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浪漫主义》 第一章:出师不利 漠北的冬天冷得空气里都是冰碴。 民宿的窗内映出温暖的灯火,一个人影站在窗前,用指甲划着玻璃上的冰花。 “那就别想了,让他滚。”南辰用耳与肩夹着手机,连续两个小时,她都在听着发小的哭诉,隔着千万里,依旧能真切的感受到周瑄的痛彻心扉。 “小辰,或许真是我配不上他……他那么优秀,灿若星辰,而我不过是一粒尘埃。可他说过爱我的,那么真那么深,还带我来马尔代夫度假,让我乖乖等着他。我乖的,很乖的,但他却……” 冰花抠没了,南辰用指甲划着玻璃,发出刺耳的声音。 “回来,我过两天就回青城了。这种渣男就算再帅,再有钱,也不值得你爱。” 手机那边传来周瑄的饮泣,周瑄是个隐忍的性子,平时受了再多委屈也都咽进肚子,这个叫司空言的男人是她的初恋,据说是寰亚集团的继承人,稳稳的豪门世家。 这时,周瑄忽然问“小辰,你那边冷么?” “嗯,冷。”南辰微勾嘴角,“冰天雪地,可惜我没看到极光。” “我也好想去看看,好想能和他一起走遍名山大川……却只能在梦里了。他嫌弃我的工作,说直播带货很低级,说我……粗鄙,没档次。” 没等周瑄往下说,南辰愤怒的打断“他特么放屁!他高雅,穿个西装还真把自己当人了。别哭了,乖,回头我给你介绍几个好的,导演,画家,音乐家,文艺帅咖随你挑。” 周瑄沉默了好久,隐约听到她极力克制的抽泣声,随即她换上开朗的语气“小辰,我没事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先不说了。” 南辰嘱咐她两句便挂断了。说再多也是枉然,心结还需自己慢慢解开。可她真的心疼周瑄,她们是发小,一路走来的情义远非一般的闺蜜能比。 司空言!她恨恨的念着这个名字,不爱就罢了,还pua,这对家庭破碎,缺少关爱又内心脆弱的周瑄而言,无异于挫骨扬灰。 南辰点起根烟,这口气她替周瑄出定了。 哼!是时候让这孙子遭受一下感情的毒打了。 作为一名浸淫艺术圈多年的美术系学生,她自认为路子还算野的。 加上这两年在国外留学的经历,让她坚信自己已经是老中医了。 怀揣着满满的自信,和替友雪耻的信仰,南辰踏上了返程的列车。 ^^^ 冬日的阳光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斜斜打在她的肩头。 南辰聚精会神的翻看着私家侦探递上来的资料。 “这照片也看不见脸啊。” 面对她的质疑,眼镜侦探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您要调查的人背景很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偷拍到这张,已经很不错了。” 南辰没言语,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仔细端详起那张照片。 抓拍的是他上车前的一瞬。 虽是侧影,但足见他身材高挑,衣摆下的双腿笔直修长。 男人五官深刻,勾勒出线条锋利的剪影,透着十足的矜贵。 “经常去柏峰会馆健身,括号年费80万。喜爱夜跑及户外运动,养着一只外形酷似羊驼的狗,品种不详,习惯性在淘淘爱宠做美容。” 南辰默念着资料,抬头问侦探,“还有没有附加信息?” “基本就是这些了,如果您想更深入的调查,那……” 南辰摆手,这些就够用了,是去泡他,又不是雇佣他。 “对了。”侦探推推眼镜,“我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不能确保真实性,你需要了解一下么?就当是赠品了。” 南辰来了兴致,殷勤的点点头。 “听说司空言是个禁欲系,生活作风很保守,至今单身。” 我呸啊!南辰赶紧喝口咖啡压住火气,渣男果然是影帝。 见她表情似乎不大友好,侦探便起身告辞了。这时,南辰的手机响了,她接起“快进来,我在窗边坐着呢。” 片刻,一个戴着淡茶色墨镜的女人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径直往南辰这边走来。 她一身妖娆,落下的每一步仿佛都有鲜花绽放。 “大画家,急匆匆的找我什么事呐。”黎霏的声音和人一样性感,简直能让人的耳朵怀孕。 她说着摘下墨镜,顺手丢在桌上,眼波流转间,万种风情。 “帮我收拾一个人。” “男人女人?” “当然是男的,女的还用你出手啊。”南辰说着将照片和资料推给黎霏,“不用怀疑,百分百高纯渣男。” “还真是个极品呐。”黎霏长长的水晶甲捏着照片,饶有兴味。 “皮相是不错。” 黎霏娆娆一笑,百媚顿生,“交给我了,不出十天保证让他上钩。” “不愧是你。”南辰也笑开了,“喏,理论联系实际,我这还下载了战术,你瞧瞧。”说着,她把链接转发给了黎霏。 “学会这八招,让男神夜夜爬床!追男秘籍,三步把你宠上天。”黎霏喃喃着,“你这都什么破玩意,可别在这丢人了。你放心,迄今为止还没有我黎霏搞不定的男人。” 这点黎霏没有夸口,她家是开美容院的,在青城有好几家连锁,不缺钱人又美,重要的是她的人生信条是及时享乐。最多一个月就换个男朋友,活得相当潇洒,绝非南辰这种跑去边境写生的小画家所能比。 二人出了咖啡馆,黎霏拉开法拉利的车门,问“你去哪,我捎你一段。” “不用了,我去这有山,也没多远溜达就过去了。” “那拜拜啦,宝贝儿,等我的好消息。”黎霏送给她一个飞吻,绝尘而去。 过几天就开展了,南辰的那幅画还没完成,她迎着阳光往会馆走去。这次放假回来,她打算打些零工,总不能一直朝父母伸手。 一投入到色彩与构图中,时间就失去了概念,不知不觉,天已擦黑。 南辰用银色的颜料涂抹着画的高光部分,她全神贯注,丝毫没察觉出有人站在身后。 “梦幻。”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南辰回头,只见如子岸正双手插兜,望着那幅画,“要是能加些造型,烘托下氛围,会感觉更好。” 如子岸是搞雕塑的,人长得奇瘦,乍一看有种瘾君子的错觉。他一身学院派装扮,黑框眼镜下的那双眸子,透着评判家的气质。 搞艺术的,家里条件一般都可以,如子岸是超级可以的那种,也算个不大不小的富二代。 南辰刚想和他聊两句,忽然手机响了,接起,黎霏兴奋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他的那只狗了,你别说哎,活脱脱一个小羊驼。” “那他人呢?” “别急啊,狗在这,人还能跑了。小可爱,让姐姐抱抱,么么亲一个。行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哈。” 随后,黎霏的声音就消失了,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南辰琢磨着她多半是忘了挂断,就那么一直听着。 另一边,淘淘爱宠店内,黎霏正蹲在地上,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得知司空言有夜跑的习惯,黎霏特意穿了一身浅粉运动装,略施粉黛,少女感十足。 小家伙的原形应该是巨型贵宾,搞不懂主人的恶趣味,竟把它改头换面了。 全宠物店,只有这么一只羊驼狗,一定错不了。 狗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小牌,写着七月。 “七月,和姐姐合张影吧。”她说着搂住狗狗,举起手机。 就在这时,宠物店的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径直走来。 男人穿着宽松的黑色运动装,但丝毫不影响完美的身材。 宽阔的双肩,笔直的长腿,腰很瘦。 他低头看着黎霏,眼中不带一丝情绪。 “放开我的狗。” 黎霏抬头,视线撞进男人漆黑的眼眸,如夜深邃,眼角微扬,可……好冷。 那种冷,不带敌意,也无蔑视,而是淡漠的疏离。 短暂的错愕后,黎霏立即绽开杀伤力十足的笑颜,“这是你的狗狗哦,好可爱。”她起身抚摸着狗脑袋,“我好喜欢小动物的,也想养一只狗狗,就怕养不好呢。” 这已是向对方抛出了橄榄枝,识趣的男人该立即接茬,我教你,然后互加微信。 然而,顺理成章的剧情却没有出现。 男人直接从她手里夺过狗绳,面无表情的带狗走了。 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瞧她一眼。 黎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恨恨咬牙,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 另一边美术会馆内,一直‘监听’的南辰轻叹口气,出师不利啊。 黎霏说完话后,再就没听见男人的声音,然后就是离开的脚步声。 手机也打不通,对方一直占线。南辰只能耐心等待,终于那边挂断,随即黎霏打了回来,“这家伙挺有脾气呀,有点意思。” “他没搭理你?” 黎霏默了下,实话实说太没面子,“没说话,但看着我的眼神……你懂的。” 南辰一下又乐了,“就知道你魅力无穷,接下来怎么办?” “你给我弄张健身会所的贵宾卡。” “我上哪弄?八十万呐,你别逗我。” “那总不能让我花八十万泡他吧。” …… 次日。这有山内。 南辰蹭着步子,走到正在造型雕塑的如子岸身后。 她食指蹭蹭鼻尖,开口“子岸。” 如子岸沾着石膏的手一顿,南辰还从没这么亲切的称呼过他。转身,见南辰正对着他笑,笑容矜持。 “怎么?笑得这么猥琐。” “……我听说你好像在柏峰健身。” 如子岸一挑眉,仿佛在说,然后呢? 第二章:狭路相逢 “能把你的卡……借我用一下下么,就几天!我请你吃饭。” 如子岸二话没说,从钱夹里掏出卡就递给了南辰,痛快的出乎她的预料。 “吃饭就不用了,倒是可以考虑下我的提议。” 南辰晓得他的意思,当即爽快表示“没问题,你的雕塑加上我的画,相映生辉!” 如子岸却摆手,“这个雕塑得你自己来做,当然我可以暂时做你的老师。” ……南辰略显僵硬的扯扯嘴角。 夜晚的青城霓虹闪烁,鳞次栉比的大厦默默俯瞰着人间的繁华。 南辰步履匆匆的往银座赶,刚才黎霏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到了。 银座位于市中心,是海州集团的总部,而海洲集团正是寰亚集团下属的龙头企业。司空言就是海州的总裁。 “我到了,你在哪呢?”南辰站在大门口,四下张望。 此刻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开阔的大堂空空荡荡。 “我都上来了,健身会馆就在顶层,不过门禁和电梯都得刷卡,你快想个办法混进来。我刚才就是跟着别人一起进来的。” 南辰环顾四下,哪有人呐……“这没人呐。” “哎呀,笨,不行你就跟门口的保安说,你是送外卖的,让他帮你划一下。” 南辰默,调头走下台阶,这时一辆黑色迈巴赫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不就是照片里的那辆车么? 她左右瞧了瞧,越看越像。 车子正好停在一棵树下,被浓重的树影包裹着,所以方才她竟没留意到。 她慢慢凑近车子,车灯都熄着,应该是没人。 南辰绕到车尾,同时点开微信,翻着周瑄的朋友圈。她很少发东西,即使在热恋中,也最多发几张不带人的风景照,但南辰记得,她曾发过一条朋友圈,专门说了下男友的车牌号,因为那号…… 找到了!——“每次他来接我,看到他的车牌号,都感觉好幸福。” 尾号是520,我爱你? 南征却撇嘴摇摇头,在她读起来,分明就是我爱零…… 有点那个味儿…… 那就是眼前这辆迈巴赫没错了! 渣男!她恶狠狠的瞪着豪华的车屁股,恨不得踹一脚。 但理智告诉她,不行,这路口有监控。 车内,放倒的驾驶座椅上,一个男人正迷惑的望着左侧后视镜。 只见一个纤瘦的女生正凶神恶煞的盯着他的车。 光线暗淡,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双眼睛却格外闪亮。 寒光四射,怒火冲天,仿佛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几秒后,女生突然转身,步履匆匆的离去。 md!一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还在马尔代夫傻等,而渣男已身在青城,不知和哪个女人幽会,她就七窍生烟。 见她走开了,司空言也没在意,重新闭上眼睛。 他极少自己开车,今天恰好司机有事,而方才的财务会议又让他有点头大,就想独自在车里静静。 大概十五分钟后,南辰拎着两杯奶茶急冲冲赶了回来。 刚想和保安解释,恰好有人走进大堂。 一个非常高挑的男人。 明亮的灯光映入他深邃的眼眸,折射出星辰般的光芒。 清冷俊秀的脸上,似透着一丝疲惫。 他划卡通过门禁,目光扫过拎着奶茶的南辰。 也就那么轻轻一扫。 南辰赶紧跟了上去,几乎是贴着人家的后背穿过通道。 他的衣服上,散发出淡淡的烟草香。 她紧跟他进了电梯,站在他身后。 男人的背部轮廓拥有着常年健身的美感。 门叮的一声合上,男人按下十七层。 他的指骨修长,尾指上戴着一枚环戒,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电梯平稳上升,男人望了眼门上她的倒影,问“去哪层。” 南辰的眸光突然一凝,这冷冽又略带低沉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想起来了,就是在黎霏的手机里!当时他说的是,放开我的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南辰恨得直咬牙,可惜电梯也有监控,要不然,她非得把奶茶扣他脑袋上不可。 司空言见她没作声,又望眼她的倒影,随即一怔。 又是这双眼睛。 刚才瞪着他的车,血海深仇的眼睛。 可他们明明不认识。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凝住,女生戴着墨绿围巾,堵住半张脸,看不清她的容貌。 “一样!”女生蓦然说,“也到十七层!” 短短两句话,却被她说得如同两军交战。 就在司空言兀自迷惑时,电梯门开了,他不再去想,走了出去。 黎霏正好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在见到他的刹那,嘴角立即勾起弧度,刚想招呼,却见司空言像没看见她似的,擦身而过。 南辰随后走出,面色不善,盯着司空言的背影,将卡和奶茶塞到黎霏手里。 “交给你了,一定要让他哭都找不到北!” 为了演好今天的戏码,黎霏又变身健身达人,翘臀丰胸,人间尤物。 此时司空言正塞着耳机慢跑,长腿迈出有节奏的脚步。 “这么巧,又见面了。”黎霏踏上他身边的跑步机,“你也经常来这里么?对了,我刚点了奶茶,正好碰上商家搞促销,买一送一。这杯就送给你喝吧,味道很不错哦。” 她笑颜如花望着司空言。 对方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黎霏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这才留意到他戴着耳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司空言侧头,目光像冬日的湖水。 黎霏递到一半的奶茶停在半空,急忙用笑容掩饰尴尬,“我们见过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在宠物店,你的七月小可爱。” 司空言转回头,继续目视前方跑步,半晌,“谢谢,我不喝奶茶。” 黎霏眨眨眼,她还是头一次被男人打脸,眼底腾起怨愤。很狂麽小子!这愈发激起了她的斗志,声音也性感了几分,“你在这附近上班?” 没搭理她。 “你健身多久了,身材真棒。” 置若罔闻。 “这个跑步机我不太会用呢,该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径直往另一个健身区走去。 岂有此理……!可总不能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那显得太便宜了。 于是她又在跑步机上磨蹭了会,眼睛偷瞄着司空言。 他在做俯撑,每一次起伏,手臂都显出健硕的肌肉线条。 他绝非肌肉男的类型,甚至偏瘦,但身型却硬朗舒展。 汗珠沿着他锋利的脸部轮廓滴落,呼吸也随着粗重起来。 有那么一瞬,黎霏有点晃神,完全沉迷在他的男性魅力中。 “喝点水吧。”见司空言起身,她连忙递上一瓶矿泉水。 这次,司空言却是接了,“谢谢。”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微微蠕动。 黎霏暗暗一笑,就说嘛没有男人能拒绝她。 她果着吸管,装出清纯可爱的模样,眨着大眼睛看他。 这时,司空言的视线忽然落在奶茶上,“这是哪家的奶茶?” “嗯?”黎霏被他冷不丁的一句问怔了,应付道“我也忘了,就随便点的,怎么了?” 司空言没说话,转身走开,再次把她当做了空气。 接下来的数天,黎霏都忍受着毫无存在感的憋愤。 这个司空言,简直眼高于顶,高傲的可以。 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主动示好,他都无动于衷。 每当南辰打电话询问进展,黎霏都含糊其辞,“快了快了,他今天主动加我微信了。” 这一天,当她再次递上矿泉水时,司空言蓦然问了句:“你在这上班?” 黎霏迷惑脸,一般男人这样问时,多半是想约她,于是巧笑嫣然的反问“为什么这样问?” “我的卡无需升级。”司空言说罢,就再没了下文。 黎霏:…… 她还奇怪呢,为什么递给他矿泉水就接,因为那是会所赠送的。忙乎了五六十三招,他竟把她当成了这里的工作人员。 黎霏的目光恨恨的砸向司空言,他正在用耳机听电话,断断续续传来他的声音。 “几号生日?” 对方大概讲了十多分钟,他只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对方又是一通长篇阔论,他只回了一个字: “嗯。” 司空言摘掉耳机,站在落地窗前。 高挑的身形在玻璃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璀璨霓虹落入他漆黑的眼瞳。 他微微垂眸,密扇般的睫毛遮住眸光。 有那么一刹,他的眼底掠过一丝纠葛,稍纵即逝。 ^^^ 这有山会馆。 南辰站在梯子上,往一个巨大的水晶球上刷着银色颜料。小脸沾着星星点点的银粉,配上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活像森林里的精灵。 “这的色彩加重些,打上阴影。”如子岸一边指导,“对了小辰,晚上苏宇过生日,一起去啊,他特意让我叫上你。” 苏宇也是圈里的土豪,家里生意做的很大,可他却偏偏要学美术。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爱好男。 对于别人的性取向,南辰向来不在意。喜欢男或是女,那是个人意志。于是她爽快的答应了,也想趁机放松一下。 生日宴会在苏宇的私人别墅举行。 南辰搭着如子岸的车一并前往净月富豪区。 林荫掩映间,苏家别墅灯火闪耀。 透过车窗,南辰一眼就瞄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迈巴赫。 起初她认为一定不是,可当看到尾号520的车牌时,她有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渣男竟是苏宇的朋友? 如果从经济层面看,他们认识倒也不奇怪。可总感觉…… “下车了,瞅什么呢。”如子岸拍拍愣神的南辰。 第三章:所以,我爱零? 南辰这才缓过神,解开安全带,下车。 刚要走进庭院,迎面正好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一袭黑色短款风衣,将他的身形勾勒得轮廓分明。 而那双冬夜般的凤目,也正直直望向她。 南辰一秒怒气上飙,推了把如子岸“你先进去。” 如子岸看着她一脸冤家路窄的表情,又看看那个男人,有些迷惑,侧身而过往别墅内走去。 再次看到那双不共戴天的眼睛时,司空言确定不会错了。 这个陌生的女生,确实对他怀有莫名的仇恨。 两人近在咫尺,司空言垂眸望她,“为什么凶我。” “谁凶你了!”南辰冷笑,仰起脸迎上他的视线,眼珠子都在冒火。 司空言默了默,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南辰也别开头,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过了半晌。 “你凶了。” ……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南辰轻蔑的翻他一个白眼,“就凭你?也配让我凶。” 男人定定望着她。 女生很瘦,很白,脸颊上有几个小小的雀斑。一双眼,如星辰大海般澄澈。 “你和我有仇?” 司空言问,神情依旧清冷,却很认真。 “哼,就凭你还不配和姑奶奶结梁子。”南辰上前一步,扬着下巴“你也就骗骗纯情小姑娘,有劲么?” 司空言的目光再度移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 “你认错人了。” “少在这扯哩根棱!你不是叫司空言么,寰宇集团的继承人,海州总裁,车尾号我爱零。” 司空言眨眨眼,微微偏头,纠正道“是520。” “都一个意思!”脑残……就在她刚想深入主题时,司空言的手机响了,他冲南辰打了个手势,走开一边接电话了。 “小辰!快进来啊,干嘛呢。”朋友探出头召唤她,她搪塞了声,又等片刻,见司空言还在讲电话,便忿忿的转身进屋了。 阔绰的客厅到处洋溢着喜气洋洋,南辰边和几人打招呼,边往外面看。 如子岸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讳莫如深的一笑,“别看了,这个男人你可弄不到手。” “谁想弄他了!”南辰继续盯着窗外。 司空言挂了电话,往刚才的地方瞅了眼,随后上车离去。 目标撤离,南辰也收回视线,依然心绪难平,点起根烟问“苏宇呢?” “楼上惆怅呢。”如子岸叹息着摇摇头,“爱而不得,最痛苦。” “他恋爱了?啥时候事。” “好几年了,暗恋。”如子岸一顿,压低声音“暗恋的对象,就是他。” “谁?” “你盯着的那个人喽。” “什么!”南辰一下跳起来,“司空言是个同性恋?!” “这么激动干嘛,你还真看上他了。他应该不是吧,反正据苏宇说,他貌似对男人无感,但诡异的是,对女人也没兴趣。” 呸!南辰暗骂。莫非这货是个双刀?周瑄曾羞答答的跟她说过,司空言多么多么疼爱她,两人有过拥吻,甚至上床。 “他既然不喜欢苏宇,还来干屁。”南辰没好气。 “是苏宇非要见他一面,这种事谁又说得清。”如子岸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咱们的苏大少爷都快给人家跪下了,他才勉为其难的来了趟,送了个蛋糕,就匆匆走了。对了,你认识司空言?” “不认识。”南辰按灭香烟,嘴角紧紧抿起。 窗外,凌江水在月色下流逝向远方。 玻璃上映出两个影子,对面而坐。 “尝尝这个,听说味道还行。”伍亿又启开一瓶价值不菲的柏图斯红酒,斜斜倒入高脚杯,推给对面的男人。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瓶了。 司空言却依旧俯瞰着夜空下的城市,万点灯火映入漆黑眸底。 “还在想……那个人?” 司空言没说话,瞳孔深处微微一缩。随即伸手端起酒杯,轻轻摇了下,像喝啤酒似的灌了一大口。 他的尾指上,那枚摩天轮造型的指环折射出点点星芒。 “该忘的就忘掉,铭心刻骨和过期的新闻一样,没有意义。这世界还有数不尽的豪宅,名车,美女等着我们。” 司言的目光落向他,有些冷。 下一瞬,又望向外面。 伍亿没再往下说,那个人已经成了禁忌。但他知道,司空言一直难以释怀。 与司空言的清冷不同,伍亿是一个狼一样的商人,在他的眼中世间不过利益二字。他是做风投的,手腕果断狠辣,让不少竞争对手吃尽苦头。 但就是这样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却成了好友。 “你少喝点,红酒更上头。”伍亿看着不声不响已喝掉半瓶红酒的司空言,心底暗自叹气,“我今天偶然刷到了这个,发你看看。”说着,转发给他一个链接。 司空言已有几分醉意,眸底闪烁着湿漉漉的光。 他滑屏点开,标题是先锋艺术的盛筵,这有山等你。 指尖上滑,一张张画面走马观花的掠过眼前,蓦然,他眸光一凝。 那是一幅风格极其阴郁的油画,血色烈阳炙烤着一片枯萎的向日葵。在右下角手写着一个繁体的云字。 叫云的人很多,可这样的画风,却很难寻到第二人。 司空言放下手机,下意识的转动着尾戒。 恨与爱的界限究竟在哪? 还是……它们本就等同。 “我先走了。”司空言起身,身体轻轻晃了下,眼前的灯光笼上一层朦胧。 “你没事吧。” 司空言摇头,在伍亿一路追随的注视中,径自离去。 青城的冬夜很冷。 凛冽的空气灌入肺腔,原本晕沉的头刹那清醒了许多。 星星点点的凉意扑在脸上,他仰头望向夜空,细小的雪花纷扬飘然。 “下雪了。”司空言喃喃自语,向这有山走去。 他没有叫司机来接,他只想一个人。 高挑的背影很快淹没在霓虹中,在覆着清雪的地面留下两行脚印。 许是太晚了,展厅内没几个人,有些冷清。 那幅阴郁的向日葵就挂在显眼的位置,他站在画前,久久看着。 司空云是他的哥哥。 一个被他埋葬在心底,不能提起,也无法触碰的人。 他其实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期盼着千万分之一的邂逅。 然而,希冀的人却并没出现。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开时,一个亮闪闪的东西跳入眼角,司空言驻足,随后向着光亮走去。 那是一轮巨大的月亮,悬在半空,泛着盈盈光辉。 月亮下,是一座摩天轮。 摩天轮孤寂的伫立在冰天雪地中。 像是一瞬间被什么击中了,司空言怔愣在那。 竟然有人,画出了他心底的东西…… 他不自觉的走上前,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摩天轮,却发现,它其实是一幅油画。 画中也有一轮月亮,只不过设计者构思巧妙,用造型月亮替代了原本的位置。 就在他的指尖刚碰到画面时,忽然,一旁响起冷冷的声音: “别碰我的画。” 司空言连忙放下手,带着歉意道“对不起。” 然而,他的目光却固执的盯着画面,隐隐透着失落,竟还有一点点委屈…… 传说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许下心愿就能够实现。 他许过了,可老天爷骗了他。 南辰戳在一边,望着仿佛灵魂出窍的司空言,他一动不动的站在画前,看起来有些孤单。 “你这种人也配欣赏艺术?哼。” 司空言被她的嘲讽拉回现实。良好的教养让他保持着风度。 他看向南辰,这个女生的眼神依旧锋利如刀,恨不得能将他碎尸万段似的。 “这是你画的?” “是,怎样。” 面对她的挑衅,司空言沉默。 他确实很意外,之前虽然在苏宇生日上见过她,但他只以为她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毕竟之前她貌似是送外卖的…… 南辰睨着他,见他双颊泛着浅浅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身上还散发着酒气,显然是刚喝过酒。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她说。 司空言静静望她,等待下文。 “我替你实现一个愿望,你请我喝顿好酒。” 司空言眉心微蹙,“什么愿望都可以?” 南辰心底冷笑,这货果然傻缺,“当然。” 男人漆黑的眸望进她的眼底,“可你要怎么帮我实现呢?” 南辰抬手拍了下人造月亮,又一指画中摩天轮。 司空言自然不是傻子,也从不相信占卜星座这一套。他刚才之所以那么问,完全是出于好奇。他的头虽然晕乎乎的,可神志是清醒的。 南辰从他寡淡的神情中读出了否定,“知道你不信,开始我也不信。但后来发生的事改变了我的看法。司空言,你相信世间有奇迹么。” 司空言思忖片刻,认真的点头。 “我也信。”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随即她开始情真意切的编造谎言,“以前我总是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感觉未来就像一团迷雾。后来我听说了摩天轮许愿的故事,有一天我乘着摩天轮到达最高点,许下了心愿,让苍天赐给我一盏黑暗中的灯火。再后来,我得到了我的灯火。” “你的灯火是什么。” “是大地。”南辰的神色蓦然变得辽远,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唯有广袤无垠的土地,“我们都是大地的孩子。和天空的鸟,原野的花一样。脚下的这片热土,是我们初始的地方,也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第四章:你也咬我了 司空言听得出了神,他紧盯着南辰的眼,在那清澈见底的眼眸中,他仿佛看到了自由自在。 “从此我的创作就有了方向,就像你看到的。”南辰朝油画努努下巴,“这是我去漠北写生时画的。” 司空言认真的缓缓点头,细致的端详着画作。 南辰的话半真半假,摩天轮什么的纯属扯淡,可余下的,却是真心话。 “怎么样?有兴趣么?” “成交。” 南辰心底乐翻了,渣男竟这么容易骗。 “现在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的对摩天轮许下心愿,只能是一个哦。” 司空言乖乖的闭眼,十指交握胸前,浓密眼睫在眼睑下落下一片阴影。 那庄重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单纯的大男孩儿。 南辰冷睨着站在画前的高大身影,一瞬间,觉得他特别孤独。 “好了。”司空言睁眼说。 “ok。”南辰一挑眉,“履行你的承诺吧。” 他们往外走去,两人之间隔着足有一米。 走出这有山,却没见司空言的我爱零豪车。 “你车呢?” “没开。”司空言一顿,“我可以叫司机来接。” “不用了,叫个车也一样。”南辰点开小程序,选了家青城最豪华的夜店。 雪还在下,城市像被涂了一层银色涂料,在灯光映照下闪着光亮。 司空言点燃一根烟,静静的吸着。蓦然看向南辰问: “愿望要多久才能实现。” “不要着急,冥冥中自有定数。” 闻言,司空言又是认真的点点头。 南辰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本质,怕是自己也会被他英俊的外表和纯真的眼神所蒙蔽。 若说信,司空言还是不信。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深深被南辰打动了。她的话不经意间,触动了他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 片刻后。斯麦哲夜店。 司空言极少来这种地方,他喜欢安静。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南辰坐在他身侧,晃晃酒水单。 “嗯。” “钱带够了么?别喝到一半发现付不起账,跑路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够还是不够!” “够。” 南辰心底狂笑,孙子坐等挨宰吧! 将单子上排名前十的洋酒点了一圈,她这才心满意足的抄起桌上烟盒。 “你吸烟?”司空言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吸,怎样。” 依然是挑衅的口吻,南辰冷笑“关你屁事。” 司空言也依旧沉默,手撑着腮,静静望她。 闪烁不定的灯光落入女生清澈见底的眼眸,而她却不染一丝尘俗似的。 “你不高兴?”男人问。 南辰目光倏忽一沉,一字字“不高兴!” “为什么?” “因为你。” 司空言再度静默。 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记忆,半晌,“我们不认识。” “废话,我们当然不认识。”南辰本想直接说出周瑄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下。直截了当的质问,他一定会矢口否认。 这时,酒水上齐了,南辰让服务生全部启开,自己借故上洗手间,在吧台买了两瓶琥珀色的果茶,藏在包里。 “来,干!”她煞有介事的拿起一瓶威士忌,与司空言一碰瓶。 司空言有些诧异,还是头回见有人这样喝洋酒。 但见南辰已豪爽的举起瓶子递到嘴边,他便入乡随俗了。 南辰只是做了一个假喝的动作,趁着司空言饮酒时,迅速用果茶替换了威士忌。 “别停啊,继续。”她碰着他剩下一半的酒瓶。 司空言摆摆手,“让我缓缓。” 他刚喝完红酒,此刻又掺和洋酒,还灌得这么猛,委实有些吃不消。 “过了山海关,喝酒必须干。”南辰催促他,“别跟个娘炮似的,你不会真是gay吧。” 司空言狭长的夜眸笼着一层水雾,闻言,眸光倏忽一凝。 他没言语,仰头把余下的酒一饮而尽。 南辰才不关心他到底是个什么,目的只有一个,坑他。 短短一个小时,她成功了拼了司空言三瓶酒。 心道,这渣男还真实惠,她都没怎么喝,他自己喝上了。 司空言一直没说话,眼底的光越来越朦胧,双颊也愈发红润。 薄唇上沾着酒泽,在灯影下泛着湿润的光亮。 蓦然,他看向南辰,“我真的不认识你。” ……都翻篇了好么。 “来。”南辰又拼他。这次司空言摇摇头,“我不能再喝了。” 他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不清,只觉天旋地转。再下去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卡。”南辰一伸手。 司空言掏出卡,拍在她的掌心,蓦然倾身凑近,几乎咬着她的耳朵低沉沙哑的吐出几个数字。 男人炽热的气息扑在她耳根,刹那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传遍全身。 南辰厌恶的推开他,使劲蹭了蹭耳朵。随后潇洒刷卡,体验了一把土豪的感觉,账单显示共消费二十七万。 她嘴角浮起冷笑,一转头,却发现司空言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他双手搭在腿上,一侧脸颊贴着桌面,对着她的方向。 眼眸微阖,睫毛轻轻的眨动。 南辰瞧着他这副沉醉的模样,又是一阵火大。昨晚深夜,周瑄给她发了信息,说要离开一段时间。问她去哪,周瑄死活不肯说,只说想走得远远的,忘掉这座伤心的城市。 “司空言!”南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拉。 他迷蒙的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 “你倒是挺享受,你可知道有人为了你远走他乡!” 司空言神志模糊,耳畔响着嘈杂的音乐,他一时没听清南辰说什么。 见他一脸懵懂加无辜,南辰更气不打一处来,使劲的晃了晃他。 男人眼底的神色清明了些,捉住她的手。 “别晃,我在听。” “你听个屁了!”南辰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发觉对方握得很紧,干脆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司空言吃疼,忙一松手,面露惊骇。 “干嘛咬我。” “咬死你!”南辰舔舔嘴唇,一抹腥甜,再望他的手背,两排整齐的牙印正往外冒着血珠。她冷冷“你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么?” 司空言低头看着手背上的血迹,却没擦,一字字“我知道。” “你不知道!” 男人抬头,深邃的眸底划过一抹破碎。 “我知道……心,很疼。” 他说着将手按在胸口,任由鲜血沿着手背流淌。 那一刻,他的神色那么真,那么伤。 南辰移开视线,她几乎要被他蛊惑了。 “行了,别演了,奥斯卡真该给你颁个奖。”她说着起身往外走去。 她心里有点乱,步子很快,也没回头。 若是他不跟上来,今天就到这,算他走运。 午夜的街道一片冷清,由于下雪的原因,出租车都没有了。 南辰紧着衣领,埋头向前,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南辰。” 是司空言的声音,清冽中透着暗哑。 南辰驻足,回首,十几米外,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摇摇欲坠的走着。 深夜空荡荡的城市,他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跟在她身后。 哼,南辰冷笑,既然你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反身往回走去。 雪花飘落,粘在睫毛上化成冰晶。在看到她走向自己的瞬间,司空言的眸底掠过一丝柔软。 为了知道她的名字,他还特意问了苏宇,否则他从不主动联系对方。 “我叫个车。”南辰说着,友好的扶住他的胳膊。 “南辰。”司空言又轻唤她的名字,眸光迷离潋滟。 “嗯嗯嗯,乖哈。”南辰嘴上应着,眼里却是冰冷厌恶,“叫好了,等会吧。” 左右看看,她一指绿化带旁的长椅,“去那等吧。” 司空言就乖乖的跟她去了…… 他比自己高太多,南辰好不容易才扶着东倒西歪的司空言坐在椅子上。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蓦然被一把捉住,随即,整个人一倾,顺势被司空言揽住,按在了腿上。 卧槽!果然是渣男极品,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还没来得及挣脱,两只有力的手臂突然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南辰……” 司空言不断呼唤她的名字,仿佛那是一个诅咒。 他温热的气息再次扑在她的脸颊,带着十足的魅惑。 南辰怒火上涌,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挣开,可却被他搂得更紧了。 “臭流氓!死渣男,松开我!” 她扭头瞪着他,后面的话还没骂出口,蓦然,唇瓣上传来一丝丝疼,他竟然咬住了她的下嘴唇! 不是吮|吸,不是亲吻,是真的咬。 南辰双眼圆瞪,整个人都蒙了。 片刻,司空言松开口,幽幽的望着她说: “你也咬我了。” …… 这货是傻缺么?是……南辰从没和哪个男人如此亲密过,更别提被咬嘴了。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傻呆呆的侧坐在司空言的长腿上,心砰砰乱跳。 “你害羞了。” 司空言微微歪头,认真的说。 “你才羞!你全家都羞……” 司空言默了默,继续望着她。 “你的脸红了。” …… 南辰简直要抓狂了,自己这是在犯什么傻,她趁机挣开他的怀抱,一下跳出好远,恼羞成怒,心意难平。 稳住!她深吸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那个……你在这等着哈,我去看看能不能打到车,别乱跑啊,乖乖等我回来。” “好。” 司言看着她,夜眸泛着柔和的光亮。 南辰头也不回的走了,拐过街角时,她回头望望,司空言还坐在椅子上,雪花落满他的发丝和衣裳,将他整个人染成银白。 第五章:天才与疯子 一个小时后,南辰总算到家了。 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那傻缺不会在那一直坐着吧。 不会,不会…… 万一他睡着了,冻死了怎么办? 她腾下坐起来,她可不想明天的头条是,海州总裁醉酒冻死街头。 街边长椅上,司空言已成了雪人。 怎么还不回来。他看了眼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他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抬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 看着它在掌心融化。又翻过手,瞧了瞧两排牙印。血迹已经干涸。 酒意已散去,司空言意识到,南辰不会回来了。 司机方雄来接他时,见一向矜贵得体的言总神情寥落的独坐深夜街边,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脸和手都冻得发红,整个人有点失魂落魄的。 方雄急忙将他扶进车里,暖风开到最大,心中涌起强烈的负罪感,下次说什么也要跟着他,即使他拒绝,也要偷偷跟着。 车辆疾驰而去,如一道黑色魅影,划破凌晨的雪幕。 拐过街角时,由于视线遮挡,方雄险些擦到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 他瞄了眼后视镜,狠狠瞪了眼,停路边也不打个双闪。 结果当晚,司空言就发烧了…… 次日黄昏,他在自己的咳嗽声中醒来,瑰丽的夕阳落入眼底,昨晚的一幕闪回般掠过脑际,司空言恍惚觉得,自己被她套路了。 一查卡的余额,少了二十七万。虽说这点钱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可南辰将他独自扔在街边,却令他很不舒服。 而在这些不愉快的记忆中,唯一美好的,便是他咬住她唇的时候。 司空言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唇瓣,眸底的神色复杂难辨。 当时他的心跳得很快,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传遍全身,难道这就是心动? 不过他随即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在他心里,明明住着一个人的…… ^^ 伍亿这两天心情大好,接了一笔大单,赚得盆满钵满。 他向来劳逸结合,下午便登上飞机,直奔热河山谷。 只因那句让他怦然心动的广告语,向生命深处跳伞。 傍晚,他坐在小院里,边遥望着青山连绵,边品着香茶,体会着返璞归真的惬意。就在这时,山头的一个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四下都很空旷,所以那个女人格外醒目。 她站在制高点,俯视着下方的山谷,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角,竟有种飘飘出尘之感。 伍亿欣赏了一会,便回屋去了。可三个小时后,当他再去看时,那个女人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像。 五个小时后,她还在。 直到次日天明,她依旧岿然不动的站在那里。 伍亿这才发觉不对,赶紧报了警,警车随后将女人带走了。 警察对他进行了询问,他解释说自己只是偶然看到,和那女人并不认识。随后警察留了他的姓名和电话,便离去了。 后来伍亿听说,那女人是个疯子,他看到她时,她正处于精神分裂的发病期。 而南辰是在一天后,接到鹿柴精神病院的电话的。 “患者的通讯录里,只有你的手机号,麻烦你过来一趟为她办理下入院手续。” 南辰有些发蒙,“你确定她的名字叫周瑄?是青城人?” 对方的态度冷淡,“这点你放心,我们院方不会搞错的。她是被一位游客发现的,发现时已经在山上站了一夜。” 南辰依旧不愿相信,又和院方核对了身份证号,的确是周瑄。 怪不得这些天没了她的消息,她竟然疯了! 这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南辰一路神思恍惚,直到鹿柴精神病院几个大字映入她的眼帘。 可惜她没能见到周瑄,她已被关入重症区,两个月后才允许探视。 南辰在网上曾看到过关于精神病院的视频,其治疗手段的狠辣令人毛骨悚然。 好端端的一个人,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疯掉。 司空言。这一刻,她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缴纳了住院费后,南辰向医院询问了好心人的联系方式,医院说不清楚,让她到当地派出所问。总要感激一下人家,于是她又辗转至派出所,总算拿到了那人的手机号。回到青城,她立即就拨通了号码,意外的是,这人竟也是青城的。 “伍先生,这次的事真谢谢您,要是没有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对方似乎很忙,只啊了声,算是回应。 “我叫南辰,是周瑄的朋友,真巧我也是青城的,您看能请您吃顿便饭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当面好好感谢您。” 结果不出所料,对方拒绝了,并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海州总裁办内。 伍亿翘着二郎腿,窝在定制真皮沙发里,将手机随意丢到一边,望着案台后的司空言,揶揄笑道“你这是哪根筋搭错了,竟被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 司空言面部表情的盯着笔记本屏幕,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碰了一鼻子灰,伍亿只好转变话题,“你知道我这次去热河见到什么了?” 司空言没搭腔,目光越过屏幕,朝他瞥了眼,又继续看资料。 “我见到一女神经,跟块石头似的,在山上站了一宿,一动不动。后来我报了警,那女的好像被送进精神病院了,这不刚放出来,就给我打电话,说要谢谢我,请我吃饭。” “嗯。” 司空言应了声。 对于他的淡漠,伍亿早就习惯了,自顾自说着“我哪有闲工夫跟她吃饭,何况还是一神经病。巧的是这女的也是青城的,叫什么……南辰,好像是这名。” 司空言的眸光一凝,眼帘刷下抬起,盯住伍亿。 “叫什么?” “南辰,对,没错。” 见他神色突变,伍亿迷惑,“你认识?” 司空言没说话,眸底的神情却变幻莫测,半晌,他冷冷“不认识。” 伍亿又扯了会闲篇,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司空言,人心叵测,尤其是女人。他这个老友样样精明,唯独在感情上,一张白纸。 办公室刹那寂静下来,司空言盯着电脑屏幕发了好一阵呆。 那晚后,他就再没见过南辰。 会不会只是巧合?毕竟同名同姓的人很多。 可如果真的是她,那所有的事似乎都好解释了。 她不是故意的,因为她精神有问题。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 她的画那么棒,处处闪耀着天赋的光芒…… 司空言蓦然合上笔记本,向外走去。 这有山会馆。 南辰正趴在大圆桌上,精心的描画着一张图纸。 她时而蹙眉,时而咬着铅笔头,时而又眼神闪亮的一笑。 这是她接的第一笔私单,为一家品牌服饰设计明年的春装款式。 办公室是用储物间改造的,墙角堆着物料,采暖也不好。每画上一个小时,她都得原地蹦跶几下,暖暖手脚。可她心里却是美滋滋的,终于能自食其力了。 她画得太专注,以至于有人站在门口都没察觉。 司空言穿着黑色呢料大衣,衬得身型棱角分明。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似乎不想打扰她。 南辰放下画笔,搓着手哈气,蓦然瞥见余光中有一个黑影。侧头一看,就是一愣。可旋即,清澈的眼中便燃起熊熊怒火。 这是又出现情绪波动了么。司空言暗道。 他往前迈了一步,想要靠近些,南辰就突然朝他喊“滚出去!” 司空言便站在原地不动了,怕刺激到她。 南辰瞪着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冒烟,一字字“你来干甚。” 司空言静默片刻,“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南辰冷笑,几分张狂,“像你这种败类,身边还会缺女人?少在这道貌岸然的装什么正人君子,你真让我恶心。” 面对她的谩骂,司空言面如止水。 许是从前她被男人欺负过吧,才会如此。 南辰双手叉胸,等待着他的反驳,这样她好骂个痛快。可却见对方非但不生气,望着她的眼神,竟充满了……同情。 “还没吃饭?”司空言说。 真是24k纯傻缺啊,南辰无法理解了,被骂得狗血喷头,竟还能提出请她吃饭。难道这渣男是个隐性受虐狂? 果然,没等她回答,司空言又说“我请你。” 一定是内心扭曲没错了。被霍霍了二十几万,又在雪夜冻了好几个钟头,他还觉着不过瘾,又来找骂,宁可请客也要创造被喷的机会。 “好啊,走吧。”南辰冷冷一笑。 挑了全市最贵的餐厅,南辰狠狠的点了一通。 司空言坐在对面,俊秀的脸平静温凉,夜眸饱含同情,仿佛在看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多吃点。”他淡淡说。 “司空言,你是不是有大病啊。”南辰没动筷,点起一根烟,一脸痞相的睨着他。 “嗯。” 司空言想,如果说自己没病,她或许会更自卑。 精神病患的神经都很脆弱,情绪起伏剧烈,易暴躁甚至发狂,多半有吸烟史。这些是他来时路上百度的,此刻看着南辰,竟然全部对上了。 “结账,我吃饱了。”南辰按灭香烟。 司空言一怔,“你明明什么也没吃。” “我饱了——懂?”南辰卯足火力激怒他,她很想看看渣男气得浑身发抖的德行。 然而面对她的挑衅,司空言却淡定如常,什么也没说,直接叫来服务生结账。 南辰望着一大桌的珍馐美味,委实觉得扔了可惜,“麻烦那几个打包盒。” 司空言微微偏头,目光似乎带着探寻。 南辰没搭理他,拎着一大兜食物出了餐厅,也没等他,打车就走了。 司空言坐上黑色卡迪拉克,对方雄说“跟上。” 第六章:跟我走 方雄没敢多问,赶紧跟上前面的出租,出租拐过几个路口,往这有山驶去。然而车子并没抵达这有山,而是在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停下了。 只见一个纤瘦的女生从后排下来,手里拎着一个食品袋,往公园门口走去。 那里有一处草坪,枯黄的野草贴在地面,景象荒凉。 她蹲下身,将袋子里的食物倒在了草坪上。 然后,站远一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墨绿大衣和土黄色围巾上,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株植物。 片刻,一只小花猫蹑手蹑脚的靠近。 随后,涌出好多只流浪猫狗,围着食物吃起来。 司空言静静的看着。阳光折射进他的眼底,映得瞳孔格外深邃。 我们都是大地的孩子。 这句话回荡在他的耳畔。 凉薄的唇角不经意的勾起一抹弧度。 ^^^ 南辰当然不知道街边的豪车内,有个人正在看她。 她只认得司空言那辆我爱零迈巴赫…… 这顿饭虽然又霍霍了渣男不少钱,但对他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得对他进行精神毒打才行。一念及此,南辰拨通了黎霏的手机。 “我的女神,进展的怎么样了?” 黎霏含糊其辞,“见面再说。” 十五分钟后,咖啡馆。 黎霏长吁一声,“我是没辙了,他是不是压根就对女人无感呐。” “不可能!他睡了我最好的朋友,然后勾搭别的女人把周瑄甩了,周瑄现在还……”她没有往下说,心情一阵沉痛。 “我可是使出浑身解数了,可司空言就是油盐不进。小辰,我最近又交了新的男友,要不你再找找别人吧,他真的对我不感冒。” “连你都搞不定他,我还能找谁。”南辰懊恼。 “这可不一定哦,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被男人打脸,特么的。”黎霏自嘲一笑,“要是以后他上了别人的钩,别忘了告诉我一声,让我也解解气。”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南辰也不能再勉强了。两人又闲聊了一会,便散了。 还有谁?还有谁?她一遍遍在脑海中搜索着合适的人选,眼前交替着浮现渣男那张英俊的脸,那深邃的眼神。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她的脑际。 他同情自己,虽不知原因,可他的的确确是在同情她,甚至还带着一丝悲悯。 计上心头。 南辰为自己的机智亢奋不已。 直接冲回了家,打算好好策划一下。 既然他想展示慈悲,体现优越感,就给他这个机会。 一月份是北方最冷的时节。 海洲集团总部外的广场上,一个纤瘦的身影瑟瑟发抖的站在风中。 为了追求效果的逼真度,南辰硬是迎着北风戳了半个小时。 她肩头背着一个大布袋,里面装着从小商品批发市场买的各种小玩意。 已经六点多了,还没见渣男出来,如果等到七点目标还不出现,她就明天再来。 南辰吸了下鼻涕,不住的跺着脚。 就在这时,目标突然出现了。 从金碧辉煌的大堂内,走出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身侧不断有员工和他打招呼。 司空言微微点头,俊容上是一贯的疏离淡漠。 南辰赶紧扯下围巾铺在地上,然后将袋子里的小玩意全部倒出。 “两块,两块,全都两块!”她高声的叫卖着。 司空言刚走出写字楼,望向对面的人,目光一顿。 南辰发现他注意到自己了,声音顿时抬高八度:“南来的北往的,佳木斯鹤岗的,赶大集的逛市场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司空言剑眉一蹙,迈开长腿径直朝南辰走去。 南辰心底窃笑,望向他的目光却楚楚可怜,“别赶我走行么,让我卖点货,就一会儿。” 她的小脸冻得像熟透的苹果,一双眼格外透亮,仿佛两颗玻璃珠。 那无助的样子,像极了流浪的猫咪。 对于她态度的逆转,司空言有些错愕。 但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精神分裂的典型症状吧。 “跟我走。” 男人蓦然抓住她的手,温暖的大手将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 南辰措手不及,被他拽的一个踉跄,本想挣脱,但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目的,于是边半推半就的被他拖着,边指着地摊,“东西还没拿。” “不要了。” 司空言直接将她塞进车后排,自己坐到她身边。 方雄从后视镜瞄了眼南辰,这不就是公园前的那个女生么。 难道一向不近女色的司空少爷转性了? “言总,去哪?”司机问。 司空言看向南辰,“你家住哪。” “我没家……”南辰深深埋着头,双肩微微颤抖,语气哀伤“我租的房子到期了,没钱交下个月的房租,被房东撵出来了。”一顿,换上坚强的语气“不过没关系,你把我扔在火车站就行,那的候车室很暖和的。” 悲惨的人生,坚强的意志,这样的人设有够完美吧。 司空言沉默,半晌,“你家里人呢,联系不上么。” “我没有家人……”南辰继续胡诌八扯,头埋得更低,“我爸妈关系不是很好,已经分居很多年了,他们都在忙各自的事,不管我的。” 司空言再度沉默,对司机说“回家。” 闻言南辰一怔,随即恨恨的想,果然是渣男街边捡女的惯用路数。 她当然不能跟他回去,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用。”她叫道,拍着司机的椅背,“停车!” 方雄瞄了眼司空言,等待他的指示。 只听司空言温声道: “没事的,我一个人住。” 就你一个才有事啊!南辰狠狠瞪了眼这傻缺,对方却一脸人畜无害,那神情仿佛在宽慰她。 见她忽然又变得眼神凶狠,司空言忙问: “吃药了么。” “你才有病!”南辰简直想吐血,想要推开车门跳下去,身体却蓦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箍住,丝毫动弹不得。她气得上蹿下跳,吼道“放开我!臭流氓!” ……方雄不敢再看了,闷头开车,生怕溅一身血。 不知这小丫头是什么来历,竟敢这样辱骂司空少爷。 司空言却没有动怒,甚至眸中的神色更加充满同情。他将南辰牢牢据在怀中,低声的哄着她,“别闹,乖。” 南辰浑身气得发抖,索性把心一横,一下放弃了挣扎,望向街边的药店,“停车,我要下去买药。” “我去买。”司空言说。 “你知道我吃什么药?” 司空言摇摇头。 南辰翻他一个白眼,司空言略一犹豫,总算松开了她。然后随南辰一起下车,站在药店门外等她。 南辰买了三盒泻药,外加一瓶进口防狼喷雾。结账时一想不对,自己必须没钱,于是跑出去和司空言装可怜,“你能借我点钱么……” 司空言二话没说,又把卡直接给她了,“还是那个密码。” 南辰结完账后拆掉包装,只留下一堆白色的颗粒塞进衣兜。 司空言其实留意到了这些小细节,但他本着对南辰隐私的尊重,没有问。包括站在外面等,也是一样的考虑。 二十分钟后,一座豪华的仿若中世纪城堡的别墅浮现在眼前。 南辰真的惊呆了。 在欧洲留学时,她参观过英国皇室的古堡,可她没想到,在国内真的有人拥有它。 车子驶入偌大的庭院,如同皇家园林,白雪覆盖着树林,每一处都极尽梦幻。 可令她意外的是,偌大一座宅邸,竟连一个管家和仆从都没有。 司机将他们送达目的地后,也离开了。 世界一下变得好安静。 司空言在门口的设备上扫了下瞳孔,两扇厚重的大门缓缓关闭。 他看向一旁尚自出神的南辰,“走。” 别墅内奢华绝伦,一楼西侧有一处室内温泉,汩汩的泉水蒸腾出白色水雾。 一个想法掠过她脑际,他一定和很多女人在这里鸳鸯戏水过吧,也包括周瑄。 客厅挑高足有十几米,给人一种教堂版的恢宏感。 装修色调沉稳,偏中式风格,散发着静水流深的儒雅。 “我住三楼。”司空言说,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咚咚咚的声响从楼梯上传来,一只雪白的小羊驼,兴冲冲的扑向他。 “它是七月。”司空言抱起小狗,眼底溢过温柔的光亮。 “你好,我是南辰。”她皮笑肉不笑的对狗自我介绍。 她所有的怪异行径,如今在司空言眼中都变得可以理解了。 南辰在一楼选了间客房,司空言问她要不要吃些东西,她摇头说不饿。司空言便上楼去了。她等了好半天,手里的防狼喷雾都握出汗了,也没发生预想的剧情。 司空言没下来。 既然对方按兵不动,她只能主动出击了。 她蹑手蹑脚的上到三楼。一共三间房,南侧连接着宽阔的空中花园。空气中隐隐浮动着缕缕暗香。 这时,一个白毛球突然冲出,对着她狂吠。 该死的。南辰竟把它忘了,这小东西耳朵灵得很。 下一秒,一扇门打开,司空言从书房探出头。 “怎么了。”他问。 “呃,没事,我突然想喝咖啡了。” “咖啡机在一楼。” 南辰笑笑,飞速转身,暗中侦查未果,那就直接下药吧。 她煮了两杯超浓的咖啡,为了抹去泻药的苦味,还兑了好多鲜奶。 司空言正翻看着一本图册,上面是各式的香水。 “喏。”她将一杯咖啡放在书案上。 第七章:然后,他瞎了? 寰亚集团下设四大业务板块,包括房地产、新能源汽车、影视娱乐及奢侈品,其中奢侈品香水是这一板块的核心产业。而海洲集团作为寰亚占比最大的分公司,主营房地产开发,也就是司空言从事的工作。 身后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商业书籍,有许多英文的,甚至还有德文的。另一个书架上则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名贵香水,走廊里的香气就是从这里发散出去的。 “谢谢。” 司空言温声,端起咖啡,刚递到嘴边,七月却对他发出一串撒娇的声音,似乎在说,我也想喝。 “你不能喝。”司空言认真的对狗说,俯身摸了摸它的脑袋。 可这只狗委实被他惯坏了,竟然一跳,去|舔杯中的咖啡。一躲一抢间,杯子掉落在地,咖啡洒了一地板,小羊驼立即低下头一顿猛|舔…… 司空言一手将七月拎起来,抱歉的看向南辰。 南辰表情僵硬,这一杯里可是浓缩了三盒泻药,那笨狗没少喝。 “没,没关系……”她挤出一个笑,“我去睡了,晚安。” 万籁俱寂。 南辰内心难安,偷偷溜上楼,想要看看小狗的情况。 这时,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扇门是淡蓝色的,在幽暗中泛着盈盈的光,仿若阳光下的海面。 她走上前,推了下,是锁着的。 “还没睡。” 一道清冽低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南辰一激灵,回头,只见司空言穿着一件黑色睡袍,站在卧室门口。 浅淡的灯光从房间流泻而出,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好漂亮的门。”南辰傻乎乎的说了句。 空气静默下来。 司空言背光站着,漆黑的眸如夜晚的深潭,分不清神色。 然后,他走到蓝色的门前,注视了半晌。 “你想看。”他用陈述的语气表达着疑问。 南辰点点头,她真的很好奇。 司空言转身回房,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把钥匙。 伴随着锁芯被拧动的声响,门开了。 月光倾泻在地上,为屋内的陈设涂上一层流银。 啪嗒一声轻响,司空言开了灯。 在看清楚屋内的东西时,南辰不禁错愕。 地上堆满了玩具,小汽车,变形金刚,塑料士兵,竟还有奥特曼面具…… 难道渣男还有私生子?! 南辰瞪着一旁的男人,而司空言却没看她,而是神情凝沉的看着满地玩具,似乎在想着什么。 半晌,他说“这些是我和我哥哥小时候玩的。” 南辰迷惑,蓦然回想起他站在画前那种失落又委屈的神色。 “那你哥哥现在?” 司空言没回答,冰雕般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 半晌,他忽然说“那天许下的愿望,并没实现。” 南辰思索着他的话,能够看出,他应该很想念他的哥哥。而能阻隔这份想念的,貌似只有生死。 她没再往下问,蹲在地上拿起一个塑料士兵。 “我听过一个故事。”南辰说,“有一天,玩具箱里陈旧的塑料小兵们,哭喊着问他们的主人,‘请问你见过我们的将军么?’主人摇头。小兵抹着眼泪说‘他是不是牺牲了?我们好久好久没见到将军了。’闻言,主人也哭了,他说‘你们的将军没有死,他只是长大了。’” 南辰说完,莫名的笑了下,放下玩具,站起身。 却见司空言正出神的盯着她,夜眸沉沉,仿若藏着万语千言。 蓦然,他上前一把将她搂住,很用力,似乎想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 南辰被他搂得透不过气,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她感觉到了他略显急促的心跳。 可不知为何,南辰觉得,这心跳如此悲伤。 以至于,她一时竟忘了自己的立场,就任凭他抱着。 半晌,司空言才松开她,微一勾唇,望着她的眼中充满回忆,“他叫司空云。”顿了下,“他也画画。” 随后男人带她出了房间,锁上门。 南辰刚要走,却听他说“能,陪我呆会儿么。” 她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司空言的卧室堪比总统套房,那只馋嘴狗正趴在舒适的窝内,看来药性还未发作。 外间摆着一张足够三人睡的大床,雪白的被褥很是整洁,丝毫没有单身男人常见的慵散。深灰色调的茶几后是同样冷色系的沙发,陈设简洁。 橙黄色的灯光弥散开一抹氤氲的气息,两人在沙发上落座,司空言叠起长腿,质地柔软的黑色睡袍勾勒出他硬朗的身形,他靠在那里一言不发,眸光深邃,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回忆中。 南辰偷偷瞟着他,微敞的衣襟内男人精瘦的胸膛若隐若现。锁骨线条突兀粗犷,浑身充满一种内敛的力量感。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房间内始终安安静静的。 司空言目视前方,既不看她,也不说话。 果然就是呆着…… 南辰起初绷紧的神经此时彻底放松下来,清清嗓子打破岑寂,“今天谢谢你。我明天一找到房子就走。”说着她急忙从兜里掏出银行卡,“欠你的钱我这两天就还。” 司空言侧头,目光落在卡上,“你拿着用。” “这怎么行,不行不行。”她抓起他的手,摊开,强制性的将卡拍到他手里。 “可你拿什么租房子?” 南辰手一僵,差点就穿帮了,暗暗又树立了一遍人设,生生把卡抽了回来,“那我一起还你。” 司空言只是嗯了声,暗色的眸子蓦然望向她,隐隐波澜起伏。 “南辰。”他低低的道,“我能,再咬你一下么。” 南辰半张着嘴,一脸瞠目结舌,“啊?” 男人的神色有些腼腆,清冽的嗓音却染上几分温柔,修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刮着沙发布面,“就咬一下下。” 在南辰还未作答时,忽然眼前压下一片阴影,唇瓣就被他啄住了,她用力的推搡男人的胸膛,可后脑却被他扣住动弹不得,司空言的牙齿不轻不重的咬住她,触感清晰,感觉诡异。 南辰一挣,嘴唇就扯得生疼,在心底将司空言的祖上全都问候了一遍,她索性放弃了挣扎,一只手偷偷的摸进衣兜,握住了那瓶辣椒水。 司空言本想就咬着她的,可女人柔软的唇瓣就像果冻一般,具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让他忍不住探出舌尖,轻轻的描绘着她的唇形。 这暧昧的动作,刹那让南辰心跳如鼓,像是有一只羽毛在轻缓的撩拨着她的心尖。不过下一秒,她就理智回笼,这都是渣男的惯用手段! 她猛地使劲一推,挣脱开他的唇齿,在一瞬间,恰好对上男人幽深的眸色,随即她就被一下扯入了他的怀中。 在司空言的唇瓣再要覆上来的刹那,只听噗噗两声,一阵辛辣的烟雾尽数喷在了他的眼睛上。 司空言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一股热辣的剧痛瞬间从眼瞳袭来,他本能的闭紧双眼,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 南辰惊魂未定,急促喘着气,看着埋首捂着双眼的男人,“你别以为借我几个钱就能为所欲为,司空言,这都是你自找的!” 司空言没理会她,侧过身去,放下捂眼的手,试着眨了眨,强烈的痛感让他的剑眉都拧在一起,“打120。” “不至于吧……”南辰一下慌了,抄起茶几的水杯,抬手去翻他的眼皮,“我给你冲冲。” 司空言拨开她的手,“快打。” 南辰抖着手指按下号码,那边立即传来声音:你好120急救指挥中心。“我要叫救护车!地点……”她看向司空言,“地点是哪啊!” “净月林泉路17号。” 南辰重复了地址,声音颤抖的回答着调度员的问题,“病人是外伤,眼睛,对!好像是瞎了……辣椒水,嗯,你们快点!” 说完,她扔开电话,又去鼓捣司空言,“那女的也说,要用清水冲洗一下。你别吓唬我,你真看不见了?” 这货要是瞎了,她下半辈子岂不是牢底坐穿! “嗯。”司空言反倒比她淡定许多,一伸手,“水给我。” “我给你弄。”南辰站起身,司空言仰起脸,她拨开他的眼皮,将水一点点倒进他的眼睛里,“这回你再试试,能不能看见?” 司空言用力眨了眨,然后摇摇头。 南辰的眼泪都下来了,完了完了,这坐实了是故意伤害罪,这家伙有权有势,怎么肯放过自己。她握着半杯水,恐惧而颓然的戳在他身边,一边抹着不争气的泪水,一边说“你会告我的对吧。” 司空言没搭腔,而是道“再冲下。” 南辰又手忙脚乱的给他冲了两遍,随后救护车就来了,她稀里糊涂的跟着上了车,看着救护人员往司空言眼里滴着药水,耳畔是起伏的鸣笛声,他们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直到司空言被送进急救室,她才恍然发觉,手臂上还搭着他的外套。 南辰倚在急救室对面冰冷的墙壁上,盯着那盏红灯,这时,走廊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黑西装,眉眼锋锐的男人朝这边跑过来。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南辰,随即落向她手里的外套,伍亿认得那件衣服,冷问“他怎么样。” 南辰想他一定是司空言的朋友了,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干的?” “嗯。” 第八章:贴身丫鬟 伍亿目色不善的打量着眼前女子,司空言一向不近女色,怎么会把这么一个女学生带回家,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可这干巴巴的身材,一看就索然无味。想着,他忽然邪气一笑,声音也带上几分轻佻,“司空言把你怎么了?” 南辰低下头,用围巾堵住半张脸,藏起被司空言咬得轻微发肿的嘴唇,“没怎么。” 伍亿不再吭声,凭他阅女无数的慧眼,一眼就能瞧出这女人是个涉世不深的雏儿,声色也随之寡淡起来,“你在等着,我去抽根烟。” 诊断结果出来后,南辰才知道,她那瓶是怎样的一瓶防狼喷雾,真的是防、狼的!买药时,她对售货员说,来个效果最猛的,最好能当场撂翻一头野兽。售货员转身就拿给她这瓶浑身都是外文字母的药水,且价格不菲。记得去结账前,售货员貌似说了句不要对人使用,但她当时根本没当回事……事实证明,药水的确名不虚传,能令熊虎等大型猛兽当场致盲而失去攻击力,主要成分是环丙三甲酸胺,对眼睛具有极强的刺激性。 南辰深知闯了大祸,忐忑不安的扶着双目暂时失明的司空言往医院外走,伍亿推门下车迎了上来,声音沉肃,“眼睛没事吧。” “需得休养几天,暂时看不到。”司空言语调平淡的答。 伍亿锋锐的视线落向南辰,南辰立即识相的道“这几天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一路无话,伍亿将他们送回司空言的别墅,便开车离去了。 按照医生的嘱托,司空言这几日需要闭眼静休,为了防止他出于本能睁眼,还特意在他眼睛上蒙了纱布。 南辰扶着他的胳膊,刚迈进客厅,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声哀鸣。 很痛苦,很无助……是那只小狗,不会这么倒霉吧,药性发作了? “七月怎么了?”司空言担忧的问。 “别急,我去看看。”南辰将他安顿在沙发上,蹭蹭跑上楼,然后她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小羊驼连拉带吐,惨不忍睹。 “有宠物医院的电话么?”她跑回司空言身边问。 男人眉心微蹙,“病了?” 像是在回应他,楼上传下一连串哀鸣。 “可能是胃不大舒服,吐了点咖啡。”南辰避重就轻,幸亏司空言看不见,否则就会瞧见她一脑门的汗。 “名片在书房桌上。” 十分钟后,淘淘爱宠便登门把小羊驼带走了。南辰捏着鼻子火速打扫了一地狼藉,将卧室的窗户全部敞开,这才长舒口气,一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偌大的别墅寂静的呼吸可闻,司空言安静的坐在原位,看不出一丝焦躁。 “我扶你上楼休息吧。”南辰朝他伸出手。 司空言抬手,两人的手隔空各自停顿,南辰这才意识到他现在等于瞎了,完全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莫名愧疚的同时又觉肩头担子很重…… 她握着他的手,谨小慎微的扶他走上楼梯,男人的手温暖干燥,手掌覆着一层薄茧,给人一种深沉心安的感觉。 刚上到三楼,冷空气就扑面而来,南辰这才记起卧室的窗户还敞着,没等司空言询问,她就做贼心虚的解释道“经常通通风有助于身体健康。” 司空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既没恼怒,也无责备,却给人难言的疏离。 突然失去视觉的他自然无法适应黑暗,虽有南征扶着,却也磕磕绊绊。 总算将他按坐在床上,南辰长舒口气,视线扫过他的衬衣。有两颗纽扣系错位了,那是救护车来前她慌乱帮他穿的。 “我想洗个澡。”男人忽然道,声音平淡。 南辰皱眉,洗澡?怎么洗?难不成让她洗?可以眼下的形势,她显然没有拒绝的资本,只能闷闷的嗯了声,抬手去解他的衣服扣子。 “你想让我在这里脱光?” “不,不是……” 南辰实在不知道他的习惯,更没伺候过人。她虽非豪门,可也家境殷实,父亲是985大学校长,母亲经营自创的品牌服饰,加上她是独女,从小也是被娇生惯养的。 这时,男人站起身,温淡道“帮我拿上浴袍。” “是刚才那件黑的么?” “不是,在那边衣柜里,随便拿一件就好。” 衣柜共有三个,南辰拉开其中一个,里面整齐的挂着西装衬衣等,基本都是深色系的。她又拉开另一个,隔板上是叠放规整的睡衣,她随便扯出一件,扶他走进浴室。 司空言目前的状况显然不适合淋浴,南辰让他在梳妆镜前的凳子上坐好,自己往浴缸里注水。 浴室内很安静,只有哗哗的水声,温热的水雾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男人俊秀的脸庞。 “你怎么不请佣人。”南辰关上龙头问。 “不喜欢。” 司空言淡淡答了句,似乎并不想解释其中原因。 “水放好了……”南辰蓦然紧张起来,一步步走近他,再次去解他的纽扣,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是眼睛盲了,又不是手残了。竟然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等自己伺候,登时恼火道“你自己脱。” 司空言没作声,摸索上扣子,一颗颗解开,脸色依旧沉静,可怎么看都像透着一丝小委屈。 他将脱下的衬衫递给南辰,衣料散发着清冽的气息,是他身上的味道。 氤氲水气在他肌肤上结成细密的水珠,让那精健的身材更加性感。 南辰的目光不自觉的扫过他的身体,只觉浴室的空间似乎变小了,狭隘得透不过气。 然后,男人站起身,开始解腰带。 “等等!”南辰有种无处遁形之感,“我转过去。” 司空言其实也觉得尴尬,可他终归还是心头有气,纵使他有唐突的地方,可也不至于这样对他吧。于是,一字字道“你转过去,我还怎么洗。” 南辰暗自咬牙,死渣男,这次算栽他手里了。没所谓了,权当在游泳馆了,可在扭身的刹那,心跳还是漏了半拍。 是离得太近,还是氛围太暧昧,为什么他亵裤里的东西那么扎眼。 隔着贴身的布料,仿佛呼之欲出。 她的脸一下就发烧了,僵直的戳在那。 司空言也戳着,两人就像两尊雕塑般呆立不动。 “南辰?”他蓦然轻唤她的名字。 南辰这才缓过心神,粗暴的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塞进浴缸,可男人的身材太高大,她偷鸡不成,反倒差点自己栽进去,溅起的水花洒了一脸一身。 “你进去!”她狠狠抹了把脸。 “你出去。”司空言虽没对她的粗暴表现出愤怒,但声色冷了几分“把沐浴露和洗发水摆好。” 再被叫进去时,司空言已身披浴袍,腰围浴巾,站在浴缸边上了。 南辰将他领回房间,安顿在床上,问“还有事么。” 司空言眼蒙纱布,却更显下颌坚毅的轮廓,半晌,“你睡我旁边。” “什么!”南辰一下就炸了,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半天没蹦出一个字。 司空言嗓音疏淡的道“我或许会起夜。” ……南辰瞪着他,咬着下嘴唇,还要她伺候他解手不成!这时,又听司空言说了句“你去洗个澡。” 这是嫌她脏么!南辰的脑袋嗡嗡的,真想一耳刮子抽死他。 司空言看不到她此时的神情,见她半天没吭声,若有所思的说“你先穿我的睡衣吧。” “不穿!”南辰喊道,愤怒的声音在寂静的别墅格外响亮。 男人剑眉微蹙,“那你穿什么。” “什么也不穿!”南辰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男人静默一秒,声音沉肃,“不可以。”顿了下,“那样我会抵抗不住。” 臭流氓!南辰在心底咆哮,可又无计可施,咚咚咚地冲进浴室,把花洒和沐浴露摔得叮当乱响,好在这孙子瞎了,这让她多少放心一些。 男人的睡衣很宽大,穿上就像唱戏的,她裹着出来时,司空言正靠在床头慢条斯理的吸着烟。 橙黄色的壁灯加上烟草的香气,让整间卧室充满暧昧的味道。 “洗好了。”他摸索着弹着烟灰。 “嗯。”南辰没好气的应。 “把头发吹干。” 这句南辰没反驳,一打眼就瞧见床头柜上摆着的吹风机,貌似是他预备的,心里的火消了两分,一边吹头发一边打量他,冷讽道“你不会要围着浴巾睡觉吧。” 司空言按灭香烟,将烟灰缸放到床柜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来经常如此,即使瞎了也不受影响。 面对她揶揄的问话,司空言薄唇张了张,像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嗯了一声,侧身背对着她躺下,再没了声息。 南辰哪里睡得着,睡衣上传来他淡淡的味道,身后的呼吸轻微绵长,看样子这孙子睡着了。真特么是道貌岸然,坐怀不乱呐,不能低估了他的演技。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上下眼皮打架,沉睡过去。 约是破晓前,南辰忽然被哐当一声惊醒,她腾下坐起,下意识望向身侧,只见司空言正坐在床边,身上睡袍在微淡的天光中泛着光亮,他背对着她,一只手还停在半空,仿佛措手不及。 南辰爬到他那边,低头一看,烟灰缸翻扣在地。 “干嘛你!”她被吓醒心头有气,语气很不耐烦,“傻坐在那……”后面的话还没脱口,她突然惊叫一声! 第九章:嗯,我需要 南辰火速捂住双眼,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臭流氓!啊啊啊!” 司空言怔愣,他想去解手,可又不想打扰她休息,便想着自己去。但他明显把盲人的世界想得太简单了,失手碰翻了烟灰缸。这就流氓了?? 然后,他缓缓察觉出不对劲,腰下怎么如此清爽…… 探手一碰,神色大变,慌忙拽过衣袂遮住。 围在腰间的浴巾不知何时被睡开了…… 一股令人窒息的尴尬,在空气中迅速沉积。 司空言面上有点发热,以他忌女人的癖性,这种窘迫无疑是具有杀伤力的。 可他又寻不到合适的词汇化解局面,就那么沉默着。 南辰掰开指缝,偷偷瞧过去,脸热的能烧水,她下半学期才开人体素描,这是给她提前预热么。 且那与眼前情形根本就是两码事。 平复了半刻心情,她没好气的说“你是想抽烟么?” 司空言摇摇头。 南辰望着暗淡光线中他的侧影,脑子还是有点掉线,“那你起来干屁!” 司空言抬手一指洗手间的方向。 妈的,老牛上磨,南辰将不忘初衷四个字又狠狠默念了几遍,声音缓和下来,“我带你去。” 她平生第一次等男人上厕所。 双手叉胸,眼神横横的,像街头寻衅斗殴的黑道青年。 洗手间内传来冲水的声音,须臾,司空言摸着门框走出来,腰带已严谨的系好。 南车像拎垃圾一样,扯着他的一角衣袖,把他带回床边,顺手抄起香烟点了根。此刻她已睡意全无。 “我也想吸。”司空言说。 他蒙着纱布的眼睛望向南辰的方向,薄唇完美的弧度在暗淡中透着性感。 声音平淡,可南辰却有种幼儿园小朋友像老师要苹果吃的错觉。 “就一根了,我抽了。”她咧嘴一笑,“除非你抽我抽剩下的。” “好。” 司空言几乎是想也没想,抬起手。 南辰不情愿的将半支香烟夹在他修长的指间,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吞云吐雾,心底一阵不爽,“司空言,你可真够不要脸的,挺大人了,睡觉也不穿……”内裤两个字她还是没好意思脱口。 司空言按灭香烟,要他怎么穿,真是有够尴尬的,可他没有解释,“帮我把衬衫和裤子拿来。” 南辰忽然爆发出一阵怪笑,笑得他莫名其妙。 随后,她揶揄的声音传来,“你是打算直接穿裤子喽?也不怕风大闪到。” 司空言:…… 他还真把这事儿给忽略了。 一刻钟后,司空言拿着内内,衬衫衣裤,被南辰推搡进了套房里间。 耳畔还飘荡着南辰肆意的嘲讽,对他内内的颜色和款式,不留余地的挖苦。 又屯又土,好像树上的蝲蝲蛄。 这是南辰的原话。 司空言陷入了沉思…… 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审美产生了质疑。 毕竟是很私密的事,也没有可横向比较的对象。 他缓慢而严谨的穿戴整齐,和衣躺下,只希望黎明早点到来。 南辰按照约定时间,在六点半时准时叫醒司空言。 伺候他洗漱后,从仆人转变为家庭小医生,一圈圈摘下他眼上的纱布。 男人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笔直,散发出一丝不苟的气质。 南辰站在他身前,端详着他闭着的双眼。 清晨的微光洒在他的侧颜上,形成明暗鲜明的阴影,衬得脸部线条更为锋利。 浓黑眼睫在细碎的光影中,仿若涂了一层金粉,微微眨动着。 真真是一张妖言惑众的脸。 南辰这样想着,拧开药水,掀开他的眼皮。 许是有些疼,司空言眨了眨眼。 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司空言说“帮我看下。” 南辰扫了眼,是微信语音,发来人叫一个小目标。 “一个小目标的信息。”南辰说着,给他缠上新的纱布。 “点开。” 南辰捏住他的食指在屏幕上按了下,指纹解锁后,一道带着轻佻笑意的声音传来: “你的小眼睛好用否?用不用我过去探班?” 司空言面无波澜,南辰却微微蹙眉,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哦,是他那个眼神锋利如鹰隼的朋友,不对,这熟悉感不光来自于这,貌似在此之前,她就听到过这个声音,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 “让他送早餐过来。”司空言说。 南辰简洁的在对话框里打下二字:送餐。 十来分钟后,一身黑色西装的伍亿站在门外,两手都拎着快餐袋,目光漫不经心的掠过南辰,有种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感觉。 南辰自然也不会礼贤下士,开完门转身就回客厅了,也没接东西。 司空言叠腿坐在沙发上,正专心听着ai播报财经新闻,听到声响,头朝门口偏去。 伍亿踩着程亮的皮鞋直接迈腿进来,将早餐撂在餐桌上,“用餐吧,大少爷。” 随后,他拉开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点燃香烟。 “烟留下,你可以走了。” 司空言说,十分优雅的抬起手。 南辰错开他的手,抓住他的手腕,领着他坐在桌前。 伍亿好整以暇的看他,嘴角浮起调侃的笑,“有了女人,就不要兄弟了?” 南辰被他这句说得很不爽,故意使劲的掀开餐盒,发出咔嚓的声音。 伍亿眼角斜斜一瞥,那种轻蔑之色更重,他和司空言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么多年,他不知看过多少女人想爬司空言的床,无一得逞。不过像眼前这女人除了脸外,没别的看头的,还真是勇气可嘉。 “这几天公司的事,你处理下。”司空言和伍亿一丝客套没有,清冷的声色如同在开早例会。 伍亿倾身按灭香烟,从手包里拿出两盒香烟丢在桌上,睨着南辰说“照顾好他。” 南辰直觉这个小目标绝不是好说话的类型,气息要比司空言犀利锋利得多,便随口嗯了声,她可不想被索赔。 伍亿刚要抬脚,司空言却蓦然叫住了他,“等下。” 随即,他的神色变得有点不自然,但转瞬即逝,“南辰,你回避下。” 南辰暗自撇嘴,谁稀得听你们的商业机密,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故意重重关上门。 伍亿重新落座,神情没了之前的轻佻,郑重望着司空言,“说。” 司空言纤长指尖在桌面轻轻叩着,声音低沉“什么样色和款式的内裤好看。” 伍亿:??? 他没听错吧,把外人支开,不该是说生意上的事么。 “你没事吧。” “给我答案。” ……伍亿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也压低声音,“你跟那妞,嗯?” 司空言一脸正色,丝毫无戏谑之意,好似他刚才是在问股票行情。也不答对方的疑问,静静等待着。 伍亿清清嗓子,“一人一个口味,你怎么忽然在意起这个了,内裤又不穿在外面。还是说,有人对你的品位提出了质疑?” 这种事发生在司空言身上太新鲜了,他忍不住八卦。 司空言依旧不答,指尖还在轻叩桌角。 “黑色,平角。低调内敛,禁欲保守,很适合你。” 司空言指尖倏忽一顿,他就是如此好么。 半晌,他道,“我知道了。” 伍亿捂嘴笑,身体前倾凑近,“不过你要是有女人了,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有,风骚点也无妨。”说罢,起身,抬高声音,“我走了。” 南辰回到客厅时,司空言独自坐在餐桌旁,安静的像一尊雕塑。 早餐有些凉了,但她丝毫没要热的想法,拽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盛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声音机械的说“吃吧。” 茶几上,ai音还在孜孜不倦的播报着新闻,司空言什么也没说,把凉粥喝了。 “吃饱了么。”南辰语气透着不耐烦。 司空言嗯了声,一下失去视觉的他,都不知该做些什么。 南辰低头拨弄着手机,浏览着网站上的画作,这时忽听司空言问“你在做什么。” “看……”她声音一顿,“看看哪能接活。” “接活?” 司空言眉心微蹙。 “是啊,我得挣钱啊。”南辰继续深化人穷志坚人设,“你身边有钱人那么多,有没有需要的,给我介绍几个。” 司空言剑眉蹙的更深了。 片刻,他声音冷沉反问,“你就那么缺钱。” “要交房租,要付学费,我的经济压力不是你这种土豪所能理解的,对于我来说,生活从来没有容易二字。” 她本想卖惨,可话说出口,却带着一股酸溜溜的讽刺。 司空言不说话了,薄唇抿成一条线,冷冽的嗓音透着凌厉,“开价。” 南辰眨眨眼,“你需要?” 司空言面色阴冷,“嗯,我需要。” “这个嘛,得看你有什么要求,难度系数有多高。” “嗬,你很专业。” “当然了,我干这个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南辰自顾自说着,边继续翻看着油画,丝毫没发觉司空言的脸都黑了。对于她的绘画水平,她还是很自信的。 “真没看出来。”司空言又道了句,声音冷得能掉渣。 南辰心底冷哼,你能看出个娃娃鱼,像你这种人渣也就能看个三围。 偌大的客厅突然间陷入寂静。 半晌,司空言说“你走。” 嗯?南辰诧异抬头,试探问“你不追究我弄坏你眼睛这事儿了?” 司空言俊颜冷肃,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第十章:丁字裤 南辰搞不懂他是怎么回事,但能感觉到他似乎一下变得很不爽,这是跟谁俩呢,她可不吃这一套,钓他归钓他,尊严不能丢,起身,冷漠脸,使劲踢了脚椅子。 衷心的祝福你一头磕死在马桶上,她腹诽着,往门口走去。 这时,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冷冷传来: “以后不要干那个了。” “什么?”南辰驻足,转身,“干哪个?” 司空言却不再理会她了,静静坐在原位,似乎在仔细聆听着新闻。 南辰忽然笑开了,很冷,“我不干,你养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是,像你这种衣冠禽兽,眼里除了钱就是女人,艺术在你看来一文不值,不能拿来睡女人的东西都一文不值。” 司空言摸向香烟的手忽然一顿,‘看’向她的方向,“你接什么活?” “定制油画啊,说了你也不懂。”顿下,感觉不解气,“庸俗的一批。” “那怎么叫接活……该叫接单。” “有什么不同么,咬文嚼字的。” 司空言默了默,眉宇却瞬间舒展开了,如阴霾散去的晴朗天空,他不禁暗暗抿唇一笑,但面上又不愿承认自己会错意了,不动声色道,“过来。” “老板这是要当场下单?刚才不是让我滚么。” 司空言静默片刻,“我没吃饱。” 南辰冷笑一声,傻缺脑子有病,但还是走回去,拿起一个凉透的小笼包塞进他口中。 司空言从嘴里拽出包子,不紧不慢的吃着,他吃饭一点声音没有,像极了他这个人。 然后他问了南辰一些关于‘接活’的事,南辰便对他讲了,她确实有个私人营业账号,挂在这有山官网论坛里,不过好久没用了,她接单的价码很高,所以也没什么生意。 司空言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随后说想回书房,南辰便扶着他上楼,手机还在不厌其烦的播着新闻。司空言让她把新闻关闭,交代给她两件事,第一件打电话问问小羊驼怎么样了,第二件,从他的通讯录里找到小五的电话,拨过去。 南辰完成任务后,也没心情跟他多呆,下楼回了房间。 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提醒,说有人给她下单了。 南辰一怔,首先想到的就是司空言,但转念一想,不可能,他现在是瞎子。 于是,急忙雀跃的点开论坛界面,添加了金主微信。 对方很快就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南辰:您好,请问是想定制画作么(愉快) joke:嗯 南辰:具体有什么要求呢 joke:男性写真,丁字裤 南辰:(惊呆) joke:? 南辰:可以的,但价格会偏高,能接受么 joke:钱不是问题,保证质量,不要脸,脖子往下都要细致 南辰:get? joke:定金多少 南辰:三万 joke:我给你十万,姓名,银行卡号 南辰:(惊呆x3) 这是一道送钱题啊!连忙输入了卡号,对方便不再说话了。不到五分钟,她就收到银行转入账款的短信提醒,幸福来得太突然。 南辰连忙给对方发了信息:钱已到账,十天内交货。(握手) 然而,对方一直没回她,仿佛石沉大海了…… 南辰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消化着这个超级大馅饼,一时竟有种飘飘然的梦幻感。这要求,这手笔,一看就非等闲之辈。不是基佬就是正走在变为基佬的路上。 可男模哪里去找好呢?这种赤果果的标准,收费都高的离谱。 突然,她眼睛一亮,计上心头,喜上眉梢。 拉开门,三步并作两步,蹬蹬蹬跑上楼。 书房内,司空言坐在真皮椅上,面对着窗外,似乎在欣赏着一园秋色。 “言总。”南辰甜甜的叫了声,“忙什么呢。” 说完又感觉自己问得很愚蠢,他现在除了发呆还能忙什么。 午后的阳光斜斜打在司空言肩头,为他俊美硬朗的轮廓涂上一种温柔的色调。 他没回头,依旧看着外面,淡淡“没什么。” 南辰转身出去,分分钟后端上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给。”她弯腰捉住他的手,将咖啡杯塞到他手中。 “谢谢。” 司空言品了一小口,“有事?” 南辰一只脚尖局促的点着地板,“也没什么事,就是,嗯,想你了,来看看。” 我艹,自己竟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台词,金钱的魅力果然不可阻挡。 男人薄唇微不可察的勾起,叠起长腿,脚踝轻轻晃了晃。 “有事就说。” “啊,其实也不是大事,我刚才接了个订单,想请言总你做我的模特。不露脸的!从脖子以下开始画,绝对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司空言举着杯子的手忽然凝住,但神情并无波澜,“好。” “真的?言总你太好了,言总你是最帅的!可不许反悔哦。” 南辰在脑海中欢天喜地的打着滚,要不是在他面前,她真想在地上滚两下。 “不反悔。” 司空言继续喝咖啡,嘴角溢开明显的弧度。 “嗯嗯!那言总,你有丁字裤么?” 司空言:? 上扬的唇角瞬间凝固,勉强把咖啡咽了下去,“没有。” “哦……那,我帮你买一条呢?” 司空言笑不出来了,脸色一沉,“做什么。” “你别误会,是那个客户要求的……” 南辰的声音低下去,眼瞅着司空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怕他出尔反尔,急忙说“言总,你刚才可是答应我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司空言板着脸,心底狠狠咒骂着伍亿,这该死的家伙,在坑他这方面真是别出心裁呐! “他给你多少。” “定金就给了十万……” 司空言暗自冷哼,好你个伍亿,真肯下血本。 “我不穿。” “……” 南辰一撇嘴,顿时看他横竖都不顺眼了,态度紧跟着一个大逆转,“你不答应,我就不给你饭吃,不带你上厕所,没收你手机。”说着,她一把抄起书桌上司空言的手机。 司空言一凛,‘看’向南辰,“不许胡闹。” “嗬,谁跟你闹了,这可是真金白银的巨款,我像是在开玩笑么?反正你看不见寸步难行,没了手机就等于和外界失联了,我就是把你吊起来抽一顿,也没人知道。水粮全断,厕所也没的上,啧啧,想想都难受呐。” 南辰一脸阴险笑容,在他几步外来回走着,“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司空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认对她已足够包容,甚至是纵容,怎么换来的竟是她一口獠牙。 许是又犯病了?于是,他沉声道: “吃药了么。” 南辰头顶冒出大问号,这傻缺已不是一次提到药了,她一字一顿“我再说一遍,我没病!”一顿,咄咄逼人,“so,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司空言面若冰雕,冷沉吐落一字,“不。” 随后,耳畔传来离去的脚步声,和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南辰眼珠子都在往外蹿火苗,装什么正经!好像她对他有什么想法似的,可笑。 艺术,艺术懂不懂?!也成,路是他自己选的,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将自己扔在蓬松舒适的床上,她翻看着写真模特网页,一张张型男的照片掠过眼前,只是后面的标价,让她顿时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了。 说白了,她就是不想花钱,白~嫖。 整个下午就这么混沌的过去了,楼上一直安安静静,司空言就跟死了一样,一点声音没有。 看谁能耗得过谁。南辰点了极度丰盛的外卖,刚打开餐盒,司空言的手机亮了下,一条信息浮现在屏幕上,“司言,你还好么。” 发件人叫与你成诗,一股古早味扑面而来,直觉告诉她,此女与司空言关系非同一般。莫非就是这个狐狸精?和周瑄抢了渣男。 可惜锁屏她没法回信息,心底浮起如刀的冷意,装得跟矿泉水似的,露马脚了吧。 然而等了半天,对方没再发来信息。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开门声,随后是缓慢的脚步声,南辰竖起耳朵,然后是关门声。渣男回卧室了?她没理会,开始大快朵颐。 可光这么晾着他,南辰觉得不解气。 傍晚时候,她上了楼,故意将步子踏得山响,气势雄浑。 主卧套房的门没锁,她一推就开了。 屋内没亮灯,渐渐沉落的天光将空间涂抹成灰蓝色。 司空言侧躺在床上,高大的身形像一块沉默的岩石。 南辰惊讶的发现,他眼睛上的纱布不见了。 再一瞧,落在地上。 “炸鸡腿可真香。”她砸吧着嘴,绕到床侧,背靠着墙壁振振有词,“油麦菜也不错,脆脆的,甜甜的。清炒虾仁别提多好吃了,再配上桃子果汁,简直不要太美味。” 司空言无动于衷,仿佛睡着了。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南辰咔哒咔哒的打着火机,对于烟民来说,打火机的声音和香烟具有同等的诱惑力,她点燃,满满的吸了一口,凑近司空言的脸,朝他吐出一大口烟雾。 “你闹够了没。” 司空言蓦然冷声道。 “很遗憾,没有。” 南辰又靠回墙上,语气轻佻,“司言,你还好么。” 闻声,司空言忽然睁开眼,一瞬间,吓得南辰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的眼睛……” 她磕磕巴巴道,声音都有些颤抖,本能的想向后退,脊背紧紧贴上冰冷的墙壁。 第十一章:展风骨 司空言的眼白鲜红,仿若随时能滴下血来。 然而,这还不是令南辰最震惊的。 最让她直接裂开的是,司空言竟然哭了…… 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目里,溢满晶莹剔透的泪水,他眨了下眼,水珠沿着眼角滚落下来,打湿了他的眼睫。 特么的,不是吧……这么脆,这么……娘。 南辰直勾勾的盯着他,忘记了手里燃烧的香烟,直到一抹灼热燎烫了指尖,她才后知后觉的摁灭在烟缸里。 司空言又把眼睛闭上了,睫毛湿漉漉的,依旧有眼泪在滑落。 南辰忽然涌上一种强烈的罪恶感,她究竟干了什么,都把人家欺负哭了。 “喂。”她有些懵逼,身边的男生一个个都心比金坚,脸比城墙,还没遇到过这种小娇娇……“我不跟你闹了行吧,你别哭呀。” “谁哭了。”司空言睁眼,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不是。 南辰抹了把他的脸颊,“没哭,这是什么。” 男人眉宇微蹙,重新合眼,嘴角抿了抿,半晌道,“我眼睛痛。” “哦。”南辰又试探的问,“你现在能看见了?” 司空言默默摇头,貌似很不想搭理她。 良久,才冷淡的说,“只能看到一团团模糊的影子。” 南辰一默,罪恶与良知在脑海里短兵相接,最后她选择了善良,对手这么惨,赢了也胜之不武,非大丈夫所为,嗯嗯。 “你饿了吧,我给你点个外卖呀。” 下一瞬,那双血红的眼眸又朝她望过来,伴随着冷冷二字,“不饿。” ……小心眼还记仇。可看在司空言泪花翻滚的德行,她将不爽按了回去,“还是把纱布缠上吧,医生说要三天后才能摘下来。” 司空言倏忽坐起身,命令的口吻道,“把药水拿来。” 南辰飞速回忆着,总算想起来药水的方位,拉开抽屉,取出拧开,“我给你点。” 司空言踟蹰了下,还是很配合的坐到了床边,微微扬起头。 暗淡光线勾勒出他下颌和喉结的轮廓,清俊迷人。 南辰凑到他身前,一手去掀他的眼皮,“你把腿分开点,挡碍。” 司空言微岔开长腿,南辰又往前凑凑,站在了他腿间。 “我从前也有个迎风流泪的毛病,自从用了这九花玉露膏,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眼睛也亮了。”她叨叨咕咕的,模仿着西游记里的老太太,“言长老,感觉怎么样呀。” 司空言被她逗笑,骨节修长的手指捏了她的腰一下。 南辰手一顿,恍然发觉,两人的姿势有点暧昧…… 他仰着脸,她低着头,近到几乎鼻尖碰鼻尖,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的每一根睫毛,心不由得偷偷漏了一拍。 她不知道的是,司空言心底的波动要比她强烈得多。 但两人很有默契的都选择了装傻。 “好了,你休息吧,最后询问一次,真不吃饭?” 司空言擦了擦溢出眼眶的药水,“现在饿了。” 傲娇。南辰点了素食外卖,又取来他的手机,递到他手里,“你的诗歌给你发消息了,问你还好么。” 然后,她就抱手等看他的反应。 司空言直接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不给你的小甜心回一个?”她语气酸溜溜的。 “不必。” 南辰暗自撇嘴,等你好了咱们再过招,边往外走边说,“你已经恢复一半生活自理能力了,没事别烦我,我要物色男模去了。” 一道清冽的声音追着她的脚后跟传来,“你要找谁?” “还没选好。”南辰头也不回。 “不许找。” 司空言一字一顿,声色冷沉霸道。 “呵,你这人可真有趣,既然拒绝给我当模特,就没有发言权,懂?” 司空言沉默好半天,“我接受。” 南辰诧异回头,“确定?” 司空言没说话算是默认。 南辰心底乐开花,但为了挽尊,她只是平淡道,“那好,我现在去拿工具,把门钥匙给我。” “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我打车就行。” 翻到钥匙后,她蹦蹦跶跶的走了。 夜风迎面拂来,顿觉整个人都自在了许多。为了凹人设,她没有开车,其实她车技相当可以,是牧马人越野俱乐部的成员。 司空言静静的听着她离去,这才摸过手机,忍着酸痛睁开眼,手机在他的视线中只是模糊的一团影子,他凭借记忆点开通话记录,第一个便是伍亿,拨通后。 “你要死?” 伍亿哈哈大笑,“很想看看你穿貂丁的样子。” “滚。” “司空言,你可不厚道了,你泡女人还让我花钱,立即马上打笔巨款给我。” “改、要、求!” 冷冷砸下三个字,司空言就挂了电话。 南辰没着急打车,而是沿着灯火阑珊的街路漫步着,直到走累了,才伸手拦了车,刚到这有山,就收到信息提醒,是那个叫joke的金主爸爸发来的。 语句简洁明了:不要丁字裤,要欲盖弥彰的效果。 南辰赶紧回了个收到,嘴角浮起略带嘲讽的笑意,欲盖弥彰,不就是骚么。 她背着画架返回别墅时,门前整齐的堆放着外卖和奶茶。 这里的治安极好,就算放个名贵的东西,也不会丢失。 拎起外卖,她神清气爽的往里走去,方才剪了新发型,感觉心情格外好。 “用膳吧,言总。然后我们凹造型。” “去餐厅吃。” “就在这吃呗,我给你搬个椅子。” “我不喜房间有饭菜的味道。” …… 虽然心里不爽,但这点他倒是和自己气味相投,南辰也很讨厌卧室里一股盒饭味。 一切稳妥后,她在主卧沙发对面支起画架,钉好画纸,对穿得一丝不苟的司空言说,“金主的口味变了,丁字裤什么的就免了,但要骚,骚断腿。” 司空言:…… “这点就不用我教你了吧,行家里手。” 司空言下颌线条紧了紧,认真的道,“我不骚。” “噗。”南辰笑出声,“扣子解开,听我指挥。” 亏得他看不见,否则就会瞧见自己的囧样。 南辰深吸口气,找了找气场,盯着司空言一颗颗解开纽扣。 柔和的光线从他敞开的衣襟洒落,映出紧致的胸膛。在解开三颗扣子后,司空言抬头,睁眼望她,“可以么。” 南辰的视线从他的前胸迅速移到眼睛上,似乎没方才那么红了,但依旧布满血丝。 “闭上眼睛就好,都解开。” 司空言犹豫了下,还是配合的照做了。 南辰渐渐进入状态,她的性子虽然时有跑偏,但作为一名画者却是专业且敬业的。她摒弃一切杂念,落落大方的走到他跟前,拿过一个靠垫拍了拍,“躺下,侧卧。” 司空言照做,摆出了睡觉的姿势。 “哎呀不是!”南辰推了他肩一下,“你骚一点啊。” 司空言又睁眼,语气充满学术性,“怎么骚?” 南辰拄着下巴若有所思,在头脑中构建着整幅画面,客户不要露脸,那么线条起始处便是从下颌开始,司空言下颌线条坚毅迷人,应该重点突出下。 “你平躺。”南辰摆弄着他,就像在摆弄一具石膏雕塑,将靠垫换成了条状的颈垫,枕在他的后颈下,“头向后仰,想象着正有一个人从上面俯身与你亲吻。” 凉薄的唇角忽然勾起一个明显弧度,司空言笑问,“谁。” “随便谁都行,姿态懒散点,你放松啊,别跟在健身似的。” 司空言便照她的指示,摆出相应的姿态,显得喉结轮廓格外突兀,十分性感。 可他的手却不知道该往哪放,于是就十指交叉搭在了小腹上。 “手不对。”南辰有点头大,“摸自己。” 司空言身体明显一僵,嗓音因为仰着头而略显暗哑,“我,不摸。” 南辰此刻全神贯注在美术造型里,话语都是官方式的,“因为客户的要求是欲盖弥彰,所以重点在一个撩字,你要做出引诱感,不是让你真的摸,是……嗯,想摸又克制的感觉,懂?” 司空言摇摇头。 南辰双肩一耷,只能亲力亲为,她分开司空言的双手,打量着放在哪个位置恰当,他的手修长,指甲如莹润的贝壳,绝对是手控的福音。 她抓起他的左手,搭在了腰带上。 想想,又往下稍微挪了挪。 司空言表现得有些抗拒,她摆弄他往下,他就非要往上。 南辰使劲的拍了他的手背一下,司空言这才放弃挣扎。 “放这别动。” 她干脆坐到了沙发边上,冥思苦想状。 司空言一动不动,无处安放的右手举在半空。 南辰一时没了点子,问他,“此情此境,你右手会做什么。” 半晌,司空言认真的回答,“会抚上那人的脸庞。” “perfect!”南辰打了个响指,“跟着赶脚走。” 司空言便抬起胳膊,南辰拽过三个靠垫,让他把手搭在上面,这样免得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腰带,再往下松松,把人鱼线露出来。” 司空言倏忽就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模糊的天花板,“不要。” “能把你的傲娇收一收么,言总,我们是在工作。” 司空言依旧不动,展示出极度的不配合。 南辰只得亲自动手,虽然话说得很漂亮,可她的脸早就红透了。 谁知,司空言死死按着自己的皮带扣不撒手,一身宁死不屈的坚贞气质。 …… 第十二章:注孤生 【注孤生】 南辰一脑门黑线,翻了个白眼,声音变得冷厉,“你要再不配合,我可就要采取强制手段了。” 反正他现在眼睛也不好使,想搞点什么猫腻还不是轻而易举。 她打量着他价值不菲的皮带,心说,壁纸刀应该应付得来。 “你欺负我。” 司空言认真且沉冽的声音传来。 南辰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个啥?再说一遍,我信号不好。” 司空言不作声,唇角抿起。 南辰略一思忖,又看看时间,决定采取怀柔政策,腐蚀他。 “你乖乖把手拿开,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当然不能过分的要求哦。” 片刻后,司空言竟真把手挪开了。 “说条件。”南辰一下变得警惕。 “在想。” 那就这让傻缺想去吧,办正事要紧,反正出尔反尔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南辰把皮带扣往后扣了一个,可目光还是不自觉的被他腹肌的线条吸引,一阵脸红心跳。干大事业的人,怎么能被外物所扰,她把心一横,一把将司空言的裤子往下扯了下。 男人的整个身体在这一刹那都僵硬了,搭在小腹上的手,指尖蓦然一缩。 司空言暗暗深吸口气,可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快了一拍。 他身材瘦削,两侧髋骨的轮廓突兀,两条人鱼线没入进不可窥视的地方,诱惑至极。 南辰迅速别开眼,双手抚上发烫的脸蛋。 嘴巴都不利索了,“这,这个手,伸进去。” 没等司空言动作,她抓住他左手往下落去。灯光打在他尾指的环戒上,一颗颗细小的钻石闪耀出夺目的璀璨。 “注孤生?”南辰说。 司空言一怔,血液里澎湃炽热的情绪似乎被这三个字冷却了不少。 他默了默,“他就像是我另一半的生命。” “你哥哥?” “嗯。” 南辰突然涌起强烈的好奇,边最后整理着他的造型,边问“他在哪?” “我不知道。” 南辰起身站到画板前,用铅笔勾勒着线条,“你喜欢他?” “不是喜欢,是爱。” 她的画笔顿了顿,盯着沙发上祸国殃民的俊美男人,果真是双刀。 突然,心头蹿起一股无名的冷火,“你既然爱他,为何不好好守着他,还要做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卧室内蓦然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铅笔划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不知过去多久,司空言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有些人,注定是守不住的。” 南辰心底冷笑,“你们谁先背叛的谁?” “我没有背叛他,那一切都不是我能掌控的。” 南辰更加不屑,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情非得已的陈词滥调。十有八九是他们这段禁忌之恋被人知道了,司空言承受不了外界的压力,抛弃了他哥哥。负心汉,薄情郎。无论对象是男是女,本性是不变的。如今又装出清冷禁欲,情有独钟的人设,表面苦苦等待白月光的归来,一副情圣模样,背地里搞女人,满足自己的龌龊欲念。 她忽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裤子脱了!” 司空言还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中,蓦然耳畔响起炸雷般的声音,他回过心神。 “那就不是欲盖弥彰了。” “是我画,还是你画?” 南辰咚咚咚的跺着脚冲过去,粗暴的拨开他的手,也没解腰带,直接硬往下拽,然后,就卡住了…… 两个人在一瞬间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空气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那么显著的突兀,像一座小山,撞进她的眼中。 “臭流氓!你去死!去死!” 南辰抓起靠垫,劈头盖脸的朝司空言一顿狂砸,砸的棉絮纷飞。 司空言都懵了,他又怎么了…… 他很规矩的,难道卡住也是他的错? 南辰打到胳膊发酸,才狼狈的丢开枕头,头发翘起来好几根,让她看起来更有种动漫的既视感。 她鼓着腮,眼神直勾勾的,矗立在飘扬的棉絮中,长而上翘的眼睫沾了几点棉絮,被她烦躁的抓掉。 司空言坐起身,先是整理好衣服裤子,系好腰带,红红的双眼望向南辰的方位,那里有个模糊的人影。 她这么是怎么了,突然变得如此暴躁,难道又忘记吃药了。 “乖,去把药吃了。” “吃你妹!你妹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司空言:…… 他按下心底的情绪,此时一定不能激惹南辰,否则她的病发会更严重。 他朝那团影子伸出手,被狠狠的打开。 忽然,南辰发出一声嘲讽十足的冷笑,“流氓!想引诱我!” “我没有引诱你。” “你有!” “我没有。” “你就是有!有!” “我有……” 南辰双手叉胸,抖着腿,“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吧!本小姐什么没见过,就凭你,也想勾搭我?异想天开!不知羞耻!” 司空言薄唇抿成一线,也不与她争辩,半晌,问,“药放哪了。” “我再说一遍,我没病!” 南辰简直莫名其妙,这傻缺似乎认定她不正常,气得抄起靠垫又砸了他一下。 暴力倾向严重,无法控制情绪,躁狂症的典型表现。司空言心道,可惜他现在视力还没恢复,也没法照顾她。 两人就这么匪夷所思的戳了会儿,南辰开始收拾画板,没好气的道,“明天继续。” 随后,砰地摔上门,出去了。 次日清晨,一大早可视对讲就叮叮的响起来,刚刚洗漱完的南辰还以为又是那个小目标来送早餐了,便按下接听,黑白画面上却映出一张女人精致的脸孔。 “司言。”她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柔媚悦耳。 南辰开了门,对着缓缓走下楼梯的司空言说,“你的小娇娇来看你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司空言的眼睛好了些,不那么红了。他着一件深灰衬衫,领口一颗扣子松着,铁灰色西裤勾勒出笔直长腿。 还未走下楼梯,门外就传来叩门声。 南辰拉开门,明媚的晨光中,站着一个姿容艳丽的女人。海藻般的长发微卷着,垂散背后,一袭白色裙装,整洁又不失娇媚,皓腕挎着一个大牌包包。 在见到南辰的瞬间,她勾起的红唇一下失去了弧度,变得冰冷。 “请问你是哪位?”女人言辞客气,语气却满含敌意和轻蔑。 南辰心底冷哼,狐狸精,态度也十分冰冷,看着女人,却对司空言说话,“司空言,接客。” …… 女人化着精致妆容的眉眼掠过她,落在客厅男人的身上,一秒笑靥如花,踩着高跟鞋,不经意的撞了南辰一下,直接迈进客厅,“司言,你好些了么,我给你带了药水。你出了事怎么也不告诉我,幸亏我去你公司了才知道,可真是的。”顿了下,扭头看向南辰,“给我拿双拖鞋。” 南辰偏头望她,脑子有毛病?她勾起冷笑,看向司空言,“给她拿拖鞋。” 司空言已走到沙发前,坐下,俊容沉冷,“有事。” 他冷淡的态度,显然让女人有些难堪,但她仍保持着微笑,自己打开鞋柜,神色瞬间一怔,一共就三双拖鞋,都是男士的。目光不自觉瞟向南辰的脚,她的脚上正套着一双很不相称的大拖鞋…… 樱诗瑶果断放弃了换鞋的念头,可站在门口又异常尴尬,索性直接走了进去,高跟鞋敲击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将眼药水放到茶几上,在司空言身侧坐下。 “泡两杯茶。”她对南辰道。 南辰终于忍无可忍,“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是客人,不是仆人。” 樱诗瑶当然闻出了情敌的味道,从她跟司空言说话的态度,就知道他们关系没那么简单,可她故意装出诧异的模样,看着司空言说,“她不是你雇来的陪护?” 司空言自始至终都没瞧她,此刻望着前方冷冷道,“你有什么事。” “我担心你,也想你。”樱诗瑶眉目含情,抬起纤纤玉手,想要搭在司空言膝头,却被对方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艹。”南辰低低的骂了句,特么的,渣男!可怜的傻周瑄。她因为他还被关在精神病院,这边狐狸精已经找到家里了,要不是她在,估计他们就要滚床单了吧。也好!那就让本小姐替你手撕小婊砸。 在听到那两个脏字时,樱诗瑶简直不敢置信,司空言怎么会把这样一个粗俗的女人带回家里。看她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长得倒是令人嫉妒,可那有什么用,瘦的跟柴火棍一样,齐腮的黑发外加空气刘海,一副穷酸女学生的德行,再配上那身jk制服,简直幼稚low的浑然天成。 她正在腹诽时,突然见南辰端着一杯茶水过来了,只是没有蒸腾的热气,看样子是隔夜茶。 在樱诗瑶还没来得及开口挖苦时,只觉脸上一凉,一股茶香四溢。 “啊!”她惊叫着跳起来,脸上还沾着茶叶,对南辰怒喊,“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不是很清楚么,泼你啊。” 南辰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一脸的理所当然,即便干了这种损事,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依旧透着单纯无辜。 “司言,你看她啊。” 樱诗瑶几乎带着哭腔,向司空言求助,眼眶微红,楚楚可怜。 司空言却全程冷漠脸,眼皮一抬,望向南辰,沉声,“把地板擦干净。” …… 第十三章:沙漠之旅 南辰险些笑出声来,一扬下巴,“好的,言总!没问题,言总!” 樱诗瑶简直要炸了,司空言竟然这么纵容这个女人! 这时,又听司空言淡声道,“开车了么。” 樱诗瑶心头一动,扑落着贴在衣上的茶叶,到底他还是关心她的,柔柔道“开了。” “那我不让司机送你了。” …… 南辰挥舞着拖布,擦干地上的水渍,望着女人象牙白的高跟鞋,鞋跟又尖又细,足有八九厘米。小矮子!脱了鞋也就到她耳朵下面。 咦?她怎么默默的将狐狸精和自己比较起来了。 “我还有事。” 司空言说着,便起身穿过客厅,往楼上走去。 他能有个屁事,他现在唯一的事就是给她当模特。南辰冷飕飕的暗道,不过却觉得莫名的酸爽。 樱诗瑶怒瞪着男人高挑的背影,气得脸色发白,但豪门千金的身份,让她必须在男人面前保持教养。 “记得用药水。”她对他背影道。 司空言连步子都没顿一下,直接拐进了三楼走廊。 客厅里就剩下她和南辰了,一股无形的杀气在空气中波动着。 樱诗瑶虽对她咬牙切齿,却也不敢招惹她,回头暗地里再收拾她!她轻蔑的冷哼一声,傲然扬头,甩着一头长发离开了。 南辰挑挑眉梢,将拖布扔开,蹬蹬蹬跑上楼,司空言已经自觉的坐在了沙发上,正在解着领口的纽扣。 “谢喽。”南辰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连她自己也不知这句谢从何道来。 司空言虽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清晰的听出她声音中的愉悦,阳光洒落在他后背,为他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清冽的嗓音隐着笑意。 “吃醋了?” 南辰瞪眼,本想驳回去,可转念一想,“吃了,怎样。” 司空言不再做声,但隔着几米远,南辰都能看到他眼底闪烁的小星星。这家伙竟笑得这么明目张胆。 鉴于他今天的出色表现,南辰没再为难他做什么羞羞的姿势,从早晨一直画到夕阳西下,基本上完成了。之后的细节处理就和司空言没关系了。 “大功告成,你可以起来了。”她晃着有些发酸的手腕说。 司空言却靠在那没动。 南辰还以为他睡着了,过去一看,眼睛是睁着的。 “同志,收工了。” 司空言转动着眼珠,瞧她,“腿麻了……” 华灯初上的青城有种浮华的美感,空气中飘荡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微凉夜风温柔的拂过脸颊,吹起她腮边的发丝。 南辰靠着花园露台的栏杆,遥望着头顶的星空。 繁星落入她清澈的眼眸,闪耀着点点光亮。 “你的眼睛也好得差不多了,我的画也要完成了,明天我就走了。” 司空言正对栏杆站在她身侧,夜幕下的身影颀长瘦削。 他望着远处,漆黑深邃的眸光似乎能穿越千里万里,抵达那个他想看到的地方。 “不走好么。” “不好。” 司空言微微一笑,侧头看她,模糊视线中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那我去你家住。” 南辰:“excuseme?” 司空言转回头,语气严肃,“你需要人看护。” 南辰莫名其妙的笑,“所以,你当我是神经病?” “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南辰比划了个叫停的手势,找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理由,就妄想与她同居,真以为她智商不在线呐。她按下心中恼怒,痞气十足的点起根烟,扭头冲着司空言吐了个大大的烟圈,“感谢你的人性关怀,可惜我不需要。如果按照你的理论,你该比我更神经才对。” “你是在夸我?” 南辰笑而不语,闲庭信步的走开,这屋顶花园真不错,比她那小别墅的阳台大多了。她衔着香烟,双手反握住栏杆,身子往上一跃,面朝里坐在了上面。 可没及她抬手夹住香烟,司空言忽然以猎豹般的速度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从栏杆上捞了下去。 速度之快,让南辰错以为他会瞬间位移。 “你做什么!” 司空言声色俱厉的训斥道,那双还淡淡发红的眼中满含怒意。 南辰被吓了一跳,后腰抵着铁栏,在男人咄咄逼人的气势下,身体不自觉的后仰,她摸了摸栏杆,是铁的啊,难道是铁包金? 司空言垂眸,将她盯着,眼神活像教导主任在看坏学生。 南辰仰起脸来看他,眨眨眼,一脸懵逼。 两人贴的很近,空气刹那寂静,交错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掉下去怎么办。” 良久,司空言责备道。 ……南辰嘴都快撇到南天门了,如果不是他突然冲上来,她能在这上面坐十年。果然不是一个位面的,又渣又教条,她丢开烟头,推了他的胸膛一把,这种极具威压的暧昧姿势,让她有些不适应。 不料司空言不退反进,将两只手搭在了她身后的栏杆上,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 “你说过,答应我一个条件。” 南辰使劲扭过头,额头的刘海蹭过司空言的下颌,默不作声,打算玩赖。 她的脑子有点乱套,隔着衣服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还有那逼人的气场让她呼吸都不畅快了。 司空言抬手,捏住她尖巧的下巴,把她的脑袋瓜扭了过来。 然后,十分认真的,一字一顿,“你亲我一下。” sb!南辰傲然一抬头,瞪着他,踮起脚尖,猛地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下唇瓣。 鲜血的腥甜瞬间在两人口齿间蔓延,南辰还觉不够劲,又磨了两下牙,这才松口,唇瓣染着点点殷红,耀武扬威的道,“爽不?” 司空言舔舔嘴唇,指尖抹过唇瓣,垂眼看着手上的血迹,分不清眼底的神色。 半晌,他微微点头,“还好。” 南辰冷笑,推开他,往露台外走去。 司空言直直望着她的背影,缓缓果着唇上涌出的血液。 一大清早,南辰便开始收拾东西,一共也没几样,主要是作画的工具。司空言屈膝蹲在她身边,帮她往行李箱里摆东西。 “新租的房子在哪?” “呃,林泉大路那边。”南辰报上了自己的地址,又补刀道“那边房租便宜,在市区只能租个三室一厅,在那能租栋别墅。” 司空言没作声,将箱子里的颜料和纸张摆放得整整齐齐,林泉大路位于北湖开发区,是近三年政府新兴的片区,各项市政设施和配套都不完善,处在方兴未艾的阶段,但环境确实不错,绿化率高,海洲正计划着在那边拿地。 “把你手机给我。”他站起身说。 南辰随手递给他,“1717,干嘛?” 司空言眯起眼睛,好不容易才看清楚屏幕上的数字,解锁后又费劲心力输入自己的手机号,拨通。“你存一下,我看大清键盘。” “哦。”南辰应付了一声,却没有要存储的意思,余光瞥见司空言正专注的捅咕着两部手机,她凑头过去,“干嘛你,别偷|窥我隐|私。” “这是我。”司空言点着微信头像,对她抿嘴一笑,那笑容充满小学生的气质。 在司空言的强烈坚持下,南辰最后还是钻进了那辆黑色迈巴赫后排。 她有一栋三层小别墅,浅咖色的外墙爬满了常青藤。 司空言将她送到院子门口,望了眼别墅,似乎对环境还算满意,也没多问,说了句,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就转身上车走了。 南辰拄着行李箱,望着渐行渐远的车辆,蓦然心中有点空落落的。 不过这种稍纵即逝的空落感,很快就被疯狂刺激的越野之旅取代了。 三日后,她联络joke金主,将那幅寓意深刻的渣男写真按照既定地址快递了过去。金主爸爸很满意,次日就给她打来二十万余款。 南辰简直要膨胀了,这种拿着铁锹挖金矿的感觉不要太好。 正好越野群里吵嚷着要去库勒齐沙漠穿越,她果断报名了。 这日天蒙蒙亮,她便开着心爱的牧马人踏上了内蒙之行。 车队行进迅猛,傍晚时分便跨越了一千六百公里的路途抵达了库勒齐。 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这是南辰一生所向往的景色。 视野辽阔无尽,风吹起莽莽黄沙,仿佛尘俗的纷扰都随风而逝。 车队在沙漠边上的中转站落脚,一行七人只有南辰一个女生,好在其余六人她都挺熟,大家经常一起玩。 喝了两口烧酒驱寒,南辰就钻进了被窝,摆弄着手机准备入眠。 窗外是呼呼的风声,衬得这狭小温暖的单间格外惬意。 这时微信响了,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每天这个时候,司空言都会准时给她发来信息,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 司空言:在干嘛 南辰:就寝 司空言:吃饭了么 南辰:险些撑死 司空言:早点睡 南辰就没再回他,她真搞不懂,每天说这些有个娃娃鱼用。她甚至怀疑司空言是不是双重人格,怎么和周瑄和她描述的风流又会撩的渣男霸总相距万里……简直单调又乏味。 而且他的头像也弥漫着一股八十年代的感觉,蓝天白云,朋友圈除了新闻没别的。 白云?云?南辰突然间如醍醐灌顶,一个名字浮现脑海,司空云。 这该死的思念,呵呵。 她扔开手机,在呼啸的风声中沉入梦境。 直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南哥,集合了!” 第十四章:南哥最硬 “来了——” 南辰一咕噜爬起来,训练有素的洗漱,在越野队这种雄性荷尔蒙爆表的组织,她也是兄弟。 曾几何时,年少的南辰也心怀梦想,一心想成为大佬的女人。可经过现实的洗礼后,她最终把自己活成了别人眼中的大佬…… 晴空万里,阳光耀目。 烈日下的沙漠仿若铺陈在大地上的金色绸缎,绵延起伏。 南辰先给轮胎放气,让胎压降低到一左右,随后慢慢给油。她不是第一次玩了,虽谈不上老道,可也不是小白。 前面几辆车正在等待冲缓坡,南辰也开过去停好,一脚蹬上防撞杠,坐在机盖上,一边眯起眼吸烟,一边望着别的车玩。 风沙拂过,吹起她额前刘海,整个人攻气十足。 任南辰如何也不会料到,这次,她竟阴沟翻船了。 缓坡上有一个沙坑,她刹车过急,结果导致侧翻。车子侧翻后还在惯性的冲力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直接就将她磕晕了过去。 留在南辰眼前最后的影像便是天旋地转…… 好在安全气囊全部弹出,不至有生命危险,可她的左胳膊还是光荣的负伤了。 沙漠越野其实是一项危险系数很高的活动,每年都会有人丧命于此,灵魂永远深埋在了黄沙之下。 她被送进了距离库勒齐最近的包头市中心医院,额头和眼眶都磕青了,伴随轻微脑震荡,左臂脱臼,右腿轻度骨裂。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两天,以排除脑受损的可能。 南辰蔫蔫的躺在病房里,她让越野队的人先走了,毕竟大家还没熟络到陪护的程度。她无聊的翻着手机,指尖在蓝天白云的头像上悬了一秒,随即划过,点开了黎霏的头像。 “哎呀你怎么搞的呀,在包头哪个医院啊,我过去看你。” “不用,没多大事,就是扭到了胳膊,流年不利啊。” “那有没有人陪你呀,你一个人在那怎么整,不行你赶紧给我发个定位。” “你拉倒吧这么远,呆两天没事我就开车回去了。” 黎霏沉默了会儿,又发来语音条。 “那个司空言呢?他怎么也不管你,死渣男!你俩不都在一起了么。” “谁俩在一起了……不过他快上钩了。” “上不上钩他也得管你,不然要男人干什么,哼。” 黎霏又不满的抱怨了几句,嘱咐南辰一定好好的,两人就结束了闲聊。 她的头还有些晕乎乎的,吃了些医院清汤寡水的饭菜,便睡着了。可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来电人,大坏蛋。 他怎么突然这个点打电话,南辰狐疑,但还是接了。 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司空言冷沉的声音,“你在哪。” 南辰迷迷糊糊的,并未察觉出他声音中的怒意,“这有山。” 不能让渣男知道她来越野了,否则勤学打工励志小画家的人设就崩了,她怎么能出来野,她要画画挣钱。 那端足足沉默了好几秒,司空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还骗我。” 南辰一下就精神了,坐起来抓着头发,莫非他暗中调查自己,知道了那栋别墅其实不是租来的?还是跟苏宇打听了自己的情况?无数种猜测在她脑中一闪而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 “骗你?骗你什么了。” 司空言沉沉的,一字字,“发位置共享给我。” 南辰抓头发的手蓦然一顿,是黎霏没跑了,可她是怎么联络到司空言的? “行了,我摊牌了,我在医院,且在内蒙古。” “位置共享,马上。” 南辰狠狠的挂断,最讨厌他用命令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发能怎样,他还能真来么,呵呵。她嘲讽的想,可心底深处,又似乎希望他来。 司空言真的来了。 四个半小时后,当他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南辰有种不真实感。 他逆光站着,背后是走廊白色的灯光,一双眼漆黑如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南辰呆呆的望着他,连水杯都忘了放下。 好半天,她嘴角上扬,浮起一个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笑。 司空言沉着脸走到床边,俯视着她,也不说话。 “坐……”南辰朝一旁的空铺扬扬下巴,声音因意外和无措显得不自然。 病房是双人间,另一边的床位是空的。 司空言在她的床上坐下,拿过她手中的杯子,撂在小柜上。 目光像x光般一寸寸扫过她结痂的额头,发青的眼眶和手臂的绷带,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山雨欲来。 “所以,你是坐飞机来的?”南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于他的质问,南辰不知如何回答。 她扯扯嘴角,“你那么忙,怎么好意思打扰。” 司空言抬手拨弄了下她的脑袋,又掀起被子看了看,“还哪受伤了?” “哎呀没啥大事,黎霏都跟你说了?” “嗯。” “她给你打的电话?” 司空言摇头,“她来了我公司。” 南辰不意外,这确实是黎霏的做派。看来当初她是真没搞到司空言的电话,不知为何这样想着,南辰竟有种罪恶的愉悦。 “吃饭了么。”司空言问。 南辰忽然笑了,“言总,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三句,吃了么,睡了么,在干嘛。” 司空言也笑,阴云密布的俊容总算裂开一道阳光,“想吃什么,我去买。” “没什么想吃的,我想出院。” “不行,乖乖呆着,听医生的话。” 