁梧之身、超群之力,志在必得。 然,罗煞峰乍现真龙玄火,鲲措手不及,天地静默,自此,世间再无鲲族。 天下三分:南天龙族、中谷人族、罗煞妖族。其三族互不干扰,各自为安,已有一千余年...... ...... …… “死丫头,灵珠大会就要开始了!还睡!怪不得人家都修得仙骨了,你还是个灵力不足的小鲤鱼精!” 老者的褐红色手杖盘须错节,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那丫头在她的大贝壳床上翻了个身,吧唧吧唧嘴,眼睛压根儿就没睁开。 “啧!”老者无奈咋嘴,一手杖挥过去。 她似乎料到那飞来的手杖,眼睛倏地睁开,一个腾空翻,丝滑地躲开了。 “婆婆,您这一棍子下来,可没人给您养老送终了!” 银铃般的声音听上去灵气十足,水蓝色束腰裙干练地铺在脚腕处,两条蓬松的灯笼马尾上点缀几颗形状不规则的珍珠,不是一打眼就美若天仙的人,到生了一双清澈无瑕的眼…… 此女唤做南夕,是这南海众多生灵中最不起眼的鲤鱼精,自小就跟着婆婆一起,不知从哪儿来,也懒得修仙骨。 “养老送终?!”婆婆的手杖又举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可真孝顺啊!” 这般恨铁不成钢,几乎在天天上演,听闻灵珠大会,仙家齐聚,灵力自然也少不了。 婆婆催她,不过是想让她这个四体不勤、懒惰成性的丫头片子,去搜刮点白来的灵力罢了…… 南夕咧开嘴,溜到婆婆身后,揉揉肩,捶捶背,她到是语重心长起来了。 “婆婆~灵珠大会,不是仙家举办的嘛,咱又不是仙,干嘛去凑那个热闹,最后再惹得一身骚,就为那点灵力?” 婆婆的白眼翻到了天上:“那点儿?你不也没有吗?” “我……”南夕如鲠在喉,反驳无力。 婆婆不耐烦地扭动肩膀,回身道:“虽是仙家举办,但也没说修炼之人不能去,你瞧瞧人家筱禾,同你一般大,仙骨都有了,亏你天天和她在一起!” 南夕一听婆婆就是要开始唠叨了,抱着她的胳膊,脑袋搭在婆婆的肩,撒娇卖乖:“知道啦知道啦,我呢……这就去找筱禾行了吧!” “去去去!赶紧走!我也清净一会儿!” 自小,南夕没见婆婆笑过几次,大多如今天一样,冷面无情,她只知道婆婆是个修行千年的,却从不清楚她的真身是什么,只知道,海里的,包括龙王,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虽然如此,她知道婆婆刀子嘴豆腐心,即便无奈自己没有慧根,也从没有真的嫌弃过她! “得嘞!” 南夕一溜烟儿跑了,婆婆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 一路上,珊瑚陆离斑驳,海草修剪成熠,南夕自言自语:“还真是百年一届,龙王下血本儿了呀!” 擦身而过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注意到这吊儿郎当的妮子。 “听说了吗?南天太子这回要来龙珠大会呢!” “听说了听说了!人人都传太子玉面朱唇,可是十里八荒第一美男子呢……” …… 两花痴女从南夕身边走过,虽然压低了嗓子,也听得出内里压制不住的兴奋! 南夕撇嘴挑起一根眉毛,呢喃:“南天太子?切……不就是个生来就衣食无忧的小白脸儿嘛!” “噗嘶——小夕!噗嘶噗嘶——” 南夕应声望去,展颜一笑,珊瑚丛后,是一张沁透的脸,柳叶眉下的眼与南夕一样灵动…… 此女名唤褚筱禾,虽不是一出生就是仙家,但凭自己的本事休得了仙骨,因为这张好看的脸,身后也不乏为之倾心的傻小子们,但她与南夕,才是真正分不开的好姐妹。 “筱禾!这么早来了?” “早?我的南夕大姐,您再晚来一会儿,连灵珠的光都见不着喽!”筱禾苦笑着。 “谁稀罕!”南夕扬着下巴。 筱禾听惯了她这话,也懒得多说。拉着南夕,转入一条暗淡小道。 “去……去哪儿?”南夕一头雾水。 “去收集灵……”筱禾眼珠子转一骨碌,“去吃啊!你想想这灵珠大会百年才举办一次,得有多少咱没吃过的美食,你难道……” “走走走!不早说!真是的!”筱禾话说了一半,南夕就边牢骚边疾步向前,已经走出了一大截儿了,还得小跑着追呢。 筱禾撇嘴一笑,若是说收集灵力,这南夕怕是根本没兴趣,若是说有好吃的,她撒丫子的功夫,可能在南海称霸了,果然……知南夕者,筱禾也! 龙宫雕梁画栋,五色相宣,比平日里更加富丽堂皇。 灵珠大会的主场,南夕这样没有多少修为的人根本进不去,好在……筱禾有聿辰,众多倾心者中最厉害的,龙王之子,虽不受宠,但这权力还是有的。 南夕和筱禾跟在聿辰身后,还真是畅通无阻呢! “一会儿进去,少说,多看,别闯祸啊,这灵珠大会事关重大,天族的人都要来呢!出了事儿,我可担待不起,尤其是南夕小祖宗!” 聿辰是怕了南夕了,动辄把千年道行的龟仙的神壳当菜板,或者捅破修行中的珊瑚群,要不是她和筱禾是姐妹,他断断不敢带这个闯祸精来灵珠大会。 “知道啦知道啦!”南夕听进去几句不得而知,只是那双左顾右盼的眸子,正寻着美食呢! 筱禾嫣然一笑:“聿辰,你先去忙,小夕我看着呢!” “嗯……”聿辰眉眼温柔,全没了刚刚对南夕那副刻薄样。 南夕撇嘴,调侃着:“哎呀——哪来的酸臭味儿,爱情的酸臭味儿呀……” 二人脸一红,皆垂目颔首,聿辰离开,筱禾还望着他的背影…… 南夕绝对是破坏气氛的一级高手,一股神力拉着筱禾就走:“快快快,一会儿好吃的都被吃光了!” 筱禾无奈,却也只能摇头,姐妹俩背影婆娑,进入那片霓虹…… 第二章 姑娘,你踩我衣角了! “那个……是东海的太子,肚子大吧?嘻嘻……还有还有,瞧人家南天来的仙子,衣服飘飘然,多美呀……” 筱禾不厌其烦,只是南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望着那些个玉盘珍馐,眼睛都直了。 像这样仙家的聚会,不是你一句“别来无恙”,就是他一句“久仰大名”…… 个个端着身子,当真累得慌,南夕关心的……不过是一口吃食罢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筱禾终于拉住了她。 “听着呢听着呢,”南夕忙附和,“不过……咱什么时候能吃啊,这东西都摆好了,是让人眼馋的吗?” 看南夕的口水都快喷出来了,筱禾忍不住笑出了声:“人家都是上仙,哪里会留意这些小灵物,你去吃……难不成还有人拦你呀!” “真的?”南夕瞳孔放光,直奔会场两边的美味。 “诶你等等!”筱禾提着裙摆追着,“这些食物都是注入灵力的,你承受力有限,可别多吃啊!” “知道啦!”南夕答应得快,恐怕筱禾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可偏偏这个时候筱禾肚子不对付,嘱咐两句便没了影子。 南夕有美食,天塌了她都不管的! “嗯~不错……甜而不腻,这个也不错,品相极佳……”她一边吃,嘴巴也不闲着。 …… “姑娘……喜欢品鉴美食?”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冷傲低沉,却充满磁性。 南夕应声回眸,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滴溜圆的眼珠子上下打量…… 眼前男子,身长八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腰间的玉佩一看就价值连城,剑眉下的眸子不似星辰般闪亮,却似冰川般透冷,两片薄唇,没有一丝丝表情,单单站在那里,就是逸群之才…… 这般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愿意主动搭话的主! “你……干什么?”要不说南夕是个憨憨呢,堵着一嘴的食物,话也说不清楚,还理直气壮地问。 男子嘴角极细微地抽动,眉宇轻皱,打量着这个废柴,即便是在极力控制着表情,也不难看出那溢出眼眶的嫌弃。 “姑娘,你……踩着我衣角了。”他虽面无波澜,可这几个字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吗?”南夕垂眸,自己吃得尽兴,不知什么时候踩了他路过时的衣角,那一尘不染,偏偏多了个刺眼的脚印,“对……对不住对不住,我来给你擦擦!来来来……” 说着,她蹲下身子,手上还带着食物残渣,就要给人家擦衣角,动作一气呵成。 男子瞳孔一震,几乎是用弹得,后跳出一大步,又猛然察觉自己失了仪态,“咳咳”两声,端着左右手一前一后,冷冷道出两个字:“不必!” “那怎么行,赔我是赔不起,擦擦还是可以的!”南夕终于吃干净嘴里的东西,说话利索了,两步上前。 男子吓得连连后退,只得一手挡在胸前:“说了不必,姑娘无心之失,无需自责,在下告辞!” 看得出来,男子躲之不及。 奈何南夕看不出来呀,她小跑着回身,男子与书童使了个眼色,乘机离开。 “诶?等一下……” 南夕后面追,男子脚步再快,也没跑过她。 “这是人参果,你……” 自小,南夕的手劲儿就大,一把竟然将男子的肩膀的衣服拽下,她也从未将眼睛瞪得这么大…… 话说,男子的肩膀,也可如此胜雪,也……如此丝滑吗? 南夕失了魂儿一般盯着他的肩,一声“放肆!”才晃过了神! 这是那小书童喊的,南夕才收了手,再抬眸看那男子,不能说凶神恶煞,但也差不多了。 “不不……不好意思……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嘿嘿……”南夕皮笑肉不笑,当真不好看。 也难为这位仙家,气成这样,还得遵循礼数,冲自己点点头,转身离开……是他自以为气定神闲地离开…… 南夕端着两颗人参果,看着他的背影,苦笑才一丝丝收敛,又长长呼了一口气,撇嘴:“这么神气,一个大男人,露个肩而已,至于嘛……” “你自己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聿辰不知何时走过来。 “没……没什么!”南夕不敢多说,免得他又唠叨自己闯祸精。 “筱禾呢?” “吃坏肚子了吧……”南夕环顾一周,这才想起有一会儿没见的筱禾。 “什么?我去找她!”聿辰一听,果然失了方向,还不忘回头叮嘱,“那个人参果少吃,它的灵力你支撑不了!听见没!” 南夕白眼,不耐烦道:“去吧去吧!” 终于清净,南夕挪到角落里,踏踏实实地吃起来,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八珍玉食,怎么越吃……越迷糊……越吃……眼前的琉璃瓦、七彩石就越发迷人艳丽! 灵珠大会,百年一届,是各海域进献自家的奇珍异宝,以及作为魁首的南海灵珠。 各仙家凭本事博弈,胜,则将灵物收入囊中,拔得头筹者,便得南海灵珠! “小夕呢?”解决完个人问题的筱禾,一出来就找南夕,毕竟这妮子,确实不让人省心。 聿辰带着她来到刚刚南夕待着的地方,却空空如也,一头雾水道:“方才还在这里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这丫头,不会又要给我闯祸了吧!” “不会是吃多了吧,”筱禾搓手顿足,“灵珠大会要开始了,她能去哪呢?” “筱禾你在这里待着,说不定她一会就回来了,我派些人去别处找!” 聿辰刚离开,灵珠大会的鼓声就已经敲响,众人目光齐聚会场中央,虽说筱禾忐忑不安,却也是头一遭见这场面,目光一时也被吸引了过去…… 龙王现身,玄衣金边,魁梧上台,连声音都中气十足:“欢迎各位远道而来,参加我们百年一届的灵珠盛会,我身后就是此次大会的胜礼,各位一会儿可要各展所长,让大伙开开眼界啊……” 台下,仙家们以笑应之…… 就在此时,龙王身侧缓缓升起一方桌台,台面似有玉盘相托,即便有丝绸遮盖,也难掩其中若隐若现的荧光,这大概……就是南海灵珠吧…… 第三章 北海的事? “哇——” “南海灵珠……” “是啊……百年才能休得一颗……” …… 未见真身,光听台下的窃窃私语,就知其不是寻常之物。 龙王慈眉善目:“往届,都是我来给大家揭开这彩头,今日不同,南天太子洛岩,肯屈尊来我龙宫,这灵珠……自然要由太子来揭开!” 众人目光汇聚,一白衣公子,翩翩而来,颅顶金色束发上嵌着颗鸽子血,额肩两绺发须随他的行进,自然飘逸…… 不少仙子,已经按耐不住,掩嘴羞涩的,窃窃私语的,出声称赞的…… 这样的美男子,筱禾也看得入了神。 “嘿嘿嘿——” 一声傻笑,拉回她的思绪,回眸一瞧,南夕正眯眯眼冲着自己乐呵,两颊绯红,似是醉酒一般。 若不是聿辰架着,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小夕,这……这是怎么了?” 筱禾忙扶着她的胳膊,南夕也顺势侧靠在她的肩膀,旁人嫌弃地挪了地儿。 聿辰更是甩了甩发酸的胳膊,牢骚着:“吃多了!灵力内侵,受不住了呗!” “我……”筱禾无奈,“我不是提醒你了吗小夕!你没听到吗?” 南夕只傻了呵呵地笑,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清醒不过来了! “嗬——”聿辰冷哼一声,“别说你了,我还提醒她了呢!这丫头,听吗?” 此时,洛岩与龙王共同揭开灵珠的面纱,淡紫色的光柔美而不刺眼,高贵又冷艳,一众奇珍异宝在它面前,霎时逊色。 随之一阵赞叹声,不知是那光太美,还是洛岩太吸引人,眯眼的南夕突然站直了身子。 筱禾与聿辰不明就里,眨巴眨巴眼望着她。 只见南夕的手指缓缓抬起,直勾勾指着台上的洛岩:“嘿嘿嘿……露肩男,嘿嘿嘿嘿……露肩……唔~” 筱禾眼疾手快,猛地捂住南夕的嘴,好在场面没那么安静,除了四周一些个莫名其妙的目光外,其他人并没察觉。 “我滴个祖宗,筱禾……你听见她刚刚说人家太子什么了吗?”聿辰捏着嗓子都惊得语无伦次了。 “嘘——”筱禾叫停了他。 南夕还抬手指“呜呜噎噎”的,旁边一小孩儿吓得退几步,以为这姐姐喝了假酒吧! “灵珠大会是不能看了,走吧,先送她回去!”筱禾一手捂着南夕的嘴,一手吃力地扶她。 聿辰在后,三人转身离开,与大伙儿显得格格不入,洛岩恰巧看到,眉头微蹙:那蓝衣姑娘……是刚刚扯自己衣服的那位吗? “灵珠大会,现在开始,各位仙友,仙术比拼,点到为止,切磋技艺为目的,切不可伤人伤己……” 龙王的话打断了洛岩的思绪,正准备转身下台。 “不知太子可愿先行出战,也让我等开个眼界?” 洛岩回眸,龙王看似谦恭客气,可那双眼,分明在等着看这位从不露面的天族太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灵珠大会,是仙家盛会,我若站在台上,大伙儿少不了拘束收敛,龙王这些个彩头怕是送不出去了!”洛岩不卑不亢,冷峻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龙王的脸僵硬些许,又展颜一笑:“哈哈哈——太子多虑了,哈哈哈——” 洛岩点头示意,转身而去,龙珠大会,照往常一样,不论是南天法力无边的上仙,还是只有仙骨没有仙籍的精灵,皆可参加。 为了那珍宝里的灵力,大伙也都全力以赴…… …… “啧,怎么回来了?”筱禾压着嗓子。 本可以从大门出去的三人,因为南夕这样子,不得不抄小道离开,可聿辰刚出去探路,就回来了。 “小路被封了结界!怎么办?”聿辰道。 “结界?来得时候没有啊!” “可能是因为灵珠大会开始了,结界开启,一来保护这些珍宝的安全,二来也是怕魔族的人侵犯吧!” “哎……这可怎么办啊……” 二人一齐转头,南夕这丫头倚着个大珊瑚,吧唧嘴的样子还真香。 二人又一齐无奈对视。 “要不,让她变回真身,藏贝壳里?”聿辰试探,但也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 筱禾咬着下唇,顿了顿,冲聿辰点了点头。 “小夕,你就委屈一下,今天这场合事关重大,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 聿辰与筱禾施法,南夕的身子缓缓泛起红光,直到变成一条艳红色鲤鱼…… 筱禾小心翼翼捧着贝壳,这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时间还早,我们……”聿辰一步步挪向筱禾,快要与她肩碰肩时。 筱禾倏地跳开:“去看看仙家比试呗!” 聿辰一口气差点儿噎着,筱禾已经一蹦一跳地离开,本想着好不容易有了二人独处的时间,这妮子……总把修炼当成头等大事。 哎……没办法,自己选的,宠着呗…… 他仰天长叹,又乖乖跟了上去。 灵珠大会,如火如荼地举办着,仙家的仙术也是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缭乱。 筱禾与聿辰坐在角落,一小儿在侧,其母为他答疑解惑,看上去母慈子孝的。 “那个是什么?”小儿指着一宝物问。 母亲笑笑答:“是东海的血珊瑚。” “那个呢?” “西海的黄金贝,是不是很好看……” “嗯……”小儿若有所思,扶在母亲的膝上,“母亲,东海有血珊瑚,西海有黄金贝,南海有灵珠,那……北海有什么?” 听闻孩子这话,那母亲脸色大变,捂着孩子的嘴,正颜厉色:“不可提北海,听清楚了吗?” 小儿显然被吓到,点了点头。 筱禾在一旁还听得认真,突然与那母亲目目相对,还没说什么呢,母子俩就匆匆离开。 “什么嘛!”贝壳里的南夕突然开了口。 惊得筱禾差点儿扔了贝壳。 “小夕你醒了?” “是啊……为什么我常听东海、南海、西海,却独独从未听过北海的事呢?”南夕答非所问,竟跟着那小儿问了起来。 “嘘——”聿辰的嘴都要亲着贝壳了,那样子实在滑稽。 “小祖宗,你可闭嘴吧,北海哪里是你我能提的!你睡觉不好吗?” 聿辰恐怕将这贝壳当成了南夕的鼻子了,指头都怼了上去…… 第四章 闯祸了 “行了,她现在脑袋不灵光,你和她较什么劲啊!” 筱禾白了聿辰一眼,他便乖巧了不少。 “各位,接下来……就是我们今天的彩头,南海灵珠,有意者皆可上台来比试比试!” 随着龙王一声,台下顿时嘈杂,筱禾的肩怼怼聿辰,挑眉道:“喏,上去试试?” “你没事吧?”聿辰难以置信,“我几斤几两你会不知道?还是……你想一辈子守寡呀?” “啪——”本是开玩笑的筱禾,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不许瞎说!” 二人正斗嘴呢,一男子飞身上台,聿辰的脸也随之沉了下去,筱禾望去,便明白其中缘由。 上台的,是他的哥哥,同父异母,嫡出,南海龙王最宠爱的儿子,而这个人城府阴深,倒是像他父亲! “这是小儿聿卿,大家……不必手下留情!” 贝壳里的南夕不禁冷哼一声:装模装样! 筱禾抚了抚贝壳,南夕安生了些。 可这位聿卿似乎看不上任何对手,目光直指台侧雅阁里的洛岩,旁人想看不出来都难。 众人左顾右盼,到底是想开开眼界,看这龙王之子,和南天太子,谁更胜一筹! “太子,”聿卿作揖,半身微躬,“久闻太子清骨之才,仙术更是休到了上重天,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与您切磋切磋。” 洛岩品茶,并未抬眼看他,冷陌着嗓子道:“聿卿……可休到了上重天?” 只短短几个字,就绝对是暴击! 他几乎被噎得说不上话来,龙王老父也跟着拉下了脸。 “噗嗤——”筱禾忍不住偷笑。 “上重天法力无边,在下还未休得!”这话,虽客客气气,但聿卿的脸都绿了! “既知法力无边,又没休得,那我与你比,不就算欺负你了?”洛岩撩起松弛的眼皮,手中的茶杯并没有放下。 聿卿的脸挂不住了,忙与他那父亲对视,想来……这也是龙王的主意。 “哈哈哈……”龙王一声笑,打破了此时不尴不尬的空气,“小儿不过是想见识这上重天的法术,又怎会真的想一决高下呢?” 洛岩与龙王四目相对,徐徐放下茶杯,缓缓开口:“若是想见识……不难!” 说罢,洛岩起身的一瞬,轻如蝉翼,白衣飘逸,落在比试台上几乎没有半点声音,连面色都不改分毫。 “这下好看了!”筱禾嘀咕。 “快快快!给我个缝儿,让我瞧瞧!” 有戏看,怎么能少的了南夕,她在贝壳里急得直蹦跶。 “不可,”聿辰道,“她体内多余的灵力还未散去,一会儿闯祸怎么办?” “散啦散啦!”南夕语气无奈,“筱禾,你还不知道我吗?虽然干啥啥不行,但自我愈合的本事可厉害了吧?” 这倒是真的,自小,南夕但凡受点伤,片刻就能愈合,这是为什么,至今都是个谜,难道灵力过盛,也能片刻治愈? “那我问你,婆婆的手杖上的鱼有几根胡须?” “八根八根!”南夕打得快,“手杖三尺处还有个牙印儿,是我小时候咬的,行了吧?” 筱禾看了看聿辰,这妮子大概是清醒了,她将贝壳呀开一条缝:“只乖乖看着,不许出来啊!” “遵命!” 透过缝隙,洛岩的身影,显得格外修长笔直,那孤傲的下巴就没放下来过,当真是个高高在上的太子。 洛岩微微抬手,示意聿卿:“出招吧!” 聿卿舔舔嘴唇,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这位可从没把他当对手。 只见聿卿右手虚空一抓,灵器骤现,是把通身闪着蓝焰的三叉戟。 洛岩嘴角一抹冰冷的笑意,整个人纹丝不动。 “出灵器吧!”聿卿道。 洛岩依旧面不改色:“我若用灵器,就真是欺负你了!” 聿卿恼羞成怒,咬牙凿齿:“那……就不客气了!” 说罢,三叉戟稍稍倾斜,剑光霹雳般划破二人间的空气,整个龙宫都跟着抖三抖,那寒光仿佛有目标一般,直奔洛岩,就在那一瞬,洛岩轻盈旋转,华丽躲开,落地时,这股力量似乎乖顺在他手中,虽是轻轻一推,却乍然疾驰,搅动着台上肆虐的蓝焰,直至由金光包围,电光火石间“咻”得一声飞向聿卿,他反应过来,也用尽全力抵挡,但后力未继,重重倒地。 “就这?”南夕撇嘴,“我还敬他是条汉子,也太不堪一击了吧?” 台下欢呼声一片,洛岩似乎充耳不闻,缓步上前,聿卿扶胸,见他走来,扭过头去。 “承让!”虽是冰冷的两个字,他却伸出手似是要扶他。 聿卿先是诧异,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无奈扶着他的手起身…… 谁知,他眉眼斜窥,趁洛岩不备,忽地出招,左手从腰间探出,着实阴险,洛岩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而后落地,那双眸子似乎更加冰冷:“你这是……” “太子莫怪,若是不使法力,不用灵器,可否赐教?” 台下熙熙祟祟的声音更多了,刚刚那一下,他已然失了风度,仙术赢不了,竟要走旁支…… 洛岩嘴角微提:“未尝不可!请!” 聿卿出招,面目些许狰狞,不使仙术,他善用腿,直接飞身而来,力道之大足以将血珊瑚踢个粉碎,洛岩岿然不动,竟没有躲闪,只用一只手臂便挡了下来,不止挡了下来,聿卿因反力在空中旋转一周,他又猛抬手肘,朝洛岩的脑袋,这架势,是招招都要人命的,洛岩双臂展开,身体后倾挪出几尺,双眸突然犀利,身体前倾进攻…… 一时间,台上的比试精彩绝伦,要说这位龙王之子,也确实厉害,虽受了小伤,也接了几招。 南夕更是看得眉飞色舞,突然,洛岩飞身而下,恰好背对伸手而来的聿卿。 “不好!”南夕脱口而出。 倒不是担心这位太子会输了比试,只是他肩膀太滑,聿卿一扯,不又露出来了吗? 南夕几乎没有多想,贝壳缝中红光骤现,这缕红光直奔比试台,众人反应不及,便看到一位蓝衣少女,抓住聿卿的手腕…… 登时,台上台下静若寒蝉,南夕圆骨碌的眼睛左看看不可思议的聿卿,又瞧瞧莫名其妙的洛岩,苦笑低头,这下……是又闯祸了吧…… 第五章 我跟你们去南天! “完了!” 聿辰一巴掌呼在脑门儿,生无可恋。 “赶紧,去找婆婆!”筱禾想不到其他办法。 聿辰刚刚离开,台上三人还在面面相觑。 龙王匆匆上台,上上下下打量南夕:“哪来的野丫头,竟敢搅和灵珠大会!” “我……”南夕还冤屈呢,又瞥一眼洛岩淡漠的眼,看来是不能指望他为自己说话了。 聿卿收手:“敢问姑娘……是哪家仙子?” 南夕更是如鲠在喉,若说出自己是个连仙骨都没有的精灵,那不完了! “我……嘿嘿嘿……” 洛岩看着南夕傻笑,倒想听听这废柴是谁! “二位神仙打架,我们这些蒌蒌看得太激动了,一个没控制住不知怎么就上台了,你说说……嘿嘿嘿……” 南夕真想找个地缝钻,奈何这是龙宫,雕栏玉砌,纵使有铁头功也无处可藏了。 “姑娘是觉得我会输给他?”洛岩冰沉的嗓子突然开口。 “我不是怕你的衣服……”好在南夕及时刹车,没说出缘由。 但这后半句,洛岩不用听也猜得出来,瞳孔放大,只一瞬间,又松弛:“罢了,本就是切磋,也无需非要分出胜负!” 聿卿眼睛一转,冁然而笑:“没错,太子的功夫确实了得,真叫我们大开眼界,哈哈哈……” 这家伙还真会顺台阶下呢,怕是早知道自己打不过,心底说不定还感谢南夕呢! “呼——”筱禾拍拍胸口,好在没人计较,她忙抬手示意南夕赶紧下来。 南夕贼头贼脑,挪向台侧,洛岩端着身子,虽泰然自若,目光却跟随着南夕…… 就在她快要下台长吁一口气时,忽然脚底一滑,“啊——”的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筱禾的眼睛也从未瞪得那般大…… 因为,南夕倒地间,那双不安分手一通乱抓,搬倒了灵珠盘,还扯住了身后洛岩的衣袖…… “哐当——哗啦——” “滋啦——” 这场面,绝对百年难遇,哦不,千年都难得一见! 灵珠应声摔成粉碎,给冰冷的地面铺上淡紫色荧光被。 至于那声“滋啦——” 且看南夕趴在地上,缓缓抬眸,自下而上,那身白衣依旧飘逸,只是……少了衣袖! 没错,堂堂天族太子,虽然站得端端正正,却光着膀子,再看那双眼,简直要把南夕生吞活剥了! 南夕从未庆幸这是天族太子,需守礼遵法,若是换了旁人,当下就得挨一通乱揍! “放肆!”龙王一声呵,吓得众人屏息敛声,这丫头……是要完了。 南夕也知自己这回闯了大祸,不知道怎么站起来的:“对对……对不住,我真……真不是故意的!” 洛岩双目紧闭,似乎深深吸了口气,在努力控制情绪,书童也已经跑来,把那撕烂的衣袖,披在他肩膀,任谁能想到,太子头一回出来,竟会如此狼狈! 筱禾匆匆跑上台,按着南夕的脑袋鞠躬致歉:“对不住太子,我妹妹年龄尚小,四觉不清,望太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是你?”龙王不识南夕,却认得筱禾,“是聿辰那个不孝子带你们进来的?” 筱禾哑口,南夕急了,自己虽然总闯祸,可绝不能连累朋友:“是我们自己进来的!” “就凭你?”龙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当真吓人! 南夕不害怕是假的,毕竟今天这祸事,太大了…… “龙王……孙儿有什么冒犯,老生来赔个不是……”婆婆的手杖声打破这静寂的周遭。 洛岩应声望去,是位白发老者,不卑不亢。 龙王眼眶一缩:“梦婆,这不逞之徒竟是你孙儿?” “不才,正是!” 梦婆瞥一眼南夕,她哪里敢抬眼与之对视啊,这会儿……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龙王的语气虽没了刚刚的盛气凌人,却依旧冷漠:“你可知你这孙儿打碎了灵珠,还扯了……” “孙儿无知,还请太子殿下,莫要与无知者伤神!”梦婆突然对着洛岩行礼作揖。 南夕瞠目结舌,自小到大,她从未见过婆婆给谁行过礼,即便是龙王都没有! “婆婆!”南夕上前要扶,却被梦婆一个眼神逼退。 洛岩伸手,扶梦婆起身:“既然无知,总要长长记性才能有知,您若是一直护着,怕是永远都长不大!” “的确,若她连自己的祸都不能承担!又有何资格做您梦婆的孙女?”龙王搭腔。 南夕也终于憋不住了,松开筱禾,下巴微扬,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今日是我不对,有何惩处我一人承担,与旁人无关,但请太子殿下莫要迁怒旁人。” “啪——” 洛岩本以为南夕是个不学无术又毫无担当的温室之花,却不曾想还能说出这番话来,正想呢,一声清脆的巴掌,打破他的思绪。 众人惊愕,连同捂着脸颊的南夕都瞪圆了眼,泪在打转,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婆婆对自己总是虚晃那手杖,却从未真正打在自己身上,这一巴掌……可是实打实的! “你拿什么承担?”婆婆的手似是在微微颤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也似有晶莹闪烁,“龙王,老生愿奉上五百年灵力以抵灵珠之过,可否?” “不行!祸是我闯的,要杀要剐我认了!”南夕一直是无知者无畏,却在此时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但她又怎么会让婆婆奉上五百年灵力呢? “你……”梦婆又抬起手要打她,却被洛岩拦了下来。 大伙不明就里,包括南夕。 “梦婆?”洛岩问。 婆婆点头,些许不知所措。 “能随随便便上供五百年灵力,也算德高望重了,您的孙女虽然莽撞无知,却也敢于承担,您又何必如此老牛舐犊呢!” “不必说了!”龙王突然开口,“灵珠大会,事关重大,岂是我一人能做得了主的,需得天帝定夺,方能给众仙一个交代!” “不可!”始终安之泰然的梦婆突然紧张。 龙王也不再恭敬:“这事,是你我说不可,就能不可的?” “我跟你们去南天!”南夕脆声道。 即便梦婆目光如炬,她也已经下定决心,这件事……谁都不能替自己受过! 第六章 要不要一起啊? 灵珠大会匆匆落幕,南夕来不及与婆婆和筱禾道别,就被带上南天。 一路上,腾云驾雾,落眼山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头一遭上天,竟是去领罚,若不然,也能好好欣赏欣赏这眼前美景…… “那个……太子殿下,天帝……可慈眉善目啊?”南夕揪了揪身前洛岩的衣服,试探着问。 可人家似乎并没有回头意思…… 南夕撇嘴,自己鲤鱼精一个,还能衰到哪儿去,破罐子破摔得了! 南天之门,有天兵把守,见太子衣冠不整,先愣了一愣,又抱拳问安。 “父帝可在凌霄宫?” “在!” 哎——该来的还是来了,南夕长吁短叹,如同泥塑木雕,木木地跟在太子与龙王之后。 凌霄宫虽不是金碧辉煌的,却在这云雾缭绕中分外显眼,单单看这百来层一尘不染的阶梯,就够恢宏的。 南夕又不是仙,待进了凌霄宫,已然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们俩……不应该在灵珠大会上吗?” 正当南夕换气儿呢,这声音低沉浑厚,仿佛是从四面八方而来,身旁的洛岩低语:“先跪下!” 南夕倒是个乖的,双膝一屈,头更是不敢抬。 龙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详细,却也避重就轻,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天帝垂眸:“就是你……打碎了灵珠,还扯了洛岩的衣服?叫什么名字,师承何方?” “咕咚——” 南夕咽了咽口水:“小女南夕,无……无师门,是南海……鲤鱼精灵……” 洛岩闭目,果然是废柴一个。 “精灵?又是如何混入灵珠大会的?” 不得不说,天帝的威严,南夕还是有些承受不了,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别人了。 “是我偷偷……偷偷进去的……” “你好大的胆子!”天帝突然抬高声音,南夕的头压得更低了。 “灵珠大会乃仙家盛会,你一个既无师门,又无仙骨的精灵,随意闯入,还毁了灵珠,本座定要好好罚你!” 南夕怎会不后悔,可事已至此,也不必畏首畏尾寻求宽恕,不不如大大方方领罚,也算是敢作敢当! “今日之事,虽是小女无心之失,却也知罪不可恕,灵珠乃是圣物,百年一见,天帝责罚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望天帝、龙王莫要迁怒旁人,小女……愿领责罚!” 天帝似乎听出其中之意,转眸望向龙王:“你刚刚提她的婆婆愿以五百灵力,来弥补灵珠之过,是何人?” “梦婆!” 天帝的脸僵硬些许:“可是仙界留不住的那位?” “正是!” 南夕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洛岩也眉宇微皱,看来……梦婆和仙界有些瓜葛,就连天帝都知晓她是何人。 “亏你是梦婆的孙儿,真是半点好都没有学到!抬起头来,让本座瞧瞧你这张惹是生非的脸!” 南夕无奈吐气,缓缓抬眸,与天帝……四目相对。 和他的声音一样,是个身躯凛凛又不失威严的君主,只是在此刻他的表情,似有异样,是晃了神吗? “小女囚首垢面,还是不污天帝的眼才好!”南夕忙低头,因为天帝表情不对,免得再来无妄之灾,那才是衰出天际了! “父帝!” 洛岩一声,拉回天帝的思绪。 “事发之时,是我与龙王之子切磋武艺,此女确实是无心之失,灵珠之事父帝可定夺,至于我这衣袖,本就是身外之物,儿臣也不愿与一只小精灵计较!” 此时的洛岩,在南夕眼里,简直冒着金光,抬头嘴型道了句谢,只是洛岩依旧冷着脸,没有回应。 “罢了!”天帝摆手,“既然灵珠修炼需百年,那你就用一世的生老病死去偿还吧!” “什……什么意思?”南夕浑然不明白。 龙王倒是个热心的:“就是让你做人,历一世劫!正好百年,说不定……你还活不够百年呢!” “什嘛?”南夕吊着嗓子,整个凌霄宫都是她不可置信的声音。 被贬入人族,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我们做鱼儿的怎么能离开水呢,天帝开恩,您让我受天雷都行,或者……关我一世也可,千万不要让我去做人呐!” “人怎么了?”天帝霎时黑脸,“众仙修炼,凡间可是必经一劫,本座给你机会,你还不领情?” 也不是南夕不识好歹,只是在深海常听闻做人又苦又累,还为七情六欲所困,自己本就四觉不清,下去……可不更加废柴了! 洛岩在一旁,见南夕急得直跺脚,插了一嘴:“既是给她机会,父帝可让她去修仙门派历练一世,也好过平平无奇一生!” 南夕简直要气绝了,自己本就懒散,做个平凡之人了却一生也就算了,还得修炼? 这位太子绝对是故意为之,以报自己扯他衣服之仇,真是阴险,嘴上说不在意,却想着法儿地捉弄自己。 “天帝我……” “别说了!”