怎么感觉他好像她爹啊……“医生之所以让我住两天院,是怕我摔坏了脑袋,可事实证明,并没有。” “那也不行。” ……南辰按了下眉心,盯着司空言英俊的侧颜,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是本色出演。随即,眼底亮起一个狡黠的小星星。 她一把搂住司空言的胳膊,将额头抵在他肩头,蹭了蹭,“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呆在这了。” 司空言被她突如其来的亲昵一怔,深眸中的冷色倏忽融化了几分,他揉了揉南辰的头发,声音温润,“乖,再忍忍。” 南辰暗自撇嘴,扬起小脸,眨着大眼睛说,“我们去宾馆。” 是个男人都能听出最后两个字代表的深层含义,司空言有一秒的怔忪,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南辰心中冷笑,上套了吧,让你装。 “不去。” …… 最后南辰还是在医院,就着消毒水心醉神驰的味道,干巴巴的吃了晚餐。 司空言的视力基本康复了,只是眼珠上还残留着几缕血丝。他穿着一身深灰西装,看样子是从公司直接去了机场。 “对尖儿,要不要?”南辰拉着长音,懒洋洋的出着牌。 好无聊的男人啊,斗|地主都不会玩。 司空言则一脸认真,“稍等。”然后仔细的看着自己的牌。 这时,南辰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微信语音通话,发起人是小哥哥,头像是一辆灰色沙漠之光。 南辰下意识的瞄了司空言一眼,发现他正瞄着手机屏幕。 小哥哥是越野队的李远,五大三粗的,非得起个这么骚包的名。 南辰的手指头有点抽抽,犹犹豫豫的停在屏幕上方,接了万一穿帮怎么办,可不接…… “你聊。” 就在她举棋不定时,司空言蓦然淡淡的说,听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只是唇角抿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坐下!”南辰急忙拽住他的衣袖,特么的,豁出去了,按下通话,粗声粗气的,“干啥。” “咋样了,南哥。” 一道雄浑的,带着东北味的男人声音冲出扬声器。 南辰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保持端庄,“没什么大碍。” “我艹,南哥,你不是吧,怎么变性了。”另一个男声传来,夹带盖不住的笑意,“南哥你不能萎靡啊,你得坚|挺啊。” 那边爆发出一阵笑声,这帮人也不把她当女的看,平时说话都很随便,又不知是谁插了句,“是啊,南哥,你是最硬的!坚持!” ……南辰脸都黑了,眼角偷瞄司空言,正好撞上他冰锥般的目光。 “没事撂了吧!!”她火速挂断。 病房内鸦雀无声…… 她没抬眼,但直觉司空言正盯着她。 一阵莫名的心虚,明明什么事也没有。是呐,她到底在心虚个什么劲,他又不是她男朋友,管得着么。于是,她理直气壮的一扬头,“还玩不?” 司空言瞬也不瞬的将她盯看着,将扑克丢到一边,声色冷沉: “以后,不许再和他们野。” 南辰哂笑,“和你有关系么?” 司空言面无表情,眸色却黯沉下去,散发出一种不明觉厉的压迫感。 他蓦然捏住南辰下颌,并没使力,“别让我说第二次。” 南辰想反驳,可对上他的视线,硬是没敢出口,她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可就这么认怂了,又感觉没面子,拨开他的手,嘟囔道“我们又没有关系。” “你想有,现在就可以。” 南辰低着头不说话了。 然后,她赌气似的,一直没跟司空言说话。 司空言也不生气,反倒给她一种怡然自得之感,准时准点给她喂食,然后就坐在一旁椅子上守着她,要么闭目养神,要么看新闻。 总算熬到出院,南辰站在医院大门口的台阶上,对着往下走的男人背影说: “你走吧,我的车还在修配厂。” 司空言驻足,回身望她,细碎的阳光落入他幽深眸底。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第十五章:引狼入室 从取车到上高速,南辰一直默默的坐在副驾驶,脖子拧成标准的四十五度,盯着窗外。 车内安安静静,只有引擎的轻微声响与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 “你喜欢这车?” 司空言忽然问,低沉的嗓音在寂静中显得很性感。 南辰鼻尖怼着车窗,嗯了声。 “迈莎锐g63喜欢么?” 南辰心里一荡,这不是废话么!鼎豪越野四百来万,但突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脊背一寒。 她和司空言说牧人是租来的,偶尔会跟着越野队去耍耍。此刻他这样问,十有八九是想送她一辆,四百万对于司空言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却可以成为他禁锢自己的筹码。这还没怎么着呢,他就开始处处限制她,可见在他看似淡漠疏离的外表下,实际藏着一颗控制欲极强的心。 周瑄就是这样一步步被他沉沦的吧。从最初的听话,到失去自己的世界,被pua,最后彻底迷失,被抛弃。 想到这,南辰转过头,坦荡而霸气的望着前方,“我想要的东西,我会凭自己的双手得到它。” 司空言静默,唯有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的修长手指微微顿了下。 回到青城已是凌晨,南辰躺在后排上睡着了,直到有人将她晃醒,睁开眼一瞧,已在家门口。 她迷糊的坐起,司空言高挑的身影伫立在车门旁,朝她伸出手。 她将手搭在他掌心,被握住的瞬间,一股温暖传来,在寒冷的黑夜莫名令人安心。 南辰腿疼走路一瘸一拐的,司空言说要抱她,被她拒绝了。 司空言没勉强,很有耐心的扶着她,以蜗牛的速度进了家门。 然后,又给她放好洗澡水,泡了杯热茶,南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来回忙碌的身影,感觉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人家开了一宿的车,将她送回来。 “你快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行。” “我不回去了。” 司空言淡淡的答,那语气云淡风轻的,就像在说他想抽根烟。 他一面铺着被衾,一面以家长的口吻道,“茶喝了,我给你洗澡。” 啥玩意?南辰抠抠耳朵眼,他、给、她、洗澡?? “司空言,你是不是对咱俩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司空言拍拍枕头,让它更加蓬松,然后直起腰,朝她走来。 平静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拿过她的茶杯,放到茶几上,随后俯身去解她的大衣扣子。 南辰真害怕了,她现在这个熊样,根本不是对手呀,连跑都跑不掉。 一紧张,舌头都打卷了,“你你,要敢对我动手,我就……报警!” 司空言微不可闻的轻叹口气,鼻息扑在她脸上,让南辰觉得空气都粘稠了。 “我什么也不对你做。” 他说着,轻轻抬起她受伤的左臂,小心翼翼的从衣袖里褪出来。 南辰就像一只被猎枪指着鼻子,吓呆了的小动物,睁着惊慌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你自己洗会沾到水。” “那我不洗了!” “洗——” 南辰只觉有十万只蜜蜂在脑海里飞舞,她顺利的完成了引狼入室任务…… 她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t恤,司空言让她抬胳膊,她只能屈服,万一把他惹毛了,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你不会欺负一个残疾人的,对吧。”她态度急转直下,可怜巴巴的说。 司空言嘴角勾出一个清浅的弧度,声音透着温柔,“不会。” 说罢,他大手掌揉了揉南辰的头发,将睡衣裹在她身上,屈膝蹲下,去解她牛仔裤的扣子。 南辰浑身的汗毛集体起立,她默默安慰自己,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她不也把他看光光了么…… 褪掉她的裤子后,司空言就蹲在她腿边,研究起她膝盖上的伤口。 神情异常专注,仿佛骨外科主任上身…… 然后,他抓住南辰细瘦的小腿,轻而缓的向上抬起。 “痛不痛?” 南辰哪还有心思关心腿,卡巴着眼睛,“不,不知道。” 司空言抬眼,“嗯?” “那就,痛,嗯!”南辰用力点头。 司空言眉宇间掠过一丝无奈,眼底却蕴着宠溺,他将南辰横抱起来,才发觉她好轻,这个看起来像一株野蛮生长的植物般的女生,其实并没有她自以为的那样强悍。甚至有点,弱不禁风。 南辰不知晓他的心思,全身紧绷,进入高戒备状态。她的视线落在浴室的镜子上,万一有变,她就砸碎镜子保身。 两人各怀心思,司空言将她放下,抬手拨落她的睡袍。 南辰的心一下蹦到嗓子眼,么事,么事,就当在海滨浴场了。 而且她自我安慰道,像她这样清贫的身材,多半男人是不喜欢的。 随后,她就诧异的发现,司空言黑漆漆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前胸…… 她穿着一套黑色内|衣,衬得皮肤莹白如雪,玲珑的线条有种少女的美感。 见状不妙,她一把搂紧衣襟,暗暗活动了下好腿的膝盖,如果渣男有下一步动作,她就送他去练葵花宝典。 “太瘦了。” 半晌司空言得出结论,压下心底炽热的翻腾,面如止水的拨落睡袍搭在一边,强迫自己目视前方,“穿着洗,好么。” “嗯嗯!”南辰点头如捣蒜,顿时觉得司空言散发出一种神性的光辉。 她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然后,她就被轻拿轻放的塞进浴缸,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造型。 右腿岔开蹬在墙壁上,左胳膊向后抬起抓着浴巾架,这样受伤的地方就沾不到水了,可是……这姿势怎么透着一股子,咳咳。 司空言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挽起衣袖,拿起浴花,十分耐心的开始搓她…… 南辰惊呆了!直直将他盯着,蓦然有种时光倒流之感,让她不禁想起了……妈妈。 对,就是妈妈。 就差在浴缸里放上几只小黄鸭了。 为什么,他能拥有这种气质。这不科学……“司空言?”她轻轻的叫了他名字。 司空言神情专注,优秀的男人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他抓着南辰的胳膊,仔仔细细的搓,在他的大手中,她的小细胳膊好像鸡爪子。摇曳水光倒映在他狭长眼眸,荡起粼粼光影,如同繁星漫天的夜空。 “你在当总裁之前,是做什么的?” “学生。” 司空言撂下她胳膊,开始搓锁骨和肩头。 “学的什么专业呀?” “金融。” 司空言似乎不愿对她提及过去,话锋一转,“你呢。” “我就是上学呀,我还没毕业呢,还有人体素描课程和毕业论文,现在学分都不够。” 司空言沾满泡泡的手蓦然一顿,“人体素描?” “嗯。”南辰正色,“就像我画你那样,不过真正的人体素描课画的都是裸|模。对人体的肌理和构成比例要求很高。” “不许画。” 南辰还沉浸在自我的学术讨论中,压根没留意他说什么,自顾自继续,“比如男人和女人,骨骼线条其实差异很大,技艺精湛的画家,就算只画出半边锁骨,看的人也能立即辨识出性别。还有就是对老年人躯体的勾画……” 她话没说完,就被司空言冷声打断,“我说,不、许、画。” 南辰:?? 司空言一掀眼皮,冷而残念的瞄她一眼,起身站到她背后,把她的脑袋瓜往前推了推,继续搓脊背。 “只许画我。” …… 大哥你在开玩乐么,画你能毕业?!南辰好气又好笑,幼稚,他真的是寰亚总裁? “言总,你成熟点。” “你哪所学校的。” 提起自己的院校,南辰满满自豪感,声音都抬高了,“帕森斯设计学院。” “格林威治的那所?” “正是。” “不用回去,我帮你毕业。” 南辰怔忪,再难淡定了,就算他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将爪牙伸到海外的艺术学院吧。 像是读出了她心底狐疑,司空言继续道: “我之前在斯坦福读书,认识一些相关的人。” 相当保守的言辞,但却令人信任。可他凭什么剥夺她的学业,对南辰而言,那不单是一张毕业证书,更是她平生所爱。 “不,不行,我要凭实力自己拿到毕业证。”她坚决道。 “闭眼。” 司空言的声色听不出波澜,拿起花洒冲洗南辰的头发,半晌做出了让步。 “那许你参加毕业论文部分。” “司空言!”南辰一把拨开花洒,水溅了司空言一身,她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水,扭过头,怒瞪他,“你凭什么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哼,如果说别人是在我的生命里吐口水,你简直就是在我的生命里随地大小便!” 司空言:…… 两人对峙片刻,司空言一手将她脑袋瓜拧了回去,语气破天荒的带上一丝胡搅蛮缠的味道。 “反正,就是不许你画裸|模。” 南辰七窍生烟,傻缺二百五!腿长在她身上,难道他还能把她拴在裤腰带上?此刻与他争辩也讨不到好果子吃,于是,她放缓语气,“再说吧。” 司空言没再说什么,往她头顶倒了洗发水,修长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轻轻揉|搓着,分分钟南辰小脑袋瓜就长满了泡沫,活像个大头娃娃。 她紧抿唇角,小脸阴恻恻的,蒙着水雾的大眼睛狠狠的盯着瓷砖。 就在这时,忽听司空言道: “我出去抽根烟,你乖乖别动。” 第十六章:他跟这一坨,很搭? 南征一愣,所以,就是让她跟只喜洋洋似的,戳在这? 打击报复!赤果果的打击报复。 小心眼,控制狂! 她举起花洒,自己胡乱的冲洗着。精神摧残的第一步就是控制。哼,司空言,你想得美,老娘最后一定让你好好明白明白,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刻,罪魁祸首司空言正站在窗边吸烟。 深色的衬衫和西裤染着水迹,而他似浑然不觉,望着夜色出神。 如果再不出来冷静一下,他都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 女人漂亮的蝴蝶骨仍在他眼前晃动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想把她揉碎的冲动。 浴室内,南辰恼怒的擦着头发,都特么十多分钟了,他是去烟厂抽的么。 就在这时,司空言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套淡黄色的睡衣。 他将衣服放在一边,目光在南辰身上扫了下,迅速别开,“自己换好。”说罢,就出去了。 南辰怔怔的盯着那套印着小动物图案的睡衣,她好久好久没穿过了,这还是她刚上高中时,妈妈送给她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非要翻箱底,找出这套来……竟让她心底刹那涌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感觉,像是忧伤。 她迈出浴缸,脱掉湿漉漉的内|衣,擦净身上的水珠,拎起可爱的睡衣,然后看见在上衣和裤子之间,安静的躺着一条滚着花边的小|内|内。 浅淡的糖果色,和睡衣很搭。 这傻缺到底做了什么!南辰一阵脸红,实际上,她的脸一直没白过…… 可这贴心的安排,又让她似乎闻到了旧时光里温暖的味道。 这是恶魔的糖果,还是他对她本无恶意。 南辰迷惘了,穿好后,茫茫然的走出浴室。 “睡吧。” 见她出来,司空言拎起西装外套,往外走,随即步伐一顿,“把头发吹干。” “你,你要走了么?” 南辰望着他高挑的侧影,忽然脑子抽筋似的,脱口道,“你睡这吧。” 司空言一怔,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我去楼下客房。” “客房只有一张床,没被子也没枕头。” 她家里很少来客人,更别提过夜的了,就黎霏周瑄她们来过几次,可都是和她睡一起。 “没事。” 司空言说着就要走。 南辰张了张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斩钉截铁命令道,“你就睡这!” 司空言彻底惊呆了,眨着眼睛瞅她。 南辰拉开床下的抽屉,一顿翻找,拎出一条印着史莱姆的黑色短裤,冲他晃了晃,“这个给你穿,新的,男女通吃……呃,我是说男女同款。” 司空言盯着短裤,嘴角轻轻抿起。 那上面印的是个什么东西…… 南辰小脸一沉,好心好意的,他竟然还嫌弃,于是走到他跟前,抓过他的手,硬是塞给他,学着司空言的调调,“去洗。” 当司空言赤|着上身,穿着史莱姆走出浴室时,南辰心里都笑翻了,果然好违和啊! “挺好看的,跟你的气质特别搭。” 司空言默默走到床边坐下,所以,她是在说,他和这一坨……很搭? 就在他尚自走神时,房间内忽然黑了下来,南辰熄了灯,说“晚安。” 由于她左臂有伤,只能选择面对司空言的睡姿。 司空言在黑暗中望了她一会儿,她竟是对他卸下了防备。 莫名的动容涌过心间,他掀开被角,轻轻躺下,仰躺片刻,侧过身,继续望她。 南辰的下巴埋在被角里,露出小巧的鼻子。 近距离看去,她的眼睫修长浓密,尖端翘着,感觉毛茸茸的。 司空言忍不住伸出指尖戳了戳。 下一瞬,两只清澈而恼怒的大眼睛就瞪了过来。 司空言刹那怔神,连忙缩回手,立即闭上眼。 幼稚,他怎么能这么幼稚。她幽幽扫过男人秀挺的鼻梁,抿嘴一笑,捏住了他的鼻尖。 “别闹。”司空言打落她的爪子,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盖好。 南辰盯着他,忽然问“你和多少个女人睡过觉。” “你是第一个。” 撒谎,南辰冷笑,语气不由得恶毒起来,“是么,那你不正常呀,别跟我说你还是个处儿,还是,你对女人压根就不行?” 司空言的神色恍惚间凝固,随即眯起眼,交错的眼睫遮住眸底的光,他抿唇静默了片刻,最终将万千汹涌而过的情绪,化成两个字,“睡觉。” 他不想辜负了她的信任。 “哼。”南辰腹诽假清高,今天非扒了他的人设不可,于是打了个喷嚏,见司空言闭着眼没反应,又狠狠打了一个,抽抽鼻子。 果然凑效,狭长凤目倏忽睁开,司空言问,“怎么了?”说着,手覆上她额头。 “没事,可能有点感冒,你离我近一点呗,我有点冷。” 司空言往她那边凑凑,刚想抬手搂住她,一具柔软纤细的身体,蓦然扑入他怀中,令他心跳登时漏了半拍。 南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来回蹭着,眼神却阴恻恻的,看你还能装多久。 司空言怔忪半晌,才轻轻抱住她,沉声,“别动。” 南辰哪里肯听他的,必须顶风作案,蹭够了抬起头,用指尖在他胸口画圈圈…… 司空言深吸口气,感觉理智随时要掉线,他一把捉住南辰的指尖,垂眸望她,嗓音已透着暗哑,“别再闹了。” 南辰抬眸看他,阴翳之色一扫而光,“我再问你,你上过多少女人的床,实话。” “只有你一个。” 司空言声色坚决,顿了下,“不信?” 南辰冷飕飕一笑,心底竟有种莫名失落,他终是不肯与她讲实话的。突然觉得挫败,她到底在傻乎乎的干什么,他就是一个玩弄女人的高手,又怎么会为了她卸下伪装。 欲擒故纵的精髓,莫过于此。 她想着,就要从他怀里退出去。 蓦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了她的后脑,随即两片温热的唇覆上来,封住了她欲脱口的话。 她瞪大双眼,眼前是司空言深不见底的眸光。 他没再像之前那样,过家家般的咬她,而是很热烈的吻着她。 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的气息灌入她的肺腔,像某种易燃的化合物点燃她的灵魂。 唇齿间溢满他炽烈的温度,南辰因为呼吸不畅而感觉阵阵眩晕。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那感觉清晰无比,让她瞬间方寸大乱,极度慌张。 完了!她这是要玩火自焚了么。 没吃过猪肉她也见过猪跑的,她很清楚司空言发生了什么。 南辰脸烫的要着火,想要推开他,却又推不动,挣不开。急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而隐隐的,她似乎又很沉迷这种感觉,难以言喻的悸动。 不过在沉沦澎湃的心潮间,一线电光划过,让她瞬间清醒了。渣男马上就要得手了,这场游戏即将over,她被完美ko。 如一记警钟在南辰脑海轰然鸣响,她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推开了司空言。 一时,四目相对。 司空言眸色黯沉,眼底有点点湿润的光亮,薄唇沾着一层水光,充满诱人的魅惑。 南辰惊慌无措的瞪着他,急促的喘着气。 良久,男人眼眸深处的暗潮涌动渐渐退去,他嗓音沙哑的问,“我还算不得你男朋友,嗯?” 南辰怔忪在那,只是将他盯着。 司空言等了片刻,却没再追问,凑过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便背过身去,再无了声音。 南辰久久无法平息,不知过去多久,才昏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她坐起来,看着另一侧枕头上的凹痕,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似乎被衾上还残留着那人的气息。 屋内其他地方都很整洁,像是司空言走前整理过了,仿佛他从未曾来过,竭尽所能的抹掉了所有的痕迹。 不过,他貌似穿走了史莱姆短裤。 一想到这,南辰就忍不住窃笑。 洗漱穿戴好,她下到一楼,不禁眼前一亮。 餐桌上摆放着好几样早餐,在清晨的阳光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一个箭步冲到餐桌前,在桌角发现一张字条。 上面只有三个字:热一下。 她端详着字迹,苍劲有力又锋芒不显,倒是和他人很像。 热是不可能热了,她坐下抓起一只小笼包塞进嘴里,一边翻看着手机。 虽说从人傻钱多的joke金主那小捞了一笔,可钱是永远不嫌多的。何况她还跟渣男撂了豪言壮语,就更要努力了,为了曾经吹过的牛批。 这时,一条金光闪闪的招聘信息跳入她的眼帘。 时薪300!高薪诚聘主题设计师。要求一大箩筐,字里行间透着睥睨众生的装|逼感,遗憾的是,她都符合。招聘公司是一家叫云上的高端会所。 还等什么,这份工作就是为她准备的。 当即南辰就来了精神头,胳膊腿都痊愈了,她上传了几份自己满意的作品到邮箱,精心打扮了一番,雄赳赳气昂昂的跳上牧马人,朝云上驶去。 ^^ 海洲大厦总裁办。 伍亿腋下夹着一幅罩着绸缎的画框,推开办公室的门。 司空言正坐在桌案后,翻阅着文件。 见他进来,掀了下眼皮,视线重落回卷宗上。 伍亿将画框往他办公桌上一撂,一伸手,“三十万,现金支付。” 司空言凤目微斜,扫过画框,此前他向南辰要求过,要看画,可是被她婉拒了,理由是未竟之作,不予观瞻。 “打开。” 司空言淡淡道,语气冷讽,“你就那么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第十七章:黑玫瑰与男人 伍亿笑而不语,一把掀开遮挡的绸布,一幅黑白色调的画作猝不及防的撞进司空言的眼里。 冰冷而诱|惑。 画面底色是纯白的,身材修长的男子白衣白裤,衣襟微敞,一腿蜷起,一腿平伸,仰躺在一地黑色玫瑰花瓣中,他的头向后仰着,一缕侧光洒落,勾勒出他下颌和喉结的轮廓,骨感迷人。他两只胳膊抬起,双手捧着一大簇黑玫瑰花球,绽放的玫瑰恰好遮挡住他的面容,一片片黑色花瓣,如飞雪般飘落。 整个画面,没有一丝情|色的味道,却说不出的魅惑。 当然更没有南辰让他做的那些羞羞的动作…… 这个小丫头……司空言唇角浮起不易察觉的笑。 “别说,你的柴火妞倒是有点才华。”伍亿点起根烟,“可这画绝不值三十万,除以三吧。” “我说值,就值。” “打款,就值大总裁。”伍亿咧嘴一笑,随即又收了笑容,“你不会动真格的吧。” 司空言将画重新遮住,收进了储物柜。 然后,拿过文件继续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伍亿又是自讨没趣,好在他早已习惯。司空言样样都出类拔萃,可就是这性子,恐怕天下没哪个女人能真受得了他,为了钱的除外。可扑向他的女人,又有几个不是为了钱呢。 “对了,我前几天跟你说的主题营销,已经开始招人了。”伍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谈及生意,他立马正经起来。 “嗯。” 司空言不咸不淡的应了声。云上本是他开着玩的,有这样一个场所商业应酬也方便,伍亿作为风投行家,果断看到了其间的巨大商机,强行入股,司空言自是应允,他平时懒得管会所的事,正好由伍亿全权打理。 “我初步算了下,一场主题宴可以标到三十到五十万,成本酒水人工材料等乱七八糟的加起来不超过五万,设计师那点小钱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也就是一场下来保守赚四十万,一天五场的话,一个月就有六千万入账。” 伍亿眼里金光闪烁,而司空言却神色寡淡,评论了句“可以。”再没下文。 ^^ 云上旁边的咖啡馆内,南辰在为下午的面试做最后的准备。 她也在掰着手指头算钱,眼里闪烁着无数小星星。她穿了套小香风裙装,复古灰白格,配上五厘米马丁靴,将她身高直接拔到175,加上骨感身材,给人一种chanel森林秀的既视感。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拎起小挎包,往云上走去。 果然与她所料想的那样,整条走廊都被应聘者挤满了,竞争相当白炽化。 她站在队伍里耐心等待着,猜测hr会问什么,如何作答。 “下一位。” 南辰推开办公室的门,逆光坐着三位面试官,一女两男。 起初问答都很常规,学历背景就业经历,后来却都是似是而非的形而上,南辰一面答着,一面瞧见女面试官在她的简历上打着分。 交谈结束,女hr抬起镜片后的眼睛,神色冷艳高傲,“来云上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消费观和价值观都是顶尖的,眼光也一样。你的专业背景还算可以,但也只够及格分。” 一番傲慢言辞后,女hr和两边面试官窃窃私语了几句,其间三人来回打量着南征,目光中带着天生的优越感。 “今晚五点,准时来上班。”女hr说。 南辰维持着最后的矜持,迈着稳健步伐走出去,心底已锣鼓喧天鼓乐齐鸣。 迎着风,她仿佛感到一张张钞票正往她脸上糊。 她立即开启沉浸式炫耀模式,先在这有山群里嘚瑟了一把,又将发家致富的喜讯告知父母和黎霏。一圈下来,她还感觉不过瘾,想了想,点开司空言头像。 南辰:大坏蛋,我找到一份超级多金的工作~(转圈圈.gif) 司空言:……哪里 南辰:不告诉你( ̄▽ ̄)~* 南辰美滋滋的等待他回复,快求我告诉你啊。然而,几秒钟后。 司空言:几点下班 南辰:不知道 司空言:下班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南辰就没再搭理他了…… 她一边开车一边自我反思,渣男现在已经上钩了,可这种程度的感情是无法对他造成伤害的,需要深入。自己在心机上明显欠缺,该多说些莲言莲语。 华灯初上,青城的夜生活拉开序幕。 在每一处璀璨的霓虹下,都有无数的空虚在沸腾。 南辰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云上,还未开场,服务生在整理着桌椅,清点酒水。 她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装扮,竟然和服务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黎霏再三跟她强调,为了自身安全,让她打扮成男生。 于是她戴了假发,穿上黑西装,又架上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最后还戴上美瞳。 乍一看去,就是一孱弱俊美的少年。 hr看到她时,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客人,你走错房间了,这里是办公室,包房在那边。 南辰顿时就放心了…… 对于她的古怪装扮,hr没兴趣多问,快速布置工作,“明晚有位女士要办生日宴,客户的要求是浪漫,纯情,彰显少女心。你抓紧出图。” 南辰拿出手绘板,立即投入工作。她将主题设定为水晶花园,辅以白色蔷薇花。 楼下传来音乐声,渐渐熙攘起来。 她专注构思绘制着,不觉已过去五个小时,她揉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盯着屏幕上的作品,还算满意。 这时手机响了,来电人大坏蛋。 “还没下班?”司空言冷冽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悦。 “快了,刚画完。” 那端是短暂的沉默,“什么工作。” 南辰琢磨着,如果告诉他是在夜场上班,这家伙必然横档竖拦,于是,“在歌剧院做舞美。” 青城只有一家大剧院,但司空言还是确认了下,“岚琴?” “嗄。”南辰应付声,“你不用过来接我了,我已经叫车了,拜拜~” 不等司空言再说,她就挂断了。 hr将她的作品发给了上面领导,领导似乎挺满意,当晚就结了一千五时薪给她。南辰几乎是跳着走出云上的,连夜晚的空气都变甜了。 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就瞧见一辆黑色古斯特停在路边。 车灯没开,应该到了有一阵了。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就说车子还没来得及还。然后一点刹车,停在了古斯特前面。拉开车门,潇洒的跳下去。 古斯特后排,男人睁开狭长的眼,望着走过来的纤瘦身影。 好像长高了。 一双清澈的杏仁眼格外闪耀,仿若夜晚的精灵。 司空言推门下去,瞥了眼牧马人,“你叫的车?” “没还……”南辰舔舔嘴唇。 随后,两人大眼瞪小眼,陷入沉默。 “饿么。”司空言问。 南辰急忙摇头,饿个娃娃鱼,早就高兴饱了。 “想吃什么。” 南辰:? “上车,我带你去吃。” 南辰:?? 所以他现在已经学会自导自演了。司空言拉开后排车门,绅士的将手挡在上方,南辰也没扭捏,弯腰坐进去。 司机始终沉默的像个聋哑人,接到言大总裁的地址讯息后,如精准的雷达,直奔目的地驶去。 整顿饭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气氛沉闷。 南辰讲了些热点花边新闻,想挑起话题,可司空言却一副不感冒的样子,好多当红艺人他压根不知道是谁。 他只是配合南辰的讲述,偶尔嗯几声,余下时间都在往她碟子里夹菜。 南辰深深觉得,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马里亚纳海沟…… 她喝了口果汁,蓦然郑重的问,“近三年房地产市场会有怎样的走势?” 司空言望她,眸色诧异,然后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详细而专业的为她分析了市场现状与前景,有理有据,十分有说服力。 南辰假装全听懂了,“奢侈品香水市场呢?” 司空言倏尔一笑,不再给她解惑了,给她盛勺沙拉,“多吃。” 此间无话,将她送回家后,司空言便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再多问一句关于她工作的事。 ^^ 次日。柏峰健身会馆内。 一身休闲装的高挑男人,边慢跑,边听着耳机。 “你得去!”隔着电波,仿佛能看到伍亿口吐白沫的样子,“就当帮我一个忙行吧,飞跃路那块地就算和星宇联合竞拍,也有得赚。我可帮你搞定柴火妞了,你看着办。” 司空言一默,俊秀眉宇间浮起无奈,冷淡问“几点。” “八点准时开宴,你务必给我到场啊,等你噢。” 伍亿最后那句动漫少女腔,让司空言皱了皱眉。 云上会所,奢雅包间内。 经过半宿加一天加班加点的忙碌,水晶花园主题生日宴的现场基本布置完毕。 作为设计师,南辰早早就来到现场,华丽璀璨的水晶造型,雪白的蔷薇花簇,唯美的原景重现了她的图纸。 “今晚你需要跟着,在得到客人第一手反馈的同时,改进细节,把水平再提升一个档位。”hr公事公办的道,“记住,收入永远是和能力成正比的。” 南辰点头,跟就跟喽,反正我是来挣时薪的。 为了让她更近距离的接触客人,hr让她换上了服务生的制服。 南辰在洗手间好好整理一番,对镜子里的帅美少年很是满意,推门出去的刹那,蓦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第十八章:你也配 男人正走入灯火琉璃的大门,一袭黑色西装,即使在这纸醉金迷的夜场,他的眼睛依旧如鹰隼般锋锐。 小目标?他是来玩的? 南辰视线追随着他,只见他进入电梯,再出现时已在三楼环廊,然后走进了水晶花园包间。 来给少女心过生日?他来了,司空言会不会来。 南辰心底打着鼓,忽然不安起来,重返洗手间,将假发压低些,遮住额头,扶正眼镜,这才按照hr的指示,规规矩矩的站在包间门外。 她偷偷朝内瞄了眼,伍亿正在打电话,随即举着手机向外走来,南辰赶紧低下头。 分分钟后,伍亿迎着几个风流倜傥的男人折返回包间,并没有司空言。 这些人有说有笑,看那派头都是富家子弟,他们姿态松弛的坐在沙发上,喷云吐雾,似乎在等待着女王登场。 “去,拿五瓶麦卡伦莱俪20。”伍亿对门口的南辰说,“再上点果盘零食什么的,你新来的?” 南辰埋头点点,急忙转身离去,还好夜店灯光迷离,成为最好的保护色。 她没做过服务生,动作生疏,伍亿一边闲谈,一边吩咐,“都启开。” 酒启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伍亿又命她去开门,南辰在心底翻他白眼,包房门外站着一个送花的小哥,手捧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 没等南辰开口,身后的伍亿道,“拿进来。” 南辰将玫瑰花插进了白色水晶花瓶,满室的雪白,衬托得这束花格外妖娆。 她轻轻拢了拢花瓣,一张白色卡片映入眼帘: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白月光,司空言。 好半晌,南辰就直勾勾的盯着卡片,直到伍亿不耐烦的催促,“把酒都启开啊,怎么笨头笨脑的。” 特么的!南辰咬牙切齿,之前对司空言积累的那一点点好感一扫而空。 人渣!到底在脚踩几只船。 她虽然也图谋不轨,可目标只有他好吧,她是专心不二的攻克他一个! 带着满腔的怒火,她狠狠启开所有威士忌,也没给伍亿好脸色,径直出去了。 约摸二十分钟后,众星捧月的女主角才千呼万唤始出来。 她身着一袭白色长裙,香肩搭着雪白貂绒小披风,脚踩雪白高跟鞋,真的仿若水晶花园里的公主。 然而,在看清她那张脸时,南辰险些吐血身亡。 樱诗瑶! 竟然是这个狐狸精,她竟是在为她的生日宴设计主题。 如果可以,南辰真想一脚把她从楼上踹下去。 樱诗瑶面带骄傲的微笑,容光焕发,一身飘香的走过南辰身边,有谁会留意到站在门口的服务生呢。 “拿两瓶罗曼尼!”伍亿又在发号施令了。 南辰哪还有心情在意什么客户反馈,去特么的反馈吧! 上好红酒和高脚杯,外加柠檬和冰桶,她的任务暂告段落,带上门重新站好,隔着门隐隐传来阵阵谈笑声,樱诗瑶娇俏的声音听来格外刺耳。 然而,更为刺激的马上开始了。 只见一楼大门处,走进一个很高挑很熟悉的身影。 铁灰色商务装,冷漠俊美的容颜,似与这浮华格格不入。 南辰狠狠盯着他,一声冷嗤,司空言你果然还是来了。 很快,男人高大的身影便从电梯里跨出,直奔包间而来。 南辰低下头,脸上覆着一层冰霜。 司空言也和其他人一样,根本不会去留意一个服务生,他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司言~” 门将关未关的刹那,一声娇柔含羞的呼唤很及时的钻出来,钻进南辰耳朵里。 “服务生,放歌。” 这次叫唤的不是伍亿,是个陌生声音。 南辰按下怒火,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再戳两个小时,五千又到手了。 她推门而入,直接走向点歌台,余光中瞥见司空言独自坐在沙发一角,叠着长腿,慢慢吸着烟,俊容笼罩在灰白烟雾中,一双眼黑沉沉的,朦胧间竟有几分妖冶。 樱诗瑶贴着他坐,插起一块西瓜递到他嘴边,司空言冷漠的一抬指间香烟,樱诗瑶只好嘟着嘴自己吃了。 就在这浪漫美好的时刻,突然,一声高亢奇异的开场音令所有人动作一凝。 旋即,整个包间内响起震耳欲聋的强劲鼓点。 南辰嘴角一勾,玛田抖神版,吊驾照神曲。 “你放的什么!吵死了!”樱诗瑶不满的叫道。 南辰直接无视,踩着鼓点就往外走。 “给我换一首!”樱诗瑶命令道,可声音立即被音乐湮没,气得她直接抓起麦克,就朝南辰扔了过去。 麦克落地,发出刺耳的嗡鸣,伍亿起身按下暂停,对着南辰背影,语气严厉,“你怎么回事!” 樱诗瑶煽风点火,转头望司空言,声音委屈,“司言,你这会所招的都是什么人呐,赶紧让他滚蛋。” 南辰一怔,难道云上的老板是司空言? 在一片喧嚣中,始终没听到司空言的声音。 樱诗瑶见他无动于衷,一副置身之外的样子,更加恼羞成怒,对着南辰发号施令,“把麦克捡起来,向我道歉,然后滚。” 南辰浮起一抹冷笑,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下,弯腰捡起麦克,放回到茶几上。 “你哑巴呀!道歉!”樱诗瑶一撩裙摆,翘起腿,一指地面,“跪下道歉。” 在南辰打算抄起烟灰缸砸过去时,一直沉着脸不作声的司空言忽然道,“够了,出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有不容拂逆的凌厉。 他没有看南辰,眼睛盯着大屏幕上定格的画面,脸上神情似乎在说‘老子烦透这一切了’。 南辰出了包间,心里有种莫名的艰涩。 明明是她挑起事端,可却仿佛成了任人欺凌的受害者。对于司空言是老板,她并不怎么惊讶,真正让她惊讶的是,他的冷漠。那种对人间的极致漠然。 他甚至都不愿意看一眼,眼前发生的一切,就那么冰冷如石的坐在那,任凭耳畔的喧嚣沸腾。 唯有看透世态炎凉的人,才能如此吧,起初柔软的内心,渐渐被包裹上坚|硬的铠甲,失去了温度。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回廊那边的电梯门一开,走出一群穿得花花绿绿的男人。 那种花色款式,还有发型和走路姿势,让南辰瞬间浮起三个字,社会人。 嗅觉敏锐的保安立即迎上去,拦住他们的去路,领头的皮夹克一把推开保安,后者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被身后的同事扶住。 随后,社会人的队伍耀武扬威的往这边走来。 有三个人手里拎着警棍,另外几个估计是把武器藏起来了。 南辰想要赶紧跑开,可是已来不及,他们已到门口,皮夹克一指她,“给老子滚开!” 她一时都不知道往哪滚了,去路已经被他们糊住了,干脆推开门跑进包房。 很快,门口呜呜泱泱聚拢来一群保安,将整个回廊围得水泄不通。 但来者似是也见过大风大浪,丝毫不慌,只见皮夹克往包房中|央一站,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司空言。 司空言压根都没瞧他,依旧是方才的姿态,冰冷漠视。 “三爷,九哥让我给你捎个话。” 皮夹克开口,南辰一愣,不是来砸场子的么,咋说话这么客套……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伍亿皱着眉,狠歹歹盯着皮夹克,眼神就像鹰在瞄着猎物。 司空言依旧目不斜视,随后站起身,淡定自若的向外走去。 在经过皮夹克身边时,对方伸手拦在他胸前,“三爷,我的话还没说。” 司空言这才转动眼珠,视线斜下四十五度,冷冷,“你也配。” 伴随这三个字,他蓦然抬手,扣住了皮夹克的手腕,向下猛地一压,一拧,只听岑寂中传来令人压根发酸的骨头被扭断的碎裂声。 皮夹克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淌落。 而司空言已与他擦身而过,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中,旁若无人的远去。 南辰盯着他的背影,倒吸一口凉气。 皮夹克痛得蹲下身,就差没打滚了,身边小弟扶住他,可也没人敢上,剧情已经超出他们预想的范围,原本就是来给老大带话的,没想动手,至于警棍什么的,全是在充场面,涨气势,或者说,壮胆…… 司空言的狠戾,但凡道上混的都有耳闻,他们今天也是顶着万千压力来完成任务的。 “回去告诉姜九,以后少整这一套,都什么年代了,还打打杀杀,小学生么。”伍亿阴翳一笑,站起身,将蜷缩在地的皮夹克一把提起,啪啪的拍着他皱成一团的脸,“吃到嘴的鸭子哪有往出吐的道理?那块地皮三爷拿定了!”一顿,环视皮夹克周围的几个小流氓,“既然姜九喜欢玩这一套,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语落,伍亿朝聚在门口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余光扫过樱诗瑶和南辰,“你们两个,出去。”随即拨开人群,大步而去。 樱诗瑶吓得花容失色,这才元神归位,提起裙摆,慌乱往外跑,鞋跟太高太细,她两次狼狈跌倒,爬起来又踩到裙子,歪着脚一瘸一拐冲向电梯。 南辰跟在她后面,听到包间门砰地一声关闭,随即是一阵稀里哗啦水晶碎落的声音,夹杂沉闷的殴打声,呵骂声,久久都未平息。 第十九章:土味告白 打架斗殴的名场面南辰不是没见过,艺术生有好多都是好战分子,尤其是搞流行音乐的,哪个乐队成员没热血上头过。 她边往楼下走,边回忆着司空言方才的表现,台词该改成,这块地是我的,谁赞成,谁反对? 走出云上,世界还是一派祥和美好。 这时夜空下寒风中的一袭白裙跳进她视线。 樱诗瑶发丝散乱的站在一辆黑车旁,正在敲打着车窗玻璃。 夜风卷来她急切带着哭腔的声音,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然后,车竟然开走了。 她拉向车门的手落了空,整个人向前一踉跄,凌乱的长发与白裙调和出破碎的美感,像极了包房被砸碎的水晶造型。 那是司空言的车,南辰嘴角浮起冷笑,看来这首纯情诗,也马上要被渣男抛弃了。 或许自己正是他的新欢? 南辰掏出手机,按下关机键。 当晚她没回家,在宾馆住了一夜,清晨开机时,收到两条信息,是司空言发的: 你没在岚琴。 又骗我。 有一个未接来电,也是他打来的,几乎和短信在同一时间。然后,就再没了信息。 估计樱诗瑶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已经顾不上投诉她了。次日南辰再去上班时,hr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交给她一项新任务。 这次设计的排场比生日宴要大,是某先生大型告白现场。 为了保证客户隐|私,给出的资料都简洁得不能再简洁。 要求也跟没有一样,突显客户的情深义重,在所不惜。 都这么决绝了么,目测要失败呐……南辰暗自一撇嘴角,往往单方面赴汤蹈火的爱情都没好果子。 提到告白的字眼,她莫名联想起司空言来,他曾和他亲爱的哥哥告白过么,又是怎样告白的?想着她竟对这个叫司空云的男人产生起强烈的好奇。 嗯?云上?她突然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这场秀不就是司空言本言么…… 情深义重,在所不惜,不就是他么。 但转念一想,像司空言这种闷骚型选手,是绝不会如此高调的,何况还是这的老板。那么,创意来了,就以他为原型设计好了。 她手机依旧关机,就是要让他哪里都找不到她,而实际,她就潜伏在他身边。 这让她觉得很刺激,有种把微信名改成007的冲动。 一旦投入工作,南辰便心无旁骛,灵思泉涌,因为是给整个大堂做造型,构图要复杂系统得多。她一直画到凌晨四点多,才满身疲惫的离开。 也不知司空言今天来云上没,在迈出华光溢彩的大门前,她不禁回头望了眼。 入眼的是这座城市最奢华的纸醉金迷。 她依然没回家,刚到宾馆,就收到一条银行入账短信,是今日的酬劳。 她将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上,累得连洗澡的力气都没了。 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脑海里竟又想起司空言来,设计图是发给他亲自审核么,他此刻在做什么,哼,估计不知搂着哪个女人睡觉呢。她恶意揣度着,可心底又希望他的车一直等在她家门口。 她像忽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摸出手机,开机,随即一阵空落落的,一条信息也没有。她鬼使神差的点开司空言朋友圈,还是前几天发的新闻。 她恨恨的再次关机,扯过被子蒙住头,睡去。 不得不佩服云上的工作效率,当她下午五点,准时迈入会所时,不禁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梦境照进现实。 一朵朵白云,浮在十几米挑空的大堂上空,自在飘摇。 一座摩天轮立在地面,闪耀着璀璨星光,像极司空言尾戒的光芒。 地上飘落着云朵般的白色花瓣,空气中弥散淡淡芬芳。 按照她的设计,摩天轮是能旋转的,当那个星形的小房子抵达最高点时,会触动结构机关,落下许愿糖果。 她扶了下眼镜,唇角勾起,仰起头看向上方固定云朵的丝线,效果不错。这时,余光中倏然跃入一个熟悉身影,她侧目看去,司空言正站在三楼回廊,倚着围栏,望着悬浮空中的云朵,俊美的脸古井无波。 他身着黑色西装,却不似往日那般商务化,款式偏休闲。身形高挑,双腿修长,淡淡的神色,静雅的气质,很难与拧断小流氓手腕的人联系在一起。 似乎是察觉出有人在看自己,狭长漆黑的眸,向下一扫。 南辰急忙收回视线,正好hr经过,她一把拽住她,突兀的讨论起工作。 hr面带笑容,不像之前那么官方了,她朝楼上不经意一瞥,压低声音,“言总对你的设计很满意,加油干。” 能不满意么,这不就是他心底所想。 就在这时,又一道黑色身影走到司空言身边,和他身高差不多,两人并肩而立,齐齐望着云朵。 伍亿咧嘴一笑,“我招的设计师还行吧。” 司空言没作声。 伍亿拍下他的肩,“进去吧,姜九那孙子等半天了,早谈完早让他滚蛋。” 随后,两人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包间。 南辰自是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心底却溢出一丝莫名的小失落,原来她的消失,对他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就像两颗意外碰撞的星球,短暂的摩擦后,又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 不过很快,南辰这点矫情的小心思,就被今日登场的主角震得七零八落。 只见大门走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一身浅灰风衣,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特骚包的格子围巾,英俊眉眼充满英伦气质。 苏宇!不是吧……这批疯了么。 像是要告诉她没有看错,紧接着如子岸也走进来。 南辰的下巴差点掉地上,苏大少爷已不满足暗恋模式了,要出柜了。 她连忙站在一名服务生旁边,夺过人家手里的托盘,挡住半张脸,不是怕被认出来,而是必要时挡住眼睛,实在没眼看啊。 这时,只见如子岸从包里拿出一个……扩音器? 没错,就是收废品大爷常用的款式,简洁明快。 苏宇接过扩音器,满脸洋溢着战士赶赴沙场的壮烈,然后,他缓缓抬手,将扩音器放在嘴边。 “司空言——” 一声饱含复古感的破音,在偌大的会所炸裂。 南辰脑袋嗡的一下,连忙扶墙…… 为什么,一旁如子岸的神情如此淡定。是那种见惯大风大浪后的超脱,莫非他们已经彩排过无数次了? “司空言——” 苏宇中气十足的叫唤着,一扇扇包房门打开,探出一个个脑袋瓜,他们迅速聚拢到回廊前,表情可以统一用眉飞色舞来形容。 “我知道你在!你出来!司空言——” 终于,唯一一扇紧闭的门开了,苏宇的梦中情人,款款走出,只是脸色冷若冰霜…… 司空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夜色曈眸寒凉如水。 本尊出现的刹那,苏宇的手抖了下,但马上找回自我,他继续举着扩音器,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司空言,接住他的目光,仿佛只要眨一下,勇气就会像被刺破的皮球,迅速干瘪。 “司空言,我今天,是来向你告白的!” 全场一下哗然,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向发酵的泡沫,此起彼伏。 连站在司空言身边的伍亿,和死对头姜九都一脸懵逼…… 姜九像是抓到了小辫子,咧着嘴笑,他有着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左眉骨上一道伤疤,为他平添了九分邪气。 “三爷,你玩的挺浪啊。” 司空言回给他一记眼刀,收回落在苏宇脸上的视线,转身往包房里走。 “司空言!你站住!” 苏宇情绪激动,声音颤抖,“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就连对我笑一下都不肯么?我的整个青春,都给了你!” 场面再度哗然,简直是沸腾了! 司空言的脚步略微一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出现转机时,那道冷漠的背影,就毫不犹豫的消失在了视线中。 苏宇直勾勾的望着他方才站过的地方,红了眼眶。 扩音器啪嗒一声,从他手里滑落在地,发出一阵轻微的回响,像是对他热血青春的回应。 “司空言……”他低低的重复着他的名字,无论他如何不顾一切,他依然是他遥不可及的梦。“你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滋味么,从见到你那天起,我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卑微的……就像只摇尾乞怜的狗。” 苏宇声音越来越低,梦呓般的喃喃着。 所有人都在兴致盎然的观看着这场闹剧,他就像一个卖力表演的小丑。 南辰一声叹息,意料中的结局。 可既然打算好乡村爱情式告白,还整这么一出浪漫场景干甚?有钱烧的? 如子岸走到苏宇身边,拍拍他的肩,“走吧。” “我不走!”苏宇突然失控的大喊,然后疯了似的,朝电梯冲去。 “苏宇!”如子岸跑上去追,可惜电梯门在他伸手拦挡的刹那,关闭了。 南辰见势不妙,忙冲向楼梯,和同向楼梯口冲的如子岸撞在一起,对方不及看她,甩开长腿跨越式冲刺…… 他们赶到时,苏宇已站在了包房里,琉璃灯光打在他后背上,显得那背影孤绝又颓败,像是打了败仗的士兵。 伍亿正对聚拢围观的客人们摆手,“散了散了。” 刚要关门,被如子岸扒住门板,气喘吁吁的说,“我是他同学。” “我,我也是……”南辰道。 第二十章:言总傲娇了:别老缠着我 不等伍亿诧异她的嗓音,南辰已两步冲到苏宇身边,使劲拽他衣袖,“我们走!别在这丢人了!” 包房内很安静,几双眼睛都齐刷刷砸向她。 苏宇和如子岸自然一秒就听出了她的声音,而同时听出的,还有司空言。 他本来冷漠的坐在沙发上,霍然站起。 南辰见状,也没再装下去的必要了,一把扯下假发,摘下眼镜随手一扔,抓抓被压扁的头发,看都没看司空言一眼,继续拽苏宇,“跟我走!” “真是精彩!”姜九忽然邪气万分的鼓掌,眼角斜挑,睨着司空言,在他看来,不光是他看来,所有不明真相的群众,都会误以为,苏宇喜欢司空言,南辰喜欢苏宇,彻头彻尾三角恋。 “都出去!”司空言声音透着罕见的怒气,额上青筋一跳。 苏宇哪里肯罢休,抱着视死如归的信念,想要扑向司空言,可在对上他眼神的刹那,一股彻骨寒意硬是定住他的脚步。 就在这空挡,被如子岸环住肩膀揽了出去。 南辰刚要离开,忽听身后一道沉冷声音: “你留下。” 姜九转动眼珠子,察觉出气氛不对,上一次见司空言动怒,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那时为了争地盘,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可即便在火拼现场,他也不如此刻愤怒。 他这次是来谈判的,眼看谈不下去,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伍亿急着去外面收拾残局,这场闹剧足够把司空言送上明天的热搜…… 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退场,包间内就只剩司空言和南辰四目相对。 气氛死寂,压抑,二人呼吸清晰可闻。 “你还有什么可说。” 司空言声色沉冷,踱步回沙发落座,抽出一根香烟。 “是没什么可说的。” 南辰冷嗤一声,“既然无话可说,就不浪费言总的宝贵时间了。” 司空言握着火机的手蓦然一顿,眼皮一掀,望她,随后抽回视线,点燃烟,望着前方,“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真特么可笑,她又没做亏心事,解释个屁。 “我觉得,言总与其在这看一个打工人的社死,不如去陪陪你的白月光了。” 司空言唇角抿着,站起身,掠过她,反锁上了包间门。 锁扣咔哒一声脆响,却如惊雷炸在南辰心底,她几乎本能脱口,“你要干什么!” 不知为何,她竟涌起一股生命即将受到威胁的恐惧。 转身就想夺门而逃,手腕却被一下扣住。 随后,她几乎是被司空言拎着,甩到沙发上。 完了完了,这是他的地盘,杀人放火都没人敢阻拦,南辰缩成一团,挤在沙发拐角,猛地抄起茶几烟灰缸,烟灰洒落糊了她一脸。 因惊慌瞪大的眼睛,倒映出步步逼近的高挑黑影。 司空言落手的刹那,南辰本能的惊叫一声,手中烟灰缸还没及砸落,就被人夺走了。 司空言单腿曲着,膝头抵在沙发上,垂眸看她。 “很善于使用武器。” “不不不……我就是想抽根烟。” “顺便把我砸得头破血流?” …… 南辰惊慌间,觉得不对呀!明明是他不遵守游戏规则劈|腿,怎么反倒她成了过错方。一念及此,勇气复位,她扬起脸,飒气满满一甩乱发,“我是骗你了没错,那是因为我当时并不知道云上是你开的。” 司空言撂下腿,一旁坐下,继续吸着指间剩下半截的香烟,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 “这两者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当然有了!我要告诉你在夜场上班,你一定会横档竖拦,别说你不会,你会!”南辰越说越来劲,干脆盘膝而坐,“起初我搞不懂你限制我的本质原因,可现在,我懂了。” “懂什么?”司空言侧目看她,黯沉眼眸划过一点异样。 “嗬。”南辰冷笑,将他紧紧盯着,一字字,“怕穿帮。” 司空言浮起一抹迷惑,但稍纵即逝,他倾身按灭香烟,向后一靠,再次陷入谜之沉默。 他的确有这样的心思,不想让南辰看到他幽暗的一面。 可他并没因此限制她什么,除了不让她画裸|模那件事…… 他只是关心她的安全,所以才会去接她,结果扑了个空,再一询问,岚琴根本就没招聘过舞美。 而南辰却把他的沉默,顺理成章理解为默认。 “被戳中了?”她冷哼,放下腿,抽出纸巾擦了擦脸,冷飕飕的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司空言侧眸,“失望了?” “很失望。”南辰点头微笑,眼底一片冰冷。 “每个人都有过去。” “可你不该把隔夜的剩饭摆在今天的餐桌上,还逼着我吃下去!” 司空言再次沉默,半晌,“我和他从来就不是友人,只是有些陈年恩怨。” “呵,不是友人,是情人。” 司空言怔怵,纵使苏宇今天向他告白了,可那也不代表他和姜九有一腿吧……这也太荒唐了!带着些许被冒犯的怒意,冷声,“话不要乱讲。” 南辰舌尖磨着后槽牙,尖锐讽刺的道,“司空言,你的演技可真是好到起飞,也是,我看她也马上就要被你蹬了,是该翻篇了。那就麻烦你快点撤桌,别弄得满桌子都是馊味!” 说罢,她在司空言的注视下,大步离去。 司空言没有拦她,他没料到,南辰会如此在意他的过往。可恰恰是这段过往,像是一块衣服上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污渍,黯沉了他生命的底色。 正在大堂整理现场的伍亿,远远就瞄到一脸不善的南辰气鼓鼓的往外走。而守在外面车里,等待二次谈判的姜九,也瞧见她离开的背影。 分分钟后,包房门被推开,姜九吊儿郎当的倚在门框上,望着沙发上脸色冷沉的司空言,“还谈不?” 伍亿随后而至,恰好看见,司空言正死盯着姜九。 随后,司空言起身,走到姜九跟前,冷声,“三百万,没有商量的余地。” “什么?三百万?司空言,你打发要饭的呢,六千万的地皮你|特么就补老子……”姜九的话没说完,突然被司空言一把揪住衣领。 司空言一双眸子,仿佛冬夜的火焰,散发着将其焚烧的杀意,一字一顿: “别老缠着我!” 姜九一瞬间懵逼了,直到司空言上了电梯,他才扭头问伍亿,“他刚才说什么?” “补你三百万。” “不是这句。” 其实伍亿也觉得司空言的反应有些奇怪,估摸是在苏宇和南辰的双重作妖下,他不免心意难平。勾唇冷冷一笑,“他说,让你从他面前滚蛋。” ^ 南辰将车开出市区,在荒郊野外飞驰。 城市的灯火酒绿在后视镜中淡化成一个个朦胧的光圈。它们彼此交叠,纷乱斑斓,像极了她此时的心情。 人果然是需要滤镜的。 遮掩瑕疵,伪装心情。 她以为司空言会追出来,可他没有。 以为他会打电话,可他也没有。 她将车窗落到底,任凭冷风鱼贯而入,扬起凌乱的发,点起根烟,拨通黎霏的手机。 响了几声,悦耳性感的声音从中控台飘出。 “小宝贝,这么晚找姐姐干嘛。” “出去玩不?长云山。” “哇偶,好酷哦,都有谁呀?” “就咱俩。” “南辰,你怎么了,听着不开心呀,和极品吵架了?” “明天见面再说,你准备好行李。” 次日清晨,一辆白色法拉利稳稳停在南辰庭院门前。 车门推开,一只高跟鞋优雅的踩在地面。 随即,黎霏扭动着纤腰,步入院子,按响门铃。 门开,南辰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大小姐,咱们是去长云山,不是高级酒会。” “我知道,怎么了?” “那请你解释下,这八厘米的高跟鞋是怎么回事。” 南征垂眼,盯着她的鞋尖。 “我带登山鞋了,在车里呢,平时穿着多丑啊。快走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跳进温泉了。开你的车吧,抗造。” 这个季节去长云山,其实上不去,南辰只是想散散心,如果遇到心动的景致,再画上两幅画。黎霏纯是奔温泉去的,为此她还备了套特别风情的泳装,对她而言,生活中处处都有艳遇。 中午十一点多,她们抵达松雾河,这座位于西坡山脚下的小镇经济不算发达,主要就靠旅游业,在淡季显得有些寥落。当地有许多民宿,南辰想多呆几天彻底放松下,便选了一处很有居家氛围的日租三室,生活设施齐备,冰箱烤箱厨灶一应俱全。 午餐她们出去搓了顿长白最负盛名的土炕烧烤,盘膝坐在热炕头,哈啤酒撸串,黎霏抓拍了好几张南辰‘林海雪原’风的镜头,发到朋友圈:土生土长的人民艺术家~(呲牙) 下午两人决定先休整一下,黎霏闲得无聊突发奇想,把晒太阳躺尸的南辰揪起来,眼神闪亮的说,“我们自己动手做便当呀,正好明天带上。” 南辰耷拉着脑袋,“黎女士,有些事光靠热情是没用的。” “我不管,你给我精神点。”黎霏百度各类便当的做法,“好喜欢这个哦,配菜要番茄西蓝花和紫甘蓝,走走走,我们去买。” 南辰几乎是被她拖出房间的,目测结果必然是难以下咽,黎霏见她兴趣缺缺,边往购物车里扔蔬菜,边问,“我说你和那极品,滚过床单没?” 第二十一章:误会大了 南辰嗤笑,“怎么可能。” “那就问题不大,吃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黎霏扭头,看她意兴阑珊,手肘捅她一下,“你不会动心了吧。” 南辰没答,虽然她无数次提醒自己,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但心底感受却是真实的。 “你完了,栽了。”黎霏轻叹口气,“瞧你那幽怨的小眼神,就知道你被反攻略了。我的大画家,你可不要真成了小红帽。” “挑你的菜,话真多。” “哎,我仿佛已经看到一颗艺术之星的陨落。”黎霏玉手一搭她肩膀,“宝贝儿,我跟你说,男人就好比身上的衣裳,不能总可着一件穿,穿久了你就舍不得把它扔进废品站了。你会有种错觉,觉得你和衣服之间存在某种精神联系,实际上,衣服永远是衣服。” 回到民宿,南辰被黎霏按在沙发上,强迫她摘西蓝花。不觉中,日已西斜,这时南辰的手机震动了下,那一瞬她竟涌起一股期待,等看到消息时,她不自觉的一笑。 司空言:没来上班? 南辰:灵感枯竭,告老还乡。 好半天,司空言都没回复,然后…… 司空言:回老家了? 南辰:…… 还能再没幽默感一点么。 南辰:你的白月光呢,今天没来签到? 司空言:没来,以后也不会来 南辰:蹬了? 司空言没回,可上端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半晌,总算弹出几个字。 司空言:在做什么 南辰指尖点着九宫格,刚打出做|爱两个字,就听到厨房传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爆炸的声音,她吓得急忙站起身,慌乱间触到了发送键。 而她已丢开手机,往厨房跑去。 司空言久久盯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 南辰:做|爱 感觉仿佛有一把刀,扎进了他眼里,让他再无法冷静。 直接拨通伍亿手机,报上一串号码,“给我查查这个号的具体位置。” 伍亿在这方面很有造诣,早些年他们就是凭借这项技术,揪出那些欠债不还的人。 十分钟后,伍亿就微信发来了详尽地址,连门牌号都有。 司空言让助理订了机票,离开办公室。 ^ 厨房一片狼藉,好在人没事。 黎霏吓得眼眶都红了,惊魂未定的盯着烤箱,“我是按照步骤来的呀,再说面团怎么会爆炸?!” “这个你得问它。”南辰戴上橡胶手套,从烤箱里取出一团乌漆墨黑的东西,丢进垃圾桶,敞开窗户通风,“黎女士,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劝你马上放弃。” 厨房内浓烟滚滚,开窗也没法一时散尽,两人被呛得直咳嗽,紧闭厨房门回到客厅。黎霏抚着胸口躺在沙发上,仍心有余悸,“可吓死本宝宝了。” 南辰扔给她一个面膜,“赶紧贴上压压惊。” 将近七点时,两人正横躺竖卧的摆弄手机,门铃响了。 黎霏脚尖踢了下窝在沙发一角的南辰,“开门去,外卖到了。” 门开的瞬间,南辰惊得手机啪嗒一声落地。 她使劲眨眨眼,不是在做梦吧。 司空言逆光站在夜色中,俊美的脸如覆冰霜,垂眸冷冷看她。 “你,你怎么来了……”好半天,南辰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你是怎么知道”后面的地址还未脱口,她已被司空言一下拨开,然后司空言径直走了进去。 “我说你们这效率也不行啊,一个小时前订的,到现在才送来,让我怎么给好评……”黎霏懒洋洋的声音,在看到面前的高大身影时,戛然而止。 她嗖下弹起来,仓促的理理头发,露出营业式微笑,“言总。”随即瞥了眼还站在门口发呆的南辰。“坐。”她往边上让了让。 司空言没坐,也没瞧她,视线越过客厅,将南辰盯着。 “怕了?” 南辰在他冰冷的质问中,缓过神来,他怎么知道她在这?这个问题比他为何突然出现更让她不安。 黎霏敏锐嗅出气氛的异样,不过她理所当然认为,是南辰把司空言叫来的。听这口吻,两人是闹别扭了,于是很识趣的说,“我头有点晕,你们先聊哈,我进屋睡会儿。” 她关上卧室门后,司空言这才坐在沙发上。 目光如探测器般,在房间内扫来扫去。 南辰在他对面坐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问了,只是直直盯着他,感觉司空言的眼神十分诡异。 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到底怎么了?”南辰有些脊背冒凉风,“你突然跑过来,是我们被人盯上了么?你在看什么?司空言,你别吓唬我。” 南辰也顺着他的视线四下张望,诡异感是可以传染的,她竟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这房子里不干净。莫非他在青城算卦了?占卜到她要有血光之灾,在算命先生的指引下,找到了这里? “你心里没鬼,怕什么。” 司空言冷笑,漆黑凤目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恨不得能将她看出个窟窿。 南辰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言外之意就是在说,她心里有鬼喽。她没干什么缺德事啊,她拼命回忆着这几天的所作所为,然后看着司空言问,“占别人车位算么?” 司空言薄唇紧抿,“南辰,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南辰更懵了,“我真没做过什么呀,时薪三百是你自愿出的,再说我一没磨洋工,二没糊弄事,那些钱我拿的不亏心。” 司空言觉得自己简直要原地昏迷,深吸口气,点燃香烟压住火,他不想让南辰觉出他是来捉|奸的,太low,太失颜面。可她竟敢公开给他扣帽子,还大言不惭的说出来,这个女人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么! “就你们两个?”他问。 “啊,不然呢。” “带我看看你的房间。” “噢。”南辰一头雾水的领他来到卧室前,推开门,室内简单整洁,被褥雪白,平平整整的铺在床上。靠墙立着行李箱,衣架是空的,还没来得及挂上去。 司空言扫视一圈,又望向南辰,似乎想从她眼里读出什么。 松雾河每天只有一趟航班,故而他现在才到,距离他们发微信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若是她想刻意掩盖什么,那他绝对察觉不出。 可这就出现一个悖论,若想掩盖,为何要告诉他。 偌大的屋子内安安静静,只有客厅亮着灯,南辰只觉屋内每一处陈设都似乎透着邪气,像是活了一般。 “司空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什么呐?你下午是不是给我算命了?那都不准吧,你连我生辰八字都不知道。” “那扇门,打开。” 司空言朝除黎霏外的另一间卧室一抬下颌。 “哦哦。”南辰赶紧照做,请言大师观瞧,房间一尘不染,没有住人的气息。 司空言走回沙发,南辰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因为神经紧绷,眼睛瞪得格外大。 “你看出什么了……”她忐忑不安的问。 司空言叠着长腿,缓缓吸烟,面容冰冷。 “你好大的胆子。” 南辰眼珠转动,“这房子,难道死过人?!” 司空言:…… 还没等司空言说话,南辰已经站起来,仓惶的来回踱步,“不行得赶紧撤,你别走啊,我去叫黎霏。” 随即手腕上一紧,被扯了个趔趄,直接跌回沙发里。 司空言眼睛一眯,眸底似凝着冰碴,声音低而充满威胁: “南辰,其他事我都可以忍你,但这事,绝无可能。” 南辰卡巴着眼睛,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个毛线。 “什么事……?” 司空言哂笑,食指拇指一勾,轻轻弹落西裤上的烟灰。 “你有话直说行么,阴阳怪气的干嘛呀!司空言,我不管你动用了何种手段找到我的,但麻烦你说出你的目的!” 司空言目光盯着她,掏出手机重重丢在茶几上: “你很健忘。” 南辰更迷糊了,刚才他们在微信上聊了什么,她都记不清了。 最后好像是他问她在做什么,她本想回复做|爱心便当,可没等回,黎霏就爆炸了。 于是她摇摇头,“我不记得,我说过什么冒犯你的话。” 司空言险些气背过去,还要怎样才叫冒犯。 他突然很想把她那张无辜又茫然的小脸捏成球,咬碎,吞了。 司空言唇角紧抿,滑开屏幕,举起手机怼到南辰脸上。 南辰往后闪下,这才看清是微信对话框,随即她一脸的迷惑顿时凝固住了。 眨眨眼,再眨眨眼,这特么的是什么时候发出去的…… 她打扫完厨房战场后,再拿手机时,就直接关闭了微信程序。 所以……司空言不远千里,鬼鬼祟祟,是来捉现行的…… 她脑袋嗡嗡的,这已经不能用尴尬形容了。 然后,她蓦然笑了,先是咯咯咯,后是哈哈哈…… 她这一笑,司空言脸色更难看了,简直能杀人。 “你听我解释啊,消消气,消消气,喝口水。”南辰忍俊不禁,“事情是这样的。” 等她将前因后果讲完,司空言整个人仿佛都石化了…… “你要不信,我把黎霏叫出来。” 没等司空言说不,她起身敲开黎霏房门,拉着睡眼惺忪的黎霏按坐在司空言对面,“跟言总老实交代,你下午都干什么了。” “什么干什么啦,困死了,好烦啊你。” 但看着司空言那张蛊惑众生的脸,她还是淑女一笑,“报告言总,小女子下午做|爱心便当了,很可爱的那种哦,可惜……失败了。” 伴随最后三个字,黎霏的嘴角也一秒垮了下去。 南辰一摊手,“你看,就是这样整段垮掉。” 司空言:…… 第二十二章:跑你妹啊 良久,客厅都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南辰暗暗朝黎霏使个眼色,黎霏就起身回屋了。 司空言一直盯着烟灰缸里的烟头出神,好像烟灰里隐藏着人生最深刻的哲学。 他有种自己浑身都在冒傻气的感觉…… 即使在青葱的少年时代,也没这么傻过。 “咳咳。”南辰清清嗓子,开腔打破沉默,“你是留下来和我们玩几天,还是?” 司空言眼珠这才缓缓转动,可极其缓慢,像生锈的轴承,“不了。” “也是,你那么忙……” 南辰搓着手,“吃饭了么?” “我明早走。” ……南辰晓得他非常没面子,可又不知如何化解尴尬,撩撩刘海,对他嘿嘿傻笑了下。 “你呢?” “什么?啊,我呀,过几天回去,那个设计师的工作……” “给你留着,随时等你回来。”说起正事,司空言神情自然许多,“这几天找别人临时顶一下。” “嗯嗯嗯。”南辰扯开一个笑。 然后两人又没话了。 半晌,司空言抬眸,“出去走走?” “好呀。”南辰裹上大衣,围上围巾,尴尬气场竟让她在司空言面前少有的拘谨,连步子都淑女了。 松雾河的夜晚有着山城特有的宁静和旷远。 近是人间烟火,远是群山连绵。 比起大城市的喧嚣,南辰更喜欢这种边陲小城。 他们并肩走在清冷街路上,两侧昏黄路灯,在地上扯出斜长的影子。 耳畔只有鞋底踩过积雪的吱吱声,偶尔经过几辆车,却衬得这份宁静更加无懈可击。 南辰悄悄侧头望了眼身侧人,司空言看着前方,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英俊侧颜无可挑剔。 这傻缺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哇,地点时间人物,都如此完美,他却好像在独自散步…… 南辰心想,机会来了,是时候展示下演技了。于是她捧起双手在嘴边哈了口气,又搓搓手,“山脚下果然比城里冷得多。” “嗯,空气也好很多。” 南辰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然而,并没有…… 司空言依旧闲庭信步的走着,只是侧头对她微微笑了下。 “你不冷么?”她问。 司空言摇摇头,“不冷。” 南辰堵在围巾里的嘴撇了撇,什么嘛,说好的霸总甜宠呢。就在她腹诽时,司空言倏地转过头,温声问,“你冷了?” 总算开窍了,南辰低着头,低低的说,“有点。” 片刻后,只听司空言说,“那我们夜跑,如何?” 跑你妹啊!南辰险些坐地上,望去,正好对上司空言闪着点点星光的漆黑眼眸。 司空言朝她伸出手,南辰只好不情愿的伸手过去,温热的大手掌将她的小手握住,然后,司空言拽着她开始飞奔…… 这个速度对于司空言来说,是慢跑,可对于比他腿短的南辰而言,简直就是百米冲刺。 很快她就跟不上他的步调了,气喘吁吁,步伐凌乱,“不行我跑不动了……” 再跑,她就要表演狗啃屎了。 司空言总算停下脚步,“深呼吸。” 南辰抽出手,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喘着,脑袋因缺氧轻微眩晕。 司空言却将她扶直,正色道,“这样对心肺不好,你要边慢走边深呼吸。”说着,再次牵起她,拽着往前走。 南辰默默无语两眼泪,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又听司空言问: “暖和些了么?” …… 南辰这个气,突然顿住脚步,瞪着前方,“我走不动了。” 司空言眨眨眼,不懂她为何又生气了,不过她既然走不动,那就背她好了。于是,他跨到南辰前面,屈膝蹲下。 南辰瞬间笑开了,镜头lookme!她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扑到他背上,就差喊一声驾了。 两只胳膊搂住司空言脖颈,两条腿卡在他腰上,还轻轻夹了下,跟骑马时夹马腹似的。 司空言反手交叠,托住她的臀,站起身往前走去。幸好他脑后没眼睛,要不然就会瞧见南辰此刻作威作福的神情。 “大坏蛋,你给我唱支歌吧。” 南辰得意忘形,两条细腿来回悠荡,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我不会唱歌。” “别谦虚,堂堂夜场扛把子,能不会唱歌?” 司空言不说话了。 清冷夜风拂起他的发丝,飘来淡淡洗发水的清香。 半晌,他声音有些低沉,“他不是我的白月光。” 南辰将脸埋在他衣领里,嗅着他身上浅淡的木香,心情十分愉悦。 “别解释了,就算是,她也快下课了。” 司空言一默,手臂用力,把南辰往上挪了下,“他早就下课了。” “切,那你还送她玫瑰花~” 司空言眉心一蹙,脚步也跟着顿下,简直笑话,他何时送过姜九玫瑰?送他上西天还差不多。 “没有的事,乱讲。” “我亲眼看到的好么!” 南辰不觉抬高音调,她本来已不怎么在意了,毕竟司空言对樱诗瑶的态度很冷漠,可人赃物据在,他居然还睁眼说瞎话。 司空言就迷惑了,站着不动,问,“你在哪看见的?” “当然是包房里,那么大一束红玫瑰,真是亮瞎狗眼。” 司空言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似乎是有一捧玫瑰插在花瓶里,可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不是我送的。” “就是你!我接的,卡片上清清楚楚写着你的名字。” 姜九邪气风流,颜值又高,不乏女性追求者,收到玫瑰花也不奇怪。 可究竟是哪个搞的恶作剧,竟然敢签他的名。一个名字跳出脑海,伍亿,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司空言好气又好笑,蹲下身说,“你下来。” 小气!吵两句嘴就不背她了,南辰爬下他宽厚的脊背,也没给他好脸色。 司空言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按下免提。 响了几声后,那端接起,传来一个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 “三爷,真是少见呐,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南辰皱眉,不懂司空言在搞什么。 司空言冷声,“姜九,我送过你玫瑰么?” 那端突然没动静了,沉默持续了好几秒。 “司空言,你|他|吗没病吧,老子可告诉你,打归打,钱归钱,你|他|吗的……少,少跟我来这套!” “回答问题。” “……三百万就三百万,我他|吗认栽了还不行!” “听不懂人话?” “艹!司空言,老子警告你,以后离我他吗的远点。你爹才收过你的玫瑰!” 嘟的一声,姜九像隔绝瘟疫般的挂断电话。 司空言面无波澜,望向南辰,“这下信了吧。” “不是……”南辰也懵逼了,“我说的白月光是樱诗瑶啊……” 司空言:…… 然后,南辰重新爬到他背上,笑个不停。 司空言起初面不改色,后来也忍俊不禁的抿唇轻笑。 不得不承认,两次乌龙,他的颜面都被南辰给丢尽了。 可他却硬是生气不起来,反而有种莫名的小小欢畅。 他的生活一直是冷色调的,就像写字楼,冰冷严谨。南辰好似一束打在玻璃上的阳光,让他生活的色彩变得五色斑斓起来。 他一路背着南辰回到民宿,两人的眉毛和眼睫上都覆上一层白霜。 泡了澡后,司空言就回卧室休息了,那第三间房似乎冥冥中就是为他准备的。 命运有时还真是妙不可言,不是么。 次日清早,司空言便搭航班离开了。 南辰和黎霏目送他进了候机室,黎霏感叹,“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天底下最渣的,我也愿意呐。” 其实他有时也没那么渣,南辰默道,随即警觉,这是被他无形的腐蚀了? 白昼两人在森林公园溜达了一整天,回到家已腰酸背痛,林地里的雪很厚,走起来非常吃力。吃过晚饭,黎霏在旅游app上选着明天到哪泡温泉,看腻了就点开美容群潜水,看八卦,这时群友发了个链接,她打开后不禁惊呼出声。 南辰:“被人踩到尾巴了,大惊小怪的。” “你看!好帅哦。”黎霏举起手机在南辰眼前一晃,一张少年的照片一闪而过,雪肤红唇,清俊淡雅,就是脸色苍白,透着孱弱与阴柔。 不过南辰注意的并非照片,而是照片下的字。 前面一大段都没看清,就看清最后一串数字,时薪一千。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网络诈骗…… “赶紧关了,小心有病毒。”她提醒黎霏。 “哎呀看看嘛,太帅了好喜欢,不过看样子年纪好小。” “请收回你的魔爪,放过祖国的花朵。” “好可怜呀,他竟然是个哑巴。”黎霏指尖滑动,完全沉陷在少年的美貌中,突然拽住南辰衣袖,“喂喂,小南,这不就是你么!!” “你在说什么……”南辰被她一惊一乍搞得不耐烦,凑头去看,随即一怔,在文章最下面,还有一张照片,是个少女,长得…… 不是吧,难道她还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给我看看。”她一把夺过手机,飞速浏览着,文字描述了一段凄美哀伤的亲情故事。少女是少年的妹妹,可惜两年前在一场大火中丧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少女离世后,少年患上抑郁症,三次自杀未遂,更糟糕的是,由精神疾病导致器质性病变,变成了哑巴。 可他并非真的声带受损,而是选择了对这个世界保持沉默。 显然,少年有严重的自闭倾向,缄口不语只是他与外界隔绝的一种方式。起初是他的自主选择,可时间久了,就演变为神经性失语。 但真正吸引南辰视线的是,最下方的加|粗|红字。 第二十三章:美少年 现欲为小女寻一良人,气质容貌与其已故妹妹相似,性情温善纯良,知书达理,受过高等教育,年纪二十岁上下,最好会弹钢琴,或有其他艺术爱好皆可。别无他求,只愿能令爱女早日康复。如遇有缘者,时薪一千,一诺千金。 南征咂咂嘴,“不对呀,小女是什么鬼?难道他是女生?” 黎霏也凑过来看,“这么帅怎么会是女生,打错字了吧。” 南征摇头,“不像,这则招聘文案用词严谨,而且下面还提到了爱女。” 黎霏顿时就兴味索然,“看完了吧,手机给我。” “你把链接发我。” “干嘛,你不会想去应聘吧,刚才还说是骗子,小心掉进贼窝。” 南征思忖片刻,“你陪我去看看?” “我可不去,要是个美少年本小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一个妞有什么看头。” 然,一天后,黎霏还是被南征拖上了车。 按照文章末尾的地址,两人于午后来到青城一处远郊别院。 一栋中式风格的别墅静默的矗立在山脚下,放眼望去,是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松林。阳光下,枝头冰雪折射出点点繁星般的光芒。 一切都那么深幽。 将车停在院落外的石路上,南辰侧头望着副驾驶的黎霏,“如果我两个小时还没给你发消息,你就报警。”说罢,下车,按下院门侧的门铃。 须臾,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打开镂空铁门,礼貌微笑,“您好。” “您好,我是来应聘的。” “请跟我来。” 走进庭院前,南辰转身,冲着车内黎霏比划了个手势,黎霏晃晃手机表示收到。 客厅内洒满温暖的阳光,管家让她坐下稍作等待,女佣端上一杯红茶,南辰说了声谢谢,却并没有喝。 少顷,一位身姿硬朗的男人走下楼梯,年近五十,两鬓已有银发。 想必他就是少女的父亲,南辰起身,对他微微一笑。 男人在她几步外站定,脸上浮起惊异,随即转为笑容,“请坐,不必拘礼。” 二人落座后,男人询问了南征的情况,点点头说“恕我直言,您不是第一个来拜访的应聘者了,可与青筱长得这般像的,却是第一个。而且南小姐还就读于海外知名学府,真是才貌双全啊。”顿了下,他神色有些忧郁,“只是小女的情况比较特殊,广告上的只言片语难以说清楚……说到底,我是想找寻一位青筱的替身,为小女造一个梦,让她在潜移默化中,得到治愈。” “这点我大概是了解的。” “南小姐对于这点,心里是否有抗拒?” “没有。”南辰微笑着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迟疑片刻,“不如南小姐随我上楼,去看看小女?” “嗯,好。” 踩过实木楼梯,两人来到二层的一间卧室门前。 男人轻扣门板,“青焰,是我,爸爸。” 南辰不免有些紧张,让自己唇角弯起更明显的弧度。 门开的瞬间,整栋明亮的别墅似乎都沉入黑暗。 房间内遮挡着厚重的黑色窗帘,幽暗里,站着一个银发‘少年’,个子约有一米七六,非常消瘦。她微微偏头,睨着他们,漂亮的桃花眸里满是敌意和轻蔑,那眼神仿佛是在用目光冲南辰脸上吐口水。 她明晃晃的冷蔑,让温度都骤降下来。 青焰只是一瞥,随即转身重新窝在角落里,她赤着脚,身穿白衬衫深色仔裤,蜷膝背靠墙壁,地板上放着香烟和打火机。烟缸里横七竖八插满烟头。 “青焰,这位是南辰,南小姐。”父亲对她笑着,语气有些不知所措的讨好。 南辰友好的冲她招招手,“嗨。” 青焰阖上了眼睛…… 青父对南辰不自然的扯扯嘴角,关上房门。 “她就是这样的,您别介意。” “怎么会。” 回到客厅,青父爽利的道,“如果南小姐认可这份工作,明天就可以来上班。时薪一千,当日结算,没有特别固定的工作时间,这个要视情况而定,毕竟您的任务是与小女建立情感连接,这是最困难的,且不可控的。” 南辰心说没问题,可嘴上依旧矜持,“可她,似乎不大喜欢我。” “她对你的态度,已经是最好的了,之前来的,都被青焰用东西砸了出去。” “哦哦……”原来这小妞还有暴力倾向。 似是看出她疑虑,青父道,“南小姐不必担心,青焰目前状况还算稳定,只是偶尔会有些暴躁,但家中还有管家和仆人,是绝对可以确保您的人身安全的。而且每天青焰都会定时服药,大部分时间她都很安静的。你也无需承担任何繁重的工作,说的直白点,就是陪她说说话,散散步,如果能谈谈心就更好了,慢慢打破她的心理壁垒。” “嗯,我明白了,容我考虑一下。” “好,等您的好消息。” 青父一直将她送到门口,挥手道别,能感觉到是个举止很得体的男人。 一路无话,她和黎霏回到市区,便各回各家了。 晚上准时准点,司空言发来信息,简直比新闻联播还准时。 司空言:在干嘛 南辰脑子里琢磨着青焰的事,随手回了二个字。 南辰:想你 一片金灿灿的小星星洒落下来。 司空言半天没回复,可上端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对于这点,南辰见怪不怪了。半晌,他只回了一个字。 司空言:嗯 南辰盯着这个字看了半天,即使她知道司空言的性格,可此字还是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冷漠。 若不是他主动联系自己,这样的回复,可以直接等同于拒绝。 就在她打算把手机扔开时,又弹出一条消息。 司空言:咬你 南辰:…… 司空言:? 南辰: (;¬_¬) 司空言:什么意思 南辰:就是想你的意思噢 司空言:早点睡 经过一个小时的周密考虑后,南辰决定接下这份‘替身小仙女’的工作。不为别的,只因人民币的气味太诱人。 一大早她就梳洗妥当,驱车赶到青家别墅。 为了增加少女感,她特意找出帕森斯入学典礼的校服,化了浅淡妆容,又在镜子前练习了几遍微笑。 “真高兴您能来。”青父伸出手,南辰与他用力的握了握。青父并没着急将她带上楼,而是带她来到餐厅,“南小姐怕是还没吃过早点吧,随便用些。” “不用了,我吃过了。”南辰客套着,“青焰起来了么?” 青父点点头,脸上是欲语还休的神情。 “那我上去看看她?” “嗯,也好,南小姐您不必心急,现阶段我对您的期待只有一个,能让青焰把窗帘拉开就行。” 南辰不大懂他,不就是拉个窗帘么,就算青焰不同意,也可以强制拉开啊。但她还是点点头,“好的。” “我公司那边还有点事,需要去处理下,这是我的手机号,您存一下,有急事可以马上联络我。” 青父走后,整栋别墅又陷入初来时的那种静谧。 甚至能听到风吹过后山松林的声音。 管家和仆人不知在哪忙碌,没见他们的影子。 南辰提口气,踏上木质楼梯。 不就是个妞么,再可怕能可怕到哪去。何况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如果她对她施加暴力,南辰有绝对信心制服她。 咚咚咚,她敲响房门。 没人应,她抬高声音说,“你好青焰,我是南辰,我进来喽。” 门并没从里面反锁,后来南辰才知道,青焰的房间是不能上锁的。 又是扑面而来的黑暗。 眼睛短暂的适应后,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少年’。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地上摆着早餐和牛奶,显然没动过。 青焰转过身,给了她一个不友善的背影。 “房间里好暗噢,外面天气很好的,我们拉开窗帘好不好?” 她边说,边走到窗边,手还没搭上窗帘,床上那个消瘦人影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扣住她手腕。‘少年’的手很凉,眼眸在幽暗中闪着冷冽的光。 南辰心里好笑,就凭你这点力气,也想阻止老娘? “乖乖的哈,让姐姐帮你把窗帘拉开,见见太阳公公。” 青焰依旧抓着她不放,同时,还扣住她另一只手腕。两人就已这种奇怪的姿势,四目相对,青焰比她高一些,呼出的气,凉凉的扑在南辰脸颊。 怎么?第一天就要打架?南辰心底冷笑,一用力,挣开她的手。 随后,就要强行拉窗帘,就在这一瞬间,她余光瞥到青焰往后退了一步。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发现她竟然哭了。 好像正在经历什么难以承受的惨痛,晶莹的水珠沿着她漂亮的眼角滚落下来。 旋即,在南辰还未及作出反应时,‘少年’飞奔进了洗手间,砰地关上门。 南辰竖起耳朵听,还好,没听到上锁声。 可卫生间有水,这货不会把脑袋插进马桶溺毙吧…… 她旋即冲进去,还好青焰只是坐在地上,背靠浴缸蜷缩着,南辰长舒口气,又觉哪里不对,怎么有股血腥味。再去盯青焰,发现她正在啃着自己的手指。 黑暗中能隐约瞧见,那只苍白的手鲜血淋漓。 南辰差点惊呼出声,一下就慌了,原来她不是要攻击别人,而是自残啊…… “小妹妹,我们不拉窗帘了,把手放下哈,乖。” 南辰蹲在她面前,扯她的手,这时,青焰抬起头,嘴唇和下巴上都沾满血迹,而眼中却已没了泪水,盯着她的目光,除了冷蔑外,还有一种…… 第二十四章:你凶围多少 南辰一时难以名状她的眼神,可僵持片刻后,她终于准确get到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是脑袋有问题么? 青焰甩开她,在裤子上随便抹了两下手,起身返回房间,抄起烟盒,娴熟的叼出一根烟,点燃。 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阴郁的,狠厉的,不良少年的气质。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底,南辰还真会错把她当男生。 那胸平的,就跟没有一样!这点让南辰瞬间产生了优越感…… 这时微信响了下,她掏出手机瞄了眼。 司空言:(;¬_¬) 南辰一愣,难道这家伙凭借心灵感应,知道了自己此刻的窘境?发来这个贱次次的表情来内涵她? 可当她扫到昨天两人的聊天记录后,又不禁哑然失笑。 南辰:比心.gif 司空言:几时回来 南辰犹豫了下,琢磨着这份工作正义又充满爱心,告诉他也无妨。 南辰:已经回来喽,又找了份新工作,设计师你先找别人吧 司空言:嗯 然后,他好半天都没再说话。 南辰着急处理病号,就收起手机。她走到青焰跟前,语气也没了之前的和善,“医药箱在哪?”目光幽幽扫过她血糊糊的手指。 青焰压根没理会她,轻飘飘的走开了。 卧室很宽敞,这侧是休息区,那侧相当于一个小型会客室,摆放着一架钢琴。 “小妹妹,你的手在流血。” 这次,青焰却停住脚步,侧身瞥了她一眼。 眼神中有明显的愤怒和厌恶。就好像她说了什么触犯她尊严的话。 随即,她转回身,先前走到沙发旁,似一盘散沙般的卧倒。 看来只能去询问管家了,南辰半个眼睛瞧不上青焰,仗着家里有钱,就作天作地作空气的,死了亲妹妹确实令人悲伤,可也不至如此吧,可以念念不忘,可以刻骨铭心,但生活总要继续。 管家波澜不惊的态度表明,青焰不是一次两次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了。 南辰提着医药箱走回她面前,将她两条瘦腿往边上一拨楞,坐下,取出药水纱布,面无表情的抓过她受伤的手指,也不管她疼不疼,直接把碘酒棉怼了上去。 青焰的手明显抖了下,想抽回去,被南辰用力握住。 南辰晓得她在瞪她,权当空气无视了,心里滋生起一股可耻的快意。 你的小仙女一定很温柔吧,可惜老娘是个赝品。 刚给她包扎好,微信又响了,她扫了眼。 司空言:什么工作 这家伙的反射弧能绕地球半圈了。 南辰:管教不良少女 司空言:你去了少管所? 南辰笑,觉得他时而木讷的还挺可爱。 南辰:不是,私人管教 司空言:注意安全 南辰刚想回复,突然,后背被人用力推了下。她身子向前一倾,手机险些落地,一股火腾下就蹿了上来,扭头,看到青焰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以一种轻蔑的目光打量她,像极了街头小混混打架斗殴前投给对方的眼神。 “怎么,想动手?” 南辰冷笑,微一挑眉,回给她更为蔑视的眼神。 见对方没动,她蔑然之色更重,“我劝你先吃饱饭,养好身体,再想着和我打架。就凭你这小身子骨,信不信我扒了你。” 南辰目光在她胸前打了个转,拎起医药箱走出房间。 她边走边琢磨,对于这种货色,就要恩威并施,她的任务是拉窗帘,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今天下班前说什么也要达到目的。 再回去时,她几乎惊讶的说不出话。 青焰正盘膝坐在地上,啃着凉掉的早餐。 果然恐吓的威力无穷啊。南辰走上前,准备赏她个甜枣。 “都凉了吧,要不要姐姐给你热一下?” 青焰眼皮都没抬,啃完包子,仰头把一杯冷牛奶喝了。 “这就对了嘛,我随时准备接受你的挑战。” 刚撂下杯子,青焰就又点起烟,看样子烟瘾还挺重。南辰也点了根,与她并肩坐着,弯起膝盖,声音严肃了些,“青焰,我不想给你灌鸡汤,大道理你都懂,而且对于眼前的一切,你心里比谁都透彻。或许你觉得,开启新的生活是对死去之人的背叛,只有留在永远的悲痛与黑暗中,才是对她最忠诚的爱。你可以这么想,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可你要明白,这种选择是建立在不给他人造成伤害的前提下,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没资格选择。” 房间内寂静无声,唯有香烟的红色火光忽明忽暗。 “我不是来拯救你的,我只是来挣钱的。如果我没能完成这份工作,就会有下一个人来顶替我。你可以跟我对着干,也可以处处刁难我,都没关系,这只能影响到我拿钱的多少,对我的人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青焰终于侧头,冷冷瞥她一眼,按灭香烟。 “没人在乎的。”南辰蓦然贴近她耳畔,声音轻而诡异,“我也好,其他应聘者也好,我们都不会去在意你的死活,我们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自己的事业和未来。所以你跟我闹脾气是没用的,这只能让我觉得你很愚蠢,不仅是个垃圾,更是个累赘。” 南辰盯着她的眼睛,两双闪闪发亮的眼眸在黑暗中对视,有一种破碎,在青焰眼底划过。 “所以。”南辰站起身,手拂着窗帘,“我是一定要将它拉开的,因为这是我的工作。你可以作闹,也可以再把剩下的手指啃一啃,我不在乎。”语落,在青焰的怔怵中,她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耀眼的灿阳如倾盆大雨,扑面而来。 青焰像被烈火灼烧到了一般,迅速蜷成一团,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间。 “你看,也没什么,你又不会死。” 南辰沐浴着阳光,垂眸望着那消瘦的后背,隔着衬衫,都能清晰的看见她蝴蝶骨的轮廓。 若说心里没有不忍,那是假话,可走出阴暗的第一步,就是要面对现实。 她知道自己在欺负她,可也没办法。 为了保持战果,她还不能走。 就在这时,管家来敲门,门开的瞬间,他手里的药盒险些惊得落地。 “谢谢,我会喂她吃的。”南辰接过,随即不顾管家一脸震惊,关上门。 “吃药了。”她抓住青焰的胳膊,想把她扶起来,可她却像胳膊腿都粘在一起,拼死一动不动。 银白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丝丝分明。 南辰在她面前蹲下身,缓缓抬手,落在了她头顶。 “一定很痛苦吧。” 她轻声说着,轻柔的摸着青焰的头发,就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世上有两样东西无法直视,一是阳光,二是人心。” 青焰的肩膀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 “如果我们能拥有直视骄阳的勇气,还有什么能令我们惧怕。” 蓦然间,青焰倏地抬起头,南辰以为会看到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冷澈,绝望的眼。 青焰逆着光,苍白肌肤仿佛能被阳光穿透,她看着南辰,又似乎眼中空无一人。 然后,她抬手,抚上南辰的脸颊,纱布摩挲着皮肤带来粗粝的质感。 南辰也看着她,那一刻,青焰仿佛透过她,触碰到了遥不可及的青筱。 不过这一丝动容只在刹那之间,青焰很快放下手,拿起药和水。 等她吃完,南辰说,“你闭上眼睛。” 青焰当然不会听她的话,眼底重新浮起敌意。 “你闭上。”南辰绕到她身后,伸出双手捂住了她双眼,“起来。” 或许是出于好奇,青焰竟没挣脱,站起身,南辰继续遮住她眼睛,“转过去。” 然后,带着她站到窗前。 “把眼睛睁开。” 手掌里青焰的眼睫轻轻眨动,点点的痒。 “看到了什么?” 一丝丝阳光穿过指缝,落入她的眸底,却像是带着烈焰的高温,蒸干了她的血液。 她本能的想要躲避,却听有人在她耳畔说,“别动,勇敢点。” 青焰不动了,用力眨着眼,压制着心底狂澜般的情绪。 “现在准备好,我要把手拿开了。” 青焰一把按住她的手,整个人轻微的颤栗。 “那我们一点点移开,好不好?” 青焰点了点头。 南辰无声的笑了,缓慢的将手往下挪了点,这其间青焰一直扒着她的手背,那感觉就像趴在墙头偷看邻居家菜园的小孩儿。 阳光一寸寸洒落进青焰的虹膜。 将冷澈的眼瞳,慢慢融化。 “你看,也没那么可怕。”南辰最终放下手。 青焰久久站在窗前,望着蓝天,全身笼罩在明媚的光影中。她的双手紧握,用力得骨节泛白,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南辰却走了神,视线在她胸前晃悠,雪白的束胸清晰可见。 可还是小,束胸几乎看不出曲线。 她突然很好奇,脱口道,“你胸围多少?” 青焰蓦地转过头,用一种厌恶的,看二傻子的神情盯着她。 南辰食指蹭蹭鼻尖,尴尬扯下嘴角,“随便问问……” 可她就是按捺不住这可耻的冲|动,“你也来大姨妈的对吧。” 青焰迅速别过头,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 “今天任务完成了,我要收工了。”南辰觉得再说下,她可能要原地裂开了,连忙转移话题,语气轻松,“晒太阳的感觉还不错吧,要坚持哦,多多进行光合作用,才能茁壮成长。”说罢,又抬头去揉青焰的头发。 被她嫌弃的拨开了爪子…… 第二十五章:言总的黑暗料理 离开青家别墅,南辰回到车上第一时间给金主发了条短信:青先生您好,窗帘已拉,明天见。 待她回到市区,才收到青先生的回复:真的很感谢您,南小姐。手机号就是我微信,麻烦加一下,我给您转账。 一切进行的顺风顺水,收款后南辰给对方发了个谢谢老板表情包。 可必须得承认,这份差事十分压抑。到现在她脑海中还闪回着青焰血淋淋的手指和她冷蔑又绝望的眼神。以及她暴露在阳光下浑身战栗的样子。 忽然很想看看司空言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于是她靠边停车,发信息给他。 南辰:大坏蛋,在干嘛 司空言: (;¬_¬) ……这现学现卖的功夫还挺深,南辰:出来干饭呀 司空言:下班了? 南辰:已打道回府 司空言:我去找你 南辰开车回家,刚换好衣裳,门铃就响了。 开门刹那,她不禁一怔。 司空言西装革履站在门口,浑身充|盈着商界大佬的气质,然而手里……却拎着两大兜子菜。 “我做给你吃。”他薄唇一勾,眸底闪动笑盈盈的光。 南辰半张着嘴,“好呀……” 她绝不认为司空言是个下得了厨房的男人,不过既然人家一片心意,就给他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反正灶台橱柜什么的也该擦擦了…… 南辰接过他手中的购物袋,撂在餐桌上,拨着瞧了瞧,都是素菜。 司空言脱掉外套,搭在沙发背上,挽起衬衫袖口,露出骨感分明的手腕和一款价值不菲的ap定制腕表。 “所以,今晚吃什么?”南辰指着异彩纷呈的蔬菜问。 “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南辰中肯点头,由衷佩服他的自负。 说话间,司空言已走进厨房,开始熟悉工作环境了。 南辰拿出几样蔬菜,这是一个东西猝不及防跳进她眼帘。 三朵玫瑰花,用咖啡色的纸包着,埋没在一片翠绿中。 这是送给她的么? 可看这包装,难道是买菜赠送的? 一定是了,否则怎么会随便塞在购物袋里。 一想到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送给白月光的,那么一大束,而且包装精美,还有手写小卡片。 她越想越气,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峻挑战。 拿起玫瑰,她倚在厨房门框上,望着司空言忙碌的背影。 厨台上整齐的摆放着型号各异的水果盘,菜刀菜板也摆的一丝不苟。 强迫症爆发的前兆啊……南辰晃着花束,三朵花摇来摆去,“我有个问题。” “嗯。”司空言应了声,弯腰鼓捣着天然气灶,一副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这花,哪来的?” 司空言百忙之中侧眸瞥了眼,唇角含笑,“送你的。” “我知道,我是问,哪来的?” 司空言直身扭头,“不喜欢?” 南辰翻他一个白眼,“超市搞活动?” 司空言转回头,声音平淡,“没有。”顿了下,“不喜欢就扔了吧。” ……南辰倍感心塞,但还是把玫瑰插进了花瓶。算了,他没送自己一箱洗衣液,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司空言余光瞥见餐桌上的花瓶,眸底掠过一丝柔光。 这顿饭做的山高水远,甚至让南征有种永远也吃不到的错觉。虽然油烟机开着,但厨房还是被言大总裁搞得乌烟瘴气,而他自己却在烟雾缭绕中,淡定自若。 南辰将客厅窗户敞开,坐在一片寒风中等待晚宴。 嗡鸣的吸油烟声总算消失了,司空言端上第一道菜,素炒西蓝花虾仁。 “好棒!真了不起。”南辰夸张的鼓掌。 司空言笑,“还凑合。” 云淡风轻的笑容间,是满满的自信。 菜上齐后,南辰拿出一瓶红酒,为两人斟上,然后十指交握,俯视着一大桌子菜。 柠檬扁豆是个什么鬼?紫甘蓝糯米团又是什么…… “多吃点。”司空言给她夹菜,美目弯弯,展现出罕见的温柔气质。 “你也吃,你也吃。”南辰也踊跃给他碟子里夹,尤其是那些奇形怪状的菜。 司空言弯唇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夜眸在灯光下光彩琉璃,衬得他整个人都灵动起来。他品了口红酒,问,“什么样的不良少女?” “哎,就是一忧郁,叛逆,作妖的小破孩儿。” 南辰左手撑腮,右手用筷子头拨弄着小碟子里的蔬菜,看他问,“你年少时叛逆么?” 司空言莞尔一笑,却没答。 彼时他何止是叛逆,简直是无法无天。若非如此,司空云也不会替他蹲了一年监狱。往事浮起心头,他又押了口酒。 “怎么不吃?不好吃么。”司空言问,但见南辰一脸意兴阑珊的模样。 “好吃好吃……”好吃个灯笼,南辰在他慈爱的注视下,塞了满口西蓝花。 “我明天要出趟国,得几天能回来。” “去谈生意?都有谁呀。” “我和公司的几个项目经理。” 南辰长长哦了声,咬着筷子头,“男的女的?” 司空言一脸肃容的答,“男的。” 总算结束了奇葩蔬菜宴,司空言善始善终的收拾碗碟,并将厨房清理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随后,他拎起西装外套,垂眸看向沙发上的南辰,南辰也仰起脸看他。两人对视片刻后,司空言说,“我走了,你早点睡。” 南辰点点头,按下了心底想说的话,和想留下他的念头,起身将他送到门口。 司空言长腿刚迈出门,蓦然转过身,低头一口咬住了她的下唇瓣。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红酒淡淡的甜味。 只是轻轻一下,司空言就松开了她,抬手摸摸她的头,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南辰怔忪,一直望着他的背影走出庭院,上了车,车灯亮起,车子缓缓开动,随即疾速消失在夜色中。 很难形容她心底的感觉,明明是甜蜜的,却又带着一股酸涩。 是舍不得他离开,还是不舍他要去国外出差?好像都不是,那究竟这抹怅然若失来自于什么呢。 第二天再到青家别墅时,青焰卧室的窗帘是大敞四开的。 ‘少年’斜倚窗边,晨辉洒落肩头,长而密的眼睫仿佛涂了一层金粉。 她久久凝望着远处的松林与山峦。 地上摆着吃了一半的早餐,烟缸里依然插满烟头。 青焰依旧赤着脚,今天换了件黑衬衫,显得脸色更白了。 听到有人进来,她并未转头。 “今天我们做点什么?小妹妹。” 见她没理会自己,南辰站到她对面,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随即,一道冰冷狠厉的目光,毫无预兆的向她刺来,那神色分明在说:找死? 南辰被她的眼神砸了个怔怵,蓦然,她灵光闪现,发现一个问题。 就是每次她叫青焰小妹妹时,她似乎都非常十分的不爽…… 原来症结在这啊!自己怎么没早察觉,作为一个帅t,当然不待见这种称呼了。 于是她连忙改口,“小弟弟……” 青焰深吸口气,头偏着,满脸都写着:你很欠扁。 “小哥哥?哥哥?……哥!”南辰豪气万丈的一抱拳,“哥!我们今天去干甚?” 青焰冷飕飕瞟她一眼,将头重新转回窗外。不过浑身那种炸毛刺猬的感觉,却消退了不少。 南辰想想,说“不如我陪兄长去松林转转?” 十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静谧的松林中。 金色阳光从松针缝隙洒落在雪地上,风吹过时,荡漾开波光般的光影。 青焰穿着一件短款男士羽绒服,宽松的样式,显得她更消瘦了,南辰盯着她的腿,感觉两条裤管里,就像空的一样。 忽然,青焰顿住脚步,靠在一棵松树干上,从衣兜摸出烟盒,用防风火机点燃,一边吸着烟,一边望着远方,那双漆黑的桃花眸里,没有一丝希冀的光亮。 她的银发在阳光中很耀眼。 皮肤白的几乎透明。 南辰偷偷掏出手机,给她拍了张照。 真的是翩翩美少年。 可惜,是个女的……否则会有多少青春少女,拜倒在她的裤腰带下。 “哥哥,能给我一根尝尝么。”她走近她,朝她伸出手。 青焰瞥她一眼,依旧饱含蔑视与嫌弃,不耐烦的将烟盒扔给她。 南辰稳稳接住,叼出一根,然后凑到青焰脸前,虽然被狠狠瞪了一眼,可青焰还是给她点燃了香烟。 “我们加个微信啊。”南辰说着点开自己的二维码,举在半空等待着。 一直到她的手都快冻僵了,青焰才丢开烟头,很不情愿的掏出电话,叮地一声,扫描成功。 她的头像是一张纯黑图片,名字是个句号。 南辰飞速点开她朋友圈扫了眼,最近一条是在两年前发的,只有四个字,念念不忘。 一丝莫名的酸楚掠过南辰心间,这个抗拒全世界的‘少年’也曾拥有过一颗柔软的心。 “还走么。”南辰收起手机问。 青焰当然不会回答她,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南辰盯着她背影,欣慰的想,不管怎样,总算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回到别墅,仆人已做好午饭,像每日一样,送到青焰房中。 平时她从来不吃的,许是今天走饿了,竟然拿起了筷子。 她似乎有席地而坐的癖好,南辰拿过一个羊绒毯子,对她说,“把这个垫上,着凉了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孩子……” 说完,她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第二十六章:我说我要睡了你信么 女孩子这三个字,仿佛一个刺耳的诅咒,刺痛着青焰的每根神经。 她拿着筷子的手蓦然一顿,然后将碗筷重重摔在地板上。 “我说错了,说错了,哥。”南辰忙不迭的道歉,心底腹诽,玛德,跟谁耍脾气呢,谁在家还不是个小公举。可她不愿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付之东流,便硬扯出一个笑来,推了推青焰的肩,用恐吓的语气道,“男人着凉了,容易患前|列|腺炎。” 青焰:…… 最终在南辰的死磨硬泡下,青焰总算抬起精贵的臀,让她把那毛茸茸的雪白毯子塞到了身下。 “这就对了嘛。”南辰将碗筷重新递给她,青焰盯着碗出神片刻,随后还是接了,盘膝坐着,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却迟迟不下手,目光在几碟菜间游来荡去。 “吃这个。”南辰跪坐在她对面,把一碟清蒸牛肉块往前推了推。 青焰向前倾身,去夹牛肉。 伴随着她的动作,敞着两颗纽扣的衬衫前襟,也微微下垂落。 南辰不经意的扫了眼,旋即,就怔愣了。 她里面穿着一件黑色束胸,准确的说,也不是束胸,有点类似于吊带,质地轻薄,很显身形。 可是,在那轻薄质地下,竟然是连一丝丝起伏都没有…… 就算再小,她二十来岁了,也早该发育了,不可能一点点都没有啊。 南辰倒吸一口凉气,想再仔细看个究竟,可青焰却已直起身。 “再尝尝这个,哥哥。”南辰又给她推过去一碟菜,见她无动于衷,她用卖萌撒娇的调调说,“你吃一口嘛。” 青焰抬眸,冷冷瞄她一眼,再次倾身去夹菜。 南辰的眼珠子都快掉进她的衣襟里了,没错,绝对没错。 她、就、是、没、胸! 难道她是个男的?她父亲骗了自己?是呐,青焰也不说话,虽然看不出她有喉结,可有的男生就是喉结很小,也看不大出来。 南辰瞬间脑袋里好像有一群苍蝇在开会,她已经无法淡定了,有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一秒愤怒值爆表,她一把扣住青焰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你特么到底男的女的!?” 青焰丝毫没躲避她的目光,直直的,冷漠的,注视着她。随后,眼底掠过一抹讥笑之色。 南辰简直要气疯了,你大爷的!她霍然站起,连带着将青焰也一起扯起来,随即就伸手往她腰下摸。 青焰将她一把狠狠推开,平时孱弱的她,竟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玛德!我今天非扒了你不可!”南辰理智下线,什么时薪,什么成果,都是扯淡!她扑上去,和青焰撕扯起来,那架势,那劲头,活像青焰抢了她男朋友。 几个回合下来,青焰终归体力不行,败下阵来,被南辰一手掐着脖子,一只膝盖压住双腿,牢牢控制住了。她双手拼命的抓着,想要抓住南辰另一只可耻而罪恶的手,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南辰已经一把抓在了她腰下某处。 电光火石间,南辰脑袋又是嗡地一下,什么也没有…… 她是个女的……可,可胸又怎么解释,南辰一下陷入无解的茫然中。 就在被她恶意侵袭的刹那,青焰整个人都僵硬了,两手停在半空,手指还保持着弯曲的姿势,眼睛先是瞪着南辰,随后空洞的望着天花板。 “对,对不起呀。”南辰缓过神来,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松开她,望着如尸体一般一动不动的青焰,她懊恼不已,自己这是脑子抽风了么。 “快起来。”南辰伸手去拉她,被青焰狠狠的打开手,随后她翻过身,蜷缩着侧躺在地上不动了。 “我……”南辰在她头边坐下,青焰立即就要转身,被她按住肩膀,“你听我说完,行么。” 青焰闭上了眼睛。 “我是看你……一点胸都没有,还以为你是男的,以为你和你父亲合起伙来骗我……虽然我是来打工的,可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这事发生在你身上呢,你是不是也挺生气的。但,但再生气,我也不该这么对你……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青焰仍旧闭眼。 南辰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哎,这叫什么事啊,“既然都发生了,也弥补不回来了,我一会就走,明天不会再来了。”顿了下,她叹了口气,“希望你能尽快的把这件事忘了,你要实在想不开,就当我在澡堂子给你搓澡了……” 房间内安安静静,阳光斜斜洒在地板上,青焰无声无息,仿佛一颗尘埃。 “你别躺在地上呐,你起来去床上躺着,我就走。” “你要不起来,我就不走,就一直坐这嘚吧嘚。” “青焰?你不会睡着了吧……” “那只能把你抱起来喽,公主抱。” 南辰这纯粹是在吹牛,除了胸上占点优势外,她其实和青焰半斤八两。只是青焰常年郁郁寡欢,营养不良,才让她得了逞。 不过吹出去的牛,泼出去的水,她煞有介事的俯下身,一手穿过青焰脖颈,一手穿过她膝弯,随即深吸口气,用力一提,果然白扯白。 被她一折腾,青焰倒是把眼睛睁开了。 “呼,不行呀,抱不动你。”南辰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垂眸看着她说,“错的是我,你不要用我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无计可施之际,她忽然想,要是大坏蛋在就好了。 青焰一双眸子始终将她盯着,难辨其中神情。 像是在看一个难解的谜题,让她懊恼,又让她着迷。 可当南辰留意到她的神色时,那变幻莫测的眸光立即被冷蔑与敌意取代。 最后实在无计可施,南辰只好拿来薄被盖在她身上,蹲下身拍拍她说,“哥们,我走了,你多保重。” 走出房间时,虽没回头,但她能感觉到有两道目光一直,一直盯着她。 回到车上,她给青焰父亲发了条信息,说她最近要忙着办画展,这边可能没时间做了,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开车往家驶去。 白雪皑皑的松林在行车镜中越变越淡,最后模糊成一团白色光影。 微信很快响了,南辰没看,听提示音响起的次数,对方不单是给她转账,还说了别的,或许是挽留的话吧,毕竟青焰很让人头疼。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但她心里却黑压压的一片。 回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青焰当时的神情,南辰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而除此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凉情绪。 她不喜欢矫情,将这股莫名的情绪索性归结为失去高薪酬工作的失落。 到家后,她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不觉想起司空言,不知大洋彼岸的他此刻在做什么。点开微信,正如所预料的那样,青焰父亲转账之余,说了一堆挽留的话,并在最后提出,愿意支付双倍薪酬。 南辰刚想回复他,信息栏出现红色的数字1. 看着那蓝天白云的头像,南辰嘴角勾起一个笑来。简单的回了青先生两句,谢绝了他的美意,便点开另一个对话框。 司空言:在做什么 南辰心情郁闷,这种时候蒙头大睡往往是最明智的选择。 南辰:如果我说我要睡了你信么 又是良久没有回音,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南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窝了个舒服的姿势,等待着他的回信。 司空言:信 南辰::) 可她手指刚点下去,突然一条直线叮地一声,划过脑际。忙去看上面的聊天记录,卧槽,她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平生第一次,她深刻的认识到标点符号的重要性。 不过转念一想,如司空言这种木呆呆的选手,再给他八百年,他也读不出其中深意。 于是,将手机丢在茶几上,准备进入梦乡。 这时,微信又响了,她眯着眼抓过来看。 司空言:等我回去(害羞) 南辰盯着那垂眼娇笑的小表情良久,可以可以,关键时刻脑子还是蛮活络的嘛。 她就这样嘴角挂着一丝含义不明的笑意,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不开灯的房间,给人一种寂寥孤独之感。 她在黑暗中独自坐了会儿,起身开灯。 不自觉又想起青焰,不知她从地板上起来没有。 想着,她点开相册,看着那张照片。然后,发了条朋友圈: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图片便是皑皑雪松间的青焰。 略一踟蹰,又在下面评论道: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大洋彼岸的星级酒店内,司空言正在为早上的视频会议做准备。 落地镜中,映出男人高挑俊美的倒影,夜眸中尚藏着点点笑意。 他能说,自己有点心花怒放么。 面对心爱女孩抛来的赤果果的橄榄枝,他意外又惊喜,那感觉简直比签了上亿大单还心潮澎湃。 司空言系好领带,敛起悸动的心绪,俊容又恢复一贯的沉静淡漠。 生意场上,最谈不得的,就是感情。 偌大的会议室内,双方代表各坐一边,气氛凝重。司空言进入会议室时,两方人都站起身,外商领导用生涩的中文与他握手问好,司空言回以礼节。再次落座后,司空言代表寰亚集团,对本次奢品香水合作做了详尽的分析,涉及市场、成本、营销手段、后期执行与风险预估等方方面面,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议,几乎就是他一个人的主场。 会议间隙,他来到大堂透气,鬼使神差的又点开与南辰的对话框,没有对方回复的消息。他又点开她的朋友圈,平时他基本不看朋友圈这种东西,随即,一张照片带着冬雪的气息,跳入他眼帘。 第二十七章:残缺 白雪皑皑的松林,一个二十几岁的男生正背倚着树干,望向远方。 他很漂亮。 漂亮的,仿佛从童话世界走出来一般。 眉眼间有着一种不该属于男人的美。 交错枝桠间,透出湛蓝天空的一角,阳光斑驳,洒落在他肩头。右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为他的冷俊添上了几分不羁。 司空言看着南辰配的文字,再次端详照片,或许是网上找的艺术照吧,毕竟怎么看,都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此间少年,回不去的时光,勇往直前的未来,这大概是她想表达的。 于是,他指尖轻点,给了她一个赞。 随后便将手机调成静音,往会议室走去。 南辰在看到司空言的点赞后,心里涌起一抹小感动。 她觉得,他读懂了她。 而且不禁暗暗感叹,不愧是渣男,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照片上的人其实是个女孩子。 可惜呐,自己已经搞丢了这份工作。 然而次日清晨六点多,南辰就被一阵急躁的手机铃声吵醒了。手机在茶几上不停的蹦跶着,仿佛在呐喊着,主人快把我接起来! 刚按下接听,青焰父亲焦急沙哑的嗓音就立即传来,“南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您。我真是没有办法了,青焰这孩子一直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不吃不喝,我多说一句,她就……伤害自己。南小姐,我能请您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空闲来看看她么,我知道不是钱的问题,但我愿意出三倍薪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拜托了。” “青叔叔你别急,我……”不知为何,青父的来电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抵触,对那个黑暗中绝望‘少年’的抵触,就仿佛从她身上正散发出一缕缕黑雾,如藤蔓般想要将南辰重新拽进她的世界。“我这边还有点事,这样,如果我能忙完,就过去一趟,您别急,放宽心。” 算是委婉的拒绝了,青焰父亲当然听得出,深深叹了口气,客气几句就挂断了。 可南辰的心情却彻底被这一通电话搅乱了,连窗外的天空都觉得没那么蓝了。 她虽然同情她,怜悯她,可却不想与她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一个小时后,南辰和黎霏的身影出现在商场里。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黎霏睨了眼身侧的南辰,将视线重新落回香奈儿最新款的唇膏上,“你说哪个色号更适合我,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嗯?”南辰回过神来,“哪个都行。”又觉得太敷衍,补了句“你涂什么都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天生丽质没办法。美女,麻烦你拿这三个色号给我试一下。” 南辰呆呆望着试口红的黎霏,脑子却不知飘到哪去了。 “怎么样?好看么?”黎霏嘟着嘴冲她笑。 “好看。” “你怎么搞的,蔫了吧唧的,被顶配渣甩了?不会这么快吧。” “关他什么事。” 接下来黎霏说了什么,她一句没听清,自己这是怎么了,圣母心泛滥了?她自认绝非这种类型,可为什么总是挂念那个青焰。 在逛街这件事上,黎霏是兢兢业业的。从清晨到午后,她拽着南辰踏遍了市中心的各大商场,丝毫不觉疲倦,那精致纤细的高跟鞋,踩在她脚下,就跟登山鞋一样给力。 反倒是穿着平底鞋的南辰率先败下阵来,只觉脚底板都走得生疼。 在室内步行街旁的休闲椅坐下,南辰一边揉着小腿,一边说,“不行了,我走不动了,你自己逛吧。” “我自己逛有什么意思,等着哈,姐姐给你买杯奶茶去,补充下体力,然后再陪我去三楼看看好不好?”黎霏搂着她的胳膊撒娇。 南辰生无可恋的睨着她,“先喝了再说,我要烧仙草的。” 黎霏隔空赏了她一个香吻,扭动纤腰走开了,鞋跟与地面相碰,留下一串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南辰精疲力竭的仰靠在椅背上,微信倏地响了下。她实在太累了,连胳膊都懒得抬,过了半晌,才点开看,竟然是青焰。 纯黑的头像仿若一瞬间调暗了所有的光影。 青焰:。? 只有这么两个含义不明的标点。 南辰盯看半晌,试着翻译她的语言——结束了,为什么?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指尖在九宫格上方转悠了半天。 南辰:好好的 青焰:你不要我了 在看到这几个字时,南辰觉得眼睛像是被什么刺痛了般,有些发酸。 就在这时,黎霏端着奶茶回来了,南辰将手机扣在腿上,接过奶茶,脸上神情却还停留在上一刻。 黎霏眨着眼瞧她,关切的问,“小南,出什么是了么?我怎么看你像要哭了似的,跟姐姐说,是不是那个渣男欺负你了?我找他公司去。” “都说了,跟他没关系。” “那你怎么了?”黎霏视线下意识落向南辰扣着的手机,也不顾她的阻拦,抢过来就看,“这个叫句号的人谁啊,什么你不要他了?” 南辰按着眉骨,长长叹出口气,“就是那个时薪一千的美少年。” 黎霏转动眼珠,“你不干了?” “不想干了。” “那就把她删了呀,你管她说什么。” 见南辰低头不语,黎霏一把搂过她的肩,闪耀的水晶甲光彩琉璃,轻轻叩着南辰的锁骨,“我跟你说小南,买卖就是买卖。我们不是来普度众生的,我们最该关心的,就是客户的钱包。” 南辰笑笑,没说话。 “不要主动给自己加戏,尤其是感情戏,你只要想着,怎么把他钱包里的钞票,揣进自己衣兜就可以了。来,我帮你删了她,省得惹我们大画家不高兴。” “嗳别!”南辰赶紧抢回手机,“回头我自己删。” “你呀!”黎霏用指尖使劲戳了下她的脑袋瓜,“走,上楼转转,我给你说,dr新出的几款冬装简直赞爆了……” 黎霏在她耳畔滔滔不绝的讲着,恨不得能将整座商场都买回家。 从购物中心出来,已是晚霞满天。 霞光透云而出,将一朵朵碎云,染成橙金色。 在车水马龙的街口,南辰与黎霏分道扬镳,直至目送黎霏的白色法拉利消失在穿梭的车流中,她才又拿出手机,青焰又发来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 再见 南辰深吸口气,站在跨空桥上,望着天际逐渐沉落的夕阳。 这里距火车站不远,随处可见拖着行李箱的旅人匆忙而过,奔赴向各自心中的远方。她出神了片刻,才缓缓走向停车场。 再见,用青焰的语法来解读,便是,再也不见。 可南辰还是去见了她。 在她出现在别墅庭院门前时,青父几乎要感动得老泪纵横。 一向举止周到得体的他,几近手忙脚乱的将她迎入客厅。 “她怎么样了?还躺在地上绝食么?” 青先生的脸色倏忽黯淡,“已经把她拉起来了,可,哎。” 南辰推开房门时,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窗帘再度合拢,严丝合缝,没有一丝外面的光亮透进来。 “青焰?”她唤了声,“我开灯了。” 咔哒,她按下开关,澄明灯火瞬间照亮整个房间,青焰面朝里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衬衣。 她的背弓着,看起来像是要钻进沙发里去似的。 南辰关上门,走过去,如今她的十根手指上都缠着纱布,隐隐透出血色。左手腕上也包着纱布。 一言不合就啃手啊。 “我白天有点事,没能赶过来,不是不要你了,瞎想什么。”南辰用欢愉却生硬的语气说,“你不是要和我再见么,现在我来了。” 她说着言不由衷的谎言,坐在沙发边,手搭上她的胳膊。 本以为青焰会像只被侵|犯的野兽般一跃而起,然后再狠狠甩开她的手。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她依旧安静躺着,像是睡着了。 南辰揉了揉她的银发。 “我带你去逛夜市怎么样?那里好多小吃,还有奶茶和冰淇淋。” “要不我带你去逛商场?打电动?或者看电影?” “你想不想去我家坐坐?” 所有的提议,都如石沉大海。 南辰暗自撇嘴,丫头片子真特么难搞。 就在她思索着下一条提议时,青焰忽然坐起身,直勾勾的盯着她。 令南辰惊异的是,这次,她眼中竟然没有一贯的冷蔑与敌意。 曈眸深邃,漆黑,仿若隐藏着一个深不可测的秘密。 然后,青焰做了个让她吃惊的举动。 她开始解自己的衬衣纽扣,由于手指缠着纱布,让她解扣子的动作显得笨拙而吃力。 南辰怔怔望着,不知她要做什么。 解开最后一颗纽扣后,青焰脱掉了衬衣。 而她的双眼,却一直瞬也不瞬的将南辰盯着。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南辰险些坐到地上。 只见青焰抓住黑色吊带的下摆,向上猛地一掀,将里衣脱掉了…… 南辰的嘴张成圆形,眼睛也瞪得圆圆的,让她的脸看起来像只保龄球。 青焰的胸前果然空无一物。 在那空荡荡的,平坦的胸膛上布满道道疤痕,南辰一眼就瞧出,那是烧伤留下的痕迹。 她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明白了……你穿上。” 青焰却没什么表情,苍白的面孔仿若雕刻出来的,她将视线从南辰脸上移开,拿起黑色吊带,重新套上。 南辰忙将衬衫递给她,她穿了,敞着衣襟,似乎一切都没所谓了。 她不再看南辰,垂眸不语。 片刻的沉默后,南辰开腔,“所以,你妹妹死在了火灾中,而你……活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被甩,没有例外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这句话掠过南辰的脑际。 总有一些不得不的理由,让我们被迫失去重要的东西。 甚至,让我们成为另一个人。 好久好久,南辰就那么局促的舔着嘴唇,想要说些宽慰的话,却根本不知说什么。她的嘴唇开开合合,最后选择了叼起香烟。 但并不是自己吸,而是点燃后,塞到了青焰嘴边。 “坦白讲,我并不清楚你妹妹是什么性格,甚至都没想问过。因为我觉得,问了也没用,你头脑很清醒,又怎么会陷入我和你父亲为你精心编制的梦境中。” 青焰默默吸着烟,目光落在地板的一角,似乎没有听她说。 “其实,呃,现在很流行平胸的,你看那些世界超模,哪个不跟飞机场似的……还有著名影星某冬,不也是君子坦荡荡么……”南辰极不自然的笑道,连自己都觉得蹩脚得很。 南辰目光不自觉的扫过她胳膊,大|腿,方才实在太震惊,所有的焦点全部集中在了她胸前,或许在这些被衣物遮挡的地方,也有未退的伤疤吧。 好在脸没事,一丢丢疤痕也没留下。 脖子上也没有,许是当时拿东西蒙住了。 “不说这个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保证你停不下来。” 她真的很想带她走出这栋别墅,重归灯红酒绿的夜晚,让城市的喧嚣与浮华,冲刷掉她心底冰封的阴暗。 青焰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瞧她,然后,点了下头。 “青叔叔,如果玩得太晚,我就带青焰直接去我家住了。” 南辰声音愉悦的说,看了眼身旁的青焰。 她的神情有些呆板,空茫的望着落地窗外渐渐沉落的夜色,身上套着及膝的,宽大的羊绒外套。 听闻她这样说,青父笑得脸上的皱纹都重叠在一起,忙不迭拿出手机,给南辰转了一万块钱,“那就拜托南小姐了,照顾好她。” 牧马人飞驰着划破夜色,往市中心驶去。 南辰时不时侧头看向副驾驶的青焰,她直直望着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知道她说话是什么声音。 南辰点开音响,随便放了首节奏明快的歌。 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时间,她依次带青焰去了饮品店,西餐厅,湘菜馆,可她都没怎么吃,整个过程,只有南辰一个人在兴高采烈的说着话。青焰偶尔会抬起眼帘,瞧她一瞧,余下的时间,都低垂着眼眸。 不过她眼中神色友好了许多,虽然依旧冷漠。 “走,我带你去一个这座城市最最纸醉金迷的地方。” 南辰启动车子,看她,“系好安全带。” 青焰从一侧抽过安全带,缓慢的插进卡扣,没有任何期待或是好奇的表情。 凭借南辰的实力,是无法在云上潇洒的。将车停在会所门前后,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十点十分,司空言那边应该是上午九点左右,她给他发了信息。 南辰:言总,想带一个朋友去云上玩,你能请我们喝杯酒么 等了几分钟,对方回复。 司空言:什么朋友 南辰:问题少女 司空言:好,我安排 南辰对着面前空气哈哈的笑,引得青焰侧目。 她忙敛起得意忘形的笑容,“走,下车,今晚全场司空老板买单。”顿了下,“别告诉你爸爸咱们来了这种地方哦,否则他一定觉得我把你带坏了,啊,没事,你不说话的。” 云上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荼蘼香气。 不似一般夜场的浮躁,这里总是流淌着鼎豪的高冷气息,有种置身上流社会宴会之感。他们在一楼大堂找了个卡座,正对着舞台。但舞台上并没有惯常的歌舞表演,而是一支声乐队在演绎着大提琴曲。 青焰脱掉外套,叠起腿,倾身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她的动作十分专注,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是视而不见,眼前只有这支烟。 “你开心点嘛。”南辰握住她手臂,晃了晃,对她一笑。 青焰微歪着头,斜斜睨着她,长长眼睫遮住了一半曈眸,银发在琉璃灯光中格外璀璨。 服务生端上酒水,南辰为他们各斟了半杯,加入冰块,然后举着杯子坐到青焰那侧,单独的沙发并不宽敞,她硬和她挤挤插插的坐在一块。 这一切,都被三楼的一双眼睛,尽收眼底。 伍亿时常都会来云上转转,只是没料到会瞧见这样的一幕,恐怕对方也没料到吧。 他将手里香烟衔在嘴角,拿出手机,给司空言发了条信息。 一个小目标:你的柴火妞带人来了 他等着司空言问是谁,然后好拍张照片刺激刺激他。没料到…… 司空言:我知道,替我照顾好他们 伍亿皱眉,这家伙是不是脑袋进水了? 一个小目标:你确定? 司空言:你说呢 伍亿无奈又嘲讽的一笑,他已经无法理解司空言的世界了。这种换在任何一个男人头上都绝对无法容忍的事,他竟然甘之如饴? 还是他和柴火妞吹了?就算吹了,也不至于招待她的新相好吧,司空言就这么缺红颜知己?伍亿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他对感情上的事向来没兴趣。都是骗人的,从那一年开始,他就深深的明白。 他走进电梯,然后款款的朝那个卡座走去。 南辰正一手搭在青焰的腿上,热络的说着什么。 忽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面前的灯光。 抬眼正好对上伍亿冷冰冰的视线。 从上次的事后,她大概也了解了小目标的角色。 南辰:“这么巧。” 伍亿:“这句话该我说才对。” 他说话时,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南辰搭着的那只手,随即目光向上一扬,落在青焰脸上。 “司空言让我好好关照你们。”平淡的一句话,却暗藏着一股火药味。 他说这些的时候,南辰身边的漂亮男人,始终都没瞧他一眼。那人望向别处,神情阴郁黯沉,单薄的身体散发着某种与全世界站成对立面的敌意。 “那就谢谢喽。”南辰笑,清澈的眼瞳倒映着斑斓光影,亲昵的,甚至是宠爱的,晃晃男人的腿,凑到他耳侧说了句什么,男人摇摇头。然后,南辰转而看向伍亿,“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啦,你快去忙吧打扰了。” “南辰,是吧。” 伍亿盯着她,一字一顿。 南辰点点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虽然事不关己,可伍亿还是由衷的为好友感觉怒火中烧,简直是太嚣张了,司空言是怎么忍的!看这小子也就十二岁上下,天生长着一张吃软饭的脸,南辰愿意养,那是她的自由,可她不能让司空言为她的无耻埋单吧。越想越气,伍亿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司空言啊司空言,在女人这方面就跟个白痴一样! 所有的念头在脑海中翻滚而过,其实不过一瞬间。 伍亿咬着后槽牙道,“司空言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说罢,他冷冷盯了青焰片刻,转身走开。 回到楼上,他重新站在回廊上,连续拍了几张照片,一股脑发给了司空言。 一个小目标:下次,这种事别找我!你喜欢绿色,我他吗不喜欢! 司空言没有回复。 大洋彼岸,外方代表正领着合作方一行人参观最新科技打造成的流水线。 司空言的手机调了静音,他是在中午回到酒店后,才看见伍亿的信息的。 落地窗前的茶歇上,司空言久久盯着照片。 像是不确信似的,他拇指与食指一滑,将照片放大了数倍。 图像变得模糊起来,南辰和那个漂亮男人的脸上,布满了像素的斑点。 看上去就像是两块发霉的蛋糕。正散发着令司空言难以忍受的味道。 好一个问题少女,不是么。 原来世上真的有如漫画般的男生,还让他错以为是网上加了无数滤镜的照片,还傻乎乎的在下面点了赞。 南辰,你的胆子真的好大。 大得超出了他所能预料的范围。司空言难以置信,天下竟有这样明目张胆不怕死的女人,她没想过后果么,她就不怕他报复么。 司空言只觉血液上涌,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让他恨不得立即飞回青城。 于是,他强迫自己将视线落向窗外。 不知过去多久,翻搅的血液渐渐平静下来,那双狭长的夜眸,也重归冷澈。 他收回目光,垂眸,尾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 南辰和青焰十一点半时便离开了云上。 “去我家吧。”她征询了下不会给出答案的青焰,叫了代驾。 在她的再三劝说下,青焰总算点头,同意去洗个澡。 南辰找出崭新的内|衣和睡衣,整齐放在床头。曲膝窝进沙发里,点开微信,指尖在宫格上飞速跳跃:谢谢你啦,大坏蛋(愉快),然而,在按下发送的瞬间,她却愣住了。 红色圆点上一个白色叹号!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司空言竟然把她删了! 南辰一时回不过神,又随便点了个表情,结果还是一样。 她突然觉得嗓子里像卡了什么东西,干干的有点疼。 她直接拨通司空言的手机,占线,再拨,依旧占线。她被他拉进黑名单了…… 玛德,为什么呀! 难道……她已成为了第二个周瑄。 蓦然间,她清醒了。前一瞬涌起的复杂情绪,如开闸泄洪般轰然奔腾,迅速远去。是的,她被渣男甩了。 第二十九章:我风流么 青焰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正撞见南辰呆愣愣的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手机。 她已穿好自己的衣裤,黑衬衫上沾着些许水迹。 缠着手指的纱布被她拆掉了,伤口泛着血色。 赤脚走到跟前,坐下,歪头瞧着南辰,对方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就像刚刚弄丢了五百万的兑奖券。 南辰扫了她手一眼,机械的拿过医药箱,将她那狗啃似的手指头全都包了起来。 然后她看着青焰,一字字,“我被甩了。” 青焰眼中的神色依旧毫无生机,她点点头。 “我被甩了呀!哥哥!”南辰忽然抓住青焰的手臂,用力晃起来,“你倒是说句话啊!安慰我一下呀。” 可回应她的,依然是寂静。 青焰就像一个木偶般,被她摇来晃去,但没有厌恶的挣脱她。 “我以为我是例外,或是……不一样,不一样你懂么。”南辰凉凉的笑,“其实都一样,对他而言,我和周瑄,和其他任何一个女人,没有任何区别。我太高看自己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说着,她神情狠厉起来。 青焰还是点头。 “我该怎么办?”南辰眼珠子轱辘乱转,突然盯着青焰,“你交过男朋友么?” 这次青焰别开了视线,脸色立即覆上一层冰霜。 南辰问完就后悔了,她狠狠吸着烟,琢磨着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司空言明明还没吃到嘴,难道是他觉得她太难上手了,不想再浪费时间和精力了?那为什么还要请客?最后的晚餐,互不相欠? “青焰,你看着我,青焰!” 青焰重新将目光落回她脸上,却不似方才那么友好了,漆黑的眼瞳再次涂上一层浅浅的冷蔑。 “你认真的回答我,摇头或点头,我骚么?” 青焰飞速的眨着眼,像是突然间发现自己走错路的小鹿,然后她摇了摇头。 “那好,就说明我至少不gou骚,对吧。”南辰往她那边蹭了蹭,“依你看,我怎么才能更骚一点?不是那种流于俗套的骚,搔首弄姿的骚,是那种高雅脱俗的骚,你懂?” 见青焰还是目露茫然,南辰病急乱投医的解释道,“就是既不是绿茶,也不是白莲花。高雅!浑身充满风情,对对。”她一抬手,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骚出一身风骨。” 青焰眨眨眼,倏地抬起右手,纤细五指在空中舞动着,做出一个弹琴的动作。 “哎呀我不会弹钢琴了。我只会画画。” 青焰一耸肩,似乎在说,那就没办法了。 “其实你什么都懂呀,你就不能跟我说句话么!” 在南辰期盼的注视下,青焰起身往床边走去。 南辰双肩一耷拉,无力的说,“那是给你准备的,换上睡吧。” “小鸭子。” 三个字,毫无征兆的落在空气中,南辰一怔,将头瞬间又扭回去,盯着青焰,“刚才是你在说话,对么?” 青焰抖落着睡衣,只是瞧着,并没有要穿的打算。 南辰一个箭步蹿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都因激动而颤抖,“你再说一遍。” 青焰却挣开了她的手,将睡衣放到一边,准备躺下。 眼神照旧暗淡,仿佛一切只是南辰的幻觉。 南辰呆愣愣的戳在床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小鸭子三个字,那声音听不出是女生,可又不像是男生,就像声带被烫过一般,与她的人一样暗哑。 接下来无论南辰如何软磨硬泡,青焰都没再吐出第二个字。 一夜无话,为了不让青先生担心,一大早南辰便将青焰送回了家。 然后,她就直接杀到了海洲大厦楼下。 早高峰的大堂挤满了等电梯的上班族,南辰挤在他们中间上了电梯,随着楼层的升高,电梯里的人在逐渐递减,等到十六层后,就只剩下她和一个文质彬彬的西装男了。 走出电梯的瞬间,西装男问她,“请问您找哪位?” 南辰起初还迷惑,可当对面的玻璃门映入视线后,她就立即明白对方意图了。 整个十六层都是总裁办。需要刷指纹,才能进入。 “我找司空言。” 西装男驻足,从上到下飞速打量她一圈,“我是他的秘书,请问您预约了么?” “预……还没。” 西装男露出一个标准营业式微笑,那神色仿佛在说,像你这种的,我见多了。“那不好意思,想见言总是需要提前一天预约的。”说着,他抬步走向玻璃门,伸出食指,就在他刚要按下识别器时,手指却被挡住了。 南辰用手机格挡住识别器,“那请问,他今天来上班么?” 西装男的态度明显冷下来,“你是广告公司的吧,哪家的?” 南辰刚想说,bbc的,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一个高挑,冷肃,俊美的身影,走了出来。 铁灰色西装,长腿笔直。还是那熟悉的人,可气息却截然不同了。 “言总,这位小姐找您,我跟她说需要预……” 司空言径直从南辰身边走过,眼睛都没斜一下,西装男赶紧为他开门,然后司空言跨进了整洁明亮的办公室,穿过前方的公共办公区,走进了另一扇门。 就这样,消失了。 两扇玻璃大门自两侧快速移动,重新合拢,将南辰隔绝在外。 在那一瞬间,南辰甚至有种错觉,他们本来就不认识。 嗓子里像卡了根鱼刺一般难受,再死缠烂打下去,只会让自己丢人现眼。 可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扳回这局。 嫌她是只无缝的蛋,苍蝇不愿意叮是吧。 那好,从这一刻起,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小姐的浪。 南辰转身下楼,直奔商场。周瑄是什么风格,她是清楚的,司空言显然不买账,还有那个樱诗瑶,也是败笔。所以这两人的风格皆不可行。黎霏性|感女王那一套就更不用提了,压根连门槛都没摸到。 三个小时后,南辰两手空空的坐在步行街长椅上出神。 这是怎么了?她必须要承认一个事实。 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已不再是单纯的想要为发小出气了。 那只是,她用来掩饰某个不愿面对的现实。 自欺欺人。 司空言已经把她删了,可她还记得他的微信号,那串数字和英文的组合,就像难以抹掉的记忆,烙印在心底。 她慌什么,是呐,慌什么。 阳光有些刺眼,她站起身,向这有山走去。 新一季的画展又要开始了。 她脑海里却空空如也。 上一次展出的画作已经被撤掉了,空荡的展厅内,三三两两的艺术生正凑在卡座前边喝咖啡,边聊着什么。 南辰径自从他们身边走过,似乎听到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她没回头,来到此前展出自己画作的地方。 此刻那面墙已空空荡荡。 她对着空墙站了良久,想起那时,司空言就这样站在这里。 他们说着或真或假的话,可已经不重要了。 下午,她给青焰发了信息:我今天不过去了。 想了想,又发了条:别多想,不是不要你。 几秒钟后,青焰回复了:嗯。 有过大概一分钟,青焰又说:我没有过男朋友。 南辰盯着手机笑了笑。 她走到窗边,哗地一声拉开窗帘,熔金般的夕阳一下倾泻进来,她眯起眼,深吸口气,欲速则不达,不能乱了阵脚,摆正心态最重要。 ——先发泄一下情绪再说。 青城的夜,总是能带给人无限遐想。 每一个灯火朦胧的街口,每一处躁|动热烈的酒吧,似乎都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急切的想要编织一个又一个故事。 “开!”南辰冲着对面的如子岸说,如子岸衔着烟,烟雾熏得他眯着眼,筛盅掀开的刹那,他哈哈大笑,“喝吧,南老师。” 认赌服输,南辰只好灌了一大口。 “还来不?” “来!” 一起的同伴开始起哄,小圈里的人都知道,如子岸喜欢南辰,眼见着二人拼酒,思想难免就不纯洁了。 其实又不少男生喜欢南辰,可也只停留在欣赏和爱慕,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觉得驾驭不了她。这姑娘看着人畜无害,骨子里野得很。 “怎么又输了…”南辰懊恼的周了口酒,把筛盅重重一撂,“我去趟洗手间,回来再战你。” 从洗手间出来后,她没回去,而是朝酒吧外走去,想透透气。那里面又闷又吵,搅得她心浮气躁。 冷风迎面吹来,她打了个冷颤,收紧衣领,站在夜色中,望着远处的霓虹。 这时,一阵吵嚷声从对面的胡同里传来,越来越清晰。 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满脸不耐烦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比她小几岁的女人。女人在不停的扯男人的衣袖,都被对方狠狠甩开。 “你站住!”女人声音颤抖的喊,快跑几步,伸开双臂,拦在了男人面前。 男人用食指点着她,吼道,“快他吗给老子滚开!” “我不滚!周哲,跟我回家好不好,以前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 她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被男人一巴掌掀翻在地,然后,男人迈过蜷缩在地的女人,就要到路口拦车。 渣男… 南辰平时最不爱管闲事,可这一刻,却觉得血液都沸腾了。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穿过马路,直奔那个男人而去。 夜风拂起她柔软的发丝,卷起大衣的衣角,让这一幅画面港味十足。 如果这时能来首乱世巨星的bgm就有够完美了…… 第三十章:亲手把你交给警察叔叔 扇翻女友后,那男人正气急败坏的想要拦车,伸长脖子望着马路那一端。 南辰从地上捡起半块砖头,默默走到男人身侧,“喂。” 男人转过头,嘴巴刚张了下,只听啪地一声脆香,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被抽得一懵,他还没反应过味来,脑门上又是一声闷响,直敲得他眼冒金星,一股温热的溪流顺着头顶流下。 男人捂着额头,向后踉跄两步,身体晃了晃,视线模糊又清晰,清晰再模糊,几个轮回后,他终于聚焦上眼前的女人。 随即,双眼赤红的男人像疯狗一样朝南辰扑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停靠的一辆黑色宾利上,一只修长的手推开后排车门。 可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从酒吧里冲出四个人影,冲在最前面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边大声呵骂着,边一脚将扑向南辰的男人踢翻在地,旋即,四个人蜂拥而上,对着倒地男人不分青红皂白,一顿狂踹。 被扇了耳光的女人爬起冲来,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男人,被南辰给扯开了,随即,南辰也加入了圈踢行列。 哭泣声,惨嚎声,满天飞舞的脏|话,混杂着沉闷的打击声,回荡在酒吧喧嚣的街路。 那只修长的手,重新关上车门。 一双狭长夜眸,透过后排单向玻璃,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 那个他所熟悉的,却又陌生的女人,眼睛清澈无尘的女人,正一次次高高抬起细瘦的腿,狠狠踹着地上人。她的黑色马丁靴在灯光下泛着光。 空气刘海轻盈的随风飘扬,拂过那张小巧美丽的脸庞。 写满愤怒、暴力的脸庞。 又没按时吃药吧… 五六分钟后,几个人打累了,默契的向后散开,露出地上满脸是血的男人。 南辰冷冷睨着他,眼中无半分怜悯,“滚。” 男人被女友扶起,吓得抖如筛糠,几乎是屁滚尿流的打车走了。 “咱们也赶紧撤,省得那批报警。”如子岸说,“对了,小南,他怎么你了?” “没怎么我,跟我没关系。” 如子岸眨眨眼,推推眼镜,“敢情你这是见义勇为呐。” “啊,不行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 宾利内,大晚上戴墨镜的司机,嘴角一勾,“你这柴火妞火力很猛嘛,挺有你当年风范。” 司空言没作声,望着街边那几个逐渐远去的身影,他们一边抽着烟,一边高声谈笑着,充满了青春的肆意和张狂。 车子缓缓开动,跟在他们几个身后。 到了路口,黑框眼镜拍着南辰的肩说了句什么,南辰摇摇头,这时来了辆出租,黑框眼镜招收拦下,车停后,他拉开后门,示意南辰上车,自己则拉开副驾驶的门,看样子是要送她回家。 南辰却拽过另外三个男生,将他们统统推进后排,砰地关上门,对他们用力的挥挥手。黑框眼镜将头探出车窗,高声喊了句什么,南辰还是挥手。 黑框眼镜默了下,升起车窗,出租绝尘而去。 南辰继续沿着马路往前走,瞬间变得形单影只。 她心里烦躁莫名,即使野蛮的痛扁了那个渣男,却无法将心底这股沸腾的喧嚣抚平。她想独自走一走,借着几分酒意,在这深冬的夜晚。 为了抄近路,她拐进了小路。灯红酒绿仿若刹那就被这四十五度角的拐弯给屏蔽了,黑压压的阴影里,矗立着一个个打烊的小店。 这个点,这种偏僻的胡同里几乎没什么行人和车辆经过。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回响在耳畔。 南辰点起根烟,很享受此刻的孤独与黑暗。 可走着走着,她就察觉出哪里不对劲。 身后似乎始终回荡着某种声响,像车胎碾压过地面的声音。 而且,似有一道光,从背后打来。 开始她没留意,以为就是偶尔经过的车辆。 但渐渐的,她发现一个问题,那车始终在。在跟着她。 南辰心里咯噔一下,脊背像是有条蛇爬过,一阵冰凉。她环顾左右,竟连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都没有。居民楼那一扇扇熄灭灯光的窗户,像一只只黑漆漆的眼睛,冷漠的俯视着她。 她加快脚步,后来干脆跑起来。 可那辆车,也随之提速,穷追不舍。 她脑海里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那辆车会不会突然开过她身边,然后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她强行拖上去。她会被卖到山区给傻子当媳妇,或是被取了肾脏和器官。 她越想越怕,头皮都炸开了。 怎么办,怎么办!为啥这个破胡同这么长,她手心冒出冷汗,蓦然握紧兜里的手机,还有人民警察……她几乎是抖着手指按下一一零,以免打草惊蛇,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喂,有辆车想要劫持我!在百草胡同,求你们快来救救我…车牌号?我看看啊…”南辰胆战心惊的侧过头,明晃晃的车灯耀得她都快瞎了,驾驶位上,一个戴墨镜的男人似乎正在盯着她。 “青a五个七。”她压低声音,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是坏人没错了!否则正常人谁会深更半夜戴墨镜,“你们快来呀。”最后一句,她几近带着哭腔了。 司空言静静望着前方十几米远处的纤瘦背影,她像是给谁打了个电话。 大半夜的,打架斗殴不说,还不赶紧回家。 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写着,不让人省心。 “还跟啊,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伍亿手指敲着方向盘,直了直腰。 后排男人嘴角轻抿,一张俊容隐匿在幽暗中,只有眸子闪着光亮。 就在这时,一阵警笛声刺破夜空,从前后两个方向,分别疾驰而来两辆警车,红蓝相间的jing灯,耀亮了黑漆漆的胡同。 这一秒,南辰差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好爱这个国家,好爱警察叔叔。 警车传出喊话声:青a五个七马上靠边停车! 伍亿一愣,“不是吧……她,报警了?!” 司空言按了下眉骨,突然感觉有点头疼。 黑色宾利靠边停下,两辆警车前后将其别住。 南辰也走了过来,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自豪感,感觉自己很勇敢很正义。 “我们接到报警,怀疑你们恶意跟踪单身女性,请下车配合调查。”两名警察站在驾驶门旁,对落下车窗的伍亿说,另两个站在后排车门前,“你,也下来。” 伍亿无奈叹气,摘下墨镜,向警察出示证件。 南辰盯着他那张被jing灯晃得有些诡异的脸,凝固了… 然而,更刺激的还在后面,司空言竟然从后排走了下来。 警察一边翻看着伍亿的驾驶证,一边望了眼南辰,“是你报的警吧。” “是……可是。”南辰一时语塞,“警察同志,我,我好像弄错了…他们俩,我认识,是我朋友…”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场面一下就尴尬了。 司空言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望着前方,不言语。 “你确定?这位同学,报假警行为属于扰乱公安机关秩序,我们有权对你处以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警察走近她,皱眉,“你喝酒了?” “我是喝了点,可头脑很清醒的,我不知道是他们,也没见过这辆车,刚才是真的以为被坏人跟踪了,没有要骗你们的意思。” 伍亿上前打圆场,“这辆车我的确没在她面前开过,她不认得。我们跟着她吧,是怕她出事,那个是她男朋友,俩人闹了点小矛盾,这不…嗬,真是不好意思了,麻烦警察同志白跑一趟,我认罚,罚多少都行。” 最后,伍亿领了一张三百块罚单,警察同志将他们仨好好教育了一番,让他们有矛盾在家里解决,不要深更半夜跑出来闹。伍亿和南辰点头哈腰,虚心受教,只有司空言始终漠着脸,一语不发。 目送警车离去后,伍亿点着南辰,“你真行啊。” 南辰没搭理他,扭头看司空言,“你跟着我干什么。” 司空言冷幽幽扫她一眼,“给我上车。” “我才不上呢,我以后再不会上你的车了。既然都把我删了,还在这装什么圣人君子!” 她的话音刚落,手腕蓦地被一把握住,随即被粗|暴的怼进后排。 司空言弯身坐进来,车门砰地关闭。 伍亿一挑眉,启动了车子。 车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南辰使劲拧着脖子,死死盯着外面。 可身侧男人散发出的气场,还是带给她无形的威压。 拐出路口后,司空言说,“停车。” 然后,他伸出胳膊,越过南辰,推开她那一侧的车门。 “这能打到车了。” 南辰差点没吐血,气愤的跳下车,重重的摔上车门。 怒瞪着远去的车尾灯,她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还不是普通的抛弃。就像一件被主人丢进垃圾桶的东西,起初以为丢错了,又捡起来,细看一下,原来没丢错,又扔了回去。 她脑子嗡嗡的,沿大路走着,打算平复下后再打车。 身侧不断有车辆呼啸而过,扬起她的发丝。 这时,一辆车忽然缓缓停在了她身旁。 南辰侧目,顿时血气翻涌。 后排车窗落下,一个闪着亮光的小东西被抛出来。 啪啦一声,落在地上。 随后,黑色宾利没有丝毫迟疑,绝尘而去。 南辰低头,盯着脚边的小包包,气得差点没当场昏迷。 刚才走得太急,把包落在司空言车上了。 车内,司空言盯着后视镜里快速后退的景象。 他以为,南辰会接住包,可却没想到,她就那么傻愣愣的站着,手都没抬一下。 片刻后,后视镜里变小的人影,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东西,伸手拦了辆车。 司空言收回视线。 闭上眼睛,脑中浮现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 其实从早上开始,他就有些心不在焉,怎么都没法集中精力在工作上,心里像是放了一壶沸水,不断的冒着气泡。 中午时候,他终于还是给伍亿发了信息。 司空言:查一下那个人 一个小目标:然后呢?废了? 司空言:嗯 随后,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删除了聊天记录。 下午伍亿打来电话,“我们好像哪里搞错了,他户籍登记信息是个女的。” 挂断电话,司空言只觉一阵头大。他不信邪似的,把照片又翻出来看,但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很难看出他有女性的痕迹,除了长得漂亮外。 但户籍信息是不可能有假的,司空言只能被迫承认,自己连公母都分不清了。 同时,心底又掠过一抹复杂的喜悦。 不过,这点复杂的小心情,小开心,很快就被伍亿的第二个电话粉碎了。 第三十一章:跟踪癖!偷窥狂!闷骚王! 伍亿先是在电话那端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我劝你趁早和那柴火妞一刀两断吧,别以为她和一个女人泡一起就没事,现在女人也是很生猛的。而且从投入产出比上也不划算,她也没什么背景,除了能画几笔画,人长得好看外,几乎不会对你有任何助益。有时候,恋爱婚姻,不仅仅是恋爱婚姻,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左月,对你有助益?” 一句反问,将伍亿瞬间噎得没词了,扫扫撂下句,“你自己拿主意。”就要挂,被司空言叫住。 “什么叫女人也挺生猛?” “看微信。” 收线后,司空言立即收到伍亿发来的数张图片,看得他一阵说不出的…异样感。匆匆将那些长相奇形怪状的用品图片删了。可方才那点喜悦也荡然无存了。 如果她是弯的,为何还要发那些暧昧朦胧的话给他,还说想他。 司空言站在落地窗前,久久望着远处。 脑海里闪过他与南辰相处的无数个瞬间,他咬她时,他拥抱她时,他给受伤的她洗澡时…她表现出的尴尬,害羞,亦或愤怒,都那么真实。 司空言不愿相信,她会喜欢上一个女人。还有更深的一层就是,他竟然连个女人都不如么!还不及图片里那些难以描述的工具? 他心烦的走出办公室,在抵达停车场时,他还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可开着开着,不知怎的,就转悠到了南辰家附近。 或许在潜意识里,他就是想窥探一下她在做什么,所以没开那辆迈巴赫,而是选了宾利。 在南辰家‘蹲点’时,伍亿说有生意上的事找他,于是就成了他戴墨镜的司机。再后来,两人跟做贼似的,尾随南辰来到酒吧…… ——时间拉回现在。 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响个不停。 司空言扫了眼,将屏幕倒扣在座位上。 可它依旧在叫,像是被卡住的音乐盒,他调了静音,这才觉得浮躁的心,安静下来。 回到家,他直接把手机丢在沙发上,拉开浴室门。 温热水幕冲刷过肌肤,司空言望着覆了一层水雾的镜子,抬手一抹,擦出一道半弧,盯着镜中的那张脸。 镜子中那双漆黑的眼,也在凝视着他,深邃淡漠。 如果说之前他的人生是晦暗的,那么南辰的出现,无异于在墨纸上点下一个白点。 甚至让他有种,自己依然纯善的错觉。 直到镜子再次被水雾蒙蔽,司空言才收回视线,关了花洒。 睡袍腰带松垮的系着,他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捞起手机。 屏幕简直要炸开了。 满眼都是南辰发来的好友申请附加信息。 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弹出。 司空言觉得太阳穴有点疼,扔开毛巾,坐在沙发上点起香烟。 然后,点开屏幕,一条一条的,认真读起来…… 南辰:干得漂亮!我就想问问,为啥不把包砸我脸上? 南辰:跟踪癖!偷窥狂!闷骚王! 南辰:是在国外遇上了金发碧眼大长腿?那你可得加把劲,小鸡仔~别到关键时刻,就成了泡水的纸吸管 他这边读着,附加信息还在不断弹出,如雨后春笋。 从最开始的冷嘲热讽,逐渐变为赤果果的人身攻击。 司空言唇角一勾,指尖轻轻一点。 ^ 南辰从钻上出租车,就一直马不停蹄的发好友申请。 她很想把司空言骂个狗血喷头,可惜,对方没通过。 进了家门她把小包随手一扔,指尖在键盘上持续跳跃,这时,忽然提醒对方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可以聊天啦。 她已经编辑好一大段直戳脊梁骨的话,刚要点发送,对方却抢先发来消息。 司空言:把酒水钱付了 南辰:你敢再不要脸点么 司空言:共计消费203620 南辰气得手都在抖,还以为他良心发现了,竟然!无耻! 南辰:难道我喝的是黄金蒸馏水? 司空言:抹零,不赊账 南辰一把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赶紧点起根烟压压惊。说得漂亮啊,微信单日限额正好二十万。奸商的丑恶嘴脸暴露无遗! 愤恨之余,她又冷笑,原来他们之间压根就没任何情分好讲。 眼见着钓不到鱼,渣男当然要收回鱼饵了,好钓下一条。 他才是真海王呐! 她衔着烟,眯着眼,又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 南辰:司空言,你当我是免费app么 对方久久没有回复。 盯着石沉大海的屏幕,她忽然有种被人蔑视的感觉。 司空言这是在用沉默表达对她付不起酒钱的嘲讽么。 二十万南辰不是拿不出,而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她更不想死乞白赖他一顿酒钱,被这种无耻的资本家瞧不起,于是,她一咬牙,点了转账。 大概过了几秒钟,司空言又将转账退回了。 司空言:充个会员 南辰盯着这四个字……恨不得瞪出个窟窿。 她咬牙切齿的再转了十万过去。 南辰:收了!老子也不白玩 司空言竟然秒收了…… 好样的特么的,从此时此刻起,他们算是两清了。 夜已深,南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浆子都气得冒泡了。 这时,枕边的手机屏幕一亮。 司空言:早点睡 南辰腾下就坐了起来,这渣是几个意思?!莫非是想同她开启一段崭新的,赤果的,钱|色交易? 她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在黑暗中坐了良久,觉得身心受到了极大侮辱。 好,那我们就玩玩看,看最后谁先哭。 南辰噙着冷笑,扭曲着灵魂,给他发消息: ——海王先生,晚安,么么哒—— 司空言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好久好久。 海王是个什么意思,很显然是讽刺他的。 海中之王,鲸鱼?大白鲨?他迅速否定了自己,绝对不会这么正向。 然后,他想到了一种动物…… 舔了下嘴唇,目光黯沉下来。 次日一大早,南辰就出门直奔青焰家。 倒不是她多担心她,只是想用忙碌屏蔽掉某人。 可很快,她就发现这纯属自我欺骗。 青焰似乎心情不错,竟坐到了钢琴前,纤长的手指抚摸着黑白相间的琴键,随后轻轻敲出一个突兀的音节。 若是往常,南辰一定会兴致勃勃的凑上去,说点什么。 可现在她却在发呆。 一张小脸板得跟棺材盖一样,直勾勾的盯着窗外。 青焰侧头看她,学着她之前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南辰缓缓转动眼珠,像生了锈的发条。 “哥,我堕落了。” “成了他鱼塘里的一条。” 青焰歪头瞧她,显然不懂话里的梗。 南辰划开屏幕,翻出聊天记录,展给她看。 青焰拿过她手机,指尖向上滑动,眉宇渐渐蹙起。 随后,她点开司空言的头像,扫了眼,便将手机还给了南辰。 自打上次说了小鸭子三个字后,青焰就再没说过话。 她似乎对他们的事毫无兴趣,将注意力重新落在钢琴上。 当那首阴郁又激|昂的《克罗地亚狂想曲》响起时,南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非青焰的手指在琴键上快速的跃动,她还以为听的是原版。 她弹琴的样子好帅。 骨感的侧脸,修长的脖颈,配上白衬衫和单薄身形,浑然天成的艺术范。 只是,她的唇角始终挂着一抹讥讽的冷笑。 像是和这个世界过不去一样。 午后,司空言收到一个好友申请。 他向来不加陌生人的,尤其是这种头像和名字一看就很古怪的。 纯黑图片。一个句号。 可这人的备注却让他将要按下忽略的指尖一顿。 南辰的哥哥。 他通过了对方申请,没想到对方二话没说,劈头就给他转来二十万。 司空言一笑,丫头片子还找帮手了。 他收起手机,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下午处理完手头事务后,司空言早早就回了家。 刚推开门,雪白毛球般的‘小羊驼’就朝他扑了过来。 司空言将它抱起来,晃着它的小身子道,“带你去个新地方,好不好?” 人在心情沮丧时,总希望身边能有个人,哪怕这人什么也不说。 南辰现在就是这种心理,她拄着下巴,望着席地而坐的青焰,语气有点可怜兮兮,“哥哥,你去我家陪我吧。” 青焰貌似没听到她说话,望着窗外,片刻后,按亮手机屏幕扫了眼。 也不知她是怎么了,今天对手机格外上心。 似乎在等着谁的消息。 从中午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对方一直没收款。 “哥,你不会恋爱了吧。” 这句,青焰倒是听到了,倏地转头,瞥她一眼,冷冷的嗤笑一声。 那种把你按在地上摩擦的蔑视感又回来了… 一个小时后,南辰心满意足的载着青焰,拐上家门前的小路。 青焰还带了个小小的行李箱,装着临时换洗的衣裳。 可驶出没多远,南辰蓦地点了脚刹车。 昏黄路灯下,熟悉街道边,一辆车尾号‘我爱零’的黑色古斯特,正静静停在那。 察觉出她面色不对,青焰也顺着她视线望去。 南辰想调头离去,可为时已晚。 车门推开,一条长腿迈在地上。 紧接着,司空言从车里钻了出来,与他一起钻出来的,还有一只小羊驼。 一人一狗,风轻云淡的站在路边,望着她的方向。 玛德!南辰舌尖抵着后槽牙,摔门跳下车。 虎虎生风的,奔着司空言就去了。 小羊驼认得她,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对她摇晃着毛毛球状的小尾巴。 南辰垂眼盯着它,实在不忍心一脚把它卷飞…… 而在她和七月人狗对视的时候,司空言的视线,却越过她,落向几米外的牧马人。 一双幽黑的,阴郁的眸子,也正透过挡风玻璃,望向他。 第三十二章:我只抱喜欢的女人 砰!银发‘少年’跳下车,随手一带车门。 司空言视线飞速扫过她全身,第一印象,漂亮,消瘦,阴翳。 随即锁定重点部位,敞开的大衣襟内,瘦的像纸片一样的躯体上,一马平川。 有那么一秒,司空言甚至对伍亿的调查结果产生了质疑。 “对不起,男人和狗禁止入内。” 南辰声音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司空言垂眸,动漫少女正耀武扬威的冲他晃着手中钥匙,“请让开。” 南辰知道,这不是她该说的台词。 面对海王空降,无论出于何种见不得人的目的,本着钓对方上钩的宗旨,她都该热情洋溢惊喜羞怯,扭捏的说一句,‘讨厌,你怎么来了。’ 可她做不到…… 下一秒,她勾在指尖的钥匙,就被司空言不动声色,拿走了。 司空言像回自己家一样,淡定自若开门,牵着小羊驼就进了客厅。 “喂——”南辰怔忪,见识了不要脸的新境界。 然后,司空言又折返回来,走到车旁掀开后备箱,拖出一个超大号的行李箱,在她的怒瞪中,擦肩而过。 司空言扫视一圈客厅,随即锁定落地窗前的角落,将小羊驼的窝窝放在了那。 然后摆好食盆,水碗,站起身,对着还傻站在门口的南辰说: “还不进来?” 有没有搞错,这是她家好吧。 在她马上就要出离愤怒的瞬间,蓦然想起身后还站着一个青焰。 为什么生活要置她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南辰转身,轻松扯出一个笑,“不用理他,路过的,进来。” 青焰面容很冷,拎着小行李箱,迈进客厅。 她想,这个男人一定就是微信上那个了。 一种强烈的,扭曲的,想要守护住属于自己东西的情绪涌上心间。 不是喜欢,不是爱,而是一种由来已久的,对身边事物的独占欲。 无论是人,还是物品,甚至是一只花瓶,只要是她的,别人就不能触碰。 这个禁忌一旦被打碎,结果只有一个,玉石俱焚。 当然,她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连父亲也不知道,这是她的秘密。 一个埋葬在心底的,黑色的,腐烂的,秘密。 小羊驼来到新环境,显得特别亢奋,在客厅里来回乱跑。 它热烈的用小舌头舔着南辰露在拖鞋外的脚指头。 南辰揪起它脖子后的皮毛,将它怼回窝里,看向司空言: “所以,你能否对自己的愚蠢行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睡次卧。” 司空言说罢,拎起行李箱就上楼了。 小羊驼一溜烟的飞奔跟上。 “呵呵,他就是个神经病,不用理他。”南辰挑了下脸侧的发丝,看青焰,“我们睡主卧。” 青焰搞不懂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在她看来,男女之间的游戏繁琐又庸俗。 “晚上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南辰坐到餐桌旁,蜷起膝盖抵住桌沿,翻动着手机。 青焰坐到她对面,敲出一根烟,“你不和他睡?” 南辰手机脱手落地,她瞪大眼睛,盯着青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她兴奋的跳到她身边,摇晃她的肩,可青焰却不作声了,低着头,像是在研究桌布的花纹。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很喜欢你的声音啊。” 南辰以为,青焰许是因为嗓音古怪的缘故,才拒绝开口。 那种像被火烤的,失去性别的嗓音。 这时,司空言的声音从客厅那边传来,“南辰,你过来。” “我去去就来。”南辰鼓励似的拍拍青焰手臂,起身,扬起下颌,迈开六亲不认的步子,就冲司空言走去。 次卧在二楼,刚进去,南辰就摔上门,狠歹歹的说,“司空言,你到底几个意思?” 司空言随手从书架抽出一本书,翻看着,“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他从书页抬起眼,“把你掰直。” “呵!”南辰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走过去一把抢走他手里的书,重重摔在台面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弯了,再说了,你自己都弯成u形管了,还有资格说这话?” 司空言垂眸看她,也不恼,“我很直。” “啧啧,你的云呢,亲爱的云哥哥呢。” 薄唇微微抿了下,司空言从她面前走开,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 脑海里浮起青焰看他的眼神,戾气深重。 “离她远点。”司空言说。 “我偏不!我就得意她,怎样?” 南辰双手叉胸,一只毛毛拖鞋踩在沙发扶手上,“就许你头像有云,会所叫云,口口声声说是爱,我就不能有个红颜知己了?噢,忘了告诉你,她也是我哥哥。” 司空言抬眸瞧她,漆黑眼眸眨呀眨的,半晌,移开视线,问了个愚蠢却又是他最在意的问题:“她是女的。” 陈述的语气,却在表示疑问。 “有没有被帅到?”南辰得意洋洋,“是不是感觉自惭形秽?” “总之,离她远点。” “你、管、不、着。” 司空言不知该怎么表达那种奇怪的感觉,他虽对女人没甚经验,但社会商界这么多年,称得上阅人无数,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错。 他点开那笔转账记录,将手机举到南辰眼前。 一瞬间,南辰怔住,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青焰一定是想为她抱不平,默默记下了司空言微信号,用钱砸他一下。 都是人民币玩家,谁怕谁。 “咋样,我哥仗义吧。”南辰撂下踩着沙发的脚,一屁股坐到司空言身边,故意把他往边上挤了挤,“以后跟我说话注意点,我背后的金主哥哥很强大的。” 司空言侧头瞧她,眼底是深深的无奈。 “小心她对你另有企图。” “她能有什么企图?我就问问你,她就算有,怎么图?用手图么?” 司空言:……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时,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随即是连续咚咚咚的几声。 南辰起身就往外冲去,司空言也跟着走出去。 楼梯下,青焰侧躺在地,弓起的脊背微微颤抖着。 “青焰!”南辰蹬蹬蹬跑下楼梯,蹲在她面前,想伸手去碰,却又不敢,手停在半空,抬头冲司空言喊,“你快下来看看啊。” 司空言淡漠的走下去,站在青焰身侧,垂眼看了看,青焰指尖微微弯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打120吧。”司空言边说,边转身上楼拿电话。 就在这时,从青焰喉咙里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呻|吟,她吃力的撑开眼,对南辰摇摇头。 “你磕哪了?摔没摔到头?”南辰试着去移动她,青焰虚弱的抬手摆了摆。 南辰松了口气,看青焰脸色苍白,多半是贫血。她望了眼司空言,“帮我把她抱上去。” 司空言没动,只是冷睨着青焰。 “喂你看什么呢,快点啊。” “我只抱喜欢的女人。” …… 南辰差点气晕过去,她腾下站起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谢谢你!劳你大驾,高抬贵手!” 司空言望她一眼,漠着一张脸俯下身,双臂一用力,将青焰横抱起来。 “往哪放。” “抱主卧去。” 青焰消瘦的身体,在司空言的臂弯里显得很轻很轻。 司空言并没有让她贴靠在自己身上,而是像胳膊上搭着一件衣服似的,隔开几厘米的距离。 南辰一路抬手护着,生怕青焰掉下去。 进了卧室,南辰指着床说,“放床上。” 司空言直奔沙发就过去了…… 南辰:… 他像扔快递箱子一样,随意而粗|暴的将青焰丢在沙发上。 看得南辰肺都要气炸了,“你还有没有点恻隐之心。” 司空言本打算往外走,闻言,驻足,侧目。 “我从不同情心泛滥,更不会浪费时间和金钱在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说完,他转身而去,留南辰一人站在原地,咬牙切齿。 他一定是嫉妒青焰的盛世美颜,嗯,没错了。 南辰没空与他计较,可她又搬不动青焰,只能委屈她睡沙发了。 她拿来枕头,轻轻抬起她的后脑,垫在头下,问“感觉好点了么,胳膊腿有没有摔坏的地方?” 青焰摇摇头,眼睛半睁半闭,看着虚弱至极。 南辰坐在沙发边,缓缓的,轻柔的,捏着她的胳膊,然后是腰,最后又捏了捏腿,貌似完好无损。这时,青焰的牛仔裤兜吸引了她的视线。 透过布料,隐约能看见一个四方形的,浅浅的轮廓。 南辰对这个形状再熟悉不过,或者说,所有女生对此都很熟悉。 她秒懂了。 同时一直有点悬着的那颗心,莫名彻底落地了。 “乖乖躺着,我给你倒杯水喝。” 下楼经过无良先生的门口时,她没忍住,还是推门进去了。 司空言正在整理被褥,睡衣、毛巾放在一边,看样子打算洗澡就寝了。 “你太可恶了!我不管,你现在就把她抱到床上去。” 司空言一边解着衬衫纽扣,一边幽幽的说,“抱到我床上?” “……!”南辰抄起枕头,对着他一顿猛砸,“司空言,算我看走眼了!你竟是这种无耻之徒!哼,以前还跟我装纯呐,现在怎么不装了?还是说已经没有装的必要了?” 司空言抓过她手里枕头,丢到一旁,声音轻而冷,“我对她,已足够客气。” “她哪点惹到你了?她是我朋友,也是我的工作对象,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薄唇抿了抿,司空言终是没说什么。 小羊驼被两人鸡飞狗跳的阵仗吓得缩成一团,躲到了床底下。 对峙半晌,南辰没好气的说,“别脱了,下楼买袋红糖。” “你可以叫外卖。” “你去不去?” 第三十三章:他的小可爱被谋杀了 十分钟后,南辰裹着大衣,跑进了附近的便利店。 眼前还浮现着某人那冷血的,欠扁的脸。 突然发现,他竟这么讨人厌。“再来两包烟。”她闷闷的对老板说。 经过二楼时,次卧传来轻微的水声,这家伙竟能做到心安理得的,舒舒服服洗澡?南辰越想越气,悄悄推门进去,一眼就瞄到了趴在地上的小羊驼。 她蹲下身,绽开一个女神式微笑,小狗欢天喜地的就跑了过来。 她一把抓起抱在怀里,轻轻关上门,对着小家伙耳语,“今天你主人还没带你去嘘嘘吧,姐姐带你去。” 来到厨房,她先给青焰兑了杯红糖水,然后找出一大盒牛奶,倒进碗里,推到狗狗面前,“喝吧,巧克力味的。” 小羊驼乐得直摇尾巴,小脑袋都几乎埋进碗里,很快就把一大碗牛奶舔了个精光,撑得小肚子鼓得像皮球。 “你做的非常好,现在姐姐带你去厕所。” 她抱起狗狗,回到司空言房间,水声已经停了,时间所剩无几。 将小羊驼放在床上,南辰急切的鼓励道,“乖宝宝,快嘘嘘。” 为了促进它排|尿,南辰还捏了几下它圆鼓鼓的肚子。 司空言拉开浴室门的刹那,正好看见,他的爱犬,在他的床上,欢快的哗哗着…… 南辰一边抚摸着它的后背,一边嘀嘀咕咕的,“加油,你是最棒的!” 司空言的眼皮跳了跳……眉心渐渐蹙起,薄唇抿成一线。 小羊驼立即察觉出主人神色异样,低眉顺目趴到被子上,不时偷瞄他两眼,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仿佛在说:我被这个人类欺骗了。 大功告成,南辰潇洒起身,冲司空言耸耸肩,擦着他胳膊,哼着小曲出去了。 司空言盯着雪白被褥上的‘地图’,一阵头疼。 他本打算洗完澡带七月出去遛弯,照理说每天都是要和它一起夜跑的,可最近这雷打不动的生活习惯也被打破了,甚或说,自从南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以后,他的作息规律就被打乱了。 南辰心情特别爽,高高兴兴冲了个澡,出来后发现茶几上的红糖水一点没少。 青焰睁着眼,神色迷蒙,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后,就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直奔洗衣房。 洗衣机运转声随之响起,南辰笑出声来。 她问青焰,能不能走路。青焰点点头。她便扶起她走到床边,将她安顿好。然后蹑手蹑脚的朝洗衣房走去。 司空言正背对着门口,望着那一扇小窗户吸着烟。 肩宽腰细,脊背挺拔,暗淡光影中勾勒出完美轮廓。 南辰目光不自觉的向下落了落,屁股也挺翘的。 下一秒,她像被敲了一棍子一样,浑身一怔,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竟对着他的身体想入非非。 “咳咳。”她清清嗓子,“客厅的沙发挺舒服的。” 司空言拿起窗台上的烟缸,弹弹烟灰,侧身靠在洗衣机上。 他看向她,“你这是,在逼我与你同床共枕?”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听起来有点勾人,很快便湮没在滚筒声中。 南辰做了个呸的动作,咚咚咚上楼去了。 司空言的画风变了,打从重新加她好友以后,他变得又冷血又无耻。 好,那就让大家一起堕落起来吧。 南辰给他发了条微信: “日租一万,不赊账” 只是一秒,司空言就转来十万块: “先预付十天的” 南辰秒收,发了个谢谢老板表情包。 一切都是虚假繁荣,只有人民币货真价实。 次日清晨,青焰脸色稍微好了些,南辰也不好说破,这个在女生之间在正常不过的话题,在她面前,却成了禁忌。 南辰从窗户望了眼,司空言的车已经不在了。 她记得上次,他为她准备过爱心早餐,这次应该也有吧。 “走,下楼吃早饭。”她对青焰说。 洗漱穿戴好,二人下到一楼客厅,小羊驼正趴在落地窗边的窝窝里晒阳阳。 见她们来了,摇着尾巴跑过来,围着南辰闻来闻去。 阳光洒在餐桌上,妥帖温暖。 餐桌上,空空荡荡…… 混蛋。南辰暗骂了句,对青焰说,“我们出去吃。” 青焰没表态,蹲下身抱起小羊驼,挠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然后,她看向南辰,指了指小狗。 南辰摇头,“不行,不能带它出去,它是大坏蛋的狗,你要喜欢咱们自己买一只。” 青焰眼中再次浮起那种冷蔑之色,仿佛在说,有什么了不起。 随后她放下狗,卧倒在了沙发上,伸胳膊摸过茶几上的香烟,苍白消瘦的姿容,配上此刻的pose,好像个地道的瘾君子。 小羊驼似乎不大喜欢她阴郁的气质,只是围着南辰转悠。 南辰颓然叹息,青少爷的大小姐脾气又犯了。 看来今天不把小羊驼带出去,她是绝壁不会吃饭了。 毕竟人家父亲花了大价钱把她交到自己手上,总要照顾好她。 “那好吧,带它一起,就这一次哦。” 青焰把烟熄了。 南辰给小羊驼穿上小裙子,套上狗链,小家伙乐得屁颠屁颠的,跟着她们出了门。 吃过早点,两人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晒太阳。 南辰望着车来车往的街道,蓦然觉得一阵空虚。钱她是挣到了,还很多。可却有种不知自己在干嘛的错觉。 小羊驼蹲在她腿上,仰头看她,南辰挠挠它头,侧头看向青焰。 青焰叠着细瘦的双腿,一只胳膊向后搭在椅背上,也正望着马路,银发熠熠生辉。 “你将来打算做什么?”南辰问。 这句话如石沉大海,被车水马龙声吞没。 “你琴弹得真好。”南辰又说。 青焰依然望着马路,早高峰来临,车辆越来越多。 阳光照进她阴郁的曈眸,掠过一丝微妙的神色。 突然,那道暗哑,难分性别的声音传来: “我想喝奶茶。” 南辰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你等着,我去给你买,要什么口味的?” 她试图引|诱青焰再说一句话。 但青焰却什么也没说。 但这一句已经让南辰足够意外,她起身,摸摸她的银发,“乖乖坐在这,别乱跑哦。” 然后,抱起小羊驼放在她身上,“看好这个小家伙。” 青焰放下搭在椅背上的手,抱住小狗,看着南辰的背影穿过车流交织的马路,往对面的奶茶店走去。 随后,她将小羊驼放在了地上,松开手中的狗绳。 小羊驼想也不想的,就追着南辰的身影,往前跑去。 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响起,旋即是第二声,小羊驼幸运的躲过了这边车道的车辆,却没能逃过反向车道上疾驰而来的车轮。 青焰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团雪白的绒球,被卷到车轮下,黑色轮胎碾压过那具小小身体,轻而易举的就将它的脑袋压得粉碎。 血流出来,染红了小羊驼的绒毛。 它像一个破布袋一样,又被车子拖拽出一段距离,终于从轮胎下解脱出来。 空中响起烦躁的鸣笛声,每个人都烟熏火燎,没人会在意一只被撞死的流浪狗。 短暂的混乱后,马路重新车流涌动。 青焰站起身,像一具行尸走肉般,朝小狗的尸体走去。 她目不斜视,双面车道的车辆急急刹车,司机落下车窗,怒骂声不绝于耳。 青焰置若罔闻,在凝滞的车流中,走到小羊驼尸体前,跪了下来。 南辰拎着两杯奶茶往回赶时,远远就看见,青焰跪坐在马路反向车道上,交通已经堵塞,好多人围着她。 吓得南辰魂都飞了,向那边狂奔,拨开人群冲到青焰跟前。 随后,她看到了红白相间的一团毛球。 脑袋嗡的一下,奶茶掉在地上。 她不知该先扶起青焰,还是先抱起小狗。就那么失神的看着。直到有人对她说,“你们认识啊,快让她起来,这都着急上班呢。” 南辰这才缓过神,抓住青焰胳膊,用力将她拽起来。 然后俯下身,抱起了小羊驼的尸体。 她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穿过马路,回到长椅上的。 车辆重新通行后,刚才发生的惨剧,似乎一下就被抹掉了。 只有地面残留的血迹,证明它确实发生过。 小羊驼软绵绵的,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南辰的衣裳。 “我先送你回家。” 不知过去多久,南辰说。 青焰只是低头看着小狗尸体,眼底空空如也。 路上,南辰安慰了她几句,虽不知具体发生什么,但她大致也能猜到。估计是小狗想去追她,青焰走神了,没能及时拉住绳子。 将她安全送回家后,南辰给青先生发了信息,对方很痛快的支付了薪酬。 正在她打算开车离去时,蓦然瞥见,别墅二楼窗前,站着一个人影。 看不清面容,但银色的短发,分外耀眼。 南辰心里很难过,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副驾驶座位上裹着围巾的小狗尸体。 可怜的小家伙,她该如何向它的主人交代。 回到家,她将小羊驼重新放回了它的窝窝里。 然后,拨通了司空言的电话。 海洲大厦会议室里,司空言正在给几位营销经理开会。 手机屏幕第一次闪烁时,他挂断了。 眼看着会议就要结束了,打算一会儿回过去。 可南辰又拨了过来,似乎有什么急事。 司空言和几位经理交代了句,推门走出去。 “什么事。” 对面沉默了几秒,南辰的声音才传来: “对不起,你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第三十四章:尚未分别,何谈遗忘 她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好像在哭。 司空言的心蓦地收紧,南辰的性子他多少还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种爱哭爱撒娇的女人。 “说话,到底怎么了。” 由于着急,他的声音有些严厉。 “你的小狗……死了。” 然后就传来南辰嘤嘤的抽泣声,夹杂着无数遍对不起。 司空言叹了口气,虽然意外也难过,可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好了,我知道了。” 说完,他挂断,重新走进会议室。 整整一天,南辰都在对着小狗的尸体发呆。屋里温度高,怕它腐烂,她将窗户开了条缝,把小狗放在冷风能吹到的地方。 暴露在寒风中的小羊驼,让她觉得更可怜了,她也跟着一起,吹了一天风。 天色一点点沉落,夜幕笼罩大地。 南辰坐在地上,斜倚着落地窗,直勾勾的盯着门前的马路。 房间没开灯,路灯橙色的光影映着她的脸,从外面看,她就像一个橱窗里的玩偶。 大而清澈的眼睛,玻璃珠似的,闪闪发亮。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庭院外。 南辰像突然接收到信号的飞碟,蹿起来往外跑去。 司空言刚带上车门,就见南辰风一般跑出庭院,朝他奔来。 若非她脸上忧伤的神色,他竟有种她一直在等待他下班回家的错觉。 他不记得上次这样被人等待是什么时候了。 应该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到他都记不清是否真的发生过。 然而,南辰的脚步却在将要迈出庭院的刹那,顿住了。 她出来的急,只穿着单薄的体恤,脚上踩着毛绒拖鞋,宽松的衣服下摆,显得她腿特别细长。 南辰直直的盯着司空言,眼眶红红的,泛起一圈小泪花… “真的对不起。”她低下头,冲着司空言深深鞠了一躬。 司空言眨眨眼,被她这郑重其事的道歉,整得一怔。 随即,他迈开长腿,朝她走去。 南辰只觉脖颈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抓住,司空言像拎小鸡崽一样,几步把她拎回了屋内。 可她此刻,已没有心情,在意这些细节。 指着窗边的窝窝说,“你的七月,在里面…” 司空言并没如她想的那般,一个箭步扑向爱犬。 而是先关了窗,打开灯,才缓缓屈膝蹲下,伸手拨弄了下小狗尸体。 南辰看着他侧影,等待着他的斥责。 良久,司空言站起身,说,“我们把它埋了吧。” 南辰眨眨眼,男人俊美的面容在视线中重新变得清晰。 “嗯。”她点点头,“把它埋在你的园林里吧,这样每天回家,你还能看见它。”顿了下,情绪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崩盘,“它也一定舍不得你的,一定会守在那里,跟从前一样,迎接你归来。”说着,她自己哭上了……“还有,把它的小衣服,玩具和窝窝也一起埋了吧,这样它就不会寂寞了。” 痛失爱犬,司空言难过也是有的,可情绪并没受到多大影响。但看着南辰哭得这么伤心,他倒真有些心疼了。 “不哭,乖。” 他揉揉南辰的头发,微微俯身,与她视线平齐,抬手轻轻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珠,点了下她鼻尖。 若换作平时,司空言做出这么温柔的动作,南辰一定会害羞。然而此时,她满脑子都是狗,还有如何抚平狗主人受伤的小心灵。 “你要是难受,就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容易憋出病来的。”她看着他说。 “怎么发泄,和你一样哭鼻子么。” “也不是不可以…你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司空言唇角微勾,又揉了把她的头发,轻声,“傻瓜。” 接下来的时间里,南辰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收拾起小羊驼的遗物,装进手提袋,然后拿起装着狗尸体的窝窝。 南辰赶紧从他手里抢过窝窝,抱在怀里,“我拿着吧。” “拿可以,但不许再哭。” 司空言熄了灯,两人一起出了庭院,上了车。 灯影和林荫掩映间,那座城堡般的恢弘别墅,静静伫立在夜空下。 不知为何,南辰觉得,上次她来这里,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司空言落下车窗,在门禁处刷了瞳孔,大门缓缓开启,车子驶入园林庭院。 南辰想问他,怎么不用司机了,可略一踟蹰后,什么也没问。 司空言从车库拿出一把工兵铲,领着南辰在园林里漫步。 南辰偷偷瞄他,看不出他有丝毫伤心的表情。 这么想着,嘴巴已抢先一步,“你一点都不伤心么。” 司空言侧眸看她,半晌,认真的道,“伤心。” “哦。”南辰小声应了,不再言语,然后指着湖边一棵树下,说,“埋在那怎么样?” 没等司空言回答,她先跑了过去,蹲下身,环视着周围,“这挺好的,既能看风景,也能看到大门和别墅。” “嗯。” 司空言走近,将纸袋放到地上,脱下外套,递给她。 “不不不,我来挖,请一定要让我挖,拜托了。” 司空言轻弯唇角,看着她的目光沉静而温柔。 “好。” 他穿好大衣,将工兵铲塞到她手里。 “谢谢。”南辰放下窝窝,接过,仿佛这已经不是铲子,而是她虔诚的忏悔。 此前她对司空言所有的敌对情绪与故意找茬,似乎都在小羊驼的葬礼之夜被抹平了。他们之间的感觉,在这寂静又略带忧伤的夜,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变得纯净,安然。或许,这本就是死亡本身。 南辰用力的挥舞着铲子,挖的气喘吁吁。 她要挖得深一点,让小羊驼好好安眠。 它是为了找她而死的。这让她无法释怀。 “给我。”司空言握住她的手,强行夺走了小铲子。 南辰没跟他争,只是说,“挖深点。” 冬天的泥土很硬,即使是司空言,挖起来也很吃力。 足足忙乎了近一个小时,终于能把小羊驼顺利下葬了。 南辰蹲下身,好好的整理了下裹着小狗的围巾,又将它的尸体在窝里摆出一个舒适的姿势,这才放进土坑里。 司空言将小狗的玩具和小衣服,规整的摆在窝旁。 他俩就像两个小学生,庄严而认真地做着这一切。 泥土一点点洒落,覆盖住了属于七月的所有印记。 最后,南辰还点了三根烟,插在小羊驼的坟包上。 “我们走吧。”她看向司空言,“它会永远记得你的。” 司空言也望着她,蓦然问,“那你呢。” 南辰默了默,别开视线,“尚未分别,何谈遗忘。” 司空言抬手,修长指尖划过她鬓角,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轻轻的,抱住了她。 月色透过枝桠缝隙在地面洒落斑驳光影。 司空言牵着南辰的手,往别墅走去。 他时而瞧她两眼,南辰始终低着头。 司空言觉得,她整个人都小了一圈… 像是犯错的小孩子,闷闷的,郁郁的,都不敢抬头看大人眼睛。莫名的,他竟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仿佛一瞬间拔掉了身上所有的尖刺,柔软乖顺。 回到主卧,司空言给她备了洗澡水,南辰拘谨的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 司空言弯腰,晃晃她的肩,温声道,“去洗澡。” “我不洗了,我想回去了。” “不走,好不好?” 南辰这才抬眼看他,眼神有些游移,“你,想干什么…” 司空言笑,故意逗她,“我的小狗死了,我一个人很孤单的。” 南辰垂眸,片刻嘟囔了句,“那好吧。”随即,声音更小了,“可我都没有换洗的衣裳。” “脱下来,我给你洗,烘干很快。” “不行。”南辰一口否决,“不用你洗,我自己洗。” 柔和灯光下,司空言发现她的脸微微发红,眼底有星星点点的光,一股难以名状的柔软情绪涌过他心间,“好。”他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南辰脱掉大衣,光着脚丫往浴室走去,司空言瞥了眼被她抛弃在一边的拖鞋,蹙眉道,“把鞋穿上。” “不穿了,容易摔跟头,还有,你的睡袍太大了,能给我找件你的衬衣或者体恤衫么。” 司空言眨眨眼,这才意识到是个问题。家里没有任何女生用的东西。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栋别墅会住进一个女人。 他走到衣柜旁,随手取了件黑色衬衫,递给她。 “坚持一下,明天我给你买。” 司空言说着,冲拖鞋扬扬下巴。 能明显感觉到南辰的小肩膀耷拉下来,她不情愿的将脚丫伸进拖鞋里,哒哒哒的进了浴室。 浴室地面是地砖,不穿鞋会着凉的,但这些话司空言没有说。 他鲜少表达自己的想法,或许与南辰说的,算是最多的了。 然后,他就在浴室门口耐心等待。 可他的一番好意,在浴室里的南辰看来,却有点慎得慌。 她知道司空言就在门口,不禁心道,他戳在那想干什么,隔着门板,她都有种被野兽虎视眈眈的感觉。 这种担忧,减缓了她的速度,连脱|衣服都变成了慢动作。为了保险起见,她脱掉自己的衣裳后,迅速套上了司空言的衬衫,然后才拧开龙头,搓洗着贴|身衣物。 司空言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南辰把洗好的衣服递出来。 时间越是推移,他压制心底奇奇怪怪想法的理智就越薄弱。 就在这时,门终于向一边拉开一道小缝,伸出一只白皙细长的手臂。 南辰的声音很小,怯怯的。 “喏,谢谢…” 第三十五章:这该死的‘真空\’ 司空言从她手里接过那一小团东西,拉门逃也似的,迅速合拢。 手掌中的东西质地柔软丝薄,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司空言垂眸瞧了眼,小衣服和她人一样,小巧单薄。 他的脑海里一下就出现了画面。 呼吸都不觉一凝。 赶紧迈开腿,往洗衣房走去。 片刻后,他站在烘干机前,透过圆形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两件可爱的小衣服。 司空言,你废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迅速别开视线,感觉自己的眼睛和想法仿佛不受大脑控制了,闭了下眼睛,吐出口气,拉开门将小衣服拿出来。 他不想再接近浴室了,可南辰一会要穿,万般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敲响门扉,“好了。” “等下,我喊你。”南辰的声音混着水声飘出来。 司空言握着那一团东西,仿佛握着一只烫手的山芋。 他从不认为自己纯洁,可也从未想过,会这么… 这么多年,发自内心的讲,他不曾认为有一天会喜欢上一个女人。因为在他心里已经住着一个人了。心很小,住不下更多人。但如今,他却蓦然发觉,心里的人似乎不是真正想要找的那个房客。 司空言心有些躁,将小衣服挂在衣架上,他出了卧室,去了露台。 南辰心里也是慌的,慌的一批。 她一想到司空言拿着她衣服的画面,就脸上发烧。 丢人倒也不是,可咋就这么闹心呢。她着急忙慌的洗好,对着外面喊道: “我洗好了——麻烦把衣服递给我吧。” 站在门边,裹紧宽大的黑衬衫,紧张的心情如同间谍接头。 然而,等了半天,没动静。 “司空言?” 还是没回应。 这家伙搞什么!南辰有些懊恼,于是又高声把第一句话重复了一遍。 回应她的,依旧只有寂静无声。 可恶!这个家伙。她将门拉开一道缝,探头往外瞧了瞧,没人。 随后她就看见自己的小衣服搭在衣架上,被挂在窗户把手上。司空言跑哪去了?顶着大问号,她蹑手蹑脚走出去,跟做贼似的,往窗子那小跑。 就在她的手刚搭上衣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回头,司空言正好走进来。 南辰抬起的手僵在那。 司空言站定,在几米外看着她。 南辰个子高挑,他的衬衫下摆刚好盖到她大|腿|根|位置,两条细腿又白又直,加上她此刻的动作,衣摆被微微提起,更有种欲盖弥彰之感。 而且最关键的是,此刻她完全处于‘真空’状态。 司空言突然觉得,室内的空气流通不大好,让人透不过气。 “你穿。” 他草草撂下这句,转身就出去了。 好尴尬,还能再尴尬点么。南辰手指头都不利索了,拽下小衣服,冲进套房里面的小卧室,砰地关上门,靠着门板连连几个深呼吸。 终于穿戴完毕后,南辰把衬衫使劲往下拉了拉。 索性就睡在这吧,可头发是湿的,不管了,就这么睡一次,也不会脑中风。她钻进被窝,蹬了两下脚,将蓬松的被子完全蹬开,满足的闭上眼睛。 十多分钟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挑身影侧身而入。 南辰赶紧装睡,竖起耳朵听。 似乎是壁灯被打开了,浅浅灯光钻进上下眼皮的缝隙。 随后是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插座的声音。 然后,她整个人就被粗|暴的拎了起来。 “头发吹干再睡。” 嗡鸣声响起,司空言不由分说举起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 南辰弓着背,垂着肩,耷拉着脑袋,任凭一阵阵热风吹过她的脑袋瓜。 倒是挺舒服的,可这蛮横的态度,压根就没把她的意志放在眼里。 司空言的手不断拨弄着她的脑袋,变幻角度,手指偶尔划过她脖颈和耳后的肌肤,感觉有些微妙。 帮她吹干头发后,司空言就熄灯带门出去了。 南辰枕着被吹得蓬松的头发,觉得,大坏蛋也挺好的。 司空言洗完澡后,披上睡衣,松垮的系了腰带,由于南辰睡在里间,他就比较随意了。 靠在床头,视线下意识的望向墙边,这几乎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可如今那里空空荡荡。 还是失落的,甚或有些伤感。 他点开相册,里面保存着几条视频。将手机声音调小,点开其中一个,小羊驼毛茸茸的小脸正对着镜头,小脑袋上扣着一顶生日皇冠,口中发出撒娇般的欢快叫声,这是在它满一岁时拍摄的。 司空言看着视频,淡淡的笑了。 随后他又看了其他几条,然后,将它们全选中,按下删除键。 失去的,就让它消散吧,留在心里就好。 他将手机放到一边,刚侧身躺下,突然传来一声开门声,随即,一个人影慌慌张张朝床这边奔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下蹿上他的床,掀起他的被,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司空言都懵了…… 南辰两手死死揪住他衣襟,脑袋恨不得钻进他身体里去。 “小羊驼在哭……你听见了么?” 司空言眨眨眼,哭?不应该吧,视频里七月都很开心的。 “它一定是怨恨我害死了它,要把我也一起带走。” 司空言噗嗤一声笑了,薄唇张了张,却又把想说的咽了下去。他搂住她,摩挲着她后背,“没有的事,别瞎想。” “不是我瞎想,我听见了!就在刚才。” 南辰总算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写满惊慌,声音压得很低,“它叫了好半天,难道你没听见么?像是哭,又像是在笑…低低的,小小的,就在这屋里!” 司空言心里好笑,弄半天她胆子这么小。 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南辰不怕。”顿了下,“有我在。” “你当然不怕了,你是它主人,它又不会把你带走。它恨我的……一定是。” 南辰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他说什么了,自顾自的嘀咕,“我买奶茶时带上它好了,我为什么要把它留在那呢,或许我压根就不该去买奶茶,让青焰自己去好了。” 司空言落在她发丝间的指尖一顿,“她让你去买的?” 南辰摇摇头,“她没让我去,就说想喝,是我自己要去的。” 司空言沉默了下,声音依旧清淡,“为什么要带着七月?” “因为青焰喜欢你的狗…”南辰声音低下去,“真是对不起。”她垂下眼眸。 “好了,都过去了。” 司空言没动声色,“别再想了,去睡吧。” 南辰蓦地仰起脸,“我能跟你一起睡么…” 说着,她一下搂住他的腰,“就这么睡。” 司空言:…… 这让他怎么睡得着啊。 “好。”他轻声道。 南辰放下心来,紧绷的身体垮下来,变得软软的。 她绝对听见狗叫了,像是在低声的哭泣。果然主人威力无穷,从她贴近司空言的一刻,那声音就销声匿迹了。 其实她也睡不着,以这种暧昧的姿势,能睡着她就成仙了。可又不敢撒手,两人就这么装傻充愣的抱着,假装都很淡定。 半晌,司空言低沉的嗓音从头顶飘落: “离她远点。” 南辰这次没有争辩,而是抬起脸,望着他,很理智的说,“你好像对青焰有成见。” 司空言垂眸看她一眼,没说话。 “你说实话,是不是嫉妒她长得帅?” 司空言睨着她,很是无奈。 “是,我嫉妒,嫉妒得发疯。” “她真的是个女的好么,出息…” 薄唇一抿,司空言都被她气笑了,与此同时,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闪过。 他问,“你就这么确定?” “我当然确定。”南辰说着叹口气,低下头,用食指在他胸膛上画圈圈,“我不该在背后论他人短长,可既然你问到这了,我就告诉你,你发誓,绝不可以说出去!” 她再次望向他,目光灼灼。 见司空言点头后,她继续画圈圈,“她妹妹死于火灾,她自己胸前也被烫伤了,烫伤你懂的吧,所以就没有了……而且,我摸过她。” “什么?” “我说,我、摸、过、她。” 司空言深吸口气,“怎么摸的。” “就那天,哎,我其实吧,也怀疑过她是男的,所以就把她按倒了,就摸了呗,隔着裤子摸的,就那么一下,整得老尴尬了。” 司空言不作声了。南辰的手指尖像小猫的爪子在他胸前挠呀挠的,让他都没办法静下心思考了。 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凄美少年的故事中。 她说,“我有时真觉得青焰挺可怜的,可能她也不想打扮成这样,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前天晚上她还晕倒了,可我给她冲的红糖水,她一口没喝。你不要老对她有偏见,你那叫刻板印象。” 这时,她的指尖倏地被司空言捉住了。 司空言神情莫名有些不耐烦,“睡觉。” “我还没说完呢。”南辰抽出手,换了个地方继续画,“她父亲很信任我的,这不光是钱的问题,当然钱是重要的方面了。咦,你这有个痦子。” 司空言:…… 随后,南辰就针对他锁骨左下方的一个小黑点展开了工作。 抠,再抠,抠抠抠… “她喜欢我叫她哥哥,正好我也没有哥,一直挺想有的,就叫呗。” “你堂堂须眉,总不至于和……” 她后面话还未脱口,终于玩火自焚的被狠狠吻住。 第三十六章:原罪:他的隐形未婚妻 这一夜,司空言几乎未眠。 那个和南辰的吻,绵长温柔,让他欲罢不能。 不过他还是及时刹住了车。 然而,他刹车没用。 对方就想跟你追尾。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推开了南辰,让她乖乖睡觉。 可这丫头片子不知抽什么风,又紧贴上来,搂着他不撒手。 他绝对有理由相信,南辰感觉到了他某些改变。 但却像以身试法般,不可罢休。 “就这样,挺好。” 他记得,南辰当时是绯红着一张小脸,如此说的。 然后,他就像抱着一块滚烫的石头,硬|挺了大半宿。 南辰最后是睡着了,且非常安心。 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晨光洒落窗棂时,司空言轻轻推开她,一条信息浮现在屏幕上。 “你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司空言,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去看看她。” 发信人是司空子敬。 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了声,起身洗漱,动作放得很轻,怕惊扰到她。 然后,换上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下。 目光瞥到床上尚自熟睡的人,她穿着他的衬衣,这感觉很微妙。 小脸蛋贴在雪白的被子上,睫毛很长。 他走到床边,俯身,轻吻了她的额头。 今早没时间给她预备早点了。 南辰似乎感觉被他吻得有点痒,晃着头蹭了蹭被子,继续沉睡。 司空言勾唇浅笑,轻轻带上卧室门。 天空万里无云。苍穹是致命的蓝色。 司空言启动车子,缓缓驶出庭院。 阳光打在风挡玻璃上,却穿不透窗后那双黯沉如夜的眸。 行走在灿烂阳光下的人们,有多少是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默默前行。 那些秘密,就像锁住他们的镣铐,而钥匙,早已丢失在岁月跌宕中。 车子一路向郊外驶去,掠过车窗的景色越来越辽阔。 辽阔的,有些苍凉。 在那家经常光顾的花店,司空言买了一大束百合。 雪白娇|嫩的花瓣映衬着他俊美的容颜,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花店女老板每次都会艳羡几句,“被你送花的女孩子可真幸运呐。” 司空言每次都是一笑而过。 幸运? 呵。 将花束放在副驾驶,他拐上一段盘山路,山路尽头,便是目的地。 欣康疗养院。 窗明几净的白色楼宇矗立在群山连绵间。阳光为那一扇扇玻璃窗涂上浅金色。妥帖。宁静。温暖。 在这里,时间仿佛都放缓了脚步。 来到接待台,司空言一手捧花,一手轻车熟路的在登记薄上写下信息。 护士浅笑道,“又来看白小姐了,你对她可真好。” 她这样说着,却搞不懂,眼前这位巨帅巨有钱的男人,为什么会对那个傻女人情有独钟。每次瞄到他那辆黑色豪车,她都难免心有不甘。 于是嘴巴就更甜起来,殷勤道,“要不要我带你上去?” “不必。” 司空言淡漠回道,眼皮都没抬一下,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507高级护理病房内,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护士,正陪着一个模样二十四五岁的女病人玩跳棋。 女人面容白皙,长得也不错,就是目光痴痴傻傻的,盯着棋盘,时不时咧嘴傻笑。 司空言推门进去时,女人并没抬头。 护士起身,招呼道,“司空先生来了,坐。”拉过床边的椅子。 司空言对她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最近情况怎么样?”他问。 “还不错,病情挺稳定的,只是短时间内还是无法恢复。”护士措辞委婉,短时间的单位是以年计的。她爱怜的摸摸女人头发,“白羽,快看,谁来看你了。” 白羽这才抬起头,歪着头,盯着司空言看了半晌,因为长期服用激|素药物的原因,她的脸有些虚胖。呆滞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旋即熄灭。 她摇摇头,“我不认识这位叔叔。” 司空言神情没什么变化,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护士接过他手里的百合花,插在窗台花瓶里。然后识趣的说,“司空先生,你先在这陪会儿白羽,我去查下病房。” 司空言点点头,护士便带门出去了。 病房刹那变得岑寂,一束束阳光透窗而入,尘埃在光束中翩迁起舞。 “我跳一,你跳二。”白羽那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幼稚声音飘落在司空言耳畔。 他坐在床边椅子上,看她。 眉眼中空无一物,没有怜惜,没有温柔。是的,什么也没有。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可实际上,他们有着一段尘封的过往。 她曾应有过一个身份:他的未婚妻。 白羽摇头晃脑的下着跳棋,可对面并不存在的人。 阳光只斜斜打在她腿上,脸和上半身都淹没在阴影中,仿佛被时间抛弃。 空气弥散着百合的芬芳。 司空言起身,走到窗台前,食指拇指捏住一片花瓣,将它撕扯下来,在指尖揉碎,汁液浸湿了他肌肤,凉凉的,破碎的。 大概有五年了吧。 具体时间他已记不清,像是一团雾横亘在记忆深处,却又挥之不散。 白羽是司空子敬的挚爱。 而她,爱的却是他。 白家也是相当有名望的家族,最初以黑道起家,白羽是家中长女,拥有这样家世的她,却没如众人想象中该有的那般骄纵,任性,反倒知书达理,甜美可人。她从高中时代,便爱慕司空言,那时的司空言也是无数女生梦寐的对象。长得帅,成绩拔尖,家世雄厚。在所有人眼中,他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然而俗烂的剧情却没能迎来完美的收场。 王子和公主并没走到一起。 白羽悄悄塞给司空言的信封,都被他原封不动的归还。一个字也没看过。 他的冷漠粉碎了白羽少女时代的爱情。 可她依然爱他,高中毕业后,她向父母提出,想要嫁给司空言。 父母并没反对,白家与司空家当时可谓门当户对,订下这门婚事对两个家族都有利。于是双方父母见面时,司空晟直接替司空言做主,答应下来。 而那时司空言正忙着为出国留学做准备,浑然不知父亲已代他定下终身。 直到白羽如一只欣喜的小燕子,飞扑到他面前,羞涩的对他说‘我将来一定会嫁给你’时,他还只以为这是她的年少痴情。 在订婚的消息终于传到司空言耳朵里后,他对父母冷着脸拒绝了。司空晟勃然大怒,‘这门婚事你想结得结,不想结也得结!’ 订婚宴如期举行。排场十足。政商界名流皆来贺喜,高朋满座。 白羽身穿雪白晚礼服,美得如童话中的小公主。 可她的王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在众人都搜寻着司空言的身影时,他正坐在图书馆,望着眼前的书发呆。 后来,他合上书,在夕阳余晖中,开车驶向宴会现场。 他不能选择逃避,许多事,只有面对,才会有结局。 当他走进宴会厅时,所有起伏的喧哗都戛然而止,时间被按下暂停建。白羽从席间站起身,脸上的神情由错愕到惊喜,随后穿过人群,朝他幸福的跑来。 所有人都等待着那激动感人的时刻。 他们拥抱在一起。亲吻彼此。 ‘我不会娶你。’他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在屏息凝神的宁静中,格外清晰。 白羽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如划过夜空的流星。 他看到,她的眼泪落下来。 染湿了雪白衣裙。 他转身离去。 身后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旋即一片哗然。 他听到父亲的怒骂声,可他没有停下脚步。 白羽没有追出来,她就像落在掌心的洁白花朵,在那一瞬间枯萎凋零。 当晚,白羽从十九层楼顶纵身跃下。 幸运的是,她竟挂在了外墙空调架上,捡回了一条命。 但由于脑部受到重创,再难复原。智商直接下降到四五岁,变得痴痴傻傻。 她这一生,就这样提前结束了。即便以后岁月漫长,对她而言,也只是活着。 到底是该浑浑噩噩的活着,还是清醒的死去。 司空言不知道。 但他明白,从她纵身一跃的那刻起,她就是他的原罪。 需要他用一生的时光来偿还。 与愧疚无关,与爱无关,是债。 他隔段时间就会来看她。 而今天,正是她跳楼的日子。 她甚至已经不记得他了,可没有关系。 忘了更好,不是么。 记忆有时是负担。 半个小时后,护士回来了。司空言便离开了。 明媚阳光映照着山间白雪,耀得刺目。 司空言落下一半车窗,让冷风鱼贯而入。 没有南辰的消息,她应该又去青焰那了。那个模糊了性别的女人,就像生长在潮|湿洞|穴中的苔藓,阴暗,冰冷。 而南辰却想极力保护她,怕她受到伤害,而她只会伤害别人。 可他不好过多干涉,终归是个女的,这都让他找不到理由。 但他清楚,是她杀死了七月。 她恨他。原因昭然若揭。 车子拐过一个弯道,消失在山峦背后。 ^ 南辰爬起来时,太阳已经老高。 翻看了下手机,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司空言的消息。 心里竟掠过一点点失落。她呆坐了半晌,脑子重新开工,然后就倏地脸红了。 特么的,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呀。 但不得不承认,司空言的定力真是超凡脱俗。 真该给他颁一个坐怀不乱王者奖。 想到这,她莫名其妙的抬起胳膊,把脸埋在衬衫袖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味道。 如今他们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 南辰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正在不受控制的脱离轨道。 她赶紧脱掉司空言的衬衫,环顾四望,却没发现自己的体恤衫。 我衣服呢?不会被这家伙藏起来了吧。 这也行!都多大了还玩这种藏小伙伴衣服的游戏… 她跳下床,光着脚丫蹬蹬蹬跑出卧室,四下寻找着衣服。 一路腹诽着,就在她打算打电话质问他时,蓦然放下了手机。 浅浅阳光下,她的t恤和牛仔裤,正整齐的躺在烘干机上。 它们看起来惬意极了,似乎正等着被她发现。 她走过去,拿起来,衣物被晒得暖融融的,散发淡淡芬芳。 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洗的衣服呢? 南辰想不通,难道是在她睡着以后? 她挑下眉梢,嘴角不觉扬起,心里也变得暖融融的。 可真好。这一瞬,她这样想。 洗漱穿戴完毕,她给青焰发了信息: 在干嘛 青焰回复:在等你 南辰指尖按在笑脸表情上,迟疑一秒,缩回了手。 脑海里浮现出,昨日离去时,二楼窗边‘少年’凝望的身影。 第三十七章:做我妹妹,要乖 南辰挺清楚等一个人的滋味。 不知道司空言是否也这样翘首以盼的等待过她。 儿时起,她父母就很忙,忙生意忙工作,他们似乎有永无休止的事情要做。 但南辰并非一个可怜而孤独的小孩,她很会给自己找乐子,有着一群前呼后拥的玩伴,他们几个经常并肩坐在墙头,远望夕阳。 嘴里或嚼着泡泡糖,或舔着冰棍,笑得豁牙烂齿。 那时,南辰还不知道远方意味着什么。 在她幼小的心里,父母就是远方。 一个她一直在等,却总也无法抵达的远方。 将车停在青焰家别墅门前,她给她发信息: 朕已到,速来接驾 分分钟,就见到青焰推门出来。 她一头银发还是那么闪亮,穿着一件黑色机车服,水洗仔裤,单手插裤兜,倚在庭院门上,对南辰一勾唇角。 有点冷。有点心不在焉。 “神采飞扬嘛。”南辰一笑,走近,下一秒,青焰做了个让她吃惊的动作。 她抬起胳膊,环住了她的肩。就像两个男人那样,勾肩搭背走进屋。 卧室窗帘拉开着,阳光在每个角落张灯结彩。 南辰随手将包包放在沙发上,问,“你今天做什么了?” 青焰朝书架努下下颌,有几摞书还散落在地上,没整理完。 上层挤满灰尘,一本本书,像古董般塞在里面。 “他怎么样了。”青焰忽然问。 南辰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 “没事了,虽然死了爱犬难免伤心,但毕竟是男人嘛。”顿了下,“我们已经将小羊驼安葬在园子里了,正对着别墅窗户的方向,这样他每天一撩开窗帘,就能看到它安睡的地方。或许还是有点小难过吧,但他总不能像我们女生那样哭鼻子。好啦,不要太介怀了,也不是有心的。” 青焰没说话,低头继续整理书籍。 “他不介意,你来找我?” “当然不。”南辰边整理书籍,边颠倒黑白的说,“他很支持我的工作的。何况是这样有意义的一件事。你别把他想的那么小气。”…他是相当小气。“每次我说要来看你,他都让我和你多多聊聊。”…他其实恨不得把你变成一团空气。“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不会纠结这些感情的琐碎。”…他只会用命令的口吻说‘我不许’。“所以他没你想象中那么坏啦。”…他的阴暗面超出你想象范围。“真希望有一天我们三个能成为好朋友。”…这种可能性全银河系最低。“没准哪一天你会发现,你和他很聊得来呢。”…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加油!”…我就是在白日做梦。 青焰对她的长篇大论充耳不闻。 南辰耸耸肩,也没再没话找话,想起司空言夭折的‘小羊驼’,她心里依旧不是滋味。虽然司空言面上波澜不惊,说难过时的语气也淡得像白开水,但从他哥哥司空云这件事上看,他有着内心柔软的一面,更是一个深情的人。 “对了,还是要谢谢你替我还那二十万。虽然他没收,但这份心意我是领了的。” 青焰仿佛没听到她的话,站起身,将整好的书籍插进书架。 南辰踮着脚整理最上层,实在有些累,就搬来一个小凳子踩上去,视野一下开阔起来,这时一个包裹着黑布的瓶子映入视线。 瓶子紧贴着架壁摆在最里面,黑色布套落满灰尘,南辰伸长胳膊,够出瓶子,心里有点好奇,瞄了眼青焰,她并没注意自己。 她指尖向下一勾,拨开一小块布套,可随即看到的东西,却令她一愣。 这只平平无奇的玻璃瓶里,密封着几块骨头。 乍一看,难以辨别出是什么动物的骨骼。 青焰收藏骨头做什么?难道这几块骨骼有着特殊的意义? 就在这时,她觉到有一缕阴冷的目光,正从边上射来。 一瞬间,她有种考试作弊被老师逮到的慌乱,但旋即镇定下来,索性侧头,迎上青焰的目光,笑问,“这是什么骨头呀?” 青焰扬手从她手里夺走了瓶子。 她脸色很难看,南辰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感觉,像是被严重的侵|犯了,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气氛一下冷下来,阳光仿佛都冻结了。 青焰重新整理好黑色布套,拂落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它摆回了原来位置。 南辰一时有点无措,可那三块骨头总让她感觉怪怪的。 从形状看,应该是关节相连处的骨骼,但从大小看,又不似牛羊。 “我今天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她迈下小凳,想再说点什么,嘴却像被胶水粘上了一样,只是对青焰笑了下。 青焰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南辰穿上外套,拎起小包,在沉闷的气氛中,走出卧室。 坐到车上,她照旧给青先生发信息,对方依然痛快转账,还道了谢。 南辰盯着收款记录,看了半晌,然后抬眼,朝别墅望去。 二楼窗口空空荡荡。 每当她过度在意青焰的感受时,都会有种愧对司空言的感觉。 他给了她百分百的宠爱,而她却对另一个冷冰冰的人嘘寒问暖。 每次她给司空言发信息,他几乎都是秒回。 就好像他整天什么事都没有,专门盯着手机看她微信似的。 但真实状况恰恰相反,他很忙,有太多的事要处理,有那么庞大的一个集团要掌管。 这些南辰心里都很清楚,也让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珍惜所拥有的。 她对自己说,使劲晃了晃头,将在青焰家书架上看到的东西甩出思维。 真的有些可怕呢,她曾经看过一个叫腐烂实验室的纪录片,难道那三块骨头,是……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连忙启动车子,往家驶去。 回到家已是傍晚,她打算换换心情,于是就叫上黎霏,一起去了酒吧。 在混乱的酒吧,有如水的欲|望,闪烁的眼神。女孩花朵般的身体,男人发热的手指。瞬间的游戏。飘忽的情缘。这曾经令她感到浮躁的地方,此刻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才是滚烫,真实的现实。 刚喝下半杯酒,手机屏亮了下,司空言的信息。 司空言:怎么没回家 南辰一惊,四下张望,不会这么巧吧,他也在这里? 转念一想,又立即否定自己,司空言绝不会来这么低档次的酒吧。 就算玩,也只会在他那华丽丽的会所里。 于是她回复:你怎么知道 司空言:我在你家门口 南辰不知为何,笑了。 南辰:来zero,一起放纵下(转圈圈jpg.) 司空言没回她。 黎霏凑过脑袋看,啧啧道,“夫管严呐,真让人羡慕,什么时候能有个男人这么管管我。” “想管你的男人都排到菜市口了好么。” “那都是些什么货色,我拿十个换顶配渣一个,你干不?” 南辰没说话,举起杯子喝酒。心底台词是:才不干。 如今她这勤工俭学的人设都倒得七七八八了,似乎连初心都不那么明确了。 记得前两天,她的意志还很坚决。 都怪司空言死了狗。 心里有点乱,酒喝得有点猛。 她头有些晕晕的,一个劲往黎霏身上栽歪。 眼皮也不觉沉了起来,渐渐就阖上了。 突然,胳膊上一疼,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 她不满的从黎霏肩上抬起头,却见黎霏正瞪着她,眼神一个劲往她身后瞄。 ?南辰缓缓扭头,登时酒醒了一半。 司空言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 颀长身形在一束束闪烁灯光中,明暗不定。 漆黑的眸,倒映着迷离光影,正俯视着她。 在他身边,还戳着一个人,小目标。 少见的,司空言没穿西装,而是穿了件黑色及膝款风衣,将高挑硬朗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坐呀。”南辰扯了下他的衣袖。 黎霏赶紧让位,坐到对面。 南辰往里挪了位子,司空言在外侧坐下。小目标顺理成章坐在了黎霏身旁。 不知为何,司空言一出现,整个现场气氛就压抑下来。 司空言点起一根烟,睨着她,“不是要放纵么,怎么不点酒。” “点!这就点,必须把我司空哥哥喝好。”南辰有点飘,话风也跟着随意起来,笑嘻嘻的凑近司空言的脸,“我哥想喝什么酒?” 黎霏在桌下,狠狠踩了她一脚。 “随你。” 南辰豪气的对服务生一招手,“先来两打百威,让我哥踩箱喝。” 黎霏直扶额角…… 好好一盘棋,让她下得稀碎。 南辰平时和如子岸他们说话,就是这个调调。必须得承认,她在司空言面前是有所收敛的。可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展现真实的自我。 小目标叫了几瓶苏打水,自从司空言和这柴火妞勾搭在一起后,对司机的需求明显下降了,方雄的工作是越来越轻松了,反而他成了他的副职司机…… 闲来无事,伍亿边喝着苏打水,边瞄向身侧的万人迷黎霏。他可不像司空言那么想不开,美女就算在这家伙眼前脱个|精|光,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人生嘛,重在当下,乐在享受。美色当前,当然要好好欣赏。但也,只是欣赏。 “来,司空哥哥,不,三爷!干了。”南辰和司空言一碰瓶,仰起头就开周。 酒还没灌进喉咙,瓶就被人抢走了。 司空言把酒瓶撂在桌上,修长手指捏住她下颌,一字字,“放纵,但不包括你。” …… 南辰扭过身子,嘟着嘴瞪他,“你还是不是我哥。” “你哥不是青焰么。” 他语气淡淡的,似是不经意间随便一句话。 可南辰听起来,却觉得酸溜溜的。 提起青焰,她心里又是一沉。那种怪异的感觉,像一只黑色蜘蛛缓缓爬上心头。让她脊背都微微发凉。 她往司空言那边蹭了蹭,压低声音说,“我不想她当我哥哥了。” 司空言眼角一挑,斜睨着她,“听话了?” “我是说真的。” 司空言一手支腮,歪头看她,“我在听。” 南辰把骨头的事跟他说了,然后心有余悸的看他,等待他反馈。 司空言眸光随着灯光闪烁不定,一直托腮看着南辰。 半晌,像是终于思索出一个答案般,道,“做我妹妹,要乖。” 南辰……咱说的是这事儿么。 第三十八章:黑色的向日葵画作 吧台边上挤满跳舞的人群。充满迷幻的电子音乐。黑暗中的汗水和欲|望。浓烈的香水味道。琥珀色的酒精。长发的女子。柔软的腰肢。 南辰看着这一切。迷蒙眼神中,感觉很遥远。 有人轻捉住她指尖,传来肌肤温热的触感。 她回过神来,懵懂问司空言,“我们说到哪了?” 男人把玩着她的指尖,凉薄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 “我做你哥哥。” 南辰迷糊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想,我没法和你做兄妹。”说完,她傻笑起来。 伍亿玩味的听着他们对话,插嘴道,“兄妹也有很多种啊,比如说情哥哥情妹妹就是其中一种。” 司空言丢给他一个冷冷眼神。 南辰看着伍亿,“我不喜欢那样。我喜欢纯净的关系。” 纯净这个字眼,在当下听起来有些奢侈。 在一切都讲究整合的年代,似乎爱情也需要整合,整合家境,利益,前途。 这晚,南辰有点喝多了。 她挺压抑的,即便是交易,她也不想就这么抛下青焰不管。 就算她看起来,没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南辰说她想要走走,伍亿就送黎霏回家了。 北方深夜,空气冷得透彻心扉。司空言牵着她手,徜徉在清冷的街道。时光是会轮回的,南辰想起戏耍他的那一晚。 夜空繁星很亮,南辰仰头望天,把脖子使劲的往后仰,司空言抬手揽住她后背,她咯咯的笑,吸入肺腔的空气凉凉的,整个人像是被湖水包围。 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漫无目的。 司空言始终没怎么说话,俊美的脸在夜色中美得触目惊心。 他们走上天桥,桥下隧道口亮着灯,偶尔车辆经过,传来呼啸之音。 南辰背靠桥栏,两只手肘弯着向后抵在上面,司空言与她反向站着,望着另一边的夜晚。 “你家露台长高了。” 司空言微微一笑,“嗯。” “为什么你总担心我会掉下去?” “因为你淘气。” 南辰点点头,似乎认可这个答案。司空言不知何时,将顶层露台的围栏加高了,她再也没法坐在上面了。 “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么?”她看着他问。 司空言侧目,随后走到她面前,伸手抱住她的腰,“冷么。” “你还真是乏味呀。我很好奇你平时都在想什么。” 司空言垂眼看她,若有所思,“想公司的事多一些,剩下时间,就在想你。” “想我什么?” 司空言抿唇不言语了,眼底有闪闪笑意。 “我懂了,想乌七八糟的对吧。” 他摇摇头,稍后又点了下头,“一点点。” 南辰咯咯笑,像是听到了特别有趣的事,她抬手捏住司空言的衣领,来回卷着尖尖的领角,低低说,“你冷淡?” 司空言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眨眼,随后稍使力捏了下她鼻尖,“不是。” 南辰挑挑眉,嘴角撇了撇,眸光闪过狡黠,“还是,你不行?” 司空言垂眸看她半晌,“你不是感觉过了。” “那只是表面呐,谁知道你是不是短跑冠军。” 司空言无语,这丫头片子怎么什么话都说。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应对,南征又说,“那你自己行过么。” 司空言睨着她,愣是半晌说不出话。 “你想知道?”他问,声音低沉。 南辰却摇摇头,“我只是好奇,并不想用身体去得到答案。” 司空言没再往下说,心底莫名的掠过一丝小失落。其实他有的是机会,如果他想,她早就是他的人了。可他没有,为什么没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南辰终于松开他的领角,又用力抹平了两下,手搭在他硬朗的胸膛上,“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挺好的。介于朋友和恋人之间。不会给彼此造成负担,我们是自由的。也是忠诚的。”说着,她自嘲一笑,“我有点喝高了,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可你知道么,我最初接近你……算了,也没什么。” 司空言没有多问,女人心思总是比男人细腻,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他双手捧住南辰的脸,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回家吧。” 时间太晚了,他没给司机打电话,和南辰打车回到他的别墅。 出租车上,南辰依偎在他怀里,小小声嘟囔着什么,乖顺的像一只小猫。 她说,“有很多人,你愿意为可以忘记,其实没有,他们一直在你心底的一个角落,直到你生命的尽头,在尽头你会怀念每个角落里的黑暗之中的光,因为他们组成你的记忆与感情,但是你已经不能拥抱他们,只能在最后明白,路途是一个念念不忘的失去的过程。” 司空言静静听着她喃喃,浮光掠影,透过车窗在他脸上落下斑斓光格。 他将她又搂紧了些。 洗澡完后,南辰又穿了他的衬衫,这次是司空言主动找给她的,他喜欢看她穿自己衣服的样子。 浅醉微醺的南辰显得格外欢实,司空言给她吹头发,她就摇头晃脑的和他玩,还把他睡衣带子系成了蝴蝶结。 “漂亮不?”她摩挲着蝴蝶结,两条细长的腿踢来踢去。 “漂亮。” 司空言放下吹风,从茶几上购物袋里翻出一双毛毛拖鞋,颜色款式和南辰家的相似。 “是买给我的么?”南辰眼神闪亮,欣喜的表情像收到了圣诞老人的礼物。 司空言撕下商标,屈膝蹲下,握住她纤细脚踝,把那只不安分的脚丫塞进拖鞋。 “真好看。”南辰高高抬起腿,晃着那只脚,“师父就把这只拖鞋送给我吧。” 司空言:…… 她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又将另一只也套在她脚上,站起身,望她,怎么有种养孩子的感觉。 “谢谢师父。”南辰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腹部蹭呀蹭的,“师父拖鞋真漂亮,可我不要紧箍咒。” 司空言眸光一凝,半醉半醒的她,是在用这样无厘头的话,告诉他什么么。 可眼下这似乎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蹭什么…… 下一秒,南辰做了个让他愕然的动作。 她手指一拉,把他睡衣解开了。 然后,烟视媚行的说,“让我数数,师父的腹肌有没有八块。” 司空言感觉思维有点凝滞,她指尖像柔软的花瓣,在他身上点来点去,随后又把脸蛋贴上来,喃喃道,“完美,我要睡觉了。” 司空言戳在那,整个人跟雕塑一样。 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躺下睡。”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南辰贴靠在他身前,似乎很安心的样子,眼睛眯着,睫毛若两片蝶翼。 片刻后,听着身侧轻轻的,绵长的呼吸,司空言有些失眠。 冲|动念头在他脑海里无数次横冲直撞,最后被他压制住了。 他起身喝了杯水,坐在幽暗中出神。 回过头,望着埋在雪白被子里的人,她竟能在他身边睡得这么有恃无恐。 这让他,莫名的有点惭愧,又动容。 睡不着,他给伍亿发了信息。 司空言:如果一个女人对你投怀送抱,她想要什么 一个小目标:柴火妞勾|引你了? 司空言指尖在宫格上方游移,最后回了个:嗯 小目标:拿下了么 司空言:没有 小目标:没套? 司空言:滚 小目标:哈哈哈哈 司空言:想让我拉黑你? 小目标:试探你,看你是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司空言将手机放到一边,又看看南辰,掀开被子轻轻躺下,阖上眼。 清晨。 南辰边吃着司空言备好的早餐,边编辑着信息。 写好后,她反复读了两遍,指尖顿了下,按下发送键。 南辰:青焰,我这阵子要忙画展,不能陪你了。你别多想,没别的原因。更不是说,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见了,我们还是朋友?希望是吧。好好生活,寂寞时就看看天空。或者跟我聊聊天。祝一切安好。 青焰没有回信。 南辰呼出口气,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光,翘起脚,看着毛毛拖鞋。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全力投入到画展构思中。假期就要结束了,她要返校为毕业做准备。司空言下班会来这有山接她,一起去吃晚饭。吃过饭他有时会回公司继续加班,有时会到她家里。 他们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在聊到绘画构思时,聊起了司空云的画。 那幅色彩浓烈到窒息的,血色向日葵。 南辰说,她也想画向日葵,不一样的向日葵。 也想已死亡为主题,尝试下暗黑风格。 司空言将剥好的虾放到她碟子里,淡淡说,你喜欢就好。 他语气随意,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画什么。 为了引起他的关注,南辰说,你哥哥一定经历过什么悲伤的事。 司空言指尖一顿,随后继续剥虾,等把南辰的碟子都填满时,他抽出纸巾擦擦手,抬眼,问,为什么。 南辰说,从他的画里看出来的。红色代表火焰,鲜血,也意味着死亡。向日葵代表希望,所以,他很挣扎。至少曾经是。画是一个人内心的镜子。 司空言没再说什么,扫了眼碟子,都吃了。 南辰闷闷的嚼着虾,话题在司空言淡漠的神情中宣告终结。 可他久久落在某处的视线,出卖了他平静的脸。 挣扎。很准确的字眼。 像一个破碎的符号,标注着那人的半生。 第三十九章:我烧了她,好不好 那晚。青焰来了。 司空言将车靠边停好,南辰解着安全带,余光瞥见院外面阴影中,站着一个人。 “青焰?”她讶声。 司空言也侧头看去,眸光沉了沉。 她倚在一辆黑色哈雷戴维森上,充满力量感的设计,即使静静的,也能让人感觉到它强悍的动力与野性的张狂。 银发与黑色机车服,让青焰看起来帅气逼人。 她看着南辰这边,夜色里分不清她神情。 “她应该是来看我的。”南辰对司空言说。 司空言也解开了安全带。 “你不是要回公司么?” “不回了。”司空言回答的简洁干脆。 “哎呀你干嘛,赶紧回去干活,别在这捣乱。”南辰伸手扯过他那边的安全扣,又给他扣上了。“你怎么一看到青焰,就跟见了狼一样。” 司空言没言语,目光越过南辰,盯着青焰。而对方视线,也恰好撞过来,不躲不避。 若非她是个女人,他早就让她消失在南辰的世界中了。 不管怎么样,对一个女人下手,总是不地道。就算她弄死了他的狗,也不至为这点事收拾她。 “拜拜。”南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推门下车。 司空言握着方向盘犹豫了片刻,踩下油门。后视镜里,南辰对青焰说着话,青焰却一直望着他车离去的方向。 他总觉得心头异样,在路口停了几分钟,想要调头回去,可一个大男人总不好跟两个小丫头往一块堆凑,怕是又会被南辰嘲讽一番。踟蹰再三,他最终提速往公司驶去。 希望是他想太多。在走进电梯时,司空言这样想。 南辰热络的招呼着青焰,对她的摩托赞不绝口。 青焰将黑头盔放在茶几上,破天荒淡淡笑了下,“改天带你去兜风。” 南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语气更加欢快,“你现在很不错嘛,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人一高兴,话就多起来,“下周来看我的画展啊,让你也领略一下南哥我的艺术风采。” 青焰点头,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瞧着。 南辰越看她,越觉得无敌帅,一个女人能帅到这么丧尽天良,堪称奇迹。 就连她那雌雄莫辩的嗓音,听起来都分外性|感。 当然她并非被青焰的美貌冲昏头脑,真正喜悦的原因,是她觉得,她是把她当成朋友的。 “你最近在忙什么?”南辰站到她对面,倚在窗上。 青焰摇摇头。 “你就多跟我说两句话嘛,我愿意听你说。” 青焰回转眼眸瞧她,一双冷寒的桃花眸里,似乎蕴藏着什么。 “你那摩托挺贵吧,一百来万?” 青焰点头。 “你行啊,还飙摩托,飒的没边了。” 青焰转开视线,再度望着夜色,“他怎么走了。” “他跟咱俩掺和啥,也玩不到一块去。”南辰眼珠转动,就是傻子也能感觉出司空言对她有成见,如果她真把自己当朋友的话,一定也会在意自己男朋友对她的看法。这么想着,她说,“他嫉妒你长得帅。所以总是跟你暗戳戳的。” 青焰嘴角再度浮起那冷蔑的笑。 南辰极不喜欢她这个笑容,仿佛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垃圾。 青焰走到沙发处,坐下,咔哒咔哒的摆弄着手里zipoo打火机。 “南辰。” 她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怎么啦。” 南辰嗖下坐到她身边,侧头,专注的盯着她侧脸,等待下文。 “你怕死么。” “……当然怕了。”南辰被这唐突的一问,问得心里一凉。脑海里立即浮现玻璃瓶里的骨头。她抬手,轻轻握住青焰的手,她手有些凉,打火机转轮蓦然一停,火焰熄灭了。“青焰,别老想着死,因为那是注定的结局,无法改变。我们所经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无限的趋近死亡。就像那句话说的,你的今天,就是你余生中最年轻的一天。开心点,你是想我了吧,偷偷跑来看我。” 青焰沉默半晌,盯着她覆盖自己手背上的手,“你体验过死亡么。” “哎呀不聊这个了,阴森森的。” 南辰抢过她的打火机,丢在一旁,然后抓住她双肩,将她扳过来,与她对视,“你还没化过妆吧,我给你化呀。”不等对方首肯,她就拿出化妆包,如数家珍般道,“我化妆品也不富裕,只有粉底,口红,睫毛膏,还有干粉,bb霜。你长这么漂亮,再来个淡妆,那简直就是人间妖孽呀。无论男人女人,都必须拜倒在你裤腰带下。” “我不化。” “化一个,化一个,化完就洗了,反正也没别人,让我开开眼,见识下全宇宙第一大美人。” 换作其他女人,在她这一连串的彩虹屁里,早就飘飘欲仙了。 可青焰丝毫看不出半点喜悦什么的。 反倒,有些厌恶。 “来嘛。”南辰兴致高|昂,取出一片婴儿湿巾,不管不顾的就怼在了青焰脸上,“先擦擦,然后给你抹爽肤水,保湿精华,必须做全套。” 青焰神色有些冷,但南辰丝毫没察觉。 “在涂点乳液,好了,可以涂粉底了。”她凑上去,夸张的用鼻尖嗅了嗅青焰,“香喷喷!别动哈,给你涂匀了,哎呀可真白,底子好就是不一样。” 青焰面无表情看她,眼眸冷若寒潭。 可南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壮举中,并未留心。 “把眼睛闭上。”她举着睫毛刷。 青焰睨着她,绯薄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线。 然后,她闭上双眼。 “先向下刷刷,好美呀。好了,睁开吧,再往上刷刷。” 经过她的一番操作后,青焰活脱脱变成了妖孽…… 勾魂摄魄。 看着就让人心跳加速。 南辰一时有点瞅直眼了,直到青焰别过头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再坚持一秒钟,我给你拍个照片。” 她急忙拿起手机,留存了这珍贵的一刻。 青焰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南辰还没从刚才的惊鸿一瞥中彻底跳脱出来,怎么能这么好看。 惊叹同时,又觉惋惜。如果青焰是个正常女生,加之她的艺术才华,那该是多少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啊。 她甚至古怪的想,司空言也一定会被迷住。 “你吃晚饭了么?”见青焰洗完脸出来,南辰问。 青焰蓦然停下脚步不动了,仿佛她问了一个非常令她难以理解的问题。 她盯着南辰,足足过了一分钟,才摇摇头。 “我看看冰箱里多有什么啊,给你做点好吃的。” 南辰起身,往厨房走去。 青焰跟着迈动脚步,走向茶几,抄起烟灰缸。 然后,她向正往冰箱里探头探脑瞧的南辰走过去。 南辰察觉到她来到身后,还以为她是来挑食物的,刚想给她拿块小蛋糕,忽觉后脑一震,一阵剧痛伴随天旋地转,随即视线沉入黑暗。 青焰将烟灰缸顺手丢开,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烟缸上没有血,烟灰洒了一地。 她缓缓屈身,跪坐在南辰身边,就像彼时跪坐在死去的小羊驼身边一样。 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从南辰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呻|吟,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青焰看了片刻,站起身,双手抓住南辰的两只脚踝,将她拖到客厅沙发那。 随后,将她摊开的双臂合拢在身前,十指交握,搭在腹部。 青焰蜷膝坐在昏迷的南辰身旁,把玩着手里的火机,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如同死神的安魂曲。 另一边,司空言在莫名的心神不宁中提前离开了公司,路上等红灯时,他给南辰发了信息,但对方没回。 客厅内,沙发上南辰的手机屏幕闪了下,青焰扫了眼。 司空言:在干嘛 青焰绯薄的唇冷冷一勾,目中尽是对人间的蔑视与嘲讽,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司空言头像,对话界面是一条转账退回记录。 青焰:我把她烧了,好不好? 正在开车的司空言扫过屏幕,一个纯黑头像,一条骇人的信息。 他一个急刹车直接停在路中央,脑海里飞速运转,南辰已遭不测了,或许是被绑了,或许是昏迷了,也或许是……如果是最后一种,他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可如果是前两种,先和青焰沟通,显然比先报警明智。 几乎是瞬息之间,司空言给青焰回复。 司空言:烧了她,她更不会属于你 青焰:她死了,就永远是我一个人的东西 司空言:那有什么意思呢 趁着对方正在输入,他拨了三个号码,110,119,120. 青焰:你懂什么,垃圾 司空言脑子有些乱,他回:她活着也可以是你的东西 随后,丢开手机,一路往南辰家飙去。 看到他的回复后,青焰冷冷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然后,拇指拨动滑轮,跃起的火苗映红她的瞳孔,她将火焰凑到茶几桌布一角,点燃。火焰焚烧布料传出呲呲嘶嘶的声音,青焰坐在原地,眯眼盯着越蹿越高的火舌,微微勾起唇角。 司空言用车内求生锤杂碎落地窗冲击客厅时,整张桌布都已经烧成灰烬,火星掉落地板上,四下飞舞,点燃了窗帘。 南辰仰躺在被火焰包围的地上,仿若睡着了。 青焰蜷膝坐在她身边,没有要逃离的意思。 司空言穿过跃动狂舞的火焰,横抱起南辰往外奔逃,高温和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 他没有管青焰,甚至多看一眼都没有。 让她死吧。 与他无关。 第四十章:争执 消防车,警车和救护车随后而至,寂静的街道被交替的鸣笛声塞满。 火势迅速蔓延,整个落地窗都被烈火吞没了。 当消防员高喊,屋内还有没有人时,司空言淡漠回了句,没注意。 南辰在去医院中途就苏醒过来,她只是被敲晕了,轻微脑震荡。 睁开眼最先撞进视野的是,白色车顶棚。 随后就是坐在一旁的俊美男人。 他正看着她。 深幽眼眸深处,蕴藏着复杂的情绪。 担忧,心痛,亦或怜爱。 司空言握着她的一只手,什么也没说。 混沌了几秒钟后,记忆开始复苏。南辰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头很晕,喉咙里像塞了东西,一阵阵想吐。 可她清晰的知道,是青焰从背后袭击了她。 手被男人温热的大手掌包裹着,让她感觉安心,她阖上双眼。 幸运的是,南辰并没有被烧伤,医生说她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如常了。 司空言在医院守了她一夜,次日清晨,阳光再次洒向大地时,南辰如梦初醒般霍然坐起,一股天旋地转的眩晕后,她使劲闭了下眼,又睁开,扭头看向坐在床侧的司空言,他眼白中带着轻微血丝。 “她呢。”南辰冷冷的,一字字的。 “被警察带走了。”司空言语气寡淡的答,“躺下。” 南辰一把掀开被子,“特么的!我要见她,我要亲口问问她,这究竟是为什么!” 司空言站起身,制止了她的行动。高挑身形遮挡住阳光,在南辰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她为什么要打我?我对她那么好,把她当朋友…她敲晕我想干什么?” “把你烧死。” “什么?” 南辰震惊的半张嘴巴,仰头瞪大眼睛,盯着司空言。 “这事我会处理,你躺下。” “烧死我?她想杀了我!?” 南辰仍瞬也不瞬的将他盯着,大大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司空言搂过她的脑袋瓜,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摸着她头发,向安抚着炸毛的小猫,眼底的光一寸寸冰封。 或许他不该报警,索性让那女人和南辰家一同付之一炬。 “不行!我要找她问个明白。”南辰挣脱开他,疯了似的往病号服外套着衣裳,“就是追上刑场,我也要问个清楚!” “不许去,乖乖躺着。” 头顶飘落男人冷冽的嗓音,有些严厉。 “你让我去!”南辰使劲推他一把,可此时她虚弱极了,那一下司空言动也没动。她怒不可遏,连气都喘不明白了,“你觉得我还躺得下么?为什么…气死我了,不,我不是气,我是…我不知道。” 司空言又摸摸她头发,情绪却没被她感染分毫,轻描淡写的道: “我会让她消失。” “怎,怎么…你要杀了她?” “死,永远不是最痛苦的事。” “别…不能犯法,为她也不值得。” 南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蓄意谋杀。 这四个字跳到她眼前。 “她是蓄意谋杀,我要告她。” “这种案子,打官司往往没用。”司空言坐到床边,看她说,“她这类情况,多半可以拿到精神异常鉴定。” “不对!她害我时精神是正常的。” 司空言唇角勾了勾,那抹笑,像是早就看穿了所有,“精神鉴定的判定结果弹性很大的,与其在这上做文章,不如利落点。” 南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她要烧死我?她在我家点火了?” 司空言点点头,“烧到何种程度,我现在还不清楚,在等警局电话。”顿了下,他抬手抚上她脸颊,“后续的事,我会处理。你如果想走司法程序,我就找律师,现在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我吃个灯笼啊。”南辰翻了个白眼,“把窗户打开,我喝点西北风得了。” 司空言:……只能无奈又纵容的望着她。 最后他还是没耐住南辰的软磨硬泡,答应她,先让她和青焰谈谈。 这案子灵活性很大,因为缺少第三方目击证人。究竟怎样定性,全看南辰怎么说。 她遭到袭击是不假,可如果说成是两人发生争执,青焰冲|动之下失手将她砸晕,就和谋杀什么的扯不上边了。关于火灾原因,也可以有不同说法。 车刚到市局门口,就见小目标从另一辆车推门下来。 他直接拉开司空言后排车门,坐上来,砰地带上门,拢下敞怀的西服衣襟,直奔主题,“那女的他爹来了,青行之,你听过没?搞珠宝的那个。” “没听过。”司空言淡漠道。 “生意整挺大,他也找张副局了,说想私了,你什么意思?” 司空言看向南辰。 伍亿瞥眼南辰,见她没吭声,继续道,“这事吧可大可小,要我说私了也行,左右柴火妞也没咋样,不如趁机敲那老头子一笔,反正他也不缺这个。” 南辰从内后视镜里瞪小目标一眼,“那她现在人在哪?” “审讯室接受盘问呢,估计得晚上能放出来。”伍亿一拍司空言座椅背,“我听说那女的一句话不肯说,把审讯员气坏了。” “那就在这等,等她出来。”南辰定定道。 “那你俩搁这等吧,我撤了。”伍亿推门要下车。 司空言说,“你很忙?” “忙不忙也不能在这傻戳着啊,我现在简直就是你的私人秘书加保镖加司机。” 司空言笑笑,“晚上请你吃饭。” “饭的产出比太低。” “东城那块地算你一份。” 伍亿收回了推车门的手。 南辰暗自撇嘴,市侩用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一下午伍亿百无聊赖,后来干脆躺后排睡着了。司空言下车溜达了两圈,南辰也跟着下去,两人抽了几根烟。 夕阳西下,天边的火烧云如涂抹在天空的鲜血。红得刺目。像是荼蘼前的垂死挣扎。 南辰透过车窗,盯着市局大门。 这时,从里面走出三个身影。 那一头银发那么刺眼。 南辰推开车门,就冲了过去。 她无视其余两人,直接冲到青焰面前,扬手就抡了她一耳光。 很响。啪的一声,打破岑寂。 青焰静静望她,没有还手,甚至连抬手摸下脸都没有。 苍白的左脸颊上,五个通红指印。 一旁的张副局和青行之都愣住了。 想要走上前的司空言和伍亿也停住脚步。 时间仿佛定格了。 偌大世界,只有南辰与青焰四目相对。 “为什么!”南辰撕破嗓子大喊,眼睛都红了。 青焰倏地笑了,那熟悉的,冷蔑的笑。 “你给我说话!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你说话!”南辰撕扯她的衣领,像要将她活生生撕成碎片,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她也顾不上擦,在众目睽睽下,揪着青焰衣领,就把她往市局院外拖。 血色残阳坠入她眼眸,与怒火混成浓烈的红。 “南小姐,你听我说。”青行之快步追上,布满皱纹的脸满是悲戚,“我愿意赔偿你,多少钱只要你开口,我都愿意给。只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滚开!”南辰情绪已然崩盘,对着青行之叫喊,“都给我滚!” 青焰被她拽着,脸上的神情,仿若已经死去。 “她有病,她精神不好,我骗了你,对不起…”青行之深深低下头。 “我、让、你、走、开。”南辰一字一顿。 见她疯癫的样子,青行之也不敢再多说,生怕会更加激怒她,点点头说,“好好好,我去那边等着。”转身的瞬间,冰寒刺骨的瞪了青焰一眼,那眼神再无往昔的慈爱,仿若生死宿敌。 市局院内,张副局和司空言他们正在交谈,青行之也垂头丧气的加入了谈话。 南辰也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只想听青焰说,亲口说出来。 她狠狠抹了把眼泪,将她拽到院墙根,一把将她推在墙上。 “说。” 青焰衣服被她扯得乱糟糟的,也不整理,“让我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要烧死我!” “因为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东西,只属于我一个人。” “东西?”南辰抬手又扇了她一耳光,“你特么说什么胡话!我特么是人!” 青焰依旧没还手,靠在墙上,头微偏着,看起来很憔悴,可风情将颓时,却更美得让人神魂颠倒。 “青筱也曾经是人。” 南辰怔住了,嘴唇不住的颤抖着,一种彻骨恐惧涌过全身。 “你杀了她?” 她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呓语。 青焰没回答,反问她,“骨头漂亮么。” “你……”南辰连着后退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青焰却笑了,凉凉的,“别怕,她不是我杀的。”顿了下,她摸出烟盒,敲出一根烟,慢条斯理的点燃,吐出一口灰白烟雾,“我只是没救她。” “你这个变|态!” “说的没错。” “我要让你牢底坐穿!你给我等着。” 青焰吸着烟,对她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你不会如愿的,我一进监狱,就立即死在牢里。” 南辰深吸口气,使劲闭下眼睛,再睁开时,青焰还在面前。一切真实不虚。 “我真是瞎了眼,竟把你当朋友。还对你那么好……你就是魔鬼!” “南辰,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了。” “你就是冷血动物!你混蛋!你去死!” 南辰分不清那一刻自己是愤怒还是悲伤,青焰的面容和她指间的烟,在她泫然的眼中变得模糊不清。 第四十一章:她的秘密 冷风吹过脸颊。 日落前的光影,在南辰眼中流离失所。 不知过去多久,她才渐渐恢复理智。 一股虚脱般的疲惫感席卷全身。 青焰已吸完烟,双手插在衣兜里,睨着她。 她今天穿件浅灰中款大衣,也是男装。 院内传来脚步声,司空言他们几个走出来。 张副局皱着眉,一副不知如何定夺的表情。司空言面无表情。小目标事不关己。青行之沮丧消沉,看向南辰的目光饱含期待。 司空言走到南辰身边,问,“想好了么。” 南辰点点头,“私了。” “好。” 司空言随即看向青行之和张副局。张副局眉头一下舒展开了,这也是他想要的结局。这种案子算不上重大刑事案件,但因为司空言直接找到他们局长,他夹在中间也很难办。现在好了,当事人同意私了,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当成民事案件处理即可。 “谢谢你南辰。”青行之第一次郑重的称呼她姓名,想要抓住她手握一握,可抬到半空又放下了,他当然晓得司空言,寰亚集团继承人,海洲集团总裁,也是道上人口中的三爷。他知道他呼风唤雨的本事,也知道他狠辣残酷的作风。 青行之真的做梦都没想到,南辰会是司空言的人。 他的女人,还需要出来挣钱么。 但比起这些,眼下他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赔偿款问题。 青行之说,“司空先生,南辰,要不然我们找个清静地方,谈一谈?” 司空言点头,青行之马上说,“那就去我的茶楼吧,我在前面带路。” 说着,他睨眼青焰,“还不快上车!” “她跟我走。”南辰忽然说。 “也好也好,路上你们再聊聊。” 言行之的车打着双闪在前方引路,伍亿自己开车,青焰被南辰拽上司空言的车,两人并坐后排,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二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方古色古香的茶楼,行至三层豪华隔间,南辰对司空言说,“你替我和青先生谈赔偿的事吧,我和青焰单独聊聊。” 如果不把话说清说透,她就像有个心结无法打开。 要说谈钱,伍亿最拿手了。他们三个进了包间,南辰扯着青焰来到邻间,关上门。 “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动机,目的,别跟我说什么属于不属于的,我要听你最真实的想法。”南辰叠腿坐在沙发上,点燃香烟,目光冷沉。 青焰坐在与她呈四十五度角的单独沙发上,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笑!我告诉你,你要不把话说清楚,我就让你爹赔得倾家荡产。” 青焰笑意更浓了,冷蔑,讽刺,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 她倾身,盯着南辰,一字字,“南辰,你听清楚,我,什么也不在乎。” “你!……”南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血气翻搅,她冷笑一声,“青焰,我是同情你的遭遇,才同意私了。是我傻,总是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我想,大家都是女人,你所经历的一切,一定让你难以承受……” 她的话被青焰抬手打断了。 青焰死死盯着她,声音中揉着冰碴,“谁告诉你的,我是女人。” 南辰指间的香烟无声掉落在地,烧焦了地毯,发出刺鼻的味道。她怔怔看着青焰,“你说什么…” 青焰移开视线,嘴角挂着蔑视的冷笑。仿佛在嘲讽这愚蠢的人世间。 焦味越来越大,南辰这才意识到踩灭烟头,她踉跄着走到青焰跟前,感觉天旋地转,“那你是什么?” 青焰没理会她,自顾自的吸着烟。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南辰夺过她香烟,狠狠踩灭在地上,“不对,我摸过你的,你别想骗我!你没有!” “我没有什么。” “……那个。” 南辰别过头,咬牙道。 青焰不再说话,绯薄的唇紧紧抿成一线,脸色阴云密布,仿佛她手里正握着一柄尖刀,要刺穿对方心脏。 “呵呵,我明白了。你是把自己当男人,性别认同障碍。” 南辰仿佛抓到了她的软肋,继续道,“可惜,你压根就不是,你少了一样东西,注定你这辈子都做不成男人!” 她话音方落,只听啪的一声,青焰霍然起身,狠狠掴了她一掌。 她力气并不大,可打在南辰脸上,却火辣辣的疼。 “我特么要弄死你!”南辰彻底疯了,委屈,仇恨,悲痛,她扑上去,将青焰死死按在沙发里,劈头盖脸一顿打,青焰没有还手,任凭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脸上,身上,任凭她撕扯自己的头发,好像她已经死了。 南辰打得手腕酸痛,手掌发麻,才停下手,自己也是一片凌乱。 乱发粘在脸上,混着泪水。 她突然感觉很害怕,自己为什么这么悲愤,仿佛被最爱的人背叛了一样。 难道她喜欢上她了,绝不可能。 大概是不甘吧,不甘自己的愚蠢。