只见天帝拂袖一挥,风尘镜现,“你看是你自己进去,还是……” 南夕左顾右盼,凌霄殿的人,没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当真憋屈! 突然,她与洛岩四目相对,计上心来。 洛岩被她这一看,莫名奇妙:“为何这般看着我!” “既是仙家都要历的劫,太子殿下,可愿一起走啊?” “放肆!”没等洛岩答,龙王倒忍不住了,一脚踢在南夕臀部! 眼看南夕就要钻进风尘镜了,那双手又开始胡乱抓,这一回,她抓住的不是衣袖,是实实在在洛岩的手腕。 二人卷入风尘镜,只听见洛岩一声吼:南夕你给我等着! 一切猝不及防,待他们反应过来,风尘镜、人,都已消失于虚无。 “洛岩——”天帝抬手施法,也未能阻止。 龙王更是不知所措。 “你呀……这鲁莽和那丫头也不相上下!他二人连无忧草都未曾喝下,还带着记忆呢!” “还请天帝责罚!”龙王跪地。 “罢了,洛岩也确实到了该下凡历劫的时候了……左不过人间一世,天界几天而已!” 龙王长呼了口气,这场闹剧,也算结束了…… 第七章 天禄篇(重生) 天下修仙派,形形色色,但叫的上名字的,不过三门两宗。 天虹门为首的江氏,清虚门云氏,古月门孟氏,剑符宗凌氏,天星宗翁氏。 各派以守护凡间不受邪祟侵扰为己任,潜心修道…… 西边霞光万丈,天虹门偏殿往来匆匆,掌门江北穆正来来回回踱步,手足无措。 屋里传来夫人疼痛难忍的叫声,更是把心都揪起来了! “掌门你看!”一弟子指着西边喊着。 天边七彩祥云,余霞成绮,这番景色,难得一遇。 “掌门,天降祥瑞,夫人定能诞下天佑之子!” 弟子话音刚落,屋内一声啼哭,苍劲有力…… …… 幽深山谷内,茅草屋静默伫立,屋内,一女子身怀六甲,粗布破衣,观其样,孩子似乎已经足月。 她行动迟缓,正准备将桌上的残羹冷炙热一热,突然,腹部阵痛,愈加剧烈,看来……是要生了…… 女子顶着力气舀出热水,挪到床边,额上密密层层的汗珠已滚落两颊,这般彻心彻骨的疼,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直到一女娃落地,哭声清脆响亮。 而这女子却精疲力竭,内底虚空,命不久矣…… 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女娃包裹,泪意阑珊。 女娃生的白里透红,那双眼更是干净得如一泓清泉…… “娘……对不住你……” 女子说得有气无力,女娃也不哭了,没错,这正是重生的南夕! 虽不能说话,亦不可随意动弹,却记得自己过去的一切…… “不是吧,自己没爹没娘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个人间的娘,这就……”南夕想着。 门“吱呀——”开了。 女子虚弱望去,是位持手杖的老者…… “婆婆?”南夕定睛一瞧。 女子仿佛见到救命稻草,吃力地抬起手,却怎么也起不了身。 梦婆抓住她的手:“交给我吧……放心……” 女子精疲力竭,瘫倒在床,却淡然一笑,缓缓转眸间,泪珠滚落眼角:“孩子,娘的名字……叫梦瑶,可记住了?” 南夕心头阵阵酸楚,虽刚刚出生,还不懂母子间的情意,却有种母子连心的感觉,疼痛万分。 “你不拘叫什么,娘只愿你平安快乐……”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南夕不及反应,人间的娘亲已经撒手人寰,好在有婆婆,自己不至于饿死在这茅草屋内! 婆婆葬了母亲,抱着南夕,虽说她本就不爱笑,冷面惯了,可这眼神,总让南夕心有不安。 “怎么?我来了,你就放心了?” 婆婆一句话,南夕不禁吞了吞口水,这话不是要扔了自己自生自灭吧? 虽然自己不会说话,但婴儿嘛,扯着嗓子哭谁不会? “哇……哇哇……” “行了别装了!” 梦婆话应刚落,南夕的哭声戛然而止,只能委委屈屈地撇嘴。 婆婆抱着南夕,一步步杵着手杖,不知要到哪里去:“反正是劫数,你就受吧,我今天……也不过是送你一程,往日闯祸有人担着,这回……就全看你自己了,能活就活,活不了也就罢了,历劫过后……成仙还是继续做你的鲤鱼精,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嗯?什么意思?这是……不管我了?” 南夕一想到这里,哇哇大哭,可婆婆却充耳不闻。 见婆婆没有反应,南夕也会点到为止,只能委屈巴巴地望着她满脸沟壑…… “前面是剑符宗凌氏,虽是修仙门派,却与世无争,比起其他门派复杂变换的剑谱,凌氏符咒更适合你,你若学不好,碌碌无为,了此一生也没人管你!” 南夕心底明白,婆婆对自己,终究是尽了力,她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自己定然少言寡语,不惹是非,平平淡淡的过! 梦婆将生辰八字放进南夕的襁褓,转身后的一滴泪,南夕虽没有看见,却也能想见…… …… 人间十八载,转瞬即逝。 剑符宗的确是个好地方,虽建于深山,眠于竹林,此处却供养着整个凌氏一族,虽清贫,大伙过得也算安居乐业。 这样的环境,南夕……依旧废柴! 御剑御不了,剑符记不住,到是那口吃,总落不下。 还记得她要少言寡语,不惹是非,听听就得了,这骨子里的东西,又怎是说改就能改的? 这不……师傅正罚她面壁思过呢! “噗嘶——” 南夕应声望去,眉眼弯弯:“筱禾!” 因为担心,筱禾幻做女童,在南夕四五岁时,故意被凌氏收留,归依门下,现已经与南夕是师姐妹了! 至于聿辰,又怎么会独自放她来,三人还真是形影不离…… “你快走,一会儿师傅发现了,也得陪我受罚!”南夕捏着嗓子。 筱禾递来一颗果子:“放心吧,我告诉师娘了,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你必定能出来!” 凌氏上下,谁都知道宗主最怕老婆,南夕虽然总是生不逢时,但却有个疼自己的师娘,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小夕!”正想呢,师娘匆匆而来。 南夕即刻切换委屈的表情,果然……惩罚不了了之! …… 南夕吊儿郎当地吃着师娘给自己做得麻团,却不见师兄弟们,大伙儿正聚集在主厅。 南夕倚着门框听,原是三门五宗要选取得力弟子,下山游历,清除小妖,最重要是北边蛮荒的恶兽天禄,已肆虐多时,作为修道之人,不能袖手旁观! 正听呢,屋里怎么没声儿了,南夕一回头,小命差点被吓没了,师傅正背手,冷冷地站在自己身后。 “师傅您干什么?吓死徒儿了!”南夕好不容易咽掉嘴里的麻团。 “你还知道是我凌峰的徒弟呀?” “当然!” “那就与他们一道,去游历吧!” “什嘛?!”南夕嗓门一出,师兄弟们皆掩嘴憋笑。 “怎么?不想去?” “不不不……不是不想去,”南夕晓之以理,“人家不是让选得力弟子嘛,我几斤几两师傅您还不清楚?不是出去给您丢人嘛!” “行了,这是你师娘的意思,总不能看你一直这么无用下去!”师傅大袖一挥,回到屋里,“你们几个,带上南夕,明日就下山,去天虹门,选不选得上,各凭本事。” 南夕苦哈哈,游历那么累人的事儿,这回……怕是躲不掉了…… 第八章 再遇 大清早,空气清鲜,露水未散,长街两侧已经人头攒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扑鼻而来的美食味,勾勒着老百姓的繁华与朴实。 南夕在剑符宗长大,却从未下山,今儿是开了眼了,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师兄弟们皆无奈,却都宠着这位小师妹,除了……聿辰。 “筱禾,你也不管管,别再惹出什么祸来!”聿辰低语。 筱禾一手肘怼上去,聿辰都要岔气了。 “怎么在你嘴里,小夕就只会闯祸?” “难道……不是么?”聿辰捂着肚子嘟囔,见筱禾脸色一冷,忙做投降状,“我什么都没说!” …… “这个糖人多少钱?”南夕指着一鲤鱼形态的糖人正问呢。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直接越过她,捏着那糖人道:“我要了!” 不由分说就扔给店家一锭银子,南夕回头,这人身着青色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看上去文质彬彬,怎的夺人所好呢? “喂!这糖人是我先看到的!”南夕忍不住理论。 男子上下打量一番:“看到就是你的?难不成这长街上凡是被你看到的,就都成你的了?” “我……”南夕不是个嘴巴不利索的,竟然在这里吃了瘪。 筱禾几人闻声赶来,男子身后也多了几位身着差不多服饰的人。 看样子,是同道中人。 聿辰作揖:“家中师妹少不更事,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阁下莫要计较。” 男子瞥一眼他们:“无碍,都是修行之人,小师妹如果喜欢这糖人,我送予她又何妨?” 南夕白了一眼递过来的糖人,转身走到筱禾旁边,撇嘴道:“突然觉得,它拿在你手里,丑的一塌糊涂,你就留着自己吃吧!” “你……” “在下剑符宗弟子,褚筱禾,不知……”筱禾有意打断他们的话,免得让他二人呛声。 男子顿了顿:“清虚门,云之凡!” 说罢,草草行了礼,便转身离开,回头间,还不忘瞅一眼南夕。 “切——得意个什么劲儿啊!”南夕扬着下巴。 “走啦!”聿辰催促。 听闻天虹门路途遥远,若是靠两条腿,可要走到天荒地老了。 几人吃了口热乎饭,便动身御剑。 但他们还带着个废柴南夕,她御剑,连房檐都探不到,别说上云层了! “站稳喽!”筱禾侧眸,对身后的南夕宠溺道。 “嗯!”南夕抱着筱禾的腰,轻车熟路,这十几年,恐怕早也习惯了。 “要不上我这里来,她那么重,你能承受的住吗?”聿辰的嘴也够毒的。 “要你管!”这么些年,南夕可不会受他影响。 几人施法,命剑一出,清风拂耳,南夕俯瞰脚下的山川异域,不禁叹声道:“好美啊……” 虽然明知没用,但筱禾还是不厌其烦地嘱咐她:“小夕,一会儿到了天虹门,千万不要出头,毕竟都是些出类拔萃的,你就在我身后待着,知道了吗?” “知道啦!若都像那个清虚门弟子一般,我才懒得理他们呢!”南夕撇嘴。 筱禾嫣然一笑:“站稳喽!” “慢点慢点儿……啊——” 几人加速,南夕的嚎叫划破长空…… …… 天虹门位于望暮山顶,远眺似云中仙宫,飘渺孤鸿。 南夕跟随在筱禾身后,眼睛左瞧右看,瞪得滴溜圆,果然是修仙大派,连弟子们都唇红齿白,仙衣飘飘,配剑上的纹路行云流水,真是好看。 “长老!” 走在前的师兄师姐门行礼鞠躬,南夕没刹住车,撞上筱禾的肩,忙学着他们的样子低头作揖。 “几位是剑符宗弟子?” “正是!”聿辰答。 “好,果然是人才辈出,”那老者接着道,“几位休息片晌,未时到正殿集合,掌门会公布一应事宜!” “多谢长老……” 老者离去,南夕猫着腰问:“他不是掌门吗?” “不是,”筱禾牵着她的手,“天虹门的掌门叫江北穆,他是长老,算是……副掌门吧!” “南夕祖宗,”聿辰打断二人的谈话,“一会儿正殿,千万千万别闯祸,现在你可是肉体凡胎,没人能帮你!” 南夕噘嘴应之,自小,聿辰就没少数落南夕,可真有了什么事,他也绝不会置之不理,早已将南夕当成了妹妹,却还是一副嫌弃样子…… …… 筱禾几人到达正殿,已经有不少弟子聚集,大多穿着青、白、蓝……唯有他们剑符宗,赤褐色束腰长袍,红色飘带绑在发髻上,分外惹眼。 南夕刚一进门,就与云之凡撞个正着,南夕白眼,懒得搭理他。 “小师妹,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云之凡盘着胳膊,吊着嗓子。 南夕冷哼一声:“谁是你师妹?难不成清虚门已容不下你,想拜我剑符宗?” 云之凡刚要抬手指她,谁知南夕躬身,彬彬有礼:“玩笑而已,之凡兄莫要在意!” 南夕变脸之快让他摸不着头脑,却也不能再指责,吃了瘪,回到自己的门派处。 虽说修仙有三门两宗,南夕却从来没了解过个中情况,这不……筱禾正紧急给她补课呢。 “天虹门江氏,善剑,是所有门派之首。清虚门云氏,善琴,听说他们的灵器可在方圆十里,勾魂摄魄。古月门孟氏,善药,若连他们都救不活的人,恐怕……” “那天星宗呢?”听故事,南夕倒兴致盎然。 “天星宗翁氏,善隐,出没于无形,最能躲!” 南夕若有所思,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听着都好厉害,筱禾,我完了……” 筱禾与聿辰相视一笑:“有我们呢,怕什么!” “掌门到——” 门外一声,众弟子静默行礼。 “各位虽不是同门,却都是同道中人,无需多礼!” 这江北穆也算年长,怎的声音如此浑厚纯净,又充满磁性,南夕忍不住抬眸望去。 果然雄姿英发,担得上一门之掌,等等……他旁边那人……是……太子洛岩? 虽然已经来了人间十八年,但南夕可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把洛岩扯进风尘镜的,那句“南夕你给我等着!”还犹然在耳。 “不会吧!这么衰?”南夕正自言自语,洛岩突然转眸,与她四目相对。 南夕霎时低头,几乎要把脑袋藏进脖子里了,却依旧能感觉到对面传来的阵阵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第九章 只能自己扛她回去了 “他……真的洛岩?” 南夕胸中嘀咕,不作不死,可她非要在在作死边缘来回跳跃,缓缓撩起眼皮试探。 时隔十八年,就算她忘了洛岩的模样,可那双冰川般的眸子,切切实实在瞪着自己,同样不可思议,不同的……是多了些深仇宿怨。 南夕不知如何才好,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祈祷,这位太子能下手轻点儿! 洛岩气得要翻白眼了,本想着回了南天,再好好与这废柴清算,却不曾想能在人间碰着。 “此次众仙门弟子,云集我天虹门,意在选贤举能,北上游历,斩妖除魔,最重要的是蛮荒恶兽天禄,祸及一时,灭之……是我修仙之人的本分……” 掌门在主位滔滔不绝,洛岩在侧,盯着南夕,目光如炬。 此时的筱禾和聿辰也发现了他,不禁吞着口水,稍稍挪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没办法……能挡一时算一时吧…… “望暮山背,有一树林,名曰云鼓林,是我天虹门关押小妖的地方,以结界守护,大家比试的第一项,就是去云鼓林畋猎……” 南夕顶着一张苦瓜脸,前后夹击,这下自己是有的受了! 掌门接着说:“你们每人会得一个收妖瓶,时限半天,猎得多者为胜!” 此时,有弟子在下嘀嘀咕咕:“天虹门弟子对自家山背了如指掌,如此,岂不有失公允……” 洛岩被这话拉回思绪,终于不再盯着南夕看了,他面如冷山,未等父亲开口:“天虹门弟子畋猎,捉三只,计一只,阁下以为如何?” 那人受窘,垂头。 倒是那云之凡抬手抱拳:“想必这位风姿出众,定是掌门之子,江洛岩?” 洛岩点头,却没顺着他的话说:“正殿之内,在下是弟子……江洛岩!” 一时间,鸦雀无声,果然还是那个太子,能让周遭的空气,瞬间都降上几度…… “好了,”掌门打破这不尴不尬的气氛,“想必大家都到过自己的住处,今晚稍作休整,明日一早,我们正式畋猎!” 众人作揖,南夕象征性地快速鞠了一躬,便退出正殿,不时回头瞧瞧,看洛岩跟没跟得上来…… 好嘛,洛岩没跟上,连筱禾和聿辰都丢了,天虹门琉璃瓦阁,各类正殿偏殿错落有致,所以……南夕迷路了! 与其说迷路了,倒不如说她开始参观了,叫不上名字的仙植,长相可人的丫鬟,还有……天边渐落的红日…… “这么大……他们能找得到自己房间嘛!” 南夕正牢骚着,一股醉人的清香直直勾搭她的鼻子,她从未闻到过这么浓香的酒味…… 本该回房间的她,又怎么能挪动的了脚呢! 南夕闻着味儿就去了,原不知,这天虹门,竟有一处如此仙境。 一颗梨树满花绽放,洁白无瑕,又染上了落日的余晖,偶有阵阵清风,花瓣随之而舞,树下青色石桌上,摆着白玉酒壶一个,樽一盏…… 不过这些在南夕眼里,前者都能省略了,因为她只看到了那壶酒,香味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她掩不住上扬的嘴角,忙上前深深一嗅,又些许粗鲁地打开酒壶盖。 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这不是传说中的千里醉? 这酒南夕只听过,却没真正见过,果然不同凡响,她又怎能放过这送到嘴边的美酒呢? 一手捏起酒把,另一手拿起酒樽,直接满杯,一饮而尽,仿佛甘露般淌进身体,回味香甜,又温温热热…… “你干什么!” 她正一脸享受,身后突然一声,差点呛出这一口好酒! 回眸间,酒樽落地,好在梨树花瓣多,才不至于打碎这价值不菲的白玉樽! “太太太……太子殿下……”南夕瞧看清楚来者,捏不动酒杯也是情有可原,因为……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的,是洛岩! “怎么?南夕姑娘重生,成了个结巴?”洛岩眼眸松弛,缓缓走近南夕,一步又一步。 南夕撩眼见他走来,缓缓后退,一步又一步…… “不不不……我……我……太子殿下饶命,我……真……真不是故意拉你的……” 行至石桌前,洛岩弯身,捡起那玉樽,仿佛若无其事,坐上石凳,自顾自倒了杯千里醉,饮尽! “那个……这个……我就……我……我就不打扰太子殿下雅兴了……” 说着,南夕准备连跑带溜离开…… “等等!” 她背对着洛岩,那张苦瓜脸,简直丑得一无是处…… 南夕长叹一口气,准备破罐子破摔:“对不住嘛!我承认,当时和你开了玩笑说带你进风尘镜,可事发突然,我乱抓那是一种本能,事已至此,太子殿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说罢,她竟反客为主,坐到洛岩身边,还是那个玉樽,自己个儿倒喝了一杯! 洛岩一怔,又不禁冷笑:“果真……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亏我提议父尊让你入修仙门派好生锻炼,真是高看你了!” “是是是,小女子辜负太子殿下一片美意,还连累殿下受人世之苦,您哪……就看着办吧!反正我也这样了,小命不值钱,你想要,就拿去!” “嗬……”洛岩冷哼,“你的命,我懒得拿?明日云鼓林畋猎,里面的妖魔诡怪多的是,以你的本事,还是自求多福吧!” “多谢殿下关心!” 南夕又一杯,还说出这话,简直让洛岩大跌眼镜。 虽然她扯自己来人间太过随便,也口口声声不会放过她,但事已至此,又隔了十八年,堂堂天族太子,又怎会真的要了这个小鲤鱼精的命呢? 但是……这妮子究竟是什么脑回路? “还有,”洛岩嫌弃道,“如今你我都是肉体凡胎,我是天虹门弟子,你是剑符宗弟子,不必再唤我太子殿下,你……” 洛岩一本正经,南夕却“啪——”一头倒在石桌上,双颊微晕,不省人事,甚至……还在吧唧吧唧嘴…… “这是……喝醉了?”洛岩瞳孔震动,探脖子仔细端详,“喂!南夕!喂——” 南夕怕是忘了自己肉体凡胎,千里醉虽好,可毕竟……自己没喝过…… 洛岩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白眼一翻,四下又无人,只能……自己扛她回去了…… 第十章 打不过就跑 南夕似一条咸鱼,被洛岩就这么扛着。 往来的丫鬟弟子见之,面面相觑,又绕道而行,毕竟……这位掌门之子,速来都是踽踽独行。 “不行!我要去找南夕!”等了片晌,筱禾按耐不住起身。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鼻子下的那张嘴不会问吗?你就别担心了!”聿辰安慰的心虚。 他二人都知道,担心的不是南夕回不回得来,而是她会不会闯祸。 筱禾压根也没听进去,开门的一瞬,目瞪口呆。 洛岩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正面无表情地立在门前,身上……挂着不省人事的南夕。 与其说不省人事,倒不如说是酐醉如泥…… “太……太子殿下,”筱禾半天挤出一句话,,“南夕她……” 话说了一半,洛岩将南夕扔来,若不是聿辰眼疾手快,与筱禾一起扶着,这妮子五体投地都不觉得疼吧…… “喝醉了!” 洛岩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开。 “等等,”筱禾怯怯地问,“太子殿下……不会……真的要了南夕的命吧……” 洛岩的脚步顿了顿,未转身,只侧颜沉着嗓:“在这里,我不是天族太子,她也不是南海精灵,她的命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我就说嘛!您大人大量,一定不会和她一个四觉不清的精灵计较,果然是……” 筱禾马屁还拍着,人早已没了踪影…… 二人这才长吁一口气。 …… 东方刚刚破晓,霞光透过窗棂,铺洒在南夕沉睡的脸颊…… “起~” 筱禾知道叫她是叫不醒了,直接抓着她的胳膊就拽了起来。 南夕惺忪睡眼,根本睁不开:“我再睡一会儿,头太疼了!” “不行——”也只有筱禾能对付赖床的南夕,“畋猎马上开始,你要是迟到了,说不定就与洛岩一起,你难道不怕前有狼后有虎吗?” 南夕的眼睛倏地睁开,霎时清醒,虽说洛岩没把她怎么样,但她还是躲之不及,直接弹坐起来: “你说得对,我可不能和他一起畋猎!” 筱禾偷笑,从没见南夕起床这么利索过…… …… 云鼓林前,弟子们整装待发,且等着掌门一声令下,就要大展身手了。 南夕扒拉扒拉腰间空空荡荡的锁妖瓶,又瞥了一眼目不斜视、傲雪凌霜的洛岩。 这畋猎别人是翘首企足,自己是心灰意冷,恐怕半日后,瓶里还是空空如也。 “噗嘶——” 筱禾嘀咕:“一会儿你必须跟着我和聿辰,我们把抓到的给你!” “那你们呢?”南夕苦着脸。 “我们?你怕我们抓不够么?”筱禾扬着下巴,好歹自己也修炼百年了,哪里至于会输给区区人族! 聿辰搭腔:“放心,我给你的……都是多余的!” 南夕破颜一笑:“没事没事,我不嫌多余,嘿嘿……” 几人言笑晏晏,洛岩转头瞥一眼,恰时与南夕对视,她的笑也戛然而止。 “各位,”掌门道,“云鼓林畋猎,可单独行动,亦可同门相伴,林中地势复杂,小妖多,恶妖也不少,变幻形态者、呼风唤雨者亦有,若遇到不能对付的妖,点燃信号,会有人救你们,但……也意味着此次畋猎失败!” 众弟子静默,听得认真。 “修行之路漫漫,还望各位莫要急于求成,量力而行!” “多谢掌门!” 计时香点燃,众人涌入云鼓林,更有心急者连飞带跑,少顷,便已散开…… 正是清晨,林中的雾气还未全盘散去,南夕三人缓步前行,一股凉风划过耳畔,与刚刚的体感全然不同。 聿辰低语:“小心,要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雾气之中乍然冲过一团黑烟,似人形,又似魅影。 几乎同时,筱禾与聿辰一个转身,将南夕护在身后,命剑出鞘,攻之。 在人族,自然不能用他们南海的法力,只用剑符宗所学,便足够了! 聿辰飞身悬于半空,剑尖行云流水,划过处皆是金光停留,符字已成。 “出!” 那符飞向黑色魅影,突然,他一声惨烈,本以为这就行了,却不曾想这团魅影四分五裂,竟分出十几个分身,朝他们奔去。 南夕虽然废柴,但三脚猫的功夫也是有的,举着剑也只能挡,不能攻! 筱禾飞遁而来,聿辰似蛟龙腾跃而起,二人合力出符,找到魅影真身,正在于南夕缠斗。 剑气翻飞,直奔南夕。 只听一声彻天嚎叫,此妖已在剑下服服帖帖…… 筱禾拿过南夕的锁妖瓶,将其装进去。 “妈呀!”南夕惊魂未定,“确定这云鼓林,关的……都是小妖吗?” 筱禾与聿辰相视一笑:“都是不是小妖不确定,但这个……绝对是最简单的!” “啊?”南夕哭丧着脸,“完了……” “所以呀,你得一步不离地跟着我们!” “一定一定,那必须的,赢不赢的无所谓,保命要紧!”南夕连连点头…… 三人继续踏进丛林深处,可为何越走,这雾气……就越重,甚至……可见之处,不足三尺。 “这雾蹊跷!”筱禾道。 “不会吧……又来?”南夕拽着她的衣角,生无可恋。 “像是幻术,跟紧点儿!”聿辰道。 “呜~哈哈哈——呜~哈哈哈——” 耳畔,这笑声不似真实,倒像是从无尽地狱传来的阴铃,让人脊背发凉。 南夕瞪圆眼睛左顾右盼,突然一股力量推了她一把,回头,又什么都没有! “谁推我?” 筱禾刚要问,自己的后背也猛然推来一股力,聿辰亦然! 正当三人反应不急,这股推力,又忽的一拉,本来挤成一团的三个人,瞬时朝三个方向飞去! “筱禾——” “南夕——别忘了点燃信号!”若是分开,筱禾也只能这样嘱咐她! 这股力量在身后,南夕看不清是什么妖,只能四肢挣扎,又毫无用处! “大哥大哥,轻点儿轻点儿!有话好好说,诶呦喂——” 正求饶呢,南夕被重重的磕在一树干之上,疼得龇牙咧嘴,抬头一看,浓雾依旧,却静若寒蝉。 她缓缓起身,捏着嗓子试探地喊了声筱禾的名字,却毫无回应。 “呜~哈哈哈——呜~哈哈哈——” 又是这个笑声,南夕直接拿出信号,刚要点燃,又装了回去,抬头并未见有人寻求过帮助! “不行,这才开始多久啊,自己脸皮厚,不怕丢人,可现在代表的是剑符宗,出去,师傅和同门岂不要被笑掉大牙了?” 南夕咬咬牙,迈开了步子,手上的剑柄已经些许潮湿,笑声刚停,便有一物从浓雾里飞出,还未看清,她便被扑倒在地! 再抬头,又是什么都没有! “我倒要看看能抓住黑魅的,是什么样的弟子!”妖物的声音尖锐刺耳。 南夕低头看了看锁妖瓶:“误会了误会了,这……这是我捡的!捡漏的!” “呜~哈哈哈——” 这笑声实在让人头疼,加之昨日的千里醉作祟,脑袋更要裂开了! 南夕烦躁,既然免不了要战,那就痛快点吧:“喂!有本事出来,咱们面对面比试,何必当个缩头乌龟呢!” 这估计是她今天能说出来的最有骨气地话了! 笑声也随之即停,身侧的浓雾也开始缓缓汇聚。 等等,怎么越聚越大,南夕的脑袋也随之越抬越高,她哪里想得到,自己挑衅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那……就面对面比试!”刚刚尖锐刺耳的声音,此刻震天响地。 南夕“呵呵”笑了两声,拔腿就跑。 自知之明是个好东西,打不过就跑,是南夕自小的至理名言! 身后的妖又怎么会放过她…… “救命啊——要死啦——救命救命啊——” 南夕撒丫子狂奔,前路也看不清楚,突然,脑门儿撞上一物,却并不疼。 她睁开双眼,一抹白皙,徐徐抬眸,洛岩……正垂目,漠然而视…… 第十一章 要不要一起 南夕那张脸,哭不算哭,笑不似笑,属实难看! 可身后恶妖追得紧,她也只能舔着脸求庇护了…… “救救我,太子殿下!” “为何?”洛岩冷嗓。 南夕哪顾得了那么多,一溜烟儿钻到洛岩身后,抓着人家的衣袖,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洛岩嫌弃地撇头白眼,妖物迎面而来,他丝毫没有出招的意思! 怪了,这妖竟也停了下来,与他……有几丈远,没了肆虐的笑声,更没有挑衅的话语! 南夕从洛岩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眼睛:“它……它怎么不进攻?” 洛岩的脚挪移一步,南夕只觉得身前的一座伟岸的高山倾颓,自己……直面恶妖。 “因为……”洛岩慢条斯理道,“它是我捉进来的,自然不会……也不敢动我!” “不是吧,真这么绝情吗?”南夕嘟囔着嘴,楚楚可怜。 但洛岩,确实不吃这一套。 妖物见洛岩走开,笑声起,南夕苦哈哈:“大哥……你干嘛非要追我一人呐!” 不知怎的,南夕的求饶,逗乐了洛岩,那张冰川脸,嘴角虽然只是微微抽动,却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恶妖又成一团浓雾,只是这一次,飞来之快似电光火石,南夕以剑挡之也没抵住这力道。 整个人后退了好些尺,命剑也离家出走,一个踉跄,摔得仰面朝天。 “诶呦喂!我的屁|股!” 南夕委屈,自己本就无意争夺什么游历资格,怎么总要遇到这些糟心事儿呢! 洛岩在侧,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甚至还在冷哼她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顶着能吊油瓶的嘴,狠狠地瞥了眼岿然不动的洛岩,妖物又怎么能善罢甘休。 南夕起身,那双清澈的眼渐渐漠然,右手一翻,命剑回手! 既然躲不掉,那就打一场,总不能任人宰割吧! “呀——” 南夕突然主动出击,倒让洛岩始料不及,以她的功力,显然不是恶妖的对手,竟然…… 结果,也在意料之中,一口鲜血泛出嘴角,还未流下就被她拭去,再来!还是被打趴下—— 眼看恶妖汇聚的浓雾由灰变紫,周遭的落叶夹杂着狂风,这一大招,南夕若挡不住,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她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这团雾向自己奔驰而来,却无能为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光闪现,那团雾霎时被这剑气冲为乌有,只听恶妖狰狞呼吼,终似一缕青烟,装进洛岩的锁妖瓶中。 狂风散去,整个云鼓林没了浓雾,苍翠欲滴,衬得洛岩白衣飘逸,甚是好看。 南夕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晃了神…… “为何不点燃信号?” 冰冷的声音,真是白瞎了这幅好皮囊。 南夕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躬身道谢却又没有表情:“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 说罢正要转身离开,嗯?怎的……走不动? 回头垂目,洛岩的脚恰好踩着她的裙边,又抬眼,他似乎也没放开的意思。 “太子殿下!您踩我衣角了!” 这话,让人恍然间回到十八年前,洛岩定了定,收回脚:“前面的妖,你对付不了,还是早些出去吧!” 这句话,倒有几分温度。 南夕的眸子微颤,扬起脑袋却没有底气道:“我不会做第一放弃的弟子,给我师傅丢人的,不管怎么说……刚刚谢谢你!” 洛岩一本正经的手捏了捏衣袖,又抬眼望向南夕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要不要一起!” “好哇!” 南夕答得真快,两条腿倒腾得也快,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洛岩瞬时就后悔了,自己怎么会和这废柴同行呢! “我就知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一定不会弃小女子于不顾的!”刚刚的打斗,让南夕灰头土脸,可就是这张笑脸,似乎让整个云鼓林,都有了生气。 洛岩端着身子:“记住,不可再唤我太子殿下,还有,打不过的妖,别插手,帮倒忙!” “是是是,有您在我插什么手,我这就是一双废手啊,太子殿……”南夕硬是咽回去,“洛岩师兄您就大胆往前走,我绝不打扰你,嘿嘿……” 洛岩的白眼,恐怕要翻上天了,却还端着身子,缓步向前。 南夕这个小跟班,也算安分守己,她比谁都清楚,好不容易抓到的救命稻草,可不能作没了,保住小命要紧…… 两人行了许久,别说妖了,连个活物都没有。 南夕难得乖巧,都不敢上前打扰他,只是早晨起得急,肚子里敲锣打鼓…… 洛岩眼神微瞥,看向她的肚子。 “我……这我实在控制它不了呀!”南夕忙捂着肚子,抱屈含冤。 “还不是懒惰,早起半柱香的时间,何至于此!” 洛岩说这话,简直是师傅附体了。 “是是是,洛岩师兄教训的是!”南夕作为一名合格的狗腿子,当然要阿谀谄媚,脸不脸的,先放在一边。 洛岩欲言又止,懒得多说。 “有河?” 南夕突然发现这云鼓林中,竟有一条河,宛如迂回的明带,又似通透的碧玉,清澈见底…… 未等洛岩说话,她“咻——”的跑去,这一大早对付了两只妖,饿没办法解决,有口水喝也是甘之如饴了! “洛岩师兄,这水好甜,快来喝啊……”南夕咕咚了好几口,还不忘招呼洛岩。 “你自己喝吧!”洛岩不知何时已经走她身后,准确的说,离她特别近。 南夕喝足起身,一回头,险些撞上去,惯力,又猛地朝河面倒下去,花容失色! 洛岩只用两根手指,勾住她的鞶革,拉她回来,又是惯力,南夕直接上手,抓住他的肩! 左手力道太大,衣服……又滑下来了! 洛岩怔住,紧接着双眸紧闭,咬牙切齿。 “对对对……对不住!”南夕忙将他的衣服揪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干嘛离我这么近啊——” “这到成我的不是了?”洛岩后退一步,自己整理衣领!看来,衣服已被扯习惯了。 南夕连连摆手:“不不不,我的我的,我的不是,我鲁莽,我冒失,我……” “你可知我为何站得那么近?” 洛岩话锋一转,南夕顿了顿,试探着问:“为何?” 他缓缓走近河边:“这条河,河水之所以甘甜,是因为里面有昀霜珠,再加上日夜精华滋润,才会有此味道!” “昀霜珠?”南夕若有所思,“听师傅说过,这珠子是消化戾气的灵物,怎会在……此……” 其实,话没有说完,南夕就知道了大概,瞳孔跟着瞪大。 既然要消化戾气,放在这里,必然……是有要镇压的东西! 洛岩转身,面向看似平静的水面:“在这里……你是拿命喝水!” 南夕走到洛岩身后,忍不住从他肩膀探出半个脑袋,些许后怕道:“洛岩师兄,能让昀霜珠镇压的东西,一定……很厉害吧!” 洛岩神思恍惚,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并未回答她,径自离开。 南夕忙跟上,却无意间瞥见河水中央泛起的漩涡…… “洛洛洛洛……岩岩师兄,你快看看……” 洛岩应声望去,眉头乍然紧锁—— 第十二章 水中渡气 “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啊?”南夕躲在洛岩肩后,掩嘴惊状。 洛岩的命剑锋刃一转,正颜厉色:“找地方躲起来!” “好的!”南夕答得一本正经,转眼钻进了一灌木丛,透过树缝观察。 