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傻x。 她颓然的瘫坐在地。 梦呓般的说,“好,你不是女人,你也不是男人,你是人妖么。怪不得,长得那么漂亮。” 青焰拢了下被她揪成草窝的银发,起身,抓住她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南辰一惊,诧异的看她,不懂她突然之间的友好为什么。 “你好好看看我。”青焰说。 南辰怔怔瞧她,摇了摇头。 青焰似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坐回沙发上。 南辰中邪般的,凑近她,左看,右看,“你想让我看什么,你没有喉结,也没有胡茬,你什么也没有。” “往下看。” “往下看也是没有啊,你上次不是脱guang衣服让我看了么.因为火灾,你受了伤所以做了胸部切除手术。” “我何时跟你讲过,我做过手术。” 南辰懵了,青焰又道,“我只是给你看看伤疤。” “我分明看到你胸前左右两侧有刀疤。” “可笑,是什么疤痕你都能看出来?” “那,那你是说,你本来就没胸。” 青焰不再说话了,但眼中的冰寒和嘲讽,也退去了,换上一种难以名状的神情。 “难道是我摸错了?怎么可能。”南辰感觉自己真要疯掉了,她一下跨坐在青焰腿上,“你再让我摸摸。” “滚开。” “你让我摸摸!” 她伸手就往她腰下按,被青焰抓住手腕。 她盯着南辰,“为什么你非要知道!” “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了。我好像疯了,好像,被你迷住了。你特么究竟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 “好,我告诉你!”青焰恶狠狠的,撂下这句话,然后一把扯开自己腰带,抓着南辰的手,就伸了进去。 南辰紧张得几乎喘不上气,手抖得厉害,随即,在某一瞬间,她啊的一声尖叫起来,被青焰用另一手捂住了嘴巴。 南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甚至忘记抽回手,就这么变成了一具雕塑。 片刻,青焰松开她的嘴,将她的另一只手从自己身上移开,甩到一边。 然后,她系上腰带,垂下眼眸。 鸦羽般的眼睫在眼睑下落下一片阴影。 她们两个就这样呆坐着。 安静的,能听到时间走过的脚步。 然后,青焰哭了。 她的眼泪静静顺眼角流下,滴在南辰的手背上。 这抹微凉,让南辰缓过神来,“怎么会这样呢。” “我怎么知道,我从来就没有选择。” “这,这是什么毛病,我真的从来没听过,更没见过。” 青焰抹了下眼睛,冷冷自嘲一笑,“真是没用,竟然哭了。” “你别难过,一定可以治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家又不缺钱,可以治好的吧。一定可以的,怎么会这样…”南辰抹着脸。 “你哭什么。” “我难受。” “也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出生就这样。” “那为什么不想办法治疗?你父亲一定知道的吧。” “他当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青焰的声音变得冰寒刺骨。 南辰此刻已将她要烧死自己这事都抛到脑后勺去了,“我过阵子会返校,到时候我帮你打听打听,国外说不定能治。” 青焰摇摇头。 随即,看着她,“你先从我腿上下去。” “我不下,我就坐这。” 青焰不再说话,移开视线,盯着墙上的装饰画。 “可你为什么会用姨妈巾?”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青焰蹙眉,明显不耐烦。 “我那天,就是你在我家晕倒那天,在你兜里看见了。” “你给我下去!” “我就不下,长上了。” 南辰晃了晃屁股,扬起下巴。 青焰深吸口气,低声说,“我上个月刚做完手术,有时会用到。” “你会流血么。” 青焰一把将她从腿上推了下去。 随即起身,站到了窗边。她望着外面的街道,声音很轻,“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我已经死了。” “秘密和死有什么关系。”南辰双手捧住她的脸,逼着她看向自己,“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今天的话,哪说哪了。那,我们还是朋友么。” 青焰嫌弃的拨开她的手,冷冷一勾唇角,“你为何非要和我做朋友。” “你就当我迷上你了。” “愚蠢。” “蠢就蠢,我特么不在乎。”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过了好半天,青焰望着窗外,看似不经意的说: “改天带你去兜风。” 第四十二章:悖论 她们回到隔壁包间时,伍亿正和青行之对面而坐,对着一份类似合同的文件。 司空言坐在另一侧,好整以暇的摆弄着手机。 见南辰进来,他抬眸,眸色有些黯沉。 南辰眼圈红红的,看样子好像刚哭过,头发和衣服也有点乱。 青焰看起来也很反常,脸色冰沉,神情透着心烦意乱。她衣服也不规整,衬衫纽扣还掉了两颗。 司空言朝南辰伸出手,“过来。” 南辰表情僵硬的扯下嘴角,下意识用手指顺顺头发,乖乖坐到他身边。 青焰与她父亲隔开一段距离坐下,呆呆望着不知名的地方。 两人看上去都心不在焉,又失魂落魄。 司空言瞥青焰一眼,胳膊自然的从背后环住南辰,问青行之和伍亿他们,“怎么样了。” “就这样吧。”青行之使劲搓下脸,像是想把所有的烦恼都搓掉般,目光落向司空言和南辰,“就按照赔偿协议上的执行,我一次性赔付南小姐一千万。” 见司空言面无表情,他又接着说,“一千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当然对司空先生来讲算不得钱,不过要从民事赔偿角度看,我还是足够有诚意的。南辰,你的意思呢?” 南辰心里估算下,那栋别墅大概三百万,应该不至于被青焰一把火烧干净了,损失不超过一百万。剩下的九百万,纯属精神赔偿和封口费。 可以了,人不能太贪心。 她点点头。 青行之总算松口气,扭头瞪着青焰,“你这逆子!就是个丧门星。” 青焰置若罔闻,眼珠都没动一下。 “请你不要这样说她。”南辰忽然说,唇角勾起冷笑,“这会让我怀疑,你那则招聘广告的真实度。” 青行之眼睛深处掠过一抹波澜,直觉告诉他,南辰似乎知道了什么。 但表面上依旧笑颜称是,“我这真生气啊,这孩子没一天是让我省心的,哎!”他重重叹气,看向伍亿,想赶紧结束这一切,“那我们双方就签字吧。”拿起碳素笔,刷刷刷签上自己姓名,将协议推给南辰。 南辰签好字,双方各执一份,其实也就走个形式,既然青行之一次性付款,这些文件和废纸没什么两样。 “今天有点晚了,我明天一大早就把钱打到南小姐账上。” 南辰嗯了声,起身,“那我们走吧。” 青焰随父亲上了车,在坐进车的前一秒,她朝南辰这边望来,恰好,南辰也回头看过去。两人视线撞在一起,然后各自别开。 南辰扶着车门顿了一下,坐上副驾驶。 小目标落下车窗,对司空言咧嘴一笑,“东城宝地,我等你。”说罢,引擎轰鸣,绝尘而去。 司空言看着两辆车前后驶远,销隐在夜色中。才扣上安全带,“把你的也系上。”他按下启动键,驶上主干道,两人许久都没说话。 南辰右手紧紧握着,掌中还残留着那诡异而可怖的触感。 她好想和司空言说说青焰,原来保守一个秘密竟是这么痛苦与挣扎。如果你一直不告诉任何人,任这秘密腐烂在心底,带进棺材,那么这一生,都好比将自己隔绝成了一个孤岛。 但她不会说,因为她答应过青焰。 青焰这半生,该是过得多么痛苦。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她原谅了她。或许该说,被她的破碎与挣扎打败了。败的溃不成军。 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就是她吧。 她胡思乱想着,心里一地狼藉。 “你喜欢她。” 身侧蓦然传来司空言沉冽的嗓音。 “不是。”南辰摇头。 “爱她?” “怎么会。”南辰苦笑,“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司空言没再做声,望着前方路面,似在聚精会神的开车。 “我想和她做朋友。”南辰鼓足勇气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愚蠢,可我…就是被她吸引住了,好像着了魔。” “你喜欢她。” 司空言又重复道,声色平淡,侧目看她一眼。 “我放不下她,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有多放不下。” “刻骨铭心。” 车内长久的静默。 南辰心里烦乱又难受,她觉得自己背叛了司空言,虽然最初设定只是一出戏,可她演得太认真,把演员当成了自己。司空言演得也很投入。南辰甚至觉得,他就是情真意切的。 “你靠边停下,我有话对你说。” 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司空言熄了火,落下车窗,点起烟。 “我不想骗你,即使最开始…”南辰笑了下,“已经不重要了,我想说说我和青焰。” 司空言靠在椅背上,微微转头看着她。 指间香烟腾起缕缕烟雾,扑在风挡玻璃上,又被入窗的风卷走。 “我想我背叛了你,至少在精神上是的。可能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还有她身上那阴郁的黑色的气息。她与我们不同,她不加掩饰,对自己的罪恶,阴暗,卑鄙,统统毫不掩饰。就像把灵魂的衣服脱、光了,站在你面前,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全然不在乎的展现给你。我们都没有这种勇气,很多时候我们要装作善良,积极,乐观,甚至撞的头破血流,去追求所谓的优秀,成功,并将这种光环带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且装作毫不费力。” “可她不是,她是异类。一个漂亮到丧心病狂的异类。一个身体和精神都背道而驰的异类。” “你承认么,我们对死亡都有某种与生俱来的渴望。荒野求生,蹦极,跳伞,滑翔,所有这些极限运动,无不体现着人类对死亡的渴望。在胆战心惊中,向着生命深处纵身一跃。” “我知道了她的秘密,但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答应过她,不告诉任何人。” “我碰了她。” 南辰说着抬起右手,示给司空言,又放下。 司空言的香烟积了长长一截烟灰,掉在方向盘上。 “你想和她上、床?” 他将烟头按灭在车载烟缸里,恰似不经意的一问。 “不,我不想,我不想和她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甚至,都不想去看她的身体。” 司空言点点头,升起车窗,将城市背景音隔绝在外。 “我说完了,你可以选择让我现在就滚下去,也可以斥责我的无耻。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司空言一语不发,重新启动车子,朝家的方向驶去。 良久,南辰说,“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 司空言没有回答,直到车开进别墅庭院,停在车库内,他都始终沉默的像一块岩石。 南辰迷惘的看着他,绕到她这一侧,拉开车门,对她说,“下车。” 南辰缓缓解开搭扣,心里烦乱到沸腾,她下到地上,关上车门,抬头瞧着他。 “想吃什么。”司空言边往外走,边问。 南辰拽住他衣袖,拦住他去路,“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说了一通发自肺腑的话,却像是石沉大海,在司空言俊美冷淡的容颜上,寻不到半点波澜。 “我也不喜与人分享。”他声色平淡道。 “所以,我们是吃散伙饭么?” “你想与我散伙?” “我不想。可这对你不公平。” “会公平的。” 司空言说罢,绕过她,往前走去,他的胳膊碰到她的肩,南辰轻轻晃了下。 他没有牵她的手。 她低头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得很慢。 斑驳树影落在石路上,风一过,影子就晃动起来,她望向小羊驼坟墓的方向。 司空言驻足,转身,在夜空下等她。 非常高挑的身影,眼眸深邃闪亮。 南辰追上他,却再没勇气去牵他的手,或挽上他的胳膊。 精神上的出离,才是最大的隔阂。 司空言点了外卖,都是些蛋糕布丁什么的,竟然还点了一份冰淇淋。 南辰灰突突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山珍海味她也没有兴趣。 外卖很快就送到,司空言拎起食袋,对她说,“上楼。” 回到主卧,开了灯,司空言将各种长相可爱的食物一一摆在茶几上,说“去洗手。” 南辰回来后,他递给她冰淇淋,粉白色奶油上嵌着一颗小草莓。 南辰倏地笑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低智。” “惯常是,但今天不是。” 司空言在她身侧坐下,瞧着她舔冰淇淋…… 南辰总觉得,他的目光有点那个。 这种讳莫如深的凝视,让她很不自在,她把冰淇淋举到司空言嘴边,“你也吃。” 司空言岑着笑,摇摇头。 “我等下再吃。” 南辰望着一桌子甜品,全都指望司空言的战斗力了。 “你说的,会公平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我没懂。” “分享,不公平。那就不分享。” “是让我和她断交么。” “你能做到么?” “我要是能做到,就不跟你说那些了。感觉自己好像吸、毒上瘾了。” “我帮你戒。” “怎么戒?” 司空言没说话,拿起一只芒果形的小蛋糕,递到她手里。 南辰咬着蛋糕,尝不出任何滋味。 司空言静静瞧她,用食指指腹抹了下她嘴角的奶油。 动作很轻柔,充满宠溺的味道。 南辰近在咫尺望着他俊秀的脸,心里觉得酸涩。 “问题是,我想吸,是我找du品,不是du品找我。”她说。 “那就让du品消失。” 司空言声音轻而温润,像是哄小孩般的语调。 南辰愣在那,捏在指尖的蛋糕掉在衣服上。 第四十三章:甜甜小可爱 又是这个字眼,消失。 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吐出。 南辰心有点慌,低头去捡掉在衣上的蛋糕,却被司空言抢先一步拾起,扔进垃圾桶。 “脏了。不能吃了。”他说。 平平淡淡几个字,在南辰听来,却别有深意。 “要怎么让du品消失呢?”她怯怯的问。 “销毁。” “怎么销毁…” “方法很多,比如焚烧,投海,分解。” 南辰心里一阵发凉,这些词,翻译过来,不就是,把她烧死,把她扔进海里喂鱼,把她大卸八块么……她看向司空言,对方也看着她,眸色静如止水。 她发现一个问题,司空言心情好时,就会比较幼稚单纯。可当他心情糟糕时,就会表现的波澜不惊。又含沙射影。 他这是阴暗面爆发了么。 没等她再说话,司空言站起身,朝浴室走去,背对着她抛来一句。 “快吃,好好洗个澡。” 南辰又在线翻译,吃饱了给我洗干净点! 她呆呆咬着蛋糕,听着浴室传来水声,随后司空言走向衣柜,拎出一件黑衬衫,走回浴室,不知在忙乎什么。 片刻,他走出来,说,“水好了。” 南辰赶紧行动,一溜烟钻进浴室,关上门,暗暗舒了口气。 她泡进温热的水中,视线一抬,看到浴缸旁架子上,摆着一瓶淡蓝粉色包装的沐浴露,还有一瓶同色系的洗发水。它们站在一起,散发着满满的童年活力。 瓶身印着哆啦a梦,戴着一顶粉色小浴帽。 冒牌机器猫,南辰想,机器猫是公的,可这个却穿着小裙子。 可重点是,这是什么鬼玩意。 明显是给小学生用的。 她倒出一些浴液在手心,淡淡的奶香。 甜甜的,软软的。让人立即联想起小宝宝。 难道这就是她在司空言心里的完美样子? 一个弱智的傻x。 浴液超级能起泡泡,分分钟,她整个人都被泡泡淹没了。 隐隐听到司空言说话的声音。 他在给谁讲电话,在说什么,是不是和青焰有关。 南辰心绪不宁,可又什么也听不清。 通话很简短,寥寥数语便没了声音。 南辰开始洗头发,还是好多泡泡,她搞不懂司空言的恶趣味。 整个浴室都弥散着芬芳的奶香味,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块奶糖。 大概十几分钟后,司空言的声音再度传来。 像是怕被她听到似的,他走出了房间。 露台上,司空言唇角抿着,听着那端伍亿汇报情况。 “猜不到吧,我特么也吓一跳。这种病据说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就被她得上了。我托医疗口的朋友查了她的诊疗记录,前后做过三十几次手术,国内外医院都有,但都没什么用。病历上记载她拥有双性、器官,显性、器官是女性,隐性、器官是男性,两套器官都发育不健全。真特么是奇了,林子大什么鸟都有。” “我知道了。” “那,办不办她?” “办。” 收线后,司空言在露台站了好半天。 然后,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往回走去。 他哗啦一下拉开浴室门,吓得南辰惊得叫出声来。 “你干什么?!”南辰淹没在一堆雪白泡泡里,脑袋瓜上也都是泡泡。 只有细瘦的胳膊露在外面,还有那张静美的小脸,和大大眼睛。 她眼睛好大,司空言忽然想。尤其是害怕时,几乎占了半张脸。 司空言不急不缓,关上门,拽过凳子,坐到浴缸旁。 南辰飞速低头扫了眼自己,还好,都给泡泡遮住了。 “我查了她的底。”司空言说。 南辰眨着眼,“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嗯。” 司空言抓过她右手,取下挂钩上藕丝做成的浴球,开始搓…… 南辰惊呆了,好一个云淡风轻呐。 司空言把她的手,翻来覆去的搓,然后,抠她指甲。 南辰好气又好笑,至于么,干脆把她手插浓硫酸里得了。 司空言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就好像在她指甲缝里,藏着艾滋病毒。 随后,他似漫不经心的问,“她也碰你了?” “才没有,才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 “嗯,我龌龊。” ……南辰自知理亏,低头不作声了。 半晌,她怯怯试探,问,“你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对吧。” 司空言倏忽抬眸,低而轻的道,“不,我会。” “司空言!”南辰想抽回手,却抽不出,司空言看着丝毫没使力,但她就是无法挣脱。“你既然都知道她的情况了,为什么还要跟她过不去?你设身处地的想想,她这些年活得多痛苦。” “痛苦,不能成为她伤害你的理由。” “我原谅她了,还不行么,再说她爸不是赔了我一千万么。” “可我,不原谅她。” “她也没把你怎么着啊!是,害死你的狗,她有责任。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小气。” “嗯,我小气。” …… 南辰突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他为什么不对他喊,不跟她狠狠吵一架,哪怕是像青焰那样,对她大打出手都行。 这种憋闷的感觉,简直让她发疯。 “她没有引诱过我,甚至是,厌恶我的。是我非得贴上去,是我贱。在这一点上,她没有过错。” “她最大的过错,就是不该让你喜欢上她。” 南辰盯着他那沉冷的面容,蓦然发觉,青焰并不可怕,她至少会让你知道她的喜恶,让你看到她的愤怒与冷蔑。而从司空言脸上,看不出他一丝情绪。 冷冷的,淡漠的,如荒凉的海岸。 这样对峙了半晌,南辰妥协了,她说,“我不再找她。” “你做得到?” “我做得到,只要你放过她。” 司空言没表态,只是说了句,“水凉了。” 然后,就起身出去了。 水凉了是什么意思?南辰已经神经了,觉得司空言每句话都有背后的含义。 迟了?覆水难收? 她呆呆坐在微凉的水里,一种沉重感慢慢沿着血管蔓延至全身。 她抬起被他搓得发红的右手,放在眼前看了看。觉得越来越恐惧。这出戏,她似乎无法退场了。 从浴室出来时,司空言竟然在看电视。 电视这种存在对于现代人来说,似乎是单纯为了装饰墙壁用的。 可又不能没有,尤其逢年过节,尤其突显出它的重要性。 有了电视背景音,寂静的空间就显得热闹和有烟火气起来。 司空言在看国际新闻,南辰从来不关心这些。 离着几米远,都能感觉到司空言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 他的安之若素,此刻却让南辰透不过气。 “头发吹干。” 他淡淡说了句,起身走进浴室。 和往常一样的台词,就像家长对孩子说,把作业写了。充满程式化的调调。司空言的生活似乎就是一道逻辑严密的程序,严丝合缝,每个细节都按照设定可丁可卯的运转。 南辰一边吹头发,一边直勾勾的盯着电视屏幕,财经新闻主持人嘴巴一张一合,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可她却看得很认真,仿佛这就是明天的考卷题目。 浴室门刷地拉开,司空言腰上裹着一条浴巾出来。 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他精健的胸膛滑落,变成一道道水痕,销隐在被浴巾遮挡的地方。 南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疏离而魅惑。 一缕淡淡的檀香味钻入她的鼻息,她蓦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不用哆啦a梦的沐浴露?” 司空言偏头瞧她,似乎她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南辰笑,“你搞得这么娇艳欲滴,是想用美色诱惑我?” 司空言在她身侧坐下,手搭到她腿上,“我哪来的美色。” 他掌心温热,南辰觉得被他覆着的那一块肌肤似是在燃烧。 “很美嘛,就是不够香。”南辰凑上去,津起鼻尖闻了闻,小巧的鼻子上堆积起细细的褶皱,“没我香,我是奶糖味的。” “嗯,没你好吃。” 司空言也凑近她,头转过半个弧度,吸了口气,眸色深幽望她,“我饿了。” “你知道么,你还是心情好时比较可爱。” “我现在心情也不错。” “你说谎。你不高兴。” 司空言也不反驳,凑她更近了,附在她耳畔低声,“让我咬一口。” 温热鼻息拂过南辰耳后,似乎有某种东西昭然若揭。 南辰刚要说话,忽觉腰上一紧,身体就腾了空,而且幅度还很大,随即,她就被结结实实按坐在司空言腿上,且以跨坐的姿势。 她的脸刷下就红了,心砰砰乱跳,也是这一刻,她似乎恍然,青焰和司空言在本质上是不同的,她坐在青焰身上时,丝毫没有羞涩感。 她突然感觉有些悲伤。 在她心潮起落的瞬间,唇瓣已被男人轻轻咬住。 “好甜。” 司空言咬了她一下,就松开了,“小奶豆。” ……南辰脸更红了,这特么什么见鬼的比喻。 这时,忽听司空言声音低哑的道,“你是怎么碰她的。” 果然是逃不过去的。 这已经成了司空言心底的一道坎。他其实非常,非常,非常介意。 “当时的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因为情难自已,才…”南辰垂下眼眸,“是残酷的,痛苦的,她都哭了。” 随即,她抬眼看他,“你为什么就不懂呢。” 司空言没什么表情,只说了两个字,“演示。” 第四十四章:身材美美哒 南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险些直接昏迷。 “我演示了,你就不找她麻烦了?” 司空言也不言语,黯沉的眸,看不出情绪。 南辰的视线从他脸上,向下落去,落在雪白浴巾上。 他腰身劲瘦,肌肉线条像是素描画,浴巾下若隐若现的轮廓,在南辰此刻看来,却清晰的如同全屏视图。 她,下不去手。 紧张,害怕,又羞耻。 指甲用力抠着自己掌心,整个人好像凝固了。 “忘记了。” 司空言低沉的声音落下,又是陈述表达着疑问。 而在南辰听来,是彻骨的讽刺。 “我没有做错什么,更没欺骗你,我再说一遍,当时情境不是你所想,司空言,你,你太欺负人了!”南辰蓦地抬头,瞪着他,眼眶有些发红。 “碰我一下,就那么难。” “这不是碰不碰的问题,你分明就在羞辱我!” “我没有。” “你有!” 南辰浑身气得发抖,呼吸都变得急促,“还什么碰不碰的,直接做最后一步好了!来呀,你来!”她狠狠撕扯自己的衣襟,可却没能一把将扣子扯落,衣领偏向一边,露出雪白的肩头,她恼羞成怒的去扯司空言腰间的浴巾,眼泪掉下来,她都没察觉。“来,现在就来!你不就想要这个么。” 她的手被司空言按住,在他手掌下剧烈的颤抖着。 好狼狈,这是怎么了。 她深深埋着头,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然后,有温热的手抚上她脸庞,指腹抹过她眼角。 司空言说,“对不起。” 南辰像战场上丢盔卸甲的逃兵,怎么也抬不起头。 半晌,又听司空言说,“我是不高兴。我不懂,我哪里不如她。” “你哪都比她强。她这辈子都没法跟你比。”南辰颤声道,“你站在阳光下,灿若星辰。而她这一生,注定活在阴影里。可你为什么非要跟她比呢?” 司空言不说话了,薄唇抿着,扪心自问,他都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可就是很不爽。 “你是世俗标准中的完美男人。无可挑剔。” “可你喜欢么。” “我,喜欢。但不热爱。” 司空言点点头。 “不是因为青焰的出现,是我感觉不到你的感情。或者说,你的感情太淡了。你不会情绪崩溃,更不会伤心落泪,你就像一个机器人。” 南辰重新抬头,看向他,朦胧视线中,司空言深邃凤目中,似乎藏着一点点失落。 “我对她,不是女人对男人的感觉,也不是女同,可我知道,我想一生守望她。” 司空言沉吟着微微点头,“我信你说的。” “嗯。”南辰收紧衣领,从他腿上爬下去,电视里还在播着财经新闻,现在她听到主持人说什么了。 她就那么站着,专注的看着电视。 司空言敲出根烟,长长吐出一口灰白色烟雾,抄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跳跃着,似是在打字,随后将手机放下。 然后他站起身,从背后环住南辰,低下头凑到她耳畔,轻轻的说: “小奶豆,不生气了。” 她后背紧紧贴着他胸膛,说话时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他声音温柔,温柔得不像话。 南辰莫名的羞怯起来。 喜欢一个人时,就会脸红心跳。 她是喜欢他的。 无论以怎样的洒脱去掩饰。 南辰红着脸掰开他的手,草草说了句,“我要睡觉了。” 司空言笑,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小奶豆害羞了。” ……南辰的脚步在床边停下,这一局她又输了。每次看似都是她言辞放肆,占据上风,可一动真格的,必然一败涂地。 她不服。 “司空言,你过来。”她转过身,看他说。 浅黄色地灯漫散出柔和光线,司空言走向她,眼底泛着似有若无笑意,腰间浴巾有些松垮,气氛十分暧昧。 南辰也对他勾唇一笑,像是某种不言而喻的邀请。 司空言走到她跟前,高大身影遮住她的视线。 或许是腰上围的东西有些松,伴随着他的步伐,竟缓缓的往下落了几分。 氤氲灯光下,散发出一种勾魂摄魄的气息。 下一秒,南辰就蒙了,这ni玛…… 司空言也凝固了,愣愣戳在那,全然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他直勾勾盯着南辰。 南辰直勾勾盯着他上身,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睛硬是没敢往下瞟。 不得不说,司空言处变不惊。 片刻傻掉后,他弯下腰,捡起浴巾,重新围在腰间。 但明显,手都有点不利索。 气氛尴尬的要裂开了,房间鸦雀无声。 南辰缓缓抬头,嘴角微微咧开,笑得像鬼。 “我什么也没看见…”明明是事实,可她说这话时却丧心病狂的心虚什么! 司空言强作淡定,薄唇张了张,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南辰眼前闪回着刚才的画面,没看到,确实没看到… 朦胧光影中,她只瞄见了司空言线条劲朗的腹肌和两条漂亮的人鱼线。 可虽是如此,配合上整体画风感觉上就不同了。 她的脸都冒烟了… “你,不是,要睡觉么。” 半晌,司空言生涩的声音传来。 南辰瞧他,发现他竟然脸红了。 这让她心里顿时平衡了。还暗生出一股幸灾乐祸。 她可能是脑瓜子短路了,莫名脱口了句,“你身材还是蛮好的。” 司空言迷惑,“嗯?” 南辰干笑两声,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什么,飞速爬上床,钻进被窝,用被子蒙住头。 她随便乱说的话,却让对方陷入莫名的浮想联翩。 司空言站在原地,眨着眼,他哪里好了?嗯?可能是长期健身的结果?赏心悦目? 可他的思绪朝着难以启齿的方向飞驰而去,十匹马都拽不回来。难道南辰是在‘含沙射影’的夸赞他?表示对他的心动? 这种跃跃欲试的小心情,让他感觉男性的尊严被赋予了刺目的光辉。 司空言心情一阵亢奋。 他坐到床边,把南辰从被子里扒了出来。 认真的问,“我哪好了?” “嗯?啥?”南辰都不记得刚才自己说什么了,脑子一片混乱,脸还在发烧,头发好几缕都翘起来,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看起来全是眼睛。 “我说,我哪里让你觉得很好?” “啊,我也不知道啊。” …… 南辰嘴巴捂在被里,声音闷闷的,眼珠像两只玻璃球,闪闪发亮。 “让你觉得很有安全感?” “嗯嗯,或许吧…” “让你觉得很养眼?” “嗯嗯,可能吧…”南辰一把将被子扯开,感觉要疯,“你是一道多选题么!” ……这傻缺是脑子进水了么,她就是胡乱一说,缓解气氛。不过看表情,司空言是当真了,且很较真。 “就是感觉很好很好喲~”南辰想赶紧结束这无厘头的交谈。 司空言不说话了,垂着眼,似乎在思考。 半晌,他问,“好看么?” ……ni玛。南辰干脆坐起来,狠狠抓了把头发,“能翻篇不。” 司空言看她一眼,唇角抿着,掀开被子躺下了,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简直特么的心事重重。 又不是成熟稳健阴暗面爆发的他了。 南辰想不通,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索性也躺倒,两人背对背,谁也不理谁。 约摸十分钟,床面晃动了下,然后一只结实的手臂搂住她。 司空言的声音和气息,一并落入她耳朵,“你喜欢么?” 我艹你妹啊。南辰真想跳起来,抄起枕头把他砸个天昏地暗。 “我求你了…翻篇行么。” “不。” 司空言态度坚决,“我想知道。” 南辰深吸口气,对自己说,这货智商又下线了,淡定。 她转过身,表情庄严,“我是在赞美你,说你独树一帜。” “独树一帜…”司空言认真品味着这四个字,缓缓点点头。 南辰不知他在纠结毛线,有点小烦躁,小脸嘟得像只包子。 司空言又思忖片刻,语气确定,“我是蛮有个性的。” ……一股股残念的小火苗从南辰头上蹿起,“自恋狂……” 她腾下跳起来,两手将司空言使劲往下按,恨不得把他怼到床垫里去,感觉不解恨,手蹬脚刨的骑在他身上,抡起枕头就砸。 “你故意的是吧!你就故意问这些莫名的话,把我绕进圈里其实变相夸奖自己!” 羽毛乱飞,司空言抓着砸落的枕头,哭笑不得。 终于出了口恶气,南辰累得气喘吁吁,骑在他身上平复了会儿。 司空言看着她,曈色有些晦暗不明。 南辰瞪他,伸出食指在空中狠狠点着,“我警告你,司空言,你要再敢恶意tao路我,我就,就让你遗憾终生!” 她真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可手在空中比划了下,硬是没敢往下落。 司空言眉心微微一蹙,看着南辰张牙舞爪的样子,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南辰眨巴着眼睛看看他,他这是什么表情,她也没干什么呀。 然后,她轻轻的,悄悄的,放下手,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小心翼翼的爬下去,默默坐到一边。 今天这是怎么了…冲到什么了?她神情僵硬,心跳如鼓,整个房间似乎都回荡着她的心跳声。 下一瞬,她眼前光影一晃,男人炽热的气息,霸道的封住她的唇瓣,近乎撕咬吻着她,时间都变得缭乱起来。 氤氲光影和司空言漆黑眸光,交织在一起,倾入她眼瞳。 她觉察到了逼近的诱惑。 原始而野蛮的气息。 仿若狂澜旖旎的潮水,将她尽数吞没,令她沉溺其中。 而这汹涌的感觉,竟这般令人迷醉。 南辰轻微眩晕,嘴唇有些疼,她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 第四十五章:小神衣和洋娃娃 司空言终于离开她的唇瓣,微微撑起身子,近在咫尺望她。 他唇瓣上覆着一层润泽的光亮,眼底有湿漉漉的光点。 南辰只觉大脑缺氧,好半天才对准焦点。 司空言声音低哑的说,“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南辰迷惑。 “我抵抗不住,会忍不住。” ……南辰垂下眼,她现在只想把脑袋瓜插进冷水里降降温。 一定会发出那种滚汤锅底浇上凉水时的嘶啦一声。 又过半晌,司空言轻轻说,“睡觉吧,小奶豆。” 然后,就翻身躺到一边去了。 从这个角度讲,他是不是善良的。 南辰想,是的。 青焰的事就这样消无声息的,被他们默契的雪藏了。 青行之信守承诺,天一亮就给南辰划账来一千万。看着账户上多出的那一串零,南辰真想仰天大笑,可转念一想,傻笑个甚呢,差点挂了。 用过早点后,司空言开车把她送到这有山,便去公司了。 南辰开始绘制她的新作,黑色童话里的向日葵。 如子岸和苏宇今天都没来,大厅有些冷清,几个不认识的艺术生正凑在卡座上喝咖啡闲谈。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仿佛一切原本就该如此美好。 南辰放下画笔,点开青焰头像,她朋友圈还是两年前的那条:念念不忘。 她想问问她在干嘛,让她多晒晒太阳。 可最终,什么也没说,收起手机,继续作画。 海洲大厦总裁办。 司空言端着咖啡杯,浏览着ppt,这是寰亚新推出的mist系列香水与奢品女士内装ze跨界联合的营销方案。 页面上罗列着ze参与本次营销的内装图片,风格各异,精致奢华。 平时司空言是从来不会去留意这些图片的,他只看干货。 可今时不同,他看得十分认真仔细。 甚至还在脑补着画面。 然后,他拨通内线,“打印一份ze详细产品说明。” 片刻后,秘书敲开办公室的门,恭恭敬敬的将一叠彩色打印文件放到他桌上。 秘书出门前不禁想,言总越来越看重细节了。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 言总裁专心致志的研究了一上午女士内装。 不得不说,这是他事业史上的重大突破。 最终,他选定了一款,原因很简单,对身体有益。那些繁琐说明,在他翻译过来,就是说,松快,柔软,有助于身体发育。 他又拨通内线,“让ze负责人送点l82系样品过来,要小号的。” 结果下午刚上班,秘书就推进来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言总,您要的样品。” 司空言按下眉骨,不动声色道,“你去忙吧。”想了想,又叫住秘书,“把这些样品都打上礼品包装。” 秘书当即照做,下班前,司空言办公室一角,堆满了颜色可爱的礼品盒。 他本想让司机搬到车里,但踟蹰一番后,决定亲力亲为。 抱着一大箱礼盒,来到私人车位,启开后备箱,他又犹豫了,随后合上后备箱,将一个个礼盒全都放进了后排座椅。满满一车…司空言很满意。 南辰踏着夕阳,从这有山出来时,手上还沾着颜料。 她蹦蹦跳跳的朝司空言的车跑过来,手指五颜六色,眼眸映着余晖,折射出茶色光芒,配上米黄上衣和仔裤,仿佛一下将时间拉回了学生时代。 南辰拉开副驾驶门,刚坐上去,就瞥见后排缤纷的礼盒。 “这什么呀?” 司空言启车,“礼物。” “这么多,你公司搞活动啊。” 司空言抿嘴笑,“送你的。” “送我的?!”南辰惊喜,眼神闪亮,“是什么呀?” 司空言将车驶上主路,不大好直接说出内容,沉默不语。 下一秒,南辰就解开安全带,顺着座椅间的缝隙爬到后排去了…… 她坐在一堆礼盒里,拆封一个,“呀!ze的。”有些出乎意料,倒不是因为ze价格昂贵,而是她没想到,司空言会送内装给她。不像他风格啊,他不该送吃送喝送冰箱么。 南辰兴致勃勃的打开包装盒,然后,就愣住了。 这ni玛什么玩意。 看着丝薄防尘罩里,那淡黄的,温柔的小衣服,她已经完全无法理解司空言的世界了。 司空言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见她神情怔忪的拎着小衣服发呆,说,“你不喜欢。” “不,不是…挺喜欢的,可,这不是给初中生穿的么。” “嗯…可能吧。我也不清楚。” “所以,这不是你选的?” “是我选的。” 司空言默了默,想起说明书上的话,“对身体发育好。” 南辰:…… 他这是在变相嘲笑她小么,让她再发育发育? 南辰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我已经二十二了,早就停止发育了,ok?” 司空言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含沙射影,语气宠溺道,“你在我这,永远都是小奶豆。” 南辰抿唇,此句约等于: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小学生飞机场。 她忽然觉得,司空言的审美还不如直男癌呢。 她的别墅暂时回不去了,三层损失惨重,需要重新装修。 这段时间,她就顺理成章的和司空言厮混在一起。 自发育神衣后,司空言再接再厉,又给她买了好几套睡衣和拖鞋。 南辰甚至有种错觉,他内心深处,是不是很渴望有个孩子。 还是说,他在借由她,回到小时候。 这一天,司空言的不可理喻终于达到峰值。 南辰在车后排,看到了一个洋娃娃。 而且,长得和她非常像。 大概五十里米高,做工精致,价格不菲,栩栩如生。 她突然心里感觉毛毛的。 司空言正在专注开车,纤长指尖轻扣方向盘,看样子心情不错。 “你,为什么送我娃娃……” “你不喜欢?” 他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南辰都习以为常了。 “可我又不是小孩儿,别跟我说小奶豆。” 司空言薄唇微勾,侧眸看她,眼光温柔,“女生不都喜欢娃娃。” 谁特么说的,南辰扯扯嘴角,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伸长胳膊,从后排拿过娃娃,让它坐在自己腿上。 “而且长得还跟我这么像……” 司空言竟然笑起来,他笑出声的时候很少,基本上都是淡淡的弯弯嘴角。 他为何如此开怀? 笑得南辰毛骨悚然。 然后,就听司空言说,“改天,我再买个男娃娃给你。” “我艹,你疯批了么。” 司空言眨眨眼,神情甚是无辜,“不好?” 南辰翻个白眼,冷飕飕道,“好,买个长得像你的。” 一语成谶。 七天后,她在后排见到了司空言款洋娃娃…… 南辰越来越害怕了,她感觉司空言好像个变态。 此刻,她穿着他买的神奇小衣服,玩着他买的见鬼洋娃娃。 头发上还飘散着哆啦a梦洗发水味道。 一种莫名恐慌席卷心间,她甚至恐惧猜测,他是不是,想把她变成他的娃娃。 她想起蓝色门扉后的儿童玩具。 那天后,她再没进过那个房间。 司空言也没再打开过那扇门。 “怎么了?” 司空言的声音打断她胡乱思绪,他正侧目望她,眼神关切。 “没,没怎么。到了吧。”南辰将目光投向街边餐厅。 车子停稳后,两人下车,司空言锁车时,车灯亮了下。耀亮副驾驶玻璃后,那张俊美的小脸。可能是下车时碰到了,娃娃斜靠在椅背上,那双真人一般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她。 南辰缓缓抬头,看向司空言。 司空言垂眸看她,迷惑问,“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阴暗的想法。你说出来,我不怪你。” 司空言眨着眼,修长眼睫遮住眸底光亮,夜色下俊美无俦,甚至有点妖冶。 “阴暗?”他说。 “嗯。”南辰四下看看,像是他们在谈论什么军事机密,拽着司空言衣袖,把他扯到一棵大树下,“对于我,对于娃娃什么的。” 司空言依旧迷茫,他轻轻摇头,“没懂。” “你杀过人么。”南辰低低的问,声音在夜晚显得阴森森的。 “没有。”司空言利落答道,“我从不自己动手。” ……他在说什么!意思是杀过,但不是亲手杀的?! 南辰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她愣愣盯着司空言,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杀人,做什么…” “我没杀。” 司空言语气清淡,神态平静。 “可有人死了,对么。” 司空言点点头,眸光黯沉下来,“都是早些年的事了。” 那时他和伍亿确实干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两伙人火拼时,有人被砍死过。但因为是黑吃黑,赔了些钱便了了。可那些人天生就是刀尖上舔血的,干的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早就做好了觉悟。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赌局。而赌桌上的筹码,是生死。 “我不会说出去的。”南辰蓦然道,“可你不能再干了!” “嗯。”司空言郑重的点点头,“我早就不干了,别担心。” 南辰深吸口气,突然看着他问,“你不会有一天把我干掉吧。” “你胡说什么。”司空言无语的笑出来,抬手揉了揉她头发,“饿昏了吧。” 说罢,牵起她的手,就要往餐厅走。 “等等!”南辰又扯住他,将他死死盯着,“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娃娃,对不对。” 司空言缓缓眨着眼,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过了好半天,他倏地一笑,修长指尖捏着她下颌,轻声: “不对,我是想,让你给我生个娃娃。” 第四十六章:关于幸福的讨论 南辰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回到别墅后,望着摆在床头的两个娃娃,觉得分外面目可憎。 结婚生子这种事,从来没存在过她的脑海中。 她觉得,自己这一生都该是自由自在的,随遇而安。 连续多日过去,青焰一直了无音信。 她似乎消失在了这人间,南辰甚至有种错觉,她从来就没出现过。 那日撕心裂肺般的面对,或许就是个错误。 正如青焰说的,她在她面前已无任何秘密。她已经死去。 而她,果真就是这样做的。 洗漱沐浴后,她和司空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司空言靠在床头看书,南辰趴在床上浏览网页的油画。 虽然衣柜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睡衣,可司空言总是把自己的衬衫递给她。 今天南辰穿了件白色的,内装是同色系的初中生发育款。她支着手肘,一手托腮,一手滑着屏幕。两条小腿翘起来,无规律的晃动着。 司空言一行行读着文字,翻页时,余光扫到她晃来晃去的腿,瞥了眼,收回视线。 然后,那两道又细又白的影子,就一直在他视野里晃悠。 晃得他心浮气躁,干脆合上书。 南辰专心琢磨着油画,并未察觉头顶落下的两抹幽深目光。 司空言的视线从她小腿,移到脸上,再向下,落在她微敞的领口处。 雪白肌肤柔滑细腻的仿佛瓷片,两弯曲线若隐若现。 “别看了,伤眼睛。” 司空言说着,拿走了南辰手机。 南辰抬头,不明所以看他。 司空言往下挪挪,侧身靠在软垫上,弯起胳膊手撑着头,幽幽望她,说“我想吃夜宵。” 南辰真是无语,他想吃夜宵,拿她手机干什么。 “这位先生,请你打开app,在搜索框内输入夜宵两个字,谢谢。” 说着,就伸手去够自己手机。 却蓦然一下被司空言抓住手腕,顺势把她翻过来按在床上。 司空言欺身压下,声色魅惑,“我想吃小奶豆。” …… 南辰现在已不似最初那么慌张和无措了。因为经过实践证明,司空言的活动范围只在脖子以上,最多就是摸摸她的腰。 所以,南辰愈发的有恃无恐。 当这一次他的唇瓣压上来时,她破天荒主动迎合了他。 之前她总是被动的,此刻,她生疏而笨拙的,探了探舌尖。 司空言的动作顿了下,似乎很是意外,旋即,给予她更热烈的回应。 两人呼吸缠绕在一起,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一点上,竟渐渐有些物我两忘。 很快,南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但丝毫不慌。 因为他不会有下一步动作,她甚至觉得,她和司空言已经形成了某种默契,而且司空言也很享受这样。 然而,这次却是不同。 或许是吻得太投入,他一向静止的身体竟然动了动。 且越来越浮躁。 连南辰都察觉出了他心底的跃跃欲试。 她感觉到情况即将发生剧变,伸手去推他,却被他单手将她两只手腕反扣住了。 司空言的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力道很大,将南辰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南辰就慌了。 不该是这样的,说好的默契呢。 炽热的气息如火在烧。 一切剑拔弩张。 司空言一双眸子黯沉沉的,深处似乎有什么在翻涌。 他望进她的眼睛,声音沙哑透了,“南辰,我想跟你做。” 南辰凝固,所有的一切告诉她,他不是在说笑。 “我,我不想跟你…” 司空言直直盯着她,似有暗影掠过眼底。 他唇角微抿,唇上沾着点点水光。 “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不会性、福的…” 夜眸深处冷了几分,司空言说,“你是觉得,我没能力让你幸福?” “不,你有,很有。只是我…可能无福消受。”顿了下,她诚恳道,“我感觉西方女人更适合你。” 司空言眼眸微微眯起,声色完全冰冷下来,“你在跟我说什么。” “反正我觉得,我们不会性、福的。”南辰声音低下去,垂眼。 “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还跟我在一起。” 司空言一字字,冷冷道,冰冷之下是压抑的愤怒。 他蓦地松开她,起身坐到一边,点起一根烟,猛吸了两口。 南辰也爬起来,整整缭乱的衣襟,看着靠坐床头吸烟的司空言,只觉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降下来。 她想解释一下,鸟悄的伸出手,轻轻戳了下司空言手臂。 却被他扬手猛地拨到一边。 ……南辰暗自撇嘴,还突然傲娇了呢。 “我又没说错。”她小小声嘟囔了句。 司空言看着窗外,良久沉默不语。 直到烟吸完了,他才声音带着几分寥落道,“是我对你不够好?” “不,你对我很好。” “那为什么。” 南辰蹭到他身边,探头探脑的想去看他的脸,她感觉司空言情绪好像有点低落。 这件事对男人而言是头等大事么。 她清清嗓子,换上严肃语调,“你看着我,我就告诉你。” 司空言转过头,俊容冷得直掉冰碴,“说。” “你看过新闻吧,就是那些关于暴力的。” 司空言蹙眉,更觉怒气上涌,“南辰,我有动过你一根指头么。” “我不是说家暴!你听我说完。” 司空言薄唇抿成一线,耐下性子。 “是那些非法之徒暴力强占良家妇女的新闻。我看里面说,那些女人都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有很多当场就被弄死了。我有点害怕。” 司空言搞不懂她怎么又扯到新闻上去了,但看南辰的表情可怜巴巴的,他心又软下来,“我不每天都去接你么,怕什么。” 南辰歪着头,眨眨眼,这货理解力这么低下么,还是她说得不够明白。 “大坏蛋,我怎么感觉,咱俩不在一个次元啊。” 司空言冷哼一声,方才说他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现在又说,他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你够了,南辰。”他冷冷看她,“既然我给不了你幸福,不如就到此结束。” 南辰傻在那,突然觉得很委屈,“难道在你眼里,就只有这一件事么。” “不然,你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我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南辰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我可以一辈子不要,照样跟你在一起。” “你图什么?”司空言也咄咄逼人,蓦然捏住她下颌,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紧,“图钱?” “你放屁!我有管你要过钱花么?你是给我花钱了,可都是你自愿的!” 司空言手指捏得更紧,南辰白皙的皮肤被按出几个红印。 “是,我自愿的。” 他凉凉的落下几个字,瞬也不瞬盯着她,“因为,我以为我们是幸福的,也只是我以为。” 南辰被他捏得疼了,狠命掰开他的手,“你跟你的大洋妞性、福去吧!” 司空言简直被她气得七窍生烟,这关外国女人什么事,她是什么逻辑。 南辰咬牙切齿的道,“你满脑子就只有这一件事,我不跟你做,你就和我分手。好,分就分!” 她气得发抖,手指头都哆嗦,解了好几次,硬是没把纽扣解开,干脆扯住衣摆,往上一掀,从头上把衬衫脱下来,狠狠往司空言脸上一摔,“我们结束了!” 还是被不争气的气哭了,她胡乱往身上套衣服,就听司空言强压怒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跟你分手,是因为这个么!” “行了你闭了吧!” 她拽过牛仔裤,站着抬腿往裤腿里蹬,还没蹬进去,只觉眼前落下一片阴影,随即整个人被拎起来,抵在墙壁上。 司空言一手撑墙,一手卡住她喉咙,微微俯身,感觉像是要捏死她。 她终于见到他生气了。 漆黑眸底,仿佛跃动着冰冷火焰。 南辰回瞪他,眼眶发红,誓死不屈。 司空言冷沉的嗓音,一字字落在她耳畔: “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所有的美好。” 南辰眼中亮晶晶的,有水光在打转。 “美好,不就是幸福么。” “不是,包括但不等于。” 司空言放下卡着她喉咙的手,声色几分寥落,“我既不能让你幸福,又无法给你美好。” “不,你给了我美好。我挺开心的。” 南辰点着头,像是对自己话语的认同,她抹了把眼睛。 “只是我们最看重的东西不一样罢了。我可以将它们分开,而你不能。” 司空言都被她说糊涂了。 他用手掌抹了下她小花猫一样的脸。 “我不懂你。” “有什么不懂的,你对自己还没个清醒的认识么。” “我从没找过其他女人,更别提外国女人。” “我没说你找,我说的是,你适合!” “我为什么适合?因为我在国外读过书?你也读过。” 话说到这份上,南辰恍然了,他俩说的貌似根本不是一个事。 随即,她噗嗤一声笑了,司空言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准确的说,从一开始他就莫名其妙。 南辰脚下还踩着自己的牛仔裤,抬手抚平了下司空言睡衣的衣襟。 “我举新闻的例子,其实是想表达…就是吧,那个事做不好,是会受伤的。你这下明白没?” 司空言摇摇头。 ……南辰脸红了红,“还记得我上次抓了你一把?” “记得。” “那你还不懂?” 司空言若有所思,“…不懂。” 南辰干咳一声,简直没眼看他,“我就是觉着吧…哎呀!你好烦呐。” 第四十七章:你是木鱼脑袋么 她一把推开司空言,弯腰去提牛仔裤,司空言强行把她拉起来,说: “不许穿,不许走。” “你是木鱼脑袋么!” 司空言望她,声音里藏着一丢丢小小的委屈,“你骂我笨。” “你就是很笨呐。非逼我说些可耻的话。” “你说,我不嫌你可耻。” ……南辰感觉要精神错乱了,一咬牙,一跺脚,道“我怕疼。” 这句司空言听懂了,且很懂。 他抿嘴笑,轻轻的问,“就为这个?” 磁性轻哑的嗓音听起来勾人心魄。 “起开吧你!真讨厌。” 南辰差点没被裤子绊个跟头,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她懊恼的蹬开裤子,好在t恤比较长,正好能盖住屁股。顺手抄起床头柜的香烟,点燃,坐在床边猛吸压惊。 司空言坐到她身边,笑得像只狐狸精。 “小奶豆。” “死开。” 司空言眼底笑意更盛,凑到她耳边轻轻的说了句什么,登时南辰就炸毛了,头发跟都在颤抖,她攥拳猛敲司空言后背,敲得咚咚响,“大恶心!你太烦人了!” 司空言低低的笑,很开心的样子。 两人之间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像是一道插曲,不轻不重的点缀在时光之中。 也是从这天起,司空言责令南辰必须脱掉上身的小衣服睡觉。 南辰讽刺他说,我这不是抓紧发育么。 司空言认真的说,如果为了长身体,就更得脱掉。 她以为司空言居心叵测,但他什么也没做,手很老实,只是她再窝进他怀里时,他会声音低柔的说,你好软。 两个人保持着初中生般的纯洁爱恋。 司空言没再提出过那种要求。 南辰时而会望着天空想,让日子就这样过去也挺好。 她的画基础框架已经完成,大片的向日葵,开在一堵断壁残垣的墙垛后,向着远方落日的方向。黑黄相间的大花,粗劲的根茎,蓬勃的生命力。 在这一片葳蕤的向日葵花丛中,有一朵没有开花。 它的大叶子卷曲着,像是包裹着什么东西。 而那卷曲空间内,目前是一片空白。南辰还没有画。 司空言问她,叶子里是什么。 她不告诉他。 这天司空言有重要的会议,在公司加班,派司机方雄来接她。 她画到很晚,而唯独最重要的细节,还未落笔。 她踩灭香烟,拉开后排车门,方雄连头都没回一下。平时他就基本不说话,司空言没在,更和一块石头一样。 司空言将大门和别墅的密码都告诉了她,这也意味着,她可以随意进出他家。 在任何时间,甚至突如其来的降临。 回到家,司空言还没回来,城堡般的别墅寂静无声,让人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南辰没开灯,坐在幽暗中,有月光从一楼客厅大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思维空白间,她想起青焰。 这份想念,因独自一人而变得幽深。 她点开她头像,没有一丝变化,纯黑图片,一个句号。 南辰:还带我去兜风么 足足十多分钟后,青焰回复:不带了 南辰忽觉喉咙有点疼。 南辰:我的画展你来么 青焰:不来了 南辰觉得喉咙更疼了,像塞了一团棉花卡在那。 她指尖有点抖,总是打错字。 南辰:我去找你玩呀 青焰:我不想见你 南辰放下了手机。 一股碎裂的哀伤,像裹着玻璃碴的冷水,刷地从她灵魂深处冲过。 她忽然觉得愤怒。 青焰骗了她。 那天分别前,她站在窗边,分明对她说,改天带你去兜风。 南辰感觉呼吸都不顺畅,她的车在自己别墅车库里,一直没开。 她看了眼时间,十点三十五,给司空言发了信息。 南辰:我出去一趟 然后,拦辆出租,直奔青焰家。 她不清楚自己想得到什么,却有一团黑色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司空言回复:去哪 南辰:青焰 司空言没再发来信息。 白色别墅伫立在夜空下。松林皑皑,万籁俱寂。 二楼窗子黑洞洞的。 一楼客厅亮着灯火,挡着窗帘。 南辰按下院门旁的可视对讲。少顷,管家来开门。他还记得她。 “我找青焰。”南辰没有笑容,语气冷淡。 “少爷不在。” “她去哪了?” 管家神情几分暗淡,“他在医院。” “医院?哪家医院?她怎么了?”南辰一连串问题,“青行之呢?他在么?” “老爷也不在。”管家轻叹口气,“我们也是刚回来。” “你们?你们是谁?” “我和两个佣人,刚从医院回来。”管家客气道,“南小姐进去坐坐么?” “不坐。”南辰脑子有点乱,“她生病了?” “这不是做手术么,每隔一段时间,少爷都会去做手术。可这次,出了点事故。” “什么事故?” 管家又叹气,“既然你都知道他的情况了,我也没必要瞒你。这几年少爷一直在锐方做手术,主刀医生也一直是林平,林平你听说过吧,在国内外外科整形领域都是数一数二的,可就偏偏这次失了手。哎,真是难以预料啊,谁能想到他会失手。” “失手是什么意思。” “少爷这个手术很复杂,具体我也不是很懂,但好像切到血管了。” “主动脉?!” “那怎么能,要是主动脉,少爷还能…听说是次动脉。我也搞不清楚,总之状况不大好。我们几个去伺候他,都被他赶出来了。那也得去啊。想想少爷也挺可怜的。” “青行之呢?他怎么不去看护。” “老爷很忙的,这些事交给我们下人去做就好了。” 南辰不想再听这些屁话,“几号病房。” 街路的灯光掠过车窗,像快进的电影胶片。 南辰不断催促司机快点,她心里憋屈的仿佛塞了东西。 她为什么不联系自己,什么也不肯对她讲。 方锐整形是国内顶尖医疗机构,而它之所以名气这么大,是因为它在性别改造手术上很出名。说白了就是最大的变性手术医院。 怎么又变成少爷了,不该叫她小姐么。 这个念头在南辰脑海一闪而过,她眼下也没心情琢磨这些。 她发现青焰有种妖异的魔力,能让她的生活瞬间流离失所。 从安稳静好,快切到失控疯狂。 而这种疯狂,令她着迷。 在前台登记好信息,她直奔507号病房。 这里不同于公立医院,比较冷清安静。宽阔走廊里随处可见绿植,环境很好。 透过病房门上方的小窗子,可见里面白色灯光。 南辰推门就进去了。 像是带着某种仇恨与愤怒,哐当一声推开门。 单独病房,四下都是白色,她愣在门口。 南辰盯着病床上的人,简直不敢相信那是青焰。 虽然她之前就很瘦,可如今,瘦的恐怖。 好像一个癌症晚期病人,双颊凹陷,露在被子外的胳膊,皮包骨头。 只有一头浓密的银发,昭示着她还年轻。 青焰平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乎没察觉到有人来。 手机放在枕边,连着充电器。 南辰一步步走近她,直到站在床边,青焰都似毫无察觉。 病床旁摆放着几台仪器,南辰只认得心电图。 床头立着打点滴用的架子,还有运送药物的小钢车。 “青焰。”她叫她名字,没反应。 南辰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触手之处都是骨头。 青焰眼睛眨了眨,终于缓缓睁开,一时有些迷蒙,半晌才找到焦点似的,然后她转动眼珠,发现了站在床边的南辰。 她思维似是有些迟钝,就那么蒙蒙的看南辰,过了好半天,颓然的闭上眼睛。 然后,用沙哑到听不清的声音,说了一个字,“滚。” 南辰使劲干咽了一口。 她真恨不得把青焰揪起来,将她的头往墙上狠狠撞一通。 这时,她手机震动下,是司空言。 司空言:什么时候回来 南辰:不知道,我在医院 司空言:她怎么样了 南辰:要死了 南辰收起手机,俯视着青焰,“我去你家找你了,管家都跟我说了。” 青焰无动于衷,脸色苍白的像太平间的死人。 “你晚上还打针么?” 青焰也不理会她,好像又睡着了。 她穿着雪白病号服,敞开的衣领露出突兀的锁骨。 南辰扫了眼病床,大概一米八宽,青焰只占了一小条。 “我今晚不走了,和你睡一起。” 青焰突然把眼睛睁开了…… 那迷蒙的目光也陡然冰冷。 但没有蔑视。只剩寒凉。 她的嗓子坏掉了,说话的声音就像蚕在纸盒里蠕动发出的沙沙声,她一字一顿说,“我让你滚。” “你特么再敢说个滚字,我就强了你!” 南辰咬着牙,阴戳戳瞪着她。 青焰眨眨眼,神情出现刹那空白。 南辰为了吓唬她,四下搜寻着可以用的东西,可惜只有拖布杆… 她从洗手间拎出拖布,对着青焰晃了晃,“看到没?再敢哔哔,我就用它。” 不知为何,她心底掠过一种难以言喻的爽感。简直不要太痛快。 她呵呵冷笑,活像个暴力流窜犯,“啧啧,看着很好用有没有,少年你要小心了。我猜你既没有过女人,更没有过男人。前者你体会不到了,但可以体验下后者。” 青焰消瘦的胸膛剧烈的起伏,她开始咳嗽,呼吸困难。 南辰吓坏了,赶紧把拖布扔到一边,抬手摩挲她胸口,衣服下的骨骼根根分明。 青焰厌恶的拨开她手,力气轻的,像一只小鸟。 南辰垂眸,原来人都是一样的啊。 会在罪恶中,获得愉悦与释放。 第四十八章:脏 青焰没有再说,让她滚的话。 南辰用靠垫当枕头,摆在病床里侧。她发现病房里似乎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食物。那些病人常吃的苹果,罐头,牛奶什么的,一样没有。 她问青焰,“你有想吃的么,我叫外卖。” 青焰闭着眼,摇摇头。 “我还是去买点吧,你乖乖等着哈。” 医院楼内就有超市,南辰买了些水果和零食,外加两包烟。 这时有电话进来,来电显示大坏蛋。 南辰刚想说话,司空言却抢先一步说: “出来。” 南辰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司空言查过青焰的底,知道她在哪家医院也不奇怪。 南辰拎着一兜食物,小跑出医院大门,停车场车不多,她很快就看到了那辆黑色迈巴赫。 司空言推门下车,高挑身影在夜空下有点孤单。 南辰跑到他跟前,喘着气说,“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 “我欢迎,可她不会欢迎的。你要非想看,就偷偷在外面瞧一眼。” “icu?” ……南辰推搡他胳膊一下,“你就别抬杠了,你看见就知道了。” 她和司空言乘电梯上到五层,南辰小小声说,“轻点,别让她听见我们来过。要知道我带你来参观她,她非气死不可。” 司空言冷着脸,嗯了声。 两人几乎蹑手蹑脚的走到病房门口,好在走廊没人,南辰让司空言猫下腰,透过上端那扇小窗子往里瞧。 司空言也真是醉了,他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事。 不过他就是要看。 然后,他看到了。心底抽了口凉气。对南辰摆摆手。 两人又跟做贼似的,离开病房门口,进了楼道。 “这下你放心了?”南辰背倚着墙壁,头顶是森白的灯光。墙角有泛着绿光的指示标志和禁止吸烟的牌子。 司空言没说话,正如南辰所言,青焰看起来似乎真的命不久矣。 他也没为此开心,可也不惋惜,说到底,没感觉。 “说是手术出了事故,割到次动脉了。不是她找的我,她让我滚。” 司空言站在一米开外,望着她眼睛,灯光晃得两人脸色都很苍白。 他说,“几时回家。” 南辰摇头说不知道。 司空言走过来,拥抱她,轻声说,“我嫉妒。” 南辰笑,把脸埋在他胸膛,“如果她是个纯粹的女人,你还嫉妒么。” “嗯。” “那你也嫉妒黎霏?”还有周瑄……这个几乎被她藏起来的名字。 “不。”司空言低声说,“她们是两码事。” “那我也嫉妒小目标。” 司空言松开她一些,修长指尖捏住她脸蛋,拧了拧,眼底泛着点点光亮,那神情似乎在说,你跟她比跟我好,宝宝不开心。 南辰捉住他的手,有些落寞的笑笑,“我最该嫉妒的,应该是司空云。” 司空言眸光凝了下,指尖沿着南辰脸颊滑落,尾指上摩天轮戒指闪着细碎光芒。 “记得吃早餐。”他说。 南辰目送司空言的车缓缓离去。 身后的医院灯火通明。她站在台阶上,一时有些空茫。 她吸了根烟,随后转身走进医院大门。 青焰拒绝进食。 南辰举着一勺罐头汁,怼在她嘴边,“你不吃,我就一直举着。” 青焰望她,疲惫而生无可恋,终于开口道,“我吃不下。” “硬吃。” 青焰张开嘴,南辰赶紧喂了她几勺糖水,感觉她喝下去的表情,像是在喝pi霜。 “再吃瓣桔子,乖。” 青焰竟然照做了。她咽下去时,眼睛在不停的转动,似乎在极力感受着什么。 可南辰刚把罐头放到小柜上,青焰就吐了。 那种呕吐的状态像极了化疗副作用。 她一手撑在病床边,俯身对着地面,支撑身体的胳膊抖得厉害。 除了吐出一些糖水,还有那瓣没消化的桔子,就只剩下胃液了。她胃里是空的。 南辰心里是害怕的,她不知道青焰怎么了。拧开矿泉水给她漱口,青焰大口喘着气,仿若丢了半条命,眼中因为呕吐泛着水光。 她重新仰躺到病床上,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调整着凌乱的呼吸。 南辰将地面擦干净,清洗拖布时,她真的感觉,青焰要走了。 此前对司空言说什么她要死了,都带有无奈又夸张的成分,跟加班加到吐,说要死了一样。 可此刻,不是了。她感到深切的悲伤。 她就要与她道别了,在春天来临前。 也再不能够带着她去兜风了。 南辰走回病床时,眼睛里都是水。 青焰看着她,似乎在望着很远的地方,她朝她伸出手。 南辰握住她的手,凉凉的,消瘦的。 “我要解脱了。”青焰说。 “你别死好么…我不想你死。” 青焰没说话,缓缓垂下手,阖上双眼。 南辰熄了灯,黑暗中几乎听不到青焰的呼吸。 她脱掉大衣和牛仔裤,在她身边轻轻躺下,被子散发出消毒水的味道,青焰身上有着一股药的苦味,淡淡的,却萦绕不散。 南辰侧躺,在幽暗里看她,被衾下的身体薄的像一张纸片。 她伸手,搭在青焰胳膊上,好像抓着一根柴火。然后,往她那边凑凑,轻轻抱住了她。如同抱着一具骨架。南辰清晰的感觉到她肋骨的轮廓。 “脏。” 沙哑虚弱的声音传来。 南辰一怔,这是在说她么…“我刚才洗脸了。” “我说我。” 青焰睁开眼,眼眸在黑暗中闪着光亮。 “我也脏。”南辰说。 青焰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回头,闭眼不再说话了。 南辰搂着她睡着了,黎明前她蓦然苏醒,发现身边空空荡荡。 睡意顿时消散,她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窗户,有护栏。 随后发现洗手间的灯亮着,透过门缝洒在地面。 她跳下床,鞋都没穿,跑进洗手间。 病房洗手间是不能从里面反锁的,为了保证病人安全。 青焰坐在马桶上,病服裤子褪到膝盖处,衣摆遮住她的腿。她弯着手臂抵在腿上,手撑着额头,眼睛直勾勾的,有点慎人。 南辰松了口气,旋即一眼就瞄到垃圾桶里带血的物件。 女生对于这个太熟悉了,所以也就很敏锐。 南辰迅速判断出,她可能是第二天。 她屈膝蹲到青焰腿边,轻声问她,“是肚子疼么。” 青焰摇摇头,目光还是凝滞的,脸色白的吓人。 然后,南辰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 顿时觉得很尴尬,可能人家就是来解手的。 她赶紧起身,草草说了句,“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坐到床边等了大概五分钟,也不见青焰出来。 这时间有点长啊,于是她又有了新的猜测。 静静等待,二十分钟过去了,南辰感觉不对,她也没拿手机,不应该蹲这么久啊。 她走回洗手间,发现青焰已经趴在膝盖上了。 上个厕所,竟然把自己上睡着了… 南辰觉得好笑,拍她肩逗她,“这位小朋友,赶紧把屁屁擦干净,到站了。” 青焰没动,而那滴滴答答的声音还在持续。 南辰蓦觉忽悠一下,从最开始进来时她就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可也没多想。 她把青焰从膝盖上拽起来,发现她已处于半昏迷状,眼里已失去焦点。 青焰的头轻轻靠在了她身上,就像一片羽毛。 南辰掰开她的腿,往马桶里看,只觉一阵目眩。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你再坚持下,我去叫医生。”她完全慌了神,忘记自己还光着腿,就要往外跑。 这时,忽听青焰微弱的声音,“没用的。” “可他们总该给你打两针止血针啊。” “我出事了,你不是知道。” “可……”南辰茫茫然站在那,所谓事故,就是意味着不可逆的后果么。她手覆在青焰骨瘦嶙峋的背上,让她将头靠着自己。 是特么哪个见鬼的医生做了这个该死的手术。林平是个什么玩意。 可这些事都得放在天亮以后再说。 她现在只希望,那滴答声,尽早消失。 时间从未像如今缓慢,像生了锈的轴承,却以最锋锐的角度,磨切着每一根神经。 南辰听到自己血液缓缓流动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像是某种隐喻。 那轻微而恐怖的声响终于消失了。 青焰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蒲公英的花絮。贴靠在她身前。 南辰晃晃她,说,“起来么。” 青焰好半天,才点点头。 “我们把纸巾垫上。”南辰说,她故意使用了我们的字眼。 青焰从她身上脱离,很轻的推了她一下。 “我出去你自己不行的。这样,垫好纸巾后,我就把灯关了,好么。” 青焰踟蹰片刻,点头。 南辰动作麻利,熄灭灯后,狭小空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只有青焰的眼睛闪着光亮。 南辰摸索着将她扶起来,提上她里外的裤子,青焰已经站不住,一个劲往她身上倒。南辰心里难过,想把她抱起来,却又怕抱不动摔到她。这一刻,她对力量充满渴望。 “我背你。”她蹲下身,抓住青焰两只胳膊,感受到她轻飘飘趴在自己背上,胸膛平整坚、硬,那是骨骼的硬度。 南辰轻而易举就将她背起来,小心翼翼放倒在病床上。 窗外天光微曦,将醒未醒的城市弥散着辽阔的寂落。 新的一天如约来临。 而青焰却在每一个崭新的日子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很快就昏睡过去。连眼睫都不再眨动。 第四十九章:和我一起不香么 不忍离别。 很多时,并不是对将亡者而言。 而是他们的亲人,爱人。 他们不忍他逝去,拼尽金钱与精力,挽留那饱经痛苦的生命。 让他再多活一天,一小时,甚至是一分一秒。 南辰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青焰已经不想再陪伴她和这个世界了。 而她非要挽留她。 “就没别的办法了?方锐这么有名气的大医院,连止住病人流血都做不到?” 南辰一大早就找到院长办公室,摆出黎霏的派头,叠着腿,抽着烟。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他伤到了次动脉血管,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给他缝合了,可血管不像其他器官,很脆弱又薄,且相连其他多个器官组织,是活动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所以缝合难度相当大,只要稍微动那么一下,就会破裂。血凝药物,我们天天都在给他用,至于你说的呕吐,那是正常药物反应。这个谁也没办法啊,再说病人本身的治疗配合度就低,他自己不想好,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没用啊。” “她怎么不配合了?” 院长重重叹口气,“该赔付的,我们院方都已经按照协议赔款了。唉?你是他什么人?之前没见过你啊。” “我是她表妹。” “啊,你这个表哥啊,那是相当让人头疼。光是我们的医护人员,就被他赶走多少,又拔针又摔东西的,我们医院每天都会给特殊病号调配营养餐,他从来不吃。所以我们只能给他打葡萄糖和生理盐水。还有啊,他这个心情也很不利于康复,总是闷闷不乐的,一副,哎,说难听点,一副不想活的样子。” 南辰眸子转了转,莫非只有她把青焰当女生看? 不对,青行之也在文案里称她为爱女呀,她有些迷糊,脱口问了出来,“从医学上讲,青焰该被定性为男性还是女性?” “当然是男性了。”院长不假思索道,“显性、器官只是外在特征,我们判定一个人是男是女的依据,是要看他的本质。” 南辰不说话了,感觉有些不舒服。 “当然了,虽然这样说,可他想娶妻生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小伙子长得倒是挺漂亮,可惜了。这种病例一千万个人之中,都很难出现一个。这人的命运真是很难说,你们家属要多做做他的思想工作,想开点,心情舒畅才有助于康复。” 南辰不想再听了,她觉得很不舒畅。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她在走廊窗边站了很久。 心绪难平。 最后她放弃了思想斗争,去特么的吧,爱谁谁,老子就认为她是女的。 同时她忽然想,青焰之所以这么痛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对自己的不认同。 如果她从心里认同自己当个女生也不错,就不会这么挣扎了。 她需要诱导。 南辰决定好好诱导她一下。 作为女人,什么事会感觉甜蜜又开心呢? 被一个男人宠上天。 如果能让青焰体会到这种被人宠爱的滋味,说不定她就会动摇了。 南辰能想到的男人,只有司空言。 同时她还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司空言真的喜欢上青焰,她能心甘情愿的成全他们么,或者反过来,青焰喜欢司空言,她会拱手相让么。 如果这能让青焰活下去,一辈子都很快乐,她想,她可以。 虽然只是假设,可南辰心里还是莫名酸涩。 她给司空言发了条信息: “我想求你帮我照顾下她” 片刻,司空言回: “我没空” 南辰回:“想送一个人,东南西北都顺路” 司空言:“我没车” 南辰:“好吧,我说实话,你方便接电话么” 听完她的伟大创意后,司空言半晌都没吭声。 南辰继续说:“你不是嫉妒她么,如果你也对她好,就没什么好嫉妒的了。” 司空言声音冷淡,“我对她好,你不生气?” “我不生气。” “你想我引诱她?” “不是引诱,是真挚的关爱。” “怎么关爱?” “男人对女人的那种,你对我的那种。” “不可能。” ……南辰一阵心塞,“不可能算了,你忙吧。” 她挂断,望着一角天空。 天有些阴,灰白天幕上堆积着厚厚云朵。风刮过,云朵边缘被吹散,散成一块块小小棉絮,再重新聚拢成新的云朵。 聚散无形。 她想起一句话,允许一切发生。 这是她听过的,最有力量的话。 回到病房时,青焰醒着,空澈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的脚步,不再是刺骨的冰冷,而是释然的绝望。 南辰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我去找过医生了,他说你得配合治疗,多吃有营养的东西。还有…你就做个女生不好么。” 青焰忽然笑了下,苍白而嘲讽,“什么都没所谓了,反正要死了。” “你如果做个女生,我们就可以成为最最最要好的朋友,一辈子。” “我是男生就不可以么。” “显然不可以啊,我会觉得不自在。”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青焰说,“我没有选择,你忘了么。” “我不是说让你做出什么身体上的改变,怎么说呢,如果一件事注定不可能成功,不如放弃。放过自己。”顿了下,“假如你能在心理上接受你一半是女生的事实,许多事就不会再这样挣扎。比如…头晕或者流血什么的,你也不必再感觉屈辱或没有尊严。我想让你开心点。全然接纳不完美的自己,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南辰轻轻摩挲她的手指,“我说出来你别生气,我猜你或许这样想过,我不配做个男人。那就不做好了,为什么非要做。和我在一起不香么。” 青焰笑了笑,破天荒不带其他任何情绪,只是单纯的笑。 “还行。”她说。 “就是的。青焰,允许一切发生。当你放下心里的刀,才会发现世界也没那么糟。其实即便你就认为自己是男人,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反正我看你就那样。” “哪样?” “我心里的样子,与他人无关。”南辰拍拍她手背,“别跟自己过不去。” 她们正在说话,病房门被推开,司空言捧着一大束鲜花,走了进来。 南辰揉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 “祝你早日康复。”司空言将花放在床边小柜上。 青焰眼中先是掠过迷惑,旋即变为冰冷与敌意。她看向南辰。 这时,忽听司空言说,“你的事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我查了你的底。”目光淡漠的看她,问,“感觉怎么样?” 南辰盯着司空言,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大对。 她昨天和司空言说起来医院看青焰时,司空言当时问的是:她怎么样了。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她的病症,只是询问下情况如何。按照常理,他应该问,她怎么了。而不是她怎么样了。 可司空言又是如何知道青焰出了医疗事故,难道也是查到的? 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南辰脑海。 但却让她不寒而栗。 青焰没搭理他,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司空言看向南辰,眸光凉幽幽的。 似乎在说:这下你满意了。 为什么他这么厌恶青焰,这种厌恶远超出愤怒与嫉妒。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司空言知晓,青焰的医学性别是男性。 ——不,我会。 ——可我,不会原谅他。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让你喜欢上他。 南辰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天真。愚昧。 这场手术真的是事故么。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收回视线。 病房内安安静静,大束娇嫩欲滴的鲜花开得荼蘼。 南辰想起自己的画,是回这有山,还是把画板和颜料拿过来,颜料具有刺激性,她瞄眼青焰,有些踌躇。 这时,司空言蓦然俯下身,抬手摸了下青焰的头发,温声说“好好休息。” 青焰睫毛明显颤动了下,被子下的手倏地攥紧,南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那不是被触动心弦的表现,而是抗拒和愤怒。 司空言再次瞥向南辰,用眼神示意她出去。 南辰朝外走去,司空言紧跟上来,顺手关上病房门。 他将南辰一路拽进电梯,叮地一声,电梯门合拢,匀速下行。 “想用她来考验我?” 司空言盯着电梯门上南辰的倒影。 南辰也盯着倒影中他的眼睛,“我要想考验你,不会选她。” 电梯门开了,司空言径直往医院外走去。 他颀长硬朗的背影,显得有些冷。 在灰白苍穹下,给南辰一种生人勿进的陌生感。 乌云愈发低垂阴沉,像一张厚厚的棉被,压在大地上。 远处传来城市的杂音,眼前的停车场一片空旷寂静。 南辰快步追上他,拉住他衣袖,“你怎么知道她出事故了。” 司空言驻足,低垂眼帘看她,“什么事故。” “别装了,我说起在医院时,你问的是,她怎么样了。” “哪里不对?” “怎么样了,表示你知道她有事。”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司空言沉吟片刻,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却没上车。他手搭在车门上,声色清冷,“我不知道她出事故,也只是顺嘴一问,若不然,她来这里还能做什么。南辰,如果我在你心里那么邪恶,你大可不必找我来。” 南辰垂眼眸光转动,许是自己想多了? “我公司还有事。”司空言坐进车里,砰地带上门,俊容板得死死的。 南辰冲锋一般,拉开副驾驶车门,嗖地坐上去,“送我去这有山。” 第五十章:他们 司空言一语不发,默默启动车子。 用膝盖都能看出来,他十分不高兴。 南辰开始质疑和谴责自己的多心,言大总裁于百忙之中,屈尊降贵来医院,探望一个厌恶至极的人,全是为了满足她的小心愿。她却一杆子把人家友谊的小船打翻了。 她轻轻抓住司空言的手臂,嘻嘻傻笑,“是为师的,错怪你了。” “别捣乱,我在开车。” “猴哥~” 司空言斜眼瞧她,眼神完全是在看神经病。 “嘻嘻,我是夸你像孙悟空一样神通广大呀。” “你夸人的方式很特别。” 南辰抓着他不撒手,质地上乘的西装面料下,男人的手臂坚实有力。 “我今天要去画画。” “嗯。” 南辰食指在他衣袖上刮着,“你忙完了来看她好不好?” 司空言幽幽瞥她一眼,“不怕我吃了她?” “你爱吃甜食。” 司空言眼底浮起不易察觉笑意,声音却冷淡淡的,“偶尔换换口味也可以。” 南辰刷下就松开了他。 还是有些醋呢。人真是容易高看自己。 司空言也不言语,瞄着南辰板起的小脸,唇角弧度更大了。 “我忙完过来。”他说。 南辰没说话,盯着前方路面。 “我会真挚的关爱她的。” 司空言故意将真挚两个字咬的很重。 南辰侧头看他,“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你这是在提醒我?” ……南辰心说,这货又黑化了,面上风轻云淡的,心里指不定拧巴成什么样。 “你别欺负她,做什么都要轻轻的。” “嗯,我会的。” 南辰不打算再跟他说下去了,迈巴赫停在这有山门口,她推门下去,一言不发的走了。 开始作画后,心底纷乱的念头便如风过大地般,了然无痕。 画画能带给她平静。 这种仿若步入另一个时空的心无旁骛,很令她着迷。 司空言是下午回的医院。 天空飘起清雪,整座医院大楼都灰蒙蒙的。 他对青焰实在提不起半点好感,可以说从心里厌烦。他太阴暗,太绝望,戾气太重。可南辰这小丫头却着了魔般,非得和他手帕交。 这怎么可能。司空言倒不是很在意青焰医学上的性别,可也不能说毫不介意。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从来也不是个高尚的人。 真挚的关爱?司空言冷冷勾唇,按下电梯。 进入病房时,青焰正靠在升起的床头,望着窗外飘雪。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只冷漠扫了眼,继续望景。 他手背上扎着针头,药水流过软管,一滴滴注入他静脉。 司空言踱到窗前,望着这个苍白的纸片人。 “今天我来陪你。”他说。 青焰眼珠都没动一下,银发和外面的雪色很像。 “吃饭了么。” 青焰往后靠靠,把眼睛闭上了。 司空言很想抽他一耳光。 他瞥眼药品架,上面还有一瓶药水和…两袋血浆。 可他什么也不想问,也不关心。 他走到病床边,高大身影落下一片阴影。 “你的病历我都看过。” 青焰好像睡着了。瘦削下颌尖的能削苹果。眉眼轮廓深陷。形销骨立。 不过,确实漂亮。 司空言倾身,修长指尖扳住他下颌。 青焰倏地睁眼,抬手去拨他的手,但那轻飘飘的力道,和落下的雪花差不多。 “你要听话。”司空言声音很冷,“我可不是南辰。” 青焰睨着他,眼底彻骨的冷蔑,就像高高在上的神,蔑视愚昧众生。 司空言玩味的俯视他,蓦地松手,“我一向缺乏耐心。” “你害怕了?”青焰忽然开口,声音沙哑至极。 司空言直起身,拽过椅子坐下,长腿叠起,缓缓摇头。 “我想你死,随时都可以。” 青焰冷蔑一笑,“弄死我,现在。” “我没理由让你如愿以偿。” 司空言摆弄着手机,看似漫不经心的道,“我是来关爱你的。”他从屏幕上抬眼,“男人对女人的关爱。” 青焰深吸口气,干瘦手指攥得泛白,“滚。” 司空言面无表情,瞟了眼点滴,随后继续看手机。 半个小时后,护士进来给青焰换上新药水。 凉凉的药液融入血脉,青焰觉得身体渐渐冰冷下来。他很想杀了司空言。 可他除了躺在这里等死,什么也做不了。 当他输入第一袋血浆时,司空言伸出胳膊,手掌抚上他额头,“很冷吧。”他的声音比话语更冷,“伤口很痛吧。” 青焰瞪着他,只觉血气翻搅,眼前阵阵发黑。 “你需要进食。”说罢,司空言起身出去了。 青焰盯着他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还一直盯着,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 司空言给他买了好多好吃的,五颜六色,布丁棉花糖小蛋糕,布丁盒子上还扎着蝴蝶结。 青焰觉得自己要吐血了。 他就是特意来羞辱他的。 司空言撕开包装,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块天蓝色棉花糖,倾身递到青焰嘴边。 “滚!”青焰朝他喊,随后剧烈的咳嗽。 “吃。”司空言沉声,“别逼我动手。” 两人冷冷对峙,阴沉的气氛像极了此时的天空,这时护士推门而入,见到坐在椅子上的俊美男人正举着棉花糖喂给青焰,她似乎顿时明白了什么,脸颊微一泛红,快速给青焰换上第二袋血浆,忙不迭转身出去。 “你是想我掰开你的嘴,把它塞进你喉咙里?” 青焰觉得自己要崩溃了,绝望,愤怒,无能为力。 “我会咬断你的手指。” 司空言挑眉,“可以试试。” 青焰猛地从手背拔出针头,鲜红血浆如飘落花瓣,染红雪白被褥,溅在他和司空言的脸上,身上。 他想要起身逃出病房,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却被司空言一手压住胸口,按在床上。 他的声音冷漠落下,不带一丝感情,“我带你出去。” 随后在青焰虚弱无力的挣扎中,将他横抱起来,走向电梯口。 好轻。司空言的第一感受。就像抱着一堆骨头。 青焰大口喘着气,像被扔在岸上的鱼,已没了叫喊和反抗的余地。 “你要乖。”司空言说。 雪落进青焰的眼睛,凉凉的,他的视线中只剩下灰白天空。 他被扔进了车后排。 司空言也坐到后排,关门锁死。 青焰倚在车门上,边咳着,边沙哑的说,“我会死在你车里。” “你想多了。”司空言蓦地抓住他细瘦的腿。 青焰死死盯着他,随后目光落在他手上。 “你更适合做女人。”司空言声色平淡,“我想让你明白。” 青焰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眼里的光亮一寸寸碎裂。 他拼尽全力挣扎,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眼前世界就像电流不稳的灯泡,黑一下,亮一下,他感到伤口的剧痛,有血流出来。 可一切都是徒劳,司空言只用一只手就将他按住了。 “你明白了么?”司空言看着他问。 青焰不知自己是哭了还是怎么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感到血液正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流失。 司空言冷漠望他,蓦然眉心微蹙,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他目光从青焰脸上,往下落去。 随即看到他病服裤子上的血。正一点点晕染开。 “你怎么了。”司空言骇然,就算是伤口裂开了,也不会出这么多血。他理所当然的以为,那两袋血浆不过是给他补血用的,青焰看着就严重贫血。 青焰也不说话,直直盯着快速晕开的血迹,忽然苍白一笑,“我说了,会死在你车里。” 司空言推开车门,把他抱出来,迈开长腿大步往医院疾走。 白雪覆盖的地面,留下一串血迹,仿若一瓣瓣荼蘼的玫瑰。 他把青焰直接送进急诊室。 望着门上方亮起的红灯,突然有点愧疚。他是不是过了。 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缺之人。 南辰推开病房门时,最先映入视线的,是空荡荡的床铺。 司空言站在窗边,回转眼眸,看向她。 “她呢。”南辰问。 司空言没答,薄唇抿了下。 “她人呢!?” 南辰冲到他跟前,一种不祥的感觉席卷而上,“说话!青焰人呢!” “在急诊室。” 南辰感觉心落了落,“她怎么了?” 司空言摇摇头,“我不清楚,突然流了好多血。” “你打她了?!” “我没有。”司空言轻叹口气,“抱歉。” “你把她怎么了?啊?你说话呀。” 南辰手上还沾着颜料,抓着司空言衣袖,在他衣服上印下好几个缤纷指印。 “我把他带到车里,然后…” “然后怎么了?你把她上了?!” 司空言无语,看她郑重道,“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用手按住了他。” “你想做的对么?” 司空言摇头。 “不想你干嘛按住她!” “我是想让他明白,男人和女人力量上的悬殊。” 南辰眨眨眼,似乎懂了,“她还哪有什么力量,撑着一口气罢了。” “是我不好。” 司空言望向窗外,“不该太欺负他。” 南辰没再说什么,颓然坐到病床边,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雪幕,“这下,你不再厌恶她了。她根本不是你对手,从来就不是。” 司空言沉默半晌,说,“我回公司了。” 南辰站起身,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低低的道,“我们都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好。” 司空言垂眸,南辰头发上也沾了颜料,他用手指捻落干涸颜料,低头在她头顶轻轻落下一吻。 第五十一章:我们仨 青焰十点多才被从急诊室推出来。伤口重新缝合,血止住了。 她被医护人员如搬古董般,轻拿轻放的安顿在病床上。护士又给她挂上一瓶药水。南辰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青焰,觉得有些疲惫。 雪停了。覆雪的地面反射着灯光,医院门口穿梭着来往车辆。 南辰打开窗子,点起根烟。 司空言发来信息问:他醒了么 南辰注意到他的用字。 这个字看起来有点刺目,让她有种罪恶感。 南辰:没 司空言:我下班了 南辰:你来么,我们一起回去 司空言:等我 司空言十几分钟后就到了,手里拎着一大袋纸巾。 南辰望着纸巾,噗嗤一声笑了,“你买这么多纸干嘛?” 司空言神情淡然,把纸巾靠墙放着,瞄眼青焰说,“给他用。” “你是不是撒。她用的不是这种好么。” 司空言微微蹙眉,眸光转了下,声音低了几分,“总不能用女人用的东西吧。” 南辰将他拽出病房,来到走廊窗旁,“你要把她当做女人。” 司空言弯起手臂搭在窗台上,斜斜倚着,“有点难。” “为什么?她长得多漂亮啊。” “性格不像。” “慢慢会改变的。” “南辰,人的性格是无法改变的。别再闹了。” 南辰不说话了,低垂着眼,指尖在窗台和窗户接缝处轻轻抠着,“可如果她不改变,我就必须离开她,或者你。” 司空言默了下,站直身体,“就这样吧。” “什么?” “我们。” 南辰怔忪,指甲划过玻璃发出吱的一声。 “我们仨。” 南辰忽然笑了,“你的意思是,可以接受她就这个样子,做我朋友?” 司空言点点头。 “你这家伙。”南辰在他肩头用力捶了下,随即扑到他怀里,踮起脚搂住他的脖颈,“我再不说你小气了。” 司空言回抱住她,南辰柔软发丝蹭过他脸颊,他不是大度,只是有些事,越阻拦越强烈。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青焰醒来时,最先撞上的,是南辰亮闪闪的眼睛。 然后,是墙边椅子上看手机的司空言。 所有画面瞬间在她脑海闪回,就在汹涌翻滚的情绪即将飙到峰值时,忽然南辰说,“大坏蛋是来向你道歉的。”说着,坐在床边的南辰抬脚踢了下椅子腿,“快点。” 在青焰冰冷又匪夷所思的目光中,司空言起身,走到床前,绅士的道,“今天下午的事,我深表歉意。” 青焰冷笑,“歉意什么,没直接送我上西天?” 她声音沙哑到破音,加上阴冷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恐怖。 司空言面不改色,“我不了解你目前状况,下手重了。” 青焰别过脸去,冷冷,“滚。” 司空言没跟她一般见识,说到底他无法将青焰放在一个对等的地位来看待。 他冷漠的坐回椅子,继续看手机。 气氛瞬间凝固,南辰不知说什么好,她对司空言的脾气没什么信心,委实担心青焰再说两句不中听的话,司空言会默默揪起她,把她摔地上…… “青焰,你晚上好好休息,我今天不陪你了。”南辰说。 青焰毫无反应,直勾勾盯着窗外。 南辰抬手摸了摸她银发,青焰没有躲开。 “我反省自己了。”南辰说,“大坏蛋是在我的受益下来腐蚀你的。” 司空言:…… 青焰回转眼眸看南辰,有些难以置信。 “呃…腐败你,引诱你…勾引。” 青焰:…… “但显然他失败了。方法不得当,是一方面原因。咳咳,汲取本次的经验教训,我得出一个结论。你是意志坚定的同事,是不会被不良作风侵蚀的,会坚定不移的坚持自己。” 南辰中肯点头,青焰冷嗤一声,“有病。” “大坏蛋想和你…做兄弟。” 司空言手一滑,手机差点没掉地上。 青焰再度嘲讽冷笑,“兄弟?床上的兄弟么。” “床下。”南辰舔了下发干的嘴唇,顿了下,“他床上的兄弟,是我。” 青焰板着脸,片刻,忽然呵呵呵笑起来。 南辰也跟着干干傻笑,这时,司空言站起身说,“不如一起走吧。” ?南辰一头雾水。 “晚上不是没药了,去我家。” 南辰突然觉得漆黑的夜空都变得五光十色,她抓住司空言手,“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司空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把明后天的药一并开了,我找人给他打。” 青焰没作声,神情冷寒,却也没反对。从心底讲,他也不想一个人孤单呆在医院里,忍受无止境的折磨。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南辰确实带给他温暖的感觉。 这抹温暖,如同黑暗阴冷隧道中的微光,让他的灵魂趋之若鹜。 “言总,我马上去办。”南辰刷下跳起来,光速般冲出病房,生怕司空言变卦。 南辰多开了一天的,并在院方和家属的承诺协议上,一笔一划签下自己大名。 她对司空言的能力绝对有信心,他找来的医生,准错不了。 “已经落实了,言总,我们走吧。”南辰晃晃手里装满药水和药粉的塑料袋。 “嗯。”司空言看向青焰,南辰也看向她,然后南辰看向司空言。 吊瓶就剩下一丢丢了,司空言弯腰,握起青焰打针的手,专业且淡定的,蓦地一拔针头,一条血线呲地跳到半空,司空言用拇指按住针孔,几秒后松开,青焰手背肿起一个小包… 就这技术,他的淡定自若是从何而来的呢。 南辰蓦然发现了成功人士的秘诀,迷之自信。 从储物柜里翻出青焰外套,裹在她身上,裤子也没换,袜子也没给穿。南辰把剩下衣物和鞋子塞进手拎袋里,对司空言说,“言总,该你行动了。” 司空言俯身,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青焰抱起来。 青焰冷沉沉盯着某个地方,但南辰感觉,她眼里还是有点尴尬…… 将她轻轻放在后排座椅上靠好,南辰坐到副驾驶,表情一直美滋滋的。 路上,南辰从后视镜瞄了青焰几眼,她始终直直望着窗外。 车被司空言清洗过了,座套也换了新的。可车内似乎还弥散着若有若无的鲜血味道。青焰把头往后靠去,闭上眼睛。 青焰被安顿在二楼客房,南辰说,“如果感觉自己不行,就给我弹语音。” 然后带上房门,回到三楼主卧。 司空言正坐在沙发上吸烟,南辰扑上去,一把抢走他烟,按灭在烟缸里,随即跳起来,骑在了他腿上。 她搂着司空言脖颈,脑袋瓜来回磨蹭着他脸侧,“你真好,大坏蛋,简直就是天使。” “接受他,我就是天使,不接受,就是恶魔?” “才不是……”南辰啵嘚一声,在他脸上狠狠亲了口,“你是上帝。” 司空言无奈,幽幽望她道,“那你要怎么回馈我?” 南辰转转眼睛,脸蛋红了红,“你也可以碰我一下。” 空气不知为何,突然寂静了。 南辰想,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么,抬眼看司空言,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色黯沉,虹膜笼着一层朦胧的光。 “喂,就是让你碰一下,你别琢磨歪门邪道啊。” 司空言倏地抿嘴笑,俊美眉眼染上魅惑,勾魂摄魄。 “就现在?”他低低的道。 “呃,行…” 气氛变得暧昧而微妙。宁静中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 司空言按兵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南辰又害羞又忐忑,不就是碰一下么,至于这么纠结? “你闭上眼睛。”司空言说。 南辰乖乖闭上,心里觉得好笑,他还不好意思了。 她在他腿上挪了挪,又晃晃屁股,坐稳了,等待着那一抓。 黑暗中嘴唇被两片凉薄的唇瓣覆住,司空言没有碰她,而是亲吻了她。 南辰积极迎合了他,两只胳膊环住他脖颈。 感觉炽烈又温柔。 然后,司空言轻轻碰了她一下。 隔着牛仔裤的布料,感觉似有若无。 南辰整个人在刹那间僵住,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电流般传遍全身。 几乎让她的呼吸凝滞在那。 嘴被封着,她发不出声音。 她觉得司空言玩赖了,想脱离他,浑身却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像是被瞬间沉溺了。 慌乱,羞怯,紧张,刺激。她彻底迷失在了复杂感受中。 她始终闭着眼,黑暗中听到两人狂乱的心跳,仿若回荡在幽暗森林中的某种神秘咒语。 无从摆脱却又深陷其中。 南辰觉得自己即将要失控了,她猛地按住司空言的手,离开他的唇瓣,瞪大眼睛,喘着气看他。 司空言一双凤目黑得化不开。 薄唇上还残留着点点水光。 两人无声对视着,似乎都有些兵荒马乱。 然后,南辰才意识到,她还按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 连忙一把拨开,恼羞成怒的道,“你玩赖!” 司空言没说话,仍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呼吸尚自凌乱。 南辰从他两条长腿上爬下去,丢下一句“我去洗澡。” 她飞速跑进浴室,掩饰着自己混乱的心绪。方寸大乱。 甚至……有点丢人。 自己竟是这么有失矜持的么。 她还总是嘲笑司空言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突然感觉,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只是女人面子薄,很多时候更善于伪装。她觉得羞耻又懊恼,将花洒拧到最大,任凭水流冲刷着每一根沸腾的神经。 可却无论如何,也冲不掉那清晰的感受。 久久的,久久的,停留在她身体上。 仿若荼蘼而妖异的诱惑。 第五十二章:她,下课了 次日清晨。司空言破天荒的没有赶早去公司。 南辰诧异问他,今天你不忙? 司空言一边扣着衬衫纽扣,一边说,今天我休息。 休息?这个词汇与司空言貌似有着与生俱来的格格不入。 司空言洗漱穿戴好,便下楼去了。 南辰有点懵。他这是为了青焰给自己放假了? 她草草刷牙洗脸,边用手指当木梳顺着头发,边匆匆跑到二楼青焰房间。 青焰正在洗手间洗漱,她换上自己的衣裳,黑体恤和深色仔裤。脸色还是苍白,但精神头貌似好点了。 司空言站在她身边,正在给她…递毛巾。 画面太温馨,南辰感觉有点晃眼睛。 青焰从镜子里看到司空言递来的毛巾,迟疑了下,伸手接过。 “想吃什么。”司空言问青焰。 “我不吃。”青焰冷漠回了句。 这问话听着有点熟悉啊,南辰发现,她竟被华丽丽的忽视了。 但她应该高兴才对,他们两个终于尽释前嫌了。 司空言在网上点了餐,就去一楼客厅了。全程没跟南辰说话。也没有任何想问她吃什么的意思。 昨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记忆中司空言一直睡在她身侧啊。 南辰有点小不爽,但她对自己说,不要小家子气。 青焰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见南辰还倚在洗手间门框上,用目光询问。 南辰笑笑,“你还好吧。” 青焰点点头。 “昨晚睡得好么?” 青焰再点头。 南辰就没话说了。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估计是外卖到了。南辰轻轻扯了下青焰衣袖,“走,下楼,多少吃点。” 青焰从镜子里看她,声音依然沙哑,“我会吐。” 南辰回望镜中她的倒影,“试一下。” 青焰抿下唇角,镜子上方的灯光为她银发涂上一层光晕。她犹豫片刻,同南辰往楼下走去。南辰怕她头晕摔倒,一路扶着她胳膊。司空言将各式早点摆在餐桌上,还倒了一杯牛奶,只有一杯。 青焰坐下后,他将那杯牛奶推到她跟前。 南辰心底不爽的小火苗旺盛起来,可碍于颜面,还得装出很大度的样子,对青焰微微一笑,“喝点,慢一点。” 司空言自顾自吃了一块三明治,就在那刷早间新闻。 南辰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偷偷瞄他。然而,司空言却将视线投向青焰。静静观察着她,不知作何想法。 青焰喝的很小心,与其说在喝,不如说在舔。牛奶的醇香漫散在她口腔中,她微微蹙起眉,好几次都像要吐的样子,又被她压下去,嘴巴紧抿着。 大概也就两三口的量,她放下杯子,说“我喝不下了。” 司空言说,“回房间躺着去。” 青焰面无表情的离桌。 司空言继续刷新闻。 南辰简直火大,将啃剩的一半面包扔在盘子里,站起身时故意把椅子弄得吱嘎响,冷声,“我去这有山了。” “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 南辰气鼓鼓的出了别墅,司空言一定能看出她不高兴,却不闻不问。 这家伙抽什么邪风,故意气她?司空言不会这么无聊。更不会为了这种无聊闹剧,浪费他分秒如金的工作时间。 南辰想不通,干脆不想了,有种你就和青焰睡!她这样想。 或许是心情憋闷,画画时简直灵思泉涌,她这幅黑色向日葵,本就走的暗黑崩坏风,郁闷且急需发泄的心绪,成为画作最肥沃的养料。 她精心勾画着那片卷曲叶子里的细节,一个透明的,光滑的玻璃瓶。 瓶身倒映着向日葵淡淡的影子。 这只承装着秘密的瓶子,淹没在黑黄相间的大朵葵花间,像一只死不瞑目的眼睛。 南辰是下午三点多返回的别墅。 该死的司空言一天都没给她发信息。 她甚至在想,他是不是也被青焰迷住了。 且十分有可能。 青焰那么漂亮,简直男女通吃。 我不嫉妒。我为她高兴。南辰默默对自己说,发现根本不做到。此前她以为她能做到,是因为事情没有真的发生在眼前。 她输入密码开了门,偌大客厅洒满阳光,暖融融的,空无一人。 南辰直奔二楼青焰房间。步伐有些急切,像是想发现什么。 房门虚掩着,阳光从敞开的门扉缝隙斜斜打在走廊地板上。南辰踩过那缕阳光,推开门。 青焰靠在床头,左手上打着吊瓶,右手端着手机举在眼前看。 光影中,她苍白肌肤几近透明。鸦羽般的眼睫坠着浅浅光影。 在她身边,一个人也靠在床头,同样看着手机。 司空言从屏幕抬眼,淡淡说了句,“回来了。”随即,垂眸继续看。 阳光从斜后方照在他们背后,落在他们肩头,画面好美。两个风华无双的人,静默相处,岁月悠然。 这时,司空言忽然将自己手机屏幕,移到青焰眼前,同时侧头瞥她一眼,似乎在用目光询问:怎么样? 青焰睨了眼,绯薄的唇勾起冷嘲的弧度。像是在说:什么破玩意。 然后,她将自己手机,举给司空言看,也瞄他一眼。 司空言狭长凤目微微眯了下,眼底有光亮跃动,他缓缓点头,神色玩味,回味无穷。 随后,两人继续各自看手机。 全程没人多瞧站在门口的南辰一眼。 南辰干咽了口,扬起下巴,“你们在看什么。” 竟然没人搭理她,他们貌似都很专注。 “司空言!我问你话呢,在、看、什、么!” 司空言这才抬眼,淡淡一笑,“没什么,几条新闻。” 说罢,他站起身,高高大大的身影遮住南辰眼前的阳光,宽肩窄腰,深灰衬衫有些松垮的收进腰带,在劲瘦腰身处形成几缕褶皱。 “回来这么早。”司空言说。 这是嫌她回来的不是时候么,打扰了他们俩的雅兴。 南辰深吸口气,司空言与她擦身而过,声音清淡,“我出去一趟,你照看他。” 南辰什么也没说,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直到消失在关上的门后。 青焰似乎累了,她丢开手机,侧身卧着。 南辰走到床边,质问,“你们刚才在看什么。” 青焰缓缓转动眸子,瞧着她,心不在焉的说,“几张图片。” “什么图片,羞羞的图片么?” 青焰闭了下眼,有点不耐烦道,“新闻上的。” “哼,新闻上的你俩能看得眉飞色舞?什么新闻啊,维密新闻?” 青焰头枕在伸直的胳膊上,目色迷蒙的看她,倏地一勾唇。 然后,她拿起手机,扔到床边。 南辰划开屏幕,上面是刚才浏览的网页,是一则哈雷全球限量款亮相国际展会的新闻,都是概念车型,炫酷无比。 “就这?”南辰无语,就这几款摩托就把他们整得垂涎三尺的… “不然呢。” 青焰沙沙哑哑的问。 南辰没说话,手机还她,坐到床边,闷闷地说,“你都不跟我好了。” 闻言,青焰轻轻的笑,只是单纯的笑,“跟你好。” “拉倒吧,你跟司空言更好。看你俩狼狈为奸的样子吧。” “没有。” “哼,感觉终于找到组织了?嗯,也是,司空言也是坏的一批。” 青焰依然枕着那只胳膊,背微微弓着,丝毫不介意被枕的手血流不畅,还打着吊瓶。她蓦然用另一只手拍了下南辰的腿,说,“生气了。” “对,生气。我特么还嫉妒呢。” 青焰默了默,说,“那我走。” 南辰一下慌了,又觉得难受,“我不是那意思,就感觉你俩把我孤立了。” “没有。” 青焰重复着这两个字,纤细指尖在南辰腿上轻轻划着,想想又道,“有时感觉和你玩不到一块去。” “我呸!”南辰转过身,盯着她,“你和司空言就能玩到一块堆儿。你俩玩啥了?不就看了几张破摩托的图片么,我也会看。” “你不会。” “……”南辰又抄起她手机,“把锁给我解开。” 青焰按了下指纹。 南辰点着那几张图片,“来来你告诉我,这有什么不会看的,咋的,隐含摩斯密码啊。” 青焰似乎被她嘚嘚的有点头疼,翻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南辰觉得脑瓜顶都在冒烟,就像小时候本来三个小伙伴玩得好好的,其中两个就莫名把另一个孤立了,而且本来她和青焰才是好朋友,司空言是后来的。 “不许睡觉!”南辰恨不得把手机砸她脸上,“你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我差哪?哪不会?到底咋的!”她扯着青焰的衣领道。 “别闹,我头晕。” ……病娇真是惹不起啊。 南辰松开她,闷头看图片,连着新闻都反复看了两遍,虽然她不感兴趣,可不意味着她看不懂,这和介绍越野车有什么分别,不就是性能马力什么的。还有两张摩托机械构造详解图。 “哼,我告诉你,摩托老子虽然不在行,但我也是越野队的组员。真有意思。” “嗯。”青焰貌似彻底厌倦了她,背过身去,闭上眼,“等我好了,带你去兜风。” 兜你个娃娃鱼,就怕那时候,你带的人不是我了。 虽然心里不爽,但南辰还是留下来看着吊瓶。 她盯着青焰消瘦的后背,用目光,重重的写下两个大字,叛徒。 十分钟后,她给叛徒小心翼翼的拔了针。 司空言在一个小时后,大包小裹满载而归。 南辰扒着撂在客厅的购物袋,随即笑容就消失了。 没、一、样、是买给她的。 当初他是怎么对自己的,如今就是怎么对青焰的。 她,下课了。 “司空言,你说吧,是不是打算跟她处了。” “把菜拿过来。” 司空言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往厨房走去。 南辰:!!…… 第五十三章:从她到他 司空言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跟个强迫症似的,把装果蔬的小筐一一摆在厨台上,然后拧开水龙头,让水哗哗的流着,目光依次检阅着柠檬、番茄和火龙果,最后选择了番茄。 南辰惊呆了,这货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三样里面其余两个都是剥皮吃的。 他一定不是在想先洗哪个,呵呵,思绪恐怕飘到二楼去了吧。 南辰将西蓝花重重撂在砧板上,一手掐腰,晃着腿道,“铁了心跟她处了,对吧?” “嗯?” 司空言转头看她,一笑,“说什么呢。” “少装蒜!不想跟她处,你买这一大堆东西干屁。” 司空言无语,关上龙头,红通通的番茄漂荡在洗菜盆里,他手上沾着水珠,指尖微微泛红,显得格外的嫩。 他垂眸看着南辰扬起的小脸,那精致小脸上此刻写满委屈与愤恨。 “都是些日用品。”司空言说。 “你之前不也总给我买日用品么,换人了。” 司空言揉了下眉骨,“我对他不好,你不高兴,我对他好,你也不高兴。” 南辰脸别向一边,噘着嘴不说话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司空言说,湿漉冰凉的指尖捏了捏她脸蛋。 这句话是南辰曾经和他说过的。 “好了,乖乖出去等着。”司空言揉了把她头发,南辰没离开,就围着他转。好几次都和司空言撞个满怀,弄得司空言哭笑不得。 依然是清一色素菜。只不过这次多了三杯果汁。一杯橙汁,一杯火龙果汁,一杯苹果汁。南辰瞄着餐桌上那三杯颜色各异的果汁,嘟囔着,对她可真上心。 三人落座,青焰望着一大桌菜,意兴阑珊。 她看上去有些疲惫,眼睛缓慢的眨动着。 司空言将三杯果汁全都摆在她面前,“喝。” 南辰默默噘着嘴,咬着筷子头。 她也想大度,可心里就是酸溜溜的。 对于司空言的一番盛情,青焰反应淡漠。 “谢了。”她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调道,提了口气,端起那杯颜色最清淡的火龙果汁,抿了一小口。 然后看向南辰,将余下的两杯果汁推到她面前,说,“给。” 南辰看向一边,躲避着青焰的目光,小声嘀咕着,“我不喝,又不是给我的。” 司空言一语不发,专心吃菜,也不似往常那样给南辰夹菜了,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于餐桌旁。 气氛极其怪异,三人都默不作声。 半晌,司空言望青焰道,“试着吃点东西。” 青焰摇摇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果汁,时而蹙起的眉头,和突然停下的吞咽,昭示着她正与胃里的翻江倒海作斗争。 她总算把一杯果汁喝完了,司空言温声道,“真乖。” 青焰面无表情,起身上楼去了。 南辰也吃不下去了,她心得有多大,还能坐这吃。 “我回这有山了,着急赶作品。” “南辰。”司空言蓦然叫住她,南辰背对他站着,没回头。 落地窗外,是渐渐沉落的夕阳。 天际的晚霞,瑰丽旷远。 “过来。”司空言朝她伸出手。 南辰用眼角余光瞥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艰涩吐出两个字,“不了。” “过来——”司空言拉着长音,声音温柔,又透着些许无奈,拉住她手,硬是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双臂环抱住她,低声道,“如果我重视你,而怠慢他,他会觉得被我们排斥的。” “那我呢!我就不会觉得被排斥么?还是说我的脸皮够厚。” 司空言沉默片刻,“我以为你懂。” “我不懂。”南辰胸口一起一伏的,“你可以对她好,没有错。可你也不能为了衬托对她用心,就把我当空气吧。呵呵,真是可笑,这又不是封建社会,你还想搞什么三妻四妾?” 司空言无奈笑言,“真是个小孩子。” “你成熟!” “你总说让我换位思考。那现在,你换个角度想想。” “我想个屁。” 司空言:…… 他抬手,食指指尖轻轻撩动南辰额角的刘海,南辰使劲拨楞下脑瓜。 “小奶豆,不生气了好不好?”司空言颤了颤腿,像哄小孩子般哄道。 “死一边去吧。” 司空言搂着她又晃了晃,语气循循善诱,“你想,如果你是他,来到陌生人的家,看到他们卿卿我我,而你自己目前的状况,本就是别人的负担。你心里会好受么。” 南辰虽吃醋,可这些话她是听进去的。“不会。” “何止是不好受。” 南辰沉默了下,侧头看司空言,“你是真心把她当朋友。” 司空言点头,夜色曈眸异常深邃,“每人心底都有暗影。我也不例外。” “是哪种朋友。”南辰此刻没心情听这些形而上。 “兄弟。” 南辰倏地笑了,有些无谓,“但愿你们能成为好兄弟,而不是好基友。” 司空言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他是直的。” “直你妹。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根寒毛,都在呐喊着,她是弯的。” 司空言认真摇摇头,“绝对不是。” “嗯,是呢,言总怎么会看走眼,毕竟是gay圈的最高序列。”南辰顿了下,“既然她这么直,你就不怕她喜欢我?” “他不喜欢你。”司空言万分笃定的道。 “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他也把你当兄弟。” 南辰疑惑,“她跟你说的?” 司空言诡秘一笑,“我问的,傻瓜。” 南辰挪挪屁股,扭过身子面对他,“你俩今天都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随便聊聊。” “样儿吧,你不告诉我,我自己问她。” 司空言并没被她激将住,捏着她小巧的鼻子左右晃晃,“不去画画了?” 南辰没作声,心里非常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她自认青焰和她更亲密。可怎么就被司空言给勾搭跑了。她想起与青焰最初的相逢,那时她是以青筱替代品的身份站在她面前的。或许,从一开始,青焰就已经把她视作另一个青筱了。她想占有青筱,让她永远成为自己的东西。这种感情便转嫁到了自己身上。如今,青焰或许释然了,可这个标签,依旧贴在她身上。 哥哥。她不也曾这样叫过她么。 看来真的是哥哥了。 她或许该把心里的她字变成他了。 南辰长舒口气,从司空言腿上站起来,天际夕阳已经沉落到大地以下。 挺好。这样真挺好。 “给他洗个澡吧,他身上一股药味。” “谁?” “还能有谁。” “我是问,谁给他洗。” “当然是你了。”南辰自觉收拾桌子,“你见过妹子给哥哥洗澡的么。” 司空言迟疑,“我,怕是也不合适。” “那总不能让他挺着吧,挺到身上发霉,头上生虱子。” ……“还是让他自己来吧。”司空言也起身收拾碗碟。 “那你的好兄弟,我的好哥哥,会直接昏倒在浴室。” 司空言大约两个小时后才回到主卧,衬衫和长裤都被淋湿。 南辰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毯子上望着外面。 夜空不知何时飘起雨夹雪,她看着融化的雨滴从玻璃上滑落的样子,原来是有迹可循的。它们短裂、急促、破碎、缓慢,像一个脾气暴躁的人欲言又止,充满压抑。 她将香烟按灭在烟缸,扭头看向他。 司空言走过来,湿漉漉的发梢让他看上去有点落拓。 他弯腰,拾起烟盒,敲出一根。醇烈的烟雾灌入肺腔,驱散着潮湿感。 房间内光线暗淡,贴墙的壁灯像一只昏昏欲睡的眼睛。 “洗好了?”南辰抬头望他。 “嗯。”司空言站在窗边,夜眸被飘落雨滴映出点点光亮,“他说想自己呆一会。” 他呼吸间似乎还缠绕着鲜血的味道,青焰沙哑声音回响在脑海。他说,会很恶心。司空言不解,他又说,我。 青焰让他关掉浴室的灯,只有从门缝挤进来的些微光亮。 司空言说,我看不到你。 青焰说,为什么要看到我。 司空言在黑暗中摸索着,用水冲刷他。 整个过程让人窒息。 后来的情况有些混乱,司空言想帮他擦干净,几次被青焰推开。黑暗中那晃动着的消瘦人影摇摇欲坠。可司空言遵从了他的意愿,将他独自留在那里。 雨打在玻璃上发出寂寥的声响。 司空言熄灭烟,转身进了浴室。他需要明亮和温暖的东西。驱散那些黯沉。 他似乎有些懂得南辰的心境了。 一种到底的,灾难般的感觉。 血淋淋的展现着人世间的痛苦与不堪。 司空言将水流开到最大,水汽朦胧了镜子中他的倒影。 第二天,他早早就去了公司。 昨天深夜收到欣康医院主任医师的消息,说白羽在手工沙龙上袭击了病友,用剪刀刺伤了对方。 她病情一向很稳定,出现这种突发情况,医生推断有可能是记忆复苏的前兆。 记忆复苏?司空言在推开办公室大门时想,还是维持现状的好。 这个念头罪恶却现实。 他不希望凭空多出一个人来打搅他现有的生活。 司空子敬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这对他来说,可谓喜忧参半吧。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向来和他不对付,原因当然不只是因为一个白羽,更深层的原因,逃不过利益二字。司空子敬需要一个支点,来撬动这盘已成定局的棋,白羽不过是兴风作浪的桨。 司空言关掉笔记本,决定去放平这把桨。 第五十四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和我去看一个朋友吧。” 南辰眼角弯弯,对青焰说。 周瑄出院了。早上接到她电话,上次听到她声音是在数月之前,却久得如同过了一个世纪。电话里周瑄没多说什么,她声音有些低沉,语速缓慢,仿佛每个字都字斟句酌。她说,她现在住在欣康医院,正在进行康复疗养。 “什么朋友。”青焰问。 他手上打着点滴,是司空言出门前给他扎的。后来南辰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医生,针都是司空言打的。他们俩一个真敢打,一个真敢挨。 南辰默了默,“发小。” 司空言的前女友。被他无情抛弃的女人。 而如今她却和司空言搅在一起,乐不思蜀。这令她觉得羞愧,甚至不想去独自面对周瑄。 青焰点点头,“走。”说着,他就抬手拔针。 “不着急,打完的。”南辰赶紧阻止他的动作。青焰依旧病恹恹的,而且眼睛还有点肿,南辰怀疑他是不是昨晚上哭过了。但她没有问。 她盯着剩余的药水,显得心神不宁。 “你走动一下没事吧。”南辰问。 “总比一直躺着烂掉强。” 南辰还想询问点什么,但张不开嘴。“你要是不舒服,就马上跟我说。” 青焰没言语。两人沉默片刻,南辰给他拔了针头,压上一团小棉球让他按着。结果不到两秒,棉球就被他扔了。 为了行动方便,他们打车先回到南辰别墅,取了那辆牧马人。 青焰望着重新修整的别墅三层,垂下眼眸,匆匆上了车。 路上,南辰说,“她之前和司空言在一起。” 青焰倏地冷笑,“你抢了闺蜜男朋友?” “我没抢。其实…我最初是为了报复司空言才接近他的。周瑄因为他精神失常了,在精神病院关了好几个月,才出来。” 青焰靠在副驾驶椅背上,对人间的狗血提不起半点兴趣。 “所以我感觉自己挺无耻的。” “什么无不无耻的,都是屁话。”青焰按下车窗,点起香烟,刚抽两口就咳嗽起来。 南辰没有阻拦他,驶上盘山路。 时而她觉得,道义,良知什么的,在青焰这一文不值。 这反倒让她感觉和他一起很轻松。 新康医院雪白的建筑楼宇浮现在视野前方。 南辰停好车,想扶青焰下来,却被他拨开手。 青焰望着医院大楼,冷蔑之色再次浮现,“关在这里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吧。” 南辰没搭腔,锁上车,还是抓住了他胳膊,“那不也得活着。” “苟延残喘。”青焰看向她,“和我一样。” 他穿着黑色大衣,银发耀目,脸色苍白,漂亮得致命。 就像一剂毒药。 周瑄安安静静坐在窗边椅子上,淡黄色毛衣,浅咖色长裤,头发剪短了,齐耳梳着,南辰进来时,她扭过头,对她微微一笑。 南辰一怔,这个笑容好陌生。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与鲜活,像是被按下慢进的影片。 周瑄站起身,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后道,“小南,你来看我了。” 南辰搞不清楚状况,周瑄不该扑上来和她紧紧拥抱么,两人不该热泪盈眶甚至抱头痛哭么。这些都没有,一切似乎凝滞在某个点上。 周瑄像是终于发现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目光缓缓扫过青焰,“你交男朋友了,真好。” “他是我哥。”南辰说,从某个层面讲,她带青焰来,潜意识里似乎是为了掩盖什么。 “哥哥?哦…我都忘记你还有个哥哥了。” “瑄瑄你怎么了?我没有的,这刚认的。” 周瑄点着头,神情浮现迷惘,她手指按着太阳穴,“小南,我脑子不大灵光了。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有时说着说着话,就忘记自己说什么了。” 周瑄移动脚步,坐回椅子上,倾身拍拍病床,“你们坐。” 南辰望着她有些呆滞的眼神,心里如塞了一块石头。 “会慢慢好起来的。”她说。 周瑄摇摇头,“医生说就这样了,在精神病院治疗时,多少还是损伤了神经。而且我需要终生服药,那些药副作用挺大的。不过我还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养活自己,别为我担心。” 南辰僵硬的扯开嘴角,这一切都是拜司空言所赐。已经熄灭的仇恨之火再度死灰复燃。可司空言偏偏对她那么好,让她无法亮出刀锋。 “小南,你男朋友长得可真帅。”周瑄笑眯眯望青焰,“我叫周瑄,是南辰最好的朋友。” “他是我哥。”南辰感觉鼻子发酸,“刚认的,他叫青焰。” 青焰冷漠的看着周瑄,眼底没有丝毫同情或是其他情绪。 跟他比,眼前这女人所遭受的,又算得了什么。 “你好好养病,等彻底康复后,我们出去玩。”南辰用力握住周瑄的手,“没有人值得我们牺牲自己美好的生命。” 周瑄点点头,“即使不是美好的,我也要卑微的,努力的活着。” 青焰站起身,出去了。 “他怎么了?好像不高兴,我有说错什么么?”周瑄问,有点担忧,她脑子像一团浆糊,担心自己说错话。 “没有。他就那样。”南辰所有的笑容都空洞而悲伤,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笑。明明很想哭。 就在这时,南辰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青焰:我看见司空言了 南辰诧异,回:在哪 青焰:同层 他也来探望病人?显然不是周瑄。南辰心下打鼓,对周瑄说,我先走了,你好好的,回头我再来。然后提起地上的水果篮放在窗台上,这些水果你赶紧吃哦,下次来我必须看到你长胖。 她在周瑄脸蛋上使劲亲了一口,便匆匆跑出病房。 青焰恰好从消防楼道出来,身上还带着烟味。 “他在哪?” 青焰朝走廊那端努努下颌,“看一个女的。” 南辰径直往那边走去,接连三个病房门都是关闭的,从敞开的那扇门里,她看到了司空言。 他正站在病床边,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交谈着,目光不时瞥向坐在病床的女人。 那女人痴痴傻傻的,自顾自摇头晃脑,嘴巴一张一合嘀咕着什么。 年纪约摸二十三四岁,皮肤光滑细腻,脸庞有些浮肿。但不影响她是个美人坯子。 南辰躲在墙后,脑海里掠过种种猜测,他妹妹?姐姐?甚至想,是否是司空言爱心资助的智残人士。 这时,他和医生停止了交谈,医生向外走来。 南辰赶紧转身,拽起靠在墙壁上卖单的青焰,就往楼道跑。 “怕什么。” 青焰甩开她的手,站在楼道昏暗灯光下,气喘吁吁。 “不想被看见。” “那女的谁啊。” 南辰摇摇头,“你在这等我,我再瞧瞧去。” 她又偷偷溜回病房门外,朝里瞄去。 那女人貌似很开心的样子,正冲着司空言拍着手。 司空言背对门口,坐在床边,看着女人。 他没有任何肢体动作,就那么看着。 然后,他站起身,长腿刚迈开,女人突然抓住他胳膊,叫了声“叔叔。” 难道是他侄女?看着也不像啊。南辰蹑手蹑脚,一溜烟跑走。 回到楼道,她给司空言发信息:大坏蛋,你在干嘛 过了几秒,司空言回:在开会 南辰心思一沉,他为什么要说谎。 “别抽了!”南辰心烦意乱,抢过青焰刚点燃的香烟,塞进自己嘴里。 青焰冷蔑一笑。那眼神仿若在说,蠢货。 透过楼道门上的玻璃,南辰看到司空言穿过走廊,往电梯走去。 “我要去问问那傻子。”南辰踩灭烟头。 “你也尖不到哪去。” “嗬,你看起来很舒爽嘛。” 青焰瞥她一眼,“去问护士,她们最喜欢八卦了。” 南辰觉得他此屁有理,毕竟具备丰富的住院经验。眼珠一转,“你去。护士小姐姐们最喜欢美少年了。” 青焰一百万个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推开楼道门出去了。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一声,南辰的心仿佛也裂开一道缝。 她坐在台阶上,望着昏沉沉的楼梯拐弯处。 片刻后,身后再次传来吱嘎一声。 青焰沙哑嗓音传来,“他未婚妻。” 说罢,他一屁股坐在南辰旁边,似乎很累的样子,头靠在楼梯栏上。 “什么?”南辰脑袋刹那空白,转不过弯来。 “不信自己去问。” 怎么可能,司空言怎么会找个智商低下做未婚妻?而且她是从哪冒出来的,私家侦探当时提供的资料说他单身。像司空言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他真有,一定会传出风声。 “护士怎么说的,添油加醋了吧。”南辰晃晃青焰肩。 青焰极不耐烦,“我不知道。” “你具体说说啊。” “别晃我,晕。” ……南辰不信,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她来到一楼值班台,小护士礼貌的询问她有何事。南辰思忖下,说“我来探望一位朋友的未婚妻,一时就把她名字忘了,好像在三楼病房。” 果然护士接着问,“那您朋友怎么称呼?” “司空言。” “言总呀,他未婚妻白羽小姐在309号病房。麻烦您在这登下记。” 南辰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潦草签上名字。看来司空言是这里的常客了。白羽。一个陌生的姓名。难道她才是正主。 她蓦然想起一句话,大张旗鼓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告别。真正的告别都是无声的。 同理,出现在台面上的都不是真正的主角。 第五十五章:我老婆这个职位正好空缺 “车钥匙给我,我上车躺会儿。” 青焰微微晃着起身,伸出手。 “我也走。” 南辰和他并肩朝医院外走去,感觉仿佛走在迷雾之中。 她回头往三楼窗户望望,没看到窗边周瑄的影子。 青焰倒在后排就没了声音,像这世界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南辰双手搭在反向盘上呆呆坐着,时而从后视镜瞟两眼卧倒在后排座椅上的人。突然觉得,都是司空言的伎俩。 他满足了她心愿,让她对他感激涕零。可从另一个角度讲,等于塞了一个残次品在她身边,虽然这样说很下作,可本质就是如此。 而他自己呢,身边可都是名副其实的真货。 这笔交易他划算呀。 南辰点起根烟,感觉自己该冷静冷静了。 司空言没发来消息,证明他没发现她的车。许是走得匆忙,许是司机开的车,他没留意。 都是扯淡。 南辰最后得出结论。 可她不死心,又给司空言发消息。 南辰:开完会了么 过了片刻,司空言才回:刚开完 对话框上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不见司空言发来消息。 片刻后,那句话变回他的名字。 南辰冷笑,是没想好该怎么骗她吧。言多必失,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南辰:会议什么主题啊 司空言:? 然后解释道:有关新品的季度推广 多一个字都没有,足见他做贼心虚。也没问她在做什么,可见司空言恨不得立即结束聊天。 她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开始逻辑严谨的思考。凭司空言的钱和颜,想找什么样的女人都唾手可得,可他为何对这智残不离不弃,且秘而不宣?这其间必然存在某种巨大的利益诱惑,或因某些隐秘的商业纠葛,他必须要娶白羽为妻。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白羽本身也是受害者。 她和周瑄一样,变成如今样子,都得司空言一手造成的。 只是她比周瑄有钱有势,司空言不得不如此。 那自己又算什么,司空言的调味料? 南辰此刻的心情已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 这时,后座传来窸窣轻响,青焰坐起来,望望外面,“怎么还在这。”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南辰盯着后视镜里的他问。 青焰仰靠在座椅上,闭着眼,下颌线条锋利如刀。 “送我回医院。”他说着,低头掀了下眼皮,“我不想掺和你们的事,烦。” 南辰二话没说,启车一脚油门踩到底。 将他送回病房就要离开时,青焰忽然拽了她衣袖一下,南辰心里烦躁,口气生硬,“还干嘛。” “你之所以闹心,是因为还有以后。” 青焰沉默下,松开她胳膊,“你不妨想想,如果你的生命只有最后三天了,你还会纠结这些么。” “照顾好自己。”南辰撂下一句,大步离去。 走出医院大门,雪后放晴的天空蓝得耀目,猝不及防撞进她眼中。 她抬头望了天空好久,去了这有山,完成了画作的最后部分。 司空言如往常那样自己开车来接她,傍晚幽淡天光中,他俊美的脸清淡如斯,看不出一丝异样。 “他回医院了。”南辰系上安全带说。 “嗯,回去也好。” 司空言似不以为意,食指指腹在南辰腮边轻轻一抹,“每次画画,都弄得跟小花猫似的。” 他眼底蕴着宠溺的笑意,语气温柔,可南辰心里却一片冰冷。 “你兄弟说了,你需要喂食的太多了,就不在这抢粮了。” 司空言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打了半周方向盘,将车驶上主路。 “我动物园里,只有一只叫奶豆的小花猫。” “呵,不知言总有几个动物园。” 司空言终于察觉出她不对劲,些许无奈道,“又怎么了。” “没事,开个玩笑。”南辰对他一笑,转回头的瞬间,笑容瞬间熄灭在嘴角。 车内陷入寂静。司空言开车时不喜欢听音乐和广播。 南辰心里压不住事,脱口问了句,“你说未婚妻意味着什么?” 司空言笑,侧头瞥她一眼,眸中柔和深邃几分,“老婆。” 他轻轻说出这两个字,在狭隘的车内,听起来有点诱惑。 南辰没动声色,暗暗咬牙。 “也就是打定好要携手终生的人,对吧。” 司空言点头,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叩着,补充了句,“打定好要养一辈子的人。” “非常好。”南辰看他,无谓一勾唇。 司空言在看着路面,没有看到她这个含义不明的笑。 他自顾自岑着笑,“有兴趣?” “嗯?什么?” “这个职位。” “什么职位?” “我老婆这个职位。”司空言瞄她一眼,“正好空缺。” 南辰心底冷哼一声,真是说起谎来都不用打草稿。这是把谁当傻子么。“有兴趣。” 司空言眸光闪烁的看着她,漆黑曈眸若洒落无数星辰。 “就给你。” “呵,多谢言总厚爱。” “小东西。”司空言抬手捏了她脸蛋一下,“想吃什么?” 南辰的心一寸寸冷却,她似乎能听到血液冰冻后发出的咔嚓轻响。想要狠狠报复他,却找不到支点和豁口。这时,路边一家店面很小的拉面馆跳入视线,她怀着一种报复心理,指了指面馆,“它。” 司空言顺势望去,剑眉蹙了下,店面看起来脏兮兮的,和胡同犄角旮旯里的麻辣烫属于一个层级。他从未进过这种馆子吃饭。但见南辰似乎很笃定,便靠边停车。 南辰也没等他,推门进去,司空言跟在后面,有点不适应。 老板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热情招呼,“两位拉大碗的,还是小碗的?” 司空言:…… 他默默从筷篓里取出两双一次性筷子。 南辰看他,“老板问你呢,拉大的,还是拉小的。” 司空言抿下唇角,“和你一样。” “老板,拉两碗大的!” 司空言:……他真恨不得立即转身出去。 南辰故意搞他,向来不吃蒜的她,拿起一头大蒜拨着皮,然后将剥好的蒜瓣撂在司空言面前,“吃点大蒜,省得拉肚子。” 司空言摆摆手,“…我不吃。” “那我吃点,你不介意吧。” 司空言看她,用舌尖默默舔了舔后槽牙,有点艰难的说,“不…介意。” 他想伸伸腿,可桌子太小,整个空间都挤挤喳喳的,整得他两条长腿都没地方,无奈只好叠着,膝盖又碰到桌底面。他显得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反差太大。 南辰不动声色,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呀,不好意思,踩到你了。”边说,边对他笑,摆弄着两瓣蒜,好像在盘手串,随后她放下蒜,伸出指尖直接怼在司空言鼻子下面,“好闻么?有点呛哈。” 司空言算看出来了,她这是故意挑衅他。 这时老板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拉面,笑道“刚拉的,两位趁热吃。” 司空言望着那飘着一层豆油和葱花的拉面,硬是没下去筷子。 他不是歧视这碗面,也不是把自己端的多高,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可南辰恰好抓住他这点小辫子不放,“言总怎么不吃呀,嫌太low?”一顿,她招呼老板,“老板,麻烦来点香菜末。” 司空言按了按太阳穴。 “哎呀,我这没有切好的,整根的行么。” “行,多来几根。” 老板好嘞一声,阔气的给南辰拿来一小撮香菜。 “这个解腻。”南辰把香菜推给他,向前倾身,整个人几乎要趴在桌子上,凑到司空言耳边,“壮阳。” 司空言深吸口气,垂眸一笑,又长又密的睫毛将眼睛整个都遮住了,他也凑近南辰耳畔,吐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肌肤,“你说反了。” “哦?是么。”南辰被他的气息吹得耳根发热,可强行维持着云淡风轻,低低的说,“言总不敢吃?怕吃了这几根香菜就不举了?” 司空言眼底笑意更浓,浓得漆黑,“不举是何意?” 南辰握着筷子的手蓦然收紧,恨得牙痒,一来二去竟被他反调戏了。 旁边的人不知道他俩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只觉这对相貌出众的男女行为古怪,两人都拼命往前凑,脑袋瓜贴在一起,像是如胶似漆的,就这么急,等下回家不行么…… 南辰暗暗提一口气,头可断血可流,牌面不能输,她声音压得更低,“俗称硬不起来。” 司空言心里好笑,小丫头片子什么词都敢往外捅啊,他坐直身体,幽幽望她。 南辰也归位,挺直腰杆,品味着略胜一筹的喜悦。 半晌,司空言以公事公办的调调道,“看来,某方面你体会的不够深刻。这是我业务做得不到位。” “言总哪里话,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是有短板的。” 司空言岑笑不语。 “老板,打包。”南辰招呼道。 她心里一阵暗爽,小样的,耍嘴皮子我算你一个连。 平时没事和如子岸他们一起,最常干的事,就是打嘴炮。 其实她也不是非得带走面条,只是一点没动,感觉对不住老板一番热情。不过带走也不错,司空言车里的空气太芬芳太清新了。 他在神坛上呆的太久了,是时候把他扯下来,按进这鸡飞狗跳的人世间。按在最世俗,最肮脏的角落,好好摩擦摩擦。 对于车内的拉面味儿,司空言很不开心,眉头都皱起来。 和不喜房间内有饭菜味道一样,他更不喜车里五味杂陈。 南辰偷偷瞄他一眼,把拉面打包盒的盖子掀开了…… 第五十六章:别淘气 司空言终于忍受不住这浓烈的人间烟火气,将车窗一落到底。 南辰故意挤兑他,点了根烟塞进他嘴角,“抽支烟熏熏。” 随后,她使劲嗅了嗅自己的手指,伸手就往司空言的矜贵西装上蹭,“你香,借我去去味儿。” “停这?”司空言无视她的无理取闹,望向外面的公园。 南辰点头,“你等我会儿。”她拎着面条下了车。 司空言将前后车门,连同后备箱全都敞开,倚在车前盖上吸烟。 看着南辰蹦蹦跳跳的来到一块被积雪覆盖的草坪前,将两个打包盒放在地上,尚温的食物飘起缕缕白色热气,南辰呼唤出一串名字,很快就有一群流浪猫狗从四面八方跑来,风卷残云般开动了。 南辰瞧了会,转身跑回司空言跟前,向后瞥了眼,问“要不要领一只回去?” 她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虽然这些猫狗不如七月金贵。 司空言摇摇头,“我养你一只就够了。” 南辰一挑眉梢,“可我胃口很大的。” 司空言抿唇轻笑,“总是吃不饱?” 南辰也笑,抬手摩挲他肩头,像在拂落那上面本不存在的灰尘,“有短板嘛。” 司空言笑着点点头,踩灭香烟丢进一旁的垃圾箱,砰砰地关上车门,一语不发的上车。南辰心里哼着小曲,耍流氓比贱,谁不会。 回去路上,她脑海里数次浮现起白羽的样子,那略带浮肿的脸和周瑄凝滞的眼神交织在一起,让她很想大声质问司空言,可最终她只是直勾勾盯着窗外。 她绝不要和她们一样。也绝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不是她更聪明有魅力,而是她早一步窥探到了真实。 她想让他哭。真正的,痛彻心扉的哭泣。 刚迈进别墅客厅,司空言就对她说,“去洗手。” 南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抠着指甲,“就这么点小事,就被你嫌弃了,还说什么老婆不老婆的,我要是哪天残了傻了,估计你会像扔垃圾一样,把我丢出去。” 司空言走到她近前,垂眸看她,一字字道,“我没嫌弃。” “那为啥让我洗手?”南辰翻他一个白眼。 “不卫生。” “得了吧。平时手上就没细菌了?也没见你进门就洗手。”南辰撂下腿,抬头盯着他,“司空言,你不觉得你很肤浅么。” 司空言有点哭笑不得,他就让她洗个手,怎么就肤浅了。 他索性坐下来,耐着性子道,“说来听听。” “哼,从你踏入拉面馆开始,肤浅的本质就暴露无遗。你只喜欢那些华丽的,闪着光芒的东西,一旦它们失去光泽,你恨不得弃之如蔽履,根本不会在意它们的内里是怎样的,因为那对你都不重要,你只求感官上的赏心悦目。” 司空言眼角晃动着笑意,“不洗手,就深刻了?” “迂腐。” “嗯,我是落伍了。” 下一秒,司空言蓦然捉住她的手,抵在自己唇边,轻轻咬了一下她食指指尖。 他湿润柔软的唇瓣贴着她的肌肤,那倏地小小一口,有点苏有点麻,从指尖传到心脏,南辰的心蓦然一缩。 司空言却没有松口,牙齿轻轻咬着她手指,舌尖在她指腹轻轻舔了舔,也就两下。 南辰顿觉呼吸都不顺畅了,整个人呆若木鸡的僵在那。 “这样,总深刻了吧。”司空言松开她手,眼底笑意有点意味深长。 南辰低头盯着被他咬过的指尖,还有点湿漉漉的,心道又趴了…… 因为她等于没吃晚饭,司空言给她热了杯牛奶,南辰双手捧着杯子,边吹着热气,边瞟着一旁看手机的司空言,他正在专注的浏览新闻。 司空言也没抬头,“看什么。” “看,看不透的人心呐。” “什么都看透了,也就没意思了。” “所以,你想说被蒙在鼓里当猴耍很有趣?” 司空言放下手机,“你今天怎么了。”他抬手抹拭掉南辰嘴角沾的奶末,“小花猫。” “你上午开什么会来着?”南辰盯着他问。 “新品季度推广会。”司空言也盯着她,“对这个感兴趣?” 两人目光交汇,直觉告诉南辰,司空言此刻绝对在转着心思。就像在他的眼睛后,还藏着一双眼睛。 “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消费者真是一种喜新厌旧的动物,要不断推新品,激发他们的购买欲。” “确是如此。市场很容易疲倦。” “常换常新嘛,挂在柜里的衣服总要不断淘汰,否则挂在那里无人问津,对衣服的主人和衣服本身,都是一种消耗。” 司空言似是在认真听她的话,点点头。 “不单是产品,连艺术也是如此。要不然干嘛总办画展。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我们需要刺激,鲜活的刺激,以此来对抗漫长的时间。” 司空言不说话了,半晌,道,“我不喜新厌旧。” “那你可就逆人类了。”南辰沉沉拍了下他腿,“你也喜新,但可能不大厌旧。” 司空言看她良久,两人用视线无声的对峙。 随后,南辰率先打破沉默,“不必在意,随便说说。你说的很对,还是糊涂点好。我记得看过一段话,说什么才是不惑。不惑不是把什么事都弄明白了,而是在走过很远的人生路途后,蓦然发现,之前你弄不明白的事,现在也不想明白了。” 司空言依旧静默,薄唇微不可察的抿了抿。 南辰独自朝楼上走去,希望他能叫住自己。 可背后始终寂静如斯。 她有些失落,那就这样吧。 从这一秒起,结局已经注定。 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她拉开主卧室的浴室门,注满一缸温水,拧开哆啦a梦的浴液,倒了许多在水里。‘你的小奶豆’,嗬。 她把自己里里外外洗的香喷喷,穿上司空言的衬衫,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走出去,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司空言说,“大坏蛋,去洗澡呀。” 司空言在看电视,其实他什么也没看。 他不知道南辰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出于什么原因。或许她知道了白羽的事?不大可能。而且凭他对南辰的了解,她心里搁不下什么事。其实没什么心机和城府,却硬要摆出老江湖的样子。 可以自负的说,她在他眼里,就是透明的。 显然今天这个小透明不开心。不知又捕风捉影到了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即青焰这事。他的决断和做法堪称教科书。纵容她去得到,她也得到了,然后果然如他所料般,不再急吼吼的去找什么青焰了。 小孩心思。司空言想。 他起身进了浴室。 南辰吹干头发,琢磨着该怎么好好引诱他一番。司空言其实什么也不缺。若说甜腻的关心,樱诗瑶已做到满分。若说纯情少女心,周瑄无出其右。要说异性诱惑,黎霏已败北。白羽她不了解,可从这三个失败案例看,能捕获司空言心的,绝非以上。那是什么呢,能让他死心塌地。 才华?她这点才华不值一提。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在一个人面前自我暴露得越多,被那人知晓越多的秘密,就越舍不得离开那个人,无论出于心灵层面还是利害层面。 她正在冥思苦想,司空言已裹着浴袍出来了。 南辰直勾勾将他盯着,恨不得把他看出个窟窿。 司空言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身上,腰带系着呢,腿也遮住了… “我饿。”南辰忽然舔舔唇瓣道。 司空言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看到,南辰给他飘来一个小眼神,还有点色眯眯的。 这小丫头又在动什么歪心思好挤兑他,于是他淡淡的道,“我再给你热杯牛奶。” “不想喝牛奶。” “那你想喝什么?” “喝…你。” 司空言在沙发几步外站定,眨眨眼眸,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脑海中飞速涌起一大堆有伤风化的镜头。 他平时不说,但不代表他不懂啊。 南辰真是作死不嫌快,微微张嘴,用舌尖在自己下嘴唇上舔了一圈。 她对这个动作的理解,约等于亲吻。 可在司空言心里,却是另一幅画面。 “别淘气。” 司空言撂下一句,快步走出卧室。 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厨房,哗啦一声,拉上了门。 若说不蠢蠢欲动,那是不可能。他打开冰箱,保鲜层的冷气扑面而来,让他有些沸腾的血液冷却了少许。 取出一罐牛奶,倒进碗里,放进微波炉。 随后,他就盯着微波炉里的光亮出神。 直到机器运转的声响停止,他脑子里还浮现着南辰那鲜嫩欲滴,樱桃一样的小嘴,洁白的小牙齿,小小的舌尖。 md.从不说脏话的他,在心底暗骂了句。 南辰却在心里乐开了花,调戏司空言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管他真心假意,她先过瘾了再说。 完全停不下来的节奏。 司空言端着牛奶杯回来了,刻意避开她灼灼闪耀的目光。俯身放在茶几上。坐到一旁看电视。 “这破新闻有什么看头。”南辰凑过去,指尖隔着丝滑的睡袍下摆,在司空言腿上画着圈,“咱俩,看个动作片呀。” 司空言拿过遥控器,递给她。 “是电视台不许播的那种。” 司空言:…… 南辰凑他更近了,身上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声音软软糯糯的,“精彩动作片。” 第五十七章:我也是见多识广滴 “南辰。”司空言蓦然侧头,郑重的叫她姓名。 南辰幽幽瞥他一眼,“别说你没看过那种两三个人演完的电影。” 司空言无奈叹气,“我看过。” “那不就得了。” “但没和女人看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南辰手划拉着他睡袍,垂眸轻笑,“不敢?” “没资源。” 南辰:…… 她脸蛋莫名有点发烧,抬起手,“那算了,看新闻吧。” 谁知,手却被司空言一把按在腿上,他嗓音低沉的道,“要不网上找找?” “太麻烦了,还是看新闻好。”她匆匆抽回爪子,端起牛奶,灌了一大口。 见她脸红仓促的模样,司空言有点想笑,索性抬起胳膊,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贴着她耳朵轻语,“那不行,我得喂饱你。” 南辰一口牛奶呛到,连连咳嗽。 “慢点。”看她呛得直冒眼泪,司空言立即严肃起神情,“不闹了,好好喝。” 南辰默默喝着牛奶,这一局,又趴了。为什么她总是整段垮掉。 突然感觉,无论玩什么路数,似乎都不是司空言对手。 她偷偷瞥了他一眼,对方正专心看新闻,完全没了方才衣冠禽兽的样子。正襟危坐,一脸肃容。 “为什么你脸皮那么厚。”南辰说。 “嗯?”司空言貌似没听清。 “我说,你很无耻。” “又不是肤浅了?” “肤浅且无耻。” 司空言不说话了,换个台继续看新闻,“你想我深入且害羞?” 南辰:…… 她觉得肺都要炸开了,重重将杯子撂在茶几上,冲进里间卧室,砰地关上门。 咋就这么烦人!那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心不在焉的语气,都像在耀武扬威的告诉她,你根本不是对手。 她将被子蒙在头上,只露一张小脸在外面,狠狠瞪着空气。 半晌后,飘荡在外面的新闻声消失了。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挑身影走了进来。 “怎么,还想进一步羞辱战败的对手么。”南辰冷冷道。 闻言,司空言噗嗤一声轻笑,“一转身,我成敌人了。” 南辰瞪他一眼,“少给我来糖衣炮弹。” 司空言在床边坐下,他好想笑,尽管嘴唇抿着,可笑容还是从眼睛里溢出来,汹涌澎湃。他极少这样开心,或者说,在遇到南辰以前,很久没真的笑过了。 “回去睡,好不好。”他温声道。 “不好!休想!”南辰包着被衾的小脸一扬,“我怕吃撑到。” 司空言终于没忍住,呵呵笑起来。 南辰惊呆了,这傻缺是疯了么,笑得花枝乱颤。 “笑什么?司空言,把你的牙花子收一收。” 司空言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是很想笑。看着南辰裹着被的脑袋,露出的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好像一只毛毛虫。 “好好,我不笑了。”他清清嗓子,眼底竟笑出一抹小泪花,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乖。” “哼,败军之将,受不起言总这般盛情。”南辰动动身子,在被里拱了拱,“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她刚想闭眼睛,将司空言彻底从视线里清除,蓦地整个人就腾空了,连被带人一起被司空言抱走了。 岂有此理,完全把她的意愿当成个屁。 司空言把她扔在大床上,眼底依然有着暧昧不清的笑意。 南辰从被子里爬出来,深感迷惑,他为毛这么开心。 “小奶豆,睡觉。”司空言把她的小被子直接踢到了地上,两人共享一张被子,随后她翘起的小脑袋就被按在了枕头上。 室内光线黯下来,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容颜。 南辰不服气啊,脑子忽然抽了下,她拍了拍相对而眠的司空言。 凤目微微撑开,漾起两道漆黑的光。 南辰凑近他点,近距离观察着这个现阶段最大的敌手。 睫毛精。一个男人凭什么长这么好看的眼睫毛。 南辰很不爽,抬手就薅了一下。 司空言向后躲闪,怔怵。 “小浪蹄子。”南辰哼声冷笑。 “什么?”司空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伸手用食指搓搓被南辰揪疼的眼皮。 随即,食指倏地被一只小爪子握住了。 南辰死死握着他的手指,很用力,好像要把他的手指头掰折一样。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她把司空言的指尖放到自己嘴边,张嘴咔嚓就是一口。 不是轻轻的咬一小小下。而是像吃人的狼外婆,在啃小红帽。 司空言蹙眉,嘶了一声,真的好疼…… 南辰纤瘦肩膀抖呀抖的,嘴角渐渐咧开,洁白牙齿在幽暗中闪着光。 她一边呵呵冷笑,一边开合上下两排门牙,咬得欢天喜地,贪婪无比。 司空言望她,却没抽出手,因为已经麻了。 终于,南辰松了口,捏着他食指借着幽暗灯光照了照,看不大清,但能依稀瞧见上面一堆乱糟糟的牙印。 当然,还有…口水。南辰笑了,无声的,凯旋的笑了。 司空言刚想说句别闹了,一抹奇异的感觉,让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南辰探出舌尖,开始果他的手指。 轻柔的,苏麻的,司空言盯着她的舌尖在自己指腹上打着转。 在这寂静的深夜,幽暗的房间,这个动作暗示性爆棚。 即使他拼了命的对自己说,她只是跟他闹着玩。可思维还是如脱缰之马般,往某个方面疾驰而去。 一个个难以启齿的画面,掠过他脑海,且颜色越来越深。 他感觉无法淡定了,如来佛祖的清心咒也帮不了他了。 南辰似乎是故意的,她顺着他指尖开始往下舔,很慢,然后又舔了回来。 我艹。司空言在心底骂了句。 南辰也不傻,她也知道这个举动很那个。但报复的快意让她顾不得这些。耍贱嘛,她也行。 司空言眸色越发深幽黯沉,他喉结滚动了下,胸膛在沉切的呼吸中上下起伏。 “你看过,吃掉你那个电影么。” 南辰松口,像观赏一件艺术品般,打量着司空言被她舔得湿漉漉的食指。她没看过那个电影,但她听说过。感谢自己那些不正经的室友们和荷尔蒙爆发的青春。 司空言盯着她,思维已失去判断力,他没听过,也没看过,但从这名字上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我也是见多识广的。”南辰翻他一个白眼,“不能说久经沙场,但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军师你懂的吧。行了,睡觉吧。” 说罢,她厌恶的把他的手甩开,翻个身没动静了。 司空言凝固在那,喉咙里一阵阵发干。就这样,她就把他晾这了。 在翻涌的冲动下,他一把扳过南辰,所有理智一秒下线。 可就在这时,他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那疯狂的念头刹那被扼制住大半,他松开南辰,有些烦躁的拿过手机。 深更半夜的,司空子敬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他怕是与白羽有关,起身拿着手机走到窗边,这才接起来。 没等他开口,司空子敬火药味十足的声音就传来,“爸突发脑淤血,住院了。” 一股凉意席卷全身,司空言想问怎么回事,可司空子敬没给他说话机会,报上医院地址,就挂了。 司空晟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对他还是不错的。甚至是偏爱。 司空言对南辰说了句,“我出去一趟。”开始飞速换衣裳。 南辰察觉出气氛异样,爬起来问,“怎么了?” “我父亲住院了。” 南辰没再说话,在这一秒,她突然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是没资格和他一起去医院的。虽然司空言什么也没说,而且她相信,如果她提出要去,司空言也不会拒绝。 可却有门第两个字,无声的横亘在他们之间。 不用说破。各自心知。 “你别太着急了,慢点开车。” 司空言嗯了声,匆匆走了。 楼下传来关门的声音,在安静别墅内,十分清晰,甚或刺耳。 南辰飞跑到窗前,看着他的车,缓缓驶出庭院,消失在拐角的夜色里。 她敲出香烟,啪地一声,幽暗中跃起一缕火苗,她凑近火焰,深吸一口。 她可以和司空言无理取闹,和他任性,甚至可以和他做任何事。他都会顺着她,宠着她。可无论怎样,即使作个天翻地覆,也终是越不过那道界限。 上不了台面。 南辰索然无味的一笑,烟雾笼罩住她脸庞,一点红光在黑暗中忽明忽灭。 白羽这个名字,浮现上来。 她似乎一瞬间对这个姓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周瑄当真了,她受伤了。或许她曾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登上那道豪门的台阶。用真爱冲破世俗的禁锢。 她以为,司空言足够爱她。而事实证明,爱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或许,这也是司空言背叛和抛弃她的某种原因。 南辰一瞬之间,变得无比清醒。 人不要心存幻想。肖申克的救赎里曾说,希望是最美好的东西。甚至是人间至善。 可从另一个方面讲,它也是可怕的,可以毁了一个人。 她熄灭香烟,重新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角色。 一个俊美非常,财智双全的豪门阔少,被迫娶一个傻女人为妻。他一定很寂寞吧。这种寂寞与憋闷足以令人发疯。 所以他需要纾解。而她,就是他聊以寂寞的小奶豆。 非常好。 恰如其分。无懈可击。 南辰将自己扔到舒适大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第五十八章:事业的至暗时刻 医院和火车站永远是一座城市最熙攘的地方。 深夜的白求恩总院灯火通明,司空言快步走入大堂。 刚迈出电梯,就看到走廊里站着的一堆人。 司空子敬还是老样子,即使在这种环境里,也改变不了他花花公子的气质。 袁钰坐在长椅上,满目忧愁。她是司空言的继母,司空子敬的生母,虽已人到中年,可不掩眉眼间的娇俏生动。 见司空言来了,她站起身,硬挤出一丝无力的笑。 司空子敬则仍靠在墙上,浑身跟没骨头一样。 他现在掌管着寰亚影视这块的分支业务,只占全部股权的百分之十。 “我父亲怎么样了。”司空言的目光直接略过司空子敬,看着袁钰问。 “急火攻心呐,一下就不行了。” “司空言,你怎么也不问问爸是为什么生病的。”司空子敬睨着他。 走廊里还有一堆公司的人,他们各个眉头紧锁,看起来忧心忡忡。实际上各有各的小心思。 陈然向司空言走过来,低声道,“言总,我们借一步说话。” 这一整层都被司空子敬包了,司空言和陈然来到一间空病房,陈然关上门。 他是司空晟的左膀右臂,跟随他多年,也是董事会主干。 “周哲在海外赔了二十亿。” 陈然扶着额头,像是想用力搓平上面的皱纹。 司空言眼眸微眯,“真是赔了?” 陈然点头,“我们这边查过了,前天夜里,他跳楼自杀了。言总,你对总部这边的事过问的不多,只在重要的商业会议上才出面。而董事长毕竟年岁大了,精力有限,许多事做不到面面俱到,他放权给周哲,也有这方面原因。” 周哲是寰亚总部的营销总监,市场部一把手。名牌大学硕士毕业,拥有丰富的商战经验,成功操盘过多个重大投资项目,业绩斐然。 “他怎么就在这上马失前蹄了?一赔就是二十亿!”司空言冷冷。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全都是周哲的责任,当然他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可言总你想啊,就凭他个人意愿,他有多大的手子,能铺二十亿?”陈然叹气,声音压得很低,“想必是得到过董事长授意的。但在这件事上他缺乏自我研判能力,做出错误的风险预估,导致公司损失惨重。可恶的是,他在最紧要关头,没能沉住气,竟将所有股额抛空了,这才会血本无归。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他人也死了。就是想追究,也无处追究。” 司空言大概明白了,在父亲的授意下,周哲去海外市场搞风投,如果没猜错的话,司空晟瞄定的该是ssiy集团的上市股票,这家公司在海外市场这些年风头正劲,投资利润非常可观。可父亲怎么会一时头脑发热呢,这么多年他不一直在观望么,司空言瞄了眼陈然,此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想必没少在董事会议上积极发言吧。周哲在内外形势一片看好下,有点发飘,铆足劲想干出一番惊天伟绩,热血上头判断失误,估计他抛空时,就想着死了。 二十亿可不是小数目。寰亚在银行还有几千万贷款,这对大型企业来说,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可如今资金链突然断崖,形势严峻不言自明。 “应急方案准备好了么。”司空言问。 “正在准备,事发突然,本想等董事长拍板,可…但言总你也别太担忧了,董事长已经脱离危险,静养一段时间就该没事了。不过,我说句不该说的,康复后董事长恐怕也不能再做什么实质性工作了。” 司空言没说话,视线落向窗外的夜空。 “明早八点召开董事会紧急会议,全员出席。”他说罢,擦过陈然的肩,径自走出病房。 陈然望着晃动的病房门出了片刻神,司空言的行事风格他早有耳闻。这个董事长的二儿子,二十四岁的年轻人,看上去沉默寡言,清冷儒雅,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司空子敬这么多年被他压制得死死的,面上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可到真章上,司空言一个眼神,就吓得他大气不敢喘。 司空言是怎么做到的,陈然不知道。他只知道,整个寰亚没人敢惹司空言。 不会有任何意外,整个寰亚集团马上就会被司空言接手。 陈然有些忐忑,这是他在司空晟身边这许多年从未有过的感受。甚至是惧怕,伴君如伴虎啊。 他理了理头发,深提口气,再回到走廊时,已恢复淡定自若。 将近黎明,司空言才返回别墅。 司空晟苏醒过几分钟,但说不出话,只是颤巍巍的抓着他的手。 他回想着父亲那双浑浊又自责的眼睛,蓦然间意识到,他老了。再不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那个司空晟了。岁月带走了他的很多东西。 听到有开门声,南辰一下就醒了,仿佛突然接收到了电波信号。 她穿上牛仔裤,拢拢头发,似乎穿着衬衫光着腿迎接此刻的司空言有些大不敬般。 微弱的天光跃出远方地平线。 司空言高挑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和窗外天光一样暗淡。 “怎么样。”南辰站在几步外问。 司空言没说话,疲惫的坐到沙发上,“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嗯…”南辰走过去,递给他烟盒,“抽烟么。” 司空言抽出一根,南辰拿起火机给他点燃,瞅着他。 “我父亲无大碍,公司赔了二十亿。” “二十亿!”南辰差点跳起来,脱口而出,“那不是血本无归么!” “可以这样理解。” 司空言吐了口烟,定定望着某个地方。 南辰鸟悄的坐到他身边,咳了一声,“你不要想不开啊,俗话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纵有广厦千万,良田千倾,睡觉不过一张床,每餐不过一碗饭。” 司空言好像没听见她说话,盯着空气不挪眼。 “大不了重新开始嘛,你还年轻。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南辰看着他,后者无动于衷。 她轻轻推了下他的腿,“司空言?” “嗯?”司空言这才像缓过神来,望向她。 “一点捞不回来了?”南辰问。 “嗯,当事人已经跳楼了。”司空言无谓冷笑,“他解脱了,一死解千愁。” “你可不能这么想呀,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她迅速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办。” 司空言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还没想好。” 南辰转转眼珠,“我虽不才,但只要言总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在下愿效犬马之劳。”说着,她非常豪气的一拱手。 司空言本来挺郁闷的,可看她这煞有介事的傻乎乎的样子,又觉好笑,抬手揉了她头发一把。“别冒傻气了。” 南辰:……不过看他心情似是开朗了些,心里安了安,她相信司空言不是那种遇到挫折会轻生的人,虽然这挫折有点大…“你要坚信群众的力量。我妈妈是做品牌服饰的,她自己就是设计师。我爸爸是华中美院的校长。他们身边有很多朋友都是从事奢侈品创意和营销的。我爸就认识好几个国内外知名设计师,都是行业的大手子。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不是什么穷困励志女大学生…骗,骗你的。” 司空言轻叹口气,薄唇微微勾起。 分不出他眼底是什么神情,无奈又有些寥落。 “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们都可以帮你的。寰亚不是做奢侈品香水的么,就不说别人,就说我,如果你需要设计个包装什么的,就不用花钱了,我就能干啊。还有,对对,你的好兄弟青焰,他爸不是做珠宝生意的么,都是同行呀。” 司空言眸底泛起星星点点的光亮,淡淡的笑容有点遥远。 但南辰觉得,他是欣慰的,多多少少。 “所以不要担心,你有这么一群有钱有势的朋友,什么大风大浪过不去。” 司空言这回是真笑了。 南辰所想的,和他目前所犯愁的,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但他开心,听到她这样说。即使幼稚得不沾边。 南辰本人丝毫不觉幼稚,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完全可行的。 “你缺助理么。”她问。 司空言眨着眼看她。 “你缺。”南辰心领神会拍着他的腿,“你命里缺我。” 司空言微微点头,嗓音轻而低,“我缺。” “赶紧聘我。本世纪最具才华的海龟女画家,你能不能翻盘,就看这一步了。” 司空言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叩着,“开价。” “不都说免费了么。供吃就行。” 司空言抿嘴笑,“还供住。” “嗯,还供睡呢。”南辰翻他一眼,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不是海州的老总么,寰亚赔了对你公司有影响么。” “从运营层面看,对海州影响不大。子公司和总部是独立核算的。可终归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寰亚账面上出现这么大的亏空,我必须想办法弥补。之前我虽然也掌管寰亚,可并不深入,多半是由父亲来操作,我只是名义上的继承人和控股人。外界并不知情,都以为我早就全部接管了。其实一大部分是架空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南辰点点头,“风险从来都是与机遇并存的。” 顿了下,她看着司空言,“所谓绝地反杀,不过如此。” 第五十九章:你兄弟就是珠宝商大少爷 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 为大地覆上一层浅浅金色。 “想好了。”司空言站在窗前,逆光看她,明暗相接的光影让他五官格外深刻。 南辰用力点头,一夜之间,她和司空言的人民内部矛盾转化为同仇敌忾的一致对外,同舟共济。 世间之事还真是妙不可言,不可预料。 “我在工作中很严厉的。”司空言说。 “请言总一视同仁,千万不要对我心慈手软,最忌网开一面。该批评的批评,该指正的指正。让我在实际工作中迅速成长起来,也好为公司做出更大的贡献。” 司空言扳起脸孔,“给你五分钟时间,我在车里等你。” 语落,向外走去。可转过门口的刹那,眼底还是掠过一缕笑意。 时间有点紧,但对南辰而言,也够了。她平时也不怎么化妆,简单涂个隔离霜和口红,在司空言的衬衫外套了件外套,就匆匆跑下楼。 她没有正装,搞艺术的人向来都和西装革履背道而驰。 她烟熏火燎拉开副驾驶车门,一拍驾驶台,“开路。” 司空言瞄她一眼,薄唇微抿,但也没多言,驾车往公司驶去。 他没指望南辰能做什么,但既然她劲头这么足,一心想帮忙,他也不好打击她积极性。 寰亚总部位于时代广场,两栋33层的ab座。简洁硬朗的写字楼勾勒出冰冷的天际线,商务氛围浓厚。玻璃幕墙内,十米挑空的大堂井然有序。丝毫看不出刚刚亏损二十亿。 南辰跟在司空言后面,上了总裁专用电梯。 司空言一袭深灰西装,帅到没边。但沉冷脸色,又拒人千里。 从这一刻起,他们就是上下级关系了。 南辰莫名挺激动的。 电梯在顶层停下,整个a座的最后三层楼都是寰亚核心部门所在地。 这里的格局与海州不同,不是出电梯就是玻璃门,而是电梯间两侧分别有两扇门,也是需要指纹识别的。 司空言刚想抬手去刷,门就开了,陈然迎出来,“言董,请。” 只一字之差,却足见司空言身份的转变。 “大家都在会议室等您呢。”陈然边说,边推开会议室大门。 南辰鸟悄的跟了进去,摆出秘书该有的姿态。 会议室很大,条形圆桌旁,坐满了寰亚的核心骨干。 气氛很凝重,每个人都神情严肃。静得呼吸可闻。 司空言目光沉沉,扫过众人,在正位坐下。 南辰有点懵,这是让她站着开会么。 好在陈然及时化解了尴尬,搬过一张椅子,对南辰礼貌一笑。打他在门口迎司空言看到这女人的第一眼起,就断定她和司空言关系绝不一般。司空言向来不用女秘书,而且两人还是一同来的,其间必有文章。 南辰打开笔记本,做好做会议记录的准备。视线从电脑屏幕后,缓缓扫视全场。 这些正襟危坐的精英们表情各异,虽然都肃着一张脸,可内心的想法还是会从眼睛里折射出来。忧心忡忡的,冷眼旁观的,一片空茫的,但无论是哪种,没有一个是不服的。从他们恭敬低垂的眉眼间,南辰读到了惧怕的味道。 司空言威严地审视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沉声道“在座各位都称得上是寰亚集团的元老和中坚,一路走来,大家并肩经历了风风雨雨,寰亚的今天凝聚着在座各位的汗水、心血、智慧和每个人的生命历程。目前公司遭遇的困境想必大家也清楚,但一切都是暂时的,阴霾终将过去。我希望在座各位同仁能在危难关头同舟共济,披荆斩棘,让我们共同到达胜利的彼岸。” 司空言的声音并不高亢,可以说很低沉,却掷地有声。 众人的情绪瞬间被这种不明觉厉的沉稳与坦荡感染,陈然甚至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司空言这番话说到他心里去了,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其间的挫折和暂时的沉默,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我愿与公司共存亡!”陈然起身道。 在他的带动下,大家都纷纷起身,现场仿若誓师大会。 司空言的情绪却丝毫没被影响,面容依然沉冷,眼眸深邃。 他抬了下手,让现场安静下来,“我代表寰亚及我个人,对诸位同仁表示感谢。谢谢你们对公司的忠诚与信念。陈总监,接下来请你讲下针对目前形势的应对策略。” 陈然起身,站在背投前开始讲解破冰的应对方案。 南辰偷偷瞄向司空言,他正神情专注的听着。 这还是南辰第一次见到工作场景中的他,她承认,她也被他的个人魅力深深感染。产生一种莫名的爱慕与敬仰之情。甚至是有些崇拜。 司空言似察觉到她在看他,余光朝她这边瞥来。 南辰赶紧收回视线,专心做记录。 陈然讲完后,又有几位骨干发言,综合各方面考量,大家的意见都可归为一句话,清库存,快速实现资金回笼。 可怎样短时间内清库存就成了问题。奢侈品不同快消品,是不能通过打折降价等手段促销的。那样就等于自己砸了招牌。品牌的美誉度与高端感一旦丧失,等待寰亚的也将是死路一条。 于是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跨界营销这一行之有效的手段。 但寰亚海外亏损二十亿的新闻早已登上热搜。这个时候,除非是多年合作的企业,否则没人愿意在负面环境中与寰亚联手。另一方面,任何形式的营销都是需要资金支持的,尤其在奢侈品领域,更需要真金白银,客户都是高净值人群,说白了不差钱,更见过钱。 好在寰亚在商界又不少联盟,中高端产品线跨界营销问题不大,重点在尖端产品上。汽车、珠宝、奢品服饰,这三样与高级香水联系最紧密。 接下来的工作重点自然放在这三个领域的合作突破上。 散会回到总裁办公室,南辰立即将会议记录拿给司空言看。 美滋滋的等待他的夸奖。 司空言坐在高背老板椅上,大致扫了眼她推过来的笔记本,嗯了声,就将头往后一仰,闭目养神了。 南辰眨眨眼,她感觉自己这份记录堪称满分啊,结构清晰主次分明。嗯算几个意思。 “你别睡觉啊,发表点意见。”她不满的绕到大班台后,推了下司空言。 司空言睁眼,微微扬起的下颌轮廓分明,“我没睡。” “哦。”南辰有点扫兴,合上笔记本,点起根烟,靠在案台抽。 “汽车这块找小五就行,高级服饰…嗯。”司空言自言自语,修长指尖叩着台面,“珠宝…”他摇摇头。 “珠宝就找你兄弟啊,现成的。” 司空言转眸瞧她,取过她手中香烟,吸了口,又塞回她指间,“别闹了。” 南辰说,“闹什么,青行之买卖干的挺大,虽然不如你吧,可实力也不容小觑。” 司空言说,“找青行之可以,但也只是在商言商,意义不大。” “不直接找他,让青焰找他说,让他多掏点,要能来个友情支持就更好了。” 司空言莞尔一笑。 在商场,哪来什么友情。有的只有利益。 见他不屑一顾,南辰说,“你试试,万一行呢,现成的不用留着下蛋呀。” 司空言拗不过她,给青焰发了条信息。 司空言:出院了么 青焰:出了 司空言:想请你帮个忙 青焰:什么忙 司空言:有空么,见面谈 过了几秒,青焰回:地点 司空言:二十分钟后,我去接你 青焰发了个地址过来。南辰瞧着那地址,喃喃“他不知道咱俩在一块堆?我知道他家的。” “可能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司空言起身,拍拍她说,“走。” 南辰默默跟在后面,感觉青焰和司空言说话,比和她说话痛快多了。 阳光清冽明媚,照着青焰那一头银发分外耀目。 他走向黑色迈巴赫,拉开后排车门,却见南辰坐在那,冲他一笑。他立即关了后车门,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不是吧,哥们,都已经这样了么。”南辰对他表现出的排斥很不满。 青焰没理会她,问司空言,“什么事。” 他脸色还是苍白,但嗓子好了些,没那么哑了,雌雄莫辩的声音辨识度极高。 “生意上的事。” 青焰一笑,冷蔑顿现,“那你找错人了。” “先别急下结论。”司空言侧目看他,“可以双赢。” “输赢我都没兴趣,更不懂。” 司空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启车往主干道驶去。 青焰一副毫不关心要去哪的神情,就算现在把他拉去火葬场,他也没意见。 “你怎么样。”司空言问。 青焰没答,阖上双眼。透过车窗的斑驳光影洒在他脸上,明暗交织间,那张脸漂亮的难以言喻。 南辰沉默了。她再次被孤立了。 青焰不大愿意搭理司空言,但更不愿意搭理她。 自从话摊开讲后,他们再不是相亲相爱的小伙伴了。 司空言直接将车开到了云上会所。 车停稳后,他轻轻推了下青焰,青焰这才睁眼,解开安全带。 云上白天基本是不营业的,除非有客户包场。今天这里就很安静,挑空大堂奢华雅致,回荡着舒缓的钢琴曲背景音。他们三个上到三层,来到一间包房,司空言让值班的服务生拿来些零食水果和饮料,外加一壶现泡的碧螺春。 “喝哪个?”司空言看着果汁和茶水,问青焰。 “喝酒。”青焰斜斜睨着他,答道。 第六十章:三方茶话会 司空言默了下,“你确定?” 青焰点头。 “红酒还是威士忌?” “威士忌。” 司空言对南辰说,“下去拿。” 南辰就去了,一点没脾气。不光没脾气,还觉得解恨。就得司空言这样的,才能镇住青焰这路货色。 要换成是她,指定能劝他,你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呸!妇人之仁。对于亮剑挑衅者,就该掏出猎枪。 她直接捧了三瓶洋酒上来,外加一冰桶。 司空言启开酒,在杯子里加好冰块,倒了半杯推到青焰面前,声音冷沉: “喝可以,但不能过。” 青焰端起酒杯,周了一口。点起根烟,“说吧。” 司空言便将大致情况和他说了遍。青焰靠在那吸烟,没什么反应。也不知他听进去多少,听懂没有。 包房内安静下来。灰白烟雾从青焰指间袅袅升起,笼住他面容。 司空言坐在与他呈对角的沙发上,静静望他,等待着。 南辰有点沉不住气了,她就坐在青焰边上,抬手就在他细瘦腿上重重一拍,“睡着了你!” 青焰蹙眉,两道冷冷目光,穿透烟雾射向她。 “真想给你一大嘴巴。”南辰没好气的道,抄起烟点燃,猛吸了两口。 “你给我的大嘴巴还少么。” 青焰冷哼一声,端起酒又灌一口,随即他猛地捂住嘴朝卫生间跑去。 南辰和司空言对视一眼,南辰急忙起身追过去。 卫生间位于包间内,装潢讲究,淡茶色镜面上端的梳妆灯洒下柔和灯光。 青焰弯腰在水池前呕吐,吐出的只有琥珀色的威士忌。他拧开龙头,捧起水漱口,南辰敲着他的后背,发出咚咚的闷响。 “你还是吃不下东西。”南辰说。 青焰用冷水洗了把脸,抽出纸巾擦擦,额前发梢滴着水珠。 他从镜子里看南辰,“我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南辰点头,淡淡笑了下,“没事,就是找你试试,帮不上我们也是朋友。” 青焰直起腰,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消瘦的身体随着晃了下。 “生意上的事我从不过问。”他继续看镜中的南辰道。 “你和司空言聊聊,他现在真挺难的。” 青焰没作声,转身出了洗手间。 司空言已没收了他的酒杯,换上茶杯。 青焰靠在沙发背上,盯着那尚冒着热气的茶水,声音透着苦涩与自嘲:“哪怕能让我像正常人那样活一天,我死也瞑目了。” “血止住了么。”司空言蓦然问。 这个问题让青焰措手不及,又万分尴尬,他默不作声。 “你总是这样?这些年。”司空言看着他,又问。 南辰默默坐回原位,没有插嘴。 “基本上。”青焰终于答道,“但,没这次这么惨。” “原因呢?” 青焰冷蔑一笑,“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做手术导致的。” 司空言点头,叠起修长双腿,也点燃一根烟,透过腾起的烟雾定定盯着青焰。 “如果不做手术,会怎样。” 青焰咬下下嘴唇,似乎这个问题戳中了他某个隐秘心思,“那就到死,都没有性别。” “你想变成男人?” 青焰又冷笑,“你问的这不是废话么。” 南辰忍不住插了句,“青焰,不是我打击你,不大可能。不是说你具备男人的外形不可能,而是根本上的功能,基本……”她摇摇头,“别说你这种罕见又复杂的情况,就是相对容易的性别重建手术,多半也都是男变女,女变男的很少,即便有,后期涉及的问题也相当多。我曾关注过一个跨性别论坛,有一个俄罗斯女人通过手术改变了性别,她录了自己化茧成蝶的全过程。很麻烦,很痛苦,而且最关键的是,术后她在那方面不是很行,即使通过长期服药和注射激素,也效果不大。最搞笑的是,她的人造蛋蛋还总往外掉。” 青焰缓缓眨着眼,瞬也不瞬注视南辰,他有点懵,他没想到南辰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 南辰却丝毫不以为意,“她有个圈友,也是同样情况。两人经常在一起交流心得,挺让人啼笑皆非的。青焰,我觉得她们并不帅,简直赶不上你千万分之一。打雄性激素,弄得胡子拉碴,一身胸毛,然后家伙事还不中用,弄个硅胶蛋隔三差五就掉出来,闹不闹心。你这样挺好的,何必遭大罪去追求那些华而不实的表象呢。当然了,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你可以问问大坏蛋,那个过程是不是很复杂。” 司空言一怔,怎么分分钟就把锅甩给他了。 “大坏蛋,咱们仨里面就你最有发言权,我纯靠理论和想象,青焰也没那方面亲身体验,你说说,现身说法,告诉他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司空言蒙圈了,可他又不好在青焰面前露底,吸口烟长长吐出去,“还行。” “还行什么意思啊,我们听不懂。”南辰不满的嘟嘴。 司空言清清嗓子,这死丫头,明知他也没做过,非得在这问。 “还行,就是说相对复杂。” “大白话周。” 司空言深吸口气,狠狠给了南辰一个眼神。 南辰不买账,继续道,“你少装纯了,这也没外人。你跟他说说!那个什么,是怎样一个传导过程。” 传导?司空言愈发迷惑了,“你到底在问什么。” 南辰撇嘴睨着他,眼神仿佛在说,你是傻缺么。 青焰听懂南辰的意思了,他对司空言比划了个动作:食指从下向上抬起。“这个。” 司空言盯着他那纤瘦的手指,突然间恍然大悟。瞬间感觉一万个不好意思,脸都有点泛红。 这特么是能放在台面上公开讨论的问题么。 然而,南辰和青焰却都在目光灼灼的看他,两双眼睛饱含求知的渴望。 “不是单方面因素。”司空言开腔,暗自措辞,“是脑中枢性神经接收到刺激后,传导给有关部位,有关部位再做出反应的过程。” 南辰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连连摆手,“继续继续,言教授讲得很好。” 司空言咳嗽一声,脑袋嗡嗡的,正事一个字没谈,搁这说这些乌七八糟的。 “所以最后能否达到预期效果,是涉及到脑神经,某部位血管,及…相关肌体组织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果其中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就不会实现。” 南辰拽青焰衣袖一下,“听懂了么?” 青焰看她,“有点玄乎。” “就是说不像男变女那么简单,说白了男变女没要求,对吧。可女变男涉及到神经反射方面的问题,你想呀,给你造一个,或者你本来就有,给你挖出来,然后把你的小兄弟,和n多血管神经连接在一起,还要保证每一根神经都好用,在你需要的时候不罢工,很难的。而且肌体组织也是要再造的,弄不好就是摆设。”南辰顿了下,很严肃的问他,“你有现成的么。” 青焰倏地垂下眼,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你不都碰过我了。” “那我能摸出个屁啊,就那么蜻蜓点水的一瞬间,我能摸出你跟别人不一样,就不错了。” 青焰:…… 司空言:…… “我说你俩出息,我都没不好意思,看看你俩这死出。”南辰翻他们一个白眼,“我们是在讨论医学问题,思想那么肮脏呢。” 没人说话了,司空言随便端起一杯果汁,将脸埋进杯子里。 青焰举着茶杯,舔着茶水…… 气氛尴尬的要裂开了。南辰真搞不懂他们害羞的点在哪。 半晌,青焰像是终于想开了般,低声道,“有。” “次品?”南辰问。 “要是全品,我还在这费什么劲。”青焰也豁出去了,重重撂下茶杯。 “挖出来,也还是次品。”南辰一语中的,“银样蜡枪头你懂吧。” 司空言头埋得更低了,他真心嫌杯口太小,南辰简直就是把青焰的脸撕下来扔地上。他甚至有些同情青焰了。 没想到青焰却说了句,“我知道。” 司空言抬头看向他,南辰也挺诧异。 “做过这么多手术,我心里还没数么。也是因为这个,我爸横竖瞧我不顺眼。” 司空言心思一动,总算谈到重点了。他放下果汁,问:“你父亲不赞成你的想法?” “是反对。”青焰叹口气,在他脸上极少见到真实的表情,“从涉及到性别选择那天起,他就想让我成为女人。原因可能和南辰说的差不多。但我想做男人,为此家里天天吵得鸡犬不宁,那时我妈还活着。因为这事,我很恨我爸,也恨我妹妹,恨他们所有人。” 南辰问,“你妹妹怎么了?碍你事了?” “碍了。要是没有她,我也不会被我爸当成垃圾一样抛开。她夺走了父母本应对我的爱,夺走了我的一切。所以她该死。” “那你妈妈呢?”南辰说。 “我妈是生病死的,但我爸把她的死也归在我头上,包括后来青筱被烧死,他也觉得是我的错。就像他说的,我是丧门星。” “可我觉得你爸对你还行,要不然他会花这么大价钱雇我去照看你。” “表面文章,维持良好公众形象。”青焰冷蔑哂笑,“他高低也算个小人物。” 一直沉默不语的司空言忽然摇摇头道,“我觉得不是。青焰,如果我是你父亲,我早就让你死在手术台上了。” 一句话说得南辰心底一凉,她又想起青焰这次的医疗事故。 第六十一章:你让我怎么买 既然是罗乱,最简单直接的消除方式就是抹杀。 司空言吸着烟,声调缓慢而冷沉,“何必大费周章。” “我觉得大坏蛋说得有道理。青焰,可能是你作的太甚了,父母也是人,人无完人,他们对子女的爱是无私的,可他们也会疲倦,也会厌烦。而且事实证明,你的坚持并没有收到回报。” 青焰不言语,冷冷盯着某处。 “就说你把我家,连同我,都想一把火烧了这事吧,他要真不想管你,真是在做表面文章,直接把你送进看守所就得了,还得落个刚正不阿大义灭亲的美名。” 青焰似乎已对一切失去耐心,他冰冷的道,“所以,你们找我来,是想劝我放弃并原谅他?” 司空言轻轻摇头,“很多事是无法被原谅的。不是生命中的每一个错失与苦痛,都能被和解。你可以选择仇恨,可不要以自己做筹码。” 青焰闭下眼睛,头微偏着靠在沙发上,随后他睁眼定定神,进了洗手间。 南辰凑近司空言,低声道“看来没戏了。” “未必。”司空言声音低沉,“他在动摇。” “他那是头晕。” “你去看看他。” “你去呗。” 司空言丢给她一个万般无奈的眼神,南辰只好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口,推了推,锁上了。她冲司空言耸耸肩。司空言比划个敲门的手势。南辰瞪他一眼,敲了两下。没想到,青焰竟然给她开门了。 南辰心底莫名美滋滋,感觉青焰还是和她挺亲密的。 青焰并没坐在马桶上,而是靠墙站着,冲半敞的门抬了下下巴,南辰转身关上门。 气氛有点神秘,南辰问,“咋啦?” “有卫生纸么。” “有有有,我出去给你拿哈。” 南辰出洗手间,抄起茶几上纸抽,走回去递给他。 青焰没接,垂眸盯着散发芬芳的纸抽,鸦羽般的眼睫遮住眼底的光。 南辰眨眨眼,突然明白了什么,“我没带啊,我现在下去给你买。” 她带上洗手间的门,看着坐在沙发上悠闲刷手机的司空言,几步跨到他跟前,抓住他叠起的长腿放平,“你去买包纸巾。” “那不是有么。” “不是这个纸巾,是女生用的。” 司空言使劲按下眉骨,无奈得差点原地昏迷,“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买。” “我不管,你买。”南辰双手叉胸,“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就看你诚意喽。” 司空言被她气笑,看她一字一顿,“南辰。” “北极星都没用。”南辰用膝盖撞下他的腿,“抓紧行动。” 司空言起身,两人离的很近,司空言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住,造成极强的威压。有那么一瞬,南辰都要改变主意了,毕竟这点子确实馊。 可司空言没再说什么,而是用力的捏捏她脸蛋,拎起西装外套走出了包房。 南辰活活笑死,想着他在货架前,面对琳琅满目的纸巾包装,下不去手的样子就好笑。还有结账时,收银小姐姐怪异的小眼神…… 五六分钟后,司空言满载而归,沉着一张脸,将一兜子纸巾递给南辰。 “你给他。”南辰说。 司空言歪着头瞧她,眼中写满‘我惊呆了’。 “你的诚意,你自己送。”南辰说罢,一屁股坐下了,然后学着司空言的样子叠起腿,刷手机。 司空言真想找块豆腐磕死,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么,就是给南辰闺蜜送纸巾都比这个要好。 他戳在洗手间门前,几次抬手,又放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南辰眼也不抬的说,“优柔寡断,儿女情长,都干不了什么大事。” 司空言幽怨的瞥她一眼,叩响洗手间门。 门开的瞬间,幽暗光影中青焰的眼睛明显瞪大一圈。 司空言别开视线,将购物袋塞到他手里,刷下关上门。 “你看,这就叫知难行易。” 南辰振振有词,拍拍身侧沙发,“坐。” 司空言不动声色坐下,眼底神色晦暗不明,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两人相顾无言,等了整整半个钟头,洗手间门才被推开,青焰侧身出来,又带上门,整个动作缓慢,一手拎着购物袋,里面是一堆花花绿绿的纸巾。 他几乎没抬眼,完全不知该把这袋东西放在哪里合适。南辰伸手接过。随意的放在一旁。 “营销成本大概在五百万左右。”司空言忽然劈头一句,“如果销售顺利,一期回笼资金后,我会将这笔钱打回去。” 青焰对钱没什么概念,五百万对于他,约等于一辆顶级国产越野。他感觉有些头晕,司空言和南辰的一番话,他多少听进去些。这许多年,他没听过来自家庭以外的声音,而家庭内,有的只是反对和斥责,没人跟他耐心解释什么。 他点点头,指尖在沙发布面上轻轻划着,“我跟他说试试吧。” “奢侈品这种东西,在现场完成销售占比不大,销售滞后性较强。毕竟珠宝、香水这类消费品精神属性很强,和车还不一样。” 司空言起身,坐到青焰身边,将手轻然搭在他腿上,在肢体上缩短了两人距离。 青焰没有躲开,但划着沙发的手蓦然停住。 “至于你个人这块,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司空言说。 青焰垂眸不语。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没有要求。甚至没有希望。 南辰望着司空言,愈发觉得他比他们都要成熟。当剥去生活的气息,将他放在弱肉强食的现实,他具备着绝对碾压性的优势,而她和青焰都没有。 见青焰不说话,司空言拿起手机,“这是关于珠宝跨界营销的计划书,回头你发给你父亲看下。”他将计划书微信转给青焰。 “不用着急给我答复,回去好好想想。”司空言声音温润道,抬起放在青焰腿上的手。 “我想回去了。”青焰说。 三人离开云上,将青焰送回家。 司空言良久目送着青焰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南辰坐在副驾驶,腿上抱着那一袋纸巾。 “你不会在算计他吧。”南辰侧目瞧他,司空言的眼眸在阳光阴影里深不见底。 司空言摇头一笑,按下启动键,“他有什么值得我算计。” “你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么?” 司空言没有回答,打了半圈方向盘,倒车调头,“想吃什么。” “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司空言望着前方路面,“作为饲养员,我得按时投喂。” 南辰心说,又来。可她隐隐感觉到,司空言不大高兴。 许是今天说话太露骨了?但她转念一想,哼,说话露骨算什么,起码是摆在明面上的。他那藏在暗处的未婚妻呢,他有什么资格不爽。 这样想着,她腰杆都挺直了些。 “羊杂汤熏肉大饼。”南辰说。 司空言险些一脚刹车停在路中间,望向南辰,目光像是在说‘求你了’。 “要不,再去拉一碗?” …… 司空言二话没说,直接把车开回公司点了外卖。 下午他发给南辰一堆营销方案和预算表,冷沉道,“下班前看完。” 南辰挤在他办公桌的一角,活像个受气包。 “你这是打击报复。” “拟定一份下期珠宝跨界营销初步方案,今天完成。” 南辰气得鼻子都歪了,但硬生生把卡在喉咙里的万恶的资本主义给咽了下去。 “我都不知道青焰家珠宝有什么种类,怎么写。” “那是你的问题。我要结果。” 司空言盯着笔记本,眼角都没斜一下。 “行,我今天就睡这了!保证完成任务。”南辰牙缝挤出几个字。 “公司不提倡员工在办公室加班。” 南辰真想抡起笔记本砸在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 司空言站起身,合上笔记本,“我去设计部一趟,好好做功课。” 南辰狠狠瞪着他离开的长腿,点起烟猛吸两口。 什么狗屁方案,照葫芦画瓢她会。可她不想被司空言小瞧,跟谁俩呢。 南辰:你家都有什么珠宝,热销款给我发几个 片刻后,青焰回:我不知道 南辰:你问问你爸 青焰就再没回复她。 真特么见鬼,难道还得她亲自跑一趟商场?blue是顶尖珠宝品牌,下设若干专营店,在高端商场也有专柜。南辰略一思忖,决定先把方案和报表看完,带着问题就搞市场调研。 约摸一个小时后,青焰给她发来信息:你要哪个系列 ?南辰脑袋瓜里叮地一声,回:热销系列都发来 青焰发来数张图片。南辰点开看,竟然都是柜台照,一尘不染的玻璃罩下,一款款珠宝光彩夺目。她瞄了眼价格,也同样亮瞎狗眼。 南辰:挑个最贵的,来个特写 青焰又发给她一张照片,这次珠宝不是在柜台里,而是被拿了出来。近距离摆在镜头前,每一个细节都展示的很清晰。 南辰有点迷,问:你在哪 青焰:旗舰店 南辰突然觉得不大是滋味。这家伙咋这么实在。而且她要不问,估计他根本不会说。问了也就照直说,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南辰:谢了,你赶紧回家吧 青焰就没再回复。 晚些时候,司空言回到办公室。南辰也没抬眼瞧他,司空言不知从哪搞了杯奶茶,推到她跟前。 她刚想开口揶揄两句,司空言说,“青行之约我面谈。” 南辰震惊了,青焰办事也高效了吧,要么不干,干就立即干。 司空言看眼手表,“一起?” 第六十二章:怎么配合 青松白雪掩映间,古色古香的茶楼仿若一幅中国画。 在华灯初上的繁华中,自成风景。 青行之早早就在门前等候,深色西装沉稳干练。 “言总,南辰小姐,里面请。”他侧身抬手道。 “青老板您也请。”司空言道。 南辰对青行之礼貌一笑,心底却有些感慨。世态炎凉呐,还是这座茶楼,可情境却截然相反。上次是青行之求他们,这回倒过来了。 凡事都别做绝。这话太对了。 三人落座后,青行之命人奉上最上品的红茶。茶香四溢,背景音乐是一曲琵琶行。 青行之先开口,“言总的意思,青焰已经转达给我了,报告我也看了。” 司空言微微点头,“青老板意下如何?” “我觉得可行。” “那好,我这两天再发一份详细的执行方案给您。” 青行之摆摆手,品了口茶,“报告我就不看了,言总您定就好。活动启动资金ming天上午我让财务给您打过去。” 司空言本预备了一套说辞以应对青行之。没想到对方竟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且没有任何疑问。这多少出于他预料。 青行之轻轻扬手,“二位请用茶。” “好茶啊。”司空言放下茶盏,“青老板真是风雅之士。” “哪里哪里,附庸风雅。” 听着他俩虚头巴脑的对话,南辰心底想笑。 青行之:“我在商界也摸爬滚打了多年,但如言总这样的年轻才俊,可谓前无来者。我一直对您很敬佩。” 司空言颔首微笑,“青老板过誉了。”心下却在打鼓,明明是求他办事,他这一番礼贤下士是做什么。而且话说得未免太谦卑客气了。 青行之:“绝没过誉,反而是言辞所不及。都说商人眼里只有利益,言总却是不同。还有道义。小女的事,我对言总和南辰小姐感激不尽。别说是一场营销,就是百场千场我也绝无二话。” 南辰和司空言不动声色对视一眼,青行之说得显然不是赔款一千万的事。 青行之呷口茶,缓缓道“我真的希望两位在将来还能和小女是朋友。” 南辰揣度了下用词,说:“其实我觉得青焰性格更像男生。” “确实啊。”青行之一声长叹,苦笑:“我这也是叫习惯了。不瞒你们,在他结识南辰前,出了医院就没出过家门。天天在乌漆墨黑的屋里呆着。谁也劝不动,多说一句就急眼,砸东西。我不知道两位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他到我店面里去,还和销售员像正常人那样交谈了几句。自从青筱去世后,两年多了,他跟我都不讲话的,更别说陌生人了。我真要感谢二位,也请你们以后多开导开导他,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司空言明白了,心里狐疑散去。他微微一笑,“这些都是小事,青老板不必挂怀。” 南辰也跟着微笑点头,她又看到了司空言‘斯文败类’的一面。 随后青行之又说了些青焰的事,看得出他其实很关心也很爱青焰,只是常年累月的矛盾和积怨切断了他们之间的情感纽带。 司空言专注地倾听着,时而嗯几声,或提出几个问题,引着青行之继续往下说。似乎对他们父子间的往事很感兴趣,但南辰猜测,他都是装的。 从茶楼出来,他们在青行之的目送下离开,上车后,南辰问司空言,你真关心他说的那些事? 司空言撂下手刹,微微一笑,“有时,关心不是出于兴趣,而是尊重。” 南辰没再多说,出神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夜景,食指在唇上轻轻点着,像是在想着什么。 司空言瞥了眼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脑子突然有点乱。 “喂喂,注意看路呀,都开到反向车道上去了。”南辰拍着驾驶台叫道。 司空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摆正方向盘,整肃神情,专心驾驶。 可依然有点心猿意马,就一路沉默着将车开回家。 他怕一开口,就不小心暴露了。 南辰则在路上琢磨着那该死的执行方案。 感官刺激。这四个字在她头脑里无限放大。对于珠宝,讲究的第一眼的视觉刺激。而对于香水,无疑是嗅觉刺激。 如醍醐灌顶般,她豁然开朗。蓦地一拍司空言肩,眯起眼,神秘兮兮吐出两个字:“刺激。” 司空言刚将车停稳在车库里,被南辰拍的一怔。 “刺激,冲动,下手。”南辰满脸高深莫测。 司空言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冲动两个字。他一语不发,推门下车。 发自肺腑的讲,他今天多少有点不痛快。在听到青焰对南辰说‘你不是碰过我了’那句话时,而南辰的回答里竟用了摸字,听起来更加刺耳。虽然此前知道,但仍旧有些难以释怀。 但他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放在心里。 此刻南辰的话,似乎提醒了他什么,让那压抑在心底的念头不安分起来。 踏进别墅,南辰一溜烟跑上楼,支开笔记本就开始工作。 那热情太感人,任何打扰她工作的事,都天理不容。 司空言先沐浴一番,又为她放好洗澡水,站在一旁瞧她。 南辰大马金刀席地而坐,指尖在键盘上快速跳跃,如入无人之境。写到兴头上,点起香烟,把烟灰弹得满茶几都是。 “先去洗,水凉了。”司空言说。 南辰置若罔闻。 “快去,回来再弄。”司空言俯身推她一下。 “哎呀你躲了,别说话。”南辰不耐烦的拨开他手,“灵感迸发懂不懂。” 司空言虚提口气,“粗略方案就可以。” “不行,必须要详尽,方方面面都落实到,这种执行案,最忌就是假大空。” …… “我数三个数。三!好了起来。” 南辰抬脸看他,司空言也垂眸望着她,南辰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穿黑色睡袍,而是件奶白色的,质地柔滑,衬得他皮肤特别好。 “言董,作为集团总裁,你不该以美色扰乱下属的思路,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南辰收回视线,却再写不进去了。 司空言唇角微扬,“再不主动就范,我就要动手了。” 南辰啪地合上笔记本,挺胸昂头的往浴室走去。什么任务,时间节点,还不全凭他个人好恶。穿得跟个妖孽似的,一定没琢磨什么好道。 在见识过司空言多个剖面后,她愈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说是老江湖,都屈才了。 可每每到他们两人相处的‘特殊’时间,他又表现得跟个傻白甜一样。 南辰心底冷哼一声,将身子埋进温水。 今日搭在架子上的,不是他的黑衬衫了,而是一件幼稚至极的小睡衣,上衣和裤子分开的,一看就是给小学生穿的。 南辰摩挲着柔软棉布上的小小向日葵图案,莫名笑了笑。 如果她是向日葵,他就是太阳? 呵,他没准就是这么想的。 从浴室出来时,南辰惊呆了。 氤氲灯光中,司空言正靠在床头,玩着洋娃娃…那个与他长得很像的,男娃娃。 身着小西服的娃娃正端正坐在他腿上,接受着他的爱抚。 这货是疯批了么。南辰擦头发的手停在半空。 司空言看她一眼,随手将洋娃娃放到一旁,“来。” 南辰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白色调和了他冷沉幽深的气质,让他散发出一种妖冶的娇嫩欲滴,横看竖看,都像一朵公子哥。 她走上前,将毛巾扔开,挑眉道,“言董今夜真是又纯又欲。” “这不都是为了配合你。” 南辰迷惑不解间,手腕蓦地被抓住,整个人被司空言轻轻松松提上床。 她被他像抱枕一样搂在怀里,男人身上淡淡檀香如海水将她包围。 南辰心里并不慌乱,司空言也就暧昧暧昧,过过瘾。她在他臂弯里转过身,侧身靠在他怀里,挑衅道,“怎么配?” “刺激,冲动,下手。” 司空言声音低沉,呼吸拂过她脸颊。 “没问题啊,那就先来第一步吧。”南辰心说,比贱的时刻又到了。 司空言不急不缓,秀挺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鬓角,“寻找刺激源。” 南辰被他弄得痒痒的,躲了躲,脸有点红,“哪里找?” 她听到司空言浅浅的,低低的笑了声,随后附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个字。 又是这!还没翻篇啊!南辰心底咆哮,咬牙切齿,“小气鬼!记仇精。” 司空言手臂环住她细瘦的腰,向上一提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将脸埋在她肩窝,低低的说,“我就记仇。” 南辰都要炸毛了,他竟然撒娇娇!… 她顿觉整个人都凌乱了。 刚才茶楼里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是他么。 会议室里威严冷沉的言董事长,好像都是幻觉。 “好吧好吧,就…按你说的来。”南辰想赶紧挣脱他的魔爪,关键是诱惑力太强,她又开始脸红心跳了。 司空言夜眸仿若笼了一层柔光,又对她轻语了一句。 南辰的小脸腾下红得和苹果一样,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她在他腿上,微微扭过身子,柔滑的睡衣料子仿若无限扩大了此时的暧昧。 她垂着眼,但能感觉到,司空言正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那两道目光,平静却炽热,像冰湖下即将爆发的火山。 南辰手有点抖,她捏住司空言的衣带末端,一咬牙,一扯,松垮的结扣倏地散开…… 第六十三章:咳咳,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敞开的衣襟向两边滑落,司空言精健的胸膛上下起伏,暴露了此刻他心底的紧张。 衣摆还压在南辰屁股下面,但这都不重要了,目前敞开程度已足够她完成任务。对,一个不完成,就别想迈过去的槛。 南辰手指头都开始抽筋,她直勾勾瞪着司空言的短裤。 司空言直勾勾盯着她。 两人心境各异,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你别看我!”南辰咬牙道。 司空言乖乖闭上了眼睛。南辰多少放松了点,神经绷紧得一触即断。 一方面抗拒,另一面又跃跃欲试,好奇的要死。 她接下来的行动始于一根食指。 终于司空言失控的前一秒。 他还是悬崖勒马了,即使在这红尘颠倒的时刻。 南辰听到他强劲狂乱的心跳,就像夜店沸腾的午夜。她被他狠狠压住,那如坠梦中的强烈感官,几乎令她窒息。 场面一度失控,又被终止,再度陷入失控。纠缠不休,剑拔弩张。 最后两人都气喘吁吁,傻呆呆的坐在床上。 仿佛刚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 南辰头发乱蓬蓬的,抱着膝盖,整个人惊魂未定。 司空言眸底涌动着黯沉的狂澜,他拿过香烟,点了一根。 这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极致的刺激?说不好。足足一根烟的时间,他才勉强让自己从那翻滚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但身体却依然不肯平静。 南辰埋头红着脸,没什么表情,心里兵荒马乱。司空言满足了她对男人的好奇心。凭借优秀的绘画才能,她几乎能临摹出他的样子。 而且,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可耻的是,这股好奇心还在继续延伸,南辰竟然在琢磨那个事。 真有那么飘飘欲仙么。用黎霏的话说,活了又死,死了又活。 她看向司空言,司空言看着有点神游天外。 仿若刚才发生的事,对他们俩都造成了巨大打击。 “你说,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南辰忍不住问。 “嗯?”司空言侧头,眨眨眼,眼眸里有湿漉漉的光点。 “就是…”南辰冲他挤了下眼睛。 司空言默了默,他此时极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睡吧。” “你能睡着么,我不信。” “不然呢。” 南辰不说话了,挪挪屁股,仍抱着膝,脸上浮起探究的表情,“男女到底就是那一件事,可能比那啥玩意还爽吧。”她点点头,似是对自己论调的肯定,“干过就戒不掉,干一次想第二次,简直和那什么一模一样。” 她越说越起劲,凑近司空言,用胳膊肘搡他一下,“你说干上那事,是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想什么来什么。想当官就能当最大的官,想钱就能成亿万富翁。gc说的就是这感觉吧。” 司空言轻咳一声,他虽然也不知道,但指定不是南辰说的那么回事。 半晌,他低声问,“你为何不愿跟我。” 低沉清冽的嗓音透着几许沙哑,听起来几分寂落。 南辰没回答,怕疼什么的,都是矫情的借口。归根结底,是不想让自己太卑微。司空言是不可能娶她的,无论说得如何海誓山盟。阶层和门第,是很多人最痛恨的字眼,却终是无法冲破。何况他还有一个未婚妻。 玩玩。认真的玩玩。这句话跳出南辰脑海。 “我去把方案写完。”她说着,跳下床,走回沙发处。 司空言没拦她,也没说话,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寂寞。 他一向认为自己的内心是坚不可摧的。可如今却被她钻开一个孔,有风吹进来,呼啸而过。 他侧身躺下,望着她被电脑屏幕的光照亮的脸,丝丝缕缕的寂寞渐渐被安心取代。困意缓慢爬上来,他阖上眼睛。 这有山的画展在一周后如期举行。 南辰忙得脚打后脑勺,布置好自己画作的展场后,就匆匆离开了。 营销活动现场执行远比写方案要复杂琐碎得多,第一场与blue珠宝跨界活动在青城最豪华的展厅举行,收效颇丰,后续销售状况良好。司空言随后便将五百万活动经费打给了青行之,不料被他退回,青行之表示还想继续联手搞第二场,权当他的预付款了,并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能否让青焰也参与一下。 得知消息后,南辰第一时间修订了执行案,将整场活动的主线改为五感悦享。听觉这部分拟定为现场钢琴曲演奏,然后将方案转给青行之。 青行之连发了好几个赞和拱手的表情,隔着屏幕都能看到他笑逐颜开的样子。 他们是一拍即合了,可如何说动青焰就成了问题。 这种要当众露脸的事,对他来说必然很抵触。 思来想去,南辰决定把锅甩给司空言。 最近这几天南辰一直泡在活动现场,白天几乎见不到司空言。她发信息给他,表达了意愿。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司空言回复:没谈成 南辰有点意外,可那头都答应青行之了,一时有点骑虎难下。 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再找青焰。 结果也是一样,被对方坚决的拒绝了。 南辰戳在展厅外吸了根烟,突然灵光一闪,又给他发信息:喜欢枪么 青焰秒回:有路子? 南辰:没有,但能带你玩玩 青焰:射击场? 南辰:那有啥意思,打猎 青焰:去哪打 南辰:你先来弹钢琴再说,大坏蛋安排 青焰:嗯 于是她轻松加愉快的把司空言卖了。 就猜到青焰必好这口,越危险的东西对他越有吸引力。 猎枪的魅力果然无法阻挡。 次日活动一开场,就见一个漂亮的银发少年走入展厅。太惹眼了,刹那吸引了全场的视线。 南辰以为他会怯场或者害羞,然而并没有。 青焰旁若无人朝她走来,一身黑色西装,还系了领结,学院风十足。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脸色苍白。但反倒令他充满一种阴郁之美。 虽然看到依旧惊艳,可最初那种着魔般的鬼迷心窍已经不再有了。南辰也是一袭西装,迎上去道,“青老师,这边请。” “司空言呢?”青焰问。 “放心,他会带你去打猎的,好好弹哈。” 青焰当真很好骗,坐到钢琴前就开始演奏。南辰笑眯眯的看他,心道司空言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她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事太多忘说了。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找青焰来是个错误。因为现场的宾客们都不再看香水和珠宝了,全都围在演奏台前看他。 当然,也包括躲在舞台后的青行之。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南辰觉得青行之眼睛里有泪光。在满堂华彩灯光下,他双眼盈动闪亮。 一曲终,现场爆发出热烈掌声。 青焰面无表情,对热烈的回应丝毫不感冒,接着弹第二曲。 南辰感觉有必要和司空言打个招呼了,要不带他去打猎,他都能生吞了她。 南辰:言董,我有个重要情况要向您汇报 司空言:说 南辰:请您安排一场打猎… 司空言:? 南辰:最好有ak47 司空言就没再打理她。估计把她的话当成了玩笑。 南辰:我是认真的(/苦涩) 司空言:我晚点过去 活动在下午三点半时结束,青焰一直屁股没离凳子,很卖力气。 宾客散去后,南辰给他端了杯奶茶,青焰推开,问“司空言呢。” “马上到。” “我去换衣裳。”青焰说着往外走。 “不是…换什么衣裳。” 青焰用看二傻子的神情睨着她,“穿西装去打猎?” “噢噢,是是,换得换得…”南辰诧异问,“你开车来的?” 青焰点头,转身出了展厅。 南辰不禁唏嘘,一听说要玩枪,头也不晕了腰也不疼了,都能开车了。 司空言走进展厅时,南辰和青焰正凑在一堆喝奶茶。 工作人员纷纷颔首和司空言打招呼,司空言点头示意,朝他们走过来。 一种冷厉果决的威压在展厅弥散开来,现场顿时安静许多,工作效率一下就上去了。每个人都忙得跟陀螺一样。 “效果怎么样。”司空言问南辰。 “高于预期。”南辰起身答道,瞥眼青焰,还没等她进一步解释,青焰站起身说,“走吧。” 司空言微微一怔,南辰拽拽他衣袖,低声,“打猎…” “现在?”司空言诧异。 青焰扫过他二人表情各异的脸,冷蔑一笑,“框我。” “没没,没有。”南辰朝司空言使了个眼色。 司空言似乎明白了,抿着唇角,睨着南辰。但他处理问题的方式,显然要比南辰迂回沉稳,他问青焰,“你身体受得了么。” “死不了,走吧。” 青焰抬腿就往外走,那感觉像再多等一分钟都得死。 司空言按按太阳穴,他怎么就跟这俩不着调的家伙扯一起去了。南辰低眉顺目的,也不敢正眼瞧他,一个劲对他呲牙傻笑。 “我联系下。”司空言说,边拿起手机,边往一旁走去。心里一百万个无奈。他走到展厅外围的玻璃幕墙处,翻着通讯录,物色着人选。蓦然身侧凑上来一个银发的脑袋瓜,青焰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司空言偏头瞧他,“你今天打鸡血了?” 青焰也不说话,就死盯着他。大有一种你不带我去,我就与你同归于尽的架势。 司空言有点头疼,刚想说让他到旁边等一下,南辰也凑了上来,两人都眨着大眼睛将他盯着… 家长的心好累… 第六十四章:老实点 陆巡划破夜色,向郊外疾驰而去。 伍亿握着方向盘,音响里播放着晚间新闻。 副驾驶的司空言面无表情,目视前方。间或从后视镜往后瞥一眼。正好对上南辰望过来的视线,南辰对他抿嘴一笑,司空言淡淡转开目光。 青焰头靠在车门上,似乎睡着了。 司空言有阵子没打猎了,他其实也挺喜欢玩的,可工作太繁忙,除了必要的健身和休息,他几乎把全部时间都用在事业上。 伍亿接到他电话时还挺诧异,当即联系一个开狩猎场的朋友,兴冲冲的过来接司空言。可当他看到站在南辰身边的青焰时,就糊涂了。 短短数日不见,司空言就和他化干戈为玉帛了?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有任何敌对情绪。 面对他询问的眼神,司空言没做任何解释,只问了句“去郑新那?” 伍亿点头,“和他熟,我没事总去玩。” 司空言就没再说什么,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 然后,就一路沉默着,看模样心情不是很爽。 968交通广播的两位主持人正在直播间卖力搞笑,捧场音效一波波洒出来,灌进司空言耳膜,他抬手关了音响,车内刹那安静下来。 没了噪音伴睡,青焰反倒醒了,他睁眼望着外面渐渐空旷荒芜的景致和沉落的夜色,眼中神情寂静而遥远。 “你东西都带齐了吧。”南辰问他。 青焰扭头,不明所以。 南辰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句,青焰脸色倏地一冷。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 南辰像是放下心来,身体往下滑滑,斜倚在车门准备猫觉。 因为走得仓促,也没来得及给她买户外野战服,路过司空言家时,她只穿了鞋和仔裤,司空言不知从哪翻出一件黑色毛衣,让她套在t恤外。 南辰缩缩脖子,将下巴埋在质地厚实的毛衣里,嗅着上面清淡的檀香味。 她很想伸伸腿,可又不好把腿架在青焰腿上,她倒觉没什么,主要怕司空言不高兴。或许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不管之后经历了什么,青焰在她内心深处,依然是初见时那个帅到没边的女生。即便如今他已模糊了性别。 但人言可畏呐,她可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还是在意司空言看法。 她戳戳青焰衣袖,“哥哥,你和大坏蛋换换位子呗。” 青焰像是瞬间了然,起身就要顺着正副驾驶位之间的空隙往前爬。 被南辰一把揪住,她忍不住笑道,“得等他先过来啊,要不你坐他腿上。” 这种宽度的空隙,对青焰和南辰来说如履平地,可对司空言,就只可能发生一种情况,卡在那…… 司空言按按眉心,对伍亿说,“停车。” 伍亿板着笑,靠边停下,司空言和青焰换了窝,陆巡继续飞驰前行。 南辰毫不客气,把司空言往车门那边怼了怼,一个卧倒枕在他腿上。 司空言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前面还有两双眼睛,他不好做出什么亲昵的动作,侧头看向窗外。 远处的浮光掠影映入他虹膜,夜眸中的光亮似柔和许多。 越野车的舒适度不必承载式车身的suv,南辰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袋瓜在司空言长腿上蹭来蹭去。她起初脸朝外,感觉不舒服,又脸朝内。 一门心思只想睡觉的她,也没留意这个姿势有何不妥。 司空言垂眸看她一眼,薄唇微不可查的抿了下。 南辰依旧不老实,像条毛毛虫,在那不停的鼓涌,寻找着最佳角度。 “别乱动。”司空言压低声音道。 “不得劲。”南辰有点烦躁,抬手就在他腰下推了把,“你往里点。” “我再往里就进后备箱了。”司空言真是无语透了。 伍亿前面捡笑,肩膀一抖抖的。 “哎呀不得劲,硌停。”南辰肚子疼怨灶王爷,小爪子不停的推他,“你咋这么硬呢,枕着一点不舒服。” 司空言:…… 伍亿几乎笑趴在方向盘上。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青焰,嘴角都扬起小弧度。 司空言不知说什么好,尴尬至极。他捉住南辰为非作歹的爪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低低的几个字,“你老实点。” 南辰听出他语气中的严厉,缩回手,不折腾了。 可她睡不着,映入眼帘的正好是司空言的名牌腰带,她指尖抠着搭扣上标识,“这白金的么。” 司空言脑袋嗡嗡作响,“嗯。” “做工真是精致啊,不愧是大牌子,多少钱啊。” “忘了。” “你这裤子什么料子的?手感真好。” 司空言深吸口气,拽下针织衫下摆,盖住腰带。 “小气样吧,看看都不让,还怕我把你那上的白金标抠下来啊。” 南辰把他衣服下摆重新撩起来,非要钻研他的裤腰带,“这个标是只小鹿么。” “不知道。”司空言莫名心浮气躁。 “好像是只麋鹿。”南辰指尖在搭扣上划拉着,手腕自然而然的压在司空言身上,随着她手的动作来回磨蹭。 “回家给你看。”司空言终于忍无可忍,拨开她的爪子。 可似乎有点为时已晚,因为南辰手腕已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丝异样。 她腾下爬起来,两手撑在司空言腿上,探着身子,脸对脸盯着他。 随后,她咯咯咯的发出一串低笑。 司空言这次是真不好意思了,脸颊泛起两团红晕,看起来腼腆又娇羞。 南辰笑得更欢了,小小声的说,“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俩的。” 伍亿声音适时响起,“什么事啊,藏着掖着的,不把我和小兄弟当朋友。”他车开得无聊,撺掇青焰一起起哄,“老弟,你想不想听。” 青焰没说话,目光不经意向后视镜扫了眼。 “老弟和我都很想知道,你们的故事。” “开你的车。”司空言没好气的怼他一句。 “唉?司空,你脸怎么红了。”伍亿就差吹个口哨了,“难得呀,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南辰你老实交代,究竟对我兄弟做了什么。” “我可什么也没干啊。”南辰憋住笑,规矩的坐回一边,“我就欣赏了下他的裤腰带。” 司空言两道眼刀狠狠砸过来。 伍亿哈哈笑,讳莫如深,“赏得好,腰带确实是好货。不但外观赏心悦目,用起来也很舒适。” 司空言抬脚在驾驶椅背上用力踢了一下,“闭嘴。” 南辰发现,司空言的厚颜无耻仅限于他们俩独处时,有别人在场,他就是面子薄的一批。 又开了大概三十分钟,四下已是彻底的荒郊野外。一方幽深丛林浮现在视野前方。 树林掩映间,一片低矮的木头房子静静伫立在夜空下。 几点澄明灯火幽幽亮着,如同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到了。”伍亿冲前方微抬下巴,“今晚我们住一宿,明早去打猎。” 越野车拐入一条土路,颠簸着朝远郊猎场驶去。 因非节假日,猎场有些冷清。这正和他们的意。车刚停稳,一个一身休闲装的男人迎出来,年纪二十七八岁,皮肤黝黑略显粗糙,整个人气质粗犷。 “司空,我得有小半年没见你了,还忙着四处拿地呐。”郑新笑道。 他对生意场的事漠不关心,专心经营自己的猎场,过着大隐隐于市的小日子,还不知晓寰亚血亏二十亿的事。 司空言点头微笑,算是回应。 郑新用力拍下伍亿肩,很熟络的样子,“你我就不问候了,这张脸都看腻了。” 伍亿一挑眼梢,“彼此彼此。”随后,他替司空言介绍南辰和青焰,“这两位是言大总裁的小朋友。” “你们好你们好。”郑新打量他们,目光掠过青焰时,微微顿了下,但随即恢复如常。他热络的将四人迎进民宿,“这里现在也没几个玩家,房间你们随便挑。我去准备酒菜,一会儿私家厅见。” 伍亿笑岑岑瞄着司空言,然后搂过青焰的肩说,“老弟,像咱俩这种孤家寡人就只能孤枕难眠了。”说罢,和他勾肩搭背的往客房走去。 南辰笑笑,不是为小目标的话,而是为青焰能重新接触社会而由衷的开心。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明冽的阳光透过树影,宛如一把把闪亮的利刃。林中空地,弥漫着缥缈的薄雾。 司空言和伍亿算有半瓶子道行,南辰和青焰都是嘎嘎新。 郑新分给他们一人一把猎枪,司空言潇洒利落的把枪接在手里,熟练地拉了一下枪机,道:“英国詹姆士猎枪。”他接过郑新递来的红色粗圆体子弹,装进枪膛,“这枪值多少钱?” “三万多。”郑新随口答,“枪不贵,手续贵。” 伍亿说,“是啊,想要搞这么个猎场,上上下下没少花钱吧。现在不像以前了,有关部门卡得越来越紧,可比拿地难多了。” 郑新颇为感慨的笑笑,在前边带路,向林子深处走去。 三人走出几步,司空言一回头,见南辰和青焰还戳在原地,摆弄枪呢。 司空言走回去,帮她将子弹上膛,担忧的道,“你还是别打了。” “不得,来都来了,你还不许我放两枪。”南辰说着举起猎枪瞄准天空,嘴里配上啾啾的音效。 青焰比她灵巧多了,两下就弄好,他眼睛闪闪亮亮,终于握上了ak47。 “你们一定仔细。”司空言嘱咐。 “是!守长。”南辰一挺脊背,板正的行个军礼。 司空言只觉头更疼了… 第六十五章:寻狼 五人进入森林狩猎区。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鞋踩在落叶和积雪上的声响。 司空言和伍亿步调沉稳走在前面,南辰望着司空言高大的背影,心说,果然男人和猎枪最配。 一袭黑色野战服,衬着他高挑矫健的身形,手中拎着长筒猎枪,散发出野性的气息。 这时,青焰忽然拉下南辰衣袖,小小声,“兔子。” 南辰顺他视线看去,顿时眼睛瞪大,欢天喜地的叫道“这有只野兔!” 青焰:…… 小兔子本来直起身子张望,被她这一嗓子惊得一溜烟跑没影了。 青焰默默的,走到了伍亿身边。 “见到猎物,不要出声。”郑新耐着性子,“否则就把它们吓跑喽。” 南辰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蠢,使劲点头。迈开小碎步跑着赶上他们,“我们真的要打死它们么?” 郑新眨眨眼,不懂她什么意思。 南辰不想装圣母,可她确实不想打死小动物,“这还有什么动物啊?” “野兔是最常见的,还有山鸡野猪什么的,但野猪很难碰到。对了,还有狼!”他说着,做出张牙舞爪的姿势想吓唬南辰,谁知南辰登时来了兴致,“狼?在哪?” 郑新笑笑,随口道,“这块没有,那边山里有。”顿了下,“这里是合理合法的狩猎区,每年我都会向有关部门缴纳费用,只要不打禁猎规定的动物,就合乎地方法规。” 接下来几人不再闲谈,大睁着双眼,开始搜寻猎物。 南辰蹑手蹑脚的跟在司空言身后,青焰和伍亿并肩而行,郑新负责善后。 没想到刚才那只野兔并没跑多远,换了个地方又直起身子冒出草丛,双爪吊在胸前,简直就像在跟他们打招呼:来打我呀。 南辰想打,可又不忍心。 这时青焰迅速举枪瞄准,扣动扳机,‘轰’地一声枪响,硝烟散去后,野兔无影无踪。 南辰刚松口气,又见司空言举枪,她一把抓住枪杆,把他的猎枪往下一按,枪口指地。司空言一怔,不明所以。 可野兔最终没能逃脱悲惨的命运,伍亿闪电般举起猎枪,手起枪响,野兔翻了个跟头,摔出好远。 “打中了!”郑新跑过去捡猎物,拎起兔子朝他们晃了晃。 “就吃它吧。”南辰说,“打多了也是浪费。” “成。”郑新说,“我给你们做红烧兔肉。” 南辰扯嘴角笑笑,有点勉强。 几人兴致正浓,继续往林子更深处走去。南辰心道,阻止不了你们打猎,但我绝对可以阻止你们打中。 于是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她专心致志,撒欢打滚的给司空言和伍亿捣乱。青焰枪法本就不准,让他可劲打,他也打不着,就过过手瘾。 经过数个小时的博弈,他们最终一无所获。 唯一的战利品,就是那只智商堪忧的野兔。 伍亿连连叹气,“司空,下次打猎别再带你的柴火妞了。净给添乱。五六十三招毛也没打着。” 司空言笑而不语。 五人走回民宿,已是下午。 郑新烹了一大桌子菜,摆在最中间的就是红烧兔肉。 “来来来,别客气。”郑新招呼道。 这样高强度的运动,已消耗掉青焰全部体力,他喝了两口茶就起身回房间了。 郑新问司空言,你那朋友怎么了?司空言说,没事,他贫血所以头晕。郑新就夹了两块肉放在碗里,让司空言给他端进去,说别怠慢了人家。 南辰接过碗,说我去吧。 她叩响青焰的房门,青焰打开门,随即又栽倒在床上。 “你吃点东西。”南辰坐到床边,推他后背一下。 青焰摇摇头,也没转身,身子弓得像虾米。 南辰无奈,起身出了房间,坐回餐桌旁。 司空言他们三个正谈论着国内财经状况,她丝毫不感兴趣,用筷子头戳着碟子。 司空言一边聊天,一边往她碟子里夹东西,分分钟就堆满了,他低声对南辰说,“吃了。” 南辰嚼着野菜,愈发觉得他们三个枯燥乏味。 明明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非得聊什么宏观市场,经济走向,聊聊游戏八卦不香么。不知是谁起的头,将话题引到房地产开发上,这下司空言劲头更足了,干脆放下筷子,认真讨论起来。 真没劲。南辰在桌下用膝盖碰了下司空言的腿,说“我出去转转。” 司空言看她,语气正肃,“别乱跑。” “知道。”南辰有点不耐烦,跟个活爹似的。可她自己转悠也没啥意思,就溜达进青焰房间,那几块兔子肉纹丝未动的躺在碗里。 “你把它吃了,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南辰说。 “我走不动。” “你吃了不就有劲了嘛。” 青焰没搭理她。 南辰转转眼珠,说“咱俩去看狼啊。” 青焰一下就转过身,“哪有狼?” “那人说山里有。咱俩带上枪去找找啊。” 青焰用力点头,直接坐起来,抓起野兔肉就往嘴里塞。 南辰惊呆了,这狼吞虎咽的架势还好意思说吃不下?“不许吐,憋回去。” 青焰点头,一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专心致志应付着反胃的感觉。好几次南辰都觉得他马上就要吐了,然而并没有。青焰使劲干咽了好几次,然后说,“我去趟洗手间。” 南辰竖耳朵听,没听到呕吐声。 片刻后,青焰出来,说,“走。” 两人做贼似的,摸进枪械室,摘下两把挂在墙上的连发猎枪,从后门溜了出去。 说到作妖,青焰绝对是骨灰级的。 他这种冒冒失失,不计后果,甚至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作死精神,深得南辰钦佩。 午后阳光穿透森林枝桠,在地上洒落斑驳光影。 民宿排房渐渐变成丛林中的黑点,南辰将猎枪挎在肩头,脚步连蹦带跳,心情像天空飞翔的小鸟。 青焰没她这么兴奋,他目标明确,看狼。指着最近一处山峰道,“那座山?” 虽然看着近,但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少说距离他们也有十几公里。 “应该是吧,反正山里有。”南辰侧头瞧他,“你要走不动了,就跟我说。” 青焰没说话,加快脚步往前走。 “你慢点走,万一晕倒了这就我自己,怎么办。” 青焰想想,听从了她的建议。 两人均速前行,抵达山脚下时,已夕阳西下。 抬头仰望,瑰丽晚霞映照着山巅皑皑白雪,美不胜收。 山间清冽的空气吸入肺腑,有种超然世外之感。 桦树林生得笔直,如一根根修长铅笔刺向天空。 “走,我们进山看看。”南辰抬脚跨过一截横斜在地面的粗树枝。 青焰也被这寂静之美深深吸引,两人亦步亦趋的往山上走去。 山的坡度很缓,虽然没有道路,但也不险峻。行走在白雪覆盖的林间,别有一番况味。 南辰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青焰一支,“歇会,抽根烟。” 两人并肩坐在一截断枝上,望着原始丛林。 “他没跟我说实话。”南辰说。 青焰望着前方,“什么。” “就那未婚妻的事,我拿话点他了,可他闭口不谈。” 青焰点点头,没发表意见。 “要你是我呢,会怎么做?” “不知道。” 青焰依旧看着前方,“我不懂你们的感情。” “你没有感情,是个冷血动物。”南辰调侃。 青焰点头,弯起食指弹弹烟灰,“不懂你们为什么非要纠缠。” “那照你说呢?” “两个人在一起,不必非得纠缠。各活各的不好么。” “那还叫什么在一起。” 青焰摇摇头,漂亮至极的脸上再度浮起冷蔑与嘲讽,“你们总想彼此缠绕和占有对方,渴望着从对方身上挖掘到意义,而那注定是要落空的东西。” 南辰怔忪,她没想到青焰会说出这番况味幽深的话。 青焰踩灭烟头,看向她,“拥抱在一起觉得安全就够了。” 南辰久久望着他的眼睛,一时竟无言以对,或者说欲辨已忘言。 “再往前走走。”青焰说着,自顾自往上走去。 他的银发在即将坠落的夕阳中泛着柔和光亮,南辰怔怵片刻,追上去。 给彼此自由。这大概就是青焰表达的。但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爱与束缚总是如影随形。 不知不觉,天空已变为墨蓝。 晚霞里美轮美奂的森林,此刻变得有些阴森。 他们越走越慢,身体已很疲惫。南辰环顾周围黑黝黝的山林,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了。她真心不想在晚上看狼,在这种地方。 “青焰。”她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放轻,生怕惊扰到什么,“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看了。” 青焰正好走到一棵树下,浓重的阴影笼在他脸上,显得脸色格外苍白。 他点点头,走了这么远都没听到狼嚎,估计是没有。 虽然有点扫兴,可这一路走来,风光确实不错,他也算乐得其所。 南辰有点迫不及待的往回走去。青焰跟在她身后,不时抬头仰望星空。 “你快走啊。”南辰折回来扯住他胳膊,“别卖单了。” 可能是头抬得时间太长,低头时,青焰感觉眼前一黑,身体跟着晃了下。 吓得南辰眼睛瞬间大了一圈,声音透着慌乱,“你没事吧,你可不能晕倒呀,要不就剩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继续走。”青焰冷冷,“扔下我,继续走。” 南辰瞪他一眼,抓住他的手夹在腋下,拖着他快步疾行。 十几分钟后,南辰突然停下脚步,眼中浮起惊恐。 她仔仔细细环顾着四周,眼底惊恐之色更浓。 “青焰,我们迷路了。” 第六十六章:你要和我一起??! 南辰声音很轻,在岑寂中显得格外空灵。 清澈的眼睛映着月光,写满命中注定般的无措。 “你怎么知道。”青焰说。 “我们没来过这。”南辰指着周围的树,“来时路上没有这么多松树。” 四下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就是苍穹月色与星光。可离他们那么遥远。 青焰沉吟片刻,后退两步,倚在树干上。 夜晚山里很冷,停下来不到五分钟,就感觉寒意透体而入。 “没事,司空言会来找你的。”青焰干脆坐在枯树枝上,背靠树干,伸直双腿,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南辰使劲晃晃手机,好不容易闪现的一格信号又销声匿迹。 “你看看你手机有没有信号。”南辰焦急的说。 青焰翻出手机,摇摇头。 “我们不能呆着不动,那样会死于低温。走!”南辰上前一把将他拽起来,可茫然四顾,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相比她的慌乱恐惧,青焰简直无动于衷。 那满不在乎的神情,似乎在说,冻死也不错。 南辰扯着他走了没几步,青焰忽然说,“我去解个手。” 南辰其实也想上厕所,可终归没好意思,一直忍着。眼下都到这份上了,也没所谓了,命都特么要丢了,还要脸干甚。 “我也去。”南辰说,跟上青焰。 青焰驻足,转头看她,满脸难以置信加匪夷所思。 “咱俩一起呗,我自己不敢。”南辰说。 青焰忽然笑了,嘲讽兼莫名其妙,“你要跟我一起上厕所?” “那有什么呀,你不也是…”她把后面的‘蹲着嘛’咽了下去。 见青焰没动,南辰退步道,“那你先上,我在边上等着,完了我上,你等我。” 不得不承认,青焰都心服口服。他盯着南辰看了半晌,感觉她是耗上自己了,要么就顺她的意,要么谁也别想去。 “你先。”青焰一指旁边灌木丛。 南辰不放心的嘱咐,“你千万别走啊。”快步跑到灌木丛后。 青焰背过身去,点了根烟。一点红光在漆黑中明明暗暗。 很快,南辰就跑回来,边跑边系仔裤的纽扣,“我完事了,你去吧。” 非同一般的体验。青焰只能这么说。刚想迈步,南辰又拽住他,关切的问,“那个带了么。” ……如果不是看在他们是此刻唯一的小伙伴,患难与共,青焰真想丢下她头也不回的走掉。 见他没反应,南辰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方块,塞到他手里,“我特意带了一个。” 青焰想死。 可尴尬,憋闷,恼怒的同时,他也有一丝隐隐的,若有若无的动容。 青焰这个手解了十分钟,南辰一度怀疑他晕倒在灌木丛里了。 看着他形销骨立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走出来,南辰才舒了口气。 “你还行吧,接下来我们往哪走。”南辰举目四望,看看青焰,“我们手牵手吧。” 然后,就见青焰把双手都插进了衣兜… 南辰毫不犹豫的,将手也插进他的衣兜。 青焰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 南辰握住他的手,感觉和握住自己的手也没什么差别,纤细柔软。 青焰的手有些凉,可却是现在唯一的温暖。 “我们往北走。”南辰坚定的说,随后侧头望青焰,“哪边是北。” 青焰左右看看,他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上。” 南辰缓缓点头,“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这边!” 走起来就没那么冷了,心里也没那么慌了。她不断的对青焰说,大坏蛋很快就会来营救我们的。一半是说给他,一半说给自己。 走到后来,猎枪成了拐杖,两人东倒西歪,每一步仿佛都有千斤重。 青焰长长吐出口气,“我真走不动了。” “歇会歇会。”南辰也走得天昏地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司空言到底去哪里找她了,不会把她抛弃了吧。没事,就算没人来救,捱到天亮就好了。 两人挤挤喳喳坐在一块石头上,猎枪斜靠在腿上,青焰取出最后两根烟,分给她一支。刚点着火,就听夜空上方飘荡来一声嚎叫。幽幽的,凄厉的,是狼。 南辰浑身都僵了,她缓缓转过头,脖子就像生锈的轴承,定定注视着青焰。 青焰也看着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阴森幽远的嚎叫声再度传来,清晰无比。 南辰大气都不敢喘,视线慢慢落在指间的香烟上,难道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根烟了么。狼是群居动物,一般不会单独行动。死亡的恐惧如黑雾般蔓延过她的神经,她用力抓住青焰的胳膊,盯着他,也不知想表达什么。 “怕什么,狼来了让它吃我。”青焰说。 他声音冷冷的,带着蔑视死亡的漫不经心。 可在一瞬间,却如石头砸向湖面,落在南辰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她相信,青焰此言非虚。 “你那么瘦,狼都嫌你塞牙。”南辰调侃一笑,突然涌起一股狠劲,抄起猎枪,“真来了,就和它们拼了!大不了一起上西天。” 狼嚎声依旧绵延不绝,似乎越来越近。 两人都不再说话,站起身背靠背,端着枪梭巡着黑暗深处。 可那等待中的绿幽幽的眼睛却始终没出现。 正待这时,密密匝匝的灌木丛中忽然掠过一个黑影,奔行速度极快,南辰几乎是在瞬间,本能反应扣动扳机,轰地一声枪响,枪口在黑暗中炸裂开一团火光,后坐力震得她虎口发麻,向后踉跄一步勉强站稳。 然而,这一梭子却打了空,那东西兜了半圈,朝他们扑来。 青焰紧接着又是一枪,可子弹擦着它尾巴根飞了过去,打在树干上。 这一刻,他们也终于看清那东西,是头狼。 可糟糕的还在后面,随即幽暗里又蹿出两个黑影。 南辰心说完了,凭她和青焰的枪法,今天算交代在这了。 就在他们抵死一搏,举枪再射时,突然从西北方向传来一声枪响,旋即扑过来的那头狼应声倒地,紧接着是第二枪,第三枪,枪枪命中,三头狼全被当场击毙。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漆黑中弥散开来。 南辰和青焰仍保持着端枪的姿势,僵里在原地。 急促的喘息声在刹那的寂静中清晰入耳。 枪口依然带着余温和火药味。宣告着这场死里逃生。 随后,林中响起脚步声,飞速向这边奔来。 再然后,车灯从远处亮起,传来发动机的轰鸣。 郑新跑在最前面,司空言紧随其后。 他们身后是明晃晃的车前灯,逆光中的身形凌厉黯沉。 司空言的脸湮没在幽暗中,但从他仓惶的脚步足见内心的紧张不安。 南辰丢开猎枪,朝司空言飞扑过去,惊惧喜悦激动,让她热泪盈眶。 “大坏蛋!我就…”她后面的话还没喊出口,只听啪的一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旋即整个人转了半圈摔倒在地。 有那么几秒钟,南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茫然的捂着脸,破了的唇角溢出血的腥甜。然后,她缓缓抬头,仰视着司空言。 司空言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眸色比最沉的夜,还要黑还要冷。狭长凤目微微眯着,浓密睫毛后,隐藏着黑色怒火。 他骨节分明的手在颤抖,胸膛剧烈的起伏。 这一幕让其余人都愣在那里,从车上跳下来的伍亿,一只脚悬着空,半晌才落地。 青焰也怔在那,直直望着南辰。 这一秒,南辰心里是空的,和夜色一样空空如也。 她和司空言在黑暗中对峙,随后她爬起来,抹了把嘴角。眼中没有泪水,面上没有表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着她,她不知该如何迈开脚步。 或许她该冲上去,还给司空言一耳光。 但心却很沉,沉到抬不起手。 就在这时,她蓦然被人一把抓起来,眼前光影一个旋转,她被司空言扛在肩头,然后被扔进了车后排。 郑新和伍亿抬起三头死狼丢进后备箱,伍亿冲青焰招招手,“上车。” 司空言坐在陆巡副驾驶,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青焰只好拉开后排车门,南辰往边上挪了挪,左脸颊明显红肿,嘴角破了。 没人说话,伍亿启车,跟着前面郑新的车。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前方晃动的车尾灯。 南辰盯着红色灯光,盯得两眼发酸。 抵达民宿时,已近午夜,车子还没停稳,司空言忽然冷沉道,“跟他说一声,我们回去。” 伍亿落下车窗,对郑新喊了句。 郑新走上前,两人聊了几句。郑新瞄眼司空言,想说什么,终还是闭了嘴。“以后有空常来玩,路上慢点。”郑新冲他们挥挥手,伍亿在他的目送下驾车离去。 猎场和低矮木房在行车镜中迅速后退,与漆黑夜色融为一体。 车内气氛压抑的要死,青焰倚在车门上,昏昏欲睡。他累到极致,就算下一秒是世界末日,也不能让他睁开眼睛。 伍亿边开车,边瞟了几眼司空言。司空言扭头望着窗外,隔着八百里都能感受到他周身腾起的怒气。 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 伍亿也没敢吭声。 越野车疾速冲破暗夜,南辰始终没掉一滴眼泪。 因为她心里没有悲伤。 悲伤是一种柔软的感情。而此刻,她的心却坚硬得如一块冰冷的石头。 她向前倾身,拍了下伍亿,“给我根烟。” 这时,副驾驶抬起一只修长的手,拿着烟盒。 南辰扫了眼,没接。 几秒种后,司空言放下了手。 自始至终,他都望着车窗外。 第六十七章:小学生的惩罚方式 南辰很想推开门,从车上跳下去。 从此远离司空言,让他就和途径的景色一下,彻底消失。 伍亿最后还是递给她一根烟,南辰点燃深吸一口,落下一半车窗,寒风鱼贯而入,吹在热辣红肿的脸颊,丝丝缕缕的疼。 司空言赐她的这一巴掌,毫不夸张的讲,把她扇得眼冒金星。她想,他可能没用全力,否则她应该会飞出去几米。真该感谢他手下留情了,呵呵。一股冰冷恨意从南辰心底破土而出,恨是需要用力的,所以恨很坚固,甚至坚不可摧。 她将烟头弹到雪地里,关上车窗。 目光落向一旁的青焰,浅睡的他悄无声息,像一只孱弱的小猫。 因为孱弱,所以安全。她和青焰就算互扇十个大耳刮子,也造不成伤害。 可有时,报复是不需要力气的。 南辰又看向司空言,他位于她的右上角,始终看着外面,就像夜色中隐藏着什么诱人的秘密。 车开回了展厅,青焰疲惫不堪的跳下车,没说一句告别的话,径直走向路边一辆银色玛莎拉蒂。 随即,那抹银白嗖地一下就冲进了无尽暗夜,消失无踪。 南辰比司空言抢先一步下车,头也不回的往路边走去,深夜街路空空荡荡,可她还是做出抬手拦车的动作。 当然她没能得逞,再次被司空言拎起来,塞进那辆黑色迈巴赫。 伍亿按了两下喇叭,随后陆巡绝尘而去。 南辰坐在副驾驶,整整衣服,神色相当沉稳,态度不卑不亢。余光中,司空言在看她。 南辰勾起拇指和食指,弹弹毛衣上沾着的烟灰,甩甩头发,目视前方说,“言董还没打够?我是不是该把右脸也伸过去?” 盯着她的那两道视线消失了,司空言低头不语,随后启车驶上主干道。 他的沉默,终于引燃南辰挤压的怒火。 她猛地一拍驾驶台,“这事怎么算!” “你,打我一顿?”司空言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透着不确定。 “嗬,我要是打得过你,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司空言侧目望她一眼,垂眸,重新看向前方,“你想怎么算,都行。” 南辰狠狠眯了下眼,“送我回家,我自己的家。” “嗯。” 司空言应了声,不再言语,将车提速。 南辰也是身心俱疲,靠在椅背上阖上眼。 直到车子行驶的轻微震颤消失,她才睁眼,发现竟然在司空言的庭院车库里。 她气得差点没跳起来,冲司空言喊,“我让你送我回自己的家!” “这就是你家。” 司空言淡淡的道,视线对上她的刹那,迅速别开。 他已为南辰拉开副驾驶车门,静静站在那,等她下来。 南辰盯着他,感觉他周身狠厉的气焰不见了,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感到了他深深的歉意,即使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这种场景太熟悉了,完全就是家长训斥犯错孩子的场景重现。南辰小时要是闯了祸,也是不敢去看妈妈眼睛的。谨小慎微的戳在那,一语不发,但身上每个细胞都在说,我错了。 不,她不能被他的态度所迷惑,他们不是家长和孩子。他们是恋人。这特殊的关系,赋予了耳光别样的含义。 南辰跨下车,重重甩上车门。 司空言默默走在她身边,既不解释,也不道歉。 然后,他和往常一样,给她放洗澡水,摆上小睡衣,坐到沙发上刷新闻。 艹你妹啊。南辰越来越生气,觉得自己快要变成愤怒的河豚了。 连个引燃导火索的机会都不给她,这不摆明了想活活气死她。 她狠狠拉上浴室门,震得门框哐当一声。 司空言放下手机,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知晓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此刻回想起来,像是做了场噩梦。他是怎么就能抬手打她的?疯了么。 但他明白,那一刻的感受绝不是单纯的愤怒。 还有隐藏在怒火背后,更深彻的恐惧。 南辰把浴室里的东西摔得叮当乱响,司空言很希望,她能冲出来,狠狠扇自己一巴掌。或者两个。或者更多。 但南辰只是拿起了吹风机,坐在床边吹头发。 司空言简单洗了下,把被她扔在地上的瓶瓶罐罐捡起来,重新放到架子上。 然后,两个背对背各坐床边,像极了即将要离婚的夫妻,进行最后的谈判。 南辰总想让自己变得老谋深算,可总是压不住心里的事。 她蓦地跳起来,大步绕到司空言这边,站在他面前,“我要揍你了。” 司空言垂着眸,点点头。 眼睫遮挡住他的眼瞳,不知他究竟什么神情。只有凉薄唇角微微抿着。 “大嘴巴,电炮,飞脚,你选一个。” 司空言倏地抬眼,略带迷惑瞧她。随后又垂下眼帘,说,“你选吧。” 南辰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他线条漂亮的锁骨上,“要我选,选项可就多了。皮带笤帚搓衣板。” “没有搓衣板。” ……南辰差点被他认真的回答气得吐血。一伸手,“皮带拿来!” 司空言默默起身,从西裤上抽出腰带,递到她手中,又乖乖坐好。 南辰将皮带对折,在手掌轻轻拍打着,“趴下。” 司空言坐着没动,“就这样抽吧。” “不行,皮带就是用来打屁股的,你赶紧趴下!”南辰把皮带怼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别让我说第二遍。”她套用了司空言的话,感觉一阵暗爽。 司空言真想一头撞死,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南辰不该狠狠抽他几耳光,或者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锤打么。他以为她会哭,可她没有。 “怎么,言董不喜欢皮带?那我可要采取更卑鄙的手段了。”南辰绕着他踱步,一副纳粹党人的嘴脸,“拖布杆其实有妙用。” 司空言眼珠转了转,蓦然凝住。 然后,他乖乖站起身,趴在了床上…… 南辰心里笑翻天了,一脚蹬在床沿,啧啧道,“这么精致翘挺的臀部,一顿皮带下去,可就面部全非了。喂,司空言,谈谈你此刻的感想。” 司空言闭口不谈,感想?脸都丢尽了。 南辰用皮带轻轻敲打着他,“言董明天怕是坐不下了。” 司空言闭上眼睛,这滋味简直比捅他一刀还难受。 “别人还会以为你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话音刚落,南辰忽然扬手,皮带虎虎生风的落下,啪啪啪抽了他三下,把质地丝滑的睡袍抽出三道褶皱,随后她丢开皮带,击了两下掌,像是拍去上面的灰尘一样。“体罚结束,起立。” 司空言眨眨眼,确实挺疼,可就完了?她原谅自己了? 他坐起来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啊。”南辰理所当然的说,“不过现在气出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恨了。” 司空言看着她红肿的小脸,神色倏忽暗淡下去。 恨,是一个很残酷的字眼。 南辰不再理会他,在另一侧躺下,望着天花板。 司空言出神了片刻,也仰面躺下,枕着弯起的手臂。 “会恨我多久。”他嗓音低哑的问。 “恨你到世界尽头。”南辰一字字说。 司空言眸光晃动下,侧过身,搂住她。低下头埋在她颈间,“对不起。” 他柔软发丝划过南辰肌肤,有点痒。南辰躲闪下,冷笑,“到甜枣时间了?” “不是…”司空言指尖轻轻点在南辰破损的嘴角,那里结了一块小小的痂。 “我是害怕。”他的声音很轻,很低,“真的害怕…我从来没这么怕过。怕失去一个人。” 南辰心底有些酸涩,愤怒的底层是恐惧。 就像我们会用极度的愤怒表达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不可一世的怒火下,隐藏的其实是恐慌与无助。 “我怕失去你。”司空言的指尖从她唇角轻然滑落,“到处都找不到你,到处。” “后来你们是听到枪响,判断出我们在哪?” “嗯。我知道一定出事了。郑新让我们关掉车灯,说你们可能遇到狼了,否则不会开枪。我怕极了…我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你打了。” 南辰不再说话,半晌,她问,“如果我真死了呢。” 司空言将她搂得紧些,“我没想过。” “失去的痛苦不会绵延太久,慢慢就会被冲淡。但却无法被回忆,每一次回忆,都像重新撕开伤口,血肉淋漓。” 司空言点点头,“别恨我,好么。” “恨就不会遗忘,它比爱更持久。” “不要。” 原本一段成熟冷静富有内涵的对话,被司空言一句低低的,执拗的不要,瞬间摧毁。南辰搓搓嘴角,又按按脸,“你说,你用了几成力气打我。” 司空言眸光微转,认真思索起来,“顶多一成。” “这里面除了你说的害怕和愤怒,有没有嫉妒。” “没有。” “哼,我和青焰单独去探险,你不吃醋?” “我不吃他的醋。” 南辰暗笑,转过身,面对面注视他,“我俩一起上厕所了。” 司空言神色一僵,缓缓垂下眼,修长眼睫倾落,半晌抬眼道,“我也要和你一起上。” ……南辰惊呆了,他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脑回路果然不同凡响。 “咱们是注定无法在一起嘘嘘的。” 司空言抿嘴浅笑,“我把洗手间改装下。” “咳…今天的事到此结束。”南辰在他胳膊环抱下,飞速背过身。 第六十八章:喜欢向日葵的妖娆男子 司空言的反射弧长到超出人类想象。 第二天早上,他定睛看南辰问,你们是怎么一起解手的。 南辰笑,说骗你的,没一起,是先后。 司空言抚上她脸颊,真是对不起。 南辰除了嘴角还结着小小一块血痂外,其余地方都看不出痕迹了。 “人最难以承受的折磨,是精神的死亡。”她神情暗淡,“最让我感觉无法接受的是,我兴冲冲跑向你,把你当做唯一的依靠,但你却狠狠推开我,让我滚开。” 司空言静默。南辰跳下床,换上雨过天晴的开朗语气,“我今天想去这有山看看画展,还有我的画。” “可…我得去公司,一堆事等着我处理。” “你去忙,我们也不能天天黏一起,跟两块橡皮糖似的。” 走出别墅时,南辰用手里小包狠狠砸了下司空言美妙的翘臀,“加油!”她握拳一竖。 司空言蓦地蹙眉,是真疼…他捏住南辰后脖颈,把她的脑袋瓜往下压,“小坏蛋。” 黑色迈巴赫停在这有山门口,南辰刚要下车,发现司空言正静静望他。漆黑眼眸倒映着漫天灿阳,闪着星点光芒。 他倾身凑近,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下。 很轻很轻,像羽毛掠过。可他眼中的神色却很幽深。 南辰看他几秒,下车,目送着他的车离开。 阳光洒在车顶,泛起一片光亮。 这有山展堂内,人来人往。南辰往自己画作走去,视线穿过交织的人影,看到一人正站在那幅黑色向日葵前,凝神观看。 从身高看,应该是个男人。但却有着一头及腰的墨色长发。 他穿一件英伦风的中款黑色风衣,个子和司空言差不多,有一米八七八八的样子,但比司空言要单薄些。 他一手袖在衣兜,一手夹着香烟,缓慢吸着。 南辰走到他身侧,以工作人员的礼貌语气道,“您好,展厅内禁止吸烟。” 男子侧过脸,绯红薄唇轻轻一勾,“很别致的向日葵。” 他的音色和他的人一样妖娆。 修长眼眸如柳叶,眼角微微上扬,不经意的一缕眸光都自带妖娆风情。 像是盛开在深夜里的玫瑰,荼蘼妖艳。 “谢谢。”南辰报以微笑。 男子将香烟熄灭在墙边砂盆中,又走回来,继续欣赏那幅画,这次他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这个姿势往往代表防御。 “我也很喜欢向日葵。”他说,看向南辰,“你画的?” 南辰点头,看着画,“背其道而行之。我赋予了这种代表希望的植物另外的含义。” 男子从她脸上收回视线,走近一步,近距离欣赏画作,纤长指尖隔空一点,指着蜷曲叶子半裹着的玻璃瓶,“透明的秘密,就不是秘密。” “世界上没有绝对封存的秘密,总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在某一天被人知道。秘密需要被看见,被解读,否则它也就失去了本身的神秘性。” 男子微微点头,阳光从侧面洒落进他的眼,却像化不开其中的冷意。他的目光让南辰联想到某种爬行类动物。 “很荣幸能欣赏你的画,它让我心生喜悦。” 男子说完,便转身离去了。随着他步伐扬起的发梢,擦过南辰的脸颊,像一缕凉凉的风。 南辰没再看他,而是专注看着画作。 玻璃瓶里是一只小小的人形蜘蛛,长着一颗人类的脑袋,身体是蜘蛛的。而那张小小的脸庞正是青焰的模样。 这株向日葵因为它的存在,失去养分没能盛开。 有一线阳光透过卷曲叶片,照进瓶子里,恰好打在蜘蛛圆鼓鼓的背上。 下午司空言发信息说,晚上要加班。南辰说那她自己先回去。 司空言又发来信息:早点回家 南辰:我找遍了,没有你哥哥的画 司空言:嗯 上次司空云的画参展,司空言经过多方渠道都没能打探出画真正的来源。其间经手好几个中间商,而且画作作者对个人信息极度保密。 而这次,他没有画作参加展出。有关他的一切又像午夜的风般消散了。 南辰在黄昏时候返回别墅,打开门的瞬间,便闻到一股弥散的花香。 迈进客厅后,她惊在原地。 客厅中间摆着一只大号水晶花瓶,插着一大束红玫瑰。 好大一捧,像一丛红艳艳的灌木。 她莫名的咯咯笑出声,走到玫瑰前,蹲下身,花束下坠着一张小卡片。 ——大坏蛋送给小奶豆,并对她说对不起。 这时,另一个东西吸引了她视线。 那是一只小号的玻璃瓶,躲在鲜花下,里面装着一只雪白的大蜗牛。 好好玩。南辰拿起蜗牛瓶,对着夕阳照,它两条仿佛接收器般的触角轻轻摇晃着,两个黑点般的眼睛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白白嫩嫩的身体背着一个棕色的壳。 太好玩了。南辰将手伸进瓶子,把贴在瓶壁上的大蜗牛拿出来放在手掌心,凉凉的,软软的。她怀疑自己的体温会不会让蜗牛蒸发掉,赶紧把它放了回去,从冰箱取出一叶油麦菜,撕成小块放入瓶里。 随后将玫瑰和蜗牛都移到餐桌上,趴在桌面看蜗牛。 神奇的小动物。南辰看不出它是怎么吃掉菜叶的,可菜叶确实减少了。 蜗牛行动缓慢,时间在它这里褪下行色匆匆。 南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不知过去多久,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南辰睁眼,窗外夜幕轻降华灯初上,司空言静默站在她身边。 客厅没有开灯,他身上还带着外面冷冽的空气味道。 南辰蓦然一把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腹部,也很柔软,就和蜗牛的身体一样。 她喃喃的道,“小奶豆已收到大坏蛋的玫瑰,并对他说没关系。” 司空言似是笑了,腹部传来轻微的颤抖,他摸着她的头发,眼底有柔和的光。 南辰仰起小脸,问,“为什么是蜗牛?” 司空言垂眸看她,“因为像你。” “你不说我像猫么…” “行动像猫,身体像蜗牛。” 南辰低下头,又将脸贴在他身上,“今天有人赞赏了我的画。” “嗯。”司空言反应平淡,感觉像她受到赞赏是理所当然的。 “他说我的画让他心生喜悦。” 司空言点点头,修长手指穿过她发丝,“男的女的。” ……南辰暗自撇嘴,脸在他身上蹭蹭,“你还敢再庸俗点么。” “你们互加微信了?” “没有!真讨厌。”南辰攥起小拳头在他腹上捶了下,抬脸看他,“饿了。” 司空言眼眸摇曳温柔笑意,“饲养员叔叔这就叫外卖。” 南辰咯咯笑,手依然搂着他的腰,“你说我们像不像两块橡皮糖。” 司空言若有所思,“两块不好,要一块。” 吃饭时,南辰又把大蜗牛给拿了出来,放在餐桌上。 “我们能给它洗澡么?”她摸着蜗牛壳说。 “不能,蜗牛不会游泳。” 南辰点点头,刚想问下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她手机忽然响了,一看号码,不禁一诧,竟然是父亲打来的。他很少主动联络她,难道家里出事了?南辰立即接起,“爸。” “小南,忙什么呢。” 南岳平时说话也摆脱不了校长的作风,语气沉稳官方。 “没忙什么,和朋友吃点饭,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事。你有空回来一趟。” “哦,行,我这两天就回去。你和我妈都挺好的吧。”南辰不放心。 “我们都挺好,主要是为你的事操心。” “我的事?”南辰眼珠一转,立即听出话中内涵,“我可没什么事,现在这样挺好。” 南岳没再多说,让她回家再谈。挂断电话后,南辰一脸生无可恋,整个人都萎靡了。 “怎么了。”司空言问。 “呃,没事,就我爸让我回家。” “应该经常回家探望下父母。”司空言忽然也很官方的说。 “你爸怎么样了?出院了么?” 司空言点头,“在家静养。” 感觉他貌似不大愿意提起家里的事,南辰没再多问。 次日傍晚南辰就回了家,果然不出所料,是要给她介绍对象。 据南岳说,此人是教育部副部长的公子,也是学美术的,硕士毕业,目前正在华中美院做教授助教,前途不可限量。 南辰听着,心里冷哼,一个破助教算什么,不觉就和司空言比较起来。 “在家世这一块,他可以说和你门当户对,爸爸和他父亲都是教育口的,你们如果能走在一起,将来不仅对你们两人的事也有帮助,就是对下一代也受益匪浅。” 南岳坐在沙发上,吸烟喝茶水,老干部派头十足。 “那也得看我们小南喜不喜欢,是吧,闺女。”南辰妈妈端上来一盘切好的橙子。 刘冉飞虽和南岳年纪相当,但看起来可要比她这个丈夫年轻不少。长发披肩,身形纤瘦,从头到脚散发着艺术气息。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南岳说,“我做主,你们见一面。” 南辰在心里狠狠翻个白眼,父亲就是这样,校长当顺手了,看谁都像系主任,听他差遣。 “长什么样啊,歪瓜裂枣我可不见。” “长得比你强。”南岳中国式父母一惯用词,“我这有照片,你看下。” 南岳递过手机,南辰接过,拇指食指撑开,放大了那张生活照,随即在心底长长一声轻叹,她爹还真是没见过帅哥。 真该把大坏蛋拉到他跟前,好好提升一下他的审美。 “知道了。”南辰懒洋洋的说。 “给我坐直了,站没站相,坐没坐样。”南岳丢给她一个千万父母惯用眼神,“那就定了,我和孙副部联系下,余下的事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 大概二十分钟后,南辰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微信名茶色。头像是一幅描绘黄昏落日景色的油画。 茶色:你好 南辰:你好 然后聊天瞬间陷入死局。 过了足足七八分钟,茶色:明晚六点半,你有空么 南辰:有 茶色:西京路欧贝咖啡? 南辰:ok 茶色:(图片)这是我 南辰:(图片)这是我 茶色:明天见,晚安 南辰没再回他。不屑丢开手机,什么破玩意。 嘀咕完这句,她蓦觉一丝隐隐不安。她现在看男人的眼光简直不要太高,可纵观这芸芸众生,三千红尘,又有几个男人能和司空言比较。 而司空言,却是她无法领回家的人。 这时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平常的垃圾信息都被她设置屏蔽了,她瞄了眼,眉头一蹙,发信人很古怪,是一串乱码。 而短信的内容,更令她莫名的有点毛骨悚然…… 第六十九章:分手 南辰和司空言扯了谎,说去找黎霏。 起初有点小小愧疚,但她立即想到白羽,顿时愧疚感荡然无存。 她将打印好的数据资料整齐放在案台上,“言董,今天的工作我已按时按点,保质保量的完成了。” 坐在案台后的司空言轻飘飘扫了眼资料,“别玩太晚。” “收到。”南辰绕到他身侧,“言董,能请教一个问题么。” “说。”司空言盯着笔记本屏幕,滑动鼠标。 “男人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司空言上滑的手指一顿,看向她,“为何这样问。” “好奇呗。”南辰背着手,清澈眼中灵光闪动。 司空言略微思忖,收回目光,继续看文件,“不清楚。” “你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问题有点尖锐,指向性很强。司空言思忖片刻,猜不透她又在搞什么名堂,为了保守起见,他答道,“你以外的女人。” 南辰咯咯笑,“你离油嘴滑舌越来越近了,不过我喜欢这个答案。”说罢,她抛给司空言一个飞吻,踩着轻盈脚步出了办公室。 司空言无奈的摇头笑笑。 在车上,南辰又点开昨晚那条乱码短信。 ——小向日葵在黑夜里哭泣。 几乎不用想,她就能断定是那个长发飘飘的妖娆男子发来的。 但他是如何得知她手机号的?问的文化馆的人?即便如此,为什么采取这样的方式和她接触?当时加个微信不是更方便么。 而且对方显然在故意隐瞒身份,不知采用什么技术手段,将手机号显示成乱码。 脑海中浮现起他妖妖艳艳的眉眼和蛇一样的目光。 美则美矣。却令人望而却步。 南辰没再深究,搞艺术的人,尤其是艺术造诣高深的人,思维都有些异于常人。 她现在还能和广大人民群众打成一片,说明造诣不够。 欧贝咖啡厅内。灯光琉璃却不刺眼,给人高级的舒适感。空气中流淌着舒缓的音乐。靠窗的位子坐着一个休闲打扮的男人,南辰一眼就认出他来,茶色。 真人比照片上看起来鲜活帅气些,可跟司空言比,仍是霄壤之别。 “你好。”南辰落落大方在他对面坐下,啪地一声,把烟盒甩到桌上。 孙浩有着轮廓浅淡的五官,这让他整张脸看起来很柔和。 “你好。”他微笑着点下头,目光扫过香烟。 南辰无视他的反应,驾轻就熟敲出根烟,用廉价的芝士火机点燃,长长吐出口烟雾,“混哪的?” 孙浩无谓一笑,“华中美院艺术设计系。” 南辰点点头,翘起二郎腿,眯缝着眼用社会小青年的目光打量他。 孙浩一副见惯大风大浪的派头,风雨不动,问“喝什么?” “先来瓶红星二锅头吧,热热身。” “你要想来白的,我们不该来这。” 南辰用头次进城的表情四下环顾,“也对,要不换个地?”顿了下,“这太高雅,我就一俗人。” “ok。”孙浩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南辰心说,还有必要换地么,可能他也是碍于家长颜面硬着头皮强撑吧。 孙浩拉开白色宝马的车门,“请。” “好说好说。”南辰拍打着他的肩,摆出社会人的谱儿,坐进副驾驶。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家烧烤店。 