洛岩白眼,这妮子溜得到快! 河中的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自中心,徐徐出现一人影,没错,是个幻做男子人形的妖,甚至眉清目秀,品貌非凡。 “哈哈哈哈——洛岩?好久不见!”男子悬于漩涡之上,冁然而笑,看样子确实不像妖。 洛岩的剑没有丝毫怠慢,目光凌厉有杀气:“赤鱬,看来……昀霜珠的灵气,你是半点都没有吸收!” “赤鱬?”南夕在灌木丛中嘀咕,“自己好歹是南海精灵,这种妖还是听说过的,生性凶残,长相奇丑无比,与眼前这位可以说是毫无关系,怎的……会是赤鱬?” “洛岩……你我好歹当过无话不谈的兄弟,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他虽面带微笑,眼里的血丝却似要吃了洛岩。 南夕疑惑,洛岩怎么会与他成为兄弟? “还是爱摇唇鼓舌,”洛岩冷笑,“你这么说,岂不侮辱了兄弟二字?” 赤鱬双颊抽动,些许狰狞。 “你出不了河,便乖乖待着,若是想进我的锁妖瓶,那……也乐意奉陪!”洛岩道。 南夕恍然,怪不得这货一直待在原地,,原来是昀霜珠的力量控制着他,切——那还嚣张个什么劲儿啊! 此刻,南夕也不躲了,猫着的腰直立,露出整个脑袋…… 赤鱬眼珠微微挪动,与南夕四目相对,沉着嗓道:“若不是你,洛岩,她早就成为我的腹中之食了!” 什么?南夕目瞪口呆,原来刚刚洛岩离自己那么近,是在……保护自己? “你若真食了她,我定会让你灰飞烟灭!”洛岩道。 南夕更是张口结舌,刚刚自己听到了什么?洛岩会为了自己……与这赤鱬决一生死?不会吧…… “哈哈哈——来吧!” 赤鱬不由分说,只在河中,倏地汇聚一团水气,直奔洛岩! 洛岩抬剑至身前,左手食指与中指抵着眉心施法,很容易便将这股力量化为乌有。 南夕捏着把汗,想帮忙却又害怕真的帮了倒忙,只能在原地搓手顿足,不住地喊着:“洛岩师兄加油!加油加油!” 她的叫喊多少有些聒噪,赤鱬直接旁支出一根水柱,飞奔而去。 洛岩侧头一瞥,剑气如白蛇吐信,直接将那根水柱切断! 就是这一分心,他的左手被水绳控制,不待南夕反应,洛岩腾空而起,“噗通——”直接被扯入那漩涡。 “洛岩——”南夕慌了神,几乎没做半点思考,跟着跳进去。 自己虽然是个修炼废柴,好歹真身是个鲤鱼精,水性没的说! 此河从外看是岁月静好,清澈无垠,内里的水竟然如此寒冷刺骨,普通人多待片刻都要一命归西了! 好在水下没什么杂草,也无生灵,什么都清晰可见,这大概就是昀霜珠的功劳。 洛岩被赤鱬锁得动弹不得,南夕看清,奋力游去…… 二人在水中,似是磁铁,由两侧吸在一起。 洛岩怒目圆睁,似乎在责备她怎么会跳进来,可南夕顾不得那么多,绕着他转了一圈,发现他的手脚皆被水绳捆绑,又仿佛被施了法一般根本拽不出水面。 南夕用剑去割,奈何没有半点作用! 洛岩咳出一口气泡,他的本事再厉害,入了水,一样抵抗不了他肉体凡胎的本质。 南夕更急了,若此时不渡气,洛岩就没命了,她可不想人间一遭,太子竟是为自己而死! 想到这里,南夕眼一闭,牙一咬,迎了上去。 只觉得在这冰冷的水里,这两片唇,柔软而温暖…… 洛岩瞳孔地震,想推有手脚动弹不得,直到南夕给自己渡气,他的眸子才渐渐松弛,凝视着南夕,收敛了冷漠。 乍然,赤鱬出现,从身后直接扯走南夕,那速度,就算她变回鲤鱼精,也游不了那么快! 洛岩鲜有地惊惶失措,奋力挣脱束缚却没什么用处,他突然想起什么,闭目,袖口钻出一物…… “啊——” 水里叫不出声音,南夕心里都叫惨了,双手依旧一通乱抓,可这河里确实什么都没有啊! 苍天,自己被贬下凡,竟然要英年早逝?等等——这是什么? 明明河里什么都没有,怎么抓住一块圆圆的石头? 南夕定睛一瞧,双眼放光,这是颗珠子,通体透蓝,冰冰凉凉,十有八九就是昀霜珠了! 她猛地将昀霜珠对准身后,霎时,这股力量松开,南夕转身,空空如也。 可手里的昀霜珠突然闪现光芒,由蓝至白,愈发刺眼,南夕被晃得不停摇头,正要折返去救洛岩。 陡然,她的瞳孔似有火焰,整个人都面无表情,笔直地悬在水中,恰好赤鱬奔来,南夕却冷冷地望着他,甚至嘴角还有一丝邪笑。 赤鱬推来的水柱,足以将南夕与昀霜珠一并冲成碎片。 只见南夕将刺目的昀霜珠悬于眼前,双手左右施法,只轻轻一推,整个河底震动非常,连同河面都飞溅起好些几丈高的水柱。 南夕与洛岩应声而出,浑身挂着水,甚至还有些冰凌。 南夕的眸子恢复正常,正一头雾水,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那赤鱬的一缕魂魄竟然乖乖进入她的锁妖瓶。 “咳咳咳——”洛岩扶胸咳水。 南夕管不了那么多,忙上前拍拍他的后背:“没没……没事吧……嘶……冷死了……冷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洛岩身上…… 这一披,洛岩顿了顿,转眸落目,南夕缩肩颤抖,额头的几绺发丝还滴着水,嘴唇些许发紫,那一泓清泉般的眼底竟满是担心,不住地拍打自己的后背。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你忘了我是鱼呀!”南夕话说得豪爽,却掩不住瑟瑟发抖,全没注意到此刻那张冰川脸,柔软的样子。 “我无碍了!”洛岩挪开一步,将她的外袍披回去。 “我没事,你披着吧!” “说无碍变无碍了!” 南夕还推搡呢,洛岩突然冰冷的命令,让她乖乖披上外袍…… 第十三章 废柴救人 “赤鱬……是怎么被你打败的?”洛岩环顾此时风平浪静的河面,疑惑地问。 南夕更不解:“我?不是你打败的吗?” “刚刚我在挣脱水绳,你被赤鱬拖走,接着就出来了,难道不是你……” 洛岩目光如炬,上下打量。 “当然不是,我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嘛,”南夕突然醍醐灌顶,“我知道了,一定是昀霜珠,刚刚被赤鱬拉扯时,我抓到了昀霜珠,一定是它发挥了作用,救了我们!” 洛岩将信将疑,昀霜珠是灵物,需长老级别的人才可操纵,她怎会…… “看吧!我们福大命大,天帝说了,让我受人间疾苦百年,那我就不可能英年早逝的,你说对不对,更何况,你可是堂堂天族太子……” 南夕那张嘴滔滔不绝,洛岩凝视着她,准确的说,是凝视着那张冷到发紫的唇,渐渐粉里透红,水下渡气的场面突然浮现眼前,双颊霎时火烧火燎,他没等她说完,径自走开。 “诶?洛岩师兄等等我呀,不是要一起同行吗……”南夕这个跟屁虫,甚是聒噪,洛岩即便还有待习惯,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要说云鼓林,还真是个集天地精华于一处的地方,刚刚的河水冰冷刺骨,此刻却又烈日炎炎,湿漉漉的衣服头发,也干了大半! 天边不时出现弟子求救的信号,洛岩一路收集小妖,南夕跟在身后捡漏,锁妖瓶里,也有不少了…… “时辰快到了,从这条路一直向前,就出了云鼓林,就此分开吧!”洛岩突然回头,南夕直接怼在他左胸之上。 洛岩依旧站得比挺,面无表情,可颈处的喉结,分明上下蠕动了。 “别呀,一起出去呗?我需要你呀!”就算是一小截儿路,也保不齐有妖,她怎么能和护身符分开呢。 洛岩的眸子轻颤,又漠然:“规矩是单独行动,或同门相伴,你我……不是同门!” “哦对对对——”南夕拍脑门儿,又忙躬身,“那多谢洛岩师兄一路相伴,南夕感激不尽,哈哈哈——” 她这皮笑肉不笑的,多少欠缺点儿真诚。 洛岩又是一剂白眼,转身离去,南夕撇嘴,耸耸肩,正要走那条出去的路。 身侧丛林深处忽地传来一声声求救,是个女孩子,但听不出是谁? 南夕嘀咕:“众弟子里女子不多,不会是筱禾吧!” 她竟然想都不想,拔腿就跑进丛林。 还未走远的洛岩应声回头,眉头先是一蹙,又嫌弃道:“都自身难保了,还去帮倒忙!”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可脚步似有千斤重石一般,他原地叹口气,回身朝着南夕的背影奔去…… “啊——” 南夕刚看清,就传来女子一声惨叫,原来是只黑炭一般的乌鸦,一人半高。 那女孩儿也并不是筱禾,身着蓝色翠烟衫,水雾绿草纱裙,这着装是古月门孟氏,善药,打架捉妖自然不是特长。 南夕自己本事不行,但多少能抵挡半刻。 “呀——”她出招,非要喊一声壮胆,却也提醒了那只矜牙舞爪的乌鸦。 一声啼叫,挥翅而来,南夕的剑还未准备好,师傅教的定妖符最后一笔是什么来着,不管了!走为上计! 南夕跃身旋转,躲开了乌鸦的攻击,也正是这一转,她想起了符的画法,忙抬剑起招,悬空而画:“出!” 霎时,四下寂静,那只乌鸦果然被定,岿然不动。 南夕嫣然一笑,忙回身扶起女孩儿:“快起来,没事吧!” “没……没事……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敢问姑娘……” “我叫南夕,剑符宗!”她倒豪爽。 女孩掩嘴浅笑,执手躬身:“古月门孟芊千!” 她一看就知道是个知书达礼的名门正派,南夕哪里有那么多规矩,只能“呵呵”傻笑。 却不知,自己功力有限,身后的定妖符,已然失效。 乌鸦解封,那双眼更是嗜血般死死盯着南夕。 “小心!”孟芊千一句,南夕猛地回头,乌鸦已经朝自己飞来。 她一手推开孟芊千,一手抬剑,可还是晚了,那张利爪抠住她的肩膀,霎时,一阵刺痛,钻心挠肝! 千钧一发,一道剑气自中间袭来,将南夕与乌鸦当即分开,这切肤之痛令南夕直接瘫倒下去,好在孟芊千接住了她…… 朦胧之中,一袭白衣正与那黑鸦缠斗,直至眼前一片漆黑,便不省人事…… …… “小夕?小夕醒醒——” 南夕打开双睫,自己已然躺在了房间的塌上,塌边筱禾、聿辰还有那位孟芊千。 “嗯?我不是……在云鼓林吗?啊……呜……嘶——疼!” 她刚要起身,肩膀生生的疼,才想起与那乌鸦大战。 “你都昏迷三个时辰了,畋猎已经结束,好在芊千妙手回春,不然被那黑鸦的毒爪抓过,有你受的!”筱禾道。 “多谢!”南夕冲着孟芊千。 “言重了,若不是你及时出手,我恐怕早就被那只乌鸦吃了!” 南夕疑惑:“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洛岩,是他救了你们!”聿辰答。 “他?”南夕呢喃,“他不是走了么?” “你说什么?”筱禾凑近。 “没……没什么……”当洛岩的跟屁虫这件事,多少有些丢人,她也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聿辰盘着胳膊,若有所思:“南夕小祖宗,我可是小看你了,你离开我和筱禾,不仅抓了一堆妖,竟然还能救别人?” “我……我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南夕躲闪着眼睛,不与之对视。 “先不管那么多了,”筱禾粲然,“掌门说你生死攸关还能舍己救人,难能可贵,所以……畋猎算胜出了,是不是很开心啊?” “啊?”南夕苦不堪言,自己一路捡洛岩不要的小妖,不过是想输得体面点儿,她可不想晋级呀! 孟芊千颔首浅笑:“这等好事,怎的不开心呢?” “开心,呵呵——开心死了——”南夕敷衍,苦笑着。 送走了孟芊千,筱禾与聿辰也各自回房,月朗星稀,南夕在屋里憋得慌,披了件外袍,想出去透口气。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走到了那颗梨树下,掸了掸石凳上的花瓣,深呼吸,自言自语: “若是有口千里醉,搭配这月色,那可太完满了!” 嗯?这味道…… 难不成心想事成了? 南夕转头,梨树之上,洛岩正随意躺在一根树枝,闭目塞听,手捏一壶千里醉,好不惬意…… 第十四章 洛岩乱了 “洛……洛岩师兄?”南夕捏着嗓子试探,“洛岩?……” 洛岩的双眸没有睁开的意思,凝脂玉面在这月光之下,又冷又白。 睡着了? 南夕想着:既然睡着了,这酒……不就浪费了吗? 她蹑手蹑脚,提着裙边挪到树枝处,左肩受伤,只能用右手在他眼前晃悠试探。 洛岩依旧无动于衷。 南夕已然憋不住笑意了,探手去拿,连下巴都在用力。 眼看要得手了,洛岩的双眼突然睁开,吓得南夕连连后退不及,竟然蠢到左脚拌了右脚。 洛岩旋身一跃,以剑柄轻轻挡住她的背,刻意……避开左肩的伤口。 南夕踉跄起身,即便如此,伤口还是传来钻心的疼痛:“嘶——哈——” “受了伤,不好好将养着,重生一世,这我行我素的毛病,是半点没有改!”洛岩又像师傅附体了一般,将千里醉放在石桌之上,没有看她! 南夕嘀咕:“你不也故作姿态,假装睡觉么?” “什么?” “没什么!”南夕到手的千里醉飞了,能不恼火吗? “你想喝?”洛岩抬眼。 南夕的眸子霎时有了亮光:“嗯,想喝想喝!” 她刚要伸手,洛岩一把抬起,拿到一边:“你不知道自己伤得重吗?还是忘了昨夜烂醉如泥,是我扛你回去的?你几斤几两……我确实清楚!” 他的“几斤几两”故意抬了音调,很明显在说她重。 南夕恼羞成怒:“不给喝就说,何必这在这里惹人馋,又揭人短!” 洛岩挑着一根眉毛,表情属实不常见:“这里?是天虹门,自小……这颗梨树就是为我而栽,是你……闯入了我的地盘,怎的成了我在找你的麻烦?” “是是是,南夕不该打搅洛岩师兄清修,这就告退,您接着睡!” 南夕白了一眼,扶着肩膀就要走。 没走几步,身后的洛岩突然开口: “千里醉,伤者不可饮,但……这里有壶梨花酿,我不爱喝……” 南夕蓦然回头,石桌上确有一个玉壶:“梨花酿?没有喝过!” 她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洛岩虽没有抬头,可那小眼神瞥得勤。 “你不爱喝的意思……是我可以喝?”南夕两眼放光。 洛岩未答。 “我当你默认喽!” 南夕端起梨花酿一饮而尽,甘甜沁香,回味悠长,没有一丝酒味,却又有醉人的魔力。 “嘶哈——这么好喝的东西,你不爱喝?”南夕捏着空壶,疑惑地望向洛岩。 “太甜!”他依旧没有抬眼。 “是吗?”南夕与他并肩而坐,“我呢……就喜欢甜,你想想,生活如五味,唯有甜能单独吃下去,还好吃,其他的……也只能做做调味,所以呀,你多尝尝甜,心情也会好的!” 洛岩一本正经,可那双眼,分明听得很认真。 “还未谢谢你,救了我和芊千!” 南夕话锋一转,洛岩没反应过来,有些乱了,转头与她四目相对,月色皎洁,南夕的眼睛仿佛月光,是这黑夜中的一抹清亮。 “咳咳——”洛岩回身,饮了口千里醉,“你不……你不也救过我……在……河里……” 要不说南夕四觉不清了,感情什么的压根就不开窍。 她竟然大方摆手:“没事没事,我水性好,要不给你渡气的话,你无法呼吸,更别说对付妖了,若失去意识,上岸再渡,怕是晚了!” 她这一口一个“渡气”,洛岩坐立难安:“好了,夜深露重,回去休息吧?” 南夕如鲠在喉,本想着拉拉关系,再讨一壶梨花酿,看看这张阎王脸,就知道是讨不上了! “哦——” 南夕嘴唇蠕动,没有声音,大体是在牢骚洛岩小气…… 望着她的背影,洛岩敛去冷硬的脸,嘴角似有蠕动,梨树之下,他的身影……孤独又温柔…… 不知是桃花酿醉人,还是昨晚太累了,南夕回房,倒头就睡,日上三竿才抻了抻懒腰。 嗯?昨晚还钻心疼的肩膀……今儿怎么不疼了,甚至有种快愈合的痒劲儿?果然古月门的医术高超! “南夕?我可以进来吗?该换药了!” 她正想呢,门外传来孟芊千的声音。 南夕忙请她进来,还一个劲儿地夸赞:“芊千你可真厉害,一晚上的功夫,我伤口都要好了!” 芊千惊愕地睁目:“好了?怎么可能?你这伤,少说也得三五天才有好转,要想完全愈合,没十天半月都不行!” 她俩互望着,同样的疑惑不解。 “可……我确实不疼了……” “给我瞧瞧!” 芊千不信,揭开她伤口处的棉布,果真……这形态确实像快好的样子。 “你吃什么了?” “我……”南夕回忆,从昏迷醒来,筱禾就阻止自己吃一切油腻的东西,唯一特别的恐怕就是那壶梨花酿了! “梨花酿?可是天虹门特制的梨花酿?” “特制?不至于吧……”南夕更迷糊了。 “你不研究药,当然不了解,”芊千解释着,“梨花酿是天虹门的灵药,需取盛开的梨花瓣,以百草熏浴,整年才出一壶,有提升内功,或是治疗止痛的奇效!洛岩……竟然把这东西,给你喝?” “可……可能……是……是我刚好撞上了吧……” 南夕龇牙假笑,却思绪飘渺,昨晚……洛岩为何要帮助自己…… “小夕——” 筱禾与聿辰进门,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没想到你恢复得这么快,三日后的第二场比拼,看来你也能参加!”筱禾灿笑。 南夕醍醐灌顶:“我知道了,他是怕我参加不了比拼,看不上笑话了,这才给我梨花酿的!” 筱禾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呢!” 南夕充耳不闻:“哼——既然进了第二轮,我就绝不会躺平任人宰割的!” 聿辰稍显嫌弃的打量,在筱禾耳边嘟囔:“这小祖宗不会受了伤,脑子也坏掉了吧!” 筱禾胳膊肘习惯性怼,聿辰也习惯性躲得游刃有余。 “筱禾,三日后瞧好吧!我一定会大展身手!” 南夕看上去铁心铁意,旁边的筱禾和聿辰只皮笑肉不笑地附和。 因为……她啪啪打脸……也是家常便饭…… 第十五章 同为人,便平等 夜幕,天蓝渐渐涂上墨汁,直至星星点点,小池里蛙声似在弹奏小夜曲,透过半开的窗棂,南夕竟伏案……看着书呢…… 洛岩恰巧经过,无意一瞥,剑眉微蹙,正身,走近窗边,白日里长老讲道修身,也未见她如此勤奋。 “啊——唔——” 南夕抻懒腰、打哈欠,恰巧与窗外的洛岩四目相对,愣了愣,若有所思,又乖巧起身走来。 “洛岩……洛岩师兄?有事?” 洛岩摇头。 “无事?” 南夕拧着眉毛,许是人家太子转世,脑袋瓜里想什么,岂是她一介精灵能揣测的! “你在看书?” 洛岩冷不丁一句,南夕这才回头望了望案上的符经,明白了他的疑惑。 可南夕总不能承认自己为了不让他小瞧,在临阵磨枪吧! “啊~你……你说那个呀,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对对……打发时间的!嗬嗬嗬嗬……” 洛岩端详她强颜欢笑,嘴角一侧轻提,两分冷笑:“是吗?你要打发时间……看书不是上选吧?” 南夕的假笑僵硬在脸上,那白眼也不掩饰了:“您如果是来取笑我的,那在这儿慢慢笑吧!” 说罢,她竟先恼了,径自坐回案边,自顾自地读了起来。 洛岩一惊,这妮子不是一直很怕自己吗? “你……不怕我了?” 南夕的心“咯噔”一下,遭了!自己小性子使惯了,就算不痛快,可不能再惹这位太子了! “嘿嘿嘿……”符经倒扣,南夕眉眼弯弯,比刚刚的笑容更为假面,边说边走近他,“说什么呢洛岩师兄,你我同位修道之人,惩奸除恶,又怎会互相害怕呢。” 她转换之快的确令洛岩措手不及,脚步都后挪了一小步,虽然……不易察觉。 南夕接着拍:“再者说了,您是正人君子,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做有损清誉,亦或是伤害同门的事,我当你为榜样还不及呢,又怎么会怕您呢!对不对?” 洛岩心中恐怕已经冷笑不止了:“你我,并非同门!” 短短几个字,就自然将她的话全盘否定了! “那……那个……我……虽然……虽然不是同门,但也是修行之人,还要一起游历,不也……差不多嘛!” 突然,洛岩颔首而笑,是南夕从未见过的样子,温柔如玉,虽是寒冰的夜晚,却有阳光的暖意。 “你说什么呢?”他突然开口,“我的意思……是你我不是同门,你不必唤我师兄,洛岩即可!” “那怎么行!”南夕抬高音调,太子名讳,她实在不敢! 洛岩收敛笑容。 “像你说的,你我此时皆是修道之人,同为人,便平等!” “啊?”南夕还有些怯生。 天边的月躲进云层,给那墨云镶了层银边…… “还有……”洛岩刚要转身,又道,“至于一同游历,还要看你的本事!不过以你……” 他没再说下去,单看那上下打量的嫌弃眼神,真真儿是比开门见山地说更侮辱。 南夕嘴角抽动,就算心里骂骂咧咧了,也得挤出一丝笑意,谁让人家生来就是南天太子呢! “回去再背些符咒吧!说不定真能帮上万一!” “好嘞!” 南夕答应得爽快,转身奔向案处,突然脚下一沉,等等!洛岩这是明知道自己是临时补课,却还来问,是故意取笑自己的吧? 她猛地回头,鹰瞵鹗视,洛岩已转身,慢条斯理地离开,她看不到的……是他掩藏的笑意,为什么笑,连洛岩自己……都说不清楚吧…… …… 三日已到,云鼓林畋猎胜出了半数弟子,大伙早早地来到踏云台,这里地势宽广,一览无垠,是天虹门弟子操练的地方。 今日比试什么,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唯有南夕一手遮阳,拧巴着五官,简直是副痛苦面具,比试什么她压根儿就不关心,因为自己什么都不是强项! 倒是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这得归功于那壶桃花酿,可南夕就是对洛岩说不出那句“感谢!” “符经背得怎么样了?”筱禾在侧,些许担忧道,因为剩下来的,大多都有两把刷子。 南夕有气无力:“应该……大概……也许……差不多吧……” “切……”聿辰调侃,“那天是谁信誓旦旦说要大展身手的,怎么还没比呢,就蔫儿了……” 南夕狠狠地瞅了他一眼:“谁蔫儿了,我这叫韬光养晦!” “瞧瞧,”聿辰更来劲了,在筱禾耳边低语,却故意让南夕听见,“当回人,都学会用这么高难度成语了!” “聿辰!”南夕忍不了,飞来一脚,谁知聿辰预判精准,稍稍一扭,便躲开了! “咳咳——” 掌门此时上台,细碎声戛然而止。 “各位,都是畋猎中选出的佼佼者,要说第一场我们比的是技术,那第二场,我们就比基础!” “基础?……” “简单的?” …… 台下又是一阵骚动! 掌门抬手,声音也随之消散…… “第二场比试,御剑!” 南夕一听,整个身子都僵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若不是筱禾接着,这人是丢大了! “御剑飞行,是每个修行之人最基础的本事,但御得好、御得快,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今天,以踏云台为起点,飞往西边的七色泉,先到者剩!中途,在不伤人性命的情况之下,可以与名次相近者争夺!” …… “完了!筱禾……”南夕生无可恋,“我背了一晚上符经!一晚上啊……怎么……怎么考这个呀!” 云之凡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无意听到南夕的话,忍不住道:“原来南夕师妹的御剑是短板啊?” “要你管!”南夕白眼扭头! “听闻师妹畋猎受了重伤,怕是要影响这次比拼了,云某不才,御剑还是不在话下,可以载师妹一同出发!” “我说你这个人……” 南夕刚要开口,洛岩突然翩翩而来,从云之凡身后而来,面容无色,走到南夕身前,停了下来。 几人以为他有话要说,眨巴眼睛齐刷刷望着他,却不曾想他在她身前,只是站着,默默无言地站着…… 第十六章 他耳朵火辣辣的 比试开始,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南夕倚着踏云台角落的石柱。 呆望着众弟子跃跃欲试,双目毫无神采,只有无限的空洞。 洛岩与师兄弟站在一边,偶尔转眸一瞥,面容疑惑:只是御剑,她怎么如此惆怅,难不成活了十八年,连最基础的都没学会?真这么废柴? “小夕——” 筱禾拉回南夕的思绪,洛岩也猛的回头。 “一会儿一起,这次……千万不能分开!”筱禾正颜厉色。 南夕愁眉不展:“一起?可我压根就飞不起来啊!能飞……这么高?”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比划的高度刚刚到达自己的额头。 “啧,哎呀——”筱禾按下她的手,轻声细语道,“一会儿……让聿辰施法!” “施法?”南夕瞳孔一震,“不行不行,你们偷偷离开南海,掩灵收法才没有被发现,我可不能让你们再因为我而被责罚!” 这件事上,南夕异常坚定。 “放心吧!你现在是凡人之身,没有灵力,命剑的剑灵更是不足,所以只要稍稍施法,匀速就能送你去七色泉!”筱禾道。 要说南夕的命剑,唤作逆鳞。误打误撞得来的,儿时虽然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 但与生俱来的好水性,救了一铁匠的闺女,为表谢意,铁匠送上自家封底多年的剑。 剑是好剑,怎么说拿在南夕手里,确实可惜了…… “我……” “放心,这次不会让你出风头,只让你缓速前进,以最后几名晋级!” 南夕将信将疑,双手摆在身前,依旧拒绝。 “走吧!什么时候婆婆妈妈的!”筱禾不由她分说,直接将她拉进众弟子中。 洛岩瞄一眼,似乎……松了一口气…… …… 随着掌门一声令下,众弟子有一上剑就没了踪影的,有中规中矩、徐徐加速的。 踏云台到七色泉,看似平平淡淡的御剑比试,实则没有那么容易。 要到七色泉,就必然得飞过罗煞峰,此地是妖族老巢,上方密布的黑云阴冷透骨,煞气汇聚。 虽说千百年来各族族首下令互不干扰,但如果掉下去,会如何还真不好说,毕竟……总有妖在为祸人间! 南夕忐忑不安,聿辰微微点头,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脚下的剑,有了动静,直到越飞越高,筱禾和聿辰仿佛左右护法,三人匀速前进。 南夕的担忧,渐渐随着眼底飘过的山河,脚下拂过的薄云,一扫而空了…… “我说的吧,一点问题没有!”筱禾扬着下巴,秀发随风飘逸,真像个动人的仙子。 南夕碧波般清澈的眸子,洋溢着淡淡的满足,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这便是精灵独有的美好吧…… 为了给剑符宗得个好名次,聿辰嘱咐好她二人,便先行一步。 …… “前面……”南夕远远地看见前方云层浓厚,与别处有一条格外明显的分界线。 “是罗煞峰,小夕……”筱禾俨乎其然,与南夕手拉着手,“我们再高一点,一会儿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听,只管目视前方,听见了吗?” 南夕连连点头,咽着口水,他们精灵,最怕的就是妖,自己汲取的是天地精华,而它们则是天地浊气,稍不留神,便被当成美餐了…… 她之所以这么害怕,也是因为梦婆自小给她讲罗煞峰的悚人事迹,都快成儿时阴影了! 眼看黑云缓缓而至,筱禾瞄一眼,此时的南夕鲜少的安静,看来是真的怕了! “要不……你闭上眼,只管拉着我就行!” 南夕应得快,头还点着呢,眼睛已经闭得死死的! 二人剑锋直指,钻入那团黑云。 身后……似有白色身影,不知是哪门弟子。 “好了吗?好了吗筱禾?”刚一进去,南夕就开了口,手紧紧攥着。 “快了,别怕,没什么……”筱禾高度警惕,环顾四周的同时还不忘安慰南夕。 “小夕——呜——” …… “是什么?……什么声音?”南夕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甚至还带着哭腔! “没有声音,小夕……你听错了!”筱禾施法,加速。 不知为何,周遭的云愈堆愈厚,伴随着电闪雷鸣,若没有剑锋指着,很容易迷失方向。 “呜——小夕——” 这个哭声在雷电中格外清晰,可声音却是那样陌生,南夕忍不住睁开双眼,黑云压顶,宛若末日般骇人。 她仔细寻找声音的出处,奇怪……怎么是脚下…… 南夕垂眸,脚底的逆鳞似乎在微微颤动,越过逆鳞,魔煞峰尽收眼底,那是一片没有日光的黑暗地带,光秃秃的黑山,毫无波澜的死水…… “别看!”筱禾一声喊,“会产生幻觉的!” 可她说得还是晚了,南夕抬头间,一条巨蛇乍然从云中窜出,她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筱禾,自己也一个踉跄差点跌落。 “小夕……”筱禾扯着嗓子喊,可云太厚,南夕已经不见人影,“站在剑上,千万不要转换方向,它会带你出去的!” 这话,南夕根本听不见,心都要蹦出来了,那条巨蛇不知躲在哪里,脚下的逆鳞也愈发不安分,仿佛想栽进那罗煞峰一般。 “幻觉!一定是幻觉!”南夕闭眼调息,垂目,剑的方向应该没有改,不管了,你要吃就吃吧! 她再次睁开眼,云层仿佛淡了些许,她抬起双臂,保持平衡,缓速前行。 “呜——小夕——” 又是那个哭声,她猛地捂住耳朵,却因为动作太大,身体前后晃动,眼看要后倒下去。 正当她嘴里念叨:“完了——” 突然腰后一股力量,支撑着她回正,南夕惯性去抓,竟直接抱住了那人,连逆鳞都抛弃了,直接上了那人的剑,并且……那双眼,始终没有睁开! 这般结实的胸膛,孔武有力的臂膀,不知是哪家弟子,出去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抱够了么!” 等等,这个声音…… 南夕睁开眼,那团黑云已渐渐远去,周遭也是风和日丽,再转眸,自己抱着的……竟然……竟然是洛岩! “洛洛洛洛……” 南夕顿口无言,洛岩稍显嫌弃,双手早早地松开了她,而她却挂在人家身上,不撒手! “怎么?便宜还没占够?”洛岩冷着嗓。 “不不不,”南夕连连摇头,可嘴巴就在洛岩的侧脸处,说个没完,“我并非有意要占你的便宜,实在是松开手,我就掉下去了呀!” 洛岩的耳朵,火辣辣的,可那张脸……却还是凛若冰川。 “还未请教,剑符宗好厉害,人不在剑上,还能自己御?” “什么?”南夕突然垂眸,逆鳞……在自己飞,就在洛岩命剑的旁边! “那个……这个……是……是一种符咒!” 洛岩白眼转头,他也并非不知聿辰和筱禾的身份,只是懒得管,也不屑管。 回头间,南夕恰好也扭过了头,二人鼻尖轻触,洛岩一慌,架着南夕的肩膀,把她放回自己的命剑上! 南夕好不容易稳住,回头傻笑:“呵呵呵……多谢洛岩师……不不不……谢谢你洛岩,又救了我,还有之前的梨花酿,治好了我的伤!” 洛岩不知怎的,呼吸急促,余光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加速而去。 南夕嘴里嘀嘀咕咕:“切——自命清高!” 第十七章 蓬头垢面,成何体统 七色泉瑰丽无比,水质奇特。 长老已是等候多时了,先到的筱禾来回踱步,望眼欲穿。 南夕御剑缓缓而来,她才长长呼了一口气,快步迎上去。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南夕被她扒拉得左转右转:“没事没事,有惊无险!” 她边说,边瞥着远处独自一人的洛岩,而他……似乎故意转向另一边。 南夕见状,竟大大咧咧走过去,“啪——”直接拍着人家的肩膀:“你怎么跑那么快?都不等我!” 众人面面相觑,要知道这位天虹门的大弟子,是出了名的冷傲,没几个人敢与之相熟,更别说如此拍打了! 洛岩瞳孔惊愕,瞄一眼旁人,绷着脸:“为何……要等你!” 聿辰示意筱禾,这妮子怕是御剑飞行,高兴坏了脑子,忘记洛岩的身份了吧! 筱禾忙过来,却被南夕又一动作怔住了。 她双手指尖相对,端平手臂,身体微微前倾,如此标准地行礼,筱禾见都没见过…… “多谢洛岩师兄出手相救,你又救了我一次,以后……你若有需要,南夕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筱禾满脸懵圈,回头看聿辰亦是如此。 透过她作揖的双手,洛岩望着那双灵动可爱的眸子,又猛然回正:“不是说过不用唤我……” “知道啦!洛岩!”南夕打断他的话,古灵精怪,洛岩也确实拿她没有办法。 …… “南夕!”刚刚到达七色泉的云之凡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就上前,“你也太谦虚了吧,明明御剑这么厉害,还愁眉苦脸的,我还担心你呢!” “我……我……那是有贵人相助!”南夕说这话,眼睛瞄着洛岩。 洛岩虽没有看他们,那下巴……似乎微微抬了些。 “贵人?我也可以当你的贵人呀!”云之凡道。 洛岩不自觉转回了头,嫌弃地上下打量。 南夕白了他一眼,嘟嘴走开。 “开个玩笑嘛……”云之凡冲着南夕地背影喊,又转眼恰好与洛岩四目相对。 洛岩冷面,一副漠视一切的样子,径自走开。 “诶?我说——”云之凡挠挠脑袋,“不就是都比我快点儿嘛,何至于此,聊聊天都不行?” …… “所谓英雄出少年,修仙门派,有各位接班人,我心甚慰!”踏云台上,掌门道,“我们三门两宗,励志要惩奸除恶,此次游历,各位要临危不惧,亦要谨小慎微……” 掌门依旧口若悬河,南夕玩弄着腰间的衣带,自己怎么说也是最初该淘汰的那个,怎么阴差阳错的获得游历资格了! “北边蛮荒,凶险异常,那恶兽天禄更是暴戾恣睢,故而你们要分成两队,由东西两个方向去,一路要斩妖除魔,终在蛮荒集合,共讨天禄!” “是!”众弟子应和。 “清虚门云氏和天星宗翁氏一道,天虹门江氏和剑符宗凌氏一道。古月门善药,需分开两边,各留一人,以备不测……” 掌门安排得明白,南夕却满不在乎,自己就是那个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的废柴,哪有什么宏图伟志,保住小命就行! 洛岩听了父亲安排,下意识瞟一眼南夕,抿嘴浅笑,只一闪而过,无人察觉。 “后日六月六,是天虹门一年一度的万灯节,各位难得一聚,过完节再行出发!” “多谢掌门——” 南夕跟着大伙作揖,游历什么的没听进去,倒是这个万灯节听得清楚,忽闪着眼睛问: “万灯节?是什么?有没有千里醉喝?” 聿辰白眼一翻:“没什么量,还就知道喝!” 南夕嘟嘴:“要你管!” 筱禾怕他二人又吵起来,忙站到他俩中间:“万灯节,也是长寿节,将愿望写在天灯上,放飞祈愿的!” “听起来还不错!”南夕挑眉。 “你还是别祈愿什么长寿了,多祈祷祈祷这次游历少闯祸吧……” “聿辰!你……” 众弟子三五成群散去,唯有他们三人,南夕追着聿辰,筱禾掩嘴而笑。 翩翩少年相,便是如此逍遥自在、无思无虑罢…… …… “快些,一会儿去晚了,好看的天灯就没有了!”筱禾风尘仆仆,南夕一口果子还没咽进去呢,就被她拉走。 “天灯不都一个样嘛!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她鼓着腮帮子道。 “你不知道?天虹门的天灯,可是受过道法开光,很灵验的!我们当然要去找那个受熏陶最多的那个喽!” 南夕不禁冷哼:“嗬!大姐,人家天灯上有写〈我受熏陶最多〉这几个字吗?” 