这里果然有失传已久的二锅头,孙浩点了一瓶,将菜单推给南辰。 南辰深感骑虎难下,抡圆了膀子造吧,能多俗就多俗,能多土就多土。 “先给我来二十个,不,五十个腰子。”她用牙签剔着牙花子,“哎别光顾着我啊,你也点几个,来来来别客气。” “我入乡随俗。”孙浩倒了两小杯白酒。 南辰脑袋嗡嗡的,把菜单一撂,“其实吧我不爱好艺术,没办法为了混个文凭嘛,我就喜欢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 孙浩呵呵笑,分不清什么情绪,“我也喜欢大金链子。” ……南辰深吸口气,干脆把话挑明了,“我赶脚吧,咱俩不是一类人。你是真高雅,我都是装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懂。” “我懂,我也是。” “那还真是幸会啊。” “你以为我是大学助教,当然很快可能就提成副教授,就必然喜欢文静淑女?”孙浩摆摆手,“不尽然。我觉得淑女太无趣。我就够无趣的了,如果找个另一半也和我一样,那下半辈子岂不郁闷死。” “此屁有理。”南辰举杯,“来,为我们的徒有其表干杯。” 孙浩虽然无趣,但却很健谈。说了一大堆教育上的事,听得南辰昏昏欲睡。 吃到一半,司空言发信息问:在哪 南辰想了想,回:小烧烤 司空言:大坏蛋和小蜗牛都很想你 南辰:(/呲牙)小奶豆也想念你们 回完这条信息,南辰再没心情听孙浩胡扯了。她扶着额角说:“不行我有点飘,今天就到这吧,择日再聚。” 孙浩也没墨迹,起身结账。这点让南辰颇为欣赏。不像某些文化人,斯斯文文磨磨唧唧。 “我送你。”孙浩说。 南辰摆摆手,“不用,怪麻烦的,你叫个代驾赶紧走吧。” 孙浩点点头,深深望她一眼,“那好。”说着,抬手给她拦下出租。 南辰琢磨着这该是没戏了,心里一阵轻松。钻上出租就蹽杆子了。 司空言发信息说去接她时,她已经安全着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再见司空言那俊美无俦的脸时,南辰心里狠狠感慨了下。 无处可逃的颜控啊。 她刚进客厅,司空言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凑到她身边,低头闻了一圈。 “喝酒了。”他说。 “这不明摆着么,小蜗蜗怎么样啦。” 她丢开司空言,飞扑向餐桌,发现花瓶里的玫瑰换上新的了,娇艳欲滴。 雪白蜗牛贴在玻璃瓶内壁,缓慢蠕动着。 “你给它喂菜叶了么?” “嗯。”司空言从背后将她环抱住,俯首贴在她脸颊,“我还没吃。” 南辰没动声色,心底好笑,男人不也好这一套,泛酸不直说,拐弯抹角的。 “你想吃什么?” “吃你。” 司空言暗暗哑哑的声音飘落南辰耳畔。 她不由心跳加速,只觉被他气息拂过的耳朵根都烫起来。 搂着她的两只手臂渐渐收紧,司空言的唇瓣带着温热落在她颈间。 就在这呼吸都变得沉重的时刻,南辰兜里的手机忽然叮了一声。 她心想,十有八九是孙浩发来的拒绝信息,言辞委婉的表示他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可即便如此,也总要回一下,做个了断。 南辰好不容易在他有力的臂膀下,翘开一条缝,将手伸进兜里,司空言还在吻她,炽热温柔的感触令她手忙脚乱,结果手一滑,手机掉在地上。 屏幕亮了下,显示出一条信息:我想和你继续交往 司空言正垂着眼,不经意的瞥了下,随即动作一凝。 南辰死死盯着那条信息,仿佛那是一条宣判死刑的通知。 司空言仍环抱着她,力道却松了。他低低问,“谁?” 南辰深叹口气,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却被抓包,他明明暗度陈仓,却滴水不漏。 “我爸给我介绍的对象。”南辰掰开他手臂,从他怀抱里挣脱,转过身,退后半步,抬头直视他,“我已经尽最大努力表现出让男人讨厌的样子了,谁知道这孙子怎么回事。” 司空言没言语,在餐桌旁坐下,叠起修长双腿,摸过香烟点了根。 他垂眸盯着指间腾起的缕缕烟雾,“南辰,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说着,他倏忽抬眼,深深望进她眼底,眸光凉凉的。 南辰笑了下,笑容里一片空白,她没料到,他会率先戳破天窗。 “对,我就是这么觉得。” “为什么。” “还用问么?司空言,你心里最清楚。” 司空言直直将她盯着,烟灰掉落在地板上,“你又听说什么了?” “用得着听说么,我自己有眼睛。” 司空言静默半晌,“说清楚。” “收起你那质问的调调,是,我是去相亲了,可我压根也没想跟他处,更不会踩踏两只船,你呢!呵,算了,还是别说了,给彼此留个颜面。” “你说樱诗瑶?” “我有那么蠢么?” 司空言点头,“我知道了。”顿了下,“你去过欣康了?” “真不巧是吧,没错,我去了,也看见了,亲眼所见。” 司空言再度沉默,他将烟蒂按灭在烟缸里,“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变成今天这样子,我要负主要责任。” “我对你们的故事没兴趣。”南辰走到他跟前,冷冷一笑,“司空言,你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司空言没再说话,他明白解释也没用,人的行动往往大于语言。而他的行动已经是现在完成时。 “凡事就是这样,不说破还能继续,彼此装作相安无事的样子,走在钢丝上。” 南辰拿起装着蜗牛的玻璃瓶,“我把它带走了。”说着,她转身往楼梯走去。 司空言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 片刻后,南辰拎包下来,她东西不多,轻盈的仿若过客。 走到客厅中间时,她定了定脚步,“剩下的东西,你想扔就扔了。”随后,拽开门,离去。 砰地一声关门声,响彻在偌大空旷的别墅。 司空言久久坐在那里,他没有侧头,去看她离去的身影。 心也像这栋房子般,突然空了。 第七十章:世界尽头与冷酷落日 南辰回到翻修后的别墅,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将蜗牛瓶放在卧室床头,在黑暗中望着窗外夜色。 有点做梦的感觉。 分分钟前他们还像两块沾水的玻璃黏在一起。转眼间,分道扬镳。 她目光落在雪白蜗牛上,把它从瓶里抓出放在掌心,用指尖轻戳它软乎乎的身体,抹了把有些泛湿的眼角。 昭然若揭。她现在很讨厌这个词。 司空言没有发信息,也没打电话。仿佛突然从她的世界蒸发掉了。 有那么一刻,南辰甚至希望他能发条微信,哪怕只说句对不起。 给她一个质问的理由,让他说出诡辩的言辞。然后,她假装相信。 南辰将蜗牛放回去,搂着玻璃瓶,良久良久,直到破晓前,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接受了孙浩的橄榄枝。 她将和司空言的聊天记录直接从列表上删除了,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删她,也不想知道。 得知她和孙浩开始正式交往的消息后,南岳挺高兴,特意打电话过来聊了几句,这在他们父女间是十分罕见的。 南辰心情郁闷极了,有种要发疯的感觉。像是心里燃烧着一团烦躁的火焰,无处排解。 现在她不缺钱了,也无需继续演戏了,生命蓦然变得空落落的。 在这有山转悠了两个多小时,也不知到底想看什么,最后回到自己的画作前。想起那个妖娆男子。突然有种和陌生人倾诉的冲动。因为陌生,不必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彼此倾倒一通,各自销隐在人海茫茫。 依然没有司空言的半点消息。 短短一个晚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无形拉开千里万里。 南辰盯着手机出神,这时突然跃出一条短信,发信人是乱码。 ——小向日葵,还好么。 南辰回复:你想干什么 乱码:把金黄色饱和度调高,绿色中加入藏蓝,会更美。 南辰心道,果然是同行。回:多谢指教 对方没有再发来消息。 下午孙浩打电话约她晚上吃饭,南辰以工作忙拒绝了。她没心思吃饭,只想能去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孤寂。苍凉。 有冷风吹过,卷走尘世纷扰。 这些感受指向一个名字。 南辰:我和他分手了 青焰:嗯 南辰:还兜风么 青焰:开车 南辰:这有山,我等你 走出这有山时,远远就瞧见青焰靠在车门上抽烟,银发随风轻扬。 “去哪。”青焰说。 “世界尽头与冷酷落日。” 青焰微一勾嘴角,从车门上直起身,坐到驾驶位。 永远不要指望他能给自己拉车门,可这才有劲自在。 银色玛莎拉蒂绝尘而去。南辰没问具体目的地,那根本不重要。 青焰什么也没问,点开音响放着钢琴曲,依旧漂亮冷酷。 “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南辰说。 “青行之要给我开个琴行。” “你要当小老板了?”南辰笑。 青焰绯薄的唇没有弧度,“我答应了。” “挺好的,除了卖钢琴,还能带带学生。”南辰看向他,“真高兴你能这样。” 青焰沉默了半晌,直到车驶出市区,他才蓦然说,“我放弃了。” 南辰点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笑了笑。 车驶上高速,路标指向秦海的方向。 一路风驰电掣,夕阳挂在遥远的天边。 寰亚集团总裁办。 司空言坐在案台后,专注的盯着笔记本屏幕。 思路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他无数次拿起手机输入信息,最后又都删除了。 每进来一次信息提示,他都飞速抓起手机看,随后失望的放下。 这时传来敲门声,急促的两下,没等他说进,来人已经推门进来。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啊。”伍亿将一叠文件撂在桌上,“车载这一块的数据。” 车载香水是寰亚产品线的分支,占比不大,这两场与名车联手的营销活动,基本上达到80%的销售额。 司空言随便翻了翻资料,放到一边。 “你怎么了,萎靡不振的。”伍亿欠着屁股坐在案台一角,边点烟边说,“不会是操劳过度吧,司空,你得悠着点,要懂得克制。” 司空言瞥他一眼,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分了。” 伍亿一怔,挪挪屁股,侧身瞧着他,“不玩的挺好的么。” “她知道白羽的事了。” 伍亿点点头,“这也难怪,估计她也跟医院打听了,知道你常去看白羽。但我感觉柴火妞虽然有点虎车车的,可还是明事理的,你就不打算解释下?” 司空言摇摇头,“怎么解释,我骗了她。” “这是善意的欺骗,体现出你的人道主义精神。算了,你自己拿主意吧。女人嘛,终归是生活的点缀,有就用着,没有也没所谓。说正事,与奔驰的活动还整么?” “暂时不用,剩下那些库存团购就能消了。” “成,那今晚出去喝点?庆祝你恢复自由之身。” 司空言极少去夜场,他嫌太喧闹。可今时,他却很想用这喧闹填补上内心的空洞。 伍亿说再叫几个人,被他制止了。于是就他俩人去了青城最喧嚣最乱的夜场,这里鱼龙混杂,是社会小流氓聚集地,舞池里群魔乱舞,音乐震耳欲聋。 开了个大包间,点了一桌子洋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你这是图什么。”伍亿懒散的倚在沙发背上,“放不下就不放,没必要和自己别扭。” 司空言也不说话,兀自喝酒,强劲音浪从大厅汹涌而入。 “来,别想了,干了这杯酒,让女人都玩蛋去。” 伍亿和他一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海边的落日瑰丽苍凉。 冬季海风冰冷刺骨,卷起海浪哗哗的拍打着沙滩。 南辰裹紧衣襟,望向大海的方向,海面跃动着橙金色的细碎流光。 青焰沿着海岸线往东走去,海风吹乱了他的银发。 荒芜的海边,他们像两个陌生的旅人,赏着各自的风景。 “青焰——”南辰朝着他背影呼喊。 青焰驻足,转过身,风从背后吹来,像是随时要将他单薄的身体卷走。 南辰向他跑去,“也不等等我。” “在这也能丢?” “……”南辰望向一边笑,随后看向他,“我想他怎么办。” 青焰冷蔑一笑,似是对世间所有情感的不屑一顾,“那就想,想到恶心,想到吐。” 南辰不说话了,发现和他这种感情极端分子没法聊。 这时,她手机忽然响了下,她立即掏出来看,表情由失落变为迷惑,最后演变为惊慌。 看她这副样子,青焰也凑头来看,是乱码短信。 ——小向日葵和小蜘蛛一起走了。 青焰没看过南辰的画,当然读不懂短信的意思。 可南辰却觉得脊背发凉,仿若有一双冷幽幽的竖瞳在暗中窥视她。 “这人跟踪我。”南辰说。 “谁。” “我不认识,一个看画的人。” “神经病。” 南辰点头,“他就是神经病。小向日葵指代是我,小蜘蛛…是你。” 青焰蹙眉,神色透着不耐烦,像在说什么乱糟糟的。 “反正他一直躲在这有山,盯着我。” “看上你了?” “不可能。”南辰瞪他一眼,“要真喜欢我,会这么鬼鬼祟祟的,我和他说过话。” 青焰不再言语,紧紧衣领,弯腰拾起一块小石头,往海里抛去。 南辰看着他,补了句,“我画了个小蜘蛛,脸用的你的。” 青焰没发表意见,扑落手中的沙子,“太阳落山了。” “你跟我回家好么。”南辰低声说,声音小得倏地被海风吹走。 青焰忽然冷笑,看向她,眸底沉着落日余晖,“你从来没把我当男人。” “嗯,是的。”南辰声音更低了,带着歉意,“我做不到,抱歉。” 青焰与她擦肩而过,风吹来他中性的嗓音,“走吧。” 南辰心底涌上窃窃的喜悦,小跑跟上去,捉住他的手,“有你在,就没那么害怕了。” “不怕我烧死你?” “哎呀!你不会。” 返回青城将近十点了。南辰将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可依旧感觉有目光穿透一切窥伺着她。 为了排解心中的恐慌,她和青焰聊天,虽然后者不爱搭理她。 “你琴行开业那天,我把向日葵那幅画送给你做礼物。” 青焰侧躺在沙发上,喷云吐雾,灰白色烟雾缭绕着他,“困了。” 南辰穿着睡衣,抱膝坐在床上,拍拍身侧床面,“上来,睡觉。” “我就在这。”青焰拽过被子盖在身上,也没脱衣服的打算,伸手按灭烟蒂。 “这是大坏蛋送给我的蜗牛。”南辰双手捧起玻璃瓶,“有时感觉他对我真的很好,让我好像变回了小孩子。在他面前,可以选择一直不长大。” “我真的挺想他的…” 南辰喃喃自语着,吸了吸鼻子。 青焰似是被她墨迹得烦了,翻个身,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手机。 南辰也没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轻声软语的安慰,将玻璃瓶抱在怀里,面朝里背过身,身体蜷缩成一小团。 “你上来睡吧,沙发睡完会腰疼。”她说了句,就没了动静。 喧嚣的夜场包房内,司空言和伍亿都有点喝高了。 茶几上散落着一个个空酒瓶,空气已被他俩抽得乌烟瘴气。 司空言拿起手机扫了眼,倏地眸光一凝。 他怎么会给自己发信息? 他揉揉眼角,逐字阅读了那条信息,随后出神的凝视着某处。 第七十一章:我们终将各奔东西 伍亿醉意朦胧的伸手在司空言眼前摆了摆,司空言烦闷的拨开他手,目光又落在那几个字上。 青焰:她想你,哭了 司空言犹豫下,回:你在哪 青焰:她家 司空言:还在哭? 青焰:睡了,和蜗牛 随后两人就没再交谈。 有那么一瞬间,司空言涌起去找南辰的冲动,可找了又如何,他不将自己事情处理好,他们之间就永远隔着那一道裂缝。 他抽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缓慢吸着,脑子在酒精作用下晕晕乎乎。是时候说再见了。司空言想。和过去所有的一切。 次日清晨醒来时,南辰眼睛肿的和桃子一样。 青焰睡了一夜沙发,果然腰酸背痛。 “出息。”青焰食指使劲戳了下南辰的脑袋瓜,“哭有什么用。” “谁哭了。”南辰揉着眼睛,把歪倒在一旁的蜗牛罐放回床头柜。 青焰嗤笑,“冬天也有蚊子。”拎起外套,“我走了。” 南辰也没留他,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一种笃定的信念,只要青焰不死,他就不会消失在她的世界。因为他们之间不是爱,也不是喜欢。 早上的例会,司空言破例缺席。 这许多年他兼顾着照看白羽,白羽父母也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南辰,他也觉不出有什么,可如今必须将这份愧疚与怜悯收回了。 清晨阳光洒在盘山路上,映着柏油路面泛着白光。 司空言放下遮阳板,头因宿醉有些疼,可思维无比清醒。 副驾驶位上放着一大捧百合花,这将是他最后一次送花给她。 车内弥散着浅淡的芬芳,像极了盛放的青葱岁月。 欣康医院如往昔般宁静,白色建筑伫立在明媚天空下。 司空言手持鲜花,款款步入医院大堂。 “言总,又来看白小姐了。这花可真漂亮。”前台小护士笑岑岑的将登记簿推给他,“老规矩。” 对于小护士的热情友好,司空言和往常一样板着脸,冷冷签上名字。 或许是他今天的表情阴沉,小护士后半句调侃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推门进入病房时,白羽正在听护士念故事。 但和往常痴痴傻笑不同,这次她神色很平静。见司空言推门进来,白羽抬了下眼,定定瞧了他几秒,然后移开视线,重新看向空气。 “司空先生来了。”护士每次见他几乎都是同一句话,只是这次她眼里多了些喜悦。她轻晃白羽的肩,“白羽,看看谁来看你了?” 司空言对护士的举动感到诧异,她一直都认不出他是谁。今天怎么突然这样问。 白羽像是被从混沌中唤醒,再次望向司空言,眼底闪烁起光亮,“啊…叔叔。” 司空言悬着的心,莫名的沉落下来,甚至感觉松了口气。 还是不记得的。 上次她殴打病友,主任医师说那可能是记忆复苏前的波动表现。如今看,也只是波动了下,并没后续。 司空言将百合插在花瓶里,和每次一样,拽过椅子坐下。 “你们聊。”护士起身。 “帮我叫下段医生。”司空言说。 几分钟后,身穿白大褂的主任医师走进来,望向司空言的眼神透着神采奕奕,“言总,我这两天正想联系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司空言站起身,和他寒暄两句,便直奔主题,“找我有事?” “是关于白羽的病情,上周我们给她做了脑部神经扫描,发现她的海马体正在恢复。这就表明,在不久的将来,她极有可能恢复记忆。”段医师的声音抑扬顿挫,听得出十分激动,“如果白羽真能恢复如初,那不得不说是医疗史上的奇迹啊。” 司空言沉落的心,又浮起来,“是么。” “是!我们应用的是最先进的脑部成像技术,结论绝对是客观的。” 司空言微微勾唇,笑意却没抵达眼底。 “我这次来,也是想和你打个招呼,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段医师一愣,“为什么?”旋即,他放下疑问,司空言出于怎样的原因,不是他该过问的,“可言总,你对白羽记忆的恢复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明白,很遗憾不能再配合你们的治疗了。” “那好吧。”段医师点点头,这时有护士来叫他,他望眼司空言,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息一声,转身出了病房。 司空言坐到床边,看着白羽,他很少离她这样近。 白羽缓缓转动眼珠看向他,对他咧嘴一笑,笑容就像凝固的水泥般没有生机。 “我以后不能来看你了,多保重。” 司空言抬手拂了拂她垂散脸颊边的发丝。 阳光浅浅照在他们身上,那么安静而温暖。 “要回家了么?”白羽忽然问。 司空言怔忪,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错觉白羽这句话有着引申含义。但转念一想,是他多心了,“嗯,家很远。” 白羽又对他笑笑,移开了视线。 司空言深深吐出口浊气,起身,凝视白羽片刻。也可以说,她也代表了他的青春时光。像是与自己的回忆告别,司空言释然的笑了下,随后向外走去。 “司空…学长。” 白羽轻然的声音蓦地在身后飘落。 司空言驻足,学生时代白羽经常这样叫他,那时她总会弯起眼,带着一抹调皮,甜甜唤他,司空学长。 而此刻,这个称呼却令他如芒在背。 司空言转过头,动作慢得仿若电影慢镜头,他看到白羽的眼里有泪。 “对不起。”他低低的,草草的抛下三个字,快步走出病房。 感情还真是令人难以割舍又弥足身陷,在两者之间,他必须要对不起一个人。 在经过医院大堂时,司空言忽然想起一件事,南辰为什么会来欣康?看望朋友?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一闪而过。 他打算今晚找南辰摊牌。 做出了断后,他觉得肩上都为之一轻。终于可以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工作上。 然而,好景不长,下午时候他又溜号了。 要不要先发个信息? 司空言罕见的举棋不定。 这样想着,手已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指尖在宫格上跳跃,写写删删。 这时,小目标发来信息:我看见柴火妞了,在熙悦商场和一个男的吃饭呢 司空言指尖一顿,尚未发送的信息显示一堆红字。 没等他回复,伍亿就发来一张照片。 拍摄距离较远,不是很清楚。司空言两指一撑,放大图片,虽然细节看不大清,可坐在南辰对面的男人他绝对没见过,不是酒吧前打架的那几个。 司空言盯着照片上穿戴斯文的男人,这大概就是她家里给她介绍的对象吧。 片刻后,他删除了编辑到一半的信息。 她已先他一步做出了选择。 熙悦三层。竹林轩。 孙浩双臂交叠搭在桌沿,看着对面出神的南辰,“你怎么不吃?” 南辰抬眼看他,“我要返校了。” “什么时候回来?” 南辰摇摇头,或许不回来了。 这座城市到底有多少人在挂念她呢。甚至父母,她都不确定。他们各自忙自己的事,很多时候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黎霏会挂念她?偶尔会吧,在某个寂寥无约的夜。周瑄不会再挂念她了,她已在药物的副作用下变得愈发混沌。青焰?呵,这个家伙是绝对不会想她的。司空言……想念也是曾经。 “那我们…”孙浩欲言又止,毕竟他们刚刚开始,南辰一走,这事就前途渺茫了。 “我们终将各奔东西。” 南辰点起根烟,默默吸了两口,“孙浩,我想我没法喜欢上你。” 孙浩没说话,直直的,迷惘的看着她。 “我和你交往,其实…是想用你忘记另一个人。可我失败了,这样对你也不公平。反正我也要走了,何日归来还是未知。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你有男朋友?” “你发信息说我们交往时,我们刚刚分手。” 孙浩点头,随后一笑,“那这顿饭就当给你践行了。” “谢谢。”南辰也笑,“就让我们继续徒有其表的活着并欺骗全世界,干杯。” 两人相视而笑,碰杯一饮而尽。 其实距离开学还有一阵子,但南辰就感觉在青城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她想远远地逃离,恨不得能逃到北极去。 收拾好行李,她望着床头柜上的玻璃瓶发呆。 蜗牛安然趴在瓶底的蔬菜叶上,翠绿叶片衬得它又白又嫩,壳泛着浅浅光亮。 “不能带你一起走了。”南辰将瓶子放在膝盖上,看了会儿,又抱在怀里。 想来想去,她最终给青焰发了信息。 南辰:我要走了,能帮我养蜗牛么 青焰:去哪 南辰:返校 青焰:不回来了 南辰:你想我回来么 青焰没回。半晌,发来信息:送来吧 夕阳沉落时,南辰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蜗牛瓶,关上了家门。 她抬眼,望向仍有些刺目的落日,来的时候轰轰烈烈,走的时候黯然神伤。 出租车停下时,青焰已在庭院门外等她。 “几点飞机。”青焰问。 “十一点。” “进来。”青焰一摆头,带她进了别墅。 管家见到南辰依旧热情,且友好。看向她的目光很亲切。 他们来到二楼青焰的房间。 南辰把蜗牛瓶放在窗台上。“你每天给它喂点水和蔬菜。切记不要给它洗澡,它不会游泳会淹死的。” 青焰嘲讽一笑,“谁那么傻,会给蜗牛洗澡。” 他扔给南辰一支烟,老样子席地而坐,一抬尖尖的下颌,“他没找你?” 第七十二章:我的未婚妻是你 南辰踱到窗边,低头看着蜗牛,摇摇头。 青焰没将他给司空言发信息的事告诉南辰,若说了,估计她会更失落。 “它都吃什么菜?”青焰用夹着香烟的手转动着玻璃瓶。 “油麦菜,菠菜什么的都行。”南辰挨着他在绒毯上坐下,“你别养死了。” “没准。”青焰呵呵一笑,“我自己活着都费劲。” 南辰看向他,那张漂亮得不可方物的脸依旧苍白,几缕银色发丝从额前垂散下来,搭在他的眼睫上。 “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南辰边吸烟边说,“以后去找我玩呀,我们去周游世界。” 青焰转眸瞥她一眼,“等我挣到钱的。” “嗯!多倒腾出几架钢琴。” “说的我好像二道贩子。” 南辰轻声笑,抬手胡乱揉了把他的头发,“我走了。”站起身,拎起行李箱。 青焰也站起身,“用我送你么。” 南辰摇头,“我不喜欢分别的感觉。” 走出候机室,踏上停机坪,她依然没有收到司空言的任何消息。 无尽的黑夜在辽阔的大地上方延展开去,风很大,从四面八方涌来。吹起她的头发,摇曳了远方的灯火。 她登上飞机。 半个月后。 别墅外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车灯熄着,前排司机正襟危坐,虽然已静坐了近两个小时,但他丝毫不敢浮现起倦意。 最近这段时间,来这栋别墅前蹲点几乎成了没玩的必修课。 司空言隐没在后排一片暗影中,静默的像一块岩石。 时间已将近午夜,南辰没有归来。她好像突然从这个城市灭绝了,曾经的家也成了一具空壳。 难道结婚了?搬走了。司空言甚至这样猜测过。 让伍亿追踪她的手机,发现一直不在服务区。若真想掘地三尺把她找出来,也不是不能,可司空言不想让她知晓他在找她,还对她念念不忘。 “回去。”司空言沉声道。 方雄立即启动车子,迅速驶离现场。作为司机,他不好打听,可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在他印象里,司空言一直是孓然一身的,如今竟对女人动了心,可结局却不尽人意。红粉骷髅。方雄暗自撇嘴想。 大洋彼岸的南辰,终于迎来最后一学期的开学季。 但她却窝在寝室里缺席了。站在窗口望着校园内翠盈盈的草坪,和来来往往金发碧眼的同窗,南辰怀疑自己脑子是否出了问题。 她就是很难迈开腿,去参加人体素描课。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个霸道而沉冷的声音,只许画我。 像是某种不可撤销的诅咒,让她产生画luo模的负罪感。且罪孽深重。 自从返校,她就关闭了国际漫游。只在有wifi时上网。比如现在。她拿起手机,点开青焰的头像,聊天记录里几乎都是蜗牛的图片。有吃菜叶的,有晒太阳的,它被青焰养得肥肥胖胖,过上了幸福小日子。 南辰:看蜗牛(/旺柴) 青焰:(图片)(图片)司空言的公司是叫寰亚么 南辰:是啊,咋啦 青焰:(链接) 南辰点开后是一则新闻,标题是:奢侈品香水市场受致癌风波影响大幅下滑,寰亚总裁公开表示将召回全部已售产品 南辰没心情再看什么蜗牛了,点开新闻下方的相关链接,都是关于这一事件的报道。她飞速浏览着,大致了解了情况。根据权威检测机构最新的监测报告,称在高端香水的化学成分中含有名为乙基c3丙胺的致癌物质。这一发现就和当年在化妆品中发现汞含量过高一样,是对整个行业的重大打击。 司空言好不容易喘口气,将现有库存倾销得七七八八,又遇上这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 除了几个大新闻网站的官方报道外,还有一些小媒体也喋喋不休报道着此事。那花里胡哨的页面,就给人一种虚假新闻的感觉。然而虚假归虚假,它们的标题还是吸引了南辰的注意。 血亏二十亿后再遇坚冰,寰亚掌门人患重度抑郁 路在何方?寰亚总裁新闻发布会无故缺席,疑有自杀倾向 简直胡扯!南辰狠狠关闭网页,司空言才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轻生的人。这些媒体为了吸引眼球简直没有下限。她点起根烟,猛吸一口,思维回笼不少,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自杀。可要说忧郁,甚至在重大冲击下患上忧郁症还是有可能的。 她赶紧从通讯录里把司空言翻了出来,点开他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前天发的,几张寰亚发布会的组图。她又往下翻了翻,发现他没有删她。 南辰:你帮我问问他咋样了(/流泪) 青焰:嗯 片刻后,青焰发回来他和司空言的聊天截图。 南辰看完,差点没晕过去。 青焰:还好? 司空言:还好 南辰脑袋嗡嗡的,又给青焰发信息:你多说几个字啊,问问他心情什么的,新闻上说他得了抑郁症 片刻后,青焰又发来截图。 青焰:得上抑郁症了? 司空言:? 南辰决定放弃了…她突然有点好奇,青焰要是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看来司空言应该没事。像他这种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定会风雨不动安如山。 可她还记得,那次他从医院回来时的样子。 他和她说赔了二十亿时的神情。 还是寥落的。上火的。只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里。 南辰在寝室里来回转悠,心里直冒泡。 有那么一瞬,她想,他活该。 这下他那智残未婚妻该发挥点余热了吧,用万贯家财帮他渡过难关。 可他们是无法正常交谈的,钱和孤寂是两码事。 该!南辰再次这样想。 真想发条微信刺激刺激他。 心里这么想着,手已快大脑一步,做出行动。 南辰:恭喜你赔个底掉 可刚发出去,她又后悔了,连忙撤回 司空言几乎是秒回:你结婚了? 南辰脑瓜顶跳起一堆问号。这傻缺不会真脑子出毛病了。 但有一点是无疑的,司空言看到了她撤回的信息。 南辰:想给我当伴郎? 司空言:订婚了? 南辰:你不也订了 司空言好半天没回,上端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南辰以为他要说什么高谈阔论,可半晌后,他只发来一句话。 司空言:你到底订没订婚 南辰:你目前智商堪忧,是被你未婚妻拐搭的? 司空言:我未婚妻是你 南辰没再回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有点小小的幸福和喜悦?还是侥幸?更多的却是酸涩。片刻后,司空言:你手机打不通 南辰依旧没回他。 她重新站到窗户边,阳光清透明媚,每个经过操场的学生身上都散发着朝阳般的希冀,无论他们是怎样的表情,那种蓬勃的生命力是掩盖不住的。 可眼下,他们任何一个,都丝毫无法感染到南辰。 她心底五味杂陈。感觉照在脸上的阳光都像带着毛刺一样。 中午,她订了回国的机票。 傍晚华灯初上时,她已站在市中心的十字路口。 往哪里走,是个问题。 正值晚高峰,从四个方向涌来的车流,喧嚣不止。 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宣告着所有人对这个世界的不耐烦。 南辰坐在立起的行李箱上,在人潮与车流的交织中,点燃香烟。 立即引来等红灯的路人纷纷侧目。 人们总是善于发现别人的跑偏,以此来证明自己走在正轨上。 随后,她在地上踩灭烟蒂,伸手拦下一辆出租。 “净月17号。”她和司机报上地址。 那是司空言的别墅。 她再次站在这栋仿若城堡的恢丽建筑前,森严的大门,园林般的庭院。昭示着主人非凡的地位。别墅的窗子黑洞洞的。出租车驶远后,周遭寂静无声。 南辰输入密码,打开大门,就和回自己家一样轻松。可心情也是不同。 想给他一个惊喜?不能排除这个成分。可还有一半,突然造访的意义在于让他措手不及。庸俗点说,看看他有没有带人回家。 南辰进入别墅,没有开灯,静静坐在客厅里。 一陈一设没有丝毫改变,茶几上竟然落了层薄薄的灰尘。 她拎起行李箱,往楼上走去。 主卧室旁那扇蓝色的门,跳入她视线。 一直以来,她都似乎忽略了它的存在。 而今绝对的孤寂中,那面蓝色似是耀眼许多,折射出微弱的光亮。 南辰与蓝门对视片刻,拐进卧室。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上有轻微的褶皱。 空气中弥散淡淡檀木香。一切都和她离开前别无二致。 南辰又推开里间房门,床单上没有一丝褶皱。 她站在幽暗中凝神片刻,蓦然,一条笔直光线穿过她脑海,发出叮地一声。 嘴角随之浮起窃窃的笑,对!就这么干。 她将行李箱放平,藏在床下。然后返回司空言的房间开始巡视。 按照司空言的生活习惯,他一般会将外套直接搭在沙发上,如果非要挂在衣柜里,会选择左边的柜子。睡衣和小衣服放在右边柜子,中间柜子里的衣物他不常穿。 南辰拉开中间衣柜的门,像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左右衣柜都是玻璃门,唯有中间是实木门。 她探头进去,打量了下空间大小。 谈不上绰绰有余,但也足够用了。 南辰迈进衣柜,蜷起身体坐下,上方衣架上垂下的衣服将她罩得严严实实。 perfect! 第七十三章: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在衣柜里淡定了片刻,南辰的脑海里开始自动生成画面。 她哈哈哈一顿傻笑,随后走进里间,撤下雪白的床单,被褥都是白色,不开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她赌司空言不会无故进入这间房。 眼珠转转,她又从行李箱里取出化妆包,夹着床单一起带进中间的衣柜。 然后惬意的关上柜门,静静等待着。 结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那期盼已久的开门声。 整栋别墅静得和坟场一样。 在这死一般的岑寂中,她窝在那昏昏沉沉睡着了。 直到哐的一声轻响,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整个空间都随着那轻响颤动了下。 一丝光线透过门缝挤进来。 他回来了! 南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外面传来脚步声,除此之外,鸦雀无声。 从单调的声响判断,司空言应该是一个人。 他方才可能是取睡衣。 南辰在心底一阵窃喜大笑,借着那一丝微光,拉开化妆包。 别的都不重要,粉底和口红涂到位就行了。 她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在乌漆墨黑中往脸上一顿乱抹。 口红涂得里出外进,但追求的就是这个效果。 传来浴室拉门的声响,一开一关,旋即是隐隐的水声。 快点睡觉吧小宝贝。 此刻南辰如同狼外婆,司空言如同小红帽。 大概二十分钟,小红帽从浴室出来了,透过门缝飘进来淡淡熟悉的香气。 南辰津起鼻子,用力嗅了嗅,这家伙竟然用的哆啦a梦沐浴露,把自己洗成了奶豆味儿的。简直不要太恶俗… 随后,又是一阵走动的声音,还有床垫被挤压发出的轻微之声。然后是打火机的声响,随之飘来香烟的味道。 就在这时,南辰兜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她吓得赶紧调成静音,来电显示大坏蛋。为了保险起见,她直接关机。 司空言一定在想:竟然打通了?竟然关机了! 钻入柜门的光线暗淡下来,外面的那只貌似终于要睡觉了。 南辰守株待兔,耐住性子,干巴巴的等着。 可那微弱的亮光始终存在,不知是司空言醒着,还是忘记关灯了。 她等呀等,等呀等,外面彻底没了声音。 轻轻的将柜门推开一条小缝,她将脸紧贴在门上,斜着眼拼命的往外看。她此刻的神情一定相当狰狞恐怖。 一张躲在黑暗柜子里,狠命往外挤的苍白的脸。 总算瞥见了目标,看到司空言的半个后背。 他面朝里侧躺着,手机扔在枕边,应该是睡着了。 谨慎起见,南辰先蹑手蹑脚从柜里爬出来,四脚着地一路往床头方向爬去。随后悄悄按下开关,熄了灯。 司空言没有任何反应。她放下心来,长舒口气。又爬回去,拎起床单,将自己从头到脚罩住。 心里爆发出震天的笑声。吓不死你,哈哈哈。 司空言的脊背微微弓着,南辰蹲在床边地上,幽暗中白花花的一团。 她伸长胳膊,用食指轻轻戳了下他的后背。 被戳的那只微微动了下,寂静中听见他轻微绵长的呼吸。 南辰使劲戳了他一下,随即迅速猫在床沿下。 这次司空言翻了个身,在某一刻似乎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但随后又睡着了。 南辰裹着床单,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司空言——”她用阴恻恻的,黑白无常惯用语调呼唤着他。 司空言扇面般的眼睫微微眨动。 “司空言!”南辰尖利的一声大叫。 那双闭着的眼猛然睁开,在发现床边的不明物体后,迅速瞪大。 南辰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遮挡着眉眼,只露出像是扎进面粉盆的脸和血红欲滴的嘴唇。其余部分都罩着白布。 惊悚万分的时刻,她看到司空言本能的朝后一倾,乌黑凤目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瞳孔骤缩,仿佛有一把刀插进他的眼睛,晶体裂开一道道碎纹——活见鬼了! 她等着听他那‘啊’一声吓丢魂的大叫。 然而,下一秒,只觉太阳穴一阵剧痛,整个人就朝后倒飞出去,直接横跨整个房间,重重砸在对面墙壁上。 咚的一声闷响,南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意识仿若沉入深深海底,漆黑冰冷,混混沌沌,不知过去多久,她听到深海中有人呼喊她的名字。 那缥缈的声音,和她呼唤司空言时很像,是真的黑白官爷来了么。 渐渐的,那喊声清晰起来,怎么听着有点熟悉。 南辰强撑着这一丝被唤醒的意识,抬起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天花板。 和一盏白炽灯。 “南辰。”那声音又从侧面飘来,是司空言。 她想转动下眼珠,可眼珠就像生了锈般,不听使唤。 随后,一片白光中浮现出一张俊美熟稔的脸。 司空言正弯腰看着她。 温热的大手掌抚上她额头,司空言似是舒了口气。 身体感觉逐渐归位,南辰觉得头好疼,好像缠着纱布。后背也好疼,火辣辣的。 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深刻认识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含义。 司空言在床边坐下,手还搭在她额头,望着她的目光很复杂。 最明显的就是心疼。还有责备和无奈。 南辰想,这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她干脆闭上眼睛。 损失惨痛。血淋淋的教训。和一个嘴巴子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她头脑还是阵阵发晕,依稀听到司空言和医生在说着什么,但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含混不清。 几个小时后,她坐着轮椅出院了。 司空言推着她,好像在推一个半身不遂的老妇人。 进入电梯后,南辰从光可鉴人的白钢板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头上斜斜缠着一圈纱布,露出一半额头,右边太阳穴包裹在纱布下面,那阵阵胀痛就是从这传来的。还好没剪头发。飘逸的空气刘海此时如杂草般从纱布后翘起来,整个人透出一股二傻子的气质。 司空言在身后扶着轮椅,目光直直盯着她倒影,薄唇抿成一条线。 电梯叮地一声,像是将南辰蓦然从睡梦中惊醒,她惊慌的问,“我没残废吧?!” 司空言推着她出了电梯,也不回话。 南辰急得欲哭无泪,想要从轮椅上跳起来,可腰椎一阵剧痛,让她立马放弃了愚蠢的渴望。“你说话呀!我的腰怎么了?”她吓得眼眶都红了,双手使劲拍打着轮椅扶手。 “骨折了。”司空言终于开腔,推着乱作一团的她穿过医院大堂。 “骨折是什么意思,啊?”南辰来回扭动身子,可一拧,腰和后背就疼得她冷汗直冒。“停下!你给我说清楚!别推了。” 但司空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顺着医院门前的残疾人通道,推着她往停车场走。 南辰腿上盖着毯子,这让她感觉更加恶劣。 这简直是残疾人士专用套装。 “司空言!”她嗓子莫名哑了,喊得直破音,“我到底怎么了,你说呀!说呀!” 轮椅被推到车旁停住,司空言绕到她面前,屈膝蹲在她腿边,这个姿势礼貌而谦卑,却令南辰愈发不安。有风从他们之间吹过,夜色中司空言的眼眸有点凄迷。他一只手搭在南辰腿上,隔着毛毯感到厚重的温暖感。 南辰目不转睛盯着他,感觉空气一下变得稀薄了。 “以后还闹不闹了。”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展示一个无法挽回的后果。 “骨折是能好的吧,对吧。”南辰紧紧抓住他的手。 司空言点点头。 南辰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轮椅里,特么的吓出一身冷汗。 “你这是撞到墙上,如果撞在尖锐物体上,后半生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你还说!你打我干什么!打就打吧,还使那么大劲。” 南辰开始混淆黑白。可能女生的优势就在这,必要时可以胡搅蛮缠。 “还怪我。”司空言叹气,“你弄得跟鬼一样。” “就是为了吓你嘛。”南辰有点沾沾自喜,“你当时害怕了,眼睛瞪得那么大。”她举起两手放在眼睛边上,食指和拇指向外撑开。 司空言无语的看着她。除了叹气,真不知还能说什么。 “你就淘吧。”他撂下这么一句无奈到极点的话,站起身。 你就混吧,将来连个工作都找不到,扫大街人家都不要你。南辰倏忽想起小时父亲对她说的话……比对此刻的司空言,堪称昨日重现。 司空言拉开副驾驶车门,小心翼翼的抱她坐进去。然后将轮椅放进后备箱。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司空言都没有问她一句,痛不痛之类的,虽然答案昭然若揭,可南辰还是想听他用温柔的声音说废话。 南辰轻靠在椅背上,后背仿佛布满密密匝匝的针头,轻轻一碰成片的疼。她扭着脖子看窗外,玻璃上映出她狼狈的脸和嘟起的嘴。 嘴角向下撇着,像一只大眼睛的苦瓜。 到家后,司空言把她从车里抱出来,穿过客厅,往楼上走去。 他有力的臂弯环着她脊背,却令南辰感觉格外的疼。那结实的肌肉触感此时也觉面目可憎。她抬眼盯着他线条坚毅的下颌,司空言脸色冷沉,和每次开会时很像。 她被谨小慎微的放到蓬松的大床上,司空言沉着脸褪下她的裤子和袜子,丢进一旁的脏衣篮中。 “我的手机还在柜里。”她说。 司空言闻言打开柜门,弯腰拾起她的电话递给她,将大衣搭在椅背上。 随后,南辰看到了满屏的乱码。 她的瞳孔因惊慌猛地一缩! 锁屏显示的第一条就让她不寒而栗…… 第七十四章:我有病。病入膏肓 ——小向日葵回来了 他在跟踪她,确凿无疑。发信时间就在今天傍晚。 南辰腾地坐起,顾不上后背疼痛,飞速浏览余下短信。 ——小向日葵,那边阳光暖么 ——太平洋是一片没有记忆的海洋 ——一路顺风,你和你的小秘密 见她表情异样,司空言问,“怎么?”他就站在床边,垂着眼,但却没有看南辰手机上的内容。 “没什么…”不知为何,南辰不想说,倒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他对她态度的冷淡,让她失去了倾诉的欲望。 而司空言则顺理成章的把情况想成了别的。想必是那个男人联络她吧。 “侧躺着,别压到脊背。”他淡淡说了句,就向里间卧室走去。 南辰望着暗淡灯光下,他离去的背影,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 她翘课冒着拿不到毕业证的风险,跨越千里回来陪伴他,只因一场玩笑,就落得这样的结果。而且无论怎么看,也是她吃亏。 她越想越憋屈,倒下用被子蒙住脑袋,干巴巴的瞪着两只眼睛。 房间内安静下来,疼痛被孤寂与落寞无限放大。 她按了下后腰,立即疼得直呲牙。 太阳穴也突突的跳,仿佛血管随时都会崩裂。 几秒后,她蓦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拽过一旁的牛仔裤咬牙往腿上套。 大概是听到了响动,司空言起身,倚在里间门框上看她。 他已换好睡衣,眼神有点凉冰冰的。 然后,他走过来,二话不说把南辰的裤子扯掉,丢在地上,眼底冷意转为怒色。 “作够没。”他的声音仿若藏着刀片。 南辰瞪着他,胸脯剧烈的起伏,“够了!现在我要走了!” “想走,也要等伤好。” 司空言的语气不容拂逆。心里恨恨的想,几个短信就把她的心勾走了。 “我是死是活,轮不到你管。” 南辰弯腰去够裤子,被司空言一把推了回去。 “那轮到谁管!” 司空言蓦然火了,狭长夜眸冷冷盯着她。 南辰也说不出个子午卯有,愤愤将头拧向一边。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呵。”她冷笑道。 “嗯,我没资格。”司空言凉凉撂下一句,走进里间重重摔上门。 竟然还跟她摔摔打打的撂脸色。南辰一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愤怒占据了她全身,她光着腿,赤着脚,蹬蹬蹬冲到门边,哐当一声踢开门,“司空言,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她就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细瘦的四肢因疼痛的牵扯微微发抖。 “我是有病。”司空言背对她,声音低沉透着寂落,“病入膏肓。” 南辰扑上去,按着他肩将他扳过来,“我大老远的跑回来看你,就算我玩笑开大了,也不至于这样吧!你不过就是吓了一跳,我呢!你看看我!” 她急促的喘着气,有水一样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两人都狠狠的,冷冷的瞪着对方。 半晌,司空言垂眸,“我没看清是你。” 南辰依旧瞪着他,总觉得他眼底还藏着其他话语。 又过片刻,司空言说,“我和白羽已经了结了。” 南辰一怔,缓缓松开按住他肩膀的手。 司空言随即便转过身,用后背对着她,“你想走就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没有想去的地方,你这混蛋!”南辰用力抹了下眼角,“几个小时前,我想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她声音倏地低下去,带着空茫。“但现在,我想离开了。” “因为他?” “谁?” “给你发短信的人。” “当然不是!我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会坐在一起吃饭?” “谁跟他一起吃饭了!有病啊你。” 司空言又不说话了,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一张图片,然后抬起胳膊,反手递给她。那感觉像是看她一眼都嫌烦。 南辰只扫了眼,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傻缺。”她脱口将心底话吐了出啦,“你给我转过来。转过来啊你!首先给我发短信的不是他,其次那天我和他见面是去摊牌的。我和他已经相忘于江湖。” 司空言被她扯着衣领,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 “照片上的人就是孙浩,我爸给我介绍的对象。” 司空言眨眨眼,“发信息的人又是谁?” “就我跟你说的那个,看我画的人。跟个神经病似的,总发来莫名其妙的短信,我感觉他好像在跟踪我…算了,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南辰不想将问题复杂化,眼下的主要矛盾不是妖娆男子,而是她和司空言。 司空言坐起身,又将她盯了片刻,移开视线,声音低低的道,“我误会了。” 南辰哂笑,“寰亚都风雨飘摇了,你还有闲工夫盯梢我。” “小伍拍的,他正好在熙悦。” 说着,他往边上挪挪,掀开被角,示意南辰上来。 “少来这一套,你现在就是给我灌二斤蜂蜜也没用。” 司空言唇角抿着,眼角却闪烁星点笑意。 他拍拍床面,见南辰还气鼓鼓的戳在那,便拉住她纤细的手臂,把她拽上床。 随后,赶紧用被子把她盖好。 “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司空言说。 “我返校了!傻缺。然后把国际漫游关了。” “不是刚开学么。” “我提前回去不行啊。” 司空言又不说话了,往她这边挪挪,两人的胳膊挨在了一起,他捉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抚着她手背,“我还以为你结婚了。” “你傻不傻呀你!”南辰当场气笑,简直无语。 司空言自己也忍俊不禁,如今看来是有点傻。“我去你家找过你,可你一直不在。” “所以你就顺藤摸瓜的揣测我和那个男人同居了?” 司空言静默片刻,“饿么。” 南辰见他转移了话题,也不想再纠缠下去。 她摇摇头,“我看新闻报道了,你打算召回已售出的香水?” 司空言仍摩挲着她的手背,点点头。 “那不又赔了么,那些香水堆在那也卖不出去。” “香水成分中确实含有乙基c3丙胺,可经过高温调和,已不具备毒性。致癌检测的报道有偏颇,可大众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我们无法左右舆论。” “你不是已经危机公关了么,有效果么?” 司空言微微摇头,“不单是寰亚,所有香水生产企业都做了危机公关。但目前正处于舆论浪尖,消费者很难听得进去。” “那怎么办呀?” “只能改良香水成分,更新换代。” 南辰默不作声,问了个很尖锐的问题,“你还有钱么?” 司空言侧眸望她,倏尔一笑,“不多了。” “还有多少?” “寰亚账面上大概两千万吧。” “那够研制新品么?” 司空言摇摇头,“不行就只能从海州调拨了。”顿了下,“现在还有一个主要问题,就是银行贷款。眼下资金链熔断,欠款难以偿付。” “那,那怎么办呀?”南辰像个复读机,眼巴巴的问。 “我也在想。”司空言凝视着某个地方。 “我觉得现在不能走什么润物细无声的路线了,一定要短平快。简单粗暴点也没有关系,哎?你不如换个思路。” 司空言饶有兴味,“什么思路?” “据我观察,寰亚目前的产品受众75%都是中年人,当然他们事业有成,兜里有钱,具有强大的购买力。可这个世界终归是年轻人的啊。” “你是说,新品主打年轻群体?” “对啊,年轻人虽然没中年人有钱,但他们肯花钱啊!而且容易冲动购买,脑瓜子一热就刷卡了,喜欢就买,不问理由。你想想咱们,不,你不属于这类人,你看看我!我就是这种类型,说白了兜里没几个大子,花起钱来却从不心疼,只要你让我上头了,我白条也买。” 司空言轻声笑,但南辰的想法未必不可行。新生代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大市场。比起沉稳的中年人,他们更愿意为自我买单。 “你看看百威,敬真我。多牛气。就这一句广告词,就让你一秒上头。”南辰越说越来电,“博出位,我的味道就是和你们不一样。” “嗯,你是奶豆味的。” “哎呀你别打岔,年轻人嘛没那么多钱,但你可以卖便宜点啊,薄利多销。现在很多品牌都推出青春系列,就像你送我的小衣服吧…不也有给初中生穿的。” “我想想。”司空言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多谢指教。” 南辰美滋滋的,一转眼就把不愉快都忘了…支支吾吾的问,“你以后真不管那个白羽了?” “不管了,也不见。”司空言笃定的道。 南辰高兴了,委了委身子,“明天你去把小蜗牛接回来,在青焰那。” 司空言嗯了声,扶着她躺好,将被衾给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个小脑袋瓜在外面。 “别回学校了,我帮你毕业。”他说。 南辰没反驳,她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我给你设计香水瓶吧。” 墨蓝夜空温柔的覆盖着大地,就像给花草树木都盖上棉被。 别墅重归岑寂,两人相对而眠。 而在城市的另一角,晚归的车缓缓驶入某高档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音响里播放着阴郁狂躁的重金属音乐,有风从半落的车窗吹进来,拂起那人长长的发丝。 停稳车后,他拿起扔在副驾驶位上的照片。 照片里南辰正站在司空言别墅院门外,输着密码。 那人看了片刻,丢开照片,唇角浮起一个阴冷的微笑。 第七十五章:羞羞的‘小方块\’ 啪嗒一声轻响,澄明灯光耀亮整个顶跃大平层。 空间足有四五百平,从宽阔落地窗可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司空云随手带上门,反锁。将那叠照片丢在黑色茶几上,打开酒柜玻璃门,取出一瓶干红,倒入高脚杯,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捏着杯径,玫瑰色酒液随着他手腕的摆动轻轻摇曳,在杯壁留下一抹淡红。 回到这座城市很久了,他一直如黑暗中的野兽潜伏在角落里。 坐到沙发上舒展开身体,他望着空气出了会神。 那双修长妖娆的眼眸,满是冰冷阴郁。 绝不原谅。 他在心底重复着这四个字。 掀开皮质烟盒,抽出一根细长的雪茄点燃,他独自喷云吐雾。 孤独随着醇香的烟雾在整个房间蔓延开来。 这,是他最熟悉的感觉。 他时常会在孤独中疯狂,破碎。就像他的画,始终充满一种毁灭的张力。 视线又落在照片上,司空言盯着照片中女人的脸,缠绕的目光如毒蛇一般。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还真是会用艺术来装点自己。 不过这个小画家倒是有些才华,她画的向日葵他很喜欢。 司空云熄灭烟,朝楼上走去。墨色长发在他经过楼梯拐角时,发梢轻轻扬起。 这套居所委实让他破费不少,可为了能达到目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主卧的风格和客厅一样暗沉浓烈,仿若浓墨重彩的油画。 靠窗的位子摆着画架,上面订着一张未完成的大幅画作。用白色丝绢覆着。 他除去所有衣物,踩着柔软的黑色地毯,往浴室走去。 长发在精瘦的腰身上晃动,脚踝纤瘦修长,身姿比女人还要妖娆。 浴室内传来哗哗的水声。 镜子上蒙上一层水雾。 一只纤长的手指,在雾气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被抹去的部分映出一张妖娆破碎的脸。 ^ 司空言在晌午亲自驱车去了青焰家,接回小蜗牛。 青焰见他也没什么话说,只把玻璃瓶往他手里一塞。 司空言就走了,连谢谢都忘了说。 或许他本来也没想说。虽然不吃青焰的醋,可也很难把他看成南辰的闺蜜。 他一边开车,一边瞄着副驾驶位的瓶子。 不禁哑然失笑。 真是往死喂啊,瓶子几乎都要被蔬菜叶塞满了。 冥冥中感觉蜗牛似乎大了一圈。 带着这只绿莹莹的瓶子,司空言第一次在开车的时候拧开音响。 清灵的纯音乐如透入车窗的阳光缓缓流淌。 偌大别墅内。同样也流淌着阳光。南辰沐浴在暖阳中,脊背被晒得暖融融的。她觉得,司空言是在吓唬她,她的腰椎没有骨折,可能只是挫伤了。经过半天时间的休息,感觉好多了。 她拖着半身不遂的身子,在落地窗前摆上画架。 现在她极需柔软舒适,便返回床边取抱枕。无意间发现床头柜抽屉没有关严。 裂开一道大大缝隙,里面暗沉沉的,像没牙老人咧开的嘴。 她从没翻过司空言的东西,此刻鬼使神差的拉开了抽屉。 伴随着滑道顺畅的声响,一个咖啡色和淡蓝色交织的小纸盒映入她视线。 纸盒方方正正,上面印着英文。可即便不看单词,只看图片,她也能立即认识到这是什么。 富有艺术感的插画上勾画着一对相拥而吻的男女。 这倒也没什么,大家毕竟都是成年人了。 可问题是,盒子是拆封的。 南辰打开封盖,往里瞧了眼,随即微微皱眉,将一盒子小方块全都倒了出来。她数了数,又比对盒子上印的数量,默默抿紧嘴唇。 少了一个。 被司空言用了。 他当然不会用来吹气球。 南辰深吸口气,顿觉一切都不香了。 他必须必是带人回来了。她脑海中立即生成画面。司空言和一个未知女人或男人纠缠在一起,浪翻潮涌时,他伸手仓促拉开抽屉,摸索着抓到盒子,烟熏火燎撕开包装,迫不及待套在身上。 画面中未知之人面容模糊,南辰却能感觉到她或他沉沦身陷的样子。 南辰将一个个小方块重新塞进盒子,重重关上抽屉。 不多时,楼下传来开门声,紧接着是一串脚步声。 司空言走进卧室时,南征正坐在窗边椅子上发呆。 “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下。” 司空言将蜗牛瓶放在床头柜上,走向她。 画架旁整齐摆放着各色颜料,画板上的纸一片空白。 “你和谁用的?”南辰望着窗外问。 司空言迷惑,但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俯身想把她抱回床上去,却被南辰伸手挡开了。她忿忿瞪着他,澄澈的眼瞳里洒满阳光斑驳光影,额头缠着的纱布也被映成浅金色。 “骗人!大骗子。” 司空言一头雾水,无辜的眨着眼,“你在说什么。” “装纯,世界第一号装纯大骗子。” 司空言哑然失笑,垂眸看她,“我没装。” “你装了!白莲花。” 司空言听不大懂她的梗,但看南辰鼓起的腮帮,可见她真是很生气。他将手搭在她纤瘦肩头,耐着性子问,“我哪里装了。” “哼。”南辰一声冷笑,拨开他的手,“装没什么,也能理解。可你这是不留余地的欺骗,把我当傻子耍!” 司空言无语叹气,心底不禁想,难道头部受到重击又引得她旧病复发了?神经又不好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一字字道,“我没骗你。” “行了!”南辰嫌弃而不耐烦的重新看向窗外,按了下突突跳着的太阳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那现在,请你后转,打开床边右手边的抽屉,拿出里面那个盒子。” 司空言神色一怔,站着没动。他想起来了。 顿时心底涌过一种难以形容的尴尬和窘迫。这要他如何解释?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 “哼,大意了吧。”南辰冷嗖嗖的,“马失前蹄了吧,百密一疏了吧。” “不是那样。”司空言轻轻咬下下嘴唇,“我没用过。” 南辰刷下扭过头,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仰着小脸瞪他,“司空言!你还真能狡辩啊,这就好比在杀人凶器上发现了你的指纹,现场也留下你的脚印,死者指甲盖里还有你的dna,你却硬说人不是你杀的。” 司空言静静将她盯着,“我真没用过。” “那好,我问你,少了的那一个哪去了?” 司空言就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你得替自己申辩啊,少了的那个我用来装水了,我用来做硅胶承受度的试验了,我吹着玩了。” 司空言都被她的话气笑了,“没有。” “那就是你用了,莫非是你带回家的另一个男人用的?那你的角色就让人堪忧了。” “胡说什么!”司空言一抹不悦,可声音却没有冷厉,“除了你,没任何人在我家过夜。” “那真是奇了。凭空消失的小方块?” 司空言真是不好意思跟她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转而道,“你要画什么?” “真不巧,我就想画那个消失的内容物。” 司空言:……“我去给你煮点汤喝,下午还得回公司。” 南辰一把抓住他衣袖,“不解释清楚,你哪也别想去。” 话音方落,空寂中蓦然传出咔哒一声脆响,像金属撞击的声音。 司空言觉得手腕上一凉。 低头去看,不禁愕然。 “你哪弄的这东西。”他问。 南辰冷哼一声,“网上买的。”她抬手,晃了晃两人被铐在一起的手腕,“本来是买着玩的,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 十几分钟前,她就把这个富有禁忌意味的‘银镯子’藏进衣兜,不知为何她当然就有种预感,司空言不会认账。 “老实交代吧。”南辰坐回椅子,扯得司空言只能紧贴着她站着。 司空言一声叹息,“好,我说,你先把这东西打开。” “坦白从宽新jiang搬砖,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句耳熟能详的话大家都不陌生,我才没那么傻,先交代,再开锁。” 司空言无奈的直想笑,抿下唇角,低声道,“我就看看。” “看什么?”南辰不解打量他。 “看…看看那东西到底什么样。” 司空言嗓音低得和蚊子差不多,眼帘深深垂着,又长又密的睫毛将眼睛全都遮住了。 南辰好半天都愣在那,彻底惊呆了。 “你是说,你买了盒套,只为做科学观察?” 司空言不说话了,“打开,我去做饭。” 南辰默默掏出小钥匙,因为笑得手抖,插了好几次都没插进钥匙孔,最后她笑得弯下腰,额头抵在司空言手背上,肩膀一抖抖的。 司空言被她笑得无地自容,俊美的脸有点微微泛红。 他不禁恼羞成怒的道,“打开!再笑我把你扔出去。” “我没笑。”南辰抬起脸,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憋着一口气,打开‘银镯子’,“能把你的观察结果告诉我么。” 随即,她只觉脸蛋一疼,司空言捏住她脸上的一块肉,使劲的往外扯,末了还拧了一下。 然后,高挑背影迈着大步,忿忿的走出卧室,留下一室的尴尬气息。 别墅内很安静,从楼下不断传来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声响。 司空言平时不这样,下厨很斯文的。 南辰又傻笑一阵,旋即,一个更难以启齿但杀伤力极强的念头冒了出来…… 在这种念头的驱动下,她感觉腿脚都利索了,蹬蹬蹬小旋风般冲到厨房门口。 对着仿佛浑身都在冒烟的司空言说了一句话。 当啷一声,司空言手里的小碟子掉落到厨台上… 第七十六章:画你的…… 南辰顶着红扑扑的脸蛋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 “我能画出你的…小乌龟,不,是大的。” 司空言望着从手中掉落的碟子,耳朵根渐渐红了… 是个男人都能听懂,他的手指弯曲攥住厨台沿。 窘迫,害羞,哭笑不得,种种复杂情绪一股脑涌过司空言心里,有种被当场拨光衣服的错觉。 南辰深刻认识到,原来自己是没有下限的。但胜利的喜悦让她得意忘形。 “不信?我画给你看。” 司空言侧身对着她,低着头,指甲抠着石台发出让人心发毛的声音。 “好。” 半晌,他低沉的落下一字,侧头看她,“画给我看。” 南辰:…… 四肢都有点抽筋是怎么回事。她脸上的神情精彩万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司空言汤也不做了,撂下挽起的袖口,高大身影朝门口走来。 “我看着你画。” 南辰又要整段垮掉了。为了稳住场子,她硬着头皮说,“行啊。” “嗯。”司空言点头,眼眸深处幽深一片,拿起手机就点了外卖。 南辰边上楼梯边说,“你下午不是要回公司么,别耽误了正事。” “我的正事就是你。”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画板前,南辰盯着明媚阳光下的雪白纸张,感觉从未有过的刺眼。 司空言搬过椅子坐在一侧,闲适的叠起长腿,还将烟灰缸放到了脚边地板上,一副打算长期作战的架势。 南辰清清嗓子,握着画笔的手都不听使唤了,她用黑色铅笔画下第一笔线条。 “忘了就告诉我。”司空言气定神闲的道,“我可以随时提醒你。” …… 南辰真想一头磕死在画板上,笔尖在原地戳着不动,“我觉得,还是画香水瓶吧,那是正事。” “不,画乌龟。” 笔尖线条向下延展,南辰画了一个椭圆。 阳光从侧面照在她身上,澄澈眼眸一片瑰丽,似水晶球一般。她两个脸蛋上笼着两团火烧云。司空言微眯着眼,睨着她的模样,眼底是深藏的笑意。 “送餐的该到了吧,你下去看看。”南辰说。 “到了就打电话了。”司空言晃着脚腕,“这椭圆是什么。” 南辰咬着嘴唇,索性把心一横,“乌龟壳。” 司空言做出恍然的表情,“可这只龟没有壳。” …南辰很想抄起画板砸冒烟他,又开始比贱了,她每每逢比必输。 “这叫艺术。”她继续勾画着乌龟壳,干脆就画一只乌龟算了,这么想着她得意地笑了。龟壳画的十分形象,上面的纹路立体细致。 这时司空言手机响了,他直接挂断,起身下楼。 片刻后,空气中飘来浓醇的骨头汤香味。 南辰赶紧丢开画笔,从他手里接过外卖,摆在茶几上。 司空言弯腰撕开包装,然后坐到沙发上,没有动筷子。 “你也吃啊。”南辰用套着塑料手套的手抓着大骨棒,小嘴蹭的油渍麻花的,见司空言没动,她用干净的左手抓起他右手,强制性给他套上手套,随后塞给他一个骨棒。 司空言不习惯啃骨头,这些都是给南辰预备的。 他觉得她啃骨头的样子像极了馋嘴的猫咪。 可南辰一个劲催促他啃,盛情难却,他也只好把嘴贴了上去。 司空言刚要放下骨头,南辰凑上来用食指点着说,“这没啃干净,对,就这,再啃啃。” 在她锲而不舍的监督下,司空言把大骨棒啃得比狗啃得都干净… 南辰乐了,“善于观察的人就是不一样。” “彼此彼此。”司空言回道。 南辰脸颊倏地又红了红,撂下骨棒擦着手说,“我可没观察,我是感知。” 司空言也擦干净手,往画板方向瞥了眼,“你感知有误。”说着,他垂眸盯着大骨棒,“它更形象。” 南辰感觉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我不跟你玩了!”她懊恼的将头拧向一边。 司空言抿嘴笑,也不说话。 见南辰始终扭着脖子,他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好了,不闹了。” “色中饿鬼。” “我的确挺饿。” 南辰抄起靠垫砸在他头上。 下午司空言回了公司。南辰回想着他嘴角挥之不去的似有若无笑意,越想越来气。 她扯下画着乌龟壳的画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戳在落地窗前出了会神,构思着香水瓶的设计。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下,南辰几乎条件反射心里咯噔一下。 乱码:小向日葵的花茎折断了 南辰立即回复你到底想干什么,可却发送失败了。 怎么回事?对方到底用的什么见鬼高科技。 随即对方又发来短信。 ——小向日葵怕得瑟瑟发抖,好可怜 南辰是气得瑟瑟发抖…… ——别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害羞 南辰眼前浮现那张妖娆绝色的脸。 这人说话阴阳怪气的,跟个变态似的。 她终于意识到司空言有多可贵了,青焰有多爷们了。 ——小向日葵,想看看我的画么 想啊!想死了,你特么倒是接受信息啊。 她以为对方会发个彩信过来,然而还是文字。 ——明天下午三点,龙峰殡仪馆门前见 南辰仔细把这几个字读了两遍,没看花眼,确实是殡仪馆。 顿时脊背嗖嗖冒凉风,可同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和跃跃欲试。就像即将登上死亡飞车之旅。 这种地方,这种事,找青焰最好了。 她心底弥散开冒险的冲动,像是用双手死死捂住一个黑色小秘密。 这个黑黝黝的秘密,是属于顽皮孩子的,属于她和青焰。 断不能让司空言知道,否则探险就泡汤了。 南辰:明天有空么? 青焰:? 南辰:下午三点陪我去趟殡仪馆 青焰:? 南辰:你来找我,大坏蛋家 青焰:嗯 南辰心里冒着刺激惊险的小泡泡,这感觉就像和同桌相约翘课去一个远郊的废弃工厂。传说那里闹鬼哦。 废墟。厂房。粗粝断裂的钢筋。断壁残垣。裸露的砖混结构。 血色夕阳。钢筋一根根直插向天空。像暴露在伤口外的骨骼。 她脑中忽然擦起灵感的小火苗。 迅速拿起画笔,思路源源不断,手都快跟不上了。 与此同时,她为这个系列包装的香水,取名为‘烬’。 味道就调和成焚烧森林后的气味,混杂着潮湿阴冷与花木余烬的芬芳。 她将自己的想法记录在便签上。 司空言不到七点就回来了,手拎着药店的塑料袋。 他刚想走近南辰,却被后者抬手制止了。 “别打扰我,马上就好了。”南辰专注画着,脸蛋和手上五颜六色,鼻尖蹭着一小团金色颜料。配上她头上的纱布,像极了小怪兽。 司空言宠溺的看着她微笑,将药放下,便出去了。 南辰完成最后的粗略上色后,才发觉手腕都酸了。她从椅子上起身,腰和屁股一阵发麻。她退后两步,观看着油画,微微歪头,似乎还有哪里不满意,随后拿起棕色颜料笔将瓶身的阴影处加深。 别墅里安安静静,司空言就和失踪了一样。她去书房瞧了瞧,没人。随即目光落向露台,那家伙正倚着栏杆吸烟。 让他别出声,也没让他隔离啊。 南辰推开露台玻璃门,一股冷风吹来,她冲司空言招招手。 司空言直起身,在休闲桌烟缸里按灭香烟,浑身还带着夜晚的冷冽,南辰抓住他的手,像个迫不及待向家长展示满分考卷的小学生,把他拽到画板前。 有那么一刻,司空言是怔忪的。 他被画面中个性桀骜不羁的香水瓶打动了。 就像那棕色透明的瓶身具有了生命,正拍打着他的肩说‘嘿,老兄,好久不见。’ 落拓的。自由的。如走过荒凉旷野的旅人。 头发和衣袂随风扬着,灵魂却是沉甸甸的。 “喂,发表个意见呐。”南辰戳了一下他胳膊。 司空言这才回过神来,“很美。” 南辰美滋滋的,摇头晃脑,脚尖摩擦着光洁地板,“再夸两句,真是的。” 司空言笑,捻落粘在她发丝上的干涸颜料,“小奶豆是天才。”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南辰跳到画前,“名字我都取好了,就叫烬。灰烬的烬。” 没等司空言表态,她又点开手机便签,将关于气味的记录拿给他看。 司空言不禁被她的奇思妙想震惊到了。 “这种味道能实现么?”南辰眼巴巴盯着他问。 “能。”司空言笃定的点点头。“你想要的所有味道,我都为你实现。” 南辰笑眯眯的,摘下画纸递给司空言。司空言将它平整的收进文件夹。夜色沉落,厨房里又飘出骨头汤味,南辰不大信任他熬汤的手艺,事实上他的厨艺的确不值得信任。 她双臂交叠搭在餐桌上,下巴抵着手背,盯着玻璃瓶里的大蜗牛。突然眼睛一亮,“下一个系列,我们可以命名为‘森’系,瓶身可以设计成各种动植物的形状,比如蜗牛,向日葵,小鸟什么的。” “嗯,好。”司空言端上一大碗骨头汤,在对面坐下,弯起眼角看她。 南辰盯着汤面上漂浮的玫瑰色带点物体,“这是什么…” “火龙果。” 司空言答的理所当然,且自信满满。 南辰默默握住汤勺,小心翼翼盛了一勺,送入口中… “挺好喝的。”没等司空言问,她主动给出反馈,然后试探的问,“你能说说,你为什么喜欢在菜里加水果么?” 闻言,司空言神色莫名暗淡了下,他微抿唇角,半晌道,“那是因为……” 第七十七章:他和哥哥的往事 那是因为什么呢? 司空言视线落在蜗牛上,语气暗淡的道,“那是因为我母亲经常这样做。” 南辰第一次听他提到母亲两个字,这么久了,司空言一直对自己的家庭只字不提。 她静静凝望他,等待着。 “不过她比我做的好吃。”他透着落寞的一笑,目光再次看向南辰,“我和司空云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的爸爸另有其人。” 南辰缓缓点头,“你妈妈是带着他嫁给你爸爸的。” 司空言摇头,“不是。” 南辰疑惑不解,“那…” “他是母亲在外面的私生子。” 南辰心底有点震惊,但脸上没表现出来。 司空言又说,“在父母生下我之前,母亲就已经和其他男人生下了他。可这件事一直被雪藏着,直到我五岁那年,才被父亲意外得知。” “然后呢?” “然后…没什么然后。父母在外人面前依然是相爱的夫妻,可只有我和哥哥知道,我们家里究竟是什么样子。房门关闭后,这个家冷得像坟墓。但那时父亲需要维持这段婚姻关系,母亲家世雄厚,一旦他们离婚,父亲的事业将很难维系下去。这对一个男人而言,可以说是致命的耻辱。所以父亲脾气变得很暴躁,动不动就动手打哥哥,他小时候过得很凄惨。” 南辰没言语,这是必然的,这个忍辱负重的男人只能将对妻子不忠的怒火和耻辱撒在那个孩子身上。 “哥哥没有错,他是无辜的。”司空言说,转动着尾指上的戒指,细碎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目光华。“他对我很好。至少十六岁以前对我很好。” 南辰望着他眼中寥落的神情,感受到一种来自遥远时光深处的孤单。她站起身,走到司空言身旁,侧坐在了他腿上。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让他觉得温暖。 “你们两个从小相依为命?”南辰说。 司空言环抱住她,摇摇头,“没有那种事。”他叹了口气,“说起这个,我总觉得对不起他。我吃好的穿好的,而他从那年以后,就再没穿过新衣裳,经常吃我剩下的饭菜。可他依然对我很好,时常带着我去玩,那些年他就是我的全部。” “你的哥哥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嗯,是的,很善良。”司空言声音沉了下去,“他经常被父亲打,每次都鼻青脸肿,可他从来不哭。我曾一度认为哥哥是世上最坚强的人,直到有一次我撞到他躲在我们经常玩耍的小树林里偷偷抹眼泪。我很难过。” 南辰听得很想哭,“是呐,世上哪有那么坚强的小孩子。” “最不幸的是,母亲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对哥哥的态度也很冷漠。他在这个家里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我那时总拿父母新给我买的玩具和他一起玩,每次被父母撞见,都会被训斥一通。他们看哥哥的眼神,就像他浑身都沾满了细菌。” 南辰低头不语,半晌道,“如果我是你哥哥,我一定非常非常恨你。” “后来他恨我了。”司空言嗓音有些沙哑,似乎说出这些话需要很大的勇气,“十六岁那年我和校外的小混混打架,打折了对方三根肋骨,被判关入劳教所三年,父亲上下疏通,改判为一年。最终他们让司空云替我去服刑。” “他去了?” “他没有选择。”司空言嗓音愈加低哑,“为了生存,他只能这样做。” “可他可以逃走啊,到外面打工养活自己呀。” 司空言摇摇头,“他无处可逃。当时他若敢违背了父亲的意愿,只有死路一条。” 南辰似乎明白了,司空言的父亲本来就对这个孽子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倘若他能为司空言顶罪,还算有点用处。 司空言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下,“不说了,汤都凉了。” 知道他的故事后,南辰把一碗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她很想问问他,你妈妈现在还活着么。可问不出口。 汤里那一块块难吃的水果,却承载着他对过去时光的缅怀。在他的感知中,那些水果一定是最最甜蜜的。 他想让她品尝这份甜蜜。 南辰觉得没来由的悲伤。 这天晚上,是她搂着司空言入眠的。 虽然纤瘦的身躯难以拥住他,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将细瘦胳膊尽量环过他的身体,抱住他。“我是你的小伙伴。”南辰说,拍了拍他。 司空言闭着眼微微点头。他的眼睫长又密,很好看。南辰忍不住对着他的眼睛吹了口气。司空言无声的轻轻的笑了。 次日清晨给她换好药和纱布后,司空言就上班去了。 南辰满脑子都回荡着三个字,殡仪馆。 中午过后,青焰来了。 南辰出去接他,青焰倚在银色玛莎拉蒂车门上,穿了一身黑。 他估计是以为南辰身边有人去世了,才特意打扮成送葬人员的样子。 但不得不说,他和送葬很配。尤其是那头随风轻扬的银发,简直若死神般浑然天成。 南辰领着他走进别墅,直到进入卧室,才把短信拿给他看。 青焰浏览着内容,冷冷嗤笑一声。 漂亮的脸上写满嘲讽。 “你还别笑,不觉得瘆得慌?” “故弄玄虚。”他把手机递回南辰。 “他说要给我看他的画,你说他不会是非全职画家,主业在殡仪馆工作吧,比如遗容师或者入殓员之类的…” 青焰微一挑眉梢,似乎在说,鬼才知道。 “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抛弃我啊。”南辰摸着头上纱布,“我都这样了。” 青焰呵呵笑,“被人揍了。” “不是…”南辰支支吾吾的,还是将实情告诉了他,听得青焰又是一声呵呵冷笑。 南辰算发现了,他简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南辰说。 龙峰殡仪馆在青城北郊。 南辰打算提前半小时抵达约定地点,先熟悉下环境。万一遭遇突发情况,也好逃跑。 一路上也没什么车,青焰开得风驰电掣。柏油路面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白光。 殡仪馆周遭可谓风景如画,风水极佳。松柏林立,宁静肃然。 拥有着一种弥散在天地间的寂静之美。 少顷,龙峰殡仪馆的指示大牌出现在路左侧,下方还有一行小字:逝者的世外桃源。在这方桃源庄肃的大门前,静静停着一辆很是拉风却不知是什么牌子的跑车,黑色车漆泛着耀眼光泽。只有这一辆车。 南辰看眼手机,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二十三分钟。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勘测地形计划可能要泡汤。 他们在那辆黑色跑车后停下,南辰推门下车。与此同时,黑车驾驶门也被推开,走下来一个十分高挑的身影。 垂散腰际的乌黑长发随风扬起。那人信手摘掉墨镜,露出一张妖娆至极的脸。 “很高兴见到你,小向日葵。” 乱码开口,声音娆娆,不过一听就知是男人的嗓音。 他今天穿了件做工考究的黑色长款大衣,垂感极好,袖口里侧有暗红纹路,随着他手腕动作若隐若现。兜口和衣领内侧也有同样的花纹。 “终于见面了。”南辰冷冷道。 青焰也下了车,却没走近,只是靠在车门上瞧着。 “好漂亮的小朋友。”乱码一勾绯红薄唇,笑得妖妖艳艳,饶有兴味的打量着青焰。 对于他的称赞,青焰好像压根没听到,用充满敌意的冰冷视线睨着他。 “既然我已经来了,就请你别再云山雾罩了,跟踪我,不断给我发短信,究竟想怎样?”南辰环视着周围,“还挑了这样一个见面地点。” 乱码纤长的手指拎着墨镜同样纤细的镜腿,来回轻轻晃着,柳叶般眼角斜飞的眼睛岑着盈盈的光,“交个朋友。” 南辰冷笑,“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哪那么容易交朋友。” “我喜欢你的画,我说过我也喜欢向日葵。” 乱码走到她跟前,对方身高上的优势,让南辰感到一股压迫感。 “心心相惜?”乱码说,伸出白皙修长的手,那是一种很不健康的,像是常年见不到阳光的白色,“琥珀川。” 很好听的名字,南辰心里这么想,带着童话的色彩。 “你就不用介绍自己了。”琥珀川说,“倒是这位漂亮小友,贵姓芳名?” “你没必要知道。”南辰退后半步,从琥珀川落下的阴影中走开,可依然还是得仰头看他,“你家在这附近?” “怎么会。”琥珀川视线如蛇般在她脸上爬动,“谁会住在殡仪馆旁边,不过我的画室在附近。因为这里绝对的安静。” “呵,那倒是,死人堆里当然安静。”南辰说。 “小向日葵好像对我不大满意呢。” 南辰没言语,想着还要不要去看他的画。她确实有点好奇。 琥珀川读着她眼中的神色,似乎猜到她心底所想,“我的画室可不是荒野上的孤坟,旁边有许多建筑。” 南辰犹豫片刻,“那就请带路吧。” 琥珀川上了车,他坐进驾驶位的姿势都妖妖娆娆的,若是个女子,定能用风情万种来形容。 黑色跑车发出引擎的轰鸣,绝尘而去。 “车不错。”青焰拉开车门的瞬间说。 “你车上有凶器么?”南辰问。 青焰好笑的一勾唇,“我又没杀人。” “武器…电棍砍刀什么都行。” 青焰从脚垫下摸出一把匕首,递给她。 黑色跑车已经驶出好远,青焰一脚油门踩到底风驰而去。 “他身上…” 南辰问,“怎么?” 青焰微微歪头,阴翳的眸底浮起一点寒光。 第七十八章:琥珀川的将死之青 “他身上怎么了?”南辰追问。 青焰却只顾开车,也不回答。 两辆车的距离在快速拉近,险些就要追尾。 “小心!你慢点。” “在他身上,我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青焰盯着前方车尾,就像在盯着某种猎物。 “他也是双性人?”南辰脱口道,随即赶紧辩解道,“我是说…” 青焰一抬手,制止了她徒劳的解释,“是死亡与毁灭的气息。” 南辰认同点点头,“我也觉得他怪怪的。” 青焰不再说话,南辰侧头盯着他瞧,发现他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 充满现代感的林立高楼间,矗立着一座三层老式教学楼,砖石缝隙里挤满青苔,多处墙皮剥落,就像患了皮肤病的老人。 它看起来年代久远,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琥珀川将车停在这栋红砖老楼前,站在门口等他们。 南辰和青焰下车后,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这栋楼。 琥珀川转身走进门厅,门厅左侧连接着外置楼梯入口,锈迹斑斑的铁质楼梯踩上去吱嘎作响。 他们上到三层,连接门厅的铁门是锁着的。 琥珀川掏出一把银色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半圈后,门开了,是一间极大极空旷的大堂,或者说是整个三层。 刷着绿漆的老式玻璃窗,水泥地面,淡蓝色墙围,正对着门的墙上还有一张黑板。这里之前是大教室。南辰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八十年代的感觉。 因为空旷,说话都带上了浅浅回音。 “这些都是我画的。”琥珀川双臂交叠在胸前,环顾左右两侧墙壁。 上面挂着几幅镶嵌在镜框里的画作,油画居多,也有素描。 南辰站在一幅画前,仰头欣赏。 以专业角度看,琥珀川画技精湛,对色彩把握的相当精准,却又超脱规则,形成一种强烈的风格。 画中是一个蜷缩在马厩里的少年。 他的脸中间有一个黑洞,又大又深,让他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文字‘凹’。 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干瘪咧开的嘴,嘴里含着一只眼球。 皮肤是青色的,和身后鲜红的砖墙造成极强的视觉反差。 画画得非常棒,无可挑剔。 南辰为琥珀川的才华横溢深深折服。 可他想表达的东西太过阴郁。和他比,她的小蜘蛛和向日葵简直可以用正能量来形容。 南辰侧目,发现青焰正出神的盯着那幅画。 在他眼底,罕见的出现星星点点的光芒。 是被这黯沉死郁的画风深深打动了么?虚度半生,终于找到组织了… 南辰踱步走开,去看其余几幅画作。 主题各异,但都阴郁黯沉到极致,充满毁灭与死亡的气息。 青焰在车上说出这话时,他还没看到琥珀川的画。 “喜欢么。”琥珀川不知何时站到南辰身侧,问。 南辰不置可否,侧过身与他正对,“我看完了,要回去了。” “小向日葵还真是小心呐。”琥珀川尾音起伏明显,从她脸上移开视线落在画上,仿佛在用目光一寸寸抚摸着其上的线条和纹路,“何日再见?” 南辰从下到上打量他,颀长侧影,飘逸长发,装饰暗红纹路的黑色长衣,浑身都散发着妖气。 “恐怖不会再见。”她说。 琥珀川侧头,目露诧异,似乎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可我很想和小向日葵成为朋友呐。” 南辰没再理会他,走回青焰身边,低声道,“我们走。” 青焰似乎意犹未尽,转身离去时,还不时张望着那幅面容凹陷、青色皮肤的马厩少年。 他们跨出铁门,走下吱嘎作响的铁楼梯,消失在琥珀川的视野中。 妖娆高挑的男子站在空旷中凝望着敞开的铁门,门框切出一块矩形的天空。很蓝。 蓝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可后来,蓝变成了黑。 司空云关上了铁门,整个空间瞬间暗淡许多。玻璃有点脏,看不清外面的蓝天。 “我觉得那个青色皮肤的怪物很像我。”青焰边开车,边道。 “别这么说,我不爱听。”南辰脑海中浮起那幅画,“他只是皮肤颜色恰好和你的姓氏相同罢了。” 青焰摇摇头,“我很像他。” “少对号入座。” “他是发不出声音的,因为他嘴里含着眼睛。我也是。至少曾经是。” 南辰没言语,早知道会让青焰产生这样不好的感受,就不让他上来了。 “而你,就好比那嘴里的眼睛。” 南辰笑了,“引领你看到整个世界?” 青焰沉默片刻,“以后你还会来看他的画么?” “你想看?” “嗯。” “哎呀对了!我咋忘记加他微信了,不过估计他不会加我。否则就不必发那些乱码短信来了。可他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她正说着呢,就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名字正是琥珀川。就好像他听到了她的话。 南辰迅速按下通过,迫不及待点开他资料,空空荡荡。 毋庸置疑,这个微信也一定是用那种用过即弃的不记名卡注册的。 朋友圈也空空如也,南辰怀疑他是不是刚才注册的。 琥珀川没有说话,头像就是那个青色少年,他似乎对这张画情有独钟。 车刚驶回市区,司空言就打来电话问她在哪。 南辰一时竟不知怎么编借口,随便应了句,在超市。 司空言:“家里不是有吃的?” 南辰:“随便逛逛,我那个…买点生活必需品。” 司空言:“家里缺什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大友好,虽没生气,可仿佛在质问。 “缺卫生巾!”南辰情急之下,蹦出一句。 司空言没话说了。 挂断后,南辰下意识看向青焰,显然某个词汇带给他很不舒适的感觉。 “就停在前面路口吧。”南辰说,那是离司空言家最近的一个超市。 青焰踩下刹车,靠边停下,或许是对某词耿耿于怀,南辰下车后,他一语不发的疾驰而去。 南辰望着玛莎拉蒂萧飒的车影,耸耸肩走进商超。 总得买点东西圆上借口,她往女生用品的货架走去。 成排的货架上堆满了花花绿绿的纸包,南辰随便捡了两个丢进购物车,就在她打算离开时,蓦然,透过货品与货架之间的空隙,看到前排货架前站着一个熟稔的背影。 就是化成灰她也绝不会认错。 这家伙来这干甚,还一副精挑细选的模样,如今脸皮已经厚到如此从容的境界了么。 她将购物车丢在原地,轻手轻脚走到那人身后,猛地一拍他的肩。 那人转头,看到是她的瞬间,眼底浮起诧色,像是在说,这么巧。 “品味很独特啊。”南辰扫了眼司空言身边的购物车,“没少买。”她拨楞着那些柔软的纸包,还发现了一袋红糖和一罐蜂蜜。旋即,她就为自己的揶揄之言后悔了。 “哎呀走吧。”她推动购物车,拽着司空言的胳膊把他扯离尴尬区。 然而,司空言俊美的面容却写满淡然。 仿佛他刚才是在选购茶叶。 “要不要再买点别的?”司空言问。 “够了。”南辰反倒尴尬起来,耳根开始发烧。 司空言驻足,若有所思,随后像是做出判断般道,“都有。” 南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匆匆在收银台结了账,一出门却没见司空言的车。 “我步行过来的。”司空言说着牵起她的手,神色温柔。 虽然购物袋不是全透明的,可他本打算拎着这一兜女生用品走回家的么。 “大坏蛋,你变了,脸皮越来越厚了。”南辰用膝盖踢着手中购物袋说。 司空言侧头看向她,神情有些无辜。 “上次你给青焰买纸巾时,还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可你现在…气定神闲。” 听她这样说,司空言却微微一勾唇角,“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南辰仰脸瞧他。 司空言薄唇张了张,最后只低低道了句,“反正不一样。” 他的语调有些任性,却又透着一丝丝小小甜蜜感。 令南辰感觉莫名其妙… 回到别墅后,她终于明白司空言说的‘都有’是什么含义了。 他翻箱倒柜找出三条她的小衣服,放在床边说,“换一下。” 换?还没洗澡呢。不过机智如她,很快就领悟到司空言的话外之音。这家伙简直…懂得很多嘛。虽然是被关怀了,可南辰却不大痛快。 “你怎么懂这么多?” 司空言从她面前走开,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我又不傻。” ……南辰琢磨下也是,纸巾广告家喻户晓。她默默拿起司空言的关怀,朝浴室走去。 司空言拿起手机,在日历上将今天做了标注。 南辰沐浴好出来时,茶几上摆着一杯热蜂蜜水,司空言却没在。 她喝了一半,捧着水杯去书房找他。 在经过走廊时,那扇蓝色的门映入眼帘。 许是光线暗淡,鲜亮的海蓝色此刻看上去像是青色。 “怎么了。”一抹沉冽的声音飘落耳畔。 南辰这才缓过神,移开紧盯着门的目光。 “你喜欢蓝色?”她手指轻轻抚过涂着蓝色油漆的门板。 “不,是我哥哥喜欢。” 南辰转过身,勾起一个笑,“真是漂亮的颜色。”可心里却很难再将这种色彩和辽阔明朗联系在一起。 司空言正在看文件,南辰设计的废土工业风香水瓶已经变成cad图纸。 “不要熬夜,早点睡。”司空言将她抱在自己腿上,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住她的小腹。“今天都做什么了?”他看似不经意的问。 可能他本来就是顺嘴一问。可南辰却一下慌张起来。 司空言是几点回的家,她并不知道。一慌,脱口道,“你问几点?” 第七十九章:真心话大冒险 司空言眨眨眼,睨着她做贼心虚的侧脸,“各个时间段。” 南辰眼珠轱辘乱转,“一觉醒来就快到中午了,随便吃了点零食,就又睡着了…”这作息,根本就是猪嘛。“因为感觉头晕。”她补了句。 司空言哦了声,“几点出的门?” “忘了,也没看点。”南辰有种如坐针毡之感,不觉动了动屁股。 司空言因为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不到四点就回来了,他将待处理的事务传到邮箱里,好回家继续。那时南辰就已经出门了。他们在超市遇见时是六点多,也就是说南辰至少在外面逛了两个小时。 这本也没什么,可她躲闪的目光,让司空言忍不住想刨根问底。 “除了超市,还去哪了?” 这一问,南辰更心虚了,支支吾吾的说,“没去哪啊…就一直逛超市来着。” “什么也没选?” “选了呀,见到你后我就把手推车扔一边了。” 司空言微一挑眉梢,他其实相信南辰的话,但故意捏着她鼻尖,逗她:“说谎的孩子鼻子可是会变长的。” 南辰仓促掰开他手指,“谁说谎了。” “好了,去睡吧。”司空言松开她道,他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 可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当做了亏心事后,就总感觉别人都在盯着自己,那些平常不过的话语和眼神,这时也显得别有深意。南辰就这感觉。 她觉得司空言察觉出她在说谎了,所以才把她从他腿上赶了下去。 心里涌起空落落的小慌张。 她赖着没动,“我不想睡觉,我想和你呆着。”说着还往司空言前胸贴了贴。 司空言虽有点无奈,可更多的却是窝心。南辰平时极少粘着他,她像是一株旷野上的植物,顽强独立的生长着。所以她此刻表现出的对他的依赖,让他格外动容。 重新环抱住怀里纤柔的一小团,他嗓音轻柔的道,“呆着可以,不许捣乱。” 南辰很乖顺的点点头,侧靠在他身上。 司空言专注的盯着笔记本屏幕,其实思想可远没他表情那么专一。早就有些心猿意马了。南辰头发和肌肤上散发着甜甜的奶香,让他恨不得将她一口吃掉。 片刻后,司空言发现,他根本无法投入工作。 索性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 “看完了么?”南辰问。 “嗯。”司空言随意应了声,起身的同时直接将她横抱起来,“回床上呆着。” 南辰两只胳膊搂着他脖颈,表现得特别小鸟依人。 司空言只觉一颗心仿若要融化了般。 却不知,她只是做贼心虚… “大坏蛋,我们玩个游戏呀。” 南辰精神抖擞的眨着大眼睛,凑到坐在床边解纽扣的司空言身边。 “好。”司空言宠溺的揉了把她头发,“洗完澡就陪你玩。” 南辰心底踏实许多,看来他貌似也没怎么查觉,是自己想多了。 司空言的沐浴露又恢复了檀香味。 南辰禁不住自作多情的想,他上次之所以用奶香沐浴露,是为了营造一种她不在他身边,但他依然搂着她的幻觉么。 “玩什么。” 司空言倚在床头,侧目看她,嗓音低柔。 “真心话大冒险。” 南辰得意洋洋的抬起小下巴,“来,石头剪子布!” 结果开局她就三连跪,司空言只提了一些常规问题,像最喜欢什么颜色啊,爱吃什么之类的,到了第四把,南辰逆风翻盘,乐得她嘴都合不拢,她可不是个会对‘对手’仁慈的人。 “第一次画地图时几岁?”南辰一挑眼梢问。 司空言认真思索状,随后回答,“十四岁,初二地理课上。” 南辰撇撇嘴角,“不是这个地图。” 司空言不解,飞速眨动眼睛,歪头做询问状。 “嘻嘻嘻,是…”南辰视线从他脸上一路下滑,落到他大腿处。 司空言似乎明白了,睨着她,眼底写着‘真有你的’。 “差不多也是这时候。”他答。 南辰哈哈大笑,抬手握拳,“继续。” 然后,司空言又输了…他望着跪坐在面前,一脸‘小狐狸’笑容的南辰,深觉前景不大明朗。 “嘿嘿。”南辰拖着膝盖往前挪挪,“为什么喜欢穿平角?” 司空言平伸交叠的长腿微微晃了晃,“防走光。” “继续。”南辰又比划着。 司空言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赢她。怎奈时运不济,又输了。 “接着上个问题,走光是走哪的光?具体点。” 司空言真是服气,搞不懂她那贴着纱布的小脑袋瓜究竟在想什么。 可他是个诚实的君子,要如实回答。不觉脸颊有点发热,“还是下面吧…” 南辰摇头,“太笼统。” 司空言:“成对的…” 南辰憋住笑,羞耻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真是说不出的过瘾。司空言扳起的脸孔,微红的脸颊,闪避的眼睛,这一切都让她志得意满。 但司空言显然已做好报仇雪恨的觉悟,主动抬手,“来。” 然后他赢了,南辰忐忑起来。 司空言:“初吻是多大?” 南辰心道,就这啊,“二十二岁。” 司空言:“和谁?” 南辰:“那是下一个问题了。” 再往下连着好几把,司空言就没赢过,他简直要被南辰问疯了,这小丫头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问题都敢问。最后他总算赢了一把,继续了初吻对象的问题,南辰的回答是,那个下雪的夜晚,在公交站台边的长椅上,和他。 司空言心底的所有躁动,在这一瞬间变得安宁。 他想,这大概就是美好的滋味吧。 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顶跃高级公寓内。 橙黄灯光洒落在桌面,一人正伏案写着日记。碳素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 在这个高科技泛滥的年代,他却依然钟情于这种古老的记录方式。 几缕长发从肩头滑落,司空云抬手将头发撩到背后。 ——1月25日,微寒,晴。 见到小向日葵了。一个和向日葵长得很像的女人。眼睛很大,头重脚轻。细细的四肢,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掰断。我很想听听那咔嚓一声。她有些狡猾。对我有敌意。给她看了我的画,她一定吓坏了,真好。同来的男人长得很漂亮。不说话。他对《将死之青》很着迷。他们不像是情侣。 司空云合上日记本,点起一根细长黑色香烟。 他起身走到卧室窗边的画架前,伸手抚摸着遮盖画纸的雪白丝绢。 这是他最新的,也是最喜欢的画作,还未完成。 目光扫过墙上挂钟,才十点四十五,他点开微信,给与你成诗发了信息。 琥珀川:出来,o2 与你成诗:这么晚了,你有急事? 琥珀川:我今天见到南辰了 与你成诗:一会见 o2酒吧距离司空云家不远,是一家环境清幽的静吧。 他没有开车,漫步在夜色中,他爱死了夜晚。尤其是凌晨三四点钟破晓前的那段时间,那是一天当中的至暗时刻。许多自杀的人都选择这个时间段。 及膝的黑色皮靴踩过砖石地面,发出轻微啪嗒声。衬得他双腿格外修长妖娆。 推开酒吧门的刹那,暖融融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径直往包间走去。 樱诗瑶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正喝着香槟。 她看不上这种寂寂无名的小酒吧,感觉掉价,所以要以香槟来彰显她的品位。 司空云在距她一米外坐下,就像她身上沾满了细菌。 樱诗瑶也半个眼睛看不上司空云,不过就会画几张画罢了,总是摆出眼高于顶的德行。 不过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暂时成了朋友。 “你在哪见的她?”樱诗瑶问。 “我的画室。” “然后呢?” “什么然后。”司空云靠在那,交叠双腿微微晃着,蓦然尖刻一笑,“你脑子里就装着那点龌龊的东西么。” 樱诗瑶像是听到最可笑的笑话,冷冷笑起来,“少在这装清高,别浪费我时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司空云缓缓站起身,正对着站到樱诗瑶跟前,用一种玩味动物的眼神俯视着她。 樱诗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仰着脸问,“干什么!” “下次跟我说话注意点,你觉得呢。” 司空云伸出手,抚上她细腻如脂的脸,指尖轻划着她脸颊,蓦地一用力,薄如刀片的指甲一下在樱诗瑶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樱诗瑶疼得大叫,慌乱躲闪开,抬手一摸,手指被血迹染红。 “嘘——”司空云竖起食指抵在唇边,“不要叫,否则我会头疼。” 樱诗瑶当真不敢再叫了,惊慌失措,敢怒不敢言的瞪着他。 “这就对了,乖乖的。” 司空云声音低低的,娆娆的,他重新坐下,倒了半杯威士忌,加入冰块和柠檬片,小呷了一口。 “你真认为司空言和她分手后,就能娶你?” “那是自然。”樱诗瑶抽出纸巾擦着脸,心里恨不得把司空云生吞活剥,她从包里翻出化妆镜,仔细照着,狠狠道,“你是不是有病!竟敢划我的脸,这要落下疤来,你赔都赔不起!” “我也没打算赔。”司空云冷笑,“就你那张脸,能值几个钱。” 樱诗瑶按下翻滚的怒火,她现在还需要司空云这枚棋,毕竟没什么比被自己亲哥哥抢走女人更刺激的了。她就是要让司空言知道,南辰是一个多么不要脸水性杨花的女人。如果没有她出现,司空言不会对她那么冷漠。 至于什么白羽,樱诗瑶从没把她放在眼里,一个智残罢了。 她冷冷一笑,“那你打算用什么高雅的手段,离间他们?” 第八十章:琥珀川和小向日葵 艺术。这是司空云的回答。 他晃动着酒杯,双眸凝视着其内琥珀色的酒液,眼底溢起神经质般的笑。 樱诗瑶这个肤浅的女人,永远不会懂得艺术对于人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恰好两人气味相投时。 南辰心底有阴暗的东西,等待着某个命中注定者的挖掘。 司空云对此深信不疑。他甚至有点点喜欢这朵小向日葵了呢。 樱诗瑶看着他发疯般的表情,不屑的站起身,“祝你早日成功。”踩着高跟鞋,嗒嗒嗒走出包间。可恶的家伙,等用完再收拾你! 时代的车轮还要向前运转,不会因任何一个螺丝的脱扣而停止。 寰亚账面可流动资金只剩两千万,是无法支撑新品研发与上市的。无奈之下经董事会讨论,决定从海州抽调资金。这个拆东墙补西墙的应急之举,让司空言心情一片黯淡。 海洲集团可以说是他一手发展起来的,这其间承受的压力和付出的代价,只有他和伍亿知道。那是血的代价。 “已经决定了?”伍亿问。 司空言点头,站在办公室窗前向下俯瞰。 伍亿叹口气,一拍大腿,“那海州的资金缺口怎么弥补?” “卖地。”司空言沉声道。 海州旗下有好几块竞拍后待开发的地块,其中有一块商业地块,立项是海洋游乐园,炙手可热,当初司空言辗转了多方关系才拿下来的。 伍亿没再说什么,他也走到窗边,望着熙熙攘攘的城市。 “你那个弟弟,司空子敬是个废柴么,屁用都没有?” 司空言静默着,心底浮起一丝冷笑。他就是废柴。却是个很讨父亲欢心的废柴。在家里的地位比他高多了。别看司空晟将公司全权交给他,那只是出于生意上的考量。不想家族基业毁于一旦。 可对比下他和司空子敬的生活状态,就会明白后者活得多么自在滋润。只要会花钱就够了。 但司空子敬自己不这么想,他自认是经商天才,总觉得是司空言抢走了属于他的一切。 “好时,坐享其成,坏时,缩头乌龟。”伍亿撇嘴道,“能不能让他滚。” “滚也不是现在,老爷子还活着。”司空言说。 伍亿点头表示赞成,等某日司空晟翘辫子了,以他对司空言的了解,一定会让这帮画蛇添足的废柴滚蛋。 “我有个想法,那块游乐场的地,不如卖给姜九。”伍亿眼神阴恻恻的,“这孙子也不干净,将来如果有机会,想要拿回来也容易。” 司空言没作声,算是默认。 南辰开始构思下一个森林系列了。 她咬着铅笔杆,观察着放在腿上的蜗牛瓶。香水瓶身正好可以设计成蜗牛壳的形状,触须的地方是盖子。 打定好主意后,她开始落笔,别墅内很安静,似乎能听到阳光落在地面的声音。南辰拿起手机,想要播放歌曲,这时搜索框上显示的新闻标题吸引了她注意。 ‘十二岁男童三天前走失,家住双峰附近。’ 双峰两个字极其刺眼的跳进南辰视线。 殡仪馆附近有一些拆迁重建小区,治安普遍较差。这条新闻本身没什么,走失儿童如今越来越普遍,但地点却让她很不舒服。 瞬间让她联想起琥珀川妖娆的面容和死亡气息浓郁的画作。 她撩了下刘海,将这些暗戳戳的感觉抛诸脑后。 直到傍晚,才收到司空言的信息,问她吃饭没。 经他一提醒,南辰才觉饥肠辘辘,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司空言说他今天要加班,做地块的评估预算,可能要到很晚,让她自己点餐。 南辰放下画笔,决定出去透透气,顺便吃点好吃的。 西方天空已经暗下来,紫色的云彩间有星光点点闪烁,宛如深邃的宇宙。 极远的地方,飘来几声孩童的嬉笑,缥缈的像在梦境中。 她推门烘焙店的玻璃门,靠窗坐着,点了一杯奶茶和几块小蛋糕。 大坏蛋也没吃东西吧。 他总是关照她,可她却从没对他嘘寒问暖过。 她打包了五块颜色各异的小蛋糕和一杯可可奶茶。打车直奔寰亚总部。没想到却扑了空。司空言不在。她又赶往海州总部,刚到写字楼下,恰好看到司空言的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门口,从上面下来三个人,司空言,小目标和樱诗瑶。 樱诗瑶亲昵的走在司空言身边,抬起手拂了拂他肩头,似是他衣服上沾了什么东西。 司空言径直朝前走去,没有侧头。 他们三人进了大厦大堂,很快消失在电梯口。 南辰对出租车司机说,“走吧。” 她不是怀疑司空言和樱诗瑶有什么,可看着就是很不爽。 而且他们莫名的看起来十分登对,坦白讲比白羽要登对一万倍。 樱诗瑶家也是做地产生意的,这点南辰知道。 在这种非常时刻,雄厚家世远比几张设计图有用得多。这么想着,南辰心里很不是滋味。回到家后,她把小蛋糕和奶茶都造了,望着纸上蜗牛形状的香水瓶发了会呆,就倒在床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手机震动起来,她睡得浅便醒过来。 琥珀川:小向日葵很孤单吧 南辰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他阴魂不散的像极了幽灵。 南辰:你天天都在我周围么 琥珀川:当然不,我没那么闲。孤独是通病 南辰:这么说你也是? 琥珀川:我享受孤独 南辰没再回他。但又觉得他说得对。人生而孤独。所谓伴侣,只是并肩而行的人。而每个人的灵魂始终是孤独的个体。无法被融合。 片刻后琥珀川又发来信息:出来喝一杯? 南辰没回。却鬼使神差的给司空言发信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司空言:怕是会通宵,你先睡,乖 南辰:好的 南辰点开另一个对话框,输入信息:你来净月,地方我挑。指尖在屏幕上游移片刻,按下发送。 琥珀川:好的呢,亲爱的小向日葵 南辰没化妆,素面朝天的随便套了件外套,走出别墅。 她根本不在乎以怎样的姿态去见琥珀川。 甚至连这样做的目的都说不清。 沿着街道信马由缰的走了半个小时,随便进了胡同里的一家小酒吧。然后给琥珀川发了定位。 他很快就到了,快到让南辰以为他一直就在旁边。 琥珀川换了件款式不同的黑色风衣,这次领口袖口内侧的纹路是海蓝色。 酒吧灯光晦暗,每个桌上都点着蜡漂。 微弱摇曳的火光,像是暗夜的萤火虫。 琥珀川在对面坐下,将滑到胸前的长发撩到身后。 南辰手肘支着桌面,一手托腮,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小向日葵想喝点什么?”他的声音在暗夜显得格外妖娆。 “你有女朋友么?”南辰蓦然问。 琥珀川摇摇头,“我对女人没兴趣。” “你是gay?” 琥珀川招呼服务生,点了一瓶洋酒和两瓶苏打水及果盘,想了想又加了盘开心果。 “不喜欢女人,就一定是gay?” 南辰挑挑眉梢,不置可否。 “那你约我干什么,别说是为了深夜探讨艺术。” 琥珀川微一勾唇,鲜红欲滴的唇瓣就像涂了口红一般,他笑起来很富杀伤力,仿若盛开在黑夜中的玫瑰。 “因为寂寞。” “你不是享受孤独么。” “寂寞和孤独是两码事。” 南辰点点头,再次承认他说得对。 “小向日葵又是为什么答应我的邀约?” 南辰摇摇头。 “cheers。”琥珀川举杯,两人碰了下,冰块撞击杯壁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你还有别的画作么?”南辰问。 琥珀川从兜里摸出烟盒,放在桌面,从细长纸盒内抽出同样细长的黑杆香烟,像极了他本人。他点点头,“有。要看么?” “青焰想看。”南辰如实回答。 “噢,那个漂亮小朋友。”琥珀川上扬的噢声,划出一个娆娆的弧度。 “你是哪里人?” “四海为家。” “祖籍?” “小向日葵想查户口?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哦,一点都不可爱。” “我本来也不是小可爱。我是个又阴又损又黑暗的人。” “恰好我也是。”琥珀川又举杯,南辰犹豫下和他碰了碰。 “你阴暗的小小内心我已窥探到了。但你不必为此羞愧或是难为情,每个人都是双面的,只是有人终其一生都隐藏的很好。”琥珀川说。 “我丝毫没有难为情,更没羞愧。因为比起你,我简直就是天使。” 闻言琥珀川发出一串妖妖艳艳的笑声。 “我的小天使,你很不开心呐。” “嗯。”南辰坦然承认,“我看到别的女人和我男朋友走得很近。” 琥珀川眼底掠过一抹讳莫如深的表情。 “你的男朋友?未必吧。” 南辰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那微翘的眼角,好像狐狸。 “将来可能是别人的,但现在是我的。”她说。 琥珀川似是赞同的缓缓点头,拿过开心果碟子,纤长手指灵活的剥开一颗颗果子,将果仁推到南辰跟前,“看来他将来的女朋友提前登场了。” 南辰用指尖拨弄着果仁,蓦然抬眼盯着他,“你也跟踪他了,对么?” “谁?” 南辰没答,只是盯着他。 “你的现任男友?司空言?”琥珀川捏起一颗开心果扔进嘴里,“他只是你的副产品。” “你如果想和我交朋友,根本不必采取这种方式。” 琥珀川一笑,身体前倾,凑近她,声音透着诡魅,“想知道原因么?” 第八十一章:深夜的背叛 “记住。” 琥珀川说出一个粗浅的理由,“日久年深,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青焰也如此说。 “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恐怕很多年都不会忘记。”南辰抽出一根黑色细杆香烟,吐出一口大大的烟雾。 “不是很多年,是到死都记得。”琥珀川说,“现在当然办不到,现在我在你心里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一个由特殊场景触发的记忆。” 他一语中的。南辰心底一抹讶然。男人的神经都细腻到这程度,真是罕见。 “那你接下来还打算怎么做,达到让我至死方休的目的?” “我不知道,顺其自然。”琥珀川蓦然起身,绕到她这一侧坐下,布艺沙发小巧精致,他们的胳膊挨在一起。南辰往内靠了靠,可即便靠到墙上,他们还是挨着。 琥珀川扭过身,一手撑头,看着她说,“你看过电影《昨天》么,里面有段独白,是披头士的歌《letitbe》即顺其自然。当我深陷黑暗的时空,它指引我直到明天,顺其自然。所有伤心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将会有一个答案,顺其自然。即使他们将要分离,他们仍有机会看到一个答案,顺其自然。” 他诵读这段歌词时,眼底神色变得遥远深邃,不再有妖娆。 南辰侧眸,打量着他,觉得他像是在读给自己听的。 随后,琥珀川放下手,正过身子,语调又变得妖妖艳艳,“喜欢么,小向日葵。” 他叼起香烟,前倾身体凑近蜡漂,用烛火点燃,旋即又坐回到对面去了。 南辰没说话,目光再度扫过对面的男子,虽荼蘼妖娆,却非流俗表面。她没看过那部电影,听说是贾宏声拍的,后来他跳楼自杀了。身体从高空坠落到楼下车顶,将车砸出一个深坑。 死亡与毁灭。 “我要回去了。”南辰说着站起身。 “怕惹司空言不高兴?” 听他这样说,南辰又坐下了,“当然不是。” “是就是,有什么难为情的。”琥珀川微勾唇角,“毕竟被他知道,你大半夜跑出来和另一个男人约会,是很不光彩的事。” “没什么不光彩的,我们又没做什么。难道深更半夜和爱慕他的女人一起加班,就光彩了么。” 琥珀川笑出声来,“我不在意你利用我报复他。” 南辰不作声,想法被他戳穿。“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琥珀川打了个响指,端起酒杯,隔空与她一碰,自饮起来。 “我本来去烘焙店给他买了份奶茶和糕点,想送去他公司,给他一个惊喜。可到楼下时,正好看到他和那个女人从车上下来,那绿茶还抬手拍了下他肩膀,就像贴心的妻子为丈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然后你就一气之下答应了我的邀约。” 南辰嗯了声。随后她站起来,走到琥珀川身旁,伸手在他肩头抚了下,“就像这样。” 他的肩很单薄,比看上去还要单薄。 南辰忙地缩回手,像是触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自从认识青焰后,她对性别这一块都不敢肯定了。 “你,你是男的吧…”她问。 琥珀川怔忪,低头看看自己,又看向南辰,“哪里不对?” “啊,不,不是的。”南辰意识到自己在冒傻气,赶紧坐回去,双手局促的搓着大腿,“因为你很纤薄的样子,又留着长发,我就随便问问。”这么说着,她目光再度在他脸上转了圈,喉结倒是有,可看不大出有胡须。 许是灯光太暗了,也可能是他化了妆。 南辰开始走神,回忆起在殡仪馆初见时,好像他真的没有胡须呐。可喉结应该不能造假,因为连着气管。 琥珀川盯着神情举棋不定的南辰,似是猜到她在琢磨什么,“我今天修面了。” “哦哦。”南辰有点囧,“修得挺好…” 琥珀川也有点纠结,他还从未被人质疑过性别,自我感觉挺男人的。他从不觉得自己妖娆,那是艺术范。 见他还盯着自己,南辰恨自己傻透了,补刀道,“你发质真好。” 琥珀川撩起发梢,凑到眼前瞧了瞧,一挑眉算是默认。 “我回去了。”南辰仓促起身,在对方还未开口前,抢先道,“不用送。” 她逃也似的出了酒吧,小跑到胡同口,就像后面有大灰狼在追。匆匆拦下出租,钻上去绝尘而去。 南辰走后,司空云在酒吧发了好一会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搓搓下颌,最后拢了下头发。 时间已近午夜。 别墅的窗子依然是黑黢黢的。 南辰舒了口气的同时,感到一股巨大的空落。 仿若一口深井。 她今晚所为算是背叛么。 洗过澡后,她却久久难以入眠。躺在床上摆弄手机,先是删除了她和琥珀川的聊天记录,再点开司空言,编辑了一条信息:我想你了,睡不着。然后又给删了。她坚信,这条信息如果发送出去,司空言一定会立马回家。 可她不想成为那样的女人,活成她讨厌的样子。 南辰:给我讲讲《将死之青》的创作灵感吧。 琥珀川:孤单一人的小向日葵 琥珀川:那是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再见面时讲给你听 南辰:晚安 琥珀川:好梦 南辰再次质问自己,这算背叛么?如果不算,她为何会有愧疚感。这感觉让她烦躁莫名。 像是想为自己的行为找平,她再次没入夜色。二十分钟后,已站在海州集团大厦楼下。大堂灯光调暗了,往上望去,只有十六层亮着灯,仿若一条光带镶嵌在漆黑楼宇上。 南辰上不去。此刻已经没有进出的员工。 她仰头盯着亮着灯火的窗凝视许久。脑海中浮现起画面,司空言伏案忙碌着,樱诗瑶将一杯热咖啡轻轻放在桌上。 她转身向后走去,坐到马路对面的长椅上,久久的,直勾勾的望向那层的灯光。 起初风很冷,渐渐的,就觉不出冷了。 她扯掉粘在太阳穴上的纱布,将它丢进垃圾箱。脑子似乎刹那清明起来。自己坐在这里,究竟想等待什么? 南辰感到了孤独。 深入骨髓的孤独。 琥珀川开开合合的绯红薄唇浮现眼前。 他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呢,句句直戳人心的黑暗面。 一个小时后,南辰彻底感觉不到冷了,身体轻飘飘的,像浮在冷空气中的水滴。然后水滴凝成了冰。她躺在长椅上睡着了。冷风拂过脸颊时,感觉很温柔。 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的。 她微睁开眼,黑夜中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疾速奔向她。 狭长漆黑的眼眸满是震惊与仓惶。 他在慌什么? 南辰想坐起来,身子却麻木得没有知觉。 司空言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嗓音低哑的说,“你怎么睡在这!”声音里有责备,懊恼,心疼和愤怒。 南辰没说话,漫天繁星坠入她的眼睛。 那一刻,她眼眸闪亮。似是有水波在灵动。 她被塞进了车后排,倚在车门上时,才留意到车外站着的两个人影。 困倦疲惫的小目标和表情冰冷的樱诗瑶。 司空言将大衣盖在她身上,司机启车离去。 车内暖风开得很大,十分钟后南辰的身体从末梢开始回暖。她感觉口干舌燥。 司空言直直盯着前排座椅,脸色阴沉。 他一定在气她又作妖。在他焦头烂额时。 但南辰心底却坦荡多了。她觉得,他们扯平了。至少在今晚。 她动动身子,寻得一个舒适的角度。窸窸窣窣的响动将司空言从出神状拽出来,他抬起胳膊,将南辰揽入怀里。 暖意慢慢透过衣物传导过来。南辰将脸侧帖在他胸膛上,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像是从极深的地方传来。 她搂住他劲瘦的腰,阖上眼睛。 在黑暗中感受着他的呼吸。 一个活生生的,可以亲近的人。 这让她觉得安稳而踏实。 回到别墅,她直接被塞进厚厚的被子里,衣服都没脱。 南辰内心出奇的平静。 她爬起来,接过司空言递来的热水,有股生姜的味道。 “为什么睡在那里。”司空言问。 他眼底情绪平复不少,看着她一口口喝着姜水,唇角轻抿。 “困了。”南辰把水杯放在小柜上,“我们睡觉吧。” 他们破天荒的谁也没洗澡,南辰换上浅黄色的小睡衣,司空言则连雷打不动的睡衣都没穿,只穿一条短裤,身上带着浓浓的香烟味道。 两人面对面躺着,棉被盖得严严实实,司空言把她搂在怀里,时不时抬手去摸她额头,直到此时,才发现南辰头上的纱布不翼而飞。 “你在外面呆了多久,为什么不进来,也不告诉我。” “你身上真暖和。” 她紧贴着他赤果的胸膛,他的体温要比她高一点点,就像一个暖炉。 对于她的所问非所答,司空言无奈吐出口气,他一直无法理解女人这种生物,奇奇怪怪的。而南辰更是其中翘楚,完全不能以常规思维来衡量。 “我以后不加班了。” 司空言在她额头上吻了下,“天黑就回来。” 南辰闭着眼睛,却依然感觉眼中酸涩。像是有人把柠檬水滴了进去。 “我看见…她拍你的肩膀了。” 她声音很小,呼出的热气扑在司空言胸口。 “游乐场东边的住宅地块,是星宇集团的。这次想整体出售。” “就像她跟你很熟似的。” “我再不许她来了。” 司空言低头轻轻亲了下她的脸蛋,不知该说什么。 “我其实比你还小气。”南辰在他怀里睁着眼,却没看他,“可我总是装作很潇洒的样子,用轻佻和漫不经心掩饰着心底的卑微。大坏蛋,我们之间是有差距的。很大很大的差距。” 司空言静默着。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洒落在南辰头顶。 “我今天坐在椅子上,望着你的办公楼,感觉我们很遥远。” 司空言又摸了下她额头,然后低下头和她额头相抵。他似乎不大关心她在说什么,“有点发烧。”说着,他松开她,翻身拉开抽屉,去拿温度计。 包围着她的暖融融的感觉刹那消失了,南辰有种错失感。 司空言甩甩温度计,从她衣领顺下去,夹在她腋下,说“不要乱动。” 南辰想起了家。 “我画了蜗牛造型的香水瓶。” “嗯,真乖。” 司空言以哄小朋友的语气道,披上睡衣往书房走去。他拿回一些退烧药。将温度计抽出来,对着台灯照了照,微微蹙眉。 南辰有点失落,司空言都没说要看看她的设计图,这感觉像是小孩拼了一个积木城堡,而忙碌的父母根本没闲心去欣赏。 她突然感觉设计香水瓶什么的,只是司空言为了哄她开心。 “怎么了?”司空言回眸望她时,诧异道。 第八十二章:拜他为师 司空言一时慌了神。 手里还握着温度计,坐在床边怔忪的看着她。 南辰只露一个小脑袋在外,澈透的眼睛亮闪闪的,嘴角微微撇着。很委屈的模样。 司空言想,一定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可樱诗瑶的确不是他叫来的,是伍亿找来的。由于生意关系,他们又必须在一起商讨。 樱诗瑶每次对他做出亲昵举动时,他都没有驳斥过,只是冷漠的走开。 下次他一定要明确的,坚冷的,对她说‘离我远点’。 “把药吃了。”他递给她水和胶囊。 南辰从被窝里爬出来,司空言觉得她眼里盈盈的光亮就要流出来了,“下次我让她滚。”他说。 南辰咽下药后,蓦然看向他,“我背叛了你。” 司空言眨眨眼,薄唇微启,却没出声音。 “我去见了一个画家。” 司空言表情明显松弛下来,他想南辰既然肯对他说,也就没什么。 他想安顿她躺下,南辰却执意要坐着。 “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称赞我画作的那个人。”顿了下,“是夜里十点多见的。在酒吧。” 司空言神色有些黯然。 “半夜时我回来的,然后就去了你公司楼下。” 司空言静默了好一会,他本想说‘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说’,可脱口的却是,“你喜欢上他了?” 南辰摇头,“怎么会。”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凑近司空言,仔仔细细观瞧着他的下巴,又伸手蹭了蹭,司空言被她搞得莫名其妙,也抚抚自己下颌。 “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男人是没有胡须的,一点都没有。” “你见的那个人,没有?” 南辰点点头,“可能是化妆了,我也没伸手摸,但看着是没有。” “可能有人就是不长吧。”司空言不想和她讨论其他男人,把她按倒躺下,自己也钻进被子,他猜南辰定是生他的气,才会去见那个同行。“再不许晚上跑出去,听到没?” 南辰乖顺的点点头,窝进他怀里,像只小猫。她其实很想和司空言讨论下琥珀川,甚至想把殡仪馆见面的事都和盘托出,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搂着司空言的大腿,司空言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靠在床头刷新闻,大概是怕弄醒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你要看看我的香水瓶么?”南辰问。 司空言垂眸,“好。” 南辰有点流鼻涕,可烧已经退了。 阳光洒在画架上,一只皮肤呈绿色的蜗牛。驮着透明棕壳。 “怎么是绿色的。”司空言笑问,却并非真的想知道答案。 南辰恍然间意识到这一点,是呐,她不知不觉就把蜗牛画成了绿色。 “这样更富有森林气息。”她说。 司空言宠溺的揉揉她头发,“去洗漱。” 南辰乖乖去了,她觉得,就算她把蜗牛画成红的,司空言也不会说什么。 吃过早点,司空言没急着去公司,反倒坐在画架前,端详起那幅蜗牛瓶来。南辰抽嗒着鼻涕爬到他腿上,像猫一样蜷缩着靠在他怀里。 司空言眼眸倏地微微瞪大一圈,不过这丝惊讶一闪而过,许是因为生病了,她才变得特别粘人。他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团小小的棉花糖。 阳光照在南辰后背上,晒得滚烫。 她合起眼,嗅着司空言衬衫上的味道,阳光将衣物纤维蒸腾出树木的气息。 他好像一棵大树。 她这样想。那么她是什么呢?在树下乘凉的向日葵? 为了和他在一起,她舍弃了阳光。 “大树和太阳,你想当哪一个?”她忽然轻声问。 司空言不明白这问题中的含义,但还是答道,“树。” “为什么?可我是向日葵呀,如果你是树,我就不能围着你转了。” “那也是树。”司空言认真的道,“不要你围着我转。” 南辰浅浅的笑了。 发丝在光影下呈现出棕色的光亮。 她在司空言腿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别墅里又剩下她一个人了。床边小柜上堆着五颜六色的布丁,夹着一张司空言的小字条,‘天黑我就回来,乖。’ 南辰盯着字条出神好久,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等待家长下班回家的小孩儿。 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心里暖暖的很安稳。 再不必去外面披风沐雨。可也少了些什么。 她继续画香水瓶,这次是向日葵造型。 琥珀川:小向日葵,来听故事呀 虽然隔着屏幕,南辰都似乎听到他妖娆的声音。 轻浅的,耳语般的,像从草丛里传出的。 南辰:不了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回复道。以为对方会纠缠一句,然而并没有。 回想起琥珀川尖尖的,光滑细腻的下颌。 她觉得他更像一条蛇了。一条美人蛇。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琥珀川发来好长的一段话。 ——你看到现在的我,一定猜不到小时候我是个什么样的小孩儿。我有多么虚伪和怯弱。 我拼了命的想讨所有人开心,让他们喜欢我。 在家里我是个多余的存在,很多时我想,没有我父母会很开心很开心。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一堆无法被清理的垃圾。 我睡在厨房里。我有一个脏兮兮的靠垫,每天放学回家,我就坐在上面看书,到了晚上蜷缩在上面睡觉。我的旁边就是垃圾桶。可我却没法把自己塞进去。 小向日葵,你能理解我的感受么。—— 南辰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世上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呢,除非类似的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下意识的,她把这段文字转发给了青焰。 青焰:我太懂了 南辰回复琥珀川:我太懂了 琥珀川: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南辰又发给青焰。 青焰:我连做一堆垃圾都不配。 我只是一粒灰尘。飘荡在这个世界。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我在黑暗与腐臭中行走了二十二年。不是打从记事起,是生来如此。 南辰把青焰的话发给了琥珀川。 她问青焰:让他加你? 青焰:不 南辰:可感觉你们很聊得来 青焰:我不想更丧 不知为何,在看到南辰复制过去的回复后,琥珀川沉默了。 或许以他蛇一般狡黠的感触,发觉了这些话不是出自南辰之口?他因未经得同意就被分享了童年秘密而生气? 南辰并不在意他的感受。 她在向日葵瓶身上勾画出一粒粒瓜子的形状。 天黑了,大坏蛋就回来了。她突然很期待。又感觉很孤单。 明天她不要呆在家里了。 ——我每天穿着光鲜亮丽的校服去上学。同学们都以为我过得很好。他们如果知道我睡在厨房里,想必不会相信吧。 我拼命学习,科科全优。只有体育成绩很差,年复一年蟑螂般的日子,削弱了我的体质。所以,你会感觉我很单薄。 小向日葵不要欺负我噢。 绿豆芽一样的我,成了同学们撒气的对象。当然我还有别的绰号,但都不如这个好听。有个叫小亮的男生,总是把课本故意扔在地上,诬陷是我碰掉的,让我捡起来。我每次都会弯腰去捡,然后谦卑的和他说声对不起。 做这些时,我始终都在笑。 那伪善的笑意啊,就像长在我脸上的面具。 我不敢把它摘下来。 我靠着它生存。—— 琥珀川又发来一大段话。南辰不知该说什么。他似乎并不想获得安慰。他只是在倾诉。 ——欺负我的同学越来越多了。 这成了班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从最初扔课本,到只留我一个人值日。后来搬课本、体育器材这样本该五六个人一起完成的任务,也都成为我一个人的工作。 那时的太阳好热啊,就像落在我背上。 我一趟趟搬运着沉重的体育器材到操场,他们就趴在教室窗户边往下看。偶尔抬头时,我会看到一个个黑脑瓜。 我希望他们都去死。 阳光晒得我头晕眼花,我昏倒在操场上,校服被汗水湿透,就像一块被炙烤的食物。嘴里都是焦糊味。 有人踢我的腿,昏沉中我听到好多笑声。 我又让大家开心了。 这大概就是我存在的价值。我努力爬起来,又踉跄着跌倒。没人上前扶我一下,他们围成一圈,笑得阳光灿烂。 我记住了那几张笑得最欢的脸。 可是,我也在笑呢。 咧着嘴,有血从鼻孔里流下来。—— 南辰觉得心好塞。她为他感到悲伤。甚至很想哭。他为什么要对她这样不留余地的撕开自己伤疤,将血淋淋的一切暴露在她眼前。 她蓦然毫无理由的觉得,他就算不长胡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或许他真的以为她和他经历相似吧,才会如此毫不保留。 南辰:那些话不是我说的,是青焰 琥珀川:我知道不是你,小向日葵 南辰:真是抱歉 她想了想,拍了张画板上向日葵瓶身的照片,发给了他。 南辰:我设计的 琥珀川:焦点部分太密集了 像是担心她不理解,他又解释:聚焦在中心后,会让人感觉眼花缭乱。意象化的东西,不必写实。三只瓜子就好。三角形会给人稳定感。 南辰忽然觉得眼睛像是明亮许多。 她甚至产生一个荒诞的念头,如果琥珀川能成为她的老师也不错。 他在谈及专业问题时,完全像是另一个人。 南辰:我想拜你为师 第八十三章:你有毒 南辰以为琥珀川定会满口答应,比如‘好的呢,小向日葵’之类的。 没想到,他斩钉截铁回了四个字: 我不收徒。 南辰等待着,等他发一下句,‘但小向日葵例外’。 然后,没有。 琥珀川似乎对这个信念坚定不移。 南辰有些气闷,以为聊了这么久,他还对她说了一通往事,他们多少算是熟悉。于是她执拗的问:为什么 青城北郊。某个阴暗的地下室。 司空云合上厚重铁门上方的长条形铁片,遮挡住这个窥视密室内部的通口。 天花板垂吊下的灯盏漫散着昏暗的光,房间举架很低,灯罩就离他头顶几寸远。 绯红的薄唇微勾起一抹冷笑,为什么。 因为你只是我的猎物。哪有猎物和猎手结为师徒的。 墙角靠着一架梯子,连通着上方世界。 司空云攀上木梯,推开镶嵌在天花板也是上层地板上的一扇木门,柔和的阳光照进掀起的缝隙,他微眯了眼。将木板翻到另一边,发出吱嘎一声。 他来到一楼,重新扣上木板上的铁锁。 这栋两层小楼是被他废弃的画室。却是他真正灵感迸发的地方。 比如,此刻关在地下室的小东西,就让他每一滴鲜血都在尖叫。 南辰打断了他的雅兴,他点起一根细长黑色香烟,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苍凉的景色。 附近有一个废弃不用的养鸡场,据说闹过鸡瘟,鸡雏全死光了。因此这一带也被打上瘟疫的标签。人迹荒芜。 住在周边的一些原住民也都陆续搬走了,好像这里随时会爆发禽流感一样。 所以他以相当低的价格买下了这栋二层小楼,尤其是地下室,很让他喜欢。 虽然不想回答南辰的蠢问题,但为了后续,他必须找个合理又感人的理由。 琥珀川:因为不想有所羁绊 南辰:自作多情 司空云笑了,轻佻的笑容妖妖艳艳。 琥珀川:难道小向日葵想拜我为师,没有同情我的成分? 南辰:想太多 南辰:你根本不需要同情,因为你也不伤心 司空云有种被戳中的感觉,这让他很不爽。 他真想把烟头怼在这个死女人的脸上。 琥珀川:我当你哥哥好不好 南辰:我有哥,青焰是我哥 司空云暗暗咬了下后槽牙。哥哥。他耳畔忽然响起许多年前,那个小屁孩对他的呼唤。那是他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全心全意的以为他是他的好哥哥。 他从来都不是。 琥珀川:可我也想当你哥哥,怎么办 南辰没再发来消息。 司空云在窗台上按灭烟蒂,转身返回地下室。一楼客厅变得空空荡荡,只有黑色窗帘映着沉落的夕阳。 南辰修改了画作,整体视觉看上去好多了。她伸了个懒腰,俯视着庭院大门,忽然觉得有点遗憾。 她在和离得远的人交心。她本该多听听司空言心里的话。 可他们却很少这样做。 好希望天快点黑。 华灯初上时,司空言的车出现在院外。 南辰蹬蹬蹬跑下楼,心里的感觉有些错位。那种过于开心和幸福的感觉,已超越恋人。 “怎么又没穿大衣。” 司空言快走到园林中间时,南辰扑上去抱住了他。 她总是毛毛草草的,不懂得照顾自己。 “我们去喝一杯吧。”南辰仰着脸看他。 司空言没表态,把她抱起来飞速走进别墅。 “病好了再喝。”他抱着她走上楼梯。 “不,我现在就想喝,立刻马上想一醉方休。”南辰在他臂弯里扑腾着想要跳到地上。 司空言只好把她放下,垂眸无奈的瞧她。 他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处理…… “给你看看我的新瓶子。”南辰抓起他的胳膊夹在腋下,将他拖到画板前,“怎么样?” “好看。” “我们去喝酒吧,不去云上。” 司空言微一歪头,像是在询问原因。 南辰松开他胳膊,顺势抓起他的手,摆弄着他修长的手指,“在那里,你就是寰亚的总裁,夜场的老板,或者是黑道的三爷?”她笑笑,目光锁住他食指指甲,将嘴凑了上去。 司空言心倏地一紧,一瞬间思维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一路飞奔。 下一秒,传出咔吱咔吱的声音,南辰竟然用门牙在啃他的指甲…… 司空言抽回手,“多脏!” 南辰一脸无辜,“你从不啃指甲的么?” “指甲里藏着千军万马的细菌。”司空言感觉有点头疼,这句话貌似是上小学时老师说的,“如果指甲长了,就用指甲刀剪一剪,不能用嘴啃!” 南辰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一定是个好学生。”她晃司空言的胳膊,“学霸,我们去喝酒嘛。” 司空言叹了口气,“吃完饭去。” “那万一喝吐了怎么办?” 司空言看着她不说话,南辰连忙低下头去手机点外卖了。 坐到酒吧卡座上,南辰不顾司空言阻拦,连干了三杯啤酒。然后一抹嘴道,“这玩意没劲,啥时候才能多。” “为什么要喝醉。” “因为…我想跟你耍赖。” 南辰说话时在笑,眼神却有点忧伤。 其实她想表达的,恰是相反的意思。 “不用喝醉也可以,随时随地都可以。”司空言握住她放在桌面的手,“是我对你不够好么。”是我对你不够温柔么。他却没能说出这句。 南辰摇摇头,抽回手拍拍身侧椅面,司空言起身坐到她身边。 下一秒,他就被她蓦然一把搂住腰,南辰贴在他胳膊上说,“大坏蛋对我最好了。” 司空言只觉心都变柔软了,他抬手揽她入怀,声音低低的透着魅惑,“最近你怎么这么粘我,嗯?” “被嫌弃了……”南辰低下头。 “不,我喜欢。”司空言颔首凑到她耳畔,“我喜欢你粘着我,天天都粘在我身上才好呢。” 南辰抿嘴笑,指着满瓶的威士忌说,“你把它都喝了。” “你故意灌我。” “就那么想看我喝醉?” 司空言闷闷的道,带着点小委屈。 “是,我想你喝醉。”南辰盯着剔透的酒液,“醉了就自在了。” 司空言倒了一满杯,一饮而尽,逗她道,“我喝多了可很吓人的。” “第一次见面时你不也喝多了,我反倒觉得那时你很真实。” “冒傻气就叫真实。” “傻么,我觉得很好啊。” 南辰仰脸看他,他线条迷人的薄唇沾着酒水,泛着湿润的光亮。 “你当然觉得好了,坑了我几十万酒钱。” 南辰哈哈笑,“还记着呢。”笑着笑着,她又沉默了,周了一大口酒说,“周瑄疯了。” 司空言点点头,虽然不晓得周瑄是谁,但还是耐心的听着她讲。 “我很矛盾你懂么,我喜欢上了复仇的对象。” 酒水在灯影下粼粼波动,司空言晃着酒杯,半瓶威士忌入腹,脑子运转的速度明显放缓了,复仇对象?说的是他么。 南辰将脸贴着他胸口,声音更低了,“你知道么,最初我接近你,只是为了报复。” “为什么?”司空言震惊。 “因为周瑄疯了啊,你不知道吧,她是我发小,最最最好的朋友。” 司空言有点转不过向了,他按按太阳穴,“可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南辰蓦然从他怀里挣脱出去,向后闪开一小段距离,直直瞪着他,幽暗中辨别不出她神情。然后,她将剩下半瓶酒塞到司空言手里,“干了。” 司空言一头雾水,但还是二话没说的饮尽。 没料到,南辰又启开一瓶,塞到他手里。 “这么狠的。” 他缓缓眨动眼眸,看着她说,已有晕眩之感。 “你更狠。” 南辰盯着他,不依不饶。 司空言深吸口气,在她监考老师般的注视下,仰头咕嘟咕嘟的将酒水灌进喉咙,几滴酒液顺着他嘴角淌落,滑过滚动的喉结,没入衣领里。 彻底朦胧了… 司空言将空酒瓶重重撂在桌上,使劲闭了下眼。 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想用尼古丁驱散脑中飘飘然的眩晕。 可适得其反。香烟和酒精似是天生的搭档,把他的脑袋搅得一团糟。 “小奶豆,我醉了…” 凤目中像盛了一汪水,盈盈柔光。 “我陪你。”南辰又开一瓶,一饮而尽。笑岑岑的说,“陪君醉笑三千场,不诉离殇。” “你是恨我的,对么。” 司空言将她紧紧搂着,唇瓣贴在她耳朵上,呼出的热气裹杂着威士忌的味道。 他思维短路,逻辑线崩塌。 “因为那个周瑄?她是谁?我不认识。”顿了下,“你冤枉我了。” 南辰不想说话了,灯光在视线里结成一个个琉璃的方块,“已经不重要了,那是你们的故事,你否认也好,承认也好,都无法将它抹去。就像我无法抹去对你的喜欢,无法抹去自己扮演了怎样一个卑微而可憎的角色…” 司空言忽然竖起食指抵在她唇边,“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可这是事实。我被你迷惑了。” 司空言轻轻的笑,低低的笑声带来胸腔的颤动,“说得我好像狐狸精。” “我有阵子没去看她了,因为无颜以对。” 南辰埋着头在他胸前蹭着,“即使一切都是你的表演,我也看得如痴如醉。” 司空言虽晕晕乎乎,可意识是清醒的,他自认从未在南辰面前刻意伪装什么,即便有所隐瞒,那也是迫不得已。 “我没有。” 他有好多话想要说,却像缠在一起的毛线,理不出头绪,最后只说了这三个字。 南辰抬起头,眼睛眨动的频率变得好迟缓。 “你有毒。” 第八十四章:我脏了,娶不到老婆了 灯光氤氲的酒吧卡座内,两人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脸,互相看着对方,目光迷蒙,身体微微摇晃,活像两个…低智。 “嗯,我有。”司空言说,“小奶豆说我有,我就有。” “你是毒药。” “嗯,我是。”司空言点头,夜眸缓缓眨动,像有湿润的光亮要从里面溢出来,“我是所有人的毒药,只是小奶豆一个人的蜜糖。” “大坏蛋…”南辰扎进他怀里,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肢,“真的么?” “真的。”司空言有点飘,“谁碰谁死,除了你。” 南辰突然觉得,他此言非虚。看看她们的结局,她貌似真的是那个幸存者。 这种感觉,让她既甜蜜又罪恶。 “我哪哪都被你碰了,我脏了,嫁不出去了…”她声音飘忽不清的说着。 “我也脏了,娶不到老婆了。”司空言低低笑着。 “小奶豆嫁给我吧,我娶你。” 南辰咯咯的笑,“你娶不到老婆了,才娶我,我不干。” “你得对我负责…你都把我摸了。” 司空言的下颌蹭着她的脑瓜顶,痒痒的。两人痴人说梦般的冒着傻气。 “哎呀呀,你好不害臊啊。”南辰仰起脸,够到他嘴唇,咬了一口,“负责的话是要女人对男人说的,这样吧,我娶你。” 司空言发出一长串笑声,肩膀都一颤颤的,“要我嫁给你?” “你不愿意?” “嗯…要是小奶豆的话,我愿意。” 南辰又咬住他的唇瓣,这次很用力,司空言微一蹙眉。 “那就这么说定了,婚礼那天,你穿婚纱,我穿西服。” 司空言的嗯声,淹没在两人纠缠的唇齿间。 这个约定真能实现么?南辰既开心又悲伤。感觉它像是一个挂在遥远天边,永远无法兑现的诺言。 她好想要一场他们两个人的婚礼,秘密的,甜蜜的。看看大坏蛋穿上雪白婚纱的模样。她要给他画一幅画,挂在床头的墙壁上。 酒吧离别墅并不远,南辰就是抱着喝醉的信念来的,所以没让司空言开车。 两人勾肩搭背,东倒西歪的走在回家路上。 城市的灯火都因醉意而朦胧。 世界仿佛变成另一个样子。 轻飘飘的,没有烦恼。 像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北郊地下室内,同样有人在进行着灵魂的狂欢。 太完美了。司空云透过铁门上三厘米宽十厘米长的细长小窗,窥视着里面无助的少年。 好像那时的自己呐。 密室四面墙壁都刷着黑色油漆,天棚上挂着一个灯泡,发着白光。 地上放着一个脏兮兮的靠垫,和一个垃圾桶。 靠垫旁散着一本翻开的书。 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坐在靠垫上,恐惧而无助的盯着这方空间。 被关进来的第一天,他试图挣扎反抗,不停的踢踹墙壁,跳起来伸手去抓小窗那边的眼睛。 那是一双森冷的,美丽的眼睛。 总是在高处窥视着他。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动物。 可少年太矮了,再怎么跳脚,伸直胳膊,都够不到边沿。 而每当他这么做时,就会饿肚子。 第二天,他不再挣扎了,开始在密室内寻找出口。就像玩密室逃脱游戏那样。摸索着每一个角落,每一道砖缝。 少年苍白颤抖的手指抚过漆黑墙壁,额头上满是冷汗。 而那双眼睛,透过缝隙,冷冷注视着他,似乎在笑。 少年最后精疲力竭的瘫坐在地,他看向那两只眼睛,哀求的说,“你是谁?求你放我出去…” 没有回答。 密室内只有他空腔空气的哭泣。 夜里很冷。少年本能的寻找温暖的东西。他坐在了靠垫上。失去了时间和希望。 头顶那只白花花的灯泡,昼夜不停的亮着,他感到头晕眼花。 铁门下方有个类似狗洞的方形小门,那双眼睛的主人会从这给他递进来水和食物。 虽然将他囚禁着,但食物却很丰盛,有时还会有小孩子最爱吃的薯条。 简易的排泄器皿也是从这递进来。 它们都被放在一个长条托盘上,托盘另一端,是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纤长的手。 少年好几次试图抓住那只手,可都失败了。 手的主人力气好大,会强行拽走托盘。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会失去食物。 慢慢的少年学乖了,他明白,自己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和老师同学了。 他的眼神变得呆滞,空洞。 但这种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空茫抵达某个点时,少年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他拼命的用拳头砸着铁门,鲜血迸溅。 但他丝毫觉不出疼,似乎那碎裂的骨头和飞溅的热血,都是别人的。 在这一切发生时,铁门上方的眼睛,迸射出疯狂的光芒。 少年终于安静下来。蜷缩在冰冷的地面。 纤长的手,递进来纱布和酒精。 少年梦呓般的喃喃,“你的手好漂亮,你是阿姨么?” 钢制托盘撞击铁门发出哐当一声,小门被砰地关闭。 第四天,他只剩下哀求了。 眼里全是泪水,乞求的望着那双美丽妖娆的眼睛。 “阿姨,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逃课了。” 细长的通口被砰地摔上,那双眼睛消失了。 好久,都没再来窥视他。 二楼卧室内,司空云站在落地镜前,端详着自己。 被叫成阿姨,他很不爽。 他贴近镜子,打量着里面妖娆的眉眼。 将垂在胸前的长长发丝撩开。 然后,有神经质的摸了摸下颌。 他有点质疑自己了…那个死丫头和这个小屁孩究竟是怎么回事。都这么愚蠢,可恶。在此前,他还从没受过被质疑性别的待遇。 见到他的人,皆言他是美男子。 他的汗毛确实很轻,以至于胡须也很少,偶尔冒出那么一点点,修一下就没了。 他从镜子前走开,点燃香烟,拿起手机。翻看着南辰的朋友圈,一张向日葵形状的香水瓶画作,果然如他说的那样,向日葵圆圆的‘脸上’只剩下三颗瓜子了。 还蛮听话的。 琥珀川:乖徒儿 南辰没回。 司空云也没在意,他有十足的把握,让她咬钩。 他打开音响,播放了一首《瓦兰朵小镇安魂曲》,在阴郁哀伤的乐曲中,继续着他的创作。 这是系列作品,主题便是密室中的少年。 手机屏亮了下,南辰:是免费的么 琥珀川:…… 看来还真是不能以正常思路去揣度这死丫头呐。 司空云反倒有了兴趣,他一向不喜欢常规的存在。 琥珀川:终生免费 南辰:师父 司空云自顾自笑起来,旋即意识到自己竟不是冷笑。 这让他微微一怔,关了程序。 海州总部大厦。 南辰正在她专属办公室内,构思着‘森系’下一个瓶身造型。 蝴蝶?毛毛虫?小鸟?棕熊?她咬着笔杆,举棋不定。 桌案的小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零食。 她盯着面前的苹果,香蕉和火龙果发了会呆,这不叫森林系了,这是田园系了。 然后,她拿起了手机。 南辰:师父,蝴蝶,毛毛虫,小鸟,棕熊,选哪个好?(/疑问) 琥珀川:都不好,俗气 南辰:(/惊呆) 琥珀川:蝙蝠 琥珀川:吸血蝙蝠 南辰:(/发呆)为什么呢 琥珀川:蝙蝠拢翅的造型比其他带翅膀的都好 南辰:为什么 琥珀川:……因为整体造型更立体 南辰:没大理解呢(/囧) 二楼房间内,司空云夹着香烟的手微微颤抖,有一股狂躁的情绪在血液中涌动。 连那阴郁的音乐听起来都仿佛是重金属摇滚。 琥珀川:(蝙蝠图片)(蝴蝶图片)(蜻蜓图片)自己对比下 南辰:师父,是小鸟 司空云抄起烟灰缸狠狠砸在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烟灰溅了一地。 她是想弄疯他么!一遍一遍,幼稚愚蠢。 他狠狠吸了两口烟,让沸腾的神经稍微平息下来。南辰搞得他躁狂症都要犯了。 而他,偏偏还是个强迫狂。 琥珀川:(蝙蝠图片)(蝴蝶图片)(小鸟图片) 南辰:师父,还有棕熊和毛毛虫 司空云一脚踹翻了画架,纤细的木腿顿时散了架。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连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仿若陷入某个梦魇般的轮回。 琥珀川:颜色!颜色!颜色! 南辰:? 南辰:师父,你生气了么 司空云骂了句脏话,恨不得把手机顺窗户扔出去。 他在房间里焦躁的踱着步,脸上布满随时要发疯的神情。 然后,颤抖着指尖,输入一行字。 琥珀川:师父怎么会生气呢,你这样不耻下问,师父很欣慰 南辰:(/开心/开心)颜色是什么意思…… 司空云一下拉开窗户,冷风鱼贯而入,拂起他长长的墨发。 他吹着冷风,站在一地烟灰和散架的画架上,凝视远方。 心脏暴躁的跳动着,像是要挣脱胸腔,跳到地上。 他抬手按住胸口。 死女人还真把他当成免费咨询师了! 他在海外美术界是很有名望的。就算是国内,他的画作也能卖出天价。想要拜入他门下做学生的人不计其数。可他从不收徒。他讨厌虚伪的师生关系。再者,那些庸碌之才,就算画上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建树。 南辰:师父师父,你搭理我一下下呀(/皱眉) 司空云盯着对话框弹出的信息,真的要抓狂了。 他好几次做出想要扔手机的动作,最后还是强忍住了。 琥珀川:你烦死我了!!!! 第八十五章:你是我的小朋友 南辰看着屏幕上那一排叹号,仿佛听见了那端某人的呐喊。 她不过请教了几个问题,就被赤果果的嫌弃了。 他嘚吧嘚的和自己说一大通时,怎么不嫌烦。 脑海中浮现琥珀川妖妖娆娆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个性格阴柔有耐心的人。虽然阴恻恻的。 南辰啃着苹果,依然拿不定主意。这时,司空言推门进来,她立即将选项又抛给了司空言。 「蝴蝶蜻蜓小鸟,棕熊毛毛虫,你选哪个?」 司空言微微歪头,阳光迎面映入他漆黑眸底,里面藏着宠溺的浅笑。 「小奶豆喜欢哪个,我就选哪个。」 「说正经的,你快选一个。」 司空言若有所思,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篮筐里的布丁。 南辰仰脸看他,心里猜测他十有八九会选鸟或者棕熊,一个代表自由,一个代表力量。 「毛毛虫。」司空言说。 南辰:??「为什么呀?」 「因为软软的,像你。」司空言指尖轻点她鼻尖,眉眼弯起。「那毛毛虫和吸血蝙蝠呢?」 司空言几乎毫不犹豫的回答,「蝙蝠。」 这令南辰有些讶然,见她一脸迷惑不解,司空言不急不缓的坐在一旁椅子上,一边撕着布丁封皮,一边说,「从生产工艺和吸引力上,吸血蝙蝠这个设定都更具备竞争力,有利于后期销售。」 他将剥好的布丁递到南辰嘴角,笑岑岑看着她。 南辰接过,咬了一小口,「愿闻其详。」 「首先是色彩,血红色的香水冲击力强,能给消费者更强烈的感官刺激。在注意力经济时代,这是很关键的。其次造型上也更容易延伸,可以和西方暗黑童话联系在一起,具备更为鲜明的精神属性。再者这一设定比较符合年轻人追求不走寻常路的心理,对他们而言,这不仅是一款香水,更是一种审美和灵魂的符号。」 南辰怔怵片刻,她没想到,琥珀川像是顺嘴一说的建议,背后有着如此复杂而可行的逻辑。 「我的小奶豆,真棒。」 司空言捏着她的小鼻子,晃了晃。 南辰笑得有些尴尬,不是她棒,是琥珀川棒。 「我去趟设计部。」司空言起身,摸摸她的头,离开办公室。 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所见略同? 虽然他们是从不同的角度考虑的。 就在这时,琥珀川发来了一条信息。 ——乖徒儿,方才是为师不好 南辰抿嘴笑,他说话还真是怪异到极点。 南辰:师父你是最棒的(/鼓掌) ^ 孤寂的小楼房间内。 司空云盯着破碎的手机屏幕。 纤长的手因暴躁的余波而轻微抖动。 他将手机用力摔在地上,一脚狠狠踩上去。 随后像发疯似的,冲进地下室,猛地掀开铁门上方细长的小窗。 少年泪眼婆娑的望向他,白炽灯泡下,少年面无血色。 这是了吧。司空云想。 他啪地合上小窗,弯起手指擎着下颌,沉思了片刻。打开一旁的冰箱,取出一瓶浓缩果汁。倒了半杯清水勾兑,然后抬手打开吊柜门,拿出一只撕掉商标的药瓶,倒出一小堆在掌心,他大致数了数,将药融入果汁里。.. 他戴上手套,用托盘将果汁从下方小门递进密室。 少年像狗一样爬过来,一把握住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 司空云折返回楼上,静静等待着。 半 个小时后,他重新下到地下室,用一把造型复杂的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铁门。 门被拉开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吱嘎一声,伴随着金属的声响。 少年蜷缩在地上,已经昏睡过去。 司空云走近他,用鞋尖踢了踢他,少年没有一丝反应。 看来可以行动了。他不急不缓的退出密室,从外间墙壁挂钩上取下一件黑色长衫,有点像医生穿的白大褂,只是颜色恰好相反。然后将长发束在脖颈后,套上鞋套,又换了一副工地干活用的粗麻手套,这才进入密室,弯腰横抱起地上的少年。 少年很轻,像是某种小动物。 他抱着少年登上梯子,穿过客厅,踢开门,将他丢入打开的后备箱里。 午后的阳光明冽得耀眼,司空云带上墨镜,站在敞开的后备箱旁看了一会儿少年。 随后,砰地一声关上箱盖。 四下荒芜一片,只有风从四方涌来,大地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 他坐上驾驶位,伴随着引擎的轰鸣,黑色跑车往旷野另一边疾驰而去。 ^ 南辰沉入在吸血蝙蝠的梦魇中无法自拔了。 越画越来电,越画越上瘾。 不知为何,一涉及到阴暗面的东西,她就灵感迸发。 她将蝙蝠设计成了‘吸血博士"的造型,为它架上了一幅闪烁着知性光辉的小眼镜。 双翅拢在背后,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学究。 「怎么样?」南辰炫耀的看向侧立在一边的司空言,满脸等待被夸的表情。 「好玩。」司空言认真的答道。 南辰放下画笔,「地卖出去了么?」 「正在走流程。」 这次可让姜九捡了个大便宜。他有些搓火。等翻盘后,一定要让他都还回来。 南辰哦了声,见司空言脸色有点沉冷,便没再多问。 「蜗牛,蝙蝠,向日葵。我们先用这三个试试水吧,如果卖得好,再做后续准备。」她说。 「嗯,先小批量生产。」 「需要做宣传海报什么的么?我来画,手绘的要比网图有感觉。」 司空言微微一笑,「那就辛苦小奶豆了。」 南辰边转动着座椅,边仰脸看他。 无可挑剔的俊美男子。 可那双盈满温柔笑意的眼睛后,总像是藏着她无法触及的东西。 「你总把我当小屁孩看。」南辰嘟囔了句,将椅子转回画板,勾勒着细节。 「我哪有。」 司空言俯下身,从背后抱住她。 一缕淡淡的檀香混合着烟草的味道。 丝丝缕缕钻入南辰的鼻息。 「你有。」 司空言两只手臂压在她胸前,让她有点心跳加速,「从你跟我说话的调调和这些小学生款零食就能看出来。」 司空言不置可否,侧过脸,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你是我的小朋友。」 南辰脸蛋刷下绯红一片,这句话本身没什么,只是他说这话时的声音,暗哑低柔,像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咒语,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耳垂上被他咬过的地方苏苏的,就像着了一团火。 她手里的笔戳在画板上,心已是毛线团,却硬装淡定的道,「我是大朋友。」 司空言低低的笑声飘落下来,他松开她,直起身。 南辰暗暗松了口气。 为什么这个衣冠楚楚,看起来正儿八经的家伙,能散发出这么勾魂摄魄的气息。 这时,头上方又飘下他低低的笑。 司空言用拇指指腹,摩挲着她发烫的耳垂,「红了。」 南辰简直要裂开了。 她拨开他兴风作浪的爪子,直勾勾盯着画板道,「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我是个老谋深算的成年人。」 司空言敛起笑容,可笑意又从眼睛里冒出来。 「我很坏的。」南辰强调。 「我就喜欢小坏蛋。」 司空言嗓音沉洌轻柔,修长指尖抚弄着她头顶的发丝,把南辰的头发拨楞的乱七八糟。 南辰放弃了,其实这种感觉也挺好的,可以放任自流的不用长大,但要一直是,就没那么享受了。起码要在一部分时间里,把她当做一个成***性来看待。 她好奇也渴望那种感受。 可再看看她和司空言,两人好像在过家家。 互相冲着对方冒傻气。 就算在暧昧时,也充满幼稚的气息。 到底是哪里不对… 南辰蓦然站起身,面对着他,一扬下巴,「我们做一天成熟男女好不好?」 司空言怔忪。 「像所有的成年人那样。」 司空言眨眨眼,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南辰盯着他,忽然脸色一沉,暗戳戳的说,「你是嫌我胸小…是么!」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像要吃了他。 司空言连忙无辜的摇头。 「哼!」南辰双手叉胸,一拧头,「那就是嫌弃我屁股小。」 司空言忍俊不禁,「我没有。」 「哼!」南辰又把脑袋瓜使劲拧向另一边。「肤浅。」 司空言:…… 「从这刻起,我就是***了,快做出你迷醉我的样子。」 司空言垂眸,手按着眉骨… 「给我看看你贪婪的目光。」 司空言终是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 再抬眸去瞧南辰,发现她一脸的阴云密布。 他的视线逐一掠过她清澈的大眼睛和尖尖的小下巴,然后是纤细得像是还处于发育中的身体,真想说一句,有点难。 「是要你贪婪,不是要你观瞻,真讨厌。」 「我不知道怎么贪婪…」 「垂涎三尺懂吧。」 「你想要我冲着你流口水?」 南辰狠狠翻了他一个白眼,不说话了。 司空言想了想,转身出去了。 他推开吸烟室的玻璃门,几个凑在一堆抽烟聊天的下属见他进来,都是一脸惊讶。 司空言是极少极少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言董。」他们纷纷颔首打招呼,火速退了出去。 其实司空言也没想来,只是刚才溜号了……不知怎么就走这来了。 贪婪。 他品味着这个词。 点起一根香烟,望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眯起眼睛。 挑起眼梢。 直勾勾死盯。 瞪大眼睛吃惊状…… 然后,他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八十六章:怎么…嗯? 十分钟,司空言握着手机,缓缓走出吸烟室。 脑海里还飘荡着伍亿轻佻的讥笑,‘你和柴火妞还玩幼稚园恋爱呢"。 他回味着死党的言传身教,似乎领悟了那么一点点精髓。 回去办公室的路上,下属们用惊诧的目光偷偷瞟着言总裁。 言董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是不是公司又遭遇了什么瓶颈? 不对,你看言董的眼神,有点迷茫啊… 司空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一道道诧异的视线和窃窃私语。 径直推开了南辰办公室的门。 南辰正在气愤他刚才突然转身而去,站在落地窗前,瞪着他。 司空言深深的盯住她。狭长凤目漆黑如夜。倒映着远方垂落的夕阳。 随即,他猛地一扯领带。 原本规整的深灰暗银条纹领带立即变得松松垮垮,挂在他脖子上。 南辰看得一愣。 目不转睛的盯着司空言。 只见他又是一扯,扯掉了衬衫领口的三颗纽扣。 扣子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南辰眼睛瞪大一圈。这货吃错药了么。 司空言走近她,高大身形落下一片阴影。 就在南辰搞不清楚状况时,蓦地,腰被一只有力的手,一把紧紧箍住。 力道大得她骨头发疼。 下一秒,司空言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制抬起来。 他垂眸盯着她。浓密眼睫遮挡住眼眸。他微微低下头,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在一起,呼吸缱绻缠绕。 南辰以为他要吻她。然而旋即,他箍着她腰的手蓦地向下滑落,在她臀上使劲掐了一把… 南辰几乎要跳起来,不是因为太刺激了,而是太疼了! 司空言偏下头,与她唇瓣近在咫尺,却没吻上来。 低低的,暗哑的声音飘落:「我眼底的欲,都要流出来了,女人。」 南辰卡巴着眼睛,像一个木偶呆愣在那。 旋即,全身的寒毛集体起立。 她感觉牙根都在打颤。 司空言又凑近点,用温热的唇磨蹭着她的嘴唇。 南辰十分好奇,他刚才干什么去了。 见她跟个木偶似的戳着,司空言似是有点小失落,眸光暗了暗。 「够贪婪么。」他说。 南辰紧闭着唇角,可笑声却从鼻子里跑了出来。 「你笑我。」 司空言残念了,认真温柔的小心灵受到了伤害。 南辰连忙摇头,随即眼珠一转,蓦地抬手,在司空言胸膛狠狠推了一把,将他推坐在椅子上。 司空言一怔,未及缓过神,南辰突然抬起一只脚,踩在了椅子边上,身体前倾,咄咄逼人的向他俯下身,一把揪住他的领带。 她学着他的样子贴近他的脸,淡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布丁的味道。 司空言一阵心跳加速。 「那就让我吃掉它,男人。」 南辰嗓音轻诡狡黠,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司空言的睫毛。 修长浓密的眼睫倏地变得湿润起来,微微眨动着。 那柔润轻软的触感,令司空言搭在扶手上的手,蓦地一紧。 就在南辰想去调戏他另一半睫毛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小秘书端着热腾腾的咖啡,一脸石化的望着这一幕… 言董衣衫不整的坐在椅子上,女画家正在用舌头舔着他的眼睛。 与此同时,难以描述的两个人齐齐转头,看向她。 三个人都石化了。 小秘书默默的,机械的转过身,迈着顺拐的步伐,走了出去。只听咚的一声,她额头撞在了门框上,脑袋被弹得向后一仰。可她却像毫无知觉一样,直挺挺的拐入走廊,一秒后,飞速探出一只手,砰地关上办公室门。 司空言和南辰缓缓回过头,两人直直相视了几秒,低低的笑起来。 就像两个搞恶作剧的捣蛋鬼。 从这一刻起,他们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当晚回家后,两个人依旧余兴未消。 南辰多多少少有点羞怯,虽然眼睛里流露着想继续玩的渴望,可面上还是端着的。今天她的所作所为堪称挑战了自我。 洗过澡后,她穿着司空言的黑衬衫,靠在床头摆弄手机。 司空言像是故意勾引她似的,又围着浴巾就出来了。 暗淡光线中,他的身体劲瘦高挑,从头到脚都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他薄唇含笑,坐到南辰身侧,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 「小奶豆,我们继续玩***剧场啊。」 南辰抿着嘴低头笑,再抬头时,一本正经,「不跟你玩了。」 「跟我玩嘛。」司空言手肘又戳了她一下下。 他低软的嗓音,瘦削却结实的胸膛,让这句充满童心未泯气息的话魅惑十足。 「只有小破孩儿才卖萌,成年人都这样。」 南辰忽然跳到地上,扳过司空言的肩,脚尖轻轻踢了下他脚踝,「把腿正过来。」.. 司空言不懂她要做什么,但玩兴正浓,乖乖照做了。 下一秒,南辰蓦然抬起一条纤细的腿,踩在了他大腿上。 「sir。」她轻佻一勾唇角。 司空言看看她,又垂眸盯着自己腿上那只白皙小巧的脚丫。 南辰学着电影里看到的动作,缓缓的磨蹭着脚丫,把司空言的浴巾蹭出一道道皱褶。 司空言深吸口气,渴望着她再往上点,又抵触着这个龌龊的念头。 可光是在他腿上磨蹭,也够他受的了。 南辰的动作很生疏,时轻时重,好几次差点没栽倒,幸亏踩的不是关键部位。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司空言的思维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他一动不动,感觉浑身的温度都在飙升。 「你倒是配合我呀。」南辰忙乎得都冒汗了,不满地说。 「怎么…配…」 南辰身体晃了下,顺藤摸瓜的接道,「你想怎么配?」 司空言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这不是暗示了,这是摆明了。 他突然一把抓住南辰细细的脚腕,盯着她漂亮的踝骨好一会儿,看得南辰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司空言蓦然抬眸,直勾勾望进她的眼,那双夜眸中仿若有火在烧。 旋即,她就被他一把捞起来,按倒在身下。 炽热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下。 南辰有点慌神,但很快意识到这是游戏的一部分。 便摆出久经沙场的姿态,勾住司空言的脖颈,与他纠缠在一处。 两人急吼吼的吻了一会儿,司空言蓦然离开她的嘴唇,撑起自己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表情十分严肃。 南辰卡巴着眼睛看他,有些不知所措。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脸颊绯红,脑袋也晕乎乎的。 「南辰。」司空言无比郑重的唤着她的姓名。 「我想要你,现在就要…给我。」 不是询问,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似乎只是告诉她,他的决定。 南辰来不及说什么,只听撕拉一声,衬衫就被司空言扯开了。 他的手速非常快,带着不肯回头的决绝。 南辰慌乱间,身上一沉,他又将她压住了。 「我不玩了!」她叫喊着,想要推开他,可根本推不动,仿佛一缕微风吹过岩石。 「司空言!」急得她脸更红了,简直能滴出血来。「我都说不玩了,你放开我!」 旋即,她的喊叫声就被封在了口中。 她狠狠咬了他嘴唇一口,有血的腥甜溢开,却让对方更加猛烈。 南辰终于明白,他不是在和她玩了,是动真格的了!! 她拼尽全力从他怀里抽出一只手,不管不顾的去抓他的脸,指甲划破了司空言的肌肤,留下一条鲜红的痕迹。 司空言微一蹙眉,动作蓦然一顿。 南辰趁机狠命推搡他胸膛一把,随即,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时间定格的瞬间,清晰无比。 司空言怔忪,整个人仿佛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好半天,僵在那。 他们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 南辰看了看自己尚张开的手,反作用力带来热辣辣的感觉。 司空言轻轻抿了下唇角,分不清他眼中刹那的神情。 他翻身坐到了一边。 南辰还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 她这是在干什么… 房间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半晌,只听司空言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以后不会再碰你了。」 语气中没有愤恨,只是平静的,淡淡的说着。 他起身朝浴室走去。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南辰垂下头,窝成一小团。她后悔又懊恼。可她当时脑袋一片空白,这一耳光就像是条件反射。 在司空言走出浴室前,她默默的去了里间。 片刻后,传来浴室拉门的声响,然后是打火机和香烟的气息。再然后,外间的灯光熄灭了。 司空言生她的气了。是真的生气了。 南辰躺在黑暗中,有点想哭的感觉。 她究竟在坚持个什么劲。是真的在乎这个行为本身么?恐怕并不是。 她惧怕的是躲在这件事后面的东西。 是被他得到后,再抛弃的恐惧。 得不到的,就总是在渴望。到手后,新鲜劲一过,就被搁置一旁。 不要说人,就连我们买的物品也总是如此。 她悄然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借着窗外月光,望向床上的身影。 司空言面朝内侧躺着,身体微微蜷着,一只胳膊搭在一边空荡荡的被褥上。 他在心里指不定多恨她呢。 真不知道明天该如何面对他。 或许司空言也是这样想的,因为第二天清晨,南辰醒来时,发现别墅里只剩下她自己了。 司空言没有给她准备小蛋糕和牛奶。 却把蜗牛给喂了…… 南辰憋屈沮丧的发了会呆,突然,冒出一个闪电般的念头。 嗯!就这么干了,一定行的! 第八十七章:公主裙 南辰穿戴整齐,化了浅淡的妆,离开别墅。 柏油路面洒满细碎的阳光,她踩着树荫往海州集团走去。 插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握住一个小东西。 心情还是难以平静啊,她感觉有点羞耻。 如今她已经可以自由出入海州总部了,几乎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言董最近和一个小画家走得很近,两个人关系非同寻常。 关于她和司空言的各种猜想,如越来越多的气泡,微妙的飘荡在每个办公区上空。 尤其是昨天被小秘书目睹难以描述的画面后,今天她走进公司,发觉大家看她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 但南辰不在乎。 她径直走到司空言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两下。然后便推门而入。 司空言如往常一样,坐在宽绰的班台后。他抬眸,看她一眼,继续浏览页面。 俊美面容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空气中弥散开一种疏离。 南辰走到他身侧,深深垂着头,飞速从兜里抽出紧握的手,另一只手抓起司空言搭在桌面上的手,把那个神秘的小东西塞进他掌心。 随即,红着脸头也不回的跑出办公室。 心砰砰乱跳,她像荒野大逃亡般,冲出海州大厦,一路飞奔,直到跑不动了,才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 那感觉,就像是生怕司空言追上来一样。 然而她身后只有车水马龙的街路和寂静的阳光。 办公室内,司空言直直盯着手中的小方块。 似乎沉入某种深远的静思。 那个蓝色的小包装倒映在他深邃的虹膜上。 他拉开抽屉,将东西压在了一叠文件下。 随后,面色平静的继续工作。 ‘我以后不会再碰你了"。他耳边回响起自己说的话。要说不生气,那是自欺欺人。可更多的,弥散在他心间的,却是一种被拒绝后的空落。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小伤感。 他点燃香烟,将所有情绪压制在心底,快速翻阅文档。 马路边,南辰边走,边不断的看着手机。 可司空言的头像上始终没有出现带红圈的数字。 她在路边长椅坐下,空茫的望着前方。 等待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这种类似宣判的感觉。 她心不在焉的刷着新闻。 倏地,眸光一凝。 是一篇关于前几日在殡仪馆附近失踪少年的报道。 孩子被找到了,现已平安回到家中。 昨晚十点左右,南郊一工地的更夫在围挡下发现一名昏睡的少年。被发现时,少年呼吸平稳,身上没有外伤,更夫立即报了警,警方抵达现场后火速将少年送往医院,经确认就前失踪的某校十二岁男生。 虽然身体上没有损伤,但孩子的精神受到了强烈刺激。他被检测出被人下了大量助眠药。洗胃后各项生命指标正常,并无受过虐待的痕迹。 但少年一直精神恍惚,无法为侦破工作提供有效线索。该案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南辰起身,继续往前走去。 算是幸运的,她这样想,之后这则新闻就被她淹没在脑海中。 荒凉的大地上,阳光格外明冽。 映照着乌黑发亮的车漆,这辆造型拉风的跑车此刻正舒适的洗着泡泡浴。 高挑单薄的男子穿着水靴,正用喷枪冲刷着车身的泡沫。 泡沫顺着水流沿着车体流入脚下的泥土。 风吹起他的长发 。整个画面极具西部感。 司空云关闭水枪,摘下湿漉漉的手套,靠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外墙上,点起烟,眯起修长的眼,上下眼睫簇在一起,遮住了他眸底苍茫的神色。 后备箱他已经清洗了三遍,消除了一切可能存在的痕迹。 可一想到接下来还要清洗密室,他就觉一阵厌烦。 想是想调剂一下心情,他踱到阴影里,点开南辰头像。 琥珀川:徒儿 久久没有回复。 琥珀川:乖徒儿,可有听到为师的召唤 片刻后,南辰:干甚 琥珀川:小蝙蝠诞生了么 南辰:在上户口 司空云微翘唇角,弹开烟蒂,一只脚向后蹬在墙上。垂散下的长发遮住了手机屏幕,他向后撩开,可头发又垂落回来,他一下变得很暴躁。狠狠的,将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在耳后。 琥珀川:接下来画什么 南辰:不知道 南辰:继续讲讲你的故事 琥珀川:为师现在不想讲故事 司空云直觉微信那端的死丫头心情不是很美丽。她高兴时就会发小表情。但今天的聊天却死气沉沉的。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像是某种天赋的能力。 琥珀川:小向日葵今天不开心 南辰:嗯 琥珀川:和他吵架了 南辰好半天都没回。 司空云收拾起洗车的用具,走回小楼里,蹬掉沉闷的水靴,将自己舒舒服服扔在客厅沙发里。 他启开一罐冰可乐,甚为享受的喝了一大口。 南辰:你是***么 司空云直接被一口可乐呛到了,他坐起身连连咳嗽,扯过纸巾擦了擦嘴边和洒在衣服上的饮料。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完美的将对话继续下去。.. 琥珀川:不是 南辰:你是的时候,是不是很想 问题越来越尖锐了,司空云怀疑她是不是大白天就喝醉了。 琥珀川:徒儿不该问为师这样的问题,有悖师徒之道 南辰:少装蒜了 琥珀川:时而 南辰:如果你向对方提出要求时,被对方扇了一耳光,你是什么感觉 司空云明白了。自顾自的几声冷笑。这对蠢货真是蠢到不可救药。 琥珀川: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我不爱勉强别人 南辰:假如 琥珀川:那我会向她道歉,把她哄好 南辰又沉默了。 她在外面闲逛了好久,直到衣服里钻满凉飕飕的小冷风,才缓步朝别墅走去。 司空言一直没发来任何消息。 傍晚时分,南辰就像等父母回家的小孩儿坐在门槛上,呆呆望着逐渐暗淡的天空。 或许天黑了,他也不会回来了吧。 晚霞瑰丽浓重,沉甸甸的涂抹在天边。 这时庭院外的马路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她刷下站起身。 直直盯着大门。 下一秒,门开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 南辰眼底闪烁起光辉,车门推开,一条长腿迈向地面,司空言从车上下来,一手拿着一大束鲜花,另一手拎着一个漂亮的方盒子。 车在他身后驶进车库,他逆着霞光,朝这边款步而来。 高高大大的身影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南辰傻愣愣的戳在原地,高兴得快要飞起来了。 司空言走到她跟前,将花束递给她。 她急忙捧在怀里,笑得虎牙都露了出来。 司空言又将盒子递给她,她空出手去接,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想起那个小方块,她又一阵脸红。 两人都没说话,司空言看上去已经不生气了,眼眸的光亮柔和,和绚烂晚霞相映生辉。 南辰将花插在餐桌的花瓶里,打开了漂亮纸盒。 随即她怔愣的眨了眨眼。 轻薄的棉纸下,透出浅杏色的蝴蝶结…… 她拨开包装,将衣服拎了起来,竟然是一条公主裙。 「喜欢么。」司空言问。 「喜欢!」她干脆喜悦的答道,她从没穿过洋装,更别提这种少女心爆棚的款式。 可现在只要是他送的,就算是一条大裤衩她也满心欢喜… 为了表示她发自内心的喜欢,她立即蹦蹦跳跳的去试裙子了。 主卧里有个很大的衣帽间,可平时他们却极少用。 两人似乎都对穿着打扮不是很在意。 南辰望着镜子里的女子,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 原来她也可以这样卡哇伊的说…她严重怀疑司空言在上班时间偷看动漫了。 镜子里人影一晃,司空言倚在衣帽间门边,温柔的望着她。 「谢谢你,大坏蛋,你最好了。」南辰飞扑过去,想要抱住他。 可身体却在一刹那,扑了空。 「我去做饭。」 司空言在那微妙的一秒间,不漏声色的转身走掉了。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完美的巧合。 恰好她要抱他,恰好他一转身。 南辰的胳膊还举在半空,她呆呆的盯着眼前的空气。 这绝不是巧合。她很清楚。 可不是明明已经原谅她了么。 换做以往,司空言一定会接住扑上来的她,回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南辰的心瞬间沉落下去,她回过头,看向镜子,里面映出一张忧伤的脸。 她回到餐厅,趴在桌上看着蜗牛。 它又可以在玫瑰花瓣下乘凉了。 南辰轻抚着花瓣一样的袖口,凑上去闻了闻,有种甜甜的味道。 她靠在厨房门上,看着背对着她忙碌的男子。 挽起的衣袖露出结实的手臂,此刻的司空言,充满温暖的烟火气。 莫名的令人安心。 他又在切水果了。芒果,橙子在刀刃下变成精巧的一个个小块。 可他始终没有侧头去看南辰,就像她根本没站在那。 菜品端上餐桌时,南辰乖乖坐在桌旁,露出期待喜悦的笑容。 可她却觉得,有一张冰冷的面具粘在脸上。 司空言利落的摆好碗筷,像是训练有素的大厨。在与南辰的目光不经意间相撞时,他回以淡淡一笑,温和沉静。 「开动吧。」南辰故意用开朗的声音说。 她拿起勺子,盛起一块芒果,放入口中笑眯眯的嚼着。 司空言没有像往常那样,往她碟子里夹菜。而是双臂交叠搭在桌面,静静望着她。 他温柔的凝视,却让南辰心里涌起酸涩的慌乱。 这目光,像极了告别…… 第八十八章:把我逗飘了,又丢开 南辰顿时觉得口中的芒果都没了味道。 她放下勺子,看看司空言,又望向一桌的菜肴,感觉像是最后的晚餐。 「多吃点。」司空言温声道,「小奶豆真美。」 这句赞美的话,听在此刻南辰耳中,却如一个凄凉的童话。 她默默的又吃了些东西,再次望向他,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然而,司空言只是静静的看她。蓦然伸直胳膊,探出食指朝南辰嘴角点过来。可指尖在距她分毫处倏地顿住了,就那么停在半空。 旋即,那修长的食指弯下去,司空言收回手,碰落了几朵花瓣。 他在自己嘴角点了下,示意南辰那里沾着东西。 南辰为他的举动呆愣在那,任凭唇角粘着一星星果渣,一动不动。 他真的不再碰她了。 不再用柔软的指腹替她去擦拭小花猫一样的脸。 他远离她了。好远好远。虽然他们此时只隔着一张餐桌。 「你不是已经收下我的…小方块了。」她嘴角向下撇着,眼眸在灯光中闪着水光,「明明收下了,还送我裙子和花,让我觉得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已经和好了…如果,如果你根本不打算接受我的歉意,为什么要做这些!」 她霍然站起,头也不回的咚咚咚跑上楼。 砰地关上里间房门,反锁,抱膝坐在落地窗边。 天完全黑了。一轮月牙镶嵌在夜空,薄雾般的云朵缓慢移动着,让月亮的脸庞时隐时现。 裙摆很蓬,她将脸贴在膝头,感受着棉布柔软的质地。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是门把被拧动的声响。 「南辰。」司空言富有磁性的嗓音透着门板传来。 「把门打开。」 南辰坐着没动。 「我去找钥匙了。」 南辰跳起来,开门后又坐回原来的位子。 司空言修长的双腿出现在她余光中。 「起来,别坐地上。」他俯视着她头顶说。 南辰执着的纹丝不动,就像屁股发了芽长在地板上了。 无奈,司空言只好俯身去拽她的胳膊。 「别碰我!」南辰叫道,使劲甩开他的手,「既然我这么让你讨厌,干脆不要管好了。」 司空言的手空握了下,收了回去。 「我不是讨厌你。」他声音些许寥落。 「那是什么?!」南辰一跃而起,由于起得太猛,一个不稳后脑勺撞在了身后落地窗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疼得一皱眉,觉得更憋屈了。 司空言不忍的望着她,「小心点。」 南辰揉着后脑勺,忿忿看向一边,「用不着你管。」 司空言不说话了,微垂着眼眸。 南辰死死盯着园林里的树影,半晌,耳畔飘落下浅浅的一声叹息。 「我…有点生你的气。」司空言低低的说。 「我知道,可我已经用最不要脸的方式向你道歉了!」她抬起残念的小脸,盯着他道,「难道你还要我给你套上不成。」 司空言:…… 他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在这令人烦忧的氛围下,他竟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这是要疯的节奏么。 「你总在逗我。」他看着她说,「挑逗。」 「把我逗飘了,又狠心丢开。」 司空言一字字,郑重而认真的说。 「我…」南辰竟无力反驳。 她确实有点过分吧,总想让鱼咬钩,可等鱼真咬了,她又把人家扔回水塘里了。 「我以后不得了…」她低着头小声嘟囔着。 好半天都没听到司空言的回应,她抬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南辰眨眨眼,感觉他表情异常严肃。 「不许骗我。」司空言说。 「嗯。」南辰点点头,怯怯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 「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她问。 司空言点点头。 南辰抿嘴笑了。 这幼稚的爱情呐,可两个人皆浑然不觉,都感觉心里暖暖的美滋滋的。 司空言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揉着她的后脑勺,「还疼么。」 南辰摇摇头,额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大坏蛋,你真好。」 「是你对我真好。」她纠正道。 「嗯,我只对小奶豆一个人好。」 「以后也不许变。」 「不变,永远不变。」 永远有多远呢?南辰无法去丈量。甚至想象不出一辈子到底有多长。 司空言松开她,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蓝色小方块。 南辰一下就呆住了,脸瞬间红成苹果,可东西是她送的,如今人家接受了她的歉意并要她兑现了… 「你是要…要跟我试一下下么。」她磕磕巴巴的说。 眼珠盯着小方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没等司空言回答,她一咬牙说,「我可以…」 司空言笑着摇摇头,这才发觉自己还抓着某物呢,丢进垃圾桶,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大坏蛋…」南辰钻进他怀里,环住他的腰,脸在他胸前蹭呀蹭的,把他衬衫蹭出好多细小的褶皱。 司空言唇角挂着宠溺的微笑,任由她跟自己耍赖。亦或说,撒娇?这么想着,他笑意更盛了。 南辰蹭够了,抬头看他说,「我们明天去玩呀。」 司空言略微迟疑下,「好。」 「去游乐场坐摩天轮,好不好?」南辰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 「好。」 两人又像两块橡皮糖一样,粘在一起了。 次日司空言发挥了最快的工作效率,午饭都没吃,埋头苦干。 令全员上下大受鼓舞,董事长以身作则,身为员工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可他们如果知道,他们敬慕的言董是为了晚上的约会才高歌猛进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下午不到四点,司空言就往家赶了。 二十四年,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家这个字眼如此富有吸引力。 一路上他不断脑补着约会的画面,阳光透过车窗落入他眼底,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司机方雄惊异的瞥着后视镜中的老板,这是中了彩票大奖了么,一直在笑。 为了今天的浪漫之约,南辰也忙乎了小半天,做面膜,化妆,选衣服,这可是她和司空言首次正式意义上的约会呢。 她坐在化妆镜前,擦掉了第四遍妆容,总感觉不满意,她的化妆技术委实低劣…再上了妆后,她终于放弃了,与其化得跟妖精似的,不如不化了。最后她和往常一样,涂了淡妆。 然后望着被她选出来摆在床上等待宠幸的几套衣裳。 站在镜前一一比量了一番,总觉得差那么一点点意思。 好纠结啊,她耷拉下肩膀,坐在床边,长长的伸直腿。 不如…她眼眸倏地一亮,真是笨,还纠结个什么劲,就穿那件公主裙好了。 司空言回来时,南辰正站在穿衣镜前,美滋滋的左右摇摆着身体,就像一条在水里跳舞的鱼。 「我们走吧!」南辰转过身,拎起卡腰羊绒外套,蹦蹦跶跶的朝他走来。 司空言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要穿这个去?」 「不好嘛,多美呀,昨天你还夸我来着…」 南辰以为他嫌她打扮得不好看,小脸沉了沉。 没料到司空言态度坚决的说,「不好,换掉,穿羽绒服。」 南辰眨巴着眼睛,张口想要反驳,司空言已扳住她的肩,将她转过去,指尖捏住拉扣,往下一拽,旋即双手抓住洋装衣袖向两边一剥,像剥玉米般,把南辰从裙子里扒了出来。 「喂喂喂,你干嘛不让我穿。」 「冷。」 「不冷!外面不是套衣服了嘛。」 「冷。」司空言斩钉截铁,「我说冷,就冷。」 第八十九章:甜甜的摩天轮 南辰蔫蔫的垂下头。 少女心破碎了…这世上的冷,除了‘妈妈觉得你冷的冷"外,还有‘男友冷"。 最终,在言总裁的亲自操刀下,南辰被包得像只粽子一样出了门。 「我不想戴帽子。」跨出别墅门,她抗议道,「把头发都压趴趴了。」 「戴着——」司空言拉着长音。 南辰撇撇嘴角,「你怎么不戴。」 司空言一歪头,挑衅似的一笑,「我抗冻。」 话说两个成年人,在冬天的黄昏,去游乐园撒欢,确实有点中二…… 但别人的目光向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心底的感受。 车停在停车场后,两人手牵手,踩着夕阳的余晖步入游乐场大门。 冬季生意冷清,门票都免了。 放眼望去,整个游乐园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老人带着孙辈在玩耍。 高高的摩天轮矗立在漫天晚霞中,寂静得仿若神迹。 这一轮才刚刚启动,需要半个小时后才能开启新一轮。 司空言仰着头,凝神望向摩天轮,眸光悠远沉静。 上一次坐摩天轮,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远得他都忘记了年岁。只记得他和哥哥是逃票上去的,那时摩天轮已经启动了,哥哥跑在前面,像只敏捷的兔子蹿进小房子,他慌忙跟在后面,脚被什么绊了下,眼看着载着哥哥的小房子就要脱离地面了,他急得眼泪都冒出来了,这时哥哥突然从门口探出半个身子,一手紧紧抓着门框,一只胳膊拼命伸向他,「小言,抓住我的手!」 司空言收回目光,心中还回响着当年哥哥那句稚嫩的童声。 ‘抓住我的手",他一直都在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他的手,可他却放手了。 他的胳膊被轻轻晃了晃,司空言这才回过心神,侧头发现南辰正担忧的看着他。 「你怎么了?」她问。怎么感觉他像是快哭了。 「没事。」司空言扯开一个笑,「我们先去别处逛逛吧。」 落日一点点在天边沉落。未落的晚霞涂抹在地平线尽头,在天地之间勾勒出绯紫色的画卷。 南辰在饮品店买了两个蛋筒冰淇淋,举到司空言面前,「你吃哪个?」 「你挑吧。」 对于甜品,他向来没什么兴趣。 南辰把香草味的递给他,自己舔着草莓味的。 大冬天迎着北风吃冰糕,横看竖看都有点冒傻气… 「大坏蛋,我想尝尝你的。」南辰嘴角沾着一圈粉色奶油。 司空言看着她的模样,温柔的笑开了。 「舔舔,吃得到处都是。」 南辰伸出舌头,认真的舔了一圈嘴,「这回呢?」 司空言抬起手,食指指尖在她唇角轻轻点了下,然后将沾着冰淇淋碎末的手指抵在自己唇边,探出舌尖舔了下。 紫色的晚霞在他身后沉入大地,逆光中的他,俊美温润,仿佛身上所有的棱角都被夕阳柔和掉了,那么温柔而美好。 南辰看着他出神,直到司空言说,「不尝我的了?」 「尝,当然要尝。」南辰在他递到嘴边的冰淇淋上大大咬了一口,顿时冰得她脸皱得跟小包子一样。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你的比我好吃,咱俩换。」 司空言有些无奈,像哄小孩儿似的,跟她交换了冰淇淋。 两人边走边吃,空气中都弥散着香甜的奶油味儿。 司空言不大理解为什么女生会喜欢吃这类东西。粘粘的甜得腻 牙。 可望着南辰欢喜雀跃的样子,他坚持着把冰淇淋吃光了。 夜幕轻降,几点繁星浮现在夜空。此时它们的光芒还很浅淡,像是一只只朦胧的眼睛。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坐摩天轮!」南辰兴奋的牵住他的手,往摩天轮方向飞奔。 游乐场里亮斑斓的灯光,他们在光影中奔跑,时光仿佛疾速后退,两个人就像十几岁的少年,边跑边笑。 司空言感到心似乎被打开了一个豁口,有温暖肆意的东西流淌进来,让他的灵魂都闪烁起光芒。 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售票口,售票阿姨从小窗户里诧异的望着他们。 「不用着急,还有六分钟呢,就你们俩。」 南辰这才发现,等待口的栏杆旁果然只有他们两个。 「今晚的摩天轮我们包了。」她笑着说。 司空言垂眸望她,两手捏住帽檐,把她毛茸茸的帽子往下扯了扯,又用双手护住她的耳朵,「冷不冷。」 南辰使劲摇头,小脸蛋因为方才的剧烈运动红扑扑的,眼睛盈满璀璨的光。 「来了!」南辰抓起他手臂,拽着他兴冲冲跑向降落在站台前的小房子。 四面玻璃的小房子来回晃荡着,南辰握紧他的手,像是生怕他跳不上来似的。 司空言的神思在刹那间再度回溯。 她的手软软的,小小的,就像小时候哥哥的手。 而今他们都长大成人了,不知现在握着他的手,会是怎样的感觉。 「坐稳了,老快了。」南辰笑眯眯的逗他。 司空言也笑笑,眼神却透着寥落。 铛的一声,工作人员挂上了外锁。 小房子缓慢的上升,像是爬树的蜗牛,轻微摇晃着。 「你好像不太开心。」南辰望着对面的他说。 「哪有。」司空言望着四周的夜色,「我很开心。」 南辰缓慢的摇着头,目光落向他的尾戒,一小圈繁复奢华的钻石熠熠生辉。 她听司空言说过许愿的事,他一定是在想他的哥哥了。 她站起身,原本就充满摇摇欲坠之感的小房子霎时倾斜起来,司空言连忙抬手扶住她,他以为南辰是要坐到他身边,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坐到了他腿上。 南辰侧身而坐,瞬间显得有些拘谨。 司空言怕她在晃动间仰过去,双臂将她圈在怀里。 小房子离地面越来越远了,建筑物不断变小,灯光也变成一个个闪烁的光斑。 而奇异的是,在这与世隔绝般的高空密闭空间内,他们却没涌起什么暧昧情愫。 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呆在一块,温暖而宁静。 在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司空言的身体蓦然绷紧了下,他俯瞰着大地上点点灯火,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起儿时的画面。 彼时抵达至高点的瞬间,他和哥哥激动得又跳又叫。 ‘小言,我们快许愿!他们说在摩天轮升到最最高的地方时,许下的心愿就会实现。" 他急忙闭上眼睛,默默的,急切的在心底许下愿望。 ‘希望我和哥哥永远都不分离!" 这是他当年的夙愿。也是这一辈子的心愿。 虽然成年后的他,对于这句话有了不同的理解,但心境却没有改变。 「我想帮你找到他。」南辰蓦然动容地说,以至于太过激动,她声音发着抖。 司空言唇角微勾,点点头,「嗯。」 南辰凑近他的脸,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就像他每次亲吻她那样。 每个人心底或许都有一个脆弱的小角落。 司空言虽然从始至终什么也没说,但南辰感觉到了他心上那个柔软的地方。 哥哥此刻在做什么呢? 司空言或许永远也猜不到。 在他抱着心爱的女子,俯视着城市夜色时。 他的哥哥,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也正在黑夜中逡巡着。 司空云在寻找下一个猎物。 他要完成他的惊世之作。 黑色跑车缓缓驶过某初中校园门前,初三的学生还在晚自习,那一扇扇亮着白色灯光的窗户后,是一个个年幼的生命对于未知前途的奔赴。 他将车停在校门对面,耐心等待着。 总会有形单影只的身影,他们像一粒粒散落在校园里的石子,不被人注意。 他们要么孤僻,要么怯懦。 被拍挤在群体之外,孤独的来去。 九点半,嘹亮的下课铃声响彻整个校园。 司空云绯薄的唇角,冷冷勾起一个弧度。 来吧,小宝贝们。 看看你们哪个更像时光彼岸的我。 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如浪潮中的鱼群,涌出校园大门。 围在门口的学生家长们也一股脑涌了上去。 寂静的夜,瞬时变得喧闹起来。 大部分学生都在家长的陪伴下离开了。还有一部分群的一起走了。剩下为数不多的独行的学生,皆步履匆匆。 这时一个低着头,缓缓前行的身影跳进司空云的视野。 那是一个女生。很瘦。梳着学校统一的齐刘海荷叶头,脸色雪白。 她目光有些游离,眼睛很漂亮。 下巴尖尖的,嘴巴小巧精致。 而神情却是颓然的,孤寂的。 司空云眼眸深处迸射出精光,让他的眼睛看上去亮得慎人。 就是她了。这小女生竟是和南辰有几分相似呢。 他启车,隔开一段距离,悄悄跟在女生后面。 女生丝毫未觉出身后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正森冷的瞄着她。 她走得很慢,像是对回家这件事充满抗拒。 在走到一棵树下时,她忽然停了下来,司空云还以为被发现了,想调转车头。 可旋即发现,女生并没有看向他。 而是抬起头,出神的望着树冠。 枝桠光秃秃的,残存的几片枯叶宁死不屈的抓着树枝,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她看了片刻,继续低头往前走去,拐进了一条黑黝黝的小胡同。 很显然,司空云没法跟进去,那样他会被立即注意到,而且校园前的监控摄像头一定也拍到了他的车。当然还有许多来接孩子的家长的车。 要在休息日动手,那样才不会被怀疑。 这是他早就打算好的。只是没料到,还得步行。 他将车停在没有监控的小道旁,拢起兜帽,将面孔隐藏在阴影中。 然后,直直朝漆黑的胡同里走去…… 第九十章:我想送你一座游乐场 在从游乐场返回的路上,司空言边开车,边时而侧头看向南辰,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轻轻叩着,像是有话说,又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南辰觉得他这个样子又萌又好笑,晃晃他胳膊。 司空言微抿唇角,默了默,「我方才许愿了。」 「哦?什么愿望?」南辰心底滋生出强烈的期待。 「我想送你一座游乐场。」 他声色沉静,言词间也无抑扬顿挫,却莫名的有种让人相信的力量。 说完,他自顾自的淡淡一笑。 「我接受。」南辰说,「我会一直等着那一天。」 时光又恢复了甜蜜宁静。他们之间变得更亲昵了。不是身体的亲昵,而是灵魂的贴近。 南辰设计的香水瓶被转化为工艺图纸,投入了小规模生产。这让她由衷的感到自豪。司空言托海外的朋友帮她拿到了学分,果然如最初说的那样,她最后也没画上什么luo模。 青焰的琴行开业那天,他破天荒主动联系了南辰,让她前来捧场。 南辰本想拽着司空言一起,可惜他有太多公务要处理,她便开上牧马人自己去了。 琴行开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三层商铺,面积逾三千平,真看出青行之不差钱了。 开业典礼十分隆重,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都是青行之业内的朋友。 青行之一张脸都笑开了花,他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青焰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南辰步入琴行时,青行之一眼就看到她,热情迎上来,看来他已经让那一千万赔款随风而去了。 「小焰在楼上,这孩子还是不喜欢热闹。」青行之说。 小焰,南辰听着他亲切的称呼,猜测他们父子关系应该已经得到了长足改善。 「青叔叔你快忙吧,不用招呼我,我上楼去找他。」 南辰捧着精致包装的画作,迈上玻璃楼梯。 琴行装修奢豪内敛,能让人在每个不经意的角落品出名贵的味道。 青焰一身黑色西装,身姿笔挺的站在一架雪白钢琴旁,正透过大大的落地窗向外望。银发在阳光下璀璨耀目。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还是那么不可方物的漂亮。 「青老板,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南辰走上前,将打着包装的画送给他。 「谢谢。」青焰双手接过,他虽然没笑,可神情却很柔和,纤瘦的手抚过印满小向日葵的包装纸,随后撕开了封装。 他端着画框举远了些,视线在画作上来回游走。 随即半是嘲讽半是玩味的一笑,「还真是我的脸。」 「哥哥,你能不能温柔的笑一次。」南辰拍着他肩说。 青焰仿佛没听到她故作轻佻的话,环视着四面墙壁,一指东侧,「就挂在这里。」 「喂,我说,你多少表扬我几句啊。」 「你把我画成蛛蛛,我还要表扬你?」 南辰哈哈笑,蛛蛛…「禁止说土话。」 青焰说干就干,立即挥舞起锤子在墙上钉钉子。 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她的大作挂在上面。 两人一起站在画下,仰头看着,南辰说,「恐怕你最想要的,不是我的画。」 青焰侧头瞥她一眼,重新将视线落在画上,「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我没兴趣。」 「啧啧。」南辰撇嘴,「也不知是哪个孙子,当初想烧死我据为己有来着。」 青焰直接就从她身边走开了…… 南辰追上他,拽下他衣袖,「喂我说正经的,我感觉你和那个琥珀 川有些像。」 「我对男人也没兴趣。」 青焰纤长苍白的手指轻敲着黑白琴键,发出轻灵的音符。 「他也不像个男的呀。」南辰压低声音,就像周边有人偷听似的,「他都不长胡子的。」 青焰冷冷睨着她,「你想说,我和他都不男不女的?」 「没有!才不是。」南辰瞪他一眼。 青焰冷哼一声,将头别向窗外。 「我是觉得,你们能成为朋友,比我要更懂得彼此,更亲密的朋友。青焰,虽然说人生而孤独,可有个结伴而行的人,总好过没有。」 「你说的像是我要和他谈恋爱。」 南辰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要有这个想法,我把他微信给你。话说也不是不可以呐,一个钢琴师,一个画家,绝配啊!」 青焰双臂交叉胸前,歪着头睨她,神情像在看二傻子。 「省省吧。」他忽然抬手,拇指食指用力一弹,给了她一个暴栗。 南辰怔愣的瞪大眼睛,不是因为被他弹懵了,而是青焰这个举动,让她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竟然打破了那层无形的结界,主动触碰她了。 虽然方式有点暴躁。 她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有种强烈的想要撮合青焰和琥珀川的妄想。 于是没经得青焰首肯,她便自作主张的把琥珀川和她聊天记录转发给了他。 青焰看过那些话后,冷冷嗤笑一声。 「卖惨。」他说。 「但我感觉他小时候挺可怜的。」 「呵,这种伎俩也就骗骗小女生。」 南辰没说话,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琥珀川想以此博得她的同情,从而达到接近她的目的。但南辰始终想不通,琥珀川接近她做什么。 「你多几个心眼,别虎车车的。」青焰睨着她道。 南辰有点不服气的说了句知道了,又和他聊了会儿,便离开了。 她现在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怎么才能帮司空言找寻到他哥哥的下落。 ^ 天空阴沉沉的。灰白的云朵沉甸甸的压在苍穹尽头。 小枝趴在窗台上,端着下巴望外面。 本就幽暗的胡同在这种天气里,更像是被罩了一层毛玻璃,乌突突的。 对面是一排豁牙烂齿的旧民房,现已无人居住,脏兮兮的墙上画着红色拆字。 她的家很快也要被推土机夷为平地了吧。 一滴雨水打在窗户上,旋即是许多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玻璃上拉出细密的水丝。 外卖恐怕要延迟到达了,这种鬼天气。 她刚刚点了一杯奶茶,算是对周末的犒赏。一杯十二块钱的奶茶对她而言,是十足的奢侈品。就在昨天,她收到了不知在何方的父亲转来的一千块钱,便小小放纵了一下。她很想念用牙齿咬碎珍珠豆时的感觉。 这时,有人敲门。 小枝朝门口跑去,没想到外卖这么快就到了。 但开门前,她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句,「谁呀?」 没有回答。大概是被雨水声淹没了?一丝狐疑在她脑海一闪而过,她拉开了门。 几分钟后。昏迷的小枝被一个穿着黑雨衣的高挑身影扛在肩头,带出了胡同。 她拼命的想要睁开眼,可拼尽全力,也只是把眼睛撑开一丢丢缝隙。 世界在冰冷的雨幕中颠倒着。 她模模糊糊瞥见一双向前移动的黑色雨靴。 仿佛死神的双脚。 随后,她被丢了出去,重 重的摔在坚硬的物体上。残存的意识告诉她,这是车的后备箱。那一丝视野中最后停留的,是一张极其模糊的脸。很妖娆。像魔鬼。 车载音响传出狂躁的摇滚乐,主唱扯破喉咙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司空云嘴角浮起满足的笑,将束发的线圈一把扯落。长发立即披散下来。他一个提速,跑车刺破雨幕,朝荒芜郊外呼啸而去。 这次他要用不同的方式。美妙的浪漫的,也是更人性的。 不过也是要冒更大风险的,这让他感觉刺激。 将小枝带回小楼后,他用黑布蒙住了她的眼,先将她锁进密室。 人在精神亢奋时做事很容易出错,司空云坚信此理,所以他要先平静下来。 密室墙壁做了最先进的隔音,就算小枝在里面喊破喉咙,也传不出一丝声音。. 他仰躺在一楼沙发上,启开冰可乐,点上细杆香烟,悠哉的点开微信。 琥珀川:小向日葵,下雨了 琥珀川:为师的乖徒儿有没有被淋湿 南辰:我很忙,师父 琥珀川:忙着画香水瓶? 过去好半天,南辰才回:忙着看画 琥珀川:谁的画,让我徒儿这般喜欢 南辰:司空云 啪的一声,司空云的手机不小心落在地上。他的瞳孔蓦地一缩,定定怔了几秒。然后伸手拾起掉落的手机,他的画,他的画??噢…想起来了,他曾有一幅早期画作在这有山展出过。 琥珀川:画得很好么 南辰:还可以吧,风格和你有些像 琥珀川:发来看看 南辰发来一张图片,枯萎的向日葵在血色烈日中垂死挣扎着。 琥珀川:不怎么样,太外显了,用超高饱和度来直白彰显浓烈,落俗 南辰:俗不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司空言的哥哥画的 琥珀川:你男友的哥哥? 他也知道这个问题画蛇添足,但像是想确定什么似的。 南辰:师父,你老了 琥珀川:?? 南辰:爱说废话了 琥珀川:把他的画扔一边去,为师画的不比他好么 南辰:重要的话说三遍,他是司空言的哥哥 琥珀川:所以就要供起来? 半晌后,南辰回复:我想找到他 司空云的心咯噔一下。这个死丫头鬼里鬼气的,被她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琥珀川:那还不简单,你是从哪买的他的画 南辰:不是买的,是上上次画展时拍的 琥珀川:那通过经展商应该能找到他 南辰:我联系过了,不行 司空云笑笑,你当然是找不到的。这时,南辰忽然发来一个问题。 南辰:你的真名叫什么 第九十一章:哥哥就在你眼前 司空云蓦地从沙发上坐起身,扭头望向外面阴沉沉的旷野。 雨点混合着雪花敲在玻璃上,窗户缝隙传出呜呜的风声,像是野兽的悲鸣。 他突然烦躁起来,感觉之前被忽略的风雨声此刻都变得难以忍受。 琥珀川:俞洛松,怎么了 南辰:没什么,随便问问 司空云盯着屏幕,感觉‘怎么了"三个字非常愚蠢。 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慌的。 以后和死丫头说话要小心了。虽然让她知晓他的身份是早晚的事,但不是现在。 他打算立即结束聊天。可没料到,南辰又发来信息:继续将将青的故事吧 司空云飞速转动着眼珠,她是想以此探知他的背景?但在他的版本里,是不存在司空言的。 琥珀川:打字太费劲了,想见见为师么 他想以此探察南辰的心思。结果南辰答应了。 司空云变得更加烦躁不安,在房间内来回转着圈。很显然她如果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他就更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折返回地下室,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后,驱车离开。 这回约定的地点,是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就在这有山附近。 他们靠窗对坐,司空云将身体隐没在拢起的窗帘后。 「司空云在圈内很有名么?我怎么没听过。」南辰搅拌着咖啡说。 「我也没听过,这也不稀奇,许多画家都在海外漂泊。」 司空云抿了一口咖啡,妖妖艳艳的一笑,「徒儿,你是来向为师打听他的吧。不是来听故事的。」 「都有。」南辰弯起眼睛,「师父你也常年在国外么?」 司空云捏着搅拌勺的手微微一抖,他顺势搅起咖啡,「我哪里都去,在国内也有一些时日了。」 「可我也没听过你的名字。无论是琥珀川还是俞洛松。」 「我嘛,不是很有名喽。因为作品太冷门。」 南辰点点头,「可我觉得师父画得很好。」 「谢谢。」司空云淡淡道,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他很想赶紧从她眼前消失。 「说说你的青吧。」 此刻司空云还哪有闲心编故事,他望向灰沉沉的天空,「他是我的幻觉。」 南辰没作声,静静等待着。 「你为什么要找那个叫司空云的画家?」他看向她问。 「不是我想找,是他一直在找他。」 「找他做什么。」 南辰一怔,感觉琥珀川的语气突然变得森冷起来,像是藏着某种恨意。 司空云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可脱口的话也无法挽回,这许多年积压在心底的情绪像是要瞬间决堤一般。他真恨不得一把掀了桌子,把南辰的脑袋拧下来。 「我就随便问问。」他强作淡然的道。 「因为他是他最想念的人,也是最爱的人。」 「爱?好奢侈的字眼。」 司空云想要控制自己,可他总是控制不住,当那种狂暴的情绪飙起时,他精神就会处于一种脱轨的状态。「这种字,在我的字典里早就不存在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被爱过。」南辰静静道,「他的哥哥很爱他的。」 司空云心底发出尖锐的冷笑,这个蠢货,时至今日依旧执迷不悟。 「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因为后来不爱了。」 「为什么不爱了?」 南辰歪头盯着他,「你好像对他们的故事很感兴趣。」 我t然感兴趣!司空云暗暗骂道。 「我喜欢羁绊。」他端起咖啡杯,遮挡住脸上的神色,再放下时已恢复如常,「我很少与他人产生深刻的羁绊,所以想听听别人的故事,没准会成为作品的灵感。」 南辰点点头,「作为交换,你先讲青的故事。」 司空云觉得她别有用心,甚至怀疑她是否藏着什么监听设备。 「那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小向日葵不急着回家么。」 南辰摇摇头,平静的凝视着他。 「我不能露出真正的表情,不能说出真心的话,我将真实的自己埋葬了。对于我而言,学校就是一个熔炉。我是最底层的存在,这和成绩优劣无关。 ‘他即使成绩再好能怎么样,还不是个废物。" ‘你看他努力用功的样子,好像个傻瓜啊。" ‘老师也很讨厌他这种人的,他的笑好恶心。" 我经常听到这样的议论,每一句都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可我却要装作根本听不见。我端着伪装的笑容在他们面前经过,假装自信满满,明天很美好。 他们在我身上寻找着卑微的优越感。因为无论怎么差劲,总要有一个叫琥珀川的家伙比他们更差,更不值得活在这世上。我没有嘲笑过任何人,虽然我经常在心里这么做。可每次当我取得好成绩时,老师总会这样说,‘琥珀川这次又拿了全班第一,但不能因此骄傲,因为自己成绩优秀而嘲笑成绩差的同学是不对的。" 我就是那个靶子,让其他所有人更团结的靶子。 这就是生态平衡。而我不幸成为了承受者。或许是我的内心已不堪重负,某一天青出现了。就是我画里的模样。」 雨雪依旧敲打着玻璃,冷清的咖啡馆随着司空云话的告一段落,陷入岑寂。 「多重人格?」南辰说。 司空云轻轻摇头,「没那么玄乎。只是一个幻觉。我知道这一点。他并没有取代我而存在,而是我的一个分身。」顿了下,「小向日葵,现在该你了。」 南辰有些诧异,望着琥珀川急匆匆的钻进车内,消失在交错的雨幕中。总觉得他的神色有些狼狈。 不过她并没想太多,看来琥珀川也完全不晓得司空云这个人。还以为他能知道点什么。俞洛松。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迈巴赫在咖啡馆门前缓缓停下。 司空言走近,扫了眼桌上的咖啡杯,然后坐在了方才司空云坐过的位子。 南辰知道他想问什么,说「那个画家。」 「赞美你的那个?」 「嗯,我想从他那打听打听你哥哥,结果他不认识。」 司空言丝毫不觉得意外,倒是有些在意南辰和他约会。即使是在光天化日随便聊聊。 「回家。」他起身说。 雨雪交加的天气让居家时光格外惬意温暖。 两人窝在沙发上摆弄手机,茶几上放着热茶。 南辰枕在司空言腿上,身上搭着小毛毯,暖融融的感觉让她有点困倦。 这时,司空言的手机突然叫起来,本柔和的铃声在一片安寂中有些刺耳。 司空言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号码,蓦然神色一变。 指尖悬在挂断键上,却迟迟没落下。 「你怎么不接?」南辰懒洋洋的问,「好吵呀,快接。」 司空言挂断了。 继续刷新闻,可夜眸深处却溢起小小波澜。 「谁呀?」南辰放下手机,仰面盯着他的脸。 「保险公司的业务经理,想拉团保。」 「哦。」南辰收回视线。 可不出一分钟,司空言手机再次暴躁的响起。 似乎是在抗议刚才被拒接了,声音仿佛更大更刺耳了。 司空言秀挺的剑眉一蹙,低垂的眼眸下意识瞥向南辰,却正好和她目光撞在一起。 他接起来,声色沉冷,「什么事。」 对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南辰竖起耳朵听,可司空言的手机是限量奢款,私密性极好,她硬是一个字也没听清。只能隐约听出对方是个男的。 这让她顿时没了继续窥听下去的兴趣,翻了个身,摆弄自己的。 司空言嗯了几声,算是对那边滔滔不绝人的回应,然后就挂了线。 房间内又恢复了温暖的宁静。 南辰刷了会儿,上下眼皮终于重逢,手机啪的一声从她手中滑落。 司空言弯腰拾起,轻轻放在茶几上。 垂眸久久的看着她,眼底是难以言明的神情…… 第九十二章:终于牵住他的手 一夜雨雪过后,晴朗的天空洗过一般透蓝。 北风嗖嗖刮过,吹动着云朵瞟向远方。 司空言一大早就出了家门,说是今天有个重要的生意要谈。 南辰感觉他心事重重的,和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走了神没听到。 司机没来送他,司空言是自己开车走的。 南辰站在落地窗前,盯着远去的车影,莫非这个生意很棘手? 她极少见到司空言因为生意上的事这般烦忧。她提出陪他同去时,司空言所问非所答的回了句‘我中午就回公司"。南辰想,他这是在变相的拒绝自己吧,或许这个场合不适合带她出席。 司空言的车开得很慢,他并不是故意的,可心里却有种希望永远不要抵达目的地的抗拒。 昨晚段医生兴奋的打来电话,说白羽的记忆恢复了,虽然不是全部,但已经能够想起一部分事情,尤其是上学时候的事。那也就意味着,她想起了他。 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本以为这辈子就能稀里糊涂的雪藏掉了,可随着白羽好转,这道伤疤又被挖了出来。带着痛苦与血色,站在他面前。 段医生再三请求他到医院来,时间不用太久,一周就可以,帮助白羽在关键期迅速好起来。电话的前半段是段医生在谈,后半段突然换了人。一个陌生苍浑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司空言,我是白羽的父亲,白冉。" 一瞬间他心脏骤然一缩,时隔多年他早已不记得白冉的嗓音,但却无法忘记白羽出事时他那张悲痛愤怒的脸。白冉没有责备他一个字,虽然声音沉冷,语气却透着请求之意。他说,对于白羽而言,这或许是唯一的契机了前你带走了她的一生后希望你能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司空言要如何拒绝?他无法拒绝。 朗空下的盘山路美得如同油画。‘我再不会见她了。"他对南辰是这样许诺的。 车驶入欣康医院院门时,段医生和白冉已经在大门前等候了。 司空言从车上迈下,于万里晴空之下,与当年的仇人对视着。 而白冉眼里,已不再有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仇恨,只有无尽的沧桑。 「谢谢你能来。」白冉说。 司空言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在往病房去的路上,段医生和司空言简要说了下情况和他需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陪着白羽回忆过去。毕竟他才是那段时光当之无愧的男主角。 像是怕打扰到他们温馨的重逢,段医生和白冉去了办公室。 白羽安静的坐在病床边,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一套淡蓝与浅灰相间的高中校服。头发梳得很整齐,泛着柔亮的光泽。 她没有化妆,脸依旧有些浮肿。 她看向走进来的男人。 司空言穿着黑色哑光衬衣,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西装是手工订制的,用料考究,在腰部做了一个修身设计,流畅的线条微凹,衬托出挺直宽阔的肩背与窄腰和长腿。他也望着白羽,唇角似有若无的抿着。 白羽笑了,浅淡如雨后的洁白花朵。 「司空学长。」 「嗯。」 司空言对她勾起一抹笑,但看起来只是做了个微笑的动作。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白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似是想把他的眉眼永久刻印在心底。 司空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买花。他两手空空的站在她面前,像是在告诉她,这就是他能给她的未来。 「这几年你还好吧。」白羽打破岑寂,怯怯的问。 「嗯。」司空言坐在 病床边的椅子,望着她说,「过去的事,我很抱歉。」 白羽微微一笑,摇摇头,「请不要这样说,与司空学长没有关系,是我一厢情愿的。」 「你叫我司空言吧,现在也不是什么学长了。」司空言笑笑。 「不,你在我心里,永远永远是当年的模样。」白羽低头看着自己的校服,「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吧。」 司空言点点头,「你现在记忆恢复多少了。」 白羽蓦然抬头,眼里有闪亮的东西,「关于司空学长的,我全都记得。」 司空言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起段医生的话,起身朝白羽伸出手,「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的手修长骨感,白皙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指甲如贝壳般莹润,白羽盯着这只手,这是她少女时代最最想牵的手。 她轻轻的搭在他温暖的掌中。 一阵酸涩而又甜蜜的悸动,让她落下泪来。 她终于牵住了他的手,却已物是人非。 几滴泪珠落在校服上,晕染开一个个深色圆点。 「真是惭愧…我太激动了。」白羽慌乱的擦拭着眼角,重新绽开笑容,乖乖被司空言牵着向外走。刚走到病房门口,司空言蓦然顿住脚步,侧头对她说,「穿上外套。」 他的声音谈不上温柔,平淡低沉。但在白羽听来,却如若天籁。 可她舍不得松开他的手,「我不冷,没关系。」 司空言折返回去,打开储物柜的门从里面取出一件大衣,将它递给白羽。 白羽将白色棉服套在校服外,对他羞怯的笑了下,却没了勇气继续直视那双夜色般深邃的凤目,直直盯着平行视线里司空言的衬衣纽扣。 「拉锁。」司空言说。 白羽像是终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忙不迭的拉上棉服拉锁。 司空言垂眸看着手足无措的白羽,迟疑下,再次握住她的手。 医院的园林很安静,四面围墙挡住了冷冷的风,围合出一方静谧和煦的世界。 他们手牵手,像一对情侣般漫步在石板路上。 不远处的长亭里,有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举着手机自拍。淡粉色大衣里透出病号服的蓝色条纹。她不停变换着角度,虽然离着有一段距离,但也能感受到那位病友似乎挺开心。 白羽望了眼那拍照女子,说,「她是同层病房的,再过三天就能出院了,大概是想留个纪念吧。」.. 司空言浑不在意的哦了声,并没刻意去瞧那女子。 「司空学长,我看新闻上说寰亚目前好像不怎么景气。」 「还好。」 白羽握着他的手紧了下,「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请学长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对我讲。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为学长做点什么。」 「不用,你好好养病吧。」 白羽默默低下头,他的手好暖好温柔,她真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能这样和学长牵着手,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声音低低的,似乎怕不经意冒犯什么。 「我有时很后悔,如果当年我不那么任性,没准现在还能和司空学长做朋友呢。」 司空言沉默不语,静静望着地面上两人斜长的影子。 「司空学长。」白羽忽然停下脚步,鼓足勇气般仰起头,望着他眼睛说,「我们还能是朋友么。」 司空言回望她,答案是否定的。但他无法说出口。 至少此刻,对着如此脆弱的她,不能够。 他微微点了下头。 白羽发自内心的笑起来,仿佛得到了世间最美好 的东西。 「学长真是一点没变,还是不爱讲话。」 她声音变得开朗许多,「学长,等我出院了,我们能一起去一次图书馆么。」 司空言静默半晌,「好。」 白羽颔首笑着,脚步变得轻盈起来,心已飞出高高院墙,飞向遥远的地方。 「我要回去了。」司空言说。 「你明天还来么?」白羽眼神中充满期盼。 「嗯。」 将她送回病房,司空言匆匆离开医院。 他无从承受白羽对他的期待,在她恢复记忆之前,他并没有这般强烈的愧疚感。 或许是那时她既无表情,也无言语。他只是例行公事般来探望她,而对她来说,他也只是一个时常出现的访客。 可如今他们之间再次有了情感的牵绊。 寰亚集团总裁办里,南辰拄着下巴,学习着电脑上的香水制造工艺。 这是司空言下达给她的新任务。 南辰瞄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十二点半了,司空言快回来了吧。 十分钟后,办公室门被推开,司空言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在她抬眼望过去的刹那,他对她笑了下。 这一笑还不如不笑,生硬又呆板。 看样子貌似谈得不怎么如意。 「吃饭了么。」司空言疲惫的坐到沙发上,头向后仰着,问。 「当然没吃,等你呢。」 司空言阖着双目,「想吃什么。」 这无尽轮回的问题啊…南辰轻轻走到他身边坐下,扭过身子瞧着他。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司空言微微撑开眼皮,斜眼瞥向她,眸光深邃柔亮,仿若倾泻而出的一抹流泉。 「怎么。」 他嗓音低哑,扬起的下颌勾勒出锋锐的线条。 「谈的不顺利?」 南辰试探的小声问。司空言却沉默了,好半天就那么斜斜睨着她。 「没有。」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我只是有点累。」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司空言笑笑,再次闭上眼,「我不知道,才问你的。」 南辰:…… 她凑上去,在他脸颊啪嗒亲了一口,「乖乖歇着,我去觅食。」 就在她直起身的瞬间,在司空言身上嗅到一丝丝似曾相识的味道…… 第九十三章:带我同醉 是消毒水的味道。 很轻很淡,与他衣服上的檀香味儿糅杂在一起。 南辰转动眼眸,没动声色的走出办公室。 一定是她多心了,现在很多企业为了保持环境洁净都会喷洒84.寰亚卫生间也有消毒水的味道,没准司空言回来前正好去解手了呢。 要相信他。 南辰这样对自己说。 这天他们加班到很晚才回去。走出高耸的写字楼时,城市已万籁俱寂。 两人并排走着,谁都没说话,只有脚步声回荡在宁静空旷的停车场。 「这笔生意谈完了么。」拉开车门时,南辰忽然问。 司空言搭在门抠上的手蓦然一顿,「明天还得继续谈,敲定一些细节。」他没看南辰,匆匆坐进驾驶位。 南辰轻轻哦了声,坐上车。 司空言倾身过来,替她扣好安全带,在她脸上吻了下。 南辰对他笑笑,心里始终萦绕着一丝丝异样感。 就这样连续两天,司空言上午都去谈生意,中午回公司。他身上也始终萦绕着一丝丝消毒水的味道。 虽然那缕直觉在南辰心底如生根发芽般越发茂盛,但她没有多问。 而司空言也对这笔重要生意闭口不谈。每当她问起进展,他都含糊其辞。 第三天晚饭时,南辰对他说,「我明天要去接一个朋友出院。」 司空言嗯了声,细致的挑着鱼刺,然后将鱼肉夹到她碗里。 「你不问问是谁么?」 「嗯?哦,谁?」 南辰将他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周瑄。」 司空言微微点头,细嚼慢咽的吃着菜,他进餐很斯文,每次夹的菜不多,动作优雅,极具观赏性。 但南辰此时无心欣赏,她紧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结果一无所获。司空言的反应正如他之前说的,根本不认识周瑄。 「她就在欣康医院。」 司空言眸光一凝,总算将这个名字和之前的记忆融为一体。不过如今,他却很难淡然处之了。他没动声色,纤长指尖继续灵活准确的挑捡出鱼刺,声色淡淡道「我不陪你过去了,明天上午还有会。」 南辰点点头,「明晚我可能会在周瑄家里住。」 「嗯。」 司空言应了声,感觉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随即他倏地一笑,夹起雪白的鱼肉块递到南辰嘴边,「张嘴。」 南辰一口咬住,表情夸张的嚼着,两人互望着彼此,眼底皆是笑意,却像是隔了什么,有点远。 南辰洗澡时,司空言独自走到露台上,他只穿着衬衫,任由深夜冷风将身体吹透。他已经跟段医生打过招呼,让他转告白羽,明天不过去了。 他敲出一根香烟,衔在嘴角,用手拢住火机,点燃,深吸了一口。仿若有一块石头压在心上,让他喘不过气。他自认绝非良人,在外面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深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路。可唯独面对南辰时,好似所有的城府与心机都荡然无存,连撒个谎都难做到游刃有余。 她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从他闪避的眼神中。 若是她知晓他又见了白羽,一定不会原谅他吧。 司空言站在寒风中默默吸着烟,浑然不知身后玻璃门那侧多了一双凝视的眼睛。 直到后面传来推门声,他才蓦然转身。 「你怎么了,大坏蛋。」 南辰只穿着睡衣,赤着脚走进来。 「快回屋去。」 司空言道,飞速按灭烟蒂,把还 往前走的南辰一把推了进去。 「你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司空言垂眸盯着她雪白纤瘦的小脚丫,语气责备,「怎么不穿鞋。」 「我着急找你嘛。」 南辰牵住他的手,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却让司空言微微一怔。 这两天,他不止一次牵过白羽的手。 心上的石头似乎更重了。他突然将南辰横抱起来,俯首贴上她的脸颊,温柔的蹭了蹭。 南辰眼睛倏然瞪大,司空言闭着眼,修长浓密的睫毛像两片小扇子,轻轻摩挲过她肌肤,痒痒的柔柔的。 「没事。」司空言轻声说,然后抬起头眸光深邃的望着她,「不必为我担心。」 「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就对我说,我愿意做你的听众。」 在那一秒,司空言真想全盘托出,但最终他只是淡淡的道,「真的没事。」 次日清晨。 南辰欣喜雀跃的开着牧马人往医院飞驰。 即使岁月以刻薄与荒芜相欺,我们仍需供生命的慷慨与繁华相爱。 无论发生什么,周瑄永远都是她儿时的玩伴,最好的朋友。 司空言的出现,也不能改变这一切。迎着阳光,她这样想着。 将所有的烦忧纠葛抛至脑后,今天是个好日子~ 南辰飞跑进病房时,周瑄正坐在窗边,腿侧立着整理好的行李箱。 她对南辰浅浅一笑,温柔极了。 「我们走。」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对于司空言,南辰只字未提。 周瑄如今已忘记好多事,或许她已经把司空言忘了,也或许她不再想提起。 那一页似乎翻过去了,她迎来了新的生活。 南辰把她接到了自己的别墅,让她安心住下,说自己现在和男友住在一起。 周瑄缓缓歪过头,如今她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慢镜头,「是那个漂亮的男生么?」她竟还记得青焰。 「呃,是。」南辰笑着答道,会避开她的目光。 「真好。」周瑄幸福的笑着,「真想早点看到小南穿上婚纱的那一天。」 「什么嘛,早着呢。」南辰忙着整理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明白,周瑄是真心为她高兴,为她感到幸福。 「让我想想。」周瑄仔细回忆着,「哎,还是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不过记得他酷酷的。你当时还对我说,他是你哥哥呢,骗人的家伙。」她捏住南辰的耳朵轻轻拧了下。 虽然很轻,可南辰却几乎要被这一下拧出眼泪来。 就让她这样认为吧。一个美丽的谎言。 「对了,我还拍了几张照片呢。」周瑄拿出手机,「算是留作纪念吧。」 南辰凑过头看,照片上周瑄摆出各种姿势,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们瑄瑄是最…」她话没说完,目光忽然凝固住了,旋即一把抢过周瑄的手机,放大其中一张照片。 「怎么了,小南?」周瑄不解的看着她。 南辰双目如炬,死死盯着照片中周瑄身后的背景。 是一对牵手漫步的情侣。 那个男人,正是司空言。 而那个笑颜如花的女人,是白羽。 他们亲昵的手拉手,白羽侧着头,看向身边高大俊美的男人。 由于有一段距离,看不清他们细微的神情,但那温馨浪漫的感觉已经溢出照片了。 南辰听到自己心里,有碎片掉落的声响。 胳膊被人晃了晃,她这才回过神 来,周瑄担忧的盯着她。 「没事。」南辰笑了笑,「真的没事。」 可她再难投入到庆祝周瑄出院的欢愉中了。 她很想喝酒,很想放纵,只盼着天快点黑。如果一个人真心骗你,是再如何质问也没用的。 周瑄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她智商虽不如前了,可烹饪手艺仍在,南辰强颜欢笑,味同爵蜡。骗得好,骗得高,耍得她团团转! 她狠狠咬着筷子头,望着对面如同无知孩童的周瑄,已然消退的恨意如黑雾般缓缓在血脉中腾起。她并不是那个幸存者。 下午她和周瑄去看了场电影。 漆黑的影院里,荧光将观影者的脸映照得明灭不定。 她直勾勾盯着放映屏,却根本不知道里面在演什么。 周瑄不停的喂她吃爆米花,时而还会摸摸她的头。 南辰的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着转,没有落下来。 黑暗中她的心终于彻底平静了,也彻底冷却了。 还有什么好说呢,一切都是一场戏,就像眼前的电影。 从影院回到家后,周瑄就催促她走,生怕会耽误她和男友在一起的时光。 「傻瓜。」南辰捏着她的脸说,「你怎么那么傻。」 像是说周瑄,更像是说她自己。 「我是变傻了呢。」周瑄呼出口气,「可药还得坚持吃,否则会复发的。小南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 「永远不会,到死都不会。」 「好啦,快走吧,别让你男朋友等急了。」 南辰真想冷笑一声,宣告我没有男朋友了!她很想多陪陪周瑄,可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反倒让她也跟着不开心。于是嘱咐了几句后,她便走了。 走出家门后,她才发现,自己已无处可去。 不,有处可去!她要继续演下去,这一次认认真真的表演。 在此之前,她需要先发泄一下情绪。然后戴好华丽的面具。从这一秒起到整场戏落幕,都不再摘下来。 找谁呢?最丧最疯狂。那当然是青焰了。 可他不会安慰她,只会露出嘲讽的嗤笑。对这世上所谓的爱情和痴男怨女嗤之以鼻。那没准会让南辰更憋屈。 随即,另一个名字浮现在她脑海。 有点危险,却再合适不过。 话说那次见面后,他就没再联系过她。 南辰怀着一种报复心理,点开微信。 虽是妖了点,可也是个美人。而且是个男人。 ——师父 好久,才收到琥珀川的回复: ——为师有点难过 南辰:我也是,你怎么了? ——为师有点醉了,徒儿 南辰:带我一个 第九十四章:不要再欺负我了 月光洒在奔涌不息的江面上,泛起细碎的银辉。 凌江畔寂静无声,夜空仿若和江水连成一片。 因为是奔着喝酒来的,南辰没开车。 出租车停在江堤步道边,她推门下去,朝着下方瞭望。 不远处的江边沙石滩上停着一辆黑色跑车。 她踩着碎石朝那边走去,冰凉刺骨的江风裹着潮气直往脖子里钻。她缩缩脖颈,把围巾系紧了些。 琥珀川告诉她见面地点时,她还有些诧异。 但当此刻真的身临其境时,却又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这里果然是对月独酌的好地方。 南辰走到近前,俯视着席地而坐,背靠车门的男子。 他的长发随风轻扬着,发梢旖旎在地面。 身边放着一箱进口黑啤,空瓶横七竖八的散落着。 「坐。」琥珀川拍拍身侧,往防潮垫那边挪了挪。 他一条腿弯起,另一腿伸直,一只胳膊搭在蜷起的膝头,手里握着半瓶酒。 南辰一屁股坐下,琥珀川拎起一瓶酒,用牙一咬,砰地启开递给她。 西北风兑啤酒,还真是上天了。 琥珀川今天穿的很随意,一件长款卡其色羊绒大衣,浅灰v领针织衫,牛仔裤有点脏兮兮的,有几处染着颜料,系带的休闲鞋,看起来像是在山中漫步。 南辰反倒觉得,这样的装扮更适合他的气质,减了几分妖娆,多了几分文艺范。 「你受什么刺激了。」南辰点起根烟问。 琥珀川蓦然侧头望向她,修长眼眸里倒映着江波,盈盈若水。 「为师很难过。」 「刚才不是说有点难过么。」 「现在是很。」 「把你的不开心说出来,让我开心下。」 琥珀川一笑,难掩妖娆,他望向江水。 「如果某天你发现你最恨的人,像个傻瓜似的爱着你,你会怎样。」 「如果某天你发现你最爱的人,像骗傻瓜一样骗你,你会怎样。」 「我会离开他。」 「就这些?」 琥珀川没说话,似是陷入沉思。他今天心情糟透了,正因为低落,仿佛削减了那锋锐如刀的恨意。复仇究竟能带来什么呢?忘却?释然?恐怕都不是,只能更加难以释怀。 那日在咖啡馆听了南辰的话后,他就一直很烦躁,在这几近癫狂的暴躁中,他跟踪了司空言。就在三个小时前,他看到了云上会馆,这个名字呀,那个蠢货为什么要起这样的名字! 「或许对于今天的我而言,就这些吧。」琥珀川说。 南辰凝思的侧头看他,感觉他今天十分不一样。 「我被他耍了。」南辰目视前方,两腿平伸,懒散靠着车,「他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幽会,还骗我说去谈生意。」 琥珀川没表态,自顾自的饮酒。 「再来一瓶。」南辰朝他伸手。 琥珀川又咬开一瓶,递给她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会不再恨她。」她说。 「默默的爱一个人是需要很大勇气的,那是比一个人的孤独还要孤独上千百倍的感受。」南辰笑笑,「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琥珀川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在这种地方和我单独约会,你不怕么。」 「约会?别说的这么煞有介事,我们不过是两个落魄的人凑在一起买醉。」 「你就不怕我把你打晕,扔进后备箱里?」 说这话时,琥珀川转头看向她,眼底盈着浅浅 醉意,眸光朦胧。 南辰摇摇头,「我现在无所谓了。」 「因为失恋,所以无所畏惧了?」 「你就是把我扔进后备箱里能怎样?说到底就是带回家玩弄一番。」 琥珀川一勾唇角,没再言语。 她和密室中的小女生还真是颇有神似呢。 如果画两朵在黑暗中颤抖的花朵,会不会更有趣?不过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南辰太难对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用江水洗把脸,清醒一下,再如此下去,不知要胡言乱语些什么了。 他站起身,微微摇晃着,朝水边走去。 「喂,你要干什么?」南辰腾下跳起来,猛地一把扯住琥珀川的衣袖,险些给他拽个踉跄,琥珀川停下脚步,缓缓眨动眼睛看她,风将他的长发拂在脸上,遮挡住他的面容。 然后,他轻轻笑了声,拨开南辰的手,蹲到江水旁掬起一捧,扬在脸上。 南辰摸摸额头,才两瓶就飘了么。 琥珀川甩着手上的水走回来,发梢湿漉漉的贴在衣服上,「为师看起来就那么脆?」他重新坐下道。 南辰自己咬开一瓶酒,差点没把牙崩掉了,「师父是因为放不下那个女人,才说对女人没兴趣的吧。」 放不下?这种程度的词怎么能用来描述他心底的伤疤。 恨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时南辰的手机叮咚了一声,她瞄了眼,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司空言:在哪 南辰真想回一句,搂着大美人喝酒呢。 南辰:我今晚不回去了,和周瑄在我家住了 停顿片刻,又咬着后槽牙,输入「大坏蛋不用担心小奶豆,乖乖睡觉」,发送。 司空言:(/害羞/月亮/月亮) 南辰狠狠的将手机塞回衣兜,周了一大口酒。 琥珀川忽然娆娆的来了句,「骗人可不是好孩子哦。」 「用你管。」 南辰目露凶光,好像要杀人放火。 「他和那个女人睡了?」 南辰怒瞪他一眼,「不知道!」 「没睡就没什么大不了,至少人还是你的,这年头还要什么自行车。」 「我上哪知道去?我就要他的自行车!」 琥珀川又丢开一个空酒瓶,还真有点高了,洗了脸也不顶事。 「为师困了,想要睡了。」 他说着,身体往下滑了滑,头偏向一边,闭上了眼睛。 「你不能睡!会死的!」 南辰一拳砸在他头顶,疼得琥珀川差点跳起来。只觉天灵盖嗡嗡的。 他揉着头,瞪大眼睛死盯着南辰。 「干嘛,想打架啊。」 南辰双手撑地,往后蹭开一小段,警惕的瞪着琥珀川,一手默默握住酒瓶子。 琥珀川盯了她片刻,扭过头去。明明怕得要死,还嘴硬。那噤若寒蝉的炸毛德行,如果他有下一步动作,怕是要吓得尿裤子了吧。这个死女人! 见他眼眸深处的锋利怒火渐渐熄灭,南辰丢开‘武器"。 睡吧睡吧,冻死你。她恶狠狠的想,起身冷冷道,「我回去了。」 琥珀川又恢复了方才睡意朦胧的姿势,似有若无的嗯了声。 南辰朝江堤上走去,她头有些晕,一切光影都被放大了般,斑斓模糊。她用力眨眨眼,聚焦的瞬间,朵朵光斑重新清明起来,转瞬又朦胧了。 对呢,她和司空言说不回去了,看来只有睡宾馆了。 迈上江岸步道后,她朝下面望 了望。江水映着粼粼月色流淌向远方。天地间只有空灵的流水之音。 这家伙不会真睡着了吧,他要是死在这…怎么想都有点可怕。. 南辰懊恼的叹口气,又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琥珀川已经歪倒在防潮垫上,睡得呼呼的。 他蜷缩着身子,长发散了一地。 「给我起来!——」 南辰吼道,使劲踢了他一脚。 砰地一声闷响,掩盖了江水之声。 琥珀川痛得登时睁大眼睛,只觉整条胳膊都抽筋了… 「我说了不许睡!你这脑残!」南辰蹲在旁边,两手揪住他的头发,把他脑袋瓜拎起来用力的来回摇晃。 脑浆子都浑江了…琥珀川眼冒金星,一阵阵恶心。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现在浑身都没力气,被南辰像撕扯一个破布娃娃般,摇来晃去,尽情蹂躏。 然后,琥珀川总算挣开她的魔爪,爬到一边,吐了… 南辰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刘海都翘起来了。 琥珀川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吐了好一阵,又可怜兮兮的爬到江水边,捧起江水漱口洗脸,知名大画家的风范一秒扫地。 吐完后他感觉清醒了不少,一股股冷意浸透骨髓,他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你还趴在那干嘛,要变异啊。」 南辰走到近前,用脚尖踢了他小腿一下。 「你不被甩掉才怪。」 因为冷,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我要是他,就直接带女人回家。」 下一秒,他只觉脑袋瓜一沉,脸就埋进了冰冷江水中。 两个人像两只疯狗,在江边扭打起来。 琥珀川喝得太多了,身体又单薄,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倒是长发被南辰扯下好几缕。 他简直要活活气吐血,更觉匪夷所思,司空言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就在他走神之际,又一缕头发不幸被捕,南辰半跪在地上,裤腿都湿了,她浑然不在意,死死揪着他的长发,叫道「道歉!马上跟我道歉!否则我就把你揪成秃驴!」 琥珀川颓然的瘫坐在地,整张头皮都像在往外冒血。 不行了他,要死了。 「小向日葵,不要再欺负我了。」 他蓦然悲戚的道,声色楚楚可怜的。 南辰一怔,这不该是打架的惯用台词啊。他不该骂两句脏话,吼一句‘看我不弄死你"之类的么。 她的手背也磨破皮了,热辣辣的感觉,她松开了琥珀川的头发。 琥珀川抬手揉按着发根,望着粼粼江面发呆。 「喂。」南辰拾起一块小石头丢在他身上。 「还欺负我…」 南辰嘴角抽了抽,一时竟有种自己是条恶棍的错觉。 「为什么总是我?被欺负的那个总是我…总是我!」 琥珀川突然失控般的大喊起来。 第九十五章:师父喝高了谁也整不了 南辰呆愣在那,握在掌心的另一块小石头滑落到地上。 她有种强烈的直觉,如果她再扔他一块石头,他就要哭了。 蓦然间,脑际一道电光闪过,南辰似乎明白了什么。 隐藏在琥珀川心底,某个角落里的脆弱机制被触发了。 此情此境恐怕是唤醒了他儿时惨痛的记忆。 再加上他喝醉了,理智飘忽,就更容易陷入这种莫名的旋涡里。 南辰站起来,踉跄着朝他走过去,她脚好像歪了,脚踝酸疼。 她屈膝蹲到琥珀川身边,晃晃他的胳膊。 冰冷的江风中,她仿佛看到他碎了一地的自我。 「我们不是闹着玩嘛,你也打我了。」她说。 「你看看,我手背都破了,脚也歪了。」 「还有手腕这,都被你抓掉皮了。」 琥珀川缓缓转动眼珠,瞄着她手腕上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连血都没出。 一阵风刮过,吹起散落在地上的发丝,若棉絮一样迎风飞舞,有两缕正好落在南辰头上。似乎在无声的控诉着她的罪行。 南辰一把抓落脑袋上琥珀川的秀发,咳了两声,「你是男人嘛,就该大度点。再说你也不该打女同学。」 「女人都该死!」 琥珀川狠狠撂下一句,手掌在地面一撑站起身,往车走去。 「叫个代驾。」南辰冲他背影喊道。 「叫什么叫!我自己开。」琥珀川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就坐上去,薅了两次才捋过安全带扣上。车门就那么大敞四开的,南辰石化… 「所以,你是打算靠感应操控方向盘?」 南辰站在车门边问。 琥珀川眼睛有点发直,盯着空气看了会儿,「坐错了。」 他迈下长腿就要换位子,身体却被安全带束缚着,一挣,再挣,旋即他突然似疯了般用力捶打起驾驶台。 整辆车都在他的重拳砸击下颤抖不已… 这是开始耍酒疯了么。南辰没拦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陷入躁狂状态的大画家。 琥珀川那劲头,恨不得把车砸烂了。 疯了足足钟,他手和胳膊都麻木了,仿佛有电流从中穿过。 他颓败的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 长发凌乱的纠缠在一起,遮挡住他面颊。 「俞洛松。」 南辰郑重的唤他名字。「冷静下来了?」 「俞洛松是哪个混蛋!噢…是呢,是我这个混蛋。」 琥珀川苍白无力的一勾唇角。他脑子跟浆糊一样。 看他这副死样子,南辰也不能抛下他不管。点开微信叫了代驾,俯身探入车内,解开了琥珀川的安全扣。 「喂喂,清醒下。」她拍着琥珀川的脸,「还记得家在哪吧。」 琥珀川半合着双眼,狼狈至极,他微微点了下头。 不到十分钟,代驾小哥就骑着电动踏板来了,他将交通工具折叠塞进后备箱,看了眼副驾驶位上萎靡不振的长发男人,对南辰说,「最好让你朋友坐到后面去。」 虽然南辰也感觉琥珀川此刻跟条死狗似的,但她还是不愿意他在外人面前丢脸。 「老师,你到后排去。」 边说边扶住他的胳膊,琥珀川还算配合,直接躺尸在后排了。 「老师,你先别睡,说下地址。」 琥珀川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含混不清,南辰只好跳上后排,将耳朵贴在他脸上听,「你再说一遍。」 第二次她总算是听清楚了,索性就直接挤在后座 的小角落,报上地址朝目的地进发。 黑色跑车停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门前,付款后代驾小哥就潇洒而去了。 留下南辰和死狗一样呼呼大睡的琥珀川。 南辰杵在打开的车门前,看着蜷身在后排座椅上的男人,真想抓起他的头发,把他拖到地上。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就不来喝了。什么嘛,最后还得她善后。 她踢了他腿一脚。 没反应。 她又踢了一脚。 琥珀川翻了个身。 南辰的耐心突然间抵达临界点。 她弯腰一把揪住他头发,直接把他的脑袋给提了起来。 琥珀川终于把那双该死的眼睛睁开了,望着她的眼神…好凄楚。 南辰吓得赶紧松开手,还鬼使神差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 蓦然她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随即在琥珀川迷蒙的凝视下,砰地关上后排车门,跳上驾驶位,将车驶入地下车库。 喝了酒脑子果然不灵光,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停好车后,她刚一拉开后门,琥珀川就像尸体一样倒了出来,幸亏她力挽狂澜,用身体抵住了,要不然这家伙就大头朝下摔地上了。 总算把他架起来了,南辰这时才发觉,他比她高好多。 她也就到他肩膀的位置,好在这货很单薄,要不然都整不动他。 进了电梯后,琥珀川顺着墙就滑坐在地上。 南辰很想一脚旋他脸上,「几层?!」她没好气的问。 「顶层。」琥珀川耷拉着脑袋,头发像黑色瀑布垂在面前,活像个贞子。 南辰按下最顶层按键,然后…电梯纹丝不动。 「卡!」她朝后一伸手。 琥珀川在兜里摸索着,半晌,「忘带了。」 南辰要爆炸了,她也好想跟琥珀川似的,狠狠踢打一顿电梯,但是有监控… 「我不管!你自己爬回去吧!」 她按下开门键,气势汹汹的跨出去。 电梯门在身后关闭,传来沉甸甸的一声。 南辰在死寂沉沉的地下停车场站了几分钟,心底的烦躁感减退不少,她再次按开电梯,琥珀川已经蜷在地上睡着了。 你妹你妹啊!! 南辰差点被气得老泪纵横… 这货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她眼含着生无可恋的泪水,把他从冷冰冰的地面薅起来,用力晃了晃。 「师父…求你了,你再坚持一下。」 「嗯?」琥珀川柳叶般修长的眼眸迷蒙的转了转,「为师又睡着了么。」 等把他连拖带拽的弄到家门口时,南辰几乎要虚脱了。 「别跟我说你没带钥匙!」 她咬牙切齿,眼中蹿起小火苗,死死盯住琥珀川翻找衣兜的手。 「徒儿莫慌,为师记得是带了的。」 琥珀川左一觉右一觉,貌似清醒了许多,他又摸摸裤兜,拎起一串钥匙。 南辰长长吐出口气,从墙壁上直起身,「我走了。」 「你要去哪里?」 琥珀川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当然是回家!」南辰恨不得吃了他。 「到我家里坐坐。」 「不坐。」 「徒儿是怕为师酒后…」 「你想多了。」 南辰用力一拍他单薄肩膀,「可能此前我是会有这种顾虑,但如今没了。」 琥珀川撂下推门的手,蓦然捏住她下巴,「那是因为我喝醉了,小 妮子。」他眼中寒光毕现,转瞬又重归朦胧,「所以今天你是安全的,我都喝成这样了,还能干什么。进来陪为师坐坐。」 南辰对他的话深以为然,坐坐就坐坐,顺便窥视下他的老巢。 琥珀川进了屋就直接倒在沙发上了,鞋都没脱。 入乡随俗,南辰也没换鞋。 她环视着偌大客厅,装修风格和他这人一样妖妖娆娆的。 「都是为了陪你,我都醉了。」琥珀川点燃又细又长的香烟,缓缓吐着烟圈。 陪我?!你自己喝得比谁都欢好吧… 「要不要上楼看看?」琥珀川问。 南辰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参观他的卧房。 「有为师的画,也不想看看?」 「什么画?」 南辰走到落地窗前,撩开窗帘向下俯瞰。夜色阑珊,想必司空言已经沉入梦乡了吧。她突然有些想他,很想。但她立即把这股情绪压了下去。 「未竟之作。」 琥珀川站起身,微微晃了晃,「只给小向日葵一个人看。」 画家在作品未完成前,是不喜展示给外人的,除非是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看看倒也无妨。那徒弟看师父,就更天经地义了。南辰抬脚,「愿求一观。」 当琥珀川纤长的手掀开覆画的薄绢时,南辰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被深深惊艳到了。为他的技艺与才华。 同时她也感觉来自灵魂深处的毛骨悚然。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 琥珀川对她的反应不以为然,像是没骨头似的,又躺在了床上。 南辰:「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琥珀川:「《森林里的白色小屋》。」 南辰:「你想要表达什么?」 琥珀川呈大字型仰躺着,望着天花板,「你觉得呢?」 南辰直直盯着画作,「我不知道,我得走了。」 许是太紧张了,她鞋尖不小心踢到了画架,她急忙用手扶住,这时,有几张卡片从画纸与画板的夹缝中露了出来,其中一张掉在地上。 南辰弯腰拾起,卡片只有a4一半大小,是铅笔素描。 黑白色调的画面上,是一个眼睛蒙着黑布的少年。蜷缩在房间的一角。 虽然他眼睛被蒙住了,可南辰总觉得他脸型轮廓好像在哪见过。 突然,她想起来了,顿时整个人僵硬在那,仿佛有一条蛇爬上她的脊背,让她不寒而栗。 是那条殡仪馆附近失踪少年的新闻。当时报道里附带着少年的照片。 南辰不敢确定,可强烈的恐惧已让她无法思考。 这时,她忽然感觉身后有呼吸声。 一转头,琥珀川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背后。 「喜欢么,小向日葵。」 琥珀川的声音低低的,娆娆的,居高临下睨着她。 眼底闪着魔鬼般的寒芒…… 第九十六章:大坏蛋真心慌了 南辰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额头渗出薄薄一层冷汗。 此时她最明智的做法无疑是装傻充愣,倘若让琥珀川察觉出她在怀疑他,或许就再也走不出这间房子了。 「好喜欢啊。」南辰用开朗得夸张的声音说,「比起青,我更喜欢小画上的少年。只是为什么要蒙住眼睛呢?」她强迫自己转过身去,直视着琥珀川的眼睛。 琥珀川低垂眼帘,似是在玩味她的表情,「因为不能让他看见。」声音低而诡魅。 他是在试探她。 他一定也看过那篇新闻报道。 南辰心思飞速转动,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对!她目光落在画上,装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是因为这个世界太肮脏了么。」 「要不要看看其他的?」 「嗯。」南辰点点头,转过身从夹缝里抽出余下的小画,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这里是琥珀川的家,一旦他起了杀心,她根本不是对手,戏言归戏言,可男人和女人在力量上的差距太大了。 其余画面上也都是那个少年,只是姿态不同。 虽然是这样罪恶的画,可依然难掩琥珀川精湛的绘画技艺。 「真的不错,虽说主题延续了师父一贯的暗黑风。」南辰半开玩笑的道。 琥珀川没有言语,高瘦的身形在她面前落下一片暗影。 「其实我觉得,可以画一张带眼睛的。」南辰认真的建议道,「这样对比着看,才更有冲击力,师父你觉得呢?」 他最终放走了那个少年,并没对他施加凌虐,根据后续报道,这段时间里少年除了受到强烈惊吓外,是没有任何身体上损伤的。甚至连饥饿都没有。 琥珀川把他抓来,只是为了做模特? 一系列想法在南辰脑海掠过,其实只是眨眼之间。 「为师不知道呢,小向日葵。」 琥珀川终于从她面前移开,灯光重新洒落在南辰脸上。 她死里逃生般暗暗吐出口气。 「师父,我得走了。」她将一叠小画***夹缝里,琥珀川已经重新倒在床上,一手撑头侧卧着看着她。南辰强迫自己和他对视,最大限度隐藏着心底的恐惧,「你好好休息,用不用我倒杯水给你?」 「小向日葵突然变得贴心了呢。」 「孝敬师父,是徒儿应该做的。」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琥珀川家走出去的,双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酒早就彻底醒了,脑子因为战栗清晰无比。 刚跑出公寓大楼,她就弯腰在花坛里呕吐起来。 鼻涕混着眼泪一起流下,她胡乱的用衣袖抹了把,踉跄着狂奔而去。 她好害怕,眼泪不住的流,根本控制不住。 抖着手掏出手机,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拨通了司空言的号码。 响了好几声,那边接起来,估计他已经睡下了。 司空言嗓音透着沙哑,低低的喂了声。 不知为何,在听到他声音的刹那,南辰心底的恐惧消散了,强撑着的精神也像失去拐杖的老人瞬间倒地不起。 「怎么了?你在哪?怎么哭了?南辰!」 「我没事…」 南辰深吸一口冰冷的夜风。「我想回家…」 「你在哪?!我去接你,马上告诉我位置。」 司空言声线绷得紧紧的,用命令的口吻道。 南辰报上地址,那边就挂断了。 她躲在一棵大树后,将自己缩在阴影里,生怕下一刻琥珀川会冲出来把她抓走。 很快空寂黑夜里,传来引擎轰鸣的声响 ,一辆黑色迈巴赫风驰电掣袭来,速度堪比飙车。 南辰从树后飞奔过去,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跳上去。 「快走!」她说。 司空言望她一眼,嘴唇微微动了下,一个提速绝尘而去。 南辰看起来狼狈极了,身上还带着浓烈酒气。 小脸和小花猫一样,一道一道的。 「出了什么事。」路口等红灯时,司空言沉声问,来时他已连闯了三个红灯…此刻的驾照已是负分。 「先回家,我再告诉你…」南辰深深埋着头。 车驶进庭院大门后,她忐忑的心总算平稳下来。松弛的神经带来身体极度的疲惫。她倚在车门上,像一滩橡皮泥。 司空言拉开她那侧车门,俯身解开安全扣,把她抱了下去。 直到这时,南辰才发觉,他的脸颊有点微微泛红。 眼眸里的光也像蒙了一层薄雾。 莫非他也喝了?南辰把鼻子贴到他衣服上闻了闻,并无一丝酒气,只有那熟悉的淡淡檀香。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纽扣都扣错位了… 南辰盯着他那皱巴巴的衣襟,蓦然哭起来,不是梨花带雨,而是哇哇大哭。 她两手在脸上左一把右一把的抹着,嘹亮的哭声回荡在园林上空。 司空言愣住,茫茫然站在原地,望着臂弯里嚎啕大哭的某只。 他从未见过南辰这副样子,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这么在乎我…」 南辰边哭边说,「无论怎样,都不会丢下我不管。」 司空言觉得自己心里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最后他只是说了句,「别哭了。」 他的三字箴言没起到任何效果,情绪失控的小伙伴似乎哭得更凶了。 司空言突然发现,对于这样的南辰,他根本束手无策。 「你扣子都扣错了…」南辰一边抹眼角,一边用沾满鼻涕眼泪的手给他重新系扣子。 司空言大步往别墅里走,就因为这么?因为他系差了衬衫扣子,就惹她这样伤心?他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疼,咳嗽了几声。 「你咋啦嘛。」南辰问。 「有点感冒。」 司空言清清嗓子,那岂止是有点感冒,是严重发烧。为了能货真价实,无愧于心的,不用去看白羽,他先给自己来了个冷水澡,然后赤果着上半身在露台吹了半个小时西北风。 南辰抬起湿哒哒的爪子摸了下他的额头,随即像碰到烫手的山芋一样缩回手。.. 「你分明是发烧了!…」她蓦然捂着脸又呜呜起来,「都怪我,都怪我…」 「不怪你。」司空言将她放坐在床边,弯下腰去拨她的手,这可如何是好,「小奶豆最乖了,不要哭了。」 「我一点都不乖,我不是好人。」 司空言抿了下唇角,「去洗个热水澡好不好?」 南辰使劲摇头,抓过被角擦了擦脸。 司空言…妥协了。 他直起身,俯视着缩成一小团的南辰,「那睡觉好不好?」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再温柔,可嗓音依然是沙哑的。 此刻他已经不想去探究什么原因,只要她赶紧平静下来就好。 「你吃药了么。」南辰低着头,声音闷闷的道。 当然必须没吃啊。司空言说,「吃过了。」 「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不要我了,世上就再没人会这样对我了。」 司空言在她身侧坐下,将她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说,「我不会不要你的。」 「我信。即使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你也会担心我的对不对?」 南辰突然抬起头,直直望着他,闪动着水光的大眼睛渴求着某种答案。 「我们不会分手。」 南辰没有说话,她的灵魂仿佛被一把镰刀生生切成两半。 「大坏蛋你冷不冷,我们盖被子躺下吧。」 见她情绪有所好转,司空言放心了些,给她换上小睡衣,任由她顶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钻进被窝。 「你头好热,身上也烫,不行就去医院。」 司空言是打死也不会去的,最好能烧昏迷… 「睡一觉就好了。」他伸手覆住她的眼皮,轻轻抹了下。她毛茸茸的睫毛擦过他掌心,像是蝴蝶颤抖的翅膀。 「大坏蛋我对不起你…呜呜呜,我去见了那个画家,还和他喝酒了。」南辰拨开他的手,嘴角向下撇着。 我也对不起你,我去见了白羽。司空言心底默默的说。 「睡吧。」他亲了下她额头。 「我还去了他家。」 司空言神色一凝,似蒙了水雾般的夜眸,一瞬不瞬盯着她。有那么一丝冷。 「我没跟他干什么,真的没什么,是因为他喝得实在太多了,我把他送上楼。可是…」南辰眼底再度浮起惊惧。 「可是什么。」 司空言声色冷沉的问。 「我,我…」南辰蓦然紧紧握住他的手,「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司空言薄唇抿成一条线,在他理解里,不该看的意味着… 「南辰!」他不可抑制的愤怒了。 「对不起。」南辰低下头,松开他的手。 此时她已经想不起白羽那档子事了,脑子里很乱。该不该报警,可她也无法百分百确定,小画里的少年和新闻就是一个人。如果不是,琥珀川会不会报复她?就算是,他蹲上几年大狱,出来后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在她胡思乱想时,司空言已经转过身去了。 她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后背。 回应她的,只有硬冷的肩背轮廓。 「南辰。」司空言蓦然冷冷开口,「你不该告诉我。」 他沙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夜显得有些空旷。 「可我想对你说,任何事…」 司空言倏地转回身,想要说什么,嗓子又疼又痒,他拢起手抵在唇边咳嗽起来。 「我跟他真的真的没什么。」 「看了也不行!」 司空言突然朝她喊道,南辰呆愣在那,卡巴着眼睛。 「我不是看他!是看他的画。」 司空言:…… 第九十七章:大坏蛋病娇了 司空言也很纳闷,自己为何和她总不在一个次元里。 可他总得要面子的,板着脸说,「看画我也不高兴。」 「我知道…」南辰小小声的说,眼珠向下乱飘着,「可我真的吓坏了,不知怎么的就拨了你的手机。」 「那你原本想打给谁?」司空言声色透着不悦。 「没人,我就像出于本能似的,第一个就找了你…」 司空言眸光深处漾起一缕柔光,再次搂过她,「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南辰便将前前后后跟他讲了,瞪着大眼睛盯着司空言,「你说他会不会是连环作案呐。」 司空言的反应比她淡然许多,不管这个叫琥珀川的人是何种来路,什么货色,他都不想让他再和南辰有一丝一毫的联系。至于他犯下怎样的罪行,那是警察该去操心的事。 「许是巧合罢了。」他说。 南辰缓缓摇头,「不是…从他的反应看,他绝对心里有鬼。」 「离他远点就是了。」 司空言弯起食指轻轻刮着她的脸蛋。 「他长什么样?」有没有他帅!哼! 「长头发,长得…像个妖精。」 司空言瞬间就放心了…「以后不许你再见他,记住了么。」 南辰使劲点头,「你倒找我钱,我都不去啊。」 