筱禾哑口:“也……是……” “咱晃晃悠悠去得了,挤那个做什么,”南夕倒看得开,“祈愿当祝福了,至于旁的,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对!” “是是是,你不信命,所以才能闯祸呗!”聿辰一天不调侃南夕,怕是浑身都不舒服。 南夕正要上前揍他,却被踏云台熙熙攘攘的人群震惊。 平日里,天虹门弟子各司其职,从不多嘴,竟没发现有这么多人! “我要这个……” “算了算了,这个吧……” “这个也好看……” …… 大家七嘴八舌,这里的天灯,五彩斑斓,飞上天空定会美妙绝伦! 南夕刚刚还觉得这事索然寡味,一看这么热闹,没等筱禾,自己“滋溜——”就钻了进去。 聿辰、筱禾无奈摇头,这妮子,天天打脸,还不觉得疼! “让一下让一下,借过……嘿嘿……借过啊……” 因为个头不高,她钻得异常顺利,面前的天灯还不少,她挑了自己喜欢的红色,筱禾和聿辰的蓝色,转身晃晃手中的灯,意得志满。 刚要回去,瞥见了不远处一本正经的洛岩,他岿然不动,似乎再等别人拿完再过来。 南夕探着脖子,扯着嗓子:“洛岩——这里这里……洛岩——” 其实她不用喊,洛岩也早看到了她,只是她这般不管不顾地唤自己的名字,多少有些难为情。 “你喜欢什么颜色?告诉我……我给你拿……”南夕依旧。 洛岩被她喊得寄颜无所,可若是不回应,这丫头怕是要喊得更厉害了。 他极不自然地抬手,脑袋扬起,也探着脖子:“白……白色……” 声音……并不高! “什嘛?”南夕侧耳,果然没有听见,“洛岩——你说什么颜色?” 洛岩不禁咽了咽口水,拳头一攥:“白……白色!” 南夕嫣然一笑,又埋于人群之中。 洛岩“咳咳——”两声也难掩芒刺在背,自己过了百来年,循规蹈矩,何时这么大声叫喊过。 “给你!” 正不自在呢,南夕已经钻出人群,立在眼前,手里推来白色天灯,簪歪发散,可那双眼……却星光灿烂。 “喏?”洛岩晃了神,直到南夕将天天灯放在自己手上,才回了神。 “谢了。” “谢什么,举手之劳!” 南夕大方摆手,转身就走。 “等一下——” 洛岩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嗯?怎么了?” 只见他将天灯放于身后,径直走到南夕面前,因为他高,南夕需得仰着头看,莫名其妙地看…… 洛岩抬手,纤长的手指触碰她额间凌乱的碎发,又轻柔地撩至耳后…… 落目,二人眼神相汇,似点穴般,一动不动。 洛岩的手倏地抽回,后退两步,柔软的眼霎时冷漠:“蓬头垢面,成何体统!” 南夕撇嘴,整理整理头发,转身而去。 洛岩却忍不住,望向她的背影,嘴角轻扬…… 第十八章 洛岩笑了 黑,渐渐弥漫天空,踏云台烛影摇曳,万灯节正是时候。 众人将心愿写在天灯之上,以求实现。 南夕这回却掣肘,乖乖等着别人。 云之凡刚刚写完,疑惑着问:“你怎么还不去写啊?不是最爱往前凑吗?” “要你管!”南夕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这么大火气,”云之摸摸下巴故作思考,“让我来猜猜,你不会……写字丑,拿不出手吧?” 南夕飞来一脚,云之凡来不及反应,小腿生疼,龇牙咧嘴:“嘶……哈……开个玩笑,下手也太狠了吧!” 她反应如此之大,是因为被云之凡说了个正着,自己打小就不爱写字。 笔下的字歪扭,似鸡爪、螃蟹走路,让人看去,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云之凡怕了她,赶紧走开,写愿望的人也少多了。 南夕左顾右盼,无人在意她,便走到案边,冥思苦想,到底……许个什么愿呢? 正当此时,芊千拿着她写好的天灯,看南夕若有所思:“想什么呢?” “我……我觉得我没什么愿望,现在这个样挺好的,对了,多来点儿的吃的,最好来壶千里醉!”南夕醍醐灌顶,正要下笔。 芊千一把拦住她:“这样盛大的祈福,你……你在祈祷吃的?” “不……不行吗?那我……我还许能什么愿啊?” 南夕一头雾水,芊千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女孩子,当然是愿得一心人共赴白头喽!” “一心人?”南夕似懂非懂,“为什么女孩子非要愿得一心人。” 芊千长叹一口气,又摇了摇头:“罢了,你想吃,就许吃罢!” 南夕望着芊千离开,挠挠脑袋,刚要落笔,笔尖却停顿,悬于空中,无意一瞥,洛岩正潜心贯注地写着什么。 “我写吃,会不会真有点大材小用了。”她自言自语,在天灯上,写下心愿…… …… 弯月似一只银色小舟,停泊在墨云之间,本是静谧孤寒的天,因为缓缓而起的各色天灯,而神采奕奕。 “快!这里人少,来这里!”筱禾拉着南夕,来到一处没什么人的角落。 “你们先放吧!我……待会儿再放!”南夕将天灯藏在身后,支支吾吾道。 聿辰挑着一根眉毛:“你那春蚓秋蛇般的字迹,我们看得还少吗?何至于不敢拿出来!” 南夕白了他一眼,天灯依旧在身后。 “不对!”筱禾坏笑,“你写什么愿望,怎的……不好意思了呢?” 聿辰来了兴致:“对呀!一定是怕我们看到愿望才藏起来的,快给我瞧瞧!” 说罢,竟要上手抢,南夕一个转身,故作镇定:“当……当然不能让你们看了,看……看了……看了就不灵验了!” “是吗?”聿辰还不善罢甘休。 南夕上来就一脚:“快放快放!放完赶紧走,别挡了别人!废话真多!” 见她恼羞成怒,筱禾掩嘴而笑,示意聿辰不要再闹了! 他二人匆匆放了天灯,就被南夕赶走,角落只剩自己,她才放心拿出自己的红色天灯,自言自语:“也……没那么丑吧……” 说话间,拐角处似有什么动静。 “啊——” 回头,一袭白衣刚好窜出,吓得南夕大叫“鬼啊!” “我长得如此惧人么?” 听这声音……南夕睁开眼:“洛岩?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这是我家!”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刚就在这里?”南夕指指这片角落。 洛岩未答,算是默认了! 南夕撇嘴嘀咕:“堂堂天族太子,也会听墙角,真是……” “我放天灯,比你们先来!”洛岩端着身子,泰然自若。 南夕抬头望去,因为没什么人选白色,所以洛岩的天灯格外显眼,她仰视着,在地上大转一圈,柳眉紧蹙: “洛岩,你的天灯怎么没有字啊?你没有写愿望吗?” “虚无之事,何必在意,”洛岩道,“若是祈愿能决定命运,那岂不是笑话!” 南夕沉思片刻:“没错,你的想法和我一样,命运在自己手里,别人说了不算,但是……” “但是什么?” “生活要有仪式感呀!”她刚刚正经了一下,又挑眉造作,“既然有这仪式感的节日,我们又怎能辜负呢?来来来——” 洛岩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南夕已经揪着自己的衣袖,来到写愿望的案边。 只见她铺展来自己的红色天灯,将写过的地方放在下面,递过一支笔:“喏?写吧!” “无聊——”洛岩自出生在天虹门,每年的万灯节,都是一盏白灯,又怎么会接过她递来的这支笔呢? 眼看他要离开,南夕忙道:“这样,我帮你写!” 洛岩突然凝视着她:“你帮我写?写什么?” “额……”这确实难住了南夕,看人家也不是个爱吃的,功力也足够深厚了,她眼睛轱辘一转,凑近问,“洛岩……你可有心上人?” 此话一出,洛岩后背的双手突然松开,竟不自觉退了一步,躲闪着她的目光:“没有!” “不应该呀,这天虹门的女弟子都长得那么水灵,连我一个女子都想多看两眼,你就没个喜欢的?” 洛岩端详着她呢喃自语,一时愣了神。 “没关系!”她突然一声,洛岩不明就里。 “没有可以求啊!” 她转身,在天灯上奋笔疾书。 “愿得一心人,共赴白头!好啦!” 说着,她将天灯展示于洛岩眼前,洛岩的眉毛都拧了起来,嫌弃到失语,终于蹦出话来:“你这个字……” “嘿嘿嘿……不重要不重要……” 南夕可不想和他讨论自己的字迹,忙拉着他回到刚刚的角落。 “你干什么?”洛岩问。 “一起放天灯啊,这上面有你的愿望,也有我的,自然得一起放!” 洛岩哑口,只得任她摆布。 “对对对,捏着这里,不不不……是这里,一会儿该烫了,我负责我这边……” …… 此时天上,彩灯斑斓,似无数星光,又如万点金箔,美不胜收…… “诶呀,忘记带火折子了,你等我一下……” “不用!” 南夕正要去找,却被洛岩叫住了。 要不说人家功力深厚呢,点火这点儿技能早是小孩儿的把戏了。 他指尖一挥,天灯下的蜡盘便燃了起来。 二人一左一右撑着天灯,直至缓缓而起…… 天灯飞过头顶,南夕粲然的脸,被天灯映得红晕,弯弯的眉眼甚是动人,仰头望着天灯方向,简单……却美好…… 洛岩凝望着她,面如柔水。 看着天灯越飞越高,洛岩问:“你许的什么愿望!” 南夕的笑僵硬,只一瞬,又粲然:“不告诉你!” “我的愿望你都知道了,你不说,是不是不公平?”洛岩也不知,自己怎会像个妇人一样,探人隐私。 南夕还未答,那天灯在天上转了一面,愿望也被洛岩看个正着,他不禁颔首低笑。 “不许告诉别人!”南夕慌了。 “你我的愿望一样,不过是多要了一壶千里醉,又有何不好意思的?”洛岩竟然调侃起了她。 “总之,你别告诉别人,尤其是聿辰和筱禾,他们会笑死我的!”南夕的脸更加绯红。 洛岩提起嘴角:“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南夕,竟也有这忸怩不安的时候?” “差不多得了,”南夕扬起下巴,与洛岩不过半尺的距离,“是芊千教我的!” 洛岩看她凑过来,不禁咽了咽口水。 还未分说,南夕便白了他一眼走开,望着她的背影,又看看天边那抹红色。 洛岩……笑了…… 第十九章 南夕做饵 旭日东升,天地初蒙。 游历弟子集结,准备出发。 天虹门、剑符宗一道,清虚门、天星宗一道,由东西两个方出发,汇聚蛮荒…… “此次出行,亦是一次锻炼,万事小心,不可鲁莽,既一起出去了,就要一起回来!”掌门江北穆收了些威严,倒像个慈爱的长者。 “师傅!” 众人正听掌门教诲呢,突现一人,仙衣飘渺,风度翩翩,比起洛岩那张冰川脸,可温柔多了! 南夕好奇,凑近筱禾:“谁呀这位?” “应该……是砚安长老吧!” “长老?这么年轻?”南夕将信将疑。 筱禾撇嘴:“听说是个奇才,年二十就有掌门般的功力了,故而成为长老,最近在闭关,所以我们没见过……” “是吗?”南夕上下打量,真想学学人家天才是怎么练功的。 “此次天星宗有大弟子翁与舟护航,天虹门有砚安相佐,我也放心了!”掌门道。 原来这位是要跟着他们一起游历,南夕嫣然一笑,这样的高手她怎么会嫌多呢?多多益善才好。 不知怎的,这位砚安长老,总与洛岩四目相对,二人眼神交汇的,说不清道不明…… …… 天虹门山脚下是漠城,许是得天虹门庇佑,繁华落尽。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还有空地上卖力吆喝的商贩…… 南夕似脱缰的野马,左瞧右看,奈何荷包空空,也只有看得份儿。 “筱禾、芊千,快来瞧瞧,这是什么?”南夕被路边五颜六色的糕点吸引,脚都挪不动了。 “姑娘有眼光,”商贩见来了生意,眉飞色舞,“这是咱们漠城的特色,七彩糕!有玫瑰味、绿豆味、枣泥味、桂花味……个个儿都软糯香甜,入口即化,要不要来点儿?” 南夕摸摸荷包,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众所周知,他们剑符宗与世无争,所以……没什么钱! 聿辰也无奈,师傅给的银子,还是用在刀刃上吧…… “麻烦装三包!”她们三人转眸,砚安长老递过碎银子,面带微笑。 南夕只觉得此人简直在发光。 “谢谢砚安长老!”她们捧着七彩糕,吃得香甜。 “在外,唤我砚安即可!” 说罢,他又走到洛岩身后,说来也怪……明明是天虹门的长老,怎的总跟在洛岩之后。 再瞧瞧那张阎王脸,南夕撇嘴回头,若是多看两眼,恐怕七彩糕都不香了! …… 几人寻了家客栈歇脚,饭菜刚上来,就听得旁桌窃窃私语: “看他们,是修仙的弟子吧?” “像是……” “瞧瞧穿得人五人六的,不知道能不能捉到妖……” “就是,那个吃孩子的马腹,不还是在夜里肆虐么,我看呀……都是空有其表!” …… 南夕这个暴脾气,马上要拍案而起,洛岩的剑柄按住她的手腕。 “不可生事!” 筱禾也在一旁摇头示意。 南夕嘟嘴,自己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在坐的都是能降妖捉怪的,受此诋毁,当真憋屈。 “吃吧,一会儿凉了,南夕……尝尝这个鸭肉!” 芊千投其所好,果然让南夕忘了这茬。 “砚安长……砚安,这个这个,这个好吃……”她自己吃,还不忘给别人夹。 刚刚端起碗的洛岩一愣,看看南夕,又瞧瞧砚安,将碗放下,饮了一口茶。 “小夕,不可,你当这里是剑符宗啊!”聿辰提醒。 “不……不行吗?”南夕无辜,“我们从小不就好吃的一起分享嘛!” 砚安破颜微笑:“无碍,无碍……” 可这笑在与洛岩的冷眸相对时,猛地收敛。 “嗝——”吃饱喝足,南夕靠在倚背,舒服地摸着肚子问: “接下来……我要怎么去蛮荒?” 洛岩放下茶杯:“眼下……是走不得了!” “什么?” 聿辰使眼色:“你没听刚刚人家说,漠城出了马腹这等恶妖嘛!” 南夕醍醐灌顶,芊千搭话:“听说马腹,是人面虎身,其音如婴儿,专以小孩为食,如今……甚是少见了,怎的……” “既然碰上了,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理,”砚安道,“今晚……去会会这东西!” 洛岩接话:“既然要会……就得有饵。” “可……我们都是大人,如何扮成小孩做饵?”筱禾眨巴眨巴眼睛。 洛岩顿了顿,倏地将眼眸对准南夕,仔仔细细端详。 南夕的心都被他看毛了,懵圈道:“你……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也不是完全不能扮……” 他的话让众人疑惑,齐刷刷望向南夕,不知就里…… …… 今晚,月亮躲在云层后,显得天与地都漆黑一片,偶尔一阵风,更显阴森恐怖! 漠城边有很多无人居住的茅草屋,只有一家闪着幽暗灯光…… “噗嘶——筱禾,这……这成吗?”南夕捏着嗓子。 “别说话!你该哭闹了!”窗帘后的聿辰道。 原是他们几人隐藏于此,引那马腹过来。 南夕身材娇小,床铺被洛岩打开了洞,她的下身钻进洞,梳着小男孩的发髻,再盖上一层被,说是垂髫之年,竟也毫无违和之感。 没办法,谁让她一没灵力,二没功力,只能作这项工作! 再吃下芊千备好的化声丸,一切准备就绪。 “哇……”南夕突然哭起来,几人都怔住了,“娘……你们在哪里啊?为什么小夕醒来,就都不在了……哇……呜……” 该说不说,她这一哭,倒真像那么回事。 可她扯着嗓子哭了许久,茅屋的门却没有任何动静…… “啊……呜……”南夕苦瓜脸,睁开一只眼瞥向洛岩,“呜……会不会被人家发现了……呜……” 洛岩正要回她,突然屋外来了股狂风,窗户敲敲打打,不用他说,南夕也知道,这货来了! 她哭得更卖力气,只待马腹进门,来个瓮中捉鳖…… 乍然,屋外风平浪静,门“吱呀——”开了…… 藏在暗处的几人剑柄在握,已然是蓄势待发了。 那人刚迈进一只脚,穿着米白色绸缎靴,再往上瞧,是一身质量上乘的淡蓝色长袍,腰间玉佩左右各一个,一张玉面,怎么看也不像个妖怪! 洛岩的剑出鞘一寸,又放了回去。 南夕不能停啊,一直哭,轻轻将棉被遮着口鼻,只留下那双清澈的眼。 男子走到她床边,形貌欣长挺拔,南夕都看傻了眼。 “孩子,为何啼哭不止,父母呢?” “我……我不知道……醒来……他们就不见了……呜……”南夕演着。 “不见了?”南夕环顾一周,“他们不见了……还是……” 他的脸面骤转,阴冷里带着邪气:“根本不存在!” 南夕的哭戛然而止。 “不演了?” 他们的伎俩显然已经被识破,洛岩率先冲出,竟不曾想男子衣袖一挥,一手抓着南夕,直接拎了起来。 “诶呦我滴妈呀!”南夕用小孩儿的嗓音说这话,滑稽至极。 男子也由温柔变得粗犷可怕:“不自量力!” 几人倾巢而出,还未动手,男子便变回真身,人面虎身,从窗户一跃而出,速度之快,即便是他们御剑飞行,都很难跟上! “小夕——”筱禾心急如焚。 洛岩已然追了过去,连身影都不曾留下。 “筱禾,你带芊千回客栈等消息,聿辰我们追!”砚安道。 筱禾放心不下,给聿辰使了个眼色,便带芊千离开。 砚安与聿辰,一眨眼,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第二十章 洞中洞 南夕被这家伙颠得简直要吐了,努力抬头看看身后除了无尽的幽暗,什么都没有。 她顶着一张苦瓜脸,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一世,竟成了妖的口中之食,死法也太疼了吧! 不行,南夕拼着一股力,将自己的从未摘下的手绳一扔,而后,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那只马腹已然变回人形,玉树临风的样子,正离南夕巴掌远的距离,端详着她! “大大大……大大大哥,有话好好说……嘿嘿……好好说……”南夕的声音颤抖,也只能先套近乎,祈祷筱禾他们能早些来救自己! 环顾一周,这大概是山里的一处洞穴,旁边还有几个小通道,不知通向哪里…… “结巴?”男子嫌弃地后撤,“既不是小孩儿,又是丫头,说话都不利索,你凭什么觉得……能套住我?” “额……这……”南夕拍马屁,“我不自量力呗!谁知道您这么厉害,一眼就看穿了!” “嗬,茅草屋内,桌面座椅落了那么厚的灰尘,你们看不见么?下回……做戏就做全套,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对对……”南夕点头,“那个……您看,我也不是小孩儿,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吧,要不把我……放了?” “哈哈哈——” 这马腹突然仰天长笑…… 南夕知道,苦肉计是行不通了,她转动眼珠,想着如何自救…… …… 洛岩半飞半跑,一刻都不敢停歇,马腹与南夕都没了踪影,他的心更加惴惴不安。 在云层里藏了一晚上的月亮终于探出了脑袋,送来一抹昏暗的光。 等等,那是什么…… 月光虽不亮,却反射着草丛中一物,在这黑夜里,格外耀眼。 洛岩躬身捏起,眉头紧锁,这手绳……是南夕的! 他笃定,当年在南海龙宫,南夕拽下自己的衣服,手腕上正挂着这手绳,因为上面的蓝紫色贝壳片少见,自己还多看了两眼。 这一定是南夕故意留下的,他们……就在附近! 洛岩正颜厉色,将手绳小心翼翼地放入胸中口袋,寻找蛛丝马迹…… …… “谁说你对我来说没用的?”马腹道。 南夕不禁吞了吞口水:“什……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只马腹口味重、不挑食,南夕泪眼汪汪,用力挣脱手上绑死的绳子。 真恨自己没好好学艺,剑符宗的解绑符,此时若能用上,岂不美哉! 干脆一巴掌呼死自己,奈何手被绑着,也只能哭丧着脸。 “你这妮子长相一般,但是这双眼睛生得好看,搭配我这皮囊也不错,不如……就给我吧!” “什么?你要挖我的眼睛?”南夕吊着嗓子,几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行么?” “不不不……不是不行,我天生不识五色,你不会……想要一双残废的眼吧!”南夕真能编,还编的有板有眼。 马腹似乎信了她的话:“不识五色?” “对对对,从小不识!”南夕应和。 “啊呜——罢了,折腾一晚上,我也累了,明天再说吧!” 马腹打了个哈欠,便转身进了个通道,留南夕一人,许是他也知道这废材,没本事逃出去吧…… 洞内昏暗一片,阴风嗖嗖,壁上奇形怪状的石头,似神怪鬼魅,个个嗔目龇牙,骇人万分。 南夕环顾一周,除了光秃秃的石头,什么都没有,自己手上的绳子似乎也被施了法,越是挣扎越紧! “怎么办呀……”她喃喃自语,想不出法子。 许是太过用力,腕部已然渗出一抹鲜红,顺着石壁缓缓流下…… “嘶嘶——” 什么声音,南夕垂目,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是条蛇! “啊……蛇啊!大大大……大哥有蛇啊……”南夕扯着嗓子,可那个通道却寂静无声。 她平生最怕的动物就是蛇,此刻不成了案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了吗? 眼看蛇要过来了,南夕眼一闭:“筱禾、聿辰、洛岩、砚安、芊千、师傅、师娘、逆鳞……” 这一着急,她竟然胡乱叫一通。 谁知“逆鳞”一出口,腰间乍然一股蓝光,带着剑气喷射而出,还未等南夕反应,那蛇已被劈成两半。 她怔在原地,看呆了,平日施法召唤都费劲的命剑,今天……怎么唤个名字就出来了? “逆鳞,帮我松绑!”南夕试探。 “咻——”逆鳞飞到她身后,轻盈一勾,绳子脱落,又乖巧地立在南夕眼前。 她不可思议,却也兴奋不已:“太厉害了,逆鳞,谢谢你!” 周遭静寂,此地不宜久留。 南夕握住剑柄,便要寻找出口,突然……她似乎听到有小孩儿的嘤哭。 “不管了,保命要紧!”她刚迈开一只脚,又顿住了。 这妮子,虽然天天嚷嚷着保命,可真遇到什么事,也是个奋不顾身的主,即便自己废柴一个! “啧……”她无奈咂嘴,拿着剑钻进哭声传来的通道…… 她刚刚离开,身后似有身影闪过! …… 通道的石壁阴冷潮湿,漆黑一片,只靠着远处那一星亮光前进,边前进边骂自己: “南夕,你不知道自己一无所长,过去不也是送命吗……不自量力……”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她的脚步倒一刻也没停! 眼看要到出口处了,南夕猫腰躬身,探出半个脑袋,霎时目瞪口呆。 通道外,虽是一处偌大的洞穴,却绿草如茵,沁香扑鼻,洞顶发光的明珠被纱笼着,似夜非夜,宛若仙境…… 南夕惊讶的,是洞穴四周安置着七八张小床,上面的孩子正安然入睡。 而那马腹,正轻柔拍打着其中一个小孩儿,许是刚刚发出哭声的那个。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以小孩儿为食,残暴不堪吗?怎的会如此似水柔情…… 南夕眉毛都拧在一起了,探直了脖颈想再看个清楚,突然,身后伸出一张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刚要挣扎,却被按在石壁之上,准确的说……是被按在了那人扶着自己脑袋的手上…… 她瞳孔放大,看清来者,眼里瞬时有了星光,是洛岩……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南夕捏着嗓子。 洛岩做“嘘——”的姿势,低头瞥一眼洞中情况,同样疑惑不解。 南夕刚要说话,突然手掌温热,是洛岩拉着她,朝洞外跑去…… 自己懵懵懂懂,只乖乖被他牵着,那白色背影,仿佛夜里的明绸,让人无法挪目…… 第二十一章 没能护好你 “洛岩你也瞧见了?马腹不是以小孩儿为食吗?”南夕刚出了洞就忍不住开口,“看那些孩子活的好好的,而他也不像是要吃他们的样子,我……” 她似草丛里的蛐蛐儿喋喋不休,洛岩却充耳不闻,转身面无表情,抓起她的双手,才让她的嘴巴停下来。 南夕手腕的衣服浸了鲜血,在月光下,分外刺眼。 “没……没事儿……不疼的!”说着,她要抽回。 谁知洛岩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刺啦——”他竟直接从袖口扯下雪白色内衬,端起她的手,轻柔包扎,仿佛生怕再弄疼了她…… 南夕不知怎的,不聒噪,也不乱动,盯着洛岩看似凛若冰霜的脸。 “对不起……” “什么?” 谁知他冷不丁的道歉,让南夕都愣住了。 洛岩松开她包扎好的手腕,与她相视而立:“让你做饵,却没能护好你,让你置身危险,是我的错!” 许是没想到平常冷漠孤傲的他,会和自己道歉,南夕怔住片晌,晃过神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无碍的,谁能想到那马腹会装成翩翩公子的样子呢!” “南夕——” 正说呢,聿辰和砚安赶来。 “你没事吧?” 南夕冲着聿辰摇头。 “洛岩,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没事吧没事吧……” 聿辰和南夕都傻了,砚安担心地围着洛岩转了两三圈,检查他身上有无受伤,那样子……实在令人费解。 “他……好着呢……”南夕好心提醒,满脸狐疑。 砚安似乎意识到什么,这才转眸关心起南夕……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从长计议!” 洛岩回归冷面,几人匆匆离开…… …… 月挂枝头,夜已深,客栈亮着昏暗的灯。 “好了,多亏洛岩给你包扎,才没让伤口感染……”芊千上药,南夕冲着洛岩嫣然一笑。 “还疼不疼?”筱禾满脸担忧。 “早不疼了,等等天亮都要愈合了!” 南夕晃了晃手腕,不愿让他们担心。 几人围坐桌前,商量马腹之事。 “你刚刚说,马腹根本没有吃那些小孩儿,还把他们养得好好儿的?”聿辰问。 “嗯!洛岩也看见了!孩子们各自安然,那只马腹还很有耐心地哄睡呢!”南夕道。 “没错,”洛岩郑重其事,“此事蹊跷,马腹为何抓小孩儿?又为何将养这他们不食?还有……” “还有什么?”砚安问。 “南夕……你可记得洞穴顶部,被纱遮住的东西?” “你……说的是那个会发光的珠子?” 洛岩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颗珠子……是流仙珠!” “流仙珠?怎么可能?”砚安提高嗓子,“天界圣物,怎么会……” 洛岩眼神微瞥,他的话中道而止,瞄一眼其他人,大伙也确实正不明就里地望着他。 “天界?”南夕低着嗓,问出了几人共同的疑惑。 他一个人族,怎么会了解天界圣物? 正当此时,洛岩开口了: “天虹门藏经阁内记载,流仙珠,是天族水德星君掌管的二十八星宿中的一星,因其光亮可如日光般不冷不热,亦可如月光般皎洁无暇,砚安长老才会记忆深刻吧?” “对对对,是是是……我……我在藏经阁内看到过,看到过……”砚安忙应和。 几人也没再多想,接着讨论。 “既是天界圣物,怎么到这只马腹手里,难不成它一个妖族,也能上天?还能自由出入水德星君的仙殿?”聿辰难得正经。 洛岩微微摇头:“今晚先休息,明天一早,你们三个随我再探!” 南夕看看洛岩的眼神,压根就没有瞧自己。 又没底气争论,只得颔首,不服气地嘟囔:“为何是你们,我和芊千呢?我们去了,好歹也能帮点忙……” “是啊……我们虽然功力不如你们,但多少能抵挡一刻!”芊千道。 南夕此刻的脸黯然失色,洛岩看在眼里,放在平时,他早就言语犀利,说她会拖后腿的话了。 “今晚你立了大功,且有伤在身,就先休息,待我们回来,再商议如何对付他!” 南夕听惯了别人骂自己“不成气候”,洛岩突如其来的表扬,让她不禁瞪圆了眼睛望着他:“大……功?” “可不嘛!”筱禾粲然,“我们小夕身先士卒,一下子就发现了马腹的老巢,这不是大功是什么?你呀,就先养伤,打架什么的,就交给我们吧!” 南夕清新的脸上扬起一片涟漪,带动着眉眼也弯扬…… 洛岩只瞟了一眼,嘴角似有抽动,无人察觉,便起身回房。 折腾了一晚上,几人也终于酣然入睡…… …… 晨风微起,枝头的鸟儿带着朦胧的睡意,南夕和芊千也在梦中会周公。 洛岩、砚安、聿辰和筱禾已然来到昨日的洞口…… 还未进去,洛岩突然上前一步,正颜肃目:“我知道你们二人,是南夕在南海的朋友,所以……才叫你们过来!” 聿辰瞳孔地震,他们互相知晓身份已是公开的秘密,可他竟然当着砚安的面大张旗鼓地说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聿辰抬手捂着左脸,朝洛岩挤眉弄眼,提醒他这话不能乱说。 筱禾一时反应不过来,瞧瞧砚安,面不改色,似乎早就知道这事。 “砚安不是外人,是我在天界的灵兽!”洛岩慢条斯理。 筱禾与聿辰一齐看向砚安,上下打量,惊得嘴巴都合不上! “我被南夕扯入风尘镜,事发突然,所以父尊派他来护我!”洛岩接着说。 筱禾恍然大悟:“奥~南夕说你水性好,上回在云鼓林你被水绳绑的动弹不得,竟还能挣脱出来,原来……是砚安帮的你?” 洛岩点头默认。 “为何要告诉我们?”聿辰有所忌惮,“却不让南夕知道?” “告诉你们,是因为里面的妖可能比我们想得更麻烦,至于南夕,她无需知道,因为她与芊千……都是人族!” “你现在不也是人族!”筱禾撇嘴嘀咕。 洛岩没再搭理,又道:“此事我开门见山,是想各位不用掩藏法力,若此妖凶残,定会为祸人间,必得诛之!” 三人齐点头,跟随洛岩……进了山洞,树荫之间,那抹红日,才刚刚探出脑袋…… 第二十二章 不认识自己? 朝霞轻抚脸颊,南夕慵懒地睁开眼睛,挠挠蓬松的头发,打个哈欠,一骨碌竟从床上滚了下来。 “诶呦喂——” 这下精神了,她扶腰刚要站起,芊千刚好来给她换药,看见这一幕,都呆了。 “南夕你……你这是怎么了?”说着扶她起身。 她也只能尴尬一笑置之,总不能说自己伸个懒腰不小心掉床下了吧…… “他们呢?” “应该已经出发了,房间里都没有人!” “这么早?竟连个招呼都没有……” 芊千瞥一眼,偷笑道:“许是你睡得太香,不忍打扰吧,嘻嘻——” “你取笑我……”南夕嘟嘴,窗外恰好传来各式各样的叫卖声。 “芊千?”南夕挑眉。 “干……干什么?” “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南夕饶有兴致。 “这……恐怕不好吧……啊……” 芊千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南夕拽着出了门,手腕的伤都来不及换药…… 热腾腾的包子—— 又酥又脆的烧饼—— 烧鸡呦,酥香软烂的烧鸡呦—— …… 清早的长街两旁,熙来攘往,因为这一声声吆喝,更富生机。 南夕望着这一街的美食,简直幸福到起飞,突然耳畔出来一声:“你……有钱吗?” 这仿佛一盆冷水,浇得她打个寒颤,回头,芊千正掩嘴而笑。 南夕摸摸荷包,抬眸拽拽她的袖口,嘟嘟囔囔:“芊千……” 这样子,倒向个和娘亲讨糖吃的小儿。 “噗嗤——”芊千被他逗乐,“好啦,想吃什么,我请客!但不可食辛辣刺……” 南夕得逞,压根儿就不芊千说完,就钻入长街,投入这些美食的怀抱。 芊千摇头,无奈跟在身后…… …… “这洞……竟有这么多通道?”聿辰走在筱禾身前,疑惑道。 “许是方便逃离吧!”砚安低语。 “小心点,这里就是通向流仙珠处!”洛岩道。 几人剑柄在手,随时准备出击。 要说昨晚通道口还有些许光亮,今日却阴森幽暗,且无声无息…… 到达通道口,洛岩在前,示意几人不动,自己探看,眉头轻蹙。 昨日的绿草如茵,静谧美好,今日已然是荒凉一片,除了冰冷的石壁,什么都没有。 那些孩子也不知去向,洞顶的流仙珠也无影无踪。 他怔了片晌,走出通道,后面几人跟着他,环顾四周…… “洛岩……你们不是说这里有草地,有小床……怎么……”砚安问。 “是啊……你有没有记错,会不会是从别的通道进入呢?”筱禾接过话。 洛岩析微察异,看石壁的走向纹路,与昨晚不无二致,一定是这洞穴,难道…… 聿辰察觉他表情的异样:“你想到什么了?” “难道,他不仅有流仙珠,竟还会使用?”洛岩眉头紧锁,比之前更加担忧。 “使用?”筱禾问,“难道它除了好看,还有别的用处?” “当然了,”砚安忍不住答,“流仙珠是水德星君所看管的群星中最重要的一颗,没有之一!” 洛岩瞥他一眼,许是嫌弃他说话从没有重点,还咋咋呼呼的。 “流仙珠可看前世今生,亦可制造幻境,昨晚我和南夕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幻境!”洛岩道。 “也就是说,”聿辰接过话,“所谓的孩子也有可能压根就不存在,或者已经被他吃了!” 洛岩正颜危色:“走!去其他通道看看!” 几人来来回回,一无所获,难道是这只马腹知道行踪败露,另觅他处? “先离开这里,去周围找找!” 三人跟随洛岩,刚出洞口,便都顿住了。 眼前看似还是那个树林,却多了朦胧的迷雾,明明还是早晨,树叶杂草却没有半点露珠。 很明显,这……是幻境…… “小心……跟紧别分开……”洛岩低声提醒,剑已出鞘。 四人面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缓步挪动,目光如炬…… …… “呜嗯~也太好吃的叭——”南夕鼓着腮帮子,话都说不清楚,还在那儿手舞足蹈。 “慢点儿……又没有跟你抢!”芊千一脸宠溺,递上腰间的水袋。 南夕“咕咚咕咚”饮尽,全身舒畅,拍拍肚子,称心快意。 正知足呢,斜对面一个淡蓝色身影,南夕倏地定睛,面容严肃:“那……是马腹么?” 芊千也认出那人,忙拉她躲在一小贩摊后…… “我没有认错吧,他就是昨晚那只马腹!” 芊千点头:“样子是没错,可这眼神温柔,又温文尔雅,怎么也不像那个人面虎身,凶残无比的妖怪!” 芊千的话让南夕突然想起昨晚流光珠下,那哄孩子入睡的马腹,与此时这位倒有几分相似。 那个要挖自己眼睛的,除了面容一模一样,还真不像…… “妖最擅长伪装,我们不能只看表面!”芊千道,“不知道洛岩他们没有找到马腹,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有道理,”南夕点头,“不如这样,芊千你去客栈找洛岩,我跟着他,沿途留下记号,你们随记号来找!” “不行!”芊千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的伤还没好,我得看好你,不能让你再置身危险之中,何况……” 她没再说,南夕苦笑着接话:“何况我功力有限,打不过他,万一被抓住,又成待宰羔羊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芊千委婉否定,怕伤了南夕…… “没事儿,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但我会跑啊,放心……你们来之前我一定不会轻举妄动的,你以为我傻吗?” “那……” “行了行了,你快去客栈找洛岩,我跟着他,快去快去……” 南夕连连推搡着芊千离开,那只马腹提着一包糕点,翩翩而去。 南夕呼了口气,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买了不少吃食,还有些孩童玩耍的器物,这让南夕更加笃定他就是昨晚洞穴之中哄孩子的那位! 不知不觉,他已离开漠城中心,来到昨晚那个山头。 南夕一路跟着,也不忘给芊千留下记号…… 嗯?他走的……不像是昨晚通向洞穴的那条路,南夕一个晃神,那淡蓝色背影刷得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忙快走几步,环顾四周,空空如也…… “啧!真是废材,跟人都能跟丢!”她不禁敲了敲脑袋。 突然,一把长剑自树丛飞来,猝不及防间,已经抵在南夕的咽喉处,两鬓的发丝,也被这剑气扬散…… 她一动不敢动,只挪挪眼珠子,举剑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只马腹。 “大大大大……大哥……嘿嘿嘿……” 他上下打量一圈:“是个结巴?你是何人……为什么跟踪我?” 南夕被他这话整懵了,明明昨晚才见,他怎么会是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南夕嘴巴微张,瞪圆了眼睛只盯着他看,半天没有开口…… “问你话呢!为什么跟踪我?” 他抬剑要挟,南夕这才晃过了神,苦巴巴嘟着嘴,眼睛也瞪出了些许泪花,楚楚可怜道:“我……我饿……” 第二十三章 又是肩膀 “饿?”许是没想到这样的答案,马腹怔了怔,“为何要跟着我?” 南夕的双眸缓缓落目,故作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手中的点心袋,任谁看了这张脸,都会觉得无辜可怜。 “想吃?” 南夕拨浪鼓般连连点头。 他的手徐徐抬起,似乎真要给南夕施舍些吃食。 戏也得做全套,南夕两眼光芒闪烁,正要去抓,喉处的剑刃突然一撇,生生逼退了她的手,甚至还后退了好几步。 “大大大……大哥……这……这是何故?” “我不是你大哥,你也不必装模作样!”那人突然冷若冰山,嗓音低沉。 “我……我就是饿呀……想让你……让你赏一口吃的而已!”南夕无辜道。 “饿?”他冷哼一声,“看你面色红润也不像个饥寒交迫的人,还有,下回装难民之前,先把衣服上的糖糕沫擦干净!” 南夕猛地低头,自己吃东西从来都是豪爽,连把糖糕洒身上都没有发现。 “嘿嘿嘿嘿——”眼下,她只能龇牙苦笑,望着刚刚来时的那条路,祈祷芊千搬来的救兵! “说!为什么跟踪我!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剑刃离自己的喉咙也不过一指尖的距离,南夕眼一闭,吓得举手投降:“就就就……就是好奇你一个大男人买那么多小孩儿玩的东西做什么?” 她叽里咕噜,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咦?怎么没声音了? 南夕挑起一只眉毛,连带着眯开一只眼的缝儿,怎么不见人? 睁开双眸,四下除了自己举手投降,确实再无别人。 “大……大哥?”南夕试探着唤了唤,只等来几声虫鸣! 等等,那是什么? 南夕身前的那片林子,被浓雾笼罩,怪就怪在,这浓雾竟似一堵墙,与她这边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马腹突然离开,说不定和这浓雾有关! “筱禾——” 南夕瞳孔一震,刚刚那是聿辰的声音吗?怪不得半天没等到洛岩他们,原来他们根本没有离开。 想到这里,她不假思索,冲进那片浓雾…… 这片林子,霎时变得幽暗阴森,仿佛黑云遮天,没有半点阳光。 南夕走进,察觉异样,回头便再也走不回去,看来……是入幻境了。 她屏息凝视,洛岩几人在这里,就算能出去,她也断不会离开! “筱禾——聿辰——你们听得到吗?”南夕冲着未知方向喊着,没有回应,甚至连虫鸣都没有! 她吞了吞口水,走向深处,越往里走,周遭的空气越为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一声嘶吼从侧面传来,这与昨晚马腹化作真身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听着还有打斗声,南夕来不及多想,朝着那个声音就去了…… 远远的,一道剑气化作长虹,闪电般的速度将浓雾劈开了个口子,这口子中,马腹已然是人面虎身,龇牙咧嘴,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 是洛岩,南夕躲在一灌木丛后,她知道自己出去会帮倒忙,且先看着。 马腹招招狠辣,每一下都是要洛岩的命。 南夕悬着一颗心,连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马腹口吐恶烟,洛岩抬手以掩口鼻,却不料它从侧面袭击,洛岩虽已发现,却躲闪不及。 “刺啦——”一声,洛岩的肩膀血迹斑斑,衣服也跟着出现三条爪印! 又被它虚空发来的一股力量击倒在地,嘴角渗出鲜红,未等流下来,便被洛岩擦掉,目光坚毅,无畏无惧! “不自量力!”马腹的声音粗狂似沙,一步一步挪向洛岩。 南夕慌了,直接飞跳出灌木丛,挡在洛岩身前,唤:“逆鳞——” 剑在手,她的一身玄红,在这浓雾里,分外特别,又是那样让人挪不开眼睛! 洛岩起身,望着南夕,双眉紧蹙:“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踪他来的!筱禾他们呢?”南夕摆好了架势,要与之一战,可那后撤的手肘,已然说明了她的怂气儿。 毕竟……这是连洛岩都打不过的妖物。 “我们被冲散了,这妖物,是要一个一个来抓!”洛岩道。 “呦——是你呀小姑娘,怎么?今天专门给我来送眼睛的?”马腹道。 南夕柳眉微蹙:“原来你还记得?刚刚为什么装不认识?故作姿态!” “废话真多!” 说着,马腹脚下生风,飞奔而来。 “去后面,你不是它的对手!”洛岩以剑柄推她至身后,又飞身再战。 南夕已经露面,便也不会乖乖等着,“呀——”她举着逆鳞,冲上前去,抓着洛岩与它击打的空隙,也算能帮一丁点儿忙吧…… 二人交叉走位,与马腹焦灼片晌,洛岩给南夕使了个眼色,南夕心领神会,俯身攻它下盘…… 而洛岩一跃而起,足足与半树齐平,双眼紧闭,剑悬于身前,双手胸前结印,低叱法诀,剑身的淡蓝色光芒越聚越多,直到他倏地睁眼,手腕一翻,剑身直指马腹飞去。 南夕也够机灵,旋身躲开…… 只听它一声惨叫,消失于浓雾之中,剑飞回来,洛岩接住,便忙跑到南夕身边。 “没事吧……” 南夕突然觉得腿一软,差点儿站不稳,好在洛岩以剑柄扶住了她…… 她晃晃脑袋:“怎么回事……我没被伤着呀……” 洛岩无奈叹气:“这雾有毒,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她忙双手捂住口鼻,瞪圆了眼睛,“有毒吗?” “果真废柴!”洛岩从袖口取出一粒药丸,“这可以缓解毒性!” 南夕一口吞掉:“怪不得你打不过这只马腹,原来是有毒在身。” “打不过?”洛岩突如其来的胜负欲倒显得有些可爱,“若不是它跑得快,早就收了!” “是是是,对对对……它哪儿是您的对手啊……”南夕顺着他的话说,嘴里却嘀嘀咕咕。 “你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哎呀……”南夕醍醐灌顶,“洛岩你受伤了,我给你瞧瞧!” “不……不必……不用……不……” 洛岩闭眼调息,努力控制情绪,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拦住南夕! 此时的肩膀,又这么袒露在她眼前…… 正无奈呢,火辣辣的伤口处,送来一丝清凉,疼痛之意有所缓解。 他侧颜,原来……是南夕正嘟嘴,轻柔地吹着伤口…… “嘶——一定疼死了,”她看上去有些心疼,学昨晚洛岩的样子,撕掉衣服内衬,轻手轻脚地包扎,洛岩愣了神。 自己从小,或者说从当上天族太子后,什么伤没受过,这个算是不值一提的皮肉之苦了,怎的在南夕面前……会如此乖巧地一动不动…… 第二十四章 遇到克星了 “好啦!”南夕拍拍手掌,再瞧瞧她包扎的伤口,简直丑得没眼看。 洛岩脸颊抽动,嫌弃写在脸上。 南夕察觉他神情异样,竟还问人家“怎么了?” “哎……”洛岩长吁短叹,“没什么,凑合用吧……” 突然,不远处传来打斗声,二人目光凌厉,匆匆而去! …… 筱禾被一股戾气推得差点站不稳,面前的马腹狰狞嘶吼,虽然功力不深,却似乎有灵力加持。 聿辰已闻声赶来,护住筱禾:“没事吧?” 筱禾摇头,二人一齐面向马腹。 “你们不是人……”它停了下来,“多管什么闲事!” 聿辰剑锋冷对:“管得就是你!” 说罢,聿辰飞跃而去,筱禾随后,一时浓雾散乱,法力汇聚。 马腹自然抵挡不住他二人的攻击,仰天伸脖,登时,浓雾仿佛有了生命,聚集在它头顶,吸入体内…… 筱禾、聿辰落地,不知所以。 南夕、洛岩也刚到…… 一眨眼的功夫,马腹身形大了好几倍,那双本就浑浊的眼,罩上一层血红,缓缓盯着他们,一字一顿道:“去!死!吧!” 说罢,身体乍然被黑云包裹,越聚越大,徐徐上移,直到从它嘴里喷然而出,飞向他们四人! 洛岩以迅雷之势,出剑挡之,南夕唤出逆鳞跟上,聿辰、筱禾法力加持。 一时间,两股力量自剑锋分开,一半金浪,一半黑云,僵持不下。 “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啊,这么厉害……”南夕顶着这力量,忍不住问。 “不知,”聿辰接话,“它本不厉害,不知是休了什么秘术……” 洛岩咬牙施法,又加了一层力,却没有任何作用。 “我说……你那灵兽呢!”聿辰问,“这么关键时刻,这货在哪儿晃悠着呢!” “灵兽?什么灵兽?”南夕一头雾水…… 顿然,一身影从天而降,仿佛轻手一挥,两方力量霎时分开。 四人惯力同时后退几步,南夕甩了甩眼前的浓雾,定睛一瞧,张口顿舌。 “这……这不就是……不就是马腹幻作的人形吗?” 几人同样懵圈,摸不着头脑。 只见那人冲着马腹道:“孽畜!当真要本君把你挫骨扬灰么?” 那马腹见了此人,似乎怯了几分,却并未有所收敛:“别以为我不知道,流仙珠在手,你抓不住我!” “若这珠子不在你手呢?”砚安从天而降,几乎同时,林间的浓雾消散而去。 而他手中端着的,正是流仙珠。 “你太厉害了,砚安!”南夕不禁夸赞。 马腹眼见是慌了,上前就要夺,那男子又是轻手一挥,它直接被掀翻,摔趴在地上。 “本君替你收拾残局,你却不知悔改,缕缕犯忌,罢了……你若不想活,那就成全你!” 他突然抬手,流仙珠竟乖巧地从砚安手里飞到他面前,骤然,异彩漫天,与之违和的,是马腹撕心裂肺地惨叫。 流仙珠可看前世今生,彩云里,有筱禾、聿辰在南海的点滴,有洛岩、砚安在天界时的光景,却独独没有南夕的过往…… 几人看得入迷间,马腹已消失殆尽,化作一颗灵丹,却裹满肮脏的浊气。 流仙珠也变小,钻进他的衣袖。 那人缓缓走来,至洛岩身前躬身低眉:“太子殿下!” 南夕眨巴眨巴眼睛,与筱禾、聿辰面面相觑,再看看洛岩,似乎也不认识他! “你是……”洛岩问。 男子淡然微笑,衣袖在面前一挥,淡蓝色长袍成一袭雪白,蓦然换了张脸,更加俊美,与之前的那张有过之而无不及。 “子弈!竟是你!”砚安道。 洛岩颔首一笑:“怪不得流仙珠这么听你的话!” “那个……哥哥们?”南夕探出半个脑袋,“给我们这些局外人介绍一下呗?” 南夕这话逗乐了子弈:“小姑娘古灵精怪,吃不住本君的威吓,却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亦可算是女中豪杰!” “过奖过奖,”南夕抱拳作揖,“等等,这么说是你刚刚拿剑吓唬我的?” 子弈抿嘴默认。 南夕脸色一变,指着鼻子就要上去理论,洛岩的剑柄出现,挡住了她:“不得无礼!” “这位……就是水德星君!” 几人愣了一下,聿辰第一个反应过来:“原来是水德星君,我等无礼,还望星君莫要见怪!” 说罢示意南夕和筱禾行礼,二人随着他半躬身体。 “无知者无罪,”子弈突然走近南夕,“你就是那个把洛岩拉进风尘镜里的丫头?” “嗬嗬嗬嗬……”南夕苦笑点头。 子弈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怪不得……像是能做出这等事的……” 洛岩可不想提起这件荒唐事,转移话题问:“这只马腹……” “哦……它呀……是我当年路过罗煞峰救下的一只小妖,赠它灵丹,本以为潜心修炼可成灵兽,却不想它魔性不改,竟私自下凡……” “你为何幻作他的模样?”南夕问。 “我虽然赶在它之前救下这些孩子,他们却因为惊吓过度而失了心魂,故而我用流仙珠制造幻境,以那孽畜幻作的模样,替这些孩子找回心魂!” “昨晚,我们看见你在山洞中照顾那些孩子,也是幻境吧?”洛岩道。 子弈点头:“我将孩子们刚刚送回,流仙珠就被它偷走了,你们看到的……是流仙珠记录下的过往……” 南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刚刚看到了你们的过去……” “是呀,”筱禾眉头微蹙,“小夕……怎么没看见你的呢?” “这个……”南夕歪头,“可能是我没什么事值得一看吧……” 几人皆笑了…… “此灵丹可助你们修行,待我清除上面的浊气,再送予你们!”子弈道。 “无需再跑一趟,且先留着,给需要的人吧!” 洛岩大度,南夕可不这样想。 曾经自己一个精灵,安于现状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不同了,刚开始游历就碰见这么厉害的妖,若不积攒些灵力,去了蛮荒,岂不是恶兽动动手指头,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要要要,我就是那个需要的人。”南夕阿谀谄媚,这话也只有她能说得出来。 洛岩白眼一翻,子弈却喜欢这丫头。 “好……下次专程给你送来!” “多谢水德星君!”南夕九十度鞠躬,也算行了大礼。 目送子弈离开,洛岩第一个转身而去。 南夕小跑着跟上:“洛岩洛岩,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无碍?”他答得冷漠。 “还疼不疼?” “不疼!” “真不疼了?流了那么多血……” “啧!不疼!” “我再看看吧……” “不用!” “我再看看……” “你别碰我!” …… 筱禾聿辰跟在他们身后偷笑,砚安也忍不住道:“太子殿下,算遇到克星了……” 第二十五章 千里醉? “起床啦!”筱禾一手拽着南夕的胳膊,脚蹬着床边,“今天我们得出发北上了,你怎么还跟头死猪一样啊……” 南夕蓬头垢面,愁眉闭眼:“洛岩那家伙都不用养伤的吗?” “人家是何方神圣,怎会因为皮肉之苦影响计划,快快快,洗把脸,一会儿下去没早餐,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果然还是筱禾了解南夕,一听要饿着肚子出发,她的眼睛一亮,乖乖洗脸…… …… 比起一般姑娘需要修眉、渥丹,南夕只需片刻就收拾完毕,到有一种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之感。 她晃着胳膊轻快着下楼,却发现旁人目光汇聚,甚至有些指指点点,低头耳语。 正桌上,洛岩几人看上去已然吃得差不多了…… “噗嘶——什么情况?”南夕趴桌,低声问。 洛岩未抬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芊千嫣然一笑:“漠城的孩子失而复得,大伙都议论你们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呢!” 南夕歪头嘀咕:“那是人家子弈做的,咱怎么能居功?” “子弈?”洛岩眉头微挑,“你倒亲切,那可是水德星君的名讳!” “额……这不他不在嘛!”南夕塞了口包子,“何况您的名……” “咳咳——” 筱禾及时刹住了南夕,这才发现芊千那满脸的迷茫。 “那个……你伤怎么样了?不用再休息几天吗?”南夕话锋一转。 芊千也顺着说:“是啊……你肩膀处的抓痕极深,多休养几日,百利无害!” “无碍!”洛岩沉嗓,“我们此行有任务在身,不得耽误!” “嗐!云之凡那个家伙一定不会比我们先到的!”南夕成竹在胸。 洛岩的眸子突然落在她身上,凑近道:“怎么你很了解云氏之凡?” 南夕冷哼:“嗬……他能跟我抢糖人,估计也就半斤八两吧……” 洛岩剑眉一蹙。 聿辰打断:“这你就错了,云之凡武艺高强,一把断琴可翻云覆雨,上回御剑他之所以慢了,是为了帮助同门,南夕……这次能参与游历的,除了你……可没有一个平庸之辈。” “嘶——我怎么就平庸了?”南夕牙一咬,桌下踢了聿辰一脚。 客栈外突然而来的嘈杂,打断了他们,有热闹……南夕必然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主要也是看看有没有好吃的! 长街上锣鼓喧天,人头攒动,南夕凑上前问:“这是干什么呀?” 一旁好心的大娘提醒:“一看你就是外城的,今天是六月二十四,莲花的生日,我们漠城历年来都会过这莲花节,白日里划舟采莲,夜晚饮酒对诗,放莲花灯许愿,可热闹着呢!” 南夕恍然,点点头又挤出人群,连鬓角的发丝都有些乱了。 “今天是漠城的莲花节,我们……可不可以……先……不走啊?”南夕眨巴眼睛,试探着洛岩。 毕竟这事……还是这张阎王脸说了算。 “刚下山就忙着抓马腹,确实不可开交,不如再待一天,你也好养伤……”砚安开口。 “嗯……”南夕一脸央求,倒是鲜少这样撒娇。 “罢了,再待一天吧!” 此话一出,她眸子里光芒异彩,蹦了起来,其余几人虽惊讶洛岩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但也难掩开心。 南夕笑靥如花,洛岩不知怎的,也跟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太好了太好了,走走走……”南夕一把抓住洛岩的手腕,不等他惊愕,拔腿就跑,“我们去采莲,一会儿没船了!” …… 平日里镜面碧波的湖面,今日漾着层层涟漪,莲花在绿叶从中亭亭玉立,嫩蕊凝珠,又似纯洁的水晶,娇羞欲语…… 泛舟采莲的,大多是未出阁的姑娘,想采一朵最美的,晚上祈愿,这般美好竟出了个大喇叭: “筱禾——你看你看,这朵好,不不不,这个更好,哇——这莲蓬好大,里面的莲子一定绝了……” 唯有他们这船,聒噪不停,船尾处的洛岩,满脸嫌弃,甚至以手遮面,眼不见为净。 别人是采莲花,到南夕这儿?已经抱了一捆莲蓬了…… 她倏地抬眸,见洛岩用手遮脸,又望了望火辣的太阳,斜嘴微笑,转手探身一折。 洛岩只觉得头顶蓦然被放什么东西,放下手举目望去,额顶清凉的荷叶下,是南夕那张粲然的脸,在日光中,美得一塌糊涂。 “是不太晒了?”南夕倏地凑近,洛岩身体猛后撤,差点顺势跌落水中。 南夕瞳孔一阵,探手去去抓,又因惯力,自己摔了个屁墩儿,船沿溅起的水花正中她的脸颊! “哈哈哈——” 她这狼狈相,逗乐了众人,也惹得洛岩展颜而笑。 “洛岩?”南夕睁圆了双眼,“原来你会笑啊?” 也几乎是同时,洛岩的笑脸乍然而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瞥向别处…… 南夕凑近:“你刚刚笑啦?你笑起来真好看!” “没有!” “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南夕鬼脸。 “你忙你的,离我远点!”洛岩吞着口水。 “切——” 南夕走开,与筱禾、芊千玩乐…… 洛岩缓缓转回了脑袋,目光却怎么也移不开来…… …… 月光如约而至,漠城张灯结彩,众人把酒言欢,河边放莲花灯的也不计其数。 “干杯……” 望着别人一饮而尽,南夕嘴唇子都要舔破了,嘀嘀咕咕:“啧……这时候就应该喝点儿,啧啧啧……” “走啊,放花灯去!”筱禾兴致盎然,芊千也早做好了自己的。 “我没有啊!你们去吧!”南夕两手空空,无奈耸肩。 “要不……去买一个?”聿辰道。 “不用不用,放天灯刚许的愿,再许……万一不灵了呢!” 南夕话还没说完。 筱禾带着芊千已然跑到河边,聿辰跟着,怪只怪南夕一心折莲蓬,一朵莲花都没摘到。 她晃晃悠悠,坐在凉亭边,手扶下巴,望着这一片繁华似锦,思绪飘渺…… 嗯?什么味道?这么香?这么……熟悉? 南夕猛地回头,眼前是一壶酒,而且……是千里醉! 第二十六章 你又占我便宜 “这……是给我的?”南夕望着递来的千里醉,眼睛都不眨。 “不想喝罢了!”洛岩故作抽回,却被南夕一把抢了去。 “喝喝喝,谁说不喝了!” 她拔开酒塞,沁香扑鼻,忍不住先闻了两口。 洛岩正襟危坐,眼神时不时瞟一眼南夕,那微扬的下巴,看上去有些沾沾自喜。 “嘶——要不说天下名酒不计其数,还是千里醉一枝独秀,洛岩……谢谢你喽!”南夕凑近,不知是饮了酒还是彩灯所印,脸颊红晕。 洛岩倏地瞥向一边:“你最好商量谁背你回去,别一会儿……” “知道啦……”南夕唇语说他扫兴,实际里却还是那个怂包,“我酒量见长,何况今天高兴,不会那么容易醉的!” …… 爆竹声响,升腾到夜幕五彩斑斓,南夕双手托腮,眸子里星光熠熠,浅浅微笑,那散落的星点,仿佛触手可及。 洛岩在她身后,望着烟花,亦是望着她的背影…… “轰隆——” 天边的烟花更肆虐,人们的欢呼也震天响地,洛岩突然起身,砚安也随之而来。 “听到了吗?刚刚的声音?”砚安一本正经。 洛岩还未答,筱禾、聿辰和芊千也匆匆而来。 “看来……大家都听出了!” 聿辰点头:“那一声爆竹,太反常了,更像……” “像什么?”芊千问。 洛岩目光凌厉:“像从地面传来的!” “没错,若是地底,至少有几十里远,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筱禾这才发现南夕竟倚着凉亭边酣然入梦。 “嘶……这丫头……” 洛岩回身,竟不像以前一样嫌弃不堪,只默默一句:“你们带好她,看来……我们得提前出发了!” 见洛岩砚安离开,筱禾、芊千忙上前去晃:“小夕醒醒,我们得走了!” “走?”南夕睡眼惺忪,“走……去……去喝酒……喝酒……” “啧!喝什么酒,”聿辰眉毛都拧到一起了,“出发了!成事不足!” 筱禾目光一冷,聿辰的嘴才乍然关闭:“快帮忙抬啊!” “哦哦!” 聿辰背着南夕,芊千在后偷笑…… 几人回客栈匆匆收拾完行李,刚下楼,洛岩一怔,南夕竟像包袱一样,被绑在聿辰身后,还吧唧嘴! “没办法了,这丫头根本醒不来!”聿辰生无可恋,奈何筱禾盯着,他不敢不从。 “啧,”洛岩上下打量,嘀咕,“酒量见长?我看……是恋酒贪杯,还没有自知之明!” “那个,洛岩,我们往哪儿走?”筱禾及时打断,免得她继续数落南夕。 “听声音是北面传来的,恰好顺路,我们走北,但路途太远,需要御剑!” “啊?”聿辰的脸都能写成“囧”字了,“这丫头多重啊!喂!南夕!你醒醒!醒醒!把逆鳞叫出来再睡!” “啧,”筱禾咂嘴,“我来背!” 聿辰顺势一扭,南夕的脑袋耷拉到另一边:“算了,我背吧,你那细胳膊细腿的!” “要不我来?”砚安突然凑热闹。 洛岩白眼:“再磨蹭,天都亮了!” 说罢,第一个唤出命剑,飞身而起。 后面几人相视一眼,紧随其后…… …… 深夜的天空带着几丝凉意,那抹弯月也冷得藏进云层,周遭显得压抑阴沉。 “那声音若真是从地底传来的,那定是北面发了大事!”砚安一手被背后,甚是潇洒,不知道的,谁会认为他是一只灵兽。 “是啊……”芊千道,“地面上……一定满目疮痍!” 筱禾若有所思:“到底是何方小妖,有这么大的能耐?” “怕……不是小妖!”洛岩面不改色。 “不是小妖?”砚安道,“你的意思……是魔族?他们不是一直本分守己,不插手天族和人族的是吗?” “得了吧!”筱禾道,“若他们能安分守己,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听说新魔尊上位,这是要搞大动作呀!” 几人你一言我一嘴,独独聿辰没有开口。 “嗯?聿辰?你怎么不说话?”筱禾一脸疑惑地问。 这才发现聿辰脸涨得通红,脖颈出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背头猪试试看!” 筱禾抿嘴偷笑,有扬着脑袋:“我也载过小夕御剑呀!” “那是她能站起来!现在呢?” “我……” 聿辰的话让筱禾哑口无言,看他满脸通红的样子,又可怜又好笑。 正在此时,不知哪里刮来一股妖风,绑着南夕的布绸突然松开。 “小心!” 筱禾探手去抓,却只抓到虚空,南夕身体后仰,跌落剑柄时,后背倏地伸出一直手臂,还未众人反应,洛岩已然将她与自己放在命剑之上! 但,洛岩双眸惊恐,再看众人……个个傻眼! 南夕这丫头,像树懒一般挂在洛岩面前,竟还用脑袋不停地层人家的肩膀,找到合适的姿势,吧唧吧唧嘴,继续酣睡! “哦,我的天哪!”砚安第一个扭过头不敢看,若是放到从前,太子殿下定是想都不想,手指头一推,爱落在哪儿落在哪儿! “这……”聿辰如鲠在喉。 洛岩闭眼调息,半天吐出两个字:“拿走!” “啊?……我……”聿辰故作回头,“布绸飞走了,我拿什么绑她呀!” “是啊,左不过小夕能站着了,洛岩你就……”筱禾突然转眸,佯装生气,“聿辰!你能不能行,刚刚差一点让小夕一命呜呼了,谁还放心把她交给你?!” 聿辰怎么会看不出筱禾的眼色:“是是是,我的错,我可不敢再揽这差事了,洛岩,你就辛苦一下,估计……马上就到了!” 南夕的胳膊挽着洛岩的脖子,甚至紧了紧…… 洛岩长吁一口气,没再说话,几人也不敢再提。 那轮弯月不知何时钻出了云层,月光虽微弱,却无暇,映得南夕的脸颊更清透,那两片唇也更加水嫩…… 洛岩恍惚,正要定神,南夕的脑袋支撑无力,埋进他的胸膛…… “你……又占我便宜……”他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却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 第二十七章 梦渊清蛊(一) “快瞧!那是……” 洛岩回神,半透的云层之下,一团漆黑,形如槁木,死气沉沉…… “这是哪里?”洛岩问。 芊千答:“看位置……是梦渊?可……” “是梦渊吗?”筱禾蹙眉,“我怎么听说梦渊软红香土,百姓安居乐业,不愁吃不愁喝的,这般萧条……可不像啊……” “若真如你们说的那样,这城……也太不正常了!”砚安道。 “下去瞧瞧,”洛岩沉嗓,左手发力运剑方向,右手护着南夕,“万事谨慎!” 几人点头应和,紧随其后…… 越接近梦渊,那团漆黑越发浓烈,甚至带着刺鼻的烟味…… 命剑收回,南夕还在洛岩身上挂着,他抬眼,与砚安四目相对,似乎在指示着什么,旁人并未察觉。 砚安的手在身后回旋,直到指尖汇聚一点紫光,趁人不备,倏地将这光点入南夕额头,又没事人一样走在前面…… “嗯?这是哪里呀?”南夕惺忪着睡眼,环顾四下陌生的周遭,懵懵懂懂,可手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小夕……你醒啦?”筱禾回身,“奇怪……今天醒得这么快?还以为你要到明天中午才能……” 筱禾话说了一半,南夕与她才注意到夹在她们中间的洛岩,正冷脸旁观,站得笔直。 南夕猛然松开手,弹出一步,皮笑肉不笑道:“我……喝……喝醉了?” 洛岩白眼,冷哼一句:“喝醉和不省人事还是有区别的!” 南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海口夸下,却反手打脸,看刚刚的样子,是又占人家便宜了…… “这个……对……对不住啊……”她什么时候这样拙嘴笨舌过,可确实不知该说什么了! “既然酒醒了,就打起精神!这里有妖气,都小心一点!”洛岩扔下一句话,走在前。 南夕小声唤出逆鳞,追问筱禾,赶紧跟进度! “梦渊?”南夕捏着嗓子,“画本先生不是说这里有丹穴庇佑,繁华无比,百姓也都囊中鼓鼓,我们小时候还想着来瞧瞧呢,怎的……” 筱禾摇头:“不知,且小心点吧,一定发生了大事……” 梦渊整座城万籁俱寂,长街杂物横七竖八地躺着,时而阴风阵阵,卷起厚厚的尘土,像是……荒废了很久一般。 城中的商铺、户家,大门敞开的,虚掩的,甚至直接被掀走的…… 总的来说,这里更像一座鬼城,连一棵供鸟儿栖息的活树都没有。 “奇怪,”聿辰开口,“我们明明听见那响声从地底而来,怎么不见此处有任何凹陷的地方?难道……是我们听错了?” 洛岩摇头:“若听错了,这浓烟从何而来?” “这么说……我们找到浓烟的源头,大概就清楚是谁在捣鬼了!”南夕这个鬼灵精,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热心肠地搭话。 洛岩回头,与她四目一对,南夕顿了顿,转向一边,生怕他唠叨自己…… 没成想这阎王脸竟什么也没说,赞同了她的话。 “呼——”南夕长长呼了一口气,乖巧跟着…… 突然,这寂静的地方扑腾出几只乌鸦,让人脊背发凉,刚走一步,几人一齐回头。 身后似有脚步声,夹杂沙哑地低吟,洛岩眼眶微缩,浓烟里……蹒跚而来了一个人影。 他衣物虽是上乘面料,却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眼珠异常凸出,布满血丝,狰狞着面貌,一摇一晃地走来…… 南夕当然要后退几步,念叨着:“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人!”洛岩正颜厉色。 “是……人吗?”聿辰同样疑惑。 也对,这东西除了长得人样,论走路姿势,面貌神情,倒更像个化作人形的妖物。 洛岩剑锋一立,挡在众人身前,几人倒也乖巧,一齐后退了好几步,真把洛岩当成大腿抱着了。 “你是谁?”洛岩冲着缓缓走来的人问。 可他似乎充耳不闻,依旧蹒跚摇晃。 二人只差一两丈时,那人突然双目圆睁,仿佛才看到洛岩,沙哑的低吟瞬时变成嘶吼,朝洛岩扑去。 原以为他腿脚不好,这会儿倒是脚底生风了…… 洛岩飞身与之周旋,却招招点到为止,近身才知,他确实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族。 怪的是,他似乎不懂疼痛,如何拳打脚踢,都瞬间起身再战,循环往复。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南夕搓手顿足,竟也担心起了洛岩。 “他……是不是中蛊了?”芊千道。 “蛊?什么蛊?” “我也是在医书上看过,从来没见过,听闻有种阴蛇蛊,都是取寸长的毒蛇,钻入人体,污染五脏,直到意识全无,不老不死,成为可以被操纵的傀儡……” “这么恶毒……”筱禾咬牙凿齿。 “可怕的不是中蛊,”芊千接着说,“中蛊之人的体内的毒蛇一日之内会迅速繁殖,无孔不入,所以……若一人中蛊,一城皆无!” “什么?”南夕忙转身,冲着洛岩喊,“别打了洛岩,他中蛊了,打不死的!” 洛岩侧目,听见南夕的话飞脚将中蛊之人踢到十丈之外,回到他们身前:“什么中蛊?” “阴蛇蛊!”芊千道。 “就是一种寸长的小毒蛇,钻进人的身体,然后……唔——唔——” 南夕好心解释,却被洛岩一手捂住嘴巴,确实……太聒噪…… “我知道这种蛊,看来这梦渊的百姓……” 洛岩正说着,浓烟中又传来沙哑的低吟,不!是很多沙哑的低吟,汇聚一起……这声音……可不小。 几人面对着那声音的方向,洛岩下意识,以剑柄挡在南夕身前,又护在身后。 南夕扒着洛岩的胳膊,露出两只忽闪的眼睛,捏着嗓子:“不……不会吧……” 大伙儿已然猜到,浓烟之后,怕是一城中蛊的人…… 声音越发近了,带头的是刚刚被洛岩踢飞的人,紧接着,两个、三个、一排、一片……个个面目狰狞,血眸凸出,一摇一晃……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这场面,还是惊着了众人! “洛洛洛……洛岩,你你你……”南夕嘴巴都不利索了。 “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洛岩道。 “我也这么觉得,咱们还是,诶?诶?” 南夕正表示赞同呢,没成想直接被洛岩拎着衣服就走了。 许是她废话太多,说完恐怕早已成为他们的其中一员了…… 第二十八章 您怎么这么偏心 一座道观,颓垣败井。 半掩的大门轻轻一推,生锈的螺纽发出“嘎吱”声,仿佛得了肺病的老者…… 几人匆匆进来,关门下钥。 “他们……应该不会发现吧?”筱禾低声细语。 “暂时不会,”芊千道,“刚刚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是靠气息来寻找猎物的!” 南夕环顾四周,道观的院子萧条荒凉,却…… “你们发现没有,这道观……怎么没有浓烟?” 她不提醒,几人到还未发觉。 洛岩一跃而起,飞上观顶查视,那些狂人走到这里,竟然齐刷刷地回头,折返而去,而这座道馆外,浓烟依旧,到像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怎么样?追来了吗?” 他刚刚下来,南夕就凑上去问。 洛岩摇头,但是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并不乐观。 砚安上前:“怎么了?这里也不安全?” “不知,”洛岩道,“只是这里……不知为何,确实没有浓烟!狂人……也不敢靠近!” “这里……怕不是有毒王吧!”聿辰开起了玩笑。 南夕一个箭步跳到洛岩身后,扒住人家的肩膀:“不不不……不会吧?” 筱禾自动将脑袋扭向另一边,大家都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可南夕摸着摸着,似乎已经习惯,而老虎……除了干瞪眼,好像也不会发威…… “咳咳——” 聿辰咳嗽提醒她,南夕这才松开手,呵呵傻笑…… “不论这里有什么,小心谨慎即可,待明日天一亮,我们再探!” 洛岩发话,几人打扫的打扫,生火的生火,在道馆主厅,凑合着将就一晚。 聿辰好不容易找来稻草,给三位姑娘铺床,而他们倚着木柱,坐着便能睡了…… “噗嘶——芊千,”南夕忽闪着眼睛低语,“你说这个阴蛇蛊,无孔不入,我们怎么躲呀?” 洛岩正盘着胳膊闭目,听她这嘀咕,不禁冷笑她重生一世而已,竟然如此惜命! “我不知这蛇蛊用的是什么毒蛇,不过蛇嘛……总是怕雄黄的!”芊千同样捏着嗓子。 “雄黄?哎……这梦渊连荒郊野岭都比不上了,去哪里找雄黄酒呢!”南夕失落转身,双手垫在后脑勺,翘起二郎腿,怎么看……也不像个女孩子。 她突然扭头,恰好与洛岩的眼睛相对,洛岩的目光也在一瞬间移开,些许抖动,看上去有些慌乱。 “洛岩?你有雄黄酒吗?” “没有!” “啊?我还以为你有呢!”南夕嘟嘴躺回原位。 “你怎么会以为我有!”洛岩白眼,自己难不成是个老妈子,什么都得备全么。 南夕转回,双肘撑着稻草,双手托着下巴:“因为你是洛岩,没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 此话一出,洛岩的眸子一顿,本以为自己处处不给好脸色,南夕对自己也多是敬而远之,怎得看她那双晶莹的眼,格外真诚。 “得了啊,什么时候了……还拍马屁!” 聿辰是绝对的气氛终结者,南夕嘟囔:“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啊唔——” 这样的环境,也就只有砚安能睡得那么踏实,说他是天虹门长老,谁信呐! 听听这鼾声,到的确像只灵兽,吃了睡,睡了吃的…… 筱禾转了身,也没睡着,突然坐起问:“小夕,我们看过画本里的梦渊,不是有丹穴庇佑吗?这个丹穴……又在哪儿呢?” “你问我啊?”南夕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她问错人了。 筱禾叹口气,又躺下。 “那只是个传说,谁知道有没有这个地方……”芊千半睡半醒。 “噗嘶——洛岩?你知道吗?”南夕探着脖子,没等他回答,又躺了回去,“算了,你怎么会知道呢,你又不看画本!” “丹穴,相传在世外高人菘蓝祖师隐居得地方,又唤作方寸穴,此处可闻仙鹤唳,见凤凰翔。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而且方寸穴不在天地之内,非有缘者不可遇,乃是世间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洛岩慢条斯理,几人都听得傻了眼,除了……酣睡如泥的砚安。 “原来你也看画本,我们都一样嘛!”南夕两眼放光。 “我不看!”洛岩也不知为何非要解释,“我看的是藏经阁里的藏书!” “哈……这样啊……”察观色什么的,南夕还算精通,这会儿正是该闭嘴的时候了。 “相传这丹穴就在梦渊,可确实没有人真正见过……”筱禾道。 “既是相传……就不一定是真的,明天我们就好好看看这座城,究竟发生了什么……”聿辰道。 一阵困意袭来,南夕只觉得眼皮沉重,眼前模糊,嘴巴却还想着搭话:“对对……再找一找……看有没有雄黄酒……” 夜色阑珊,几人渐渐睡去,道观的门被一丝冷风吹开,取暖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姑娘们缩着肩膀,打着哆嗦。 洛岩起身,缓缓行至南夕处,将外袍披在她身上,又轻手轻脚出了主厅。 屋外的浓烟似乎散去了不少,洛岩脚底一蹬,飞上屋檐,道观四周并无异样,可为什么这烟……却进不来呢? 正沉思呢,突然……又一身影一跃而起,落在他身侧,他转眸,是同样脱了外袍的聿辰。 “睡不着啊?太子殿下?” “我现在不是太子!” 聿辰挠挠眉尾道:“您这三界最冷的太子殿下,即便重生人族,这冷面……是一点儿都没改……” 洛岩转眸,与之四目相对:“什么意思?” “大哥,”聿辰无奈道,“那儿躺着三位师妹,您怎么就偏心给南夕披外袍?剩下两个是金刚女娃,不怕冷的吗?” “我……”洛岩哑口。 “要我说,南夕皮糙肉厚的,才最不怕冷呢!”聿辰转回身,“好在我醒了,没冻着我们家筱禾!” 洛岩冷笑,同样正身:“筱禾与南夕姐妹情深,陪她历劫,所以……你就偷偷跑出南海,来陪她?” “当然了!”聿辰答得干脆利落,让人心生羡慕。 “那龙王……”洛岩虽然没有问完,却也足够让人明白。 “他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呢,”聿辰的眸子黯然失色,“就算我离开龙宫几百年或是一千年,也不会有人来找,更不会有人担心……” 洛岩没再继续问,二人在道馆屋顶的背影纯素,与这黑城格格不入……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南鲲一梦'');; 第二十九章 菘蓝祖师弟子? “哈啾——哈啾——” “我说你好歹是个神仙,体格也太差了吧?”聿辰盘着胳膊,和砚安走在最后,嘀嘀咕咕。 “谁让你大半夜扒我外袍!”砚安委屈巴巴。 “大哥,”聿辰无奈,“你一根筋吗,昨晚天冷,你主人那么独善其身,都知道给南夕盖件外袍,我当然要给我们家筱禾了,那芊千……不得扯你的?” 砚安鼓囊着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快点跟上!”筱禾回眸,牢骚他们走个路比姑娘家都慢。 经过一夜,梦渊已然烟消雾散,那做奇奇怪怪的道馆也并未发生什么,也许是当年观中供奉之人仙风道骨,才佑得如今不被邪祟侵扰…… 青天白日下的梦渊,播土扬尘,比夜里更加荒凉。 “怎么一个狂人都不见?”南夕问。 “听说中了此蛊的人,善阴惧阳,白天……怕是不会出来的!”芊千道。 “昂~不会出来呀~”南夕怪腔怪调,刚刚还畏首畏尾,神情紧绷,听了这话,双手后背,在这萧条的街上昂首阔步起来! 芊千嫣然一笑,筱禾也跟着撇嘴。 “呀!狂人!”聿辰一身喊叫。 吓得南夕一蹦三尺,滋溜钻到洛岩身后:“哪里哪里?在哪里啊……” 几人灿笑,她才发觉上了当,出脚便踢,聿辰躲之不及,只得“诶呦呦——” 二人打打闹闹,也算给这些许劳顿的游历,添了几分色彩。 洛岩似乎习惯了他们的闹,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有时……也会淡淡一笑……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呢?”南夕突然探过脑袋问。 洛岩一顿,随手将她被风吹到头顶的那绺头发放回原位:“去客栈!” “客栈?”几人停顿懵圈,因为这里……哪还有经营的客栈。 芊千一笑:“洛岩是要我们去找雄黄酒吧!” “哦~”南夕茅塞顿开,“对对对,客栈才会有雄黄酒,走走……快一点!” 她倒先行一步了,聿辰揉揉腿:“啧啧啧……真惜命!” …… “吱啦啦啦——”要说昨晚道馆的大门像得了肺病的老者,那这客栈的门绝对是受了癫痫,听着怪瘆人的。 刚进去,几人分头去找,洛岩攥着剑,缓缓而行,环顾四周,并无异样,突然,目光落定靠近楼梯的桌子。 他将食指中指并拢,在桌上轻轻一蹭,一尘不染。 洛岩眉头紧锁,回身看其他桌子,皆罩着层厚厚的尘土,怎么唯独这张桌仿佛被打扫过…… “啊——” 厨房突然传来南夕的尖叫,洛岩一怔,疾步而去,在客房搜寻的几人也匆匆下楼。 洛岩第一个冲进来,见南夕,担心的眸子才放松了些。 这妮子正举着一把菜刀,而她的对面,一男子捂着下身,满脸通红,叫苦连天…… “谁谁……谁呀?你别过来啊!我有刀!”她这般佯装厉害的样子,倒不失几分可爱。 洛岩见男子粗布麻衣,唇红眼白,虽然如此,五官棱角分明,有几分俊朗,显然不是狂人…… 他叹了口气,上前握住刀柄,南夕这才看见他,乖乖松开手,躲在洛岩身后。 “哪儿来的毛躁丫头,”男子终于能说话了,咬牙切齿地瞪着南夕,“谁能想到……没被狂人咬死,竟然……” “小夕小夕……没事吧……”几人匆匆赶来,筱禾忙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南夕摇头:“我……我没事,他……” 大伙齐刷刷看向男子,他也犯怵,一时失语…… 洛岩第一个行礼:“对不住,师妹胆小,才冲撞了你。” “胆小?”男子大谬不然,“菜刀都举头上了,你跟我说她胆小?” “谁让你半声不响地跑到别人背后吓人!”南夕白眼。 “你……”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说?”聿辰打断他俩。 …… 屋外的日光照进客栈,可隐约看到细碎的飞尘,几人在那张干净的桌前……面面相觑,半天没有开口。 南夕那张嘴又怎么能憋的住:“我说,有什么话直接问呗,这是做什么?” “好,”男子故作姿态,“我先问,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梦渊,而且没有中蛊?” 洛岩面不改色:“我是修行弟子,奉命下山游历,昨晚听得此处有巨响,所以前来看看是谁在作祟!” “弟子?天虹门的?”男子问。 洛岩眉头微挑,点头承认。 “那是了,天虹门是修行大派,你们无碍也不足为奇!” “那……是不是该我问了?” 男子抬一只脚撑在凳子上,胳膊肘搭着膝盖,当真随意:“问吧!”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梦渊,而且没有中蛊?”洛岩将这问题又原原本本抛给了他。 “你学我?”男子吊着嗓子。 “问你就答,哪儿那么磨叽!”砚安牢骚满腹。 “罢了,”男子漫不经心道,“吾乃菘蓝祖师第十三代弟子樊知秋!狂人……自然不是我的对手啦!” 几人本是目光如炬,听得一丝不苟,想着能从他这得到什么线索,却在他这话一出时,忍不住都白了一眼,包括洛岩。 “樊知秋是吧?”南夕第一个就忍不住了。 “对对!” “我看你改名吧!” “什么?” “樊骗子倒是适合你!”南夕阴阳怪气道。 “你什么意思?” “嗬!”南夕凑近,“狂人不是你的对手,怎么我这废柴你就打不过?再说了,菘蓝祖师的名号,也是你能用的?我看你就是知道别人没见过,才能撒得了这个谎!” “喂!你是女子,我才不与你计较,早知你是如此,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樊知秋也是个嘴碎的,眼神似有躲闪。 “诶呦!你倒让我见识呀!” 二人话赶着话,仿佛没人拉着,都要打上一架了。 洛岩“咳咳”两声,两人更是没听到似的。 筱禾忙拉着南夕坐下,示意她听听洛岩怎么说,樊知秋也被气得不轻。 “你既说你是菘蓝祖师的弟子,可否……带我们去拜访他老家人?”洛岩道。 “那不行!”他直接回绝,“师傅避世多年,不喜热闹,我要是把你们带过去,一定会被责罚的!” “嗬!”南夕冷哼,“是你也不知道人家在哪儿吧!” “我说你这个丫头吃什么了?嘴巴这么饶人?” 樊知秋脸都气红了,南夕也不知怎得,总是与他互看不顺眼……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南鲲一梦'');; 第三十章 南夕第一个答应 “你可知……狂人现在何处?” 既然他自称是菘蓝祖师的弟子,洛岩也顺着他的话问,毕竟眼下重要的,是拯救梦渊的百姓。 “干吗?你们要去?”樊知秋瞳孔震惊,“那地方……可是很危险的!” 几人目光相对,看来有戏。 聿辰靠着椅背、盘着胳膊:“修行弟子,自然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你师父被世人称颂,难道会教你因为危险而袖手旁观么?” 樊知秋一怔:“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烦请知秋兄带路,我们去探个明白!”洛岩作揖。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莽莽撞撞的,小心人没救到,自己先中蛊了!” 南夕大气一出,白眼一翻:“磨叽!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不能一气儿说完吗?” “你……” “边走边说吧!”眼看他俩又要吵了,洛岩道。 “先说好,我带路……但不进去!” …… 几人顺着长街,缓缓走向城边山坡。 “这梦渊历来繁华,怎会突然全城中蛊,这般萧条?”洛岩问。 “原是奢华的,直到半年前,来了一个人,简直……是个恶魔!” 南夕嘴唇蠕动,骂骂咧咧,实在受不了这货说话没重点,竟然还在那儿铺垫氛围,若不是筱禾拦着,恐怕又是一通争吵。 “是谁?”洛岩倒是慢条斯理。 “那人名唤苏玺,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听说带着面具,玄铁打造,红色为纹,略掺金色,诡异至极,他来这里本是从商,开了个乐坊司,夜夜笙歌,当地不论男女,都离不开这个地方,醉生梦死……” “还真是奢靡……”砚安道。 “听说第一个狂人,就是从那里出现,后越来越多,直到……全城都中了蛊。” 洛岩问:“苏玺,他的乐坊司开在何处,为何我没有发现!” “这就是怪的地方,乐坊司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仿佛是凭空变没的,还有那苏玺,我待了这么久,都未发现他变成狂人的样子……” “这么久……你的意思……是你待在梦渊已经很久了?是有何未完成的事?我们可以帮你!”洛岩道。 “额……大可不必!”樊知秋躲闪目光,“前面快到了!” 见他不愿多提自己的事,洛岩虽满腹狐疑,也不再追问。 聿辰眺望,山坡一层层凸起,连半点凹陷都没有,嘀咕道:“这里……怎么可能是发出巨响的地方!” 洛岩微微摇头示意他。 “那巨响……隔三差五就有,多听一听就习惯了!”樊知秋竟听见了,冷笑着回复。 正当几人再问时,樊知秋脚步停顿:“看到那颗树了吗?可沿树洞爬到你们要去的地方,我呢……就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里面……有什么?”南夕忍了一路,终于开口。 “狂人喽,你们不是要找吗?” “都……都是吗?” “嗬?”樊知秋走近,“怕啦?我就说嘛,就你这样的,还能修行?” 南夕恼羞成怒:“你这样的都敢自称菘蓝祖师弟子,我这样的又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好男不跟女斗!”南夕总能让他哑口无,因为确实没人相信他的身份。 “即使如此,知秋兄保重!”洛岩微躬身。 樊知秋递上一酒壶:“雄黄酒不多,也能助你们一二,生死有命,你们好自为之,告辞!” 未等大伙道谢,这人就没了踪影。 “溜得倒快!”南夕嘟囔。 雄黄酒洒上身,几人进入丛林…… …… 这是一棵几百年老树,树干得有三五个人才能围住,底部……却有一洞。 “我在前,砚安在后,进去调整好气息,莫要大声说话,更不要乱碰乱动!” 钻洞之前,洛岩回头一本正经,可眼睛却是在盯着南夕说,仿佛能犯忌的,就她一个人,虽不服,但她还是面带假笑地点点头…… 刚进入,眼前便一片漆黑,周遭也乍然冷了几个度,让人脊背发凉。 不知爬了多久,远处似有一丝光亮,洛岩加快速度,终于进了那所谓的洞中…… 洞里还算宽敞,却阴风飕飕,隐隐听见滴水的声音,洛岩回身,唇语道了句“小心”,便进入山洞深处。 越是深入,这洞就越加诡异,不知何时,石壁的缝隙间出现了密不透光的苔藓,发出的却是阵阵恶臭,让人忍不住掩嘴而行…… “噔——” 不远处一声清脆的石头碰壁声,顿住了几人的脚步。 洛岩在最前,左手拇指顶开剑柄,剑……已出鞘半寸,后面几人……同样出剑高度警觉。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步挪移,直到又一个山洞出现眼前,洞中场景……让人瞠目结舌。 南夕虽早早地捂住了嘴巴防臭,单看她瞪圆的眸子,旁边芊千、筱禾都惊得合不上嘴,就知道眼前多么骇心动目。 这个洞,一眼望不到边,不知其又几千里,而洞中,密密麻麻的人似没有魂的躯壳轻摇轻晃,身上血迹斑斑,新伤旧疤触目惊心,却没有半点喘息声…… “这……是一城的人吗?”聿辰低语,却满是不可思议。 “他们不能见光,所以白日里……就都来到了这里……”洛岩同样满目疮痍。 南夕捂着嘴:“是谁……这么残忍,这么……” 确实,她不知如何形容这个丧尽天良的人,也不懂为何要这样残害一城百姓。 回过神的芊千道:“看来……他们都睡着了,只要没有太大的声响,就不会醒来!” “树洞那么小,一定还有其他出口,还有……那个幕后之人,也必然会留下痕迹!”洛岩道。 “什……什么意思?”南夕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要穿过他们!寻找出口,寻找……那个苏玺……”洛岩回身。 登时,静若寒蝉,穿过他们……危险可想而知,且不说这些狂人惊醒会如何,单单他们身上无孔不入的寸蛇,就防不胜防。 “好!穿过他们!” 谁都想不到,第一个答应的……竟然是南夕,她虽咽着口水,眼神……却异常坚定……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南鲲一梦'');; 第三十一章 你凭什么比我先回去 洛岩愣在原地,许是没有想到,总会事事掣肘,等着捡漏的南夕,怎会突然答应…… 片晌,才道了句:“好,那都跟紧了,屏住呼吸,我们出发!” “等等!”南夕忙叫停。 洛岩回眸叹气,果然她还是本性难移:“怎么了?” “我们……也可走……上面?”南夕指了指洞中空旷的上半部道。 筱禾与聿辰相视一笑…… “上面?如何走?此处轻功难施,更不能御剑,以你……”洛岩总是半句话,就能伤人于无形。 南夕白了一眼,两手叉腰:“用符啊!你忘啦?我们剑符宗的本事?” 洛岩握着剑柄,盘着胳膊,眉毛轻挑,显得来了兴致:“哦?剑符宗的本事当然不差,那就……让我开开眼界吧?” 筱禾揪了揪南夕的袖子,低头耳语:“要不……我来?” 南夕抬手,挡住筱禾大半个脸,昂首阔步:“不必……这么基本的符咒,我来!” 几人纷纷挪开给她腾地儿,也算拭目以待。 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狂人,南夕“咕咚”咽着口水,长吐了口气,两眼微闭。 双臂自两侧缓缓抬起,直至双手胸前相对,拇指与中指成环相扣,紧接着手掌上下相对,错位间,掌心出现符咒…… 南夕的双眸徐徐睁开,筱禾也替她高兴。 “出!嗯?” 南夕瞳孔惊慌,果真是废柴,那符咒乍时自燃成灰烬,四下除了狂人无意间的碰撞声,万籁俱寂。 “噗嗤——” 南夕烦躁回头,砚安苦笑道:“对对……对不住,实在……没忍住……” 再瞧瞧洛岩,那也是肉眼可见的嫌弃! 南夕咬着下唇回头,目光扫视了一遍狂人,不听旁边筱禾的帮助,再次施法。 双眸紧闭,一套动作倒是行云流水,掌心的小符已然出现,她深呼吸,默念咒语,后目光锁定:“出!” 霎时间,一巨形符咒悬于半空之中,金黄色的光芒与山洞显得格格不入。 南夕回眸粲然一笑,下巴扬得老高,志满意得的盘着胳膊:“喏,上去吧?” “小夕……你好厉害啊!”芊千第一个冲上来夸她。 南夕挑眉:“自然!” “行了!赶紧出发吧!” 洛岩飞身而起,几人随后一起搭上那符咒。 比起在狂人中穿梭,这样确实更为稳妥。 但洛岩的那根弦总绷着,他眉头紧蹙,观察着脚下中蛊的百姓,南夕的脑袋突然出现,让他恍惚后撤。 “怎么样?我也不是百无一用吧?”南夕捏着嗓子,双眸在这洞中那样闪亮。 洛岩瞥向一边:“何时说你百无一用了?” 南夕嘟嘟囔囔:“你不是一直这样想嘛!” 洛岩未答,南夕黯然失色,回到自己的位置…… “从未……那样想过……”洛岩声音极低,也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 几人乘着符咒,走了足足一刻钟,可见洞中规模之大,狂人之多。 “那里!有个门!”聿辰小声指了指,尽头之处,确实有个紧闭的石门,门前的圆台也不小,却没有一个狂人,甚是蹊跷。 南夕施法,符咒转弯而去,几人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圆台…… 谁知芊千跳下时,一个踉跄,左脚滑落,又因为惯性大喊一声! 身后的狂人猛然苏醒,狰狞面貌,血目凸起! “芊千小心!” 南夕瞳孔地震,她离芊千最近,来不及多想,一把拽住芊千,惯力之下,芊千被扯了回来,她却被拉到圆台边缘。 狂人顺势抓住她的手臂,就在她快要被扯下圆台时,洛岩及时出手,瞬间击退狂人。 见他们不敢上圆台,他两步来到南夕身前,握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伤……伤哪里了?” 南夕抬头眨巴眼睛望着他,木木地摇头,那双惊惶失措的眸子,是……在担心自己吗? 芊千和筱禾几人也忙冲过来:“没事吧!小夕!” 南夕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推开洛岩,平常看她做什么事都不成,竟不想她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别……过来,万……万一……万一刚刚有蛇……有小蛇钻……钻到我身上呢……你……你们离我远一点……现……现在开始……我……我远远地跟着你们……跟着你们……” 南夕瞳孔极速抖动,双脚跟着后撤几步,说话坑坑巴巴,看上去大义凛然,却是怕极了…… “怎么会呢,小夕我们……”筱禾正要过来。 “你别过来!”南夕几乎用喊得样子,“万……万一呢……” “我们不怕……” “我怕呀……”南夕的眼里闪着晶莹,“好筱禾……你别过来,我……我这一世本来就活该,如果……如果真……中蛊了……” 筱禾的泪涌出眼眶…… “真中蛊了……不伤不死的,你一定要杀了我……那样活着实在太丑了……还……还有……” 南夕话刚说了一半,洛岩径自走来,越过筱禾,没有停下的意思…… “干干干什么……你你你……别别过……” 她舌头打了结,身体后仰,一阵暖意,众人瞠目。 洛岩轻柔地拥抱着他,眸子再无冷意,满是心疼…… 缓过神来的南夕双手使劲推着他的腰,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带着哭腔:“你干什么呀,我不能再……再连累你了!” 洛岩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侧颜微瞥,在她耳边道: “南夕,既然是受罚而来,你凭什么比我先回去?” 南夕不再挣扎,变得乖巧,可眼中含泪,万般可怜…… 洛岩缓缓松开她,与之四目相对。 “没有我允许……你不准比我先死!” 泪水夺眶而出,洛岩拭去,筱禾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走吧!”洛岩柔声一句,“这一城的人还等我们救呢!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南夕回头,望着这些百姓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把抹掉泪痕。 回头坚定道:“嗯!我相信你!” 洛岩粲然一笑,破天荒的一笑。 前往石门,南夕……跟在他身侧……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南鲲一梦'');; 第三十二章 唯女子与小难养也 “这石门推不开,应该有机关!”聿辰试探后,回身道。 圆台空旷,没任何凸起或凹陷的机关,几人沿着石壁摸索,也未有发现。 “喂!快闻一闻,有没有什么其他人的味道!”聿辰胳膊肘怼着砚安。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又不能大声说,气急败坏道:“闻什么?我又不是狗!” “你不是灵兽嘛!” “你不也是兽?要不也闻闻?”砚安插腰,捏着嗓子的模样实在憋屈,“聿辰!好歹同为仙班,我跟随得可是太子殿下,你瞧不起谁呢!” 聿辰开惯了玩笑,却不曾想这家伙这么不识逗,忙上前搭着他的肩:“开开玩笑而已,砚安长老不必当真,嘿嘿,话说回来,你的真身到底是什么?” 砚安脑袋微扬,几分傲娇:“吾乃……” “这里,快看!”洛岩似是发现了什么,聿辰与其他人匆匆而来。 砚安正摆好了架势自我介绍呢,周遭已是空空如也,无奈叹了口气跟上…… “这是什么?”南夕眉头紧锁。 圆台靠近石门处,有根胳膊粗的铁链,极为隐秘,再仔细瞧瞧,这圆台似乎与真正的地面高出一掌的距离,像是悬在上面的。 洛岩突然茅塞顿开:“我知道了,这个圆台……就是机关!”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转动它?”筱禾道。 洛岩点头:“我们一起施法,看能否奏效!” 几人迅速站于圆台中心,一人一个方向,施法准备,待洛岩一声令下,几股力量自他们的指尖一齐洒向圆台。 “咯吱——咯吱吱——” 果真动了,洛岩几人加力,圆台徐徐转动,那石门也缓缓打开。 就在此时,狂人骤然苏醒,似乎也不惧怕圆台,纷纷扑冲而来! “快走!”洛岩以剑柄第一个推南夕出去,“不能转了,他们现在出去,会爆裂而死的!” 施法止,半开的石门又开始缓缓合上,几人疾步穿梭,洛岩也在门关上的一瞬间钻了进来。 “好险,他们差点出来!”芊千惊魂未定。 不同于刚刚的山洞,眼前的通道……没那么潮湿,也没有苔藓,却灯火通明,少了些阴暗。 “走吧……都小心一点儿!”洛岩道。 因为明亮,几人的速度快了不少,不远处已然出现了太阳的光斑,看来……马上就要到出口了! “等等!”聿辰突然停下,几人也顿住了脚步。 “怎么啦?”筱禾问。 “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大伙儿竖耳听,除了自洞口钻进来的风声,并无异样。 “不对……有敲敲打打的声音!” “你听错了吧?”砚安道。 筱禾与南夕却正颜危色,因为……在南海,聿辰的耳朵可是出了名的,比他们天族的顺风耳都过之不及! 洛岩上前:“你确定?” “嗯!这边!”聿辰拐入旁支,洛岩回身朝砚安点了点头,便跟随而去。 南夕正要跟上去,砚安抬手相拦:“筱禾,你们先出去,我和洛岩他们去探。” “不行!”南夕道,“万一里面有危险怎么办?” “可刚刚洛岩的意思……” “他的意思怎么啦?江掌门说了,既要一起出去,就得一起回来,我南夕虽然没什么本事,也捡漏惯了,但这样的险事,绝不会弃朋友于不顾的!” “我……诶?” 砚安抬手想讲道理,却不想南夕已然钻了进去,筱禾、芊千也紧随其后…… 他悬在半空的手耷拉下去:“哎……果然是唯女子与小难养也……” …… 本是狭窄的洞口,却越走越宽敞,越走……越听得见“叮叮咣咣”的敲打声…… 洛岩屏息凝视,突然肩膀被人一拍,刚要出剑,却被南夕捂上了嘴巴。 “我我我……是我……” “你们怎么跟来了?”说这话的洛岩,恶生生瞪了砚安一眼。 砚安委屈:“这我能拦得住嘛!” 他刚要开口,敲打声顿时停止,空气都跟着凝结了…… 聿辰在最前,回身做了个“嘘”的动作,刚刚迈开一只脚,探身去看! “出来吧各位,我们……可以坦诚相见!” 这声音粗狂,嗓子里仿佛卡了铁石,不像人说出来的,突然这么一下,让人猝不及防。 大家面面相觑,洛岩正身,第一个出去,几人跟随…… 又是一个偌大的山洞,洞中央,焚着一鼎,未靠近,便能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鼎前站一人,黑色玄衣披身,发髻由蛇样乌鸡玉固定,背对着他们! 四下……除了这只鼎,便是一团团不知名的黑紫色花朵,诡异至极! “阁下……是何人?”洛岩面不改色。 此人缓缓转身,脸带面具,下颌衬得格外好看,筱禾禁不住道:“苏玺?” “哈哈哈哈哈——”那人仰天长笑,“看来……也不用我介绍了!” 南夕摸摸下巴,这张面具确如樊骗子所说格外瘆人,可这人……总觉得似曾相识…… “不知梦渊的百姓如何得罪了你,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洛岩依旧泰然自若,可眸子里的气愤显而易见。 “没有啊!他们没有得罪我!”这话……竟然从他口中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百姓何辜,你……”南夕忍不住上前,“你还真是丧心病狂。” “看出来了么?”洛岩低语。 聿辰摇头:“不是妖!” “小姑娘……还真是嫉恶如仇呢,”他吊儿郎当走到一株花前,摘下一朵,缓缓走来,似乎要递给南夕,“这花……正配你!” 洛岩一把将南夕挡在身后,苏玺的脚步也随之停顿,冷笑一声,手中花霎时化为灰烬…… “这……是什么旁门歪道?”筱禾瞪着眼睛嘀咕,南夕也傻了眼。 “既然我们来了,就不会让你得逞,你若说出救百姓的方法,我们……亦可考虑放你一马!”洛岩道 “哈哈哈哈哈——” 他这铁拉嗓子,笑得声音让人着实难受! “小子……你们会让我得逞的,因为……我还指望你们呢!”苏玺邪魅一笑,让人疑惑。 “为什么?”聿辰问。 苏玺回身,晃晃悠悠至那鼎前:“因为……你们要救的……不止百姓,还有……他!”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南鲲一梦'');; 第三十三章 我一定会救你 苏玺的食指,直直地对着洛岩。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南夕不知为何挡在洛岩身前,“他可是我们里面最厉害的,我看你还是想想怎么救你自己吧!”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笑,苏玺一步步走近,到聿辰、筱禾、砚安面前诡异一笑: “你们这一帮人,有的……算不得人,所以中不了蛊!” 他吊儿郎当至芊千面前:“有的在药罐儿里长大,也百毒不侵了……” 当他晃到南夕面前,面露难色:“有的嘛……没心没肺,我那小蛇才不稀罕!” 苏玺面具后的目光炯炯,越过南夕,看向洛岩:“所以……就剩你一个肉体凡胎了,你说说……他们是不是得救你?” 洛岩始终泰然自若,目光如剑,却似乎已然有些异样从体内传来! “少在那儿拿腔作势,”南夕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推开他,“我们才不会上当!” 这苏玺,看上去是个狠角色,竟然被她推了个踉跄,也并不恼火! “嗬嗬嗬嗬……”他斜嘴冷笑,“上当?姑娘……那你问问你身后的小郎君,此刻是不是心如火躁,四肢麻木,胸前……已有褐色朱线了?” 砚安第一个冲过来,些许失措问:“洛岩,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不舒服,或者……” 砚安说了一半,就惊在了原地,因为南夕已不由分说,上来就扒开他的衣领,随即,众人瞳孔地震。 洛岩的胸口处,却有一条朱红色细线在蔓延,南夕傻眼,怔在原地。 洛岩只愣了愣,忙后退一步,眸子些许抖动,自己是昨晚中蛊,还是刚刚?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他绝不能连累旁人。 “竟……竟是真的?”南夕与洛岩四目相对,眼眸里百感交集。 “先别过来!”洛岩的镇定,让人心疼。 芊千咬着下唇:“这条线若蔓延到咽喉处,他……就变成……狂人了!” “对对对……”已经晃荡回山洞中央的苏玺满不在乎道,“这位公子也够厉害了,昨晚中蛊,今天还没变狂人,啧!好身体!” “怎么解蛊?”砚安沉着嗓,从未见他如此暴戾恣睢。 苏玺面具遮挡,却依旧能看到他轻蔑一笑的眼睛。 “我问你怎么解蛊!”砚安突然怒不可遏地吼着,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大步冲过去。 谁知半路伸出一只手,是南夕。 “你拉我做什么?” 沉默良久的洛岩开口:“砚安,回来!” “可……” “回来!” 砚安喘着粗气,回到洛岩身边。 向来最沉不住气的南夕,此刻竟出奇的安静,缓缓走了几步,聿辰和筱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护着…… “你刚刚说……你在指望我们?指望我们什么?” “这就对了嘛,”苏玺粲然,“好好说话……一切……都有的商量!” 南夕的脸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咽了一口唾沫:“好,那我们做个交易,你帮他解蛊,我们帮你做你需要做的事!” “南夕别冲动,你知道,我死不死无所谓!你何必……”洛岩突然道。 “你闭嘴,先别说话!”南夕突然回眸大喊,几人包括洛岩都怔住了,这妮子从未如此大声正经过。 “啧啧啧,情比金坚呐!哈哈哈……”苏玺竟拍起了掌。 南夕回身,上下喘息控制情绪:“说吧,你要我们做什么?” 苏玺突然站直,整理整理衣物,作古正经道:“我要你们……帮我找一个人!” “谁?” “菘蓝祖师!” “什么?”聿辰插话,“这怎么可能,菘蓝祖师在梦渊只是个传说,谁都没有见过,万一他根本不在这里呢?” 苏玺不屑一哼:“我说她在!她就在!” “好,”南夕突如其来的答应,几人的目光都傻了,“但是我有个条件!” “说来听听!”苏玺坐回鼎旁边一个冰冷的石椅上,拖着下巴,兴致盎然。 “菘蓝祖师已经销声匿迹多年,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说找就能找到的,而我们的朋友不出一日就要变成狂人,我要你压制蛊毒,阻止他变身!” 洛岩抬眼,望着南夕单薄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知她是个讲义气的,却不曾想过她也有如此从容自若、七窍玲珑的时候。 苏玺顿了顿,随之指着南夕:“小姑娘啊,还真是小瞧你了!” 他边点头,边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冲着南夕一扔,她稳稳地接住。 “里面的药丸只有三颗,可保那位公子三日不变身!” “三日?”砚安愤愤不平,“三日怎么可能找到菘蓝祖师?” 说着正要上前,被洛岩瞪了回去! 他缓步向前,虽脚步些许麻木,却忍着面不改色道:“听闻菘蓝祖师宅心仁厚,救济百姓,如今避世多年,冒昧问一句,你与他是有何仇怨?或者……你伤一城百姓,只是……为了引他出来吗?” 洛岩的话,显然让苏玺心有所动,即使看上去不无变化,可那双抖动的眼是骗不了人的。 这表情一闪而过,又变得吊儿郎当:“公子,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旁的事无需多打听!” “你……”砚安气得都要变身了。 突然,洛岩只觉得心头一阵针扎般的疼痛,身体不禁后倒,好在有砚安护着。 南夕慌忙上前:“洛……洛岩……没是吧?啊?” 洛岩咬牙摇头,低沉着嗓音:“先回去!” 几人搀扶着洛岩离开,那苏玺……竟还探着脖子:“慢走,不送哦……” 这说话的调调,与他特意展现的铁锈嗓实在违和,让人听了都反胃! …… 一路上,砚安背着洛岩,一句话也不说,嘴巴瘪得都要哭了。 南夕也苦着脸,嘟着嘴,泪光打转。 “我又不是死了,放我下来,我明明还能走!”洛岩突然跳下来,却腿脚没力,直接坐在地上,靠着旁边的树干。 “逞什么能啊你!”南夕一边责备,一边扶着他。 “无碍……”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菘蓝祖师的!一定能救你的!”南夕瞳孔坚定,让人一时失语。 “是啊,事情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聿辰道,“我看这个苏玺很奇怪,他似乎早知道我们会来,却没有要我们的命,应该……是真的有所图谋,目的没有达成,洛岩……不会有事的!” 南夕突然眸子一亮:“对了!樊骗子!” 几人还未反应,她竟一个人朝那客栈奔去……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南鲲一梦'');; 第三十四章 不介意让你贴身照顾他 “樊骗子!你出来,我有事找你,樊骗子……” 南夕“哐啷——”一声冲进客栈,直奔厨房,未见樊知秋,匆匆而出。 他正惺忪着睡眼,在二楼伸着懒腰:“这么快就回来啦,我这回笼觉还没睡醒呢!” “快快快!”南夕不由分说,跑上去拉着他就跑。 樊知秋一脸茫然,直到被拽到门前才挣脱开:“你这个小祖宗,要干什么呀?” 正说着,洛岩几人也刚刚赶回来。 “你快……带我去找菘蓝祖师!”南夕急不可耐。 樊知秋的表情僵硬一瞬,故作姿态折回去坐定:“凭什么?你们是谁呀?有什么资格见我师傅她老人家?” “啧!你就说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吧!”南夕忍了一路,也终于爆发。 筱禾上前,拦住了她,转身道:“我们见到苏玺了,他愿意救回这城百姓,条件……是找到菘蓝祖师。” “你们答应了?” “嗯!” “那你们去找啊?” “嘶——我这暴脾气!”砚安从后面大步而来,凶神恶煞的。 樊知秋见状,滋溜钻到椅子后。 南夕吐了口气道:“菘蓝祖师心有大爱,能救一城百姓,想来也不会拒绝的,你既是他的弟子,烦请带我们去见他!” 南夕躬身作揖,让在场的人都惊了,洛岩虚弱地看着这一幕…… “我……我……”樊知秋张口结舌。 聿辰上前:“我们知道,你并不是菘蓝祖师的弟子,但你既然知道他的名号,就必然有所了解,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 樊知秋瞳孔左右摇摆不定,半天两手一丢:“好吧……摊牌了,我的确不是她的弟子!” 南夕的眸子,霎时黯然失色,即使知道答案,也是抱了一丝丝希望的。 “我只知道,城南的道观百年前是供奉菘蓝祖师的,后来不知为何被人一把火烧了,重建后就成了个空壳道观了!”樊知秋饮了口茶。 “就是那个道观?”筱禾与南夕对视一眼。 南夕点了点头,芊千道:“怪不得狂人不敢接近!” “那你留在梦渊的目的是什么?”聿辰道。 “关你什么事?”樊知秋白眼。 聿辰转身,目光刹那间阴冷犀利,剑出鞘几寸,回身时已经架在了樊知秋的脖子上。 “干干干……干什么?你你……你们是名门正派,怎……怎敢滥杀无辜?”樊知秋吓得嘴都不利索了。 聿辰慢条斯理,目无感情道:“师傅说过,非常时期,亦可用非常手断,眼下我兄弟中蛊了,你最好如实交代,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好好贴身照顾他!” “中……中蛊了?”樊知秋瞠圆了眼睛看向洛岩,“那那你们还敢离他这么近?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吧!” “没关系,”聿辰道,“在场的,谁也跑不了,包括你!” “诶呀!行了我说!” 聿辰收剑。 “我呢,是道观的道士,梦渊出事前我恰好不在,躲过了一劫,之所以不走,是在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秘籍呀!” 几人面面相觑。 樊知秋接着说:“道观里,有本秘籍,传说是菘蓝祖师所作,可解百毒,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一直由道观观主贴身保管。” “所以……你在找观主?”南夕问。 “没错,谁不想长生不老!” “那你一早……为何不与我们一同进去,这样岂不是方便?”筱禾道。 “一起?岂不是要分给你们,我才不要!”樊知秋扬着下巴。 南夕白了他一眼,转眸间,见洛岩捂着胸口,额头密密层层的汗珠滚落,却依旧忍着面不改色。 “樊骗子!” “啊?” “你房间在哪儿?” “那儿啊——”虽然觉得莫名其妙,樊知秋鬼使神差般指了一指。 “来……我们先上去……”南夕刚要上前去扶,洛岩抬手挡着,示意砚安来扶。 …… “诶?干嘛?”樊知秋起身,“那是我的房间,你们不会自己收拾其他房间吗?啊?我……” 他正大声牢骚,聿辰回眸的一个眼神,就乖了…… 坐下来嘟囔:“简直是强盗!” …… 樊骗子的房间倒是一应俱全,一点儿苦都不能吃,砚安给洛砚盖好了被子,南夕递过一杯水来! 聿辰倚着门框道:“看来……我们得去道观,再好好查看一番!” “嗯!”南夕鲜少这样积极,许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原因,“芊千!你先看洛岩,砚安你保护他们,我和筱禾、聿辰去看看!” “等等!”洛岩突然开口,“其他人出去,南夕留下!” 几人顿了顿,一前一后出了房间芊千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与筱禾并肩而行,抬头瞥了一眼,欲又止。 筱禾虽没有看她,却也心知肚明。 “你想问什么?” “没……没什么……”芊千咬着唇,始终没问出来。 筱禾的脚步停顿,面向芊千:“你在疑惑,为什么……我们没有中蛊,也在疑惑苏玺的话,对不对?” “对,”芊千没有躲闪,“我确实百毒不侵,可你们又为何不怕蛊虫?还有,众人敬仰的砚安长老,怎么出了天虹门,性情古怪,唯听洛岩的话?” 筱禾淡然一笑,扶芊千坐到二楼栏杆处:“你与我们一同游历,有些东西也没必要瞒着你,我们修仙门派,向来对仙是敬仰万分的,天族虽遥不可及,但仙……也要历经磨难的,你说是不是?” “你的意思……”芊千轱辘着眼睛,“他们是仙?” 筱禾摇头:“此刻洛岩、南夕同你一样是人,我们……不过是保护他们的……不重要的人罢了!” 芊千本就聪明,筱禾的话她听得明白,嫣然一笑道:“原来如此!只是——” “只是什么?” “南夕是人,为何……也不怕阴蛇蛊?” 筱禾起身,目光似有躲闪:“苏玺说她没心没肺,可能……那些蛇瞧不上她这个废柴吧!” 二人相视一笑,芊千起身:“谢谢你,愿意告诉这些,你放心……我会保密的!” “当然,我们是一起出来,便要一起回去的道友,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筱禾灿笑。 回头看向那紧闭的房门,笑容……又一丝一丝收敛,不知这位太子,要和南夕说什么…… 天才本站地址:..。手机版阅址:m..pppp(''南鲲一梦'');; 第三十五章 回来是要还的 屋内陈设整洁干净,日光恰好透过窗棂,温暖又不刺眼,若不看屋外的斑驳萧条,也算静谧安宁…… “你……要说什么?”南夕乖巧而立。 眼前的洛岩,面无血色,平常冷漠的眼,此刻没了光,抬都没抬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计议什么计议,你都要没命了!”南夕打断他,倒她像个长者一般。 洛岩撩起眼皮:“你是看我病了,就敢为所欲为了?” “没……没有……”南夕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失了分寸,“我……我是担心你!” “我俩命途长,此番人间历劫也不过沧海一粟,若命该如此……” “什么沧海一粟?”南夕又一次打断,也全然不顾洛岩吃惊的脸。 “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别人也以为我就是混吃等死,但我心底知道,命这个东西,从来不能认,即便是历劫一世,也要活得心里舒坦,才不白活这一遭,若是真无所谓,我早一刀抹了脖子,回南海当我的鲤鱼精了……” 洛岩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你不也潜心修炼,没有白白浪费这一世吗?不让我先回去,你也不能!”南夕嘟囔道。 洛岩若有所思,缓缓起身,南夕上前就要扶:“别过来!咳咳——” “好……我不过去不过去……”南夕离他两步远。 “好,你说你要查,怎么查?” “去道观啊!” “然后呢?” “然后……然后看有没有……有没有什么线索……” “如果没有呢?” “没有……”南夕心里没底,实在答不上来,“总得试试吧,我们也没有其他线索。” 洛岩长叹一口气:“道观,昨晚我与聿辰已查过一遍,并无异样。菘蓝祖师,闻其名却未有人见过其人,苏玺,此人怪异至极,所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不得而知,还有这个樊知秋,同样满身疑点!” 南夕顿了顿:“就算他们说的不是真的,或者菘蓝祖师根本不在梦渊,我们还是必须得去!” “为什么?” “因为我要救你呀!” 二人四目相对,洛岩的瞳孔全是南夕,心里想着:她……竟如此对自己,仅仅……是因为朋友么…… “总之呢,你好好休息,我一定不会让你变成狂人的!”说罢,南夕转身而去。 “南夕!” “嗯?” 洛岩一声,叫住了她的脚步,他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通体红色,从不离身。 “此物,是元阳真人炼就,三界只此一枚,可传音,你拿着!” 南夕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拿呢!” “没说送给你,”洛岩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嫌弃,“回来……是要还的!此行不容易,以你的脑子……” “哦……”南夕撇嘴,双手接过,“既然能传音,那你是不是还有一块儿?” 洛岩指了指床边的剑,南夕侧身一瞧,剑柄上嵌着一枚血红色石头,想来与这是同一块! “得嘞,那……我先走啦?” “等等!” “嗯?”南夕回头懵懂。 洛岩却不敢抬头看她:“万事……小心,打不过……就跑!” 南夕心头一阵暖意,粲然而笑:“当然啦,我最会溜了!” 直到门完全关上,洛岩才抬眼望着空空荡荡的方向,淡然微笑,转而……满目担忧…… …… 不同于昨晚的阴森,今天的道观在日光中,显得熠熠生辉。 “小夕,你跟在我们身后!”筱禾道。 三人一前一后,进入道观。 烧完的火堆,铺好的杂草,仿佛一切……与昨天不无二致。 “我看……线索应该不在这里!”查了一圈的聿辰嘀咕着。 筱禾也跟着附和:“没错,道观就这么大,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一旁的南夕蓬头垢面,钻上跑下的:“再找找,再找一找……” “哎……从来没见她这么执着过!”聿辰叹气。 二人跟着她搜寻,天色渐暗…… “南夕?南夕?听得见吗?” 正捣鼓观主的坐塌呢,腰间传来洛岩的声音,南夕扒拉扒拉脸上的碎发:“听得见,洛岩,怎么啦?” “你一个人?” “嗯,我们在分头搜寻,聿辰和筱禾在院子里找!” “天快黑了,狂人会出来,你们先回来吧!” 南夕抬头,西边已然泛红。 “好,我一会儿就回去!” “什么一会儿,现在!” 洛岩的口吻带着命令,南夕如鲠在喉,也只能乖乖“哦”一声。 她刚起身,脚底一滑,手不知碰到什么,坐塌下沉,重心不稳,南夕像个圆球在一昏暗通道中连滚带爬。 “啊——” “南夕……南夕!” 洛岩惊坐而起,一把掀开棉被,却脚底一软,扑倒在地,砚安匆匆扶他起来: “祖宗啊,您这是做什么?中蛊之人四肢无力,你拿什么叫我就行了呀!” “南夕……南夕怎么了?你听得见吗?南夕!” 洛岩怎么被扶回床的,他不得而知,此刻已是心慌意乱了…… “嘶——诶呦喂呀……我的屁|股,嘶——”南夕龇牙咧嘴,终于停了下来,腰间的传音石不停地响着洛岩的声音。 “没事,洛岩,我没事,嘶——”南夕扶着腰起身。 听到她的声音,洛岩长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碰了什么地方,掉进了密道里!” “密道?能看得见吗?” “能,”南夕环顾一周,“有灯,灯油还不少呢!” “你看到了什么?” 不是南夕不说,实在不知说什么,这四四方方的石室中,除了四角的灯,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没有,就是一间石室!” 洛岩眉头一皱,自言自语:“什么都没有的石室?” “嗯,”南夕满腹狐疑,“不应该呀,什么都没有,又为何建造它呢!” 洛岩与砚安对视一眼,突然瞳孔一怔:“南夕,你能上去吗?” “上去?” “用你那个符咒,送自己上去,怎么来的,怎么上去!” “为什么?我再看看,万一还有别的机关呢!” “别动!”洛岩道。 南夕刚迈出的脚停下:“为……为什么……” 洛岩目光凌厉:“什么都没有的石室,才是最大的机关……” 第三十六章 蚀骨灼心 “小夕——小夕——” 南夕乘符咒,沿着刚刚滚落的通道而上,筱禾正在观主塌前唤着自己。 “我这里,在坐塌下面……”南夕扯着嗓子。 聿辰撩起坐塌,轻敲,果然是空的。 南夕盘腿,也敲了两下回应:“对对对,就是这里。” “机关在哪里?”聿辰问。 “机关……”南夕回忆自己跌落时,脚底一滑,随便扒拉的,“应该……在塌侧的方桌上,你看看有什么?” “方桌?”二人转身去找,那桌上,唯有一盏落满灰莲花灯台。 “这里有手指印,应该……就是机关!” 筱禾说罢,便扶着旋转,紧接着眉头一蹙:“怎么完全转不动?” “难道是拿起来?”聿辰一提,依旧岿然不动。 南夕扶着下巴,上面半天没动静:“筱禾,你们找到了吗?” “你再想想,是转动了灯台吗?”筱禾趴在坐塌前。 “灯台?似乎……没那么大吧,好像只碰了一点点,所以才没什么映像……” 聿辰目光如炬,嘴里嘀咕:“一点点……” 突然瞳孔微聚,食指点着这灯台上的莲花瓣,轻轻一按,南夕只觉得重见天日。 “下面是什么?” 南夕掸着身上的灰尘,聿辰迫不及待地问。 “没什么,就是个四四方方的石室!” “我下去瞧瞧!” “等等!”南夕的腰间传来洛岩的声音,“天色已晚,明日再探吧!” 的确,屋外已经夜意阑珊了,山洞中的狂人怕是已经被苏玺放了出来! …… 樊知秋虽然撒谎成性,这惜命的程度倒是和南夕有的一拼。 客栈的门窗用特定的木板罩严实,即便屋外狂人出没,屋里……亦可秉烛夜谈…… “洛岩,你说那个石室是最大的机关,什么意思啊?”南夕问。 半日不见,洛岩的脸更加苍白,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瞥了眼砚安,没有回答。 砚安心领神会:“石室,一般是同样密室之前的机关室,里面设置的大多是要人命的长枪短剑,所以表面什么都没有,但只要向前,不知哪一步就中了……” “可是……” “可是什么?”洛岩问。 南夕苦笑:“可是老实说,那个石室,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才是向前!” “嗬!还真是笨!”倚着门框的樊知秋冷笑嘲讽。 南夕轱辘眼睛:“喂!要不明天一起?让我也见识见识你这个聪明人?” “诶?别激我,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你们自己来吧……”樊知秋抬手挡在身前。 “嗬——” 南夕正不屑地白眼,洛岩突然眉头一皱,捂着胸口,不等众人反应,一口鲜血喷出。 “洛岩!”几人一拥而上,洛岩抬手挡之。 “无碍,我无碍,你们别过来!”他撑着床的胳膊颤抖不堪,看得出是在咬牙坚持。 南夕突然想起苏玺给的药丸:“快,快把这个吃下!” “万一……这是苏玺的圈套呢!”芊千道。 洛岩接过药丸,几乎没有停留就吞下。 聿辰道:“他需要我们,即便是个圈套,他也不会洛岩出事的!” 望着洛岩额头豆大的汗珠,南夕咬着嘴唇:“不是……吃了药丸,就可控制住蛊毒吗?怎么……还这般难受?” “蛊毒之痛,是蚀骨灼心,这药丸,不过是阻止他变成狂人。”芊千道。 南夕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芊千,你学了那么多医术,就……就没有救他的办法吗?” 芊千黯然失落:“阴蛇蛊,是至毒之物,我翻阅了许多医书,都找不出解毒之法,若是减轻痛苦,到有一法可试,只是这梦渊已是穷乡恶水,怕是没有白蟾花!” “白蟾花?”砚安冲过来,“什么样子,我去找!” “植株低矮干,小枝绿色,叶对生,倒卵状,花身白色,花冠碟状,6裂……只是……” “只是什么?”南夕问。 “这花喜温暖,恋潮湿,不甚耐寒,以梦渊现在的环境,恐怕……” “无碍,梦渊没有,我就去御剑去其他地方!” 砚安正要收拾着出发,洛岩开了口。 “这点疼痛我忍得了,都回去休息吧,屋外有狂人,无事……别打开门!” 说着,自己钻进被窝,以后背对着他们。 洛岩的话,砚安不得不听,也明白他成为人族的自觉,自然不想因为自己而叨扰仙力…… 相比昨晚的浓云密雾,今日的梦渊倒是天朗气清。 南夕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肚子也不听话地打起了鼓。 她起身想去厨房找点吃食,路过洛岩的房间,似乎听到些许熙熙祟祟的声音。 南夕缓缓打开一条缝,心头一紧,满目心疼…… 洛岩正吃力地喝着一杯水,对于他来说,此蛊毒疼痛不可怕,可怕的……是浑身无力,竟然连个小小的茶杯都端不起来。 南夕本想冲进去,却在开门的一瞬停住了,洛岩一身傲骨嶙峋,又怎会愿意让她看见自己这般模样呢! 南夕小心翼翼关上房门,嘴里嘀咕“白蟾花……” 她刚刚下楼,便听到厨房旁边有动静。 楼上的几位都在熟睡,这里……又会是谁呢? 南夕蹑手蹑脚挪到厨房门外,微微探着脖子,原是樊知秋,正搬动灶旁的一推杂草。 “啪——樊骗子!你干什么?”南夕捏着嗓子。 樊知秋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瞪着眼睛回头,看清是她,同样小声道:“大半夜不睡觉你干什么?” “我……我饿了,出来找吃的!” 樊知秋懒得理她,回头继续搬腾,嘴里喃喃自语:“你这丫头,上辈子一定是饿死的!” “你还没说你要干嘛呢?”南夕刨根问底。 “大姐,我要找观主,找那本秘籍呀!”樊知秋无奈。 南夕醍醐灌顶,眼珠子转了一圈,凑近古灵精怪道:“要不……带我一起?” 樊知秋回眸,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猛地摇头:“得了吧,要说别人我还考虑考虑,毕竟人家能救我,你?拖油瓶,还是算了。” “嘶——”南夕上手捏着他的耳朵。 “疼疼疼——”樊知秋龇牙咧嘴,“走走走,走还不行吗?” 南夕得逞,跟着他钻出客栈,她又何时想找秘籍了? 不过是洛岩疼痛在身,白蟾花能缓解万一罢了…… 第三十七章 城南山坳 屋外虽夜已阑珊,周遭的空气还是阴森瘆人。 南夕跟随樊知秋爬上屋顶,扒着房梁,落目望去,一排排狂人漫无目的地在长街上晃晃悠悠…… “你说那个秘籍里,有没有解这个阴蛇蛊的方法?”南夕瞪圆了眼。 “谁知道呢!也许有吧!” “喂!你扒了几天了?”南夕低着嗓音问。 “七八天了吧!”樊知秋没有看她。 南夕蹙眉看他:“还真是个骗子!” 樊知秋瞳孔一顿,回头故作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梦渊百姓变成狂人少说也半月有余,你说你出门在外,只回来了七八天,怎么对此事了解得如此透彻,还知是苏玺所为,难道是半夜狂人偷偷告诉你的?” 南夕分析的有理有据,樊知秋张口结舌,反驳不出什么。 许是南夕说得声音大了,地上的狂人突然抬头狰狞,樊知秋反应快,抬手按下她的脑袋。 见狂人走远,他白了一眼,低声细语:“真是个祖宗,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四周全是狂人,你最好少说话!” 南夕瘪嘴,嘀咕道:“还不是被我说中了!” 樊知秋不搭理她:“喂!我要去那边找,你要跟着,就把嘴巴闭上。” “谁要跟着,”南夕挑眉,“我还有事,就此别过吧!” 樊知秋疑惑:“有事?什么事?” “和你无关!”说着,南夕起身。 “别怪我没提醒你,以你的身手……” “知道了,我又不傻!”南夕打断他,已然跳下了院子。 樊知秋咋嘴嘀咕:“啧,傻不傻的,你说了算么?” 他跟着跳下院子,递过一壶雄黄:“喏,我看你是想给洛岩那小子找白蟾花。” 南夕停顿,没有多说,接过酒壶道了句谢。 “城南的山坳,还算潮湿,你可去看看!”樊知秋冲着她的背影道。 南夕回眸,打量一番,此刻的樊骗子,正颜巍色,似乎没那么招人烦。 她点了点头,消失于夜色之中,樊知秋的脸,也随之冷漠,霎时飞身而去,无影无踪…… …… 南夕的身手不灵敏,好在会躲藏,一路上掩着嘴巴,钻进这儿,溜到那儿,没一会儿就到了城南。 正要前往山坳,恰巧路过了道馆,同昨日一样,那些狂人避之不及,让人不解。 她鬼使神差地刚要迈腿进去,却突然想起洛岩的话,里面机关重重,自己进去也是送死,还得让人来救,岂不坏了大事,还是待明日天亮,跟在别人身后更为稳妥。 眼下重要的,是给洛岩找白蟾花。 南夕长呼一口气,出了城门。 而这些个狂人,似乎也有组织有秩序地只在城中转悠,城外……竟一只都没有。 南夕松懈了不少,加快脚步,果然南边的山坳树影婆娑,长势不错,许是地处低洼,才更得养分罢。 她粲然而笑,踏进这片树林,进去才知,这山坳不比外面看上去的更加葱郁。 树木错落,杂草丛生,连一条人走过的路都没有…… “我的天呐,”南夕不禁叹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嘶——” 她抬头眺望,却不禁意被枝叶划破了手指,叶尖挂了几滴鲜血,南夕嘬了嘬手指,继续前进。 越往里走,树木越发浓郁,别说白蟾花了,就连别的什么花,都看不到。 南夕回头,自己不知走了多久,已看不清来路,凉风袭来,似有一股湿气扑面。 “难道……有河?”她呢喃自语,继续前进。 没走几步,一片小小的湖泊乍然眼前,映衬着天边那弯斜月,莲花盛放仿佛另一个世界。 等等,那是什么? 湖泊边缘,开着几多白色的花,昏暗的月光之下,更显纯白皎洁…… 南夕连走带跑,仔仔细细端详:“叶对生,倒卵状,花身白色,花冠碟状,六裂,是它了!” 她探手去摘,激动的嘴都合不上了,一株白蟾,被她三下五除二摘得光秃秃的。 南夕用衣裙兜着这些花,小心翼翼折回,想着洛岩能少些痛苦,嘴角便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许是太高兴了,也不觉得累,足足走了半个时辰,都没看到梦渊。 南夕顿住脚步,自己来时,也不过用了两刻钟,难道……迷路了? 不应该啊,自己虽然没本事,但也不至于找不到方向…… 她拿出几张符咒做记号,继续出发,果然还是回到了原地! “怪不得没人走,原来是个谜雾林!”南夕嘟囔。 “逆鳞!”她高声一唤,嗯?怎得不出来? “逆鳞!出!” 南夕只觉,空气都凝结了,平日里唤出来不能打就算了,今日怎么罢工了,本想着试试御剑离开,眼下,也只能靠两条腿了! “这个樊骗子,一定是故意的!”南夕边走边骂。 她不知绕了多少圈,变得烦躁不堪,额头也已是湿漉漉的,一阵困意袭来,她也不敢停下休息,许是忘记这是是山坳,加上走得急。 南夕突然一脚踩空,顺着山坳滚下去,满地的杂草、折断的树枝,她却始终护着怀里的白蟾花。 “嘭——”直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石头上,晕死过去,白蟾花,依旧尘泥不染…… …… “南夕……见过南夕吗?”一大早,筱禾起床不见南夕,来到洛岩房间。 “没有,这么早……她不该……在睡觉吗?”洛岩问。 “是啊,还头一次见她起这么早呢!” 芊千熬了药进门,砚安端着粥。 “你们有见南夕吗?” “她……不是和你一个房间吗?”砚安反问。 正说呢,客栈的门“吱呀呀——”开了,樊知秋哈切连天,伸着懒腰大摇大摆走进来。 筱禾跑出去:“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我去找观主呀……”樊知秋不耐烦答,“去睡了,别打扰我!” “见过南夕吗?”筱禾问。 樊知秋伸着懒腰的手停顿一下,回身道:“南夕?那丫头还没回来?” 听到这话,洛岩瞳孔地震,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鞋都没穿蹒跚出房门:“什么意思?什么叫她还没回来?她去哪儿了?” “她……去给你找白蟾花了,按理说,早该回来了,没回来吗?”樊知秋一脸无辜。 洛岩虚弱的眸子,霎时阴冷:“是你……放她出去的……” 第三十八章 难道是方寸穴 “什么叫我放她出去的,明明这丫头拽着我的耳朵非要出去,我能怎么办?”樊知秋嘟囔。 “你明知她武艺不精,还让她出去,樊知秋,你安得什么心?”洛岩一字一顿,眸子里杀气腾腾,即便如此病娇,也难掩其中的冰冷。 “她要去城南外,那里没有狂人,想来也没什么危险吧!”樊知秋吊儿郎当。 洛岩脸颊抽动,回屋中拿出命剑:“南夕!听得到吗?南夕……” 剑柄的传音石闪烁红光,却并无回应。 众人跟着回了他的房间,筱禾更是急得要出门去寻! 聿辰直接出剑,架在樊知秋脖子上:“说!南夕在哪儿?” 樊知秋不禁无奈白眼,食指推了推他的手:“大哥,别动不动舞刀弄枪的,这又不是……” “快说!”聿辰打断他。 “哎……她大半夜要去找白蟾花,问我哪里潮湿,不就是城南山坳吗,估计……她是去那里找了!”樊知秋不屑一顾道。 许是力气用光了,洛岩跌坐在塌上,抬眸,目光坚定:“芊千,可有让我暂时恢复功力的法子?” 聿辰上前一步:“你干什么,南夕我们去找便可,你就乖乖待着,若是放你也出去,南夕回来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了?” “是啊洛岩,”砚安搭腔,“你重伤在身,何必逞能?” 洛岩似乎充耳不闻,眼睛直勾勾盯着芊千。 芊千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说…… “你们古月门,善制天下奇药,我相信……这么简单的东西,一定有!”洛岩道。 “可此物帮及一时,便必然会伤身,尤其是你已中蛊,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加速你变成狂人!”芊千道。 “我不同意!”砚安第一个跳出来。 洛岩一个眼神,便让他哑口。 “无碍,今日我们需得探清那道观中的石室,眼下南夕不知所踪,我必须出去!”洛要目光如炬。 他本就执拗,几人也知劝不动他。 樊知秋盘着胳膊,倚在门框处,漠然地望着这一切…… 芊千递上一颗药丸:“此药丸可使气血充盈,恢复体力,但只能保一日,一日后,你的身体会怎样,我也不得而知!我想……你还是考虑考虑,万一……” 未等芊千的话说完洛岩直接吞了下去,盘腿而坐,调息休整。 筱禾与聿辰四目相对,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竟不知……他对南夕,如此不同…… …… “嘶——哈——”日光透过密密层层的枝叶,在南夕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她徐徐打开双睫,后脑勺阵阵刺痛,咬牙起身,身旁树丛杂草比她半身都高,手背脸颊被树枝划**的伤已凝固。 她扶着包好的白蟾花,艰难起身,环顾四周,满腹狐疑,这……似乎不像昨日的林子。 南夕拿出腰间的传音石:“洛岩?你在不在?听不听得到?洛岩……” 无人回应,她使劲摇晃,还是没有声音。 “难道……坏了?”南夕嘀咕,别好传音石,摸索前行…… 昨日留下的符咒记号已然没了踪影,难道……真得滚入了别处? 前方的树更加茂密,与其说旺盛,不如说这些植被好似一堵巨大的绿墙,遮挡视线,让人完全不知前路! 南夕几乎是用挤的,掰开灌木,乍然,眼前豁然开朗,她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眼前,闻仙鹤唳,见凤凰翔。仙鹤唳时,声振九皋霄汉远;凤凰翔起,翎毛五色彩云光,远方瀑布似银河从天上来,近处花舞彩蝶周身飞…… 南夕不自觉地迈出几步,倏地想起什么:“这画面……难道这就是方寸穴,菘蓝祖师隐世的地方?嗬……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她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入得此地,得赶紧回去告诉洛岩,谁知一回头,“嘭……”的一声,额头被撞得生疼。 “嘶——诶呦喂呀!”南夕龇牙咧嘴,睁开眼定睛一瞧,瞠目结舌,刚刚的树墙,不知何时变成一座石山。 “什么情况?”南夕抬手摸索,确实是实打实的石头。 无奈之下,便只能朝前走,不过,眼前的仙境,确实让人沉醉…… 一只彩蝶落在南夕的肩膀处,她忍不住侧颜一笑,与这景同样美丽。 “你是何人?” 身后登时发出的声音,实实吓了南夕一跳,蝴蝶也跟着翩然而去! 眼前,一女子粉纱披身,纱上点缀蝶样刺绣,配着雪白内衬,纯美无限,一头乌黑长发,梳着随意的发髻,却并不凌乱,额处的两绺头发随风飘逸,衬着凝脂般的皮肤甚是透亮,一双丹凤眼冷漠又迷人,看得南夕话都说不上来…… “问你呢?是何人闯入这里?”女子再次开口。 “咳咳……我……我是南夕,”南夕结结巴巴,“仙……仙女姐姐……你……你是谁啊?” “嗬嗬……”女子掩嘴而笑,“老身活了几千年,还是头一回有人唤我姐姐!” “几千年?”南夕瞠目结舌,转而阿谀奉承道,“姐姐生的如此美丽脱俗,怎么能自称老身呢?” “嗬,倒是个嘴巴甜的,说吧……怎么进来的,进来……做什么?” “怎么进来的,我也不知,对了,”南夕凑近,“我来找菘蓝祖师,姐姐……你认识他吗?” “找她?”女子顿了顿,“找她何事?” “大事,救命的大事,”南夕急躁道,“梦渊百姓都中了阴蛇蛊,我朋友也没有幸免于难,那放蛊之人说只要我们找到菘蓝祖师,便会救回这一城百姓,包括我的朋友!” “朋友?” “嗯!”南夕点头。 “男的?” “你怎么知道?”南夕疑惑。 “看你灰头土脸的一身伤,也不放开手里那些个残花,相必这朋友是你的郎君吧?” “不不不!”南夕连连摆手,“是我朋友,他难受的厉害,我不忍……” 女子淡然一笑:“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傻子,你说那下蛊之人要找我,他姓甚名谁?” “苏玺!”南夕脱口而出。 女子的脸霎时没了表情,似乎这个名字……她听不得…… 第三十九章 担心一个人是这般感受 “那个……仙女姐姐?”南夕凑近一些,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才让她回了神。 “仙女姐姐,可否告诉我菘蓝祖师的居所,此事十万火急,只剩一日期限,我必须尽快找到他老人家!” 女子不知何时敛容漠然:“你怎知……菘蓝祖师一定会帮你!” 南夕一顿,接着道:“菘蓝祖师慈悲为怀,心系百姓,若能救一城的人,他定不会袖手旁观!” “嗬,你道听途说就敢如此笃定?”女子冷哼,“或许……她只是个没心没肺,冷血无情的人呢?” “怎会?”南夕不屑摆手,整个人突然停顿,上下打量这女子,“你……认识菘蓝祖师!” 女子点头默认:“算是……了如指掌吧!” “真哒?”南夕瞬时眼里光芒四射,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仙女姐姐,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既然外面传得那样厉害,这菘蓝祖师……怕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女子慢条斯理。 “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南夕站得一本正经。 女子凑近:“当真?都可以?” “嗯!”南夕想都没想用力点头。 女子随手一指:“喏?” 南夕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正是瀑布湍急,仙鹤慢飞:“什么?” “菘蓝祖师喜花草,传闻瀑布旁边长有一种植物,名唤金线兰,十分珍贵,你若以此来讨她欢心,说不定……她就愿意帮你呢!”女子下巴微扬,仿佛吃定了南夕会知难而退。 “在……瀑布旁边?”南夕嘟囔,不知是在问,还是在自言自语,因为那瀑布确实很高,好在下面是水,即便十足落下去,以自己的水性,大体没什么问题。 “好,仙女姐姐,那这金线兰长什么样子?” “墨绿色花叶,叶片薄,上面似金线盘根错节,呈网状……”女子笑容僵硬,“你……真的愿意去?姑娘……我看你伤得也不轻……” 的确,南夕一晚上的折腾,虽没什么大伤,却也斑斑痕痕,惹人心疼。 “我无碍……”她却粲然一笑,未等女子反应,拉起人家的裙摆,一股脑将白蟾花通通倒了进去。 “这……” “仙女姐姐帮我照看一下,待我取了那金线兰,再来取,等我哦……” 女子满脸不可思议,双手兜着裙摆,里面的白蟾花干净无暇,抬头再瞧,南夕已然奔向瀑布处,她不禁摇头叹气: “哎……这鲁莽的丫头……” 虽是责备的话,却听不出半点责备的语气,倒是淡然一笑,纤纤玉手指尖轻挥,山间的凤凰,朝那片朦胧的玉带飞去…… …… 几人行色匆匆,路过城南道观。 “洛岩,要不要去观中一探?南夕会不会……” “不会,”洛岩打断砚安得话,“她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自己去冒险的!” “没错,我们不在,她绝不会自己去闯机关!”筱禾搭腔。 “对,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南夕,她一夜未归,定是出了什么事!”聿辰虽和南夕走哪儿吵哪儿,却也不容得这个妹妹般的人出什么事! 白日里,城南山坳与普通林子不无二致,没有雾气,也似乎鲜有生灵。 “南夕……南夕……”刚进林子,筱禾便高喊着她的名字,砚安、聿辰跟在喊。 一时间,山坳里充斥着他们的呼喊声,却并未有任何回应。 洛岩眉头紧锁,目光如炬:“这林子没有路,那些新踩折的草木,大体……就是南夕留下的印迹!” 几人顺着他的话去找,果然……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这里,像是新踩过的地方!”聿辰道。 沿着脚印,几人缓缓而去。 洛岩行在最后,突然,眼眶微缩,身侧的灌木树叶上,几滴血渍格外刺眼。 他顿了顿,摘下树叶:“砚安!” 几人应声回头,筱禾第一个跑来:“这……是南夕的?” 洛岩将枝叶递给砚安,正颜厉色,似乎在等一个否定的答案。 砚安捏着枝叶,右手对准,双眸紧闭,又倏地睁开,冲着洛岩,极其轻微的点头,却也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小夕……小夕在哪儿啊,听不听得见,你在哪儿啊……”筱禾六神无主。 本来行在最后的洛岩,也终于开始局促不安,径自向前,直到那片湖出现在眼前。 “那是……白蟾花?”芊千刚到,便察觉了此花。 “你确定,这哪有花?”砚安问。 “当然,”芊千笃定,“你们看,这些花很明显已经被摘过,我想……是南夕摘的!” “那她人呢?”筱禾略带哭腔。 “别担心,这丫头命好,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聿辰安慰。 洛岩急得环顾四周,看了好几圈,目光突然锁定,这翠绿的林子,一张金黄的符咒反射光芒。 他疾步而走,几人后跟。 聿辰盯着洛岩扯下的符咒,嘀咕道:“这是……解雾符?” “解雾?”洛岩问。 “看来……昨晚南夕是入了谜雾,才会出不来的!”聿辰道。 砚安疑惑:“这山坳,不像是个谜林,怎么会出不去?” “再走走!”洛岩等不了他们分析,已然迈开腿自己去寻。 南夕的符咒呈一条笔直的线路直通林外,可为什么……她却出不去呢? 找了许久,都没有半点线索,洛岩头一次觉得,担心一个人,是这般感觉! 几人正正搜寻了一个时辰,聿辰更是御剑飞行绕了这山坳数圈,都未察觉异样。 “怕不是她已经出去,又进道观了吧?”砚安抹了一把汗,猜测道。 洛岩默然,他始终不相信,南夕会自己去道观,可这山坳确实再无线索,难道她真的为了自己……甘愿以身犯险? “小夕……会吗?”筱禾对着聿辰嘀咕。 “若非如此,她……还能去哪儿呢?”聿辰也开始怀疑。 “走!去道观!”洛岩坚定目光,出了山林。 道观依旧萧条荒芜,因为石室里有什么不得而知,但一定是机关重重,进去的人……越少越好…… 洛岩安排芊千与筱禾守在上面,他与砚安、聿辰进入…… 第四十章 上山容易下山难 山涧瀑布,远看美不胜收,近看高悬巍峨,南夕顺着石壁缓缓抬头,不禁吞着口水。 自下而上攀岩,怕是难于登天,若是御剑…… 想到这儿,南夕坚定目光:“逆鳞!出!” 周遭空气凝结,除了瀑布的“哗啦”声,什么都没有。 “逆鳞!” 果然……它还在罢工之中…… 南夕撇嘴嘟囔:“到底你是我的命剑,还是我是你的玩偶啊……” 无奈之下,南夕只得凭借一双手脚,爬上山涧石壁…… 石壁垂直,没有什么落脚点,但南夕机灵,想了个迂回的法子,从侧面往上爬,到省了不小的力气。 即便这方寸穴气候宜人,但这么折腾,她早已经汗流浃背,加之瀑布溅起的水花,额处的头发已全盘湿透…… 汗渍浸湿伤口,钻心的疼。 “嘶——”她不能有大动作,也只是扭动扭动身体,回眸垂目,瞳孔震动。 “我滴娘呀,竟爬了这么高了……” 她不禁腿一软,赶紧回头,紧闭双眸调整呼吸,自言自语:“没关系没关系,下面是水,你有什么怕的……” 南夕深呼吸,继续向上爬,也一点一点挪向瀑布处。 突然,她探手去抠石头,也就一条手臂的距离,一抹墨绿闯入视线,叶片薄,上面似金线盘根错节,呈网状…… “是金线兰!”南夕粲然,两眼放光,没想到竟这么容易找到了。 她屏息凝神,虽是一条手臂的距离,却是几乎挨着瀑布,落脚处狭窄且湿滑,南夕咬紧牙关,足足挪了一刻钟! 她迫不及待采下金线兰,长松了口气,等等!南夕的笑缓缓收敛……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上悬崖不容易,要下悬崖……更是无从下脚。 她这才明白,难得不是摘金线兰,是如何让自己平安地回去…… 此刻的体力已失了大半儿,若就这么悬在这儿,只能无用消耗,南夕将金线兰揣进胸口的衣兜,咬咬牙,原路返回。 额头不知是汗水、还是瀑布的水花,穿过眉头,流进双眼,她也只能用力挤一挤眼睛,不敢怠慢分毫。 虽说脚下是水,可南夕知道,若真从这高度落下,且不说石壁怪石嶙峋,砸个遍体鳞伤,就算什么都没有,硬生生摔进水里那一下,也能直接拍晕! “呼——”南夕用力抠着石头,指尖不知何时已经麻木,却依旧用力抠着。 不知是不是眼前的水雾太多,没有看清,南夕突然一脚踩空,另一只脚也随之失去重心。 若不是右手抠着块大石头,早跌落瀑布底了…… 南夕慌了神,吊在石壁上确实触目惊心。 她的左手来回摸索,竟不知所到之处,都光滑无比,右手更是在一点一点滑落。 千钧一发,南夕回眸落目,根本来不及多想,眼睛一闭,右脚一蹬石壁,松手…… “啊——” 霎时,风、水……从耳边呼啸而过,喇得脸颊有些疼,不知是不是脑后的伤口此时来了劲头,南夕晕晕沉沉,眼皮不知觉地合上。 她只觉得自己落在了什么软绵绵的羽毛之上,一声凤凰长鸣,划破天际…… …… “果真如南夕所说……什么都没有!”几人到达石室,聿辰环顾四周道。 “小心点,机关很有可能在脚下!”洛岩正颜厉色。 砚安小心翼翼地迈步:“奇怪,这里看似密不透风,这些油灯……是如何长明的!” 他的一句话,突然点醒洛岩和聿辰,二人四目相对,点头示意后,聿辰原路返回。 “什……什什……什么情况?”砚安眨巴眨巴眼,一头雾水。 洛岩道:“你说的对,油灯若要长明,这里必须要有足够的天地之气,而我们进来,却成了密闭的空间,若是……我们出去呢?” 砚安醍醐灌顶:“奥……你是让聿辰去关上面的坐塌了?不对……上回南夕进来时,坐塌是关的呀!” 聿辰折回,石室依旧。 洛岩道:“没有变化,也许……是因为它能感觉到人!” 聿辰点头。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砚安急不可耐,“快说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吧!” “关闭五识,悬于空中!”洛岩道。 “可……行吗?”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聿辰接过话。 三人同时施法,敛息、掩藏体温,缓缓飘起,在这四四方方的石室中,悬在中央。 登时,石室有三面墙后移几寸,悬有油灯的地方凸出一个门的样式后,徐徐打开,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他们对视,刚好三个通道,看来也只能兵分三路去探了…… 几人点头示意,进了那三条通道,也是在进去的一瞬,石门关闭,一切如初! 因为备了火折子,聿辰点亮,就着这点亮光向前,奇怪……这洞潮湿,甚至还在滴水,却似乎压根没什么危险的东西。 聿辰一路摸索,不知走了多久,通道远处出现一抹亮光,他加快脚步跑去,通道越发狭窄,最后几乎是用钻的。 “呼……嗯……”聿辰吃力地往出爬。 突然伸过一只手,抬眸,是砚安…… “大哥,回去是不是该控制控制吃食,这……都卡死了……” 砚安一边揪聿辰,一边牢骚。 终于出来,聿辰回头,竟是从一老树洞里爬出的:“洛岩呢?” “不知道啊,我是从那边的树洞爬出来的!”砚安指了指不远处! “这是……城南山坳?”聿辰环顾一周。 砚安懵懂点头:“嗯,是那个山坳。” “走……我们去找找洛岩!” …… 比起他们俩,洛岩捏着火折子,走得极慢,生怕漏了什么。 他眉头始终紧锁着,不解为何荒草杂生的道观下,竟潮湿至此,甚至……还有水珠的滴答声! 洛岩摸索着通道两侧的石壁,脚步突然顿住,本来平整的石壁,为何偏偏这一块,有轻微的凹陷? 拿火折子照一照,也无异常,洛岩后退两步,目光如炬,手掌缓缓放在那石头上,用力按下。 乍然,脚下一空,他反应不及。 只一瞬间,通道恢复如初,除了……地上跌落的火折子…… 第四十一章 你乖一些 “怎么?洛岩还没有回来吗?” 聿辰刚冲进道观,就四处寻觅。 筱禾与芊千不明就里,回头瞧了瞧他们进入石室的那个房间。 “你们……怎么从外面回来?” “来不及解释了,洛岩真没有出现?”聿辰道。 二人疑惑摇头。 “这样,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去他的那个通道!”聿辰不等他们反应,就冲进房间。 砚安一把拽住了他:“要去也是我去!” “算了,”筱禾道,“砚安,你保护芊千,我和聿辰去!” “可是……诶?” 砚安还嘟囔呢,聿辰和筱禾目光相对点头,钻进坐塌,关紧入口…… …… 还未睁眼,一阵花草沁香扑鼻,通身舒畅。 洛岩睫毛微动,打开……眼前花草繁茂,鹤立凤鸣,与远处瀑布的演奏交相辉映,宛若……世外仙境。 他起身,环顾四周,目光炯炯,难道……方寸穴真的存在?南夕没了踪影,会不会是困在了这里? 想到这儿,洛岩迈步,沿着仅有的一条小道,径直而去。 此处美景,让人不自觉会沉醉其中,不知行了多久,一草屋在雾蒙蒙的林间若隐若现。 虽是草屋,却精致无比,几间房错落有致,边上的烟囱还挂着一缕青烟,看来……是有人居住。 洛岩加快了脚步,越往近……越能闻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透过院落边的围栏,洛岩缓步走来,园中一女子粉衣飘飘,几只彩蝶点缀,正在整理草药,有青山绿水为背景,显得分外美丽。 回眸间,恰好与洛岩四目相对,她先是一怔,又上下打量,后泰然自若道:“公子……有何事?” 洛岩躬身作揖:“打扰了,请问……这里是何处?有没有见到一位红衣女子,英气逼人,可能……有些莽撞!” 她整理药材的手停顿些许,又打量了一番,嫣然一笑,却没什么温度:“公子既然来了,又怎会不知这里是哪里?” 洛岩没有躲闪她的目光,同样一笑:“方寸穴,非有缘人不得进入,既然有缘,仙人……又何不坦诚相见呢?” “哦?此话怎讲?”女子像是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药材问。 洛岩有礼有节:“早听闻菘蓝祖师心怀天下,博施济众,却不知竟是倾国倾城之貌女儿身,在下唐突,还请菘蓝祖师……莫要见怪!” 女子掩嘴:“嘻——天下人只知菘蓝祖师是位高人,你却知我是仙家,怕不是……你本就知晓天机?” 洛岩未答,又鞠了一躬:“我肉体凡胎,怎能逃过您的慧眼?” “嗬嗬嗬——”她转身继续整理药材,“殿下要历练便历练,自然不会逃得过我的慧眼,只是那丫头我看不透,实在看不透……” 洛岩瞳孔一震:“丫头?南夕?” 他猛地来到菘蓝祖师面前,双手抱拳:“前辈,南夕自幼无拘无束惯了,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我替她向您陪不是,还请……您放了她!” 洛岩几分慌乱,全不似刚刚的从容自若。 “怎么?你觉得我抓了她?”菘蓝祖师微扬下巴,“一个傻丫头,来路不明,我要她作甚?” “那……那您知道她在哪儿吗?”洛岩全然慌了。 菘蓝祖师浅笑端详:“这么担心啊?看来……这丫头受那么多伤也算值了……” “受伤?她……她哪里受伤了?快告诉我?”洛岩急了,甚至直接抓住了菘蓝祖师的手臂,又觉不妥,忙松开,“对不住,只是我有蛇蛊在身,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二人面面相觑,周遭空气凝结。 “洛岩?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南夕清脆的声音打破他们二人的对视。 还没等洛岩反应,她就跑来,仔仔细细打量:“你跑出来做什么,不是很疼吗?你再等等我,我就找到菘蓝祖师了!” 洛岩垂目,满眼温柔,南夕看上去无碍,却面容些许苍白,额处包扎着,那渗出的血渍刺痛他的双眼。 一把拽住南夕,捧着她的手,轻柔地撩起袖口,露出条条斑驳,她怎会……遍体鳞伤,都是……为了自己吗? “你……疼不疼?”洛岩的声音,从未如此柔软过。 南夕眉眼弯弯,抽回双手藏在身后,摇摇头:“不疼不疼,多亏了仙女姐姐的凤凰,不然……我就摔死了!” 洛岩见她挽着菘蓝祖师的胳膊,脑袋还搭在人家的肩膀:“仙女……姐姐?” “是呀,仙女姐姐认识菘蓝祖师,我们让她带我们去找,梦渊的百姓就有救了!” 南夕一脸人畜无害,洛岩与菘蓝目目相对,片晌,洛岩道了句:“她……就是菘蓝祖师!” 南夕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几乎是一帧一帧地缩回脑袋,手也自觉地放回,半天,齿间才挤出:“菘蓝祖师……是……是女子?” “怎么?女子不可?”菘蓝扬着下巴。 “不不不……”南夕连连摆手,“我……我……我只是没想到……” 说这话她,早已退回洛岩的身后。 “既然已坦诚相见,还望……您出手相救!”洛岩再鞠一躬。 南夕也紧跟着抱拳作揖:“是啊仙女姐……菘蓝祖师,救救他们吧,梦渊,已经不成样子了!” 菘蓝的脸霎时冰冷,漠然让人不寒而栗:“丫头,我可以救你这小郎君。” “那……梦渊百姓呢?”南夕问。 “与我无关!” 洛岩与南夕相视一眼,满腹狐疑。 南夕忍不住上前一步:“听闻您的善心……” “听闻……听一听就行,也许……我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她直接打断了南夕的话。 “可苏玺为全城施蛊,就是要引你出来,怎会与你无关,百姓何辜?”南夕急了。 菘蓝突然回眸,眼里似有冷箭喷出:“丫头,这郎君……你也不想治了?” “我……”南夕硬生生憋了回去,可怜巴巴道,“治……当然……当然得治……” 洛岩心中有数,上前一步:“多谢菘蓝祖师,出手相救,洛岩……感激不尽……” 菘蓝转身回房,南夕急得直跳脚,转身道:“怎么办?她不救那些中蛊的百姓。” 洛岩却按住了她:“你乖一些,伤口……不会疼的吗……” 第四十二章 苏玺不会伤他们 洛岩的话,让南夕触电一般怔在原地。 “先去休息吧!” 南夕木木呆呆地被他扶回了房间,草屋中,陈设简单,却一尘不染,沁草的清新闻着旷心怡神。 南夕滴溜圆地眼睛始终盯着洛岩:“你……你的伤……” 他似乎这才想起自己中蛊,倏地松开手,后退一步。 菘蓝瞥一眼:“放心了,你若能染给她,这丫头早发狂了……” 二人转头,南夕疑惑:“为何……我不会中蛊?” “丫头,这才是问你的,”菘蓝慢条斯理地倒茶,“你到底……是何人?” “我……我是南夕呀!”南夕丈二的和尚。 “真身!”菘蓝没有抬眼。 南夕怪然看了眼洛岩,没等她答,洛岩道:“她是南海未修炼成仙的鲤鱼精!” 菘蓝撩起眼皮:“半仙?嗬——” 她只冷笑,又摇了摇头,什么意思,谁也瞧不出来。 疑惑之际,突然,洛岩胸口憋闷,似有什么东西堵住呼吸,还在腹中翻江倒海,疼得他半跪在地,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洛岩!”南夕为扶他,跟着跪下,“你……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刚刚……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菘蓝似乎未卜先知,泰然自若的喝茶。 “咳——”一口深褐色的淤血咳出,洛岩脸色惨白,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南夕急得手足无措:“菘蓝祖师,快救救他,他这是怎么了?啊?快……快救救他……” “他服用了离殒丹,这苦自然得受。”菘蓝依旧稳若泰山。 “什么是离殒丹?” “可暂时恢复体力的法子,看来是为了找你才吃的!” 自责涌上心头,南夕用袖口拭去他额头疼出的汗珠:“你这个傻瓜,不能再等等我吗?” “菘蓝祖师,您不是答应要救他吗?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您快救他呀!”两颗晶莹爬出眼眶。 菘蓝一时恍惚,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很快恢复镇静:“我说要救,可这过程……并不好受!” 本扶着洛岩的南夕,突然转身,跪向菘蓝,磕了个响头:“还请菘蓝祖师出手!” 洛岩疼得神思飘渺,却更心疼她为自己如此卑躬屈膝。 “罢了!扶他上床去!”菘蓝终于起身。 南夕粲然,抹了把脸上的泪渍,吃力的扶他躺到床上! “去……把你的白蟾花和金线兰,用山泉水洗干净!”菘蓝没什么表情。 “啊?”南夕还未反应过来。 “去啊,你不想救他啦?” “哦哦,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南夕一溜烟儿没了影子。 见她走远,菘蓝指尖轻抬,一滴淡粉色能量汇聚,钻入洛岩的眉心,他的疼痛似有减少,眸子微微打开。 “多谢……仙人……”洛岩的话有些吃力。 “不必,”菘蓝以湿布拭去他嘴角的血渍,“你是太子,救你……天经地义,即便没那丫头,我也会救你!” 洛岩顿了顿:“仙人,为何……不救梦渊百姓,我不相信……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们……” “他们会没事的……”菘蓝依旧漠然。 “为何?” “苏玺……不会伤他们……”这个的名字,她说得些许抖动。 洛岩忍着腹中的绞痛,似乎明白了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为了连你,他会呢?” 洛岩一语中的,菘蓝猛地转眸,二人四目相对,却缄口无言。 “来啦来啦,白蟾花和金线兰!”南夕风风火火冲进来,打断这凝结的空气。 见洛岩有所好转,跪在床前:“洛岩!有没有好一点,还疼不疼,或者……有没有感觉要变身。” 洛岩挤出一抹微笑摇头,正要开口,菘蓝打断: “丫头,我要治疗了,你先出去,我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太子殿下!”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南夕刚刚疑惑,此时问似乎也不合时宜,撇了眼洛岩后,嘟囔着嘴出了房间。 “太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丫头……不简单!”菘蓝道。 洛岩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似乎能透过草门看见一袭红衣的南夕,淡然一笑:“仙人……真得觉得她不简单吗?” 菘蓝愣了愣:“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也满腔正义,可我看不透她!” “本就是白纸一张,何必看透!”洛岩舒服地躺在枕上,“我只知道,她只是她,只是南夕,仅此而已!” 菘蓝垂目,似乎划过一抹笑,不知是笑他们当局者迷,还是笑自己以为旁观者清。 “接下来的过程,会很痛苦,太子……可以喊出来!” 洛岩点头。 果真,这般掏骨剥皮,塌上的方布也被他攥出了层层褶皱,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即便如此,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想来……是不想屋外的南夕担心吧…… 整整半个时辰,南夕来回踱步,搓手顿足。 菘蓝的额处,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终于,最后一条蛇被装进罐中,洛岩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松懈…… “呼——进来吧!” 南夕一惊,推门而入,冲到洛岩床头,用袖口给他擦汗:“好了好了,终于没事了,没事了,谢谢……多谢……多谢菘蓝祖师……” 菘蓝似乎充耳不闻,拿起装蛇的罐子,一边离开,一边道:“把你洗好的东西,敷在这些伤口上!” 她的话,有些无力,离开的背影……更显落寞。 洛岩看在眼里,南夕却压根没有察觉,此时此刻,她只一门心思给他捣药,全没了平日里的毛手毛脚。 望着她的样子,洛岩静静地躺着,淡淡地笑着…… 南夕抬眸一瞥,摸摸脸颊:“怎么啦?我脸上有脏东西。” 洛岩轻轻摇头。 “那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南夕一脸无辜。 “无事,太疼了,脑袋……动不了……” “啊?没事没事,我这药马上就捣好了,就一下下,稍微等一下下……”南夕加快捣药速度。 样子滑稽可爱,逗乐了洛岩,他满脸病娇,就那么静静地躺着,直直地望着,是真的脑袋动不了?也许吧…… 第四十三章 老胳膊老腿该活动了 聿辰与筱禾二人,在洛岩去过的通道里,缓步向前,生怕漏了什么。 “哗啦——” 筱禾踢到一物,聿辰忙把她拽至身后。 “什么东西?” “火折子?” “是洛岩的!他一定在附近!”聿辰一边说,一边摸索,筱禾亦然。 “等等,这块石头,似乎凹进去了!” 聿辰说话间按了下去,二人也在一瞬间沉入大地,仿佛被一股力量拽走一般…… …… “人也治了,蛊也清了,二位……没事就离开吧……” 要说这白蟾花搭配金线兰,果真奇效,见洛岩能起身了,菘蓝漠不关心道。 南夕与洛岩四目相对,转过头嘟囔:“菘蓝祖师,当真……不救那些百姓了?” 洛岩抬手,按住她的手臂,示意不要再问。 “嗬,”菘蓝冷笑一声,“救?我是如何清蛊,又如何治疗,这位天族太子看得清清楚楚,你猜……他会不会救?” 南夕醍醐灌顶,怪不得洛岩成竹在胸。 “不过我提醒一句,有些事没必要做,毕竟……你现在是凡人之躯。”菘蓝眼都没抬。 南夕蹙眉,不解地望向洛岩。 “仙人是说,苏玺……不会伤人?”洛岩道。 南夕的眉头怕是要皱得更紧了:“你们……在说什么?蛊毒不就是他下的吗?” 菘蓝铺好她的药材,缓缓走来:“蛊毒是他做的不假,至于下没下,还未可知呢!” “怎么没下,我们去那个山洞,那可是整整一城的狂人!”南夕瞪圆了眼睛。 菘蓝不动声色,只淡然一笑,转身摇头,去整理其他药材。 洛岩沉思,上前:“若没有下蛊,那这一切皆是幻境,实不相瞒,我们一行人中,不乏功力深厚的,若让他们都没有察觉,那这造幻境的人,功力更加深厚。” 菘蓝指尖停顿,又接着整理。 洛岩接着说:“如此,那这个人至少有千年功力,你说他不会伤人,那他……也是仙人……” 菘蓝终于收回心不在焉的手,面向洛岩:“所以呢?” 洛岩的白衣随风飘逸,手一前一后端着,温润如玉,话语更是不卑不亢: “所以……菘蓝祖师定与他走过一段不愿提及的往事,以至于他找了您这么久都找不到,逼着他竟会……指望我们这些小辈……” 南夕虽说听得一愣一愣,也了解出大概。 “果真是太子殿下,”菘蓝转身,慢条斯理,“即便你猜对了,我也不会见他!” 洛岩欲言又止,南夕接过话:“都这么多年了,有什么问题不可当面说清楚呢?也许……你们是彼此误会了呢?” “小丫头,等你有了经历,就会知道,很多事情……当不当面都说不清楚……” 南夕嘟嘴,嘀嘀咕咕:“想不到菘蓝祖师……也会如此小气。” 洛岩沉思默虑,片晌道:“仙人,也许事过了几百年,他已经不是你了解的样子了……” 这话,显然让菘蓝有所触动,虽泰然自若地转身,那双不平静的眼却让人看得清楚。 “什么意思?” 洛岩一步步上前:“你说……他不会伤人,但在我身上,是实打实的放了蛊毒,万幸我们找到了你,如果不幸呢……” “你是天族太子,我看得出来,他亦看得出来……一世历劫而已,又怎会真得伤你根本!”菘蓝反驳。 洛岩摇头淡笑:“但……他伤我了!” 菘蓝张口结舌。 “也许,这么多年后,焉知其不会倒行逆施,只是……为了见你!”洛岩的话,一字一顿,字字戳心。 “他……不会的……” 南夕上前一步:“也许呢?难道您真的愿意让他拿一城的百姓来做赌注吗?” “我……” “仙人,”洛岩趁热打铁,“有些事不该拖着,即便拖着,也总有一天要解决,您心知肚明,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小夕!洛岩!你们真的在这里?”南夕还没有反应过来,筱禾已经跑在她面前,抚抚这儿,摸摸那儿,满眼心疼。 聿辰与洛岩点头示意。 “呦!我这几百年的清净,就这么被你们打破了?不知是缘,还是孽呀……”菘蓝继续低头,整理晒干的药材。 “这位是?”筱禾在南夕身侧低声耳语。 南夕抬手掩嘴:“她就是菘蓝祖师!” “竟是女子?”筱禾与聿辰同样惊讶。 菘蓝显得不耐烦:“既是一起的,便一起离开吧,别打扰我清净!” 聿辰作揖:“久仰菘蓝祖师,您可愿……” “咳咳……”南夕咳嗽制止,让他先免开尊口。 突然想起一事,转过身子问:“菘蓝祖师,您知一人,名唤樊知秋?” “不知……”菘蓝没有抬头。 “切——我就说嘛,此人招摇撞骗,还敢自称是您的关门弟子!叫他樊骗子真不为过!”南夕呢喃自语。 “弟子?”菘蓝来了兴致,“我的弟子?在梦渊?何故不走?” “听说是找老观主,找那本失传已久的秘籍……”南夕一本正经。 “嗬嗬……”菘蓝突然展颜微笑,自顾自地摇了摇头,似乎……没有什么话再说。 …… “这里……真是美呀……”气氛些许微妙,筱禾打破这丝尴尬。 南夕帮腔:“是啊……想当年,梦渊也是繁荣美好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聿辰搭话。 “可惜成了一座荒城,只因为……别人的意气用事!” “丫头!你再含沙射影,不怕……我把你扔回悬崖上?” 菘蓝此话一出,洛岩、筱禾、聿辰下意识站在她身前。 “呦——还是个团宠?” 洛岩向前一步:“仙人,南夕的话不无道理,此事也无法定论,若您愿意跟我们去瞧一趟,自然就见分晓了!到时……见与不见,都由您自己!” 菘蓝默然,似乎有所动摇。 南夕忙说:“是啊,梦渊的确萧索,已经没个好人了,若一切是真的,那些百姓,才是真的无辜啊……” 洛岩垂眸,此刻的南夕正颜危色,看上去闪闪发光…… “罢了……我这把老胳膊老腿,也该活动活动了,我就去瞧瞧,他若真敢伤人,我绝不饶他!” 菘蓝祖师突然答应,南夕与洛岩四目相对,眉眼弯弯…… 第四十四章 目之所及,皆是过往 一行人,至瀑布脚下。 “从……这里出去?”南夕轱辘着眼睛,不可思议地问。 只见菘蓝祖师轻手一挥,瀑布似一扇银帘,自中间徐徐拉开,一山洞,乍然眼前。 “我们难道……是从这里进入的?”筱禾疑惑,“可醒来时,身上并未有湿气……” 菘蓝淡然一笑:“许是真的有缘罢,有缘人……万般皆是方寸穴……” “既能御剑,就自行出发吧!” 聿辰、筱禾、洛岩已然上剑,南夕“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毕竟……这几天逆鳞已经罢工惯了。 “咳——逆鳞!”南夕出手,空空如也! 她只觉,头顶飘过一万只乌鸦,菘蓝祖师更是不明就里地上下打量她:“丫头,我可算明白,你为什么修炼一通,还是个半仙儿了……” 筱禾、聿辰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洛岩也颔首浅笑。 南夕嘴巴能吊油瓶了,嘀嘀咕咕只有自己听得见:“逆鳞,这么多人看着呢,可不可以给个面子啊……” “逆鳞!出!” 一道红光绕身一周,乖巧落入南夕手中,甚至还通身发光,不知是不是在方寸穴,沾了仙气的缘故…… 南夕志得意满,下巴扬得老高,三人也无奈摇摇头,唯有菘蓝眉头紧锁:“赤霄?” “什么?” 因为她的声音小,也只有旁边的洛岩听了动静,疑惑地问。 菘蓝摇了摇头,摆手道:“没什么,看错了吧……” 筱禾担忧地问:“逆鳞是唤出来了,能不能御,你先试试……不行……与我同乘一剑吧……” 南夕不知哪来的底气,今儿就要自己成功一回! “我可以——” 说罢,发力让逆鳞悬于面前,双手面前环绕,逆鳞竟然也乖巧听话地轻轻托她起来,全不似平日里横冲直撞。 别说南夕了,连其他三人,也瞠目结舌,后为她高兴…… “啊……唔……”菘蓝打了个哈欠,“丫头,回去练好功夫再来游历吧,还妄想去救一城的人……” “我……”南夕想反驳,被洛岩的眼神退了回去,毕竟有事相求,这委屈,她也不是受不了,不过嘴唇蠕动也没有逃过菘蓝的眼睛。 “怎么?不服气呀?” 南夕一愣,转而阿谀谄媚作揖:“怎会?菘蓝祖师教训的是,晚辈回去一定勤加练习,不辜负您的教诲!” 菘蓝没多理会,转身化作一缕青烟,飞入瀑布中,几人紧随其后…… 踏入梦渊,菘蓝缓步,目之所及,皆是过往,却早已物是人非…… “仙人慧眼,可识得这是障眼法,还是……”洛岩问。 菘蓝径自向前,似乎……并未听到他的问题。 几人面面相觑,不便再言,只是跟在她身后。 片晌,菘蓝回眸,只盯着南夕:“你口中的樊骗子……身在何处?” “什么?他?”许是还没反应过来菘蓝祖师一出山,找得竟然是他,南夕一时结巴。 “在前方客栈,仙人请随我来!”洛岩抬手。 菘蓝无奈摇摇头嘀咕:“看着是个机灵的,怎的总有些呆傻呢!” “噗嗤——”聿辰实在憋不住,狠狠的吃了南夕一脚。 …… “洛岩!你们回来啦?怎么样,受伤了吗?” 刚进屋,砚安冲了上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全然不顾周遭有谁,南夕如何…… “樊知秋呢?”聿辰问。 砚安这才转眸,发现眼前的陌生女子,通身仙气:“这位是……” “菘蓝祖师!”洛岩答。 砚安与芊千与他们一样,怔了怔,才躬身行礼:“见过菘蓝祖师!” 南夕抬起他俩的手:“行了行了,樊骗子呢,他去哪儿了?” “他……我们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你也知道,此人神神秘秘,一天天不知道在哪里钻着呢!”砚安道。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南夕气得跳脚,转身对她说,“菘蓝祖师,他就是个坑蒙拐骗的奸滑之徒,不劳您亲自去揭穿他,放心,如果找到他,我一定替您好好教训他!” 菘蓝泰然自若:“教训……如何教训?” 南夕愣了愣:“自……自然是打一顿喽!” 菘蓝颔首一笑:“只怕……以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是打不过他的?” “什么?他都不会武功!”南夕反驳间,腕处突然一抹温热,低头,是洛岩的手,再抬眸,是他微微摇着的头。 “仙人,若此人对您很重要,我们现在就去帮您找!”洛岩道。 菘蓝淡然:“罢了,我想……我知道他在哪儿!” 几人面面相觑,聿辰第一个躬身:“那就烦请菘蓝祖师带我们去找他!” 她没有再言,缓步而行,几人跟随其后。 南夕忍不住在筱禾耳边嘀咕:“这些世外高人,都如此古怪吗?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啊……” “嘘——别嘟囔了,小心被听到!”筱禾道。 “难不成她成天界的顺风耳啦?”南夕撇嘴。 “虽不是顺风耳,但听你这个半仙儿说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菘蓝抬高了调子,虽没有回头,却也靠这话给南夕一万点伤害! 她委屈巴巴,噘嘴望着筱禾找安慰。 一旁的芊千掩嘴微笑,拍拍她的肩膀。 “仙人可是要去找苏玺?”洛岩转移话题。 菘蓝祖师未答,显然是默认了。 洛岩接着问:“您也知晓,眼前梦渊的荒凉,并非幻术吧?” 菘蓝的脚步霎时顿住,转眸与他四目相对,良久才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信,他会伤这些百姓!” 一时间空气凝结,洛岩一笑,打破僵局:“当然,我也这样希望的,但是……” “但是什么?”菘蓝道。 “但是……如果百姓中蛊为真,还望仙人……莫要手下留情,拯救他们,我替梦渊百姓拜谢您!” 说着,洛岩躬身,从未如此低头弯腰,身后的人都愣了一愣,南夕迈出一步,一本正经,同样躬身: “若菘蓝祖师有拯救百姓的方法,南夕请求您出手相救!” 菘蓝始终不露声色,看着他们一个个作揖的样子,许久才道了一句: “他不会!” 说罢,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