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从他怀里退出去,拿过床头的手机,点开琥珀川的头像,「你看。」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南辰很想司空言看看琥珀川的故事。 司空言指尖滑动,一点点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几乎要电闪雷鸣了。 「师父?乖徒儿?小向日葵?」他盯着南辰,「叫得很亲热嘛。」 南辰:…那是重点么。 司空言对于这个妖精男人的故事提不起半点兴致。只要南辰和他再无关联,他对他而言,形同空气。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冷冷,「我也有点难过。」 南辰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不是脑袋。」 南辰又去摸他的喉咙。 「不是嗓子。」 南辰缩回手,小小声嘀咕,「可你刚刚还咳嗽来着。」 「我也想你送我回家。」 大哥,你现在不就在家呢么!南辰蓦然有些愧疚,也不是她不想对他关怀备至,可他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啊,从不醉酒街头,从不做疯狂的事,她也想为他在所不惜,赴汤蹈火一次,可没那种契机。 「我去给你泡杯糖水好不好。」南辰喜悦的说。 「不喜欢甜的。」 「那,给你削个苹果?」 司空言垂眼瞥她一下,傲娇的看向一边,「难受。」 南辰嘴角抖了抖,感觉手有点抽筋。 「那我带你去医院看医生好不好,嗖地一针,大坏蛋就好了。」 「不。」 南辰撅起嘴,「那我也没招了。」 司空言手臂一拢,将她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低下头与她额头相贴。 「你对他们,都比对我好。」 他声音低低的,有种似有若无的委屈。 「我以后再也不对他们好了,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南辰郑重的,一字一顿,「让他们都上一边玩蛋去。」 司空言低低的笑,声音沙沙的像风吹动地上的落叶。 然后,他轻轻闭上眼睛,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浅浅睡去。 南辰没有动,怕惊醒他,他的额头滚 烫,连呼出的气都像着了火一样。 怎么会突然发烧了呢,他不是那种会随便耍漂的人。 过了半晌,南辰鸟悄的从他怀里退出去,爬到床边从抽屉取出体温计,随后轻拿轻放的抬起他的胳膊,把体温计顺着睡衣敞开的衣襟塞到他腋下。 时间差不多后,她悄悄抽出来,拧开小灯去看。 当看到红色水银柱标记的温度时,差点没吓得坐地上。 整整四十度!这对一个成年人而言,是绝对绝对的高烧。 「快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立刻去医院。」 她使劲晃了一把司空言,烟熏火燎的把衬衫丢过去,结结实实糊在了他脸上… 见他还跟躺尸一样,南辰胡乱套上t恤,将他不由分说的扯起来。 「我头晕,不想动。」 司空言缓缓眨着水雾蒙蒙的眼睛,蔫蔫的。 还没等南辰指出问题的严重性,只听扑通一声,司空言又栽倒回床上,手里还抱着衬衫。 「动起来,大哥。」 南辰心急如焚,再拖延下去他极有可能烧成肺病。 看着司空言全然不配合的样子,她顿时无名火起,家长力瞬间爆棚。 不对,等等,他是故意的吧。 以司空言沉稳冷静的性格,是不会讳疾忌医的。 南辰脑海里忽然叮地一声。 她爬上床,把弓成虾米形的司空言扳过来,慈祥的抚摸着他秀挺的剑眉,「大坏蛋最乖了。」 「那是我的台词。」 「去医院吧!我求你了大哥。」南辰跪坐在他身边,「你倒是动窝啊。」 假如司空言铁了心负隅顽抗,她是绝对没有实力把他拖走的。 司空言又把身体侧过去了,将脸埋在衬衫里,嗓音哑哑的,「谁是你大哥。」 男人耍起小孩子脾气,真是要上天呐。 全宇宙第一傲娇… 南辰束手无策了,她默默朝西方拜了拜,‘神呐,让这货赶紧恢复正常吧。" 然后,淡定的坐到床边,点起一根烟,等着佛祖显灵。 「这就不管我了。」 司空言残念的声音透过衬衫飘出来。 「你都不听姐姐的话。」南辰煞有介事的,「一点都不乖。」 好半天,司空言都没了动静,仿佛被她这句话打败了。 南辰熄灭烟蒂,扭过腰趴在他胳膊上,「别耍小脾气了,我们去医院。」 司空言总算把蒙面的衬衫扯了下来,一字字,「我要当哥哥。」 「我刚才不叫你大哥了,你还不开心。」南辰翻个白眼。 「不是大哥,是哥哥。」 「行,从今后你就是我哥哥,青焰下课了,好了吧。」 司空言抿嘴偷笑,原来被她哄的感觉这么好。 他点点头,终于翻身平躺,南辰的下巴顺势抵在他胸口。司空言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温声道,「现在可以睡觉了。」 南辰原本笑着的脸立即翻了个,腾下坐直,「你逗我玩呢!」 「我不能去医院,我得烧着。」 司空言抓住她细瘦的胳膊,一把将她拽过来重新趴在他胸前。 「为,为什么?」南辰彻底懵了,可司空言的手掌压在她脑袋瓜上,她没法用动作表达情绪,只得瞪大眼睛。 「因为…」司空言唇角轻轻抿了下,「我也只想对你一个人好,只做小奶豆一个人的哥哥。」 司空言深深望着她眼睛,眸底有柔和的光,却又几分寂寥。 南辰自然猜不到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可她有种强烈的直觉,司空言就要这么挺着了。如果她能像他那样,轻松的把他抱起来该多好,然后霸气的把他塞进车里,再附带一句宠溺的警告,「给我乖乖听话。」 南辰盯着他俊美的脸,幻想着… 最终,她也没能把司空言从心爱的床上拖走。 像是怀着某种解恨的心情,南辰给他煮了一大碗超级辣的姜汤,姜末多得整个汤都呈糊糊状。 「锅锅,喝了这碗姜汤吧。」 司空言一怔,蝈蝈… 心头无奈一声小叹,撑着坐起身,接过碗,立即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原本就烧得发烫的眼眶不堪重负冒出眼泪来。 南辰抽嗒着鼻子,她也被熏得眼泪汪汪。 两人默默无语两眼泪的盯着同一碗姜汤。 「干了它!明早起来还是一条好汉。」南辰豪气万丈的鼓励。 司空言干咽了下,喉结上下滚动,一咬牙仰起头,将一碗黏糊糊的液体尽数灌入腹中。 顿时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头发跟都要倒立一样。 「不愧是锅锅,我再去给你熬一碗。」南辰坚定的一点头。 司空言一把扣住她手腕,嗓子里都冒烟了,张了好几次嘴,硬是没吐出一个字。 南辰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和烧得绯红的脸颊,蓦然想到一个成语,人面桃花。 她不能再戏耍他了。他其实病的很重。 「躺下吧,我去拿湿毛巾来。」 司空言松开她的手腕,南辰立即觉得那一圈滚烫的感觉消散了。 这种最古老的方法根本就行不通嘛。 她颓然坐在床边,望着额头上覆着冷水毛巾的他。 他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快躺下睡,我好多了。」司空言扯扯她的衣袖。 南辰乖乖躺下了,司空言抬起一只胳膊,她钻进他怀里,搂着他发烫的身体。 源源不断的热度从内而外透过肌肤散发出来,就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 明早如果不见好转,她就请医生到家里来,死活给他打两针。 一整晚南辰都没怎么睡,时不时起来换上新的毛巾,司空言倒似是睡着了,发出绵长滚热的呼吸。 次日清晨,南辰又给他测了一次体温,39.8,真是一星半点儿也没好啊。 而且更糟糕的是,司空言神志好像都不清楚了。望着她的眼神,满是懵懂… 该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南辰草草穿戴好就要出门。 这时,司空言手机振动了下,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伸手去够。 结果晕晕乎乎的,把手机拨弄掉地上了。 南辰弯腰拾起来,锁屏上一条微信。 段医生:言总,您在路上了么?白羽一直在等你 第九十七章:我是你的 屏幕倏地熄灭了,南辰佯装什么也没看到,将手机递给司空言,眯眼一笑。 「我去找医生。」 司空言怔怔看她,接过手机,他嘴唇张了张,可话没出口,南辰已经转身走了。 他抬手抚上额头,久久望着天花板。 司空言:我生病了,不去了 段医生:这样…你注意休息 半个小时候,南辰带回来一个诊所的医生给司空言打了一个肌肉针。 南辰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医生离开后,照旧悉心的照料他。 这反倒让司空言更加不安起来。 两个小时后,他的高烧退去,但浑身的骨头依然酸疼酸疼的。 「什么时候小蜗牛香水才能上市呀。」 南辰端来一碗混着白糖的清粥,问。 「快了。」 「很期待呐,来,张嘴。」 她笑岑岑的将一勺粥送到司空言嘴边,「今天换我当饲养员了。」 司空言的眼白上残留着几缕血丝,面容有些憔悴。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平添了几分惹人怜爱之感。 他乖乖的吃了,可带着甜味的米粒却像沙粒般卡在喉咙里难以下咽。 「南辰。」 「嘘——」 南辰食指竖在唇上,「别说话,把它给我全吃光。」 她学着司空言的霸道口吻道。 司空言心里蛮不是滋味,但还是闭了嘴,让她一勺一勺喂自己吃掉了整碗粥。 「真乖。」南辰伸出手,模仿他的习惯性动作,揉了揉他的头发。 司空言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他一个大男人被这样摸头委实尴尬。 随后,南辰指尖在他唇角轻轻点了下,又用指腹一抹,柔声道,「吃得跟小花猫一样。」 司空言只觉脸颊又开始发烧,不是因为害羞什么的,而是好那个… 「别抢我台词。」他说,却有些无法直视南辰的眼睛,微微垂眸。 「我就是要抢你的台词,让你无话可说。」 是啊,他无话可说。 「好了,乖乖睡觉吧。」南辰站起身,双手搭在他双肩上往下按,司空言挣了下,「我不困,刚睡醒。」.. 「不困也得睡。」南辰继续按他。 司空言蓦地抓住她手腕,眸光起伏的盯着她,半晌说,「我又去见她了。」 「你不该告诉我。」 司空言眨眨眼,这话听着也有点耳熟。 「看也不行!」 南辰忽然抬高声音,冷沉沉的将他盯着。 司空言整个人都木僵了,莫非这就是因果轮回… 「更何况,你还和她手牵手。」 「你,你都知道了…」 司空言怔怔看着她,一种当场被戳穿的感觉让他错愕无措。他的内心从没这般兵荒马乱过,即使生意上如履薄冰,也只是让他心情暗沉罢了。 南辰缓缓点头,收回钉在他眼瞳里的视线,静默了片刻说,「你如果不想去看她,就直接拒绝好了,何必要折磨自己呢,还是说唯有这样,才能减轻你心里的愧疚。」 「在她恢复记忆之前,我从未感到愧疚。」 南辰侧目,诧异的看他。 「很狼心狗肺吧。」司空言微微勾起一侧唇角,「我只是在履行责任,清偿我所欠下的。」 「那现在呢?」 「现在…我有愧疚。」司空言坦诚的道,「她又变回一个活生生的人。」 「愧疚也是想念的一种。」 「我没想她。」 司空言急着辩解,可又解释不清,他向前倾身去捉南辰的手,以为她会甩开他,却没有。南辰反倒顺势坐到了床边,神色平静。 「你不生我的气?」司空言讶问。 「我生气有什么用呢,我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潇洒。」 南辰目光垂落,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你知道么,我这次是下了狠心的,要不留余地的报复你。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然后对你更好更体贴,但我没能演下去,哪怕只有一天…」 司空言怔怔的望她,心底波澜的心绪一层层叠加,他蓦然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用力的抱紧,再抱紧。 「傻瓜。」 他轻轻的,却沉沉的落下两个字。 「嗯,我是。」 南辰埋着头,额头抵在他锁骨上,「我们终归无法欺骗自己。」 就在这时,楼下的可视对讲传来哔哔的声音。 南辰推开他,朝外走去。可视对讲里映出一张戴眼镜的男人脸孔,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即使她没有看向屏幕,即使她像是故意侧开头似的,但南辰一眼就认出她来,白羽。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甚至觉得空气中存在一条条看不见的羁绊之线,冥冥中纠缠着他们的命运。 南辰打开门,她想露出一个不失礼节的微笑,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好,请问言总在家么?」眼镜男客气问。 「在的,里面请。」南辰侧身一让。 白羽看着她,浅浅一笑。她的笑容里丝毫没有对情敌的冷蔑与醋意,纯澈温暖,就像她们是同班同学。 南辰本已做好回敬她敌意目光的准备,却在刹那间怔忪了。 她忽然明白了,司空言对她挂念与愧疚的原因。 白羽和樱诗瑶是截然不同的人。白羽自带一种让人怜惜的气场。哪怕是装的,也装得那么真。 「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谦卑的向南辰微微躬身。 而另一边,眼镜男已经上楼去了。比起白羽的矜持与谨慎,这男人反倒显得理所当然。 南辰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嗯了声。 其实段医生着急忙慌的先进卧室,是想和司空言解释两句。 他实在抵抗不住白羽楚楚可怜的哀求小眼神,只得硬着头皮陪她来找司空言。他并不晓得司空言家的地址,但恢复记忆后的白羽,对这个记得格外清楚。一路上没有出现任何一个拐差路的错误。那笃定的样子,就像在回自己家。 看着段医生满脸‘我也没办法啊"的表情,司空言脸色沉冷得如寒冬腊月。 然后,门口传来脚步声,白羽走了进来。 司空言扫她一眼,目光落向窗外。 「学长,一听到你生病了,我就慌慌张张赶了过来,有些唐突呢。」 白羽站在距床边半米远处,双手拢在身前,颔首说着。 司空言面无表情,置若罔闻。 段医生端端眼镜,识相的出去了。 走到门口,目光对上倚在门框上的南辰,他更觉一阵头大。逃也似的下了楼梯。 「我很好,你走吧。」 司空言冷淡的说,「以后别再到我家里来。」 「明白了…学长。」 白羽像犯了校规的学生,诚恳的低头认错,「我是一时太着急昏了头,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司空言转动眼眸,瞥了她一眼,随后翻身躺下,留给她一个背影。 白羽慢慢抬起头,望着他瘦 削的肩背,眼中没有怨恨,也没愤怒,而是柔柔的心疼之色。 南辰看得有些诧异,白羽何止是爱慕司空言,简直就是崇拜。 「司空学长,我告辞了,请你务必照顾好自己。」 白羽对他后背深深一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 在撞上南辰目光时,她抱歉的一笑,匆匆道,「再见。」 然后就和段医生离开了别墅。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南辰蓦然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白羽绝不是樱诗瑶那种货色所能睥睨的。 甚至,连她也不能。 她的教养和知书达理,已经到了一种超出正常范围的境界。 「她走了。」南车踱步到落地窗边,望着下方远去的车影说。 司空言复又坐起身,「我不知道她会来。」 璀璨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入南辰清澈的眼瞳里,泛起盈盈的光。 「令人沉醉的学生时代。」她喃喃道。 回眸看向司空言,「她出院了?」 「嗯。」司空言似乎很不想回答,「提前出院了。」 「真是个令人无法拒绝的姑娘。」 南辰笑笑,走到床边朝他伸出手,「我们也出去走走?」 时光仿佛闪回了一般,司空言直直盯着那只白皙纤瘦的小手,捉住她指尖,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下。 这个动作满含虔诚,甚至有一丝丝臣服的味道。 「我是你的。」 司空言忽然低低说。 南辰咯咯笑,「你该再加一句,lord。」 园林里种植了许多松树,在冬季仍一片苍翠。每一根细锐的松针上都洒落着阳光,风一吹沙沙的响。南辰望向身侧被她裹成熊的司空言,感觉特别解恨。 ‘我不冷。" ‘你冷——" ‘不用戴围巾。" ‘给我戴——" 她回想着方才的对话,简直要笑出声来。 但司空言的心情却沉甸甸的,这直接表现在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后背被阳光照得暖融融的,他都有点冒汗了… 里三层外三层,南辰是想捂死他嘛。他望着地面自己的影子,活像北极探险队的。 他们走到小羊驼安息的地方,站定。 鼓起的土包上旖旎出一大一小两道影子。 「它已经和大地融为一体了。」南辰说。 司空言点点头,垂眸瞥着她,声色透着小小的哀求,「能把围巾摘了么…」 「不许。」南辰斩钉截铁,无视司空言的请求,蹲下身,用小树枝拨楞着小坟包上的泥土。 「我热。」 司空言摸了把额头,大冬天的他却感觉像要中暑了。 南辰好想趴在地上撒欢打滚的大笑,板着脸阴沉沉的说,「不要任性。」 司空言不说话了,默默走到凉亭荫凉处,坐在椅子上。 「司空言小朋友——」 南辰唤他,蹦蹦跳跳跑到他身前,「我有一个好主意~」 第九十八章:夫君 望着她清澈闪动的大眼睛,司空言不知为何有点头疼。 「什么主意。」这小丫头又想出什么馊点子了… 「我们玩捉迷藏啊。」南辰负手在背后,摇晃着身子。 司空言环顾一圈,若是草木茂盛的夏季,在园子里玩玩还成,可如今树木光秃秃的,往哪藏?掘地三尺么… 「好。」 他微微一笑,眼神温柔。 「游戏区域包括别墅和园林,只要不出大门,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藏身。嘻嘻嘻,我藏你找。」 司空言默许,闭上了眼睛。 「不许玩赖啊,数一百个数再睁开。」 阳光照在眼皮上透出橙红色的光亮,耳畔传来细碎跑远的脚步声。 司空言默数着数字,心中妥帖温暖。 若是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98,99,100!"他蓦然睁开眼,或许是闭久了的缘故,睁眼的刹那,感觉眼前的景致特别的明亮,就像被打了高光。 他站起身,环视园林,几乎是一目了然的。他微微笑了下,胸有成竹的往别墅里走去。脑海里飞速回忆着建筑的构造,能藏身的地方并不多,小丫头,看我不把你揪出来。 半个小时后… 司空言迷惑的站在一楼客厅,怀疑是不是空间出现了bug。 每一个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南辰好像人间蒸发了。 别墅内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空寂中只有自己透着嘶嘶沙哑的呼吸声。 这不科学。他连橱柜都看了,明明知道南辰不可能蜷成那么小的一团。 唯一没有进去的领域,就是那间蓝色房门的房间了。但她没有钥匙。虽然这样想,可司空言还是折返回楼上,从书房找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椅子下钻出来,藏在柱后暗影里。从别墅的角度望过来,是看不到柱子后的情况的。 但她想,司空言不久便会重新折返回园林继续寻找她。 没料到……南辰冻得流鼻涕了。 她好想挪到阳光下面。她小心翼翼探出头朝一楼客厅张望,里面光线暗淡的关系,看不清楚司空言具体在做什么,可他确实没动窝。 可恶!南辰不觉嘟起嘴,一点都不着急找她。这家伙,就算自己从世界上消失了他也能淡然自若吧。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身影蓦然站起来往落地窗走去。 南辰赶紧缩回头,后背紧贴着柱子,心里却跃动着赶紧被他发现的渴望。 她忍不住偷眼去瞧,只见光影阑珊的宽大玻璃后,司空言似在摆弄着手机。 南辰更觉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即冲出去。 但很快司空言就放下手机,向外凝望着。曈眸在玻璃后映出璀璨的光。 南辰蓦然有种直觉,从兜里掏出手机,果然收到一条信息。 司空言:我认输 南辰笑开,回:笨蛋 落地窗后高挑身影微微低头,玻璃上映出他的浅笑。 南辰从柱后一步跨出去,冲对面用力的挥挥手。 玻璃后那双眼眸因惊讶瞬间瞪大了一圈,高大影子飞速消失在窗前。 「你躲哪去了?让我好找。」 司空言跑到她跟前,大衣都忘记穿上。 南辰朝一旁扭过头,「还说,你根本就没怎么找好吧。」 「我找了。」司空言捉住她的手,大步往别墅里走,「楼上楼下都找遍了,你到底藏哪了?」 「就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司空言驻足,目光落向石亭。 南辰推搡他一下,两人进了别墅。 「没诚意的家伙。」她说,然后将自己的诡计告诉了他。听得司空言一脸叹为观止。 他喝了口清水,声音沙哑的道,「小奶豆真狡猾。」 「是你太笨好么,以后你别叫大坏蛋了,叫大笨蛋吧。」 司空言抿着薄唇笑,也不言语。 两人静静在沙发上坐了片刻,南辰盯着地板上洒落的光影问: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找我么,像现在这样找?」 「会。」 「会一直找么?」 「会。」 「会找多久?」 「找到死。」 南辰无声的笑了。 司空言还是在意白羽的事,贴近她坐着,抬起胳膊将她搂入怀里。可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搂着。 白羽的插曲就似园林拂过的风,吹过他们的时光,没有留下痕迹。 可不能因此就说,风没来过。 司空言收到n多好友申请,都是白羽发来的,他全部忽略了。 既然她已开启新的人生,他不希望再和她有任何交点。 南辰主笔的小蜗牛香水终于投入市场试水了,鉴于消费对象主要是年轻人,采用的宣传方式多以朋友圈定投和自媒体为主,大大缩减了营销费用。令司空言都始料未及的是,销售状况出奇的好,简直可以用火热来形容。 南辰欢喜雀跃的像春天枝头的麻雀,她兴冲冲投身于新的任务中,为每一款香水编写一个浪漫童话。而小蜗牛的故事,自然是以司空言和她为蓝本。 她趴在办公桌上咬着笔杆,一边描绘着插话,一边配文字。 「你这样好么。」 司空言站在身侧,垂眸看着速写本 道。 南辰嘿嘿笑,笔头刷刷刷,写下旁白:今天大笨蛋心情晴转多云。 「给我改回去。」 「不改。」 「改——」 「就不。」 随即她手上一空,铅笔被抽走了,然后腰上一紧,整个人被拎起来,按坐在办公桌上。 司空言俯身,双手撑在她身后桌面上,将她禁锢在身影下一块小小区域里。 狭长漆黑的眸,直直凝视她。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南辰往后缩了缩。 「给我换个名字。」他说。 南辰咯咯笑,单薄纤细的肩膀一抖抖的。 「还笑。」 南辰想要回嘴,面前那双墨瞳倏地放大,司空言一口咬住了她的唇瓣。 他牙齿的触感格外清晰,呼吸与她的交错在一起,就像静电流过一般。 司空言稍微一用力,在南辰下嘴唇上留下一排牙印。 「这是对你不听话的惩罚。」 他说着,并没直起身,微微偏头睨着她。 「办公室里的惩罚。」 南辰卡巴卡巴眼睛,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 「那你想叫什么嘛。」 闻言,司空言倏忽笑开了,狭长凤目轻轻弯起,上下眼睫簇着,遮掩了他眼底跃动的小小光亮。 「小奶豆夫君。」 南辰嘴角直抽抽,「要不然,就改成言言和辰辰吧…」 司空言眨眨眼,摇摇头,「不好,叫辰辰夫君和辰辰。」 …这货是跟这两个字拼上了么。「那还是小奶豆吧…」南辰很悔恨,不如当初就给他命名大坏蛋了。 司空言满意了,总算解除对她的束缚,拉过椅子坐下,悠闲叠起长腿,等待着。 南辰捏着橡皮,一点点蹭掉线稿上的字迹。早知就用手绘板了,她是抱着绝不改稿的信念,才用铅笔一笔一画勾勒的。 她砸给一旁俊美男人一个残念的眼神,重新写下他的名字。 「还有这。」 司空言修长指尖点点某处。 眼睛倒挺尖的,平时也没见这么好用。 很快,满张纸上都充斥着‘小奶豆夫君"的字样。 司空言心满意足的摸摸她的头,摆着官腔说了句,「工作就要这样干。」南辰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南辰没好气的应了声「进。」 小秘书探进头来,怯生生的说,「言董,有您的东西。」 「放我办公室。」 「是吃的…」 司空言眸底掠过一丝疑惑,他没点餐呐。 小秘书察言观色领导表情,连忙解释道,「是便当,言董,放久了就凉了。」 司空言也没在意,想或许是手下助理给他订的,「先放我桌上。」 小秘书领命,刚要退出去,又听司空言道,「拿过来。」 当温热的便当呈现在眼前时,司空言和南辰都怔忪了… 第九十九章:夫人,夫君 雪白便当盒用白色丝缎静心包裹着,正面系着蝴蝶结。 一只雪白羽毛斜斜插在蝶结下面,阳光为它覆上一层浅浅金芒。 便当里面装的是什么食物已经不重要了,哪怕是一盒生野菜也会因这份心意而美味无比。 太会了…南辰不禁在心底感慨。 如果她是个男人,恐怕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了吧。 忽然耳边传来砰地一声。 那浪漫纯洁的便当被司空言无情的丢进垃圾桶。 南辰眨眨眼,心里呐喊:干得漂亮! 但脸上却露出不忍之色,「这样真的好么,毕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 司空言幽幽望她,「你想我吃掉她这份心意?」 还真是一点不给她装白莲花的机会呐。 既然如此,那她就干脆做个恶毒女主好了,反正本来也不是小草莓。 「我建议你跟她说清楚,否则她的心意会源源不断的被送过来。」 「我联系不到她。」 ?? 「我没她电话,也没微信。」 南辰蓦然涌起一股阴毒劲,「她家你总晓得吧,从小青梅竹马的。」 司空言默了默,黑曜石般的眼眸微微转动,随后嗯了声。 「那就当面跟她说清楚喽。」南辰俯身,双手撑在他腿上,「我陪你一起。」 司空言望着她清澈的眼睛,不见有神色变化,半晌他再次嗯了下。 她就喜欢他冷酷无情的样子,括号对其他女人。 是司机方雄开车送他们去的。两人坐在后排,一路上司空言都很沉默。 他臂肘抵在车窗框上,蜷手抵在腮边,一直望着外面掠过的街道。 南辰也没说话,这样做多少有点残忍。 白家大宅十分阔气,复古的中式院落,斗角飞檐青砖戴瓦,园林是苏式风格的。 仆人将他们请进宅邸,玄关处摆放着一方松鹤图屏风。 他们在客厅落座,仆人奉上香茗,茶香四溢。偌大的宅邸安安静静。 少顷,白羽一身雪白衣裙缓步走下楼梯。 沐浴着光影的她,仿若画中仙子。纯净透亮。 这抹纯粹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自内而外的,让人赏心悦目。 从小她便是不谙世事,锦衣玉食的豪门公主,情窦初开的年纪又因司空言未绽凋零,在欣康医院,更是与世隔绝。 所以她是真的没经历过社会,很傻很天真。 「司空学长,南辰小姐。」她走到他们近前,礼貌的颔首致礼,「不知道两位前来造访,也没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司空言说,「我说两句话就走。」 白羽在他左斜角的沙发落座,双腿并拢向一侧偏着,脊背挺直,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看着她的淑女风范,南辰不禁有点汗颜,两相比较,她简直跟街头小流氓差不多… 「请你以后不要给我送任何东西。」 司空言一字一顿,声音低沉,「我未婚妻会不高兴。」 在他这句话还未落地前,身边的两个女人同时瞪大眼睛。 南辰先是蒙的,像被人用东西狠狠砸了下头,旋即是狂喜的幸福的,甚至是侥幸的。而白羽眼中先是震惊,随即是难掩的落寞与哀伤。 「真是对不起。」她低头道歉,「请学长原谅,我不是故意的,却没想会给你们带去困扰,真是抱歉啊。」顿了下,她目光扫过对面两人,「你们已经订婚了么?」 司空言没有回答,起身道,「我走了。」 南辰赶紧跟着站起来,她可不想看到白羽痛哭流涕。 「学长!」 白羽忽然站起身,双手并在身前,手指紧紧搅着衣角,眼里蒙上一层水光。 「我们还能做朋友么?」 「不能。」 司空言毫不犹豫,沉声道。 他背对着白羽,高大身影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 他们在白羽闪闪的泪光中,快步走出宅邸。 回去的路上,司空言比来时更沉默了,整个车内的气氛都因他而变得无比压抑。 南辰拿出手机,点开了琥珀川的头像。发了条信息给他。 南辰: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我未婚夫会不高兴 然后有点开青焰的头像。 南辰:以后我不再叫你哥哥了,大坏蛋会不高兴 她将两条发送的信息,全都展示给司空言看。 司空言阴云密布的脸,总算绽开一道灿阳。 「原来你没删他。」 南辰:…… 「他万一是犯罪分子呢,以后警方万一找我查访案情呢,我得留着。」 司空言静默片刻,薄唇微勾,轻声道,「还是夫君好。」 「哼,那你跟白羽说时,也没说我夫人啊。」 司空言低低的笑,似乎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抬起胳膊,一把将南辰揽入怀里,附在她耳畔,轻轻唤了声,「夫人。」.. 南辰耳根倏地红了,在空间有限的车里,他的嗓音低哑魅惑。 「该你了。」 司空言手臂一拢,晃了她一下。 南辰下意识往内后视镜瞄去,司机就跟后排没人一样,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专心开车。 她凑到司空言耳边,感觉牙齿都在打颤,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唤道,「夫君。」 「嗯?」 司空言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你妹啊……!南辰掐住他大腿狠狠拧了把,「这回信号好了吧!」 司空言被她掐得蹙眉,可眼中却满是笑意。 ^ 北郊。 一群现代感十足的高楼大厦间,挤着一幢红砖外墙的老式教学楼。 墙面爬满青藤,砖石缝隙里布满青苔。 它的存在将整个画面的色调都拉低了三个格。 顶层空旷的画室内,一个高挑单薄的身影,站在绿框窗前。 漆黑长发垂散腰际,右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杆香烟,烟雾袅袅腾腾,扑在本就模糊的玻璃上。 未婚夫?司空云玩味着这三个字,长长吐出一个烟圈。 前几日他的脑子真是浑江了,竟对司空言产生了恻隐之心,甚至想着就此罢手,放过他了。不过这动摇的心思很快便随着酒醒散去了。他不可饶恕! 还有南辰这死女人,要不是她发现了他的秘密,本可以再关上那女学生几天,好好临摹下。无奈他只好匆忙放走了她,又将密室里里外外清理了好几遍。同时焚毁了那几张少年的小画。 大意了。司空云自嘲的冷笑。 最近他不打算再涉险了,这本也是他的一时兴起,无关紧要。就算不用这些模特,他照样能创作出惊世骇俗的画作。 可惜了呢,蹲点了好几天,才冒着雨雪交加的鬼天气把那女生抓回来,还未及细细欣赏,就付之东流了。都怪南辰死女人,真该死。 因为担心南辰会告发,他行动时非常仓促,只将被迷晕的女生扔到北郊一处土坡下,便匆匆离去了。距离他的‘秘密基地"太近了,这是大忌 。 为此接连数日司空云都觉心神不宁,总有一种警方找上门来的错觉。他甚至惊恐的幻想,清早打开门,就看到两个穿制服的人站在门外。 夜里更是难以安眠,他本就睡眠不好,这回彻底失眠了。 他将一切的不安和怨愤都统统归在南辰头上。 也不知自己喝醉时有没有和她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司空云还记得她架着自己时,那纤瘦柔软的身体,彼时竟令他有种被呵护的温暖。 真是愚蠢的感觉。 他将视线重新落在那条信息上。 必须要尽快采取行动了,拆散如胶似漆的他们,该是多么令人喜悦的事。 他直接将文字转发了给了樱诗瑶。 对方几乎是秒回:你出来!! 半个小时后。胡同里某家生意清冷的咖啡馆。 司空云提前到了,他选了角落里的座位,先点了一杯拿铁。 然后双手拢着滚烫的杯子,环顾店内。真搞不懂老板为何要将店面开在这里,背阴朝向终年不见阳光,咖啡馆阴冷的跟冷库似的。名字倒是名副其实,森里。 他慢条斯理的品着很不正宗的拿铁,这时,油漆斑驳的木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他抬眸去看,还以为是樱诗瑶到了,可就在他看清来人的瞬间时,惊得杯子险些脱手。 竟然是那个女学生。 司空云飞速低下头,将自己埋在暗影里。脑海拼命回忆着当天发生的画面。 他把她打晕,扔进车里,然后就塞进密室,这其间她一直昏迷着,等她醒来时所看到的只有他透过细长铁窗的眼睛。随后她喝下含药的橙汁,被她丢在北郊坡地。从始至终,她只见过一次他的眼睛。 他的心安稳了些许,但仍埋着头。 想要衬女生坐下后,就起身离开。 可令他没料到的是,女生竟朝他这边的座位走过来。 司空云的心再次绷紧,像是突然被拉直的橡皮筋,感觉浑身的皮肤都僵硬起来。 脚步声在他身侧停住了,女生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在与他并排的位子坐下。 她穿着蓝灰条纹校服,和那天晚上头一次见时一样的装扮,脚上是一双有些破旧的软底圆头黑皮鞋。 「今天喝点什么呀。」店里唯一的服务生即老板本人过来招呼,听口气女生像是这里的常客。 「一杯摩卡,谢谢。」 「是又考了好成绩喽?」 女生笑着摇摇头,「这次不是。」 「难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也不是。」女生的声音莫名低下去,「不要问啦。」 「难不成是交到男朋友了?」老板打趣的道,笑着转身去煮咖啡了。 都不是的。 她之所以来喝咖啡,是为了庆祝自己劫后余生。 第一百章:陌生男子的信 女生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摩卡,这杯价值二十元的咖啡对她而言,和奶茶一样属于高消费。 余光里,她留意到过道那边角落里,还坐着一位客人。 咖啡馆生意冷清,尤其是在白天,更是没什么人来。偶尔热闹时,一定是老板的朋友们来捧场。 那人的头发好长好漂亮。 看身形是个男人呐。 女生有些好奇,忍不住偏头去瞧。 司空云感受到一旁射过来的视线,心都揪成一团。 他霍然站起身,迈开长腿往外走。 “先生,你的车钥匙。” 身后传来清澈略带...... 《她的浪漫主义》第一百章:陌生男子的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他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拐走了 信封是黑色的。不着一字。 在灯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泽。 白羽捏了捏,信封内除了折叠的信纸,并无其他东西。 他到底是谁,怎么会认识她,又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头顶冒出一连串问题,可她不想去思考,她只想看信。 拜托了。司空学长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么。 在经历一番强烈的心理斗争后,她最终放下了信封。 怀着一种酸涩又卑微的心情,再次发送申请: 学长,我这里有你的信 司空言在申请里回复:信? 白羽:一个陌生男人给我的,拜托我一定转交给你 过了半晌,司空言:拆开看看 白羽心底更酸涩了,他连半个字都没问她。 撕开信封的手指抖得厉害,嘶啦一声,一张四折的信纸掉落在桌上。 她仓促摊开,一行劲秀飘逸的字迹落入眼帘: 小言,你还好么。 只有这寥寥几个字。 白羽拍了照片,发给司空言。 几乎是一秒之间,司空言发来信息:等我 白羽激动得热泪盈眶,虽然他不是为她而来,可等我两个字却像誓言般,让她产生美好的幻觉。我会等你,永远一直等下去。 司空言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因剧烈的情绪波动微微发抖。 在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和称呼时,他夺门而出。 留下南辰不明所以的茫茫然站在客厅。 他回来了?那为何不直接来找他,是不知如何与他相见么。 许是这样吧,不堪回首的记忆让他们都不知该怎样站在对方面前。 之所以递信给白羽,他一定是以为他们走在一起了。 他不晓得,他离开后的第二年,白羽就跳楼了。 挂在甜品店玻璃门上的风铃哗啦啦一阵脆响。 司空言径直往白羽走去,虽然只开了一小段车,但他却看上去风尘仆仆,仿若奔赴了千里万里。 「学长。」白羽瞧出他眼底的迫切,将书信和信封一并递给他。 司空言接过,纸质的书信和照片的感受截然不同,似是带着写信人的温度。 小言。这个亲昵的称呼,让司空言眼眶一阵发烫。 「什么样的人。」他压制住情绪,抬眼问白羽。 「他戴着墨镜,我看不到他的脸。个子和学长差不多,挺瘦的。好像是长头发。」白羽边说边思忖着,能称呼司空言为小言的人,除了他父亲,恐怕只有他哥哥了。 难道那个人是司空云?她心下愕然,关于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她如今也记起来了。 可那时司空云只有十七岁,也不是长发,个子也没现在高。 「他还和你说什么了。」司空言问。 「也没什么,就说他认得我。司空学长,他不会是…」 「他是开车走的么。」 如果是,他立即就调甜品店的监控。.. 白羽若有所思摇摇头,「我特意望了他一阵,他是步行走出路口的。」顿了下,「早猜到他可能是司云哥哥就好了,我说什么也会替学长留住他。」 司空言微抿唇角,垂眸凝视着信纸,光影打在他鸦羽般的眼睫上,眸底流转的光华如寂寥的星辰。 修长指尖轻轻抚过那行久违的字迹,他转眼望向窗外。 白羽看着他,目光忧伤,如痴如醉。 多希望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能成为守护她一生的人。 她的手下 意识探进衣兜,攥紧一个小巧的塑料瓶。那是樱诗瑶给她的。助她美梦成真的魔法药水。之前她还不耻于此,可当司空言真的坐在她面前,她却疯狂的只想拥有他。 「学长,我去挑几样甜品。」因为紧张,她话语显得生硬。 司空言似是回过心神,看向她说,「不必了,我这就走。」 「学长,就算是你送给我的最后一个约会吧。我以后都不会再纠缠你。」 白羽低下头去。 司空言望着眼前怯生生的女人,最终轻轻点了下头。 白羽立即像跃上枝头的小鸟,开心地去柜台前挑选了。然而她雀跃的笑容在背过身的刹那,便消失了。她胡乱点了两杯水果奶昔,端着托盘的手抖个不停。 她佯装取餐巾纸,将托盘放在一旁小柜上,这个角度正好侧对着司空言。 她微微偏头,飞速瞥了座位上的男人一眼,他在低头打字。 白羽拧开塑料瓶盖,将透明液体倒入青檬奶昔里。她额头和腋下全是冷汗,感觉全世界的眼睛都在盯着她看。 由于太紧张,塑料瓶脱手掉在地上,里面还残留着少许药水。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在轻微晕眩中走回座位,手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握不住杯子,「学长,这杯青柠的给你。」她将奶昔撂在司空言面前。 司空言淡淡扫了眼,并未察觉她的狼狈,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南辰:大坏蛋你去哪了 司空言:有我哥哥的消息,我来找他 南辰:找到了么 司空言:没有,他留了一封信 南辰:留在哪里了 司空言正举棋不定的,不知如何作答。 「学长,你尝尝,上学时的味道。」白羽尾音轻颤,说着蹩脚的台词。 似是不想太打击她,司空言心不在焉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剑眉微微一蹙。 这味道甜腻的让人窒息… 「是用吸管喝的。」白羽说。 司空言垂着眼,指尖飞速跳跃。 ——云上 他这样回复南辰。 天衣无缝的谎言。再没有比云上会所,更适合司空云留书信给他了。 「学长,我们干杯吧。」 白羽忽然举起奶昔,芒果奶昔散发出浓烈的香甜,就像夏日的午后。 「你的手在抖。」司空言说。 「我,我太激动了…」白羽好想哭,不知为何竟觉得悲壮,「谢谢学长今天能来赴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很开心,就请学长陪我喝完这杯奶昔吧。」 司空言静静望她,深邃眸光有些遥远。 他端起翠色的杯子,与她碰了下,随后仰起头,如饮酒般一饮而尽。 白羽的眼泪落在举起的奶昔杯里,对不起,学长。 他很快就会察觉出不对劲了,一定会恨她的吧。 那便恨吧,总好过遗忘。 司空言抽出纸巾擦擦嘴角,将信纸折叠起来收入信封。随后他站起身,想要开口道别。 却被白羽抢先说道,「如果下次司云哥哥再找到我,我…」 「挽留住他,马上联系我。」 「嗯!」白羽用力一点头,明明是毫无情绪的话,可在她听来,却等同于信任。 司空言迈开长腿,就要转身离去。 白羽刷下站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司空言垂眸斜瞥着她抓着自己的手。 白羽慌忙松开,是绝不能放他走的,如果在开车时晕迷了,后果不堪设想。 「白羽,我们讲好的。」 司空言声色冷沉,定定望着她。 「我知道,我只是想…想和学长合张影。」 司空言默了下,「没这个必要。」 「那就请让我送学长一程吧。」 「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我,我想…和学长一起抽根烟。」 「白羽…」 司空言满心无奈的看她,若是她的态度任性蛮横,他会立即残酷冰冷的丢开她走掉。可面对这样近乎哀求的神情,他内心深处还是碎裂开一道不忍。 「最后一根烟。」他说。 墨蓝苍穹寂寥无边,路边树木枝桠在夜风中摆动,荡漾出风的形状。 两人并排靠在迈巴赫车门上,地面落下一高一矮两道影子。 这是白羽第一次吸烟,辛辣烟雾呛得她连连咳嗽。 原来这就是香烟的味道,像极了人生呢。 司空言微扬下颌,遥望夜空,月光勾勒出他刀削般的脸部线条和喉结轮廓。 今晚的星星好多,铺天盖地的倾洒进他眼中,真的在眨动。 他被星光眨得有点头晕目眩,一股无来由的强烈困倦席卷全身。 将烟蒂弹在地上踩灭,他的身形忽然晃了下,连忙扶住车身。 好晕。感觉像在梦游。 司空言用力的闭下眼睛,再睁开,光影依旧影影绰绰,仿若隔着一层水雾。 他意识到不对,一阵难以抑制的愤怒在胸腔爆裂,他瞪向白羽。 「你做的?!」 白羽嘴唇在颤抖,夹在指间的香烟掉在地上。 「你怎么能…」司空言话说到一半,那种红尘颠倒般的晕眩再次席卷而来,他靠在车上,扶着额头,然后猛然一把拉开车门,在天旋地转中倚坐在后排,可很快就支撑不住了,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躺下。 白羽眼里噙着泪,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心痛。 这是她唯一能挽留他的方式了。 她关上了车门。 然后绕到驾驶位一侧,坐进去按下车子启动键。 后视镜里,司空言斜倚在车门上,眼睛已经阖上了。 路灯在车窗上拉出一条条明黄的光带,像刀片划过蛋糕,油彩切开夜晚。 随着车的疾驰,光带飞速掠过男人俊美沉眠的脸庞。 他看起来,有点孤单。 「学长,醒醒。」 她探身进车内,晃了晃司空言的肩。 司空言的头跟灌了铅似的,沉得随时要从脖子上掉下去。 他迷迷蒙蒙撑开同样沉重的眼皮,视线里映入一张模糊的脸,在她身后,还站着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轻一些,小心点。」 白羽命两名仆人一左一右将司空言架起来,往宅邸内走去。 司空言缓缓抬眸,视野前方是一幢奢华别墅,他认出这是白羽的家… 第一百零二章:不必追 司空言被两名仆人像搬动贵重古董般,搀扶进一间阔绰的卧室。 天花板上垂下璀璨的水晶灯,整个空间都是柔静的纯白色调。 床蓬松舒适,他刚一躺上,就要沉睡过去。 耳畔传来离去的脚步声,随后是关门声。 司空言合着眼,迷迷糊糊的想,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白羽给他下的并非那种药,而该是一种类似镇静剂的东西。 脚踝被人轻轻挪动,随即脚上一松,鞋子被褪掉了。 司空言的心蓦地揪起来,如果白羽还有下一步打算,那他是没有反抗余地的。此刻用颜面扫地什么的,已经无法形容他的感受了。 然而白羽只是脱掉了他的鞋子,随后静静坐在床边望着他。 那目光充满流连,似乎想将他的模样镌刻在瞳孔里,每当闭上眼睛时就能看见。 司空言费力的将眼睛撑开一条缝,有朦胧的眸光从缝隙里倾洒下来。 光线倏地变暗,白羽按下遥控器关闭水晶灯,打开浅橙色的壁灯。 「白羽。」 司空言总算寻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像是梦呓。 他说,「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 白羽默不作声,将手放在他胸口。 衣服下传来男人胸膛结实的触感,她说,「我不后悔。」 「哪怕一辈子只有一次,能离得学长这般近,我也知足了。」 司空言不再说话,他想翻过身去,可使不上力气,只能平躺着。 白羽倾身双手抬起他的头,将枕头放在他头下,然后抓起他双手叠放在身前,又将他修长笔直的双腿伸直放好,坐在一侧,仿佛在给逝去者祷告….. 司空言实在太困了,勉强挺分钟,意识便沉入黑暗。 朦胧中他感觉有柔软温热的东西贴近他的颈间,随即是一股苏苏的感触。 他往一边侧了侧头,又沉睡过去。 白羽从他衣兜里掏出手机,锁屏上浮着一条信息: 「大坏蛋,你啥时候回来」 她轻轻握住司空言的手,捏住他食指,用指腹在屏幕上按了下,手机解锁了。 然后,她关了机。 司空言就这样,在今夜销声匿迹了。 白羽俯身,将脸贴在他胸膛,聆听着那陌生而温柔的心跳。 她想记住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次日,司空言醒来时,卧室里空空荡荡。 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洁白窗帘在地板上洒下一层光纱。 他的头疼得几乎裂开,四下都安安静静,偌大宅邸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记忆迅速回笼,愤怒袭上心头。 条件反射般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手机,结果竟然关机了,他心倏地一空,像有风从其中呼啸而过。 开机后,立即收到数个未接来电提醒,司空言数了下,总共十二个。 多条南辰发来的信息: 「你怎么关机了?」 「不会被人绑架了吧!」 「你好,绑匪先生,如果你没收了我男友手机并在开机时看到这条微信,请你立即在两个小时内放人,否则我将报警」 「你没去云上」 「你骗了我」 「司空言,你是好样的」 司空言盯着屏幕上一行行的文字,它们在视线中像变异般长出毛刺,随后又变得光滑。指尖悬在键盘上空,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头痛欲裂,思 维已经短路。 现在显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他从床上放下腿,发现鞋子规整的摆在床边,他蹬上鞋摇摇晃晃朝外走。 不见白羽的影子,只有两个仆人在打扫客厅,他经过时,他们齐齐抬起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他。 司空言推开门冲了出去,阳光兜头浇下,仿佛发出金属碎落的声响。噼噼啪啪在他耳边炸开。 庭院里,他的黑色迈巴赫正宁静的沐浴着朝阳。 他几乎是飞奔到车前,隔着衣兜按下车钥匙,车子发出一声鸣叫,他扯开驾驶位车门,身形不稳的坐上去。 他只想马上离开,多希望自己能像一缕风般从原地消失。 在庭院外的马路对面,树荫下站着一个纤瘦人影。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久好久。 深夜的寒冷早就把她彻底冻透,即使太阳升起来,也无法驱散那骨子里的寒冷。 昨晚去云上得知司空言压根没来过后,她莫名的就想到了白羽。 莫非她又出事了?司空言才会急匆匆的离开家。 南辰打车循着记忆,来到白家宅邸前。一眼就看见停在院落里的那辆车。 ‘我爱零"。这个别致的车牌号,就算想雷同也是不可能的。 她本想冲进去,可最后卑微的自尊止住了她的脚步。 她站在路对面,遥望着那扇窗子。 起初灯光明亮,随后变得黯淡。再然后,灯火彻底熄灭。 变成一个黑洞洞的旋涡,像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她瞧。 她好冷呐,总算等到他出来了。 司空言撂下手刹,一脚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野兽咆哮般的轰鸣,庭院大门像受到惊吓般倏地敞开。 迈巴赫如猎豹般扑向马路,一个急转弯摆顺车头。 阳光迎面射来,司空言没放遮阳板,晃得他眯起眼。 在白花花的刺目光线中,车头前猛地闪现出一个人影,就像从地底下突然钻出来一般。 岑寂的清晨响起刺耳的刹车声,跟在后面的车险些追尾,落下车窗大骂。 马路上立时荡漾开此起彼伏的鸣笛声。 然而,司空言似乎全都听不到了。 他愣愣盯着车前的人。 阳光下她苍白得有些透明,唯有那双眼依旧清澈无比,像是两颗玻璃珠,反射着光影。 他们隔着风挡玻璃对视着,被周遭连绵不绝的催促声与咒骂声淹没。 司空言推开车门,缓缓走下去,走到她面前。 南辰没有看他,定定望着某个地方,眼球像玩偶一般一动不动。 其他车辆终于不耐烦,纷纷绕开停在马路中间的车,继续前行。 他们被穿梭的车流包围。 司空言微微眨着眼,睫毛落满光影,嘴唇动了动,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南辰,可却又放下了。 就那么垂眸望着她。 南辰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下,抬眼目光落在他的颈间。 白皙的肌肤上印着一个唇印。 不是口红的痕迹,而是被咬或者果出的印记。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印记,随后苍白的笑了。 司空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抬手摸向自己颈间,手指和南辰的碰在一起,南辰立即像被电到一样,飞速闪躲开。 「你去公司吧,晚点回来。」她说,声音了无生机。 随后,她转过身,往前走去。 司空言伸手 想要抓住她的胳膊。 这时,又听南辰背对着他说了三个字: 「不必追。」 司空言的手悬在半空良久良久。 自始至终,他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他站在车流中,凝望着那个纤瘦远去的背影,直到她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万里湛蓝的晴空仿若一下就阴沉了。 司空言不知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到公司的。 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谁也不见,什么也不听。可惜他不能,偌大一个集团都在等着他。有太多的事等待他去处理,即使他已心乱如麻。 一整天,他都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期盼着下班回家后,一切照旧。还能和南辰有说有笑的吃晚餐,窝在一起刷手机,甚至一起看乏味的新闻。 然而命运并没有给他垂青。 天黑他回到别墅时,已人去楼空。 所有属于她的衣物和小玩意都被带走了。 原本放置画板的窗前空空荡荡。 司空言觉得有什么在胸前内碎裂了,尖锐的碎片将他刺割得血肉模糊。 他呆呆站在卧室中间,落地窗外,夜色渐渐沉落。 苍穹下飘荡着似有若无的欢笑声,忽远忽近。 这样的场景和心境,有些熟悉。 明明是难过到极点,却发不出声音。 司空云离开时,也是这样的吧,没有一句道别的话。 他又犯错了,伤害了最重要的人,可却非他本意。 司空言将车钥匙丢在茶几上,颓然坐到沙发里,任凭心绪和夜色一起沉落。 南辰呆坐在窗边地板上,脚前摆着蜗牛瓶。 她本想把它留在那栋大房子里,可最后还是带走了。 门口传来响动,锁头被拧开,周瑄走进客厅时吓了一跳。 她今天刚去面试了一份超市理货员的工作,这工作不需要聪明,只要能吃苦有耐心就行。她成功通过了面试,明天就可以上岗了。刚想着回家就把好消息告诉南辰,没想到她却来了,可表情似乎不大对。 啪地一声,客厅灯亮了。 南辰像被针刺到一样,缩了下。 「小南,你怎么了,生病了么。」 周瑄扔开挎包,蹲在她跟前,这才看见南辰红通通的眼睛。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别哭啊,小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抽出纸巾给南辰擦脸,「和你男朋友吵架了?他欺负你了?那个…银色头发的,叫,叫青焰的人?是不是他?」 「不是…呜呜呜,不是他。」 南辰本来只撇着嘴角,被她一问,像瞬间打开闸门的水库,一发不可收拾。 「别哭了别哭了,乖哦,不管是谁,我们不去理他。不管是谁,他都不配做小南的朋友。」 周瑄将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心底翻搅般的疼。 关于过往,她并没忘记,只是选择了不记得。 第一百零三章:夜幕下的村庄 周瑄一直把南辰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直到她情绪平复才松开她。 「小南,我找了份工作,在超市做理货员,那地方包吃住,员工宿舍也挺干净的,我想搬到单位去住…」她缓慢的说着,「不过我听你的,你要是想让我再陪陪你,我就先不搬。」 「你别走,就住在这,一直住着吧。」 周瑄沉默了,虽然是要好朋友,可她不想成为南辰的负担。何况她还和男友闹掰了。「我得自食其力,小南。那我就再住一段时间,好好陪陪你。」 南辰点点头,擦擦脸说,「帮我整理东西吧。」 她走得匆忙,只是把属于她的物品都带走了。但这里面有司空言送她的东西。 找来几个纸箱,她打开行李,和周瑄一起坐在地上整理,周瑄每拿起一样,都要问问她放在哪个纸箱里。南辰看着她拎在手里糖果色的小衣服,心里就像吃了一颗柠檬糖。 足足花了一个钟头,总算打包好了。南辰用胶带封住箱口,打算以快递的方式把它还给司空言。 只剩下蜗牛了,她呆呆望了这只背着小房子的生物半晌,把它靠窗放着。 好憋屈。身边能推心置腹促膝而谈的人越来越少,人人一屁股烂账儿。 可她又不能向周瑄倾诉,每当对上她的眼睛,她都有种罪恶感。 「我想出去溜达溜达。」南辰从地上站起来说。 「等我拿手机。」周瑄说着去包里翻电话。 「我想自己去…」 周瑄探进包包的手停在那,她满目担忧的看向南辰。 她们一直都很亲密的,从小破孩到长大成人,彼此几乎没有秘密。遇到不开心的事,都互相陪伴。 南辰感觉周瑄眼底除了担忧还有一抹失落。 「我要去处理一些事,和他的。」南辰说。 周瑄的失落立即消失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安慰般的捏了捏南辰的手。 南辰走出家门。 蓦然发觉,自己无处可去。 每个人无法喘气的日子,只有自己知道。暴雨倾盆,望不见来时路。沿途亲手栽种的海棠花全部凋零。 路灯在地面打下她孤零零的影子。 她给青焰弹了语音。因为她已经没耐心等待她回复。 语音接通后,青焰没说话。 南辰说:「你有空么?」 青焰说:「有。」 南辰问:「你在哪?」 青焰答:「琴行。」 然后就挂断了。青焰没有朋友,所以不必担心会打扰他的娱乐生活。他就像一个活在孤岛上的人,南辰是他唯一的访客。 南辰拦下辆出租,傍晚的天空一片墨蓝。天尽头残留些微光影,很快就被黑夜吞没。路上有一段堵车,她落下车窗,那些人间的吵闹欢笑,水果摊上的讨价还价,打电话的怒气冲冲,纷纷拥拥,人潮如陆地鸟雀,分流归巢。 青焰坐在琴行大门前的台阶上等她。 银发闪耀光泽,一身黑色衣装。 他叼着烟,漂亮的不像话。 南辰脚步沉重走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然后抢过他嘴角香烟,叼在自己唇角。 「失恋了。」青焰说。 「嘲笑我吧,别给我留面子。」 青焰还真笑了,冷冷哂笑一声。 「一被蹬,就找我。」他说。 「我想去农村,你带我去。」 青焰侧目看她,有点蔑视,然后拍拍屁股站起来,走进琴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头盔,他扔 给南辰一个。 南辰双手接住,看他说,「骑摩托去?灌一肚子风?」 青焰没答,放下卷帘门,边走下台阶边说,「我看你挺饿。」 南辰无谓一笑,这家伙是在嘲讽她饥加渴么。 她终于兜上青焰的风了。 哈雷像极了一头孤勇的野兽,撕破城市车水马龙,载着他们奔赴荒凉的远方。 她搂着青焰消瘦的腰,感觉不到一丝属于男子的力量感,只觉得纤瘦得让人心疼。 他后背也一样纤薄,甚至让她觉得,风大点就能把他刮跑。 于是她抱紧了他些,以防驾驶员突然被风卷走。 耳畔只剩下呼呼风声和疾速后退的灯火。 再后来,建筑群消失了,四方视野里只剩下广袤的田地。 在村口一家小卖部,他们买了十罐啤酒和两袋花生米。 寻了个墙头坐上去,像侦察兵般,瞭望着整个小村庄。 已经过了饭店,不见炊烟袅袅,一扇扇窗子透出温暖的灯火,时而传来狗吠和家禽咕咕咕的叫声。 迎风喝啤酒,真是头一遭。 青焰弯起一条腿,蹬在墙头上,让他看起来像个土匪。 「这次我们真的完了。」南辰说。 「前几天你不还给我发信息,说什么不能叫哥了,他会不爽。」 「你到现在也没回我。」 青焰将喝空的啤酒罐远远抛开,酒罐滚过地面铛啷啷一阵乱响。 他说,「叫叔也行。」 南辰抬腿做了个要把他踹下去的姿势。 她挪挪屁股坐稳,望着漫天星空,「他在白羽家过夜了。」 青焰冷笑,「说得文绉绉的,不就他俩睡了。」 「说得挺老道的,好像你睡过一样。」 青焰不说话了,放下蜷起的腿,蹲在了墙头上。两只胳膊向前伸着,双手自然下垂。 「生气了。」南辰用肩膀搡他一下。 青焰摇摇头,垂眼看着地面,「没。」 随后,他一勾唇,「睡不睡能怎么的,没睡的总归要睡,睡过的,总要换床。」 「精辟。」南辰周了一大口酒,声音蓦然变得寥落,低低的说,「可我想他。」 青焰说,「抓现行了?」 南辰摇头,「没有,我在白羽家门外等了半宿,他早晨出来的,脖子上有吻痕。」 青焰侧头瞧她,「没准就是亲了下。」 「你亲,你会亲脖子么?」 「不知道,没亲过。」 「你不懂。」南辰把啤酒罐捏得咔嚓作响,「两人甜甜蜜蜜的时候,会亲嘴。只有在要那个时,才会亲别的地方。哎呀,你坐下,别折过去。」.. 「还挺深奥。」青焰坐好说。 「他即使没跟她做那个,我也没法原谅他。」 村庄上空笼罩着薄薄雾气,空气中浮动着焚烧稻草的味道,偶尔飘来炝辣椒的香气,和着风呼啸而过。 良久,青焰说,「人就是爱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也没向我解释什么,呵,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散了。」 南辰耸耸肩,也将空罐远远抛出去,嚼了两粒花生米,又咸又辣。 青焰歪头看她半天,说,「没看出你难过。」 「我都哭完了,你没看见。」 「他知道你哭了么?」 南辰摇头,「我都输了人,为什么还要输眼泪。」 青焰颇为赞同的点点头,「那他哭了么?」 「应该没有吧,他的心里也不全是我,有什么好哭的。」南辰顿了下,像是带着遗憾,「我没见他哭过,以后也不会见到。我见你哭过,记忆犹新。」 青焰扭过头望天。 「你说他此刻在干什么。」南辰说。 青焰不搭理她。 「喂干嘛不理人,你本来就哭了,还不让说。」 青焰突然跳下墙头,「我回家了。」 「你这家伙!」南辰紧跟跳到地上拉住他,「行!你没哭行了吧,你们都是坚强不落泪的大英雄男子汉,只有我没出息,动不动就哭天抹泪,就数我最怂,行了吧!」她说着,忽然毫无预兆的呜呜呜起来。 边撇着嘴抹眼泪,还边像跟谁过不去似的,狠歹歹道,「我就这样了,怎么地!就没出息了,就哭了,怎么地!我乐意!大骗子!司空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去死——!」 南辰冲着夜空大喊,随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跌坐在地上。 青焰怔忪的看着她,南辰也跟他发过疯,但不同的是,那时他就是她情绪的出口。但司空言却没在她面前。甚至都不知道她在这痛哭流涕。 他没拽她起来,而是挨着她坐下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感情的销隐,是一件残酷而无法理解的事。明明割断双方关系,会使自己非常苦痛,却依然能伸手摘掉心中对方的影子,哪怕影子里的血脉盛满心脏。 「你笑话我吧,让我更明白自己有多蠢。」 南辰吸着鼻子,使劲抹了把脸。 「我羡慕你。」 青焰的声音淡淡飘落,「能拥有像钢琴曲一样跌宕起伏的感情。再看看我,从来没这么心潮澎湃过。」 「你正经说话的时候,很迷人。」南辰咧嘴一笑。 「迷人有什么用,一副空皮囊罢了。」 「要是有人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你,你会接受么。」 「那种没谱的事,还是别想的好。」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的。你现在一无所有,那是因为你该拥有的,还没到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不觉夜色已深。 村庄寂静无声,汪汪声和咕咕声都不见了,仿佛所有的生灵都陷入沉睡。 返程路上,南辰突然要青焰陪她去司空言的别墅看看。 到底想看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时间十一点半,司空言的宅邸漆黑岑寂如坟墓。 青焰没熄火,一条腿支在地上,整条街都回荡着引擎的轰鸣。 「他是睡了么。」南辰轻声呢喃,蓦然觉得他们之间好远好远。 「还看么。」青焰向后偏头问。 「不看了。」南辰重新戴好头盔。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找我么? 会。会一直找。找到死。 可他没有。 第一百零四章:假面的告白 司空言弯臂支着椅子扶手,指尖抵在唇侧,注视着桌上大大的快递纸箱。 箱口敞开着,露出糖果色的小衣服。 除了这些,还有其余他送给她的礼物。 也包括那两个和他们长相神似的洋娃娃。 南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司空言拿起手机,微信最上方显示着红字草稿: 对不起。对不起… 好多个对不起,悬在那里。 他将它们逐次删除掉,点开南辰朋友圈,空空如也。 不知是清空了,还是把他删了。 司空言昨天没有回家,他不想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每一个角落都留有南辰的影子。 他想过拽上白羽,找南辰解释清楚。 可又觉得无济于事,他揉揉眉心,搬起箱子放到办公桌下。 整整一周,南辰都醉生梦死的跟青焰混在一起。 他让她感觉轻松。 或许是没有性别的缘故,和他在一起特别自在肆意。 不会有男女之间那些似是而非的困扰。只是单纯的两个灵魂的相伴。 当然相伴什么的,只是南辰一厢情愿的说法。事实上,青焰有点烦。.. 他独来独往惯了,一下子多出个小影子跟在屁股后面,极度不适应。 琴行生意不好不坏,像一杯寡淡的白开水。 他的经营方针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有客盈门时,他也不殷勤招呼,爱买不买。 门可罗雀时,他也不急不躁,顺其自然。 南辰每天做的,就是开门后坐在顶层落地窗的画板前,勾勾画画。 她在画一幅长长的漫画,记录着她和司空言相遇相识的过程。 只是人物名字不再是小奶豆和小奶豆夫君,而换成了他们各自的姓名。 画累了,她就跟着青焰从一楼到三楼转悠,活脱脱一个跟屁虫。人家上洗手间她也在门外戳着等。似乎只有这些,才能暂时驱赶掉那些心底疯狂滋长的寂落与悲伤。 周瑄前天搬走了。 南辰没再强留她,她要有自己的世界和新的生活。 她想要挽留周瑄的执念是有些自私的,因为她希望,每每她回家时,都会有一盏灯在为她守候。 可周瑄也要找到那个愿意守候她的人。那个爱她的人。 外墙爬满常青藤的别墅空了。 变得寂静无声。 司空言曾悄悄来等过几次,但一直等到后半夜都没等到南辰归来。 他想,她或许搬走了。没准已离开这座城市。 两个人一起时如胶似漆,但一旦分离,却如雨滴般散落在各处,杳无音信。 他无颜去请求她的原谅。 只把道歉的话在心底说了一遍又一遍。 樱诗瑶不断催促司空云赶紧采取行动。说现在是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 可司空云的心思却完全没在这上面。 他有另一件更令他头疼的事。 连续三天,他都像上班打卡般准时抵达森里咖啡馆,守株待兔那个女生出现。 为了最大限度降低存在感,他没开那辆黑色的拉风跑车,天天打车来。 他依旧戴着墨镜,坐在之前角落里的位子,搞得咖啡馆老板有些莫名其妙。 终于在给他上咖啡时,忍不住问了句,「先生,你每天都准时准点来,是在附近工作么?我就随口问问,你别在意,这是赠送给你的点心,感谢你照顾小店的生意。」 司空云透过镜片睨着那几块干巴巴的饼干,沉吟下说,「我在等人。」 老板恍然的点点头,其实他早就猜到这种可能性,「这样啊,你慢用,打扰了。」 「那个前阵子来的女孩子,穿灰蓝色校服梳着波波头的那个,怎么没再来?」 「你说小枝啊,她不是时常光顾的,只有在考了高分或是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时才来喝一杯咖啡庆祝。」 小枝,司空云默默重复着她的名字,这里离她家正经有一段距离,步行需要半个小时,她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喝咖啡? 「老板你和她是熟人?」司空云问。 老板摇摇头,店里也没什么客人,他索性在司空云对面坐下了,从和他气质很不搭的卡通围裙兜里摸出一盒香烟,递到司空云面前示意他来一根,司空云摇摇头,笑了下。 老板就自己抽上了,说:「她第一次来我店里时,那天正好下大雪,雪真大啊,铺天盖地,青城很少下那么大的雪。当时我都要打烊了,可她恳求我为她煮一杯摩卡,说这对她很重要。没等我答应,她就先扫码付款了,她的手机挺破的,屏都碎了,从这点能看出家里条件不怎么样。我就跟她闲聊,这孩子不大爱说话,我问十句她能回一句吧,呵呵。她说今天数学测验考了满分,特意来庆祝的。然后就没再说什么,她喝完咖啡就冲进了漫天的大雪里。」 「我还以为她就住在附近,后来才知道她家离这挺远的,而且她没有父母。小小年纪就一个人生活。说是她父亲会偶尔给她些钱,但人却从不照面。也不知这个男人在哪鬼混,把女儿就这么抛下了。」 「后来她告诉我,之所以会来我的店,是因为咖啡便宜。从那以后我就没再收过她的钱,跟她说攒着,等她长大工作后一起付清。」 「咖啡都凉了吧,听我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帮你重新热下?」 司空云微一抬手,「不必了。」 老板笑呵呵的点头,似乎还想问什么,但顾及到不能随便打探客人的隐私,起身回到吧台后。 司空云只想确定一件事,这个倒霉小姑娘究竟记不记得他的眼睛。 他只能在这等,任何其他地方都不行,那都会暴露他在跟踪她。 这个傍晚,目标终于现身了。 小枝推开咖啡馆木门,第一眼就发现了坐在角落处的长发男子。 心底一阵悸动,他仿佛是从二次元漫画里走出来的。 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往往会对美丽的异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也坐在了之前的位子,但又害羞不好意思和司空云打招呼。 老板给她上咖啡时,冲她使了个眼神,瞟向一旁的司空云,随后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 不动声色的司空云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小姑娘。」 一道清冷如泉水般的声音从小枝邻桌飘来。 「今天又考了满分?」 小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在跟她讲话。 她的手局促的搓着校服裤子,突然觉得刚洗过的校服也不再光鲜了,他太耀眼了,在他面前,她感觉自己灰突突的。 「嗯。」小枝腼腆的笑了下,却是对着面前的咖啡杯笑的。 「真是不错。」 「还,还好吧…」 面对他的夸赞,小枝微微羞红了脸,低下头猛灌咖啡。 他怎么知道的,一定是和老板打听自己了,难道他…小枝不敢往下猜测,那太美好太不可思议了。 就在她心神不宁时,面前倏地落下一片暗影,她蓦地抬头,发现司空云端着杯子坐在了 她对面。 心都要跳出来了… 小枝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慌乱的把自己的杯子往后挪了挪。 「吃点什么。」 司空云问,他随手摘下墨镜,撂在一旁。 好美的眼睛。 小枝偷瞄了他一眼,紧张害羞得说不出话来。 司空云可没心情琢磨她这些小女生心思,他直直盯着她,想要从她的反应里得到答案。 看她扭捏羞怯的样子,该是没认出他来。 司空云放心许多,声音也变得柔和,「从上次见到你,一直难以忘记。」 小枝捏在指尖的搅拌勺叮铃一声撞在杯壁上。 他是在向自己告白么。 这只会发生在童话里的情境。 「我,我…」她结结巴巴,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 司空云更放心了,他笑了笑,拿过点餐牌,扫过上面乏善可陈的甜点。 「曲奇喜欢么。」 「嗯…不,不用你请,我请你。」 小枝幸福得简直要昏迷了,上次偶遇后,她偶尔也会偷偷想起他,可从没妄想过还能遇见,更没想过会听到他的表白。 可他一定不知道她是个穷鬼吧… 「怎么能让你请。」 司空云妖娆的一勾唇,风情万种,迷得小枝七荤八素。 连他的手也那么好看,纤细白皙比女人的都好看。 「我,我们…」小枝终于鼓足勇气道,「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司空云唇边的笑意倏地凝固了。 不过面对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他马上恢复镇定。 「老板,这个,这个,各来一份。」他若无其事的点了餐,然后双臂交叠搭在桌沿,凝视着对面的女生问,「在哪?」 小枝沦陷在他的眼眸深处,好美的一双眼睛,她死都不会忘记。 但一定是她搞错了,当时吓傻了,这样一个美丽又富有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绑架犯。 她当时头晕晕的,视线也有些朦胧,只是透过那可怕的狭窄缝隙,窥见到一双眼睛冷冰冰的,像俯视动物那般盯着她。 她难以将眼前的这双眼和小窗后的那双眼重叠起来。 上次不能,这次也不能。 「我忘记了,可能是记错了。」她慌乱解释道,赶紧举起杯子遮住脸。 司空云没再深问,但心里已经有数。 「喏,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吃甜食。」 他将曲奇和可可炭烧推到小枝面前。 「能请问下,你的名字是?」小枝怯生生的说。 司空云没答,笑意温柔,「你呢。」 第一百零五章:萌动的心 「黄埔千枝。」 「很别致的名字,我叫司空云。」 在说出自己真实姓名的刹那,司空云已做好彻底掌控她的觉悟。 「可我还是想叫你小枝,可以么。」他说。 小枝用力点头,「那我称呼你司空先生?」 司空云摇头,「不是甚好。」 「云先生?」 「有点奇怪。」 小枝陷入沉思,她试探地问,「你已经读大学了吧。」 司空云妖妖艳艳的一笑,「曾经。」 「你,多大了?」 「你猜。」 小枝脸颊倏地绯红起来,不知为何,他尾音稍显上扬的一句话,在她听来透着一抹轻佻和喜爱。 「我猜不到…」 「总之比你年长好多。」 小枝用单纯的小脑袋瓜想了想,然后郑重其事的说,「前辈。」 司空云不说话了,有点无法理解小孩的思维。 小枝以为他对这个称呼还算满意,用手指尖戳了戳曲奇碟子,「前辈,你尝尝这个。」 「前辈不喜欢吃饼干,你吃吧。」 小枝就认真的吃起来。 「小枝的家在附近么?」司空云明知故问的问。 小枝摇头,可千万不能让云前辈知道她住在那么破烂的地方。 「离这有两三站地呢,我一会儿还想去趟图书馆,借几本辅导书。」 这纯属胡诌八扯,方圆几百里都没图书馆。 「小枝真是个勤奋的好孩子。」 再一次被他夸赞了,小枝开心得心里冒出粉色的小泡泡。 「前辈为什么会来这里?在这附近上班么?」 司空云摇摇头,将垂散在胸前的长长发丝撩到背后,望进她的眼睛说: 「第一次来是见朋友,之后就是为了等小枝。」 女生飞速低下头,她十七年的人生中还从没被男生如此大胆直白的表白过。 可惜她并不是他看到的那么优秀,她其实很笨,之所以会去的好成绩,是因为她留了一级,所有的知识她都学过了。所以本该升入高中的年纪,她却还是初三。 但她打算隐瞒这一切。 纵然死去,她也不想让他知晓,她其实是个又笨又穷的可怜鬼。 「我正好没事,就陪小枝一同去图书馆,好不好?」 不好,不要你去。「好呀…」 走出咖啡屋,小枝都不知道脚步该往哪个方向迈。 这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么。 可她穿的又屯又土,早上迟到了头发也没洗。 偷偷瞄向身边的男子,云前辈似乎不大在意。 他高高瘦瘦的,有点单薄,可正是这缕单薄,让他更加迷人,散发出一种难以抵挡的温柔气息。 墨发随夜风轻扬,他双手插在黑色风衣兜里,腰好瘦。 小枝暗自和自己比了下,好像和她的腰围差不多呐,绝没有二尺。 她满脑子胡思乱想,就听司空云问,「往哪边走?」 「北,北面…」 「走多远?」 「一站地…」 走出一站地后,他就会发现,根本不存在什么图书馆。 该怎么办呢,小枝慌乱极了。 「前辈还是有些在意小枝说的话呢。」司空云说。 小枝疑惑,「什么话。」 「说我们好似见过的话呀。」 司空云侧头瞧她,修长美目盈满夜晚的光影 。 「我…」小枝干咽一口,生怕心脏会从嗓子里突然跳出来,该不该告诉他真话呢,云前辈看上去很温柔的样子,「我前几天遇到一件可怕的事。」 司空云心一沉,眸色不觉冷了几分,但夜色完美的遮掩了所有。 「什么事?可以对前辈讲讲么。」 「嗯。」小枝点点头,把肩头的书包往上提了提,声音低下去,「我被绑架了。」 司空云故作震惊,「竟有这种事,报警了么?」 小枝摇摇头,「那个人没把我怎么样,第二天就把我放了。我没报警,要是报警的话,警察一定会来学校调查,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了,我不想被他们指指点点的。」 她的话音刚落,蓦然身子一倾,被人搂进了怀里。 司空云温柔的声音从头顶飘落,「可怜的小枝。」 小枝的脸侧帖在他胸口,整个人仿佛瞬间变成木偶。 她眨动着大大的眼睛,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原来,原来被人拥在怀里的感觉是这么温暖和幸福。 不过司空云很快就松开了她,俯身,与她视线保持平齐。 望着她的眼睛说,「小枝真是个坚强的孩子。」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就像父亲鼓励女儿一样。 长长的发梢被风吹起,掠过小枝的腮边。 「前辈结婚了么。」 小枝蓦然脱口道,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司空云直起腰,似是有点感慨,「还没呢,前辈是单身狗。」 小枝笑开了,突然感觉特别开心,随后又追问了句: 「前辈是做什么的?」 「画家。」 「好了不起!」 司空云浅淡一笑,将话题又扯回去。 「小枝的意思是,绑架这件事和我们似乎见过有关联?」 「嗯…全是我的错觉,前辈别在意。我一定是糊涂了,当时也确实迷迷糊糊的,还被那家伙打了后脑,神志都不清了,才会觉得前辈的眼睛和,和那人的有点像。」 「原来是这样。」 司空云不以为意的道,「这么说来,在小枝眼里,我一定很凶了。」 「没有的,前辈是我见过的最最美丽温柔的人。」 小枝脱口道,随即连忙捂住嘴,自己在说什么呀,一点不知道害臊! 「小枝也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姑娘。」 开心得要飞起来了,黄埔千枝从未感觉这座城市如此美好。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一站地。 前方路口矗立着商业中心和成排的专卖店,空气里飘散着烤鱿鱼的味道。 小枝停下了脚步,埋着头低低的道,「对不起,前辈,这里没有图书馆。」 「小枝记错路了?」 「不是的,是…本来就没有。」 司空云心底掠过一丝警惕。不过黄埔千枝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的顾虑。 「我骗了前辈,因为我好害怕前辈会说出‘我送小枝回家吧"这样的话,我的家实在太破了,真的不想让前辈看到。」 「我怎么会嫌小枝的家破呢,傻孩子。」 一圈泪光盈满小枝的眼眶,她仰起头怔怔望着他。 假如能和云前辈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她死也愿意。 她的生命中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美好的人和这般温存的话语。 但孩子两个字马上让她清醒下来,在前辈眼里,她不过是个小孩儿。 「我送 小枝回家好不好。」 司空云胳膊轻轻环过小枝后背,手搭在她另一侧肩头。 你那个破烂家,我早就看过了。 一路上小枝都魂不守舍的,思绪就像漂浮在天空的云朵,整个人也感觉飘飘忽忽的。将近三公里的路,仿佛一下子变得特别短。 离家越近,她走得越慢。 真希望这破破烂烂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家。 她偷眼去瞧司空云,偶尔会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她慌忙低下头。 他的眼神那么温柔深邃,比月亮还要美。 「到了。」小枝在一处简陋的平屋门前站定,默默掏出钥匙。 司空云没言语,视线不动声色的环顾四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前辈要进去坐坐么。」她小声问。 空气刹那间安静了,她立马自责起来,自己怎么问出这样蠢的话。 「如果小枝不介意的话。」 「我当然不介意!」 小枝的声音蓦然抬高,她意识到失态,赶紧推开家门,「前辈你请进。」 司空云走近逼仄的走廊,现在这样的建筑格局很少见了,走廊阴沉沉的,连接着同样局促的客厅,南北两侧各有一间卧室,厨房和卫生间被挤在角落里。 整个屋子好似一个大绑的人,透不过气。 「前辈,给。」 小枝从像要寿终正寝的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递到司空云手里。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存粮。 司空云接过说了声谢谢,放在茶几上,自己在沙发坐下。 「小枝的事我听咖啡馆老板讲了些,你一个人生活。」 小枝点点头,客厅太狭隘了,无形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站在茶几对面,手足无措。 「坐下。」司空云拍拍身侧沙发。 小枝却站着没动,虽然她很想坐到他身边。 可毕竟这里和咖啡馆不同,只有他们两个。 但只是站在原地,她的脸就已经红了。.. 云前辈和这个破烂的家简直格格不入。就像遗落在废墟上的一块宝石。 「小枝不愿意坐在前辈身边?」 「不是的,我…我愿意的。」 司空云又拍拍身侧,小枝蹭着脚步,小心翼翼坐在沙发犄角,与他隔开十几厘米。 「我抽支烟就走。」 他说着掏出细长杆的黑色香烟,点燃。 「呆久了会让小枝感觉困扰。」 「不是这样的,前辈。」小枝急急说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心里那么想靠近云前辈,却胆小的像只仓鼠。 「我理解。」司空云笑笑,逼仄昏暗的空间丝毫不影响他的妖娆,反倒像是给整个客厅挂上了一幅色彩浓烈的油画。「毕竟我是男人,小枝是女孩子。」 「没有的事!」小枝脱口,又觉得词不达意,脸颊更加绯红,支支吾吾了半天,问了句,「前辈你吃晚饭了么?」 「一路上的风倒是十分清爽。」 司空云轻笑,寻着能弹烟灰的地方。 小枝的心都要化了,他又美丽又幽默,好喜欢他。 「前辈直接弹在地上就行,没关系的。」 第一百零六章:那双眼睛的主人 司空云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子,手伸到窗外,纤长指尖在香烟上弹了弹。 俘获这样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生的心,简直易如反掌。 他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多对她笑笑,多说两句甜言蜜语就好。 「前辈,我去做饭。」 小枝转身就进了厨房,冰箱里也没什么菜,事实上她也不会做什么饭,平时多半是吃泡面。可今晚,她下定决心要为他做一顿隆重的晚餐——蔬菜和火腿的顶配。 司空云将烟蒂按灭在窗台,听着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感觉厌烦透了。 这女生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他生厌的穷酸和市井气。 只有模样,还算讨他欢心。 想到这,他立即联想起南辰,樱诗瑶这个贱女人果然有点伎俩,这么快就搞得他们分崩离析了。 琥珀川:小向日葵,为师想你 琥珀川:就算会惹你未婚夫不高兴 南辰:我没未婚夫了,哈哈哈哈 隔着屏幕,司空云都能闻到她笑声里的苦味。 琥珀川:变成丈夫了? 南辰:看来你最近不跟踪我了 琥珀川:为师有点忙 南辰:变成陌路了 琥珀川:(/摸头) 司空云正措词接下来说什么,小枝端进来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茶几上。 「前辈,请用。」她用大功告成的开朗语调说。 司空云笑了下,难掩眸光深处的厌恶和冷漠。 他最讨厌这股子人间烟火气了。 属于家里的饭菜味道,带给他的只有痛苦不堪的屈辱回忆。 他盯着那盘不知是什么蔬菜炒的火腿,仿佛透过蒸腾的白雾,看到时光深处,那个眼含泪花,大口嚼着剩饭的孩子。 他真想一把掀翻茶几! 「前辈…」小枝敏感的察觉出他神色异样,谨小慎微的问,「是不喜欢吃这个么?」 「哪里。」司空云按捺住心间翻滚的烦躁,扯出生硬的笑容,「小枝亲手做的,前辈都喜欢。」 「那太好了。」小枝蹲身在茶几旁,拿起筷子,递到他手里,「前辈不要客气。」 司空云恨不得用筷子戳瞎她的眼睛。 这样他就再不用坐在这里,傻兮兮的扮演什么温柔前辈了。 他还是吃了。就一口。神色僵硬得如同咽下毒药。 小枝就蹲在他腿边,满目期待的瞧着他。 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不下三口,司空云便放下碗筷说,「前辈吃饱了。」 「前辈怎么吃这么少。」小枝有些自责,「一定是饭菜不可口吧。」 「不,小枝做得很好。」 司空云摸摸她的头发,赶紧点了支烟,几口猛吸下去,一半香烟变为灰白烟灰,倏地掉落在他裤子上,他蜷起指尖弹了下,那截烟灰飘落到小枝胸前衣服上。 「弄脏了,都是前辈不小心。」 司空云连忙抬手去拂小枝衣上的烟灰,那个刹那,连他也没去细想什么。 随即,掌心下传来柔软的触感。 小枝如踩到了高压线,整个人炸起来向后闪躲,一屁股跌坐在地。 司空云的手停在原处,那里只剩下一团空气。 在这狭小的空间,一股压抑而波云诡谲的气氛挤满每一缕空气。 司空云迅速站起身,「我走了。」 小枝还坐在地板上,脸蛋红得如雨后的晚霞,一手下意识紧紧攥着前襟。 司 空云心乱如麻,不是因为他无意间触犯了女孩,而是这个瞬间,勾起了他极其不美好的感受,让他尖锐的意识到,自己是一个… 这种致命的打击,令他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平时他极少去想这些,只有当在特定场合,特定情境下,才会触发这个开关,然后黑暗潮水就势不可挡的涌出,将他整个人吞没。 小枝抬头看他,十分懊恼自己刚才的反应,前辈怎么会对她如何,她分明是自作多情。「前辈…」 司空云驻足,居高临下斜斜睨着她。 从下往上看去,他身形非常高瘦单薄,如同一片剪纸。 就在对上他眼神的刹那,小枝灵魂都蓦然一缩。 这冰冷的,漠然的,如同看动物般的目光。 正是那双眼睛没错。 世上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眼睛么? 即使她再愚笨,答案也是否定的。 之前这致命的目光都被温柔的光亮掩盖了,此刻他一定对她很气愤吧,所以刀锋般的底色露了出来。 司空云觉察出女生眼底的惊恐。 才意识到自己目光的穷凶毕露。 可已经迟了,只听小枝颤抖着声音说,「前辈,真的是你…」 司空云想杀了她。 女生毫无心机,甚至是傻乎乎的,即使猜到真相,依然对司空云抱有幻想。 司空云屈膝蹲在她面前,微微一笑,「什么是我?」 「我在小小的铁窗后,看到的那双眼睛的主人。」 小枝声音颤抖得如电压不稳的音响,「那真的是前辈的双眼。」 没等司空云搭腔,她又继续说着,「所以前辈才会来等小枝,才会说夸赞小枝的话,跟小枝回家,对么。」顿了下,眼泪不受控制落下,「其实前辈早就知道小枝的家。」 司空云定定望了她片刻,问,「所以呢?」 小枝泪珠哗啦啦往下掉,「前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司空云不再遮掩,起身冷冷道,「我不是也没把你怎么样。」 「前辈是坏人…」 司空云冷嗤一声,「所以呢?」 「我不会报警的,不知道是前辈时不会报,知道了就更不会了。」小枝失魂落魄,眼中的光芒被瞬间吸走了,像两颗灰突突的玻璃珠,「前辈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你那么光芒万丈,就像天空的太阳,就该去过光彩熠熠的生活。小枝很羡慕前辈,其实我骗了你,也骗了咖啡馆老板,我没取得过骄傲的好成绩,所谓的好,只是与我自己相比。而且我是留级生,是班上最不起眼的末等生。」她声音越来越低,「前辈你走吧,就当做我们从来没见过。前辈你要好好的活着。」. 司空云想自己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有那么一刻,他竟觉得有丝丝悲凉。 他是优等生,却是最被人瞧不起的优等生。 他弯下腰,抓住小枝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然后,抬手抹了抹她湿漉漉的脸颊。 「前辈从不曾光芒万丈。」 他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些许怜悯,「我真希望能如小枝说的那样。」 「可你在我眼里,就像钻石一样闪耀。」小枝突然变得激动,「前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的,用力的活着!」 「我不知道。」司空云垂眸俯视着小女生,蓦然自嘲的笑了下,「我感觉每一天都是阴天。」 「为什么?」 「都说了不知道。」 「是前辈的家要拆迁了么?」 这个傻乎乎的问题,让司空云忍不住莞尔,她所能见到的,世上最愤恨悲惨的事 ,可能就是强制拆迁吧。 「那,是前辈失恋了么?所以才会把我抓走。」 司空云摇摇头,走到窗边,侧倚在墙壁上,望向外面黑漆漆的胡同。 「我从没谈过恋爱。」 小枝莫名的又脸红了下,「前辈眼光很高吧,追你的女生一定很多很多。」 「不是这个原因。」 司空云忽然有种面对陌生人倾诉的欲望,小女生懂得很少,他甚至可以毫无顾忌。 「因为我对女孩子不行。」 「前辈是gay?」 小枝忘却了恐惧,也走到窗边,直直看着他。 司空云摇了摇头,「我不是。」 「那,不行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不行的意思。」 小枝深入的思考了片刻,得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结论,「前辈你有病?」 「我不知道,可能是心理原因。」 司空云语气淡淡的,但每一个字都是真话。 这些话他是打死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讲的,可却对小枝说了。而且毫无羞耻与压力感。或许就是因为她什么也不懂吧。 小枝果然没理解上去,「前辈怎么不去看心理医生?」 「不想看,不想说。」 司空云将目光落向她,「这是我和小枝的秘密,好不好?」 小枝狠狠的点着头,眼泪汪汪的说,「前辈你不要灰心,等我高中毕业就去读心理学,到时候给你看病。」顿了下,「前辈就是因为这个才找不到女朋友么?」 司空云觉得她的话好可笑,于是他笑了。 「前辈。」小枝忽然笃定的道,「如果将来你的病还是治不好,那我,我…我愿意做前辈的女朋友。前辈这么优秀,凭什么讨不到老婆。」 司空云怔忪,旋即草草道,「我走了,把门锁好。」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拐出胡同口时,余光瞥见小枝站在黑幽幽的房门前凝望着他。 司空云心里有些慌,他竟被她的话打动了。 甚至是感动的。 这个穷酸丫头铁定不会告发他了。他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从此消失。 司空云匆忙返回家中,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脑海中始终浮现着那条漆黑幽深的胡同,和黑暗中望向他的眼睛。 这令他异常暴躁,连周了三罐啤酒,将音响开到最大,任凭声嘶力竭的嘶吼混着工业噪音贯穿耳膜。 他最恨的就是同情。 那个蠢女生竟敢同情他。而他,竟也愚蠢的对她产生一抹恻隐之心。 司空云关掉音响,将自己重重扔在床上,拽过枕头蒙住头。 把南辰搞到手才是正经。 毕竟在这盘棋上,他想要的是让司空言痛彻心扉。 第一百零七章:哥哥,是你么 司空言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放在案台上的信封。 据秘书说,是一大早大堂前台交给他的。说送信来的人一再嘱咐东西很重要,请务必交到言董事长手里。 看到信封的第一眼,司空言心底掠过欣喜,会不会是哥哥写给他的。 但当他拿起信封后,又涌起一丝狐疑,从触感判断,里面应该是照片。 撕开看过后,他的感受就难以用言语形容了。 在照片上,他看到了南辰。 从背景看应该是在车里拍摄的。镜头是从驾驶位或者副驾驶位近距离拍摄,后排座椅上,南辰微阖着双眼,倚在一个男人的胸前。 光线昏暗,她的表情像是睡着了。头斜斜靠在男人颈间,氤氲光影中可见男人修长的脖颈和突兀的喉结。 再往上,是尖尖的下颌轮廓。画面也只到这里。 他的胳膊从背后环着南辰,将她拥入自己怀中。 男人穿着黑色衣装,从领口样式看,似乎是风衣。他的指骨纤长,皮肤有些苍白。整体看上去,瘦削单薄。 几张照片几乎都是同一角度拍摄的,唯一不同的是,南辰倚在他身上的程度。有一张十分亲密,南辰微微仰起头,将脸贴靠在他颈间的肌肤上。 司空言像着了魔般,反反复复盯着几张照片看,仿佛想从这雷同的影像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突然,他眸光一凝,视线紧紧盯在男人下颌边的一条黑线上。 是头发。一缕长长的发丝。 他将照片啪地一声摔在桌案上。 是那个画家。被南辰称为师父的男人。他记得南辰说过,他留长发。 琥珀川。 在心底沉冷砸下这三个字。司空言将照片收进抽屉,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显然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是抱着某种目的性有意接近南辰的。又在他和南辰感情出现裂痕时与南辰醉酒,最后在他们分手后呈上这些照片。 逻辑是这个逻辑,可心情却没法理智思维。 不管怎样,南辰都是和他在一起了,要不然哪来的照片。 司空言忽然觉得一切像个拙劣的玩笑,而他们却在这荒唐中不肯原谅彼此。 即使是巧合或阴差阳错,甚至阴谋诡计,他也无法容忍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他刷地拉开抽屉,用手机一一拍下照片,打算把它们统统发给南辰,质问个清楚。 这一系列动作仿若都没经过大脑,更不是他一贯遇事时的风格。 然而,图片发送失败…他竟然被南辰删除了好友。 司空言盯着屏幕上刺目的红圈叹号,血液一节节冻成冰渣,又被愤怒击碎。 他要把这个琥珀川挖出来。 可关于他所有的信息都在南辰那里,对于这个男人他一无所知。 点燃一根香烟,司空言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整座城市。阳光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光影碎片。灰白烟雾扑在玻璃上,他望着自己模糊的倒影,渐渐收起纷乱的心绪,黯沉如跌宕的海水逐渐蔓延过心脏。 为达到目的,他也会不择手段。 他点开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头像。 司空言:想拜托你一件事 青焰:? 司空言:我和她分手了,你知道吧 青焰:嗯 司空言:我想挽回 青焰:嗯 司空言:你有空闲么?我们见一面 青焰发给他一个琴行地址。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宾利停靠在琴行楼下。三层落地 窗后站着一个人影,正向下俯瞰,银发璀璨。 从车上迈下一条长腿,西裤笔挺,然后司空言高挑的身影朝三层回望过来。 青焰朝他勾勾手指。 司空言踩着剔透的玻璃阶梯,刚踏上三层地板,就听青焰冷冷道: 「你劈腿了?」 他侧倚着钢琴,一手在琴键上轻轻拨弄着。 司空言神色淡漠,一眼就瞄到挂在墙上的南辰的那幅画。 「生意不错。」他说。 「什么事。」 青焰直起腰,坐到窗边椅子上,摸过小圆桌上的烟盒。 司空言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声音倏地沉下去,「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你不也是。」 青焰看着他一笑,眸底全是冷蔑。 司空言很讨厌他这种表情,面容却没有丝毫变化,「你听她提起过一个叫琥珀川的人么。」 「嗯,知道。」青焰点头,漫不经心,「画,画得不错。」 「你看过他的画?」 「也见过他的人。」 青焰冷冷望他,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我想找到这个男人。」司空言说。 青焰不屑一笑,「净整马后炮。」 司空言不想跟他解释,一切的误会听在青焰这种内心阴暗的人耳中都是处心积虑。可为了让他出手相帮,司空言只得全盘接纳他的揶揄。 「我不认识他,也没联系方式。」青焰说。 「所以,才说拜托你。」司空言说。 青焰睨着他没说话,漂亮的眼睛倒映着一片天空。 司空言踟蹰下,将一张照片发给了他,说:「我不能料定一定是他,但八九不离十。」 青焰扫了一眼,蹙眉道,「这件衣服我见过。」 「那就是了。」 「你很淡定。」 司空言笑笑,眼底没什么情绪。 青焰端详着照片,「这张照片应该是前天晚上照的,昨天她没喝酒。」 「她一直住在你家?」司空言问。 青焰放下手机,直直盯着他,眸色清冷,「你应该庆幸。」 司空言没有纠结,青焰说得不无道理,虽然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青焰:「前晚十点来钟吧,他把南辰送回来的。我当时不知道是谁,但看了照片可以确定就是琥珀川。」 司空言:「你记得他的车牌号么?」 青焰:「我没留意,我在二楼离得很远。」一顿,他看眼腕表,「你还有半个小时。」 司空言不解,微微偏头。 「她去超市了,约摸快回来了。晚些时候我把琥珀川的微信发你。」 「谢了。」司空言站起身。 「不用谢,我也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帮我自己。」 司空言驻足,心间腾起疑团。 青焰也站起身,似送客般往楼梯口走,司空言与他并行。 青焰:「从那晚她让我陪她去农村一顿哭闹后,她就像影子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这还不算,晚上还非扯着我聊天,十句里十一句说得都是你,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我是受够了,司空言,你赶紧把你前女友给我领走。」顿了下,「还有那个该死的蜗牛。」 听他这般说,司空言心里徒然好受了不少。就像一直密闭的空间蓦然豁开一道缝隙,有风和光亮钻进来。 青焰把他送到门口,目送着他车离去,并真心祈祷司空言能得手。 有一件事他没说,就是南辰还逼着他穿花花绿 绿的小衣服,整得他直想跳楼。 她说这样,能消除距离感,然后就抱着那个蜗牛瓶,把鼻涕眼泪蹭他一身。 于是南辰从超市满载而归时,青焰劈头就是一句: 「把琥珀川微信推我,我想和他处对象。」 啪嗒,南辰手里的购物袋掉在地上。 就挺秃然的… 「快点。」青焰催促。 「你,你是认真的?」 「你还舍不得?」 「当然不是!我只是友情提醒你,他是男的。」 「拦着我搞基?」 「谁拦你了!一秒,就一秒。」 南辰掏出手机,以光速将琥珀川名片推给青焰。 之前她那么说,他俩臭味相投,他都断然拒绝。如今却直接跨过交朋友阶段,一步迈入处对象这一高阶段位。 青焰转手就把琥珀川名片截图发给了司空言。 司空言秒回了个ok手势。 办公室内,言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锁定他的位置,把他废了? 让他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不好,这种手段他都玩够了。 从某方面讲,他对琥珀川这个男人很有兴趣。 这个不知相貌的长发男人像是一条蛇,悄悄爬进他和南辰的世界。 司空言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发送好友申请: 「我是司空言」 片刻后,对方通过了。 司空言点开他个人信息,没有一个字有价值,朋友圈一片空白。 令他些许讶异的是,琥珀川头像是一朵向日葵。 大朵黑黄相间的花朵,在色调暗沉的背景中开得如火如荼。 这时,有消息弹出。 琥珀川:你好 司空言睨着对话框里的字,一股短兵相接的杀气在网络两端弥散开来。 司空言:听说你是画家 琥珀川:是的 司空言:你的目标是我? 琥珀川:何出此言 司空言:否则你没必要递照片给我 琥珀川:我想炫耀一下,不可以? 司空言:向我证明,你赢了? 好半晌,琥珀川都没再回复。 司空言:往往越得不到什么,越炫耀什么 琥珀川:你懂个屁!! 司空言一怔,愈发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幼稚。他跟自己说话的语气,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儿。 片刻后,琥珀川:她现在是我的小向日葵了 司空言选择了沉默。 果然对方很快沉不住气。 琥珀川:她的身子可真软,好甜 司空言:你这样并不能激怒我 琥珀川:我也没想让你愤怒,我就是想你难受 司空言微眯起眼:为什么 琥珀川:你说为什么!!你去死!死! 司空言为对方突然爆发的愤怒怔怵,隔着屏幕仿佛看到一个小孩儿情绪崩溃,大吵大嚷,踢翻桌椅将东西摔满一地。 看来他的直觉没错,琥珀川盯上的其实是他。 如果就是为了炫耀胜利者的姿态,又何必遮遮掩掩,直接露出真容或是拍点更亲密的照片岂不更好。或许对方本是想低调的,用他摸不到看不着的方式来刺激他,可却没沉住气。 司空言:你出来 琥珀川:做梦!你这辈子都休想看到我 司空言:你怕? 琥珀川:是呢,我怕 ,怕我会杀了你!! 司空言:我们有梁子? 琥珀川:给我说话放尊重点 司空言冷笑: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尊重和耐心 琥珀川:放肆!竟敢这样对我讲话! 司空言都被这家伙气笑了,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嗯,一定是有。要么怎么会绑架什么男学生当模特。他蓦然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 司空言:离她远点,去医院看看 琥珀川:司空言,我恨你!我死之前一定要先杀了你 琥珀川:我这辈子都毁在你手里,我一定要睡了那个死女人,然后杀死你!杀死你!杀死你!! 司空言怔愣在那,并非因为被威胁的恐慌,而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团白光在脑海里炸裂。这世上,还有谁能这般恨他,恨他入骨呢。 司空言:哥哥,是你么 第一百零八章:好。你试试 哥哥,是你么。 这句话如石沉大海般,再无回应。 司空言直接发语音过去,没人接。 他再也无法沉住气,直接冲出总部大楼开车驶上马路,凭借记忆风驰电掣的往青焰家开去。心里难受得几乎不能呼吸,如有一把尖刀插在胸口。 二楼亮着灯,他按响庭院门铃,少顷青焰从别墅走出来。 「南辰说,她不想见你。」 「我不是来找她的。」司空言语气急切,「你让她马上下来。」 面对他前后矛盾的话,青焰双手插兜,冷嗤一声。 司空言懒得和他废话,一把推开他消瘦的身体,直接冲进别墅。 「南辰!」他站在客厅里大喊,从未如此失态过。 楼梯拐角出现女人纤瘦的身影,她冷冷从上方睨着他。 「带我去他家。」司空言说。 「司空言你发什么疯!」南辰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积压的情绪一下爆发了。 下一秒,司空言两步并作一步蹬蹬蹬跨上楼梯,一把扣住她手腕。 「你去过他家对不对?」 南辰眼珠转动,总算明白他指的是谁,张狂冷笑,「那又怎样?你不也在…」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司空言猛地往楼下扯去,他力道很大,捏得她腕骨生疼,差点没被拽个踉跄。 青焰不明所以,但也没拦着司空言。干得漂亮,总算把南辰清理了。 他这几天都要被她整成精神病了。 司空言面容仿若覆着一层冰霜,冰霜之下是翻搅的乌云。 他不顾南辰的挣扎,一路将她拖出别墅,塞进副驾驶。 南辰气得吐血,推开车门要逃,又被一只大手怼了回去。 司空言脸色可怕,凤目如狂风暴雨的黑夜。 「带路。」他一脚油门,迈巴赫轰鸣着冲上公路。 「为什么!凭什么!干什么!」南辰拳头砸着驾驶台,「停车!让我下去!」 「你给我老实点!」司空言蓦然朝她吼道,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两人恶狠狠的四目相对,都恨不得要把对方吞掉一样。 反向车道传来刺耳的鸣笛声,远光灯频闪,司空言忙望向前方,猛打方向盘。 对面车灯晃得睁不开眼,南辰只觉满世界都是耀眼的白光,她吓得往后缩去,惊叫一声,在即将撞击的前一秒,迈巴赫车头错开了。 「你疯了!疯了!」南辰大喊。 「他,可能是我哥哥。」 司空言声音沉沉的,如在这惊慌失措,巨浪滔天的当下扔下一块巨石。 南辰的胳膊还挡在脸前,保持着护头的姿势,好半天一动不动。 「带我去他家,找到他。」 「你凭什么说他是你哥?」 「直觉。」 南辰静默片刻,蓦然尖锐的笑起来,「他要真是你哥哥,我就是你嫂子了。」 司空言没搭理她,唇角紧紧抿着。 「怎么样,要不要我们四个办个集体婚礼?」 「往哪边拐?」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喀嘶一道刺穿耳膜的急刹车,车子毫无预兆的猛然停在路中间,后面紧接着传出数道急刹车声,狂躁的鸣笛此起彼伏。 「你很清楚,他对我有多重要。」 司空言侧头,冷冷盯着她,声音不高,却有种付之一炬的决绝。 南辰在他冰山般的威压下,竟有些胆怯。 「往左。」她说。 司空言再没和她说话,每逢路口便用眼神询问。 十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一座高端公寓大门前。 在门卫登记后,南辰领着司空言进了电梯,直达顶层。 「就是这了。」她指着厚重的入户门说。 一梯一户设计,开阔的电梯前室摆放着一盆绿植。 司空言按下对讲,无人应答。 「你找他。」他说。 「我没有他手机号,只有微信。」南辰瞥司空言一眼,「你不是最擅长跟踪定位么,还用这么大费周章。」 「他用的是境外号码。」 南辰没吱声,满肚子酸溜溜的话硬是一句没敢往外崩。她的信号接收器感受到强烈的危险,如果她在这件事上不配合,司空言能手撕了她。 南辰:师父,你在哪 前天她和琥珀川喝得酩酊大醉,在车上还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不过想想也没啥,这家伙喝多时也没少出洋相。 「他没理我。」南辰把手机给司空言看。 司空言脸色很难看。 「他没准其实就在家呢。」南辰暂时抛开私人恩怨,「你是怎么跟他联系上的?」 司空言没答她,靠在墙上点起香烟。 「如果他真是你哥,他就是不想见你。在这死守着也没用。」 「他早晚会出来。」 「可他也可能不在家。他还有个画室。而且我怀疑他还有一个…专门囚禁模特的窝点。」南辰偷偷瞄眼司空言,「我不知道你们说过什么,但他要是猜到你会来找他,就故意躲起来了呗,家和画室我都去过,他应该不在这两个地方。」 司空言也不搭腔,目光凝滞的喷云吐雾。 「可惜我没有他的照片。这又没有纸笔,要不然我可以给你画一个。」 「不必画。若是他,我非找到不可。若不是,我也会找。」 「不是你还找什么?」 「呵,他要不是司空云,我就送他进u。」 南辰想了想,又给琥珀川发信息:你是司空云,对吧 我和他就在你家门口 你不是恨他么,那就回来揍他一顿 咱俩一起上,打他一个 你是他哥,他不敢还手,哈哈哈 他对你的想念是真的 师父,我很难过 在南辰抽完一根烟后,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有就是…嗯,很极端。」 「那天要不是我把他拖回家,他早就冻死在江边了。」 司空言一直沉默不语,在不知道说那些张狂话的人是司空云以前,他对这个男人充满冷蔑与不屑,就像从高处望着一个小丑。可当他知道此人就是司空云时,却觉得莫名心痛。 「对了,那天他问我一句话,说如果你发现你最恨的人一直爱着你,你会怎样。」 司空言眸光蓦然一晃,「哪天?」 「就是…我哭天喊地的给你打电话那天…」 司空言苍白的一勾唇角,「他其实都明白。」 「我感觉,他就是为你喝醉的。」 司空言深吸口气,「别说了。」 「说来也挺可笑的,我曾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想方设法帮你找到你哥哥。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兑现了。」 司空言犹豫下,想把照片发给她看看,这才想起她把他删了,不免一阵恼火。 「把我加上!」 「哼。」南辰脑袋拼命扭向一旁。 「马上。」 「不加!我凭什么加你,凭你爬上白羽的床和她滚床单么!」 司空言怒瞪着她,片刻重新盯着地面,「她的事我回头跟你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南辰捂住耳朵跺着脚,「我永远不要再听你的解释!」 司空言刷下从墙上直起腰,双手抓住她手腕,高大身影落下一大片阴影,他将南辰抵在冰冷墙壁,一字一顿,「你必须听我解释。」 南辰手腕被他强行扯开,头深深抵着,不能哭,为什么要哭。她使劲闭下眼,仰起脸瞪着他,「你不用浪费唾沫了,司空言,因为你很快就得叫我嫂子了。」 司空言冷笑,阴森森的,他举起手机,「就凭这?」 南辰望向照片的眼神凝固了,这个该死的家伙!她当时只是靠在他肩头睡着了,这家伙竟把她搂在了怀里,还拍了这些恶心照片。 「话说,当时还有谁在。」司空言问。 镜头是从前方平拍的,不像是自己举高手拍的。 「没了,还有个代驾。」 司空言点点头,把手机扔进兜里,蓦然一把捏住南辰下颌。 「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成为我的嫂子,唯独你不可以!」 「呵呵,那我可不可以说,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成为白羽的丈夫,唯独你不可以!」 「你可以这样说,我也不会成为。」 司空言倏地松手,重新靠在墙上似是精疲力竭。 南辰气不过,对着空气嘚吧嘚,「你哥哥比你温柔,比你善解人意,我要是跟了他,他一定会很宝贝我的,哼!绝不会像你一样,去爬别的女人的床。」 「好。你可以试试。」 南辰不再做声,平心而论她不想,更不敢。 「我走了。」她按下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她跨进去,身后是死一般的沉默。 第一百零九章:前辈,你怎么哭了 「前辈,你怎么哭了。」 「前辈没哭,只是眼睛有点疼。」 逼仄幽暗的房间,司空云蜷缩在脏兮兮的床铺上,搞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跑到这来了。. 小枝蹲在床边地上,目不转睛的看他。 两个小时前,他把小楼的家具砸个稀巴烂,玻璃窗也碎了,冷风呼啸着往屋内灌。 他站在一地狼藉中,突然感觉彻骨的孤独。 好好一盘棋被他搞砸了。 「前辈,我去给你买瓶眼药水。」 小枝说完就匆匆跑出房间,客厅传来吱嘎的开关门声。 司空云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躺着。 自己已经卑贱到躲在一个小女生的羽翼下了么。 他抹了下眼角,还真是湿的。 怎么会为他掉眼泪,真是可笑。 他出现在门口时,一定失魂落魄到了极点吧,以至于黄埔千枝以为他遭受了什么生命重大打击,忙不迭的把他扶进去,直接把他领进卧室,安顿在床上躺下。 那就躺着吧,他真的很累。 小枝很快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脸蛋红扑扑的,手里握着一小瓶蓝色的液体。 「前辈,你平躺着,我给你点。」 司空云也没客套,他实在连手都懒得抬。平躺好等待着。 女生冰凉纤细的指尖拨开他的眼皮,轻柔呼吸扑在他脸上,令司空云有某种莫名的安心。许多年许多年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了,什么都不用去想,不必去担心和算计。 凉凉的液体滴入他的眼里,像一滴泉水,他眨了眨眼。 「闭一会眼睛。」小枝还在他眼皮上吹了吹。 「前辈你好像漫画里的人物。」她欢喜的说着,做梦也没想到云前辈回来找她。「不对,应该说比漫画里还要美。」 司空云闭目养神,手机震动了下,都不用想的,不是司空言就是南辰。他真想宰了他们。可他还是举起来扫了眼,文字透过盈动的药水落在视网膜上。 南辰:我们假装在一起啊 司空云:把我当***使 南辰:我们互为彼此的猎*** 司空云:你们还在我家门口? 南辰:他在 司空云:我现在没心情 南辰便没再回复。 司空云扔开手机,发现小枝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瞧。不知何时搬过来一个小凳子。 他坐起身,陈旧的床铺吱吱嘎嘎一阵响动。 狭窄的窗户透出外面漆黑的夜色,他说,「给我找个烟灰缸。」 小枝像接收到信号的机器人,立即起身,拿过来一个崭新的烟灰缸。 「我放学买的,想有朝一日没准前辈会用到它,如果用不到,我就一直把它摆在书架里。」小枝虽然有些脸红,但并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将它递给司空云。 司空云接过,纤长手指转动着这个廉价烟灰缸,「小枝,我们是无法在一起的。」 「你还太小。」他说。 「可我会长大的呀。」 「再说…我已经十七岁了。」 小枝规规矩矩坐在小板凳上,手指搅着校服衣角,「我知道前辈的意思。我不傻。」 司空云拢了下长发,双腿垂到地上,坐了片刻仍觉憋闷,端着烟缸走到窗户边。 「前辈一定很有钱吧,又是大画家。小枝是配不上前辈的,虽然也幻想过能和前辈在一起什么的,但我不傻的…我只是想,如果前辈的病一直看不好,真就找不到女朋友,而且前辈又想有女朋友的话,我,我… 我不介意!」 「不存在的,小枝,你会介意,很介意。」司空云转头望着她,「因为你太小了,才会说这种傻话。」 小枝懵懂的看他,「前辈是得了什么绝症么…」 司空云无谓一笑,吐了口烟,「算是吧。」 小枝腾下从小凳跳起来,「可上次前辈说的明明是心理疾病。」 司空云不想再说下去了,对这么一个半打孩子简直对牛弹琴。 「前辈是…是,不会活得太久么?」 小枝听得南辕北辙,信以为真。好难过,感觉心被撕成了碎片。如此美丽而绝望的云前辈,心里一定很痛苦吧,所以才会把她抓走,可他终归是善良的。才有了她的劫后余生,他们也因此才会相遇。 看到小枝眼泪八叉傻呆呆的戳在那,司空云忽然有些烦躁。 「说了你也不懂。」他不耐烦的说。 「我懂的,前辈,我都懂。前辈是不想连累别人,不想让喜欢自己的人伤心,才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 司空云不想再说话了,如果他真没几年活头了,他一定会拉上一群人垫背。 「小枝愿意陪着前辈!」 「就算前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一直一直守护在前辈身边。」 司空云闭下眼睛,这t是怎么了。自己竟会为了她的蠢话感到欣慰。 「是不行!不是死!我t说多少遍你才能听懂!」 他突然朝小枝吼道,抄起烟缸狠狠摔在地上。 小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烟缸没碎,几个前滚翻滚到她脚边,烟灰洒落在地。 「对不起,我得走了。」司空云拎起挂在衣架上的风衣,踩灭烟蒂往外走。 「前辈!」小枝蓦然从身后抱住他,手臂紧紧环住他瘦削的腰。 女生的心口紧贴着他后背,传来剧烈的心跳,那么灼热而悲伤,仿佛要将他的脊背烫出一个洞。 上一次被这样紧紧抱着,是多久之前了。 那时抱着他不肯撒手的,也是他最恨的人。 「前辈你不要走,你再最后一次说给小枝听,我一定能听懂的。前辈你别生气,是我太笨了。」 司空云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掰开小枝骨瘦如柴的胳膊,拼尽最后理智压住翻腾的狂躁,将她按坐在小板凳上,屈膝蹲下,与她视线保持水平。 「不行的意思就是,小枝和我在一起,会守寡。」 小枝眨动着眼睛,守寡她是懂的,死了丈夫的女人叫寡妇,如果不再嫁人,就叫守寡。「前辈是说,我在你活着的时候会变成寡妇?」 司空云点点头。 「可为什么呢?前辈明明活着。」司空云真想捏死她。「往不正经的方面想。」 小枝沉思状,突然眼睛亮了,胆战心惊的说,「前辈,我明白了。」随即,一把抓住他的肩,「我不在乎!那有什么,只要前辈活着就好啊。」 司空云:「你懂个屁!」 小枝脸刷下红透了。可手仍抓着他肩不放,「前辈你要相信我的心意。」 「我看你是动画片看多了。」 司空云拨开她手,站起身,莫名叹了口气。 小枝摇摇头,「前辈认为我是小孩子不懂事,可我真的懂。我们有生物课的。只要前辈你健健康康活着就好,能每天陪在前辈身边,对我来说就是美梦成真。」顿了下,她仰头看向他,「前辈还有其他理由,拒绝小枝么。」 见司空云没说话,她继续说,「如果前辈不相信的话,可以搬到我家里来住,我们…生活在一 起。」 司空云蓦然冷笑,「我和你一个初三的丫头片子同居,我疯了还是怎样。」 小枝又摇了摇头,「同居什么的,是说正常男女朋友的,我和前辈不一样,我和前辈比他们高级。」 司空云望着窗外漆黑夜色,久久没说话,最后扔下一句,「你太小。」 「明年我就十八岁了。前辈还是嫌弃小枝的,要不然我们像同学一样住在一起,有什么所谓。」 「同学。」司空云轻笑出声。 「前辈你几岁?」 「我三岁。」 小枝笑起来,腼腆的用鞋底搓着地板,「要是那样就好了。」 「我不能带你回家。」司空云说,「如果我把你带到上次那个房子,你还敢跟我走么?」 「我敢的。」 「窗户玻璃被我砸碎了,你不怕冷么。」 「我不怕的。」 「我脾气不好,就像刚才那样,你不害怕?」 「我害怕…可,可我还是敢。」 司空云把小枝带走了。 小枝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旅行袋,装着几件换洗的衣裳。 她坐在副驾驶,心想就是这辆车啊,只是上次她被扔在后备箱里。 司空云车开得很快很快,像是恨不得一下冲到世界尽头。 小枝想,那就带着她一起车毁人亡吧,她也愿意。 年少时,不爱得头破血流,怎么叫青春。 她突然凑过去,在司空云脸颊亲了一口。 红着脸说,「前辈以后就是我的男朋友了,我再也不会在操场上看其他男生打篮球,一眼都不看。」 司空云笑笑,还真是傻呢。 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这样不顾一切的,傻乎乎的喜欢一个人。 从车上下来,望着四下冷风呼啸的荒野,也碎了窗户的小楼,小枝还是有些茫然… 前辈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在这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 「进来,小心玻璃。」 司空云推开门,点亮灯。 一地碎玻璃碴子在灯火下闪闪发亮。 茶几也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身边躺着横七竖八的烟头。烟灰缸远远躺尸墙角。背投电视屏幕碎开一道道裂痕。 若不是司空云提前打招呼了,小枝真要以为他家遭强盗袭击了。 「前辈为什么要砸自己家呀。」 站在一地废墟中,她头发被鱼贯而入的冷风吹得乱七八糟。 「心情不好。」 司空云漫不经心的答了句。 然后迎风站在窗边看了看,他都不记得这是这个月第几次换玻璃了。 第一百一十章:前辈喜欢睡在风里 “二楼还有房间。” 司空云踢了下碎玻璃,“你上去吧。” “那前辈你呢?” “嗯,前辈喜欢睡在风里。” 小枝羞怯的笑,也用鞋尖踢着玻璃碴,“既然我和前辈是同学关系,那睡在一间房子里也没什么的。”像是怕遭到拒绝,她急忙把书包和小行李包放到沙发上,“前辈,笤帚在哪?” “厨房。” 小枝忙不迭跑进厨房,一看之下有点傻眼。 如果这空荡荡的空间能叫做厨房的话… 没有油烟机,没有擦得闪亮的碗碟,甚至没有燃气灶。 厨台上只有一个电...... 《她的浪漫主义》第一百一十章:前辈喜欢睡在风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一章:拿你的女人补偿我 崭新落地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倒映出女生惊喜的眼眸和身后一脸火葬场的高挑身影。 蓦然小枝像是发现什么,贴近玻璃,血迹。玻璃边沿印血指印。 她转身看向司空云,他正弯腰拉开嵌在地板上的通往地下室的门。 仿佛刹那被击中了,小枝钉在原地。 木板掀落向一边,撞击地板发出哐当一声。司空云走下昏暗的木梯。 小枝想跟上去,双脚却像被胶水粘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前辈心情这么糟糕,不会重新把她关起来吧。她感觉有点透不过气。 地下室传出一阵稀里哗啦杂物翻落的声响。 叮铛!貌似是铁锹或是刀锯倒地的声音…小枝一个激灵。 随即,传来鞋子踩过木梯的吱嘎声,她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下一秒又砰地落下。只见司空云拎着一个工具箱走上来。 小枝为自己的不信任与恶意揣测感到惭愧。 「搭把手。」司空云说,往二楼走去。 小枝赶紧跟上,书本和文具盒随着晃动的书包哗啦啦乱响。 空荡荡的房间地板上躺着一个大纸箱。一旁塑封袋内是软蓬蓬的被褥。浅淡灰蓝底纹上印着一幅抽象画。 「打开。」司空云将壁纸刀丢在地上。 小枝撂下书包连忙行动,割断塑条打开纸箱,欣喜的看向司空云,「前辈,这是给我的么?」 司空云多一个字都不想说,点点头。.. 好幸福啊,小枝都要飘起来了。 她双手抓住床板,狠劲往一边拽了下,纹丝不动。 「起开。」司空云不耐烦的推开她,弯下腰长发垂散,右手使不上力,单凭左手扯了两次,总算把床板平放在地。 小枝盯着他的手臂,前辈一看就没什么力气呀,好像还不如班里的体育生。 前辈的手是装玻璃窗时划破的吧,这只纤长的手本该握着画笔的。 「前辈,我来吧,我很会组装家具的。」小枝自报奋勇,虽然她从没组装过任何一件家具。她一手握着螺丝刀,一手翻看说明书。组装过程很简单,她撸起校服衣袖开始行动。可实木组件真的好重,沉甸甸的像块大石头,赫然阻断了她的工作进度。 司空云一语不发的加入战斗,两人在地上爬来爬去,将组件摆好,小枝奋力拧着螺丝,掌心很快就鼓起一个个亮晶晶的水泡。 经过近一个小时坚持不懈的努力,小木床终于初见雏形。 两人目光闪亮的欣赏着杰作,从头到脚衣衫凌乱,乱七八糟。 为了测试床的坚固度,司空云抬腿踹了一脚。 小木床晃了两晃,仿若垂死挣扎的病人,随即哗啦啦散了架… 「这t什么鬼玩意!艹!」 司空云愤怒的咆哮声回荡在空旷的小楼。 他高高抬脚,对着已经一盘散沙状的小床又是一顿猛踩。 「前辈,你别生气啊,它就是个床…」 小枝奋勇跃起,死死抱住发飙的云前辈,把他拖离了案发现场。 司空云几缕长发翘起来,气喘吁吁,气得不轻。 「不弄了!扔出去!」他喊道。 「嗯嗯,我马上扔,扔得远远的!」 小枝拼命点头,从地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抬高胳膊塞进司空云嘴里,「前辈你先抽根烟消消火。」 她滑燃火机,司空云凑上去吸了口,腾起袅袅灰白烟雾。 几口烟下肚,他总算是稍微平静了些。 小枝趁机说,「前辈不要再理它了,让小枝来对 付它,正好明天是周末,我一定让它规规矩矩板板整整的站在前辈面前,嗯!」她用力一点头。 司空云撩撩长发,从她面前走开,去了另一个房间。 为了让他眼不见为净,小枝快速收拾好工具箱,将大纸箱分几次搬到楼下,扔在了小楼外面。经过客厅时,她瞥见地板上敞开的木门,像一张黑乎乎的大嘴。 她犹豫了下,蹑手蹑脚走到地下室入口边缘,朝下望去。一截木梯隐没在黑暗中。空气中飘荡着令她战栗的味道。像是想阻断可怕的回忆,她砰地一下,关上木门。 好蓬松的被子,她将脸贴在纯棉布料上,仿若看到一朵朵雪白的棉花球,被阳光晒得暖暖的,散发着芬芳。 刚抱着被子走进房间,就听倚在床头的司空云说: 「去,给我那罐啤酒。」 小枝乖乖拿上来,砰地启开递到他手里。 「前辈,我们还吃晚饭么…」 「噢…」司空云长吁口气,他平时饮食很不规律,饿了就在外面吃一口,不分时间。家里是半粒米都没有。可他又不想点外卖,直勾勾的盯着小枝。 「没事,我不饿。」小枝连连摆手,「今天留了好多作业,我得抓紧写呢。」 「去写,一会带你出去。」 小枝就乖乖的去客厅做作业了。 他发了会呆,摸过手机看了眼,竟一条新信息也没有。 司空云:小向日葵,好戏何时开场 南辰:我不想这么做了,他在你家门口蹲了一宿,我今早去看时,他坐在地上睡着了。我没叫他,走了。 司空云:心疼了? 南辰:是,我心疼了。你就一点不心酸么,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南辰:以我的立场,我是应该觉得他罪有应得,可我做不到 南辰:司空云,你才是那个全世界他最最在乎的人,他会找你,找到死 司空云扬手将手机摔在了墙上。 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他等成植物,也抹不掉他带给他的一身伤痕。 他眼底翻腾着缭乱的怒火,从地上捡起手机,屏幕居然没碎。 司空云:你给我滚远点!滚! 久久,他都没收到司空言的回复。 对方的沉默让他更加怒火中烧,他在房间里来回转着圈,简直不知砸什么好了。 怎么还不回话!这该死的蠢货竟敢无视他! 明明恨得要死,他却中邪般渴望着他的回话。翻滚在心间的暴躁如滚烫的沸水,烧得他六神无主。 叮一声轻响,他冲过去抄起床上手机。 司空言:哥哥 呵,呵呵呵呵。多么亲昵的两个字。司空云冷笑,暴躁感却见鬼般平息下来。 司空云:小言,你很想见我? 司空言:当然!!你回来啊,我等不到你 司空云:可我不想满足你的心愿了,因为我t一直在满足你!! 对方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司空言:我明白,要我怎样才能补偿你 司空云:补偿?你拿什么补偿! 司空言:什么都可以 司空云:好啊,那就拿你的女人 沉默。司空言没再回复一个字。 司空云有种狠狠砸碎玻璃的痛快。可隐隐又有一种不安。 这不安来自于他担心再也收不到司空言的消息了。 他好害怕这么多年,一直追在他身后的影子,就这么不见了。 抄起手机,指尖在宫格上狠狠敲下。 司 空云:不愿意? 片刻后,司空言回复:别再说这样幼稚和伤人的话了 司空云:你伤心了? 司空言:嗯 司空云自顾自的笑了,志得意满,冷若冰霜。 隔着屏幕,他似乎都能看到他落寞和委屈的神情。小时候他每次和司空言闹脾气时,他都是这种表情。 司空云:还想见我么?说话!! 司空言:想 司空云:多说几个字! 司空言:我想见你 他又笑了,心情还真是愉悦呢。竟然涌起了进食的冲动。 「小枝——」 他冲楼下喊道,「前辈带你去吃饭。」 虽不清楚司空云为何突然间多云转晴,但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小枝也觉得开心。 高兴起来的云前辈仿佛浑身都散发着光芒。 「小枝,前辈穿这件怎么样?」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在询问她衣服好不好看。 「帅极了,前辈穿什么都好看。」 「嗯…」司空云走到她跟前,抬手整整校服衣领,微一蹙眉,「小枝去换一件。」 小枝哦了声,前辈一定是嫌她的校服土气吧,她在乏善可陈的衣装里挑出自认为最好的一件,穿戴整齐,可往司空云身边一站,仍觉得像个土鳖。 果然司空云歪头抿下嘴角,「这件也不好,一会给小枝买几套新的。」 小枝低着头,心里有些难过。前辈带出去的女朋友该是光鲜亮丽的,艳压群芳的,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前辈。可她再怎么打扮,都像是扔到人堆里就找不见了。 跑车在旷野上疾驰,小枝一路默不作声。 音响里飘出她似懂非懂的英文歌曲,格调有些重。 「小枝最喜欢什么颜色?」 司空云边开车边问,和几个小时前接她放学时,判若两人。 小枝本想说粉色,可想到他给自己买的被褥色调,想想道,「蓝色。」 「前辈也最喜欢蓝色呢。」 司空云声音轻快,如流动的泉水一样悦耳。 小枝笑着点点头,心底却更落寞了。 刷地一声轻响,驾驶侧的车窗落下半截。司空云点燃细细的香烟,灌入的风吹起他长发,掠过妖娆的面容。 「前辈嗖一下就变得心情好好,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么?能讲给小枝听么?」 小枝想分享他的快乐,也想听他清冷温柔的声音。 「因为前辈伤了别人的心,所以开心。」 小枝怔忪的眨眨眼。 「他是前辈最恨的人。」 说出这句话时,司空云悦耳的嗓音中仿佛裹着冰碴。 小枝静默了片刻,忍不住问,「他是谁?」 司空云一个提速,发动机猛然咆哮一声。 「一个叫我哥哥的人。」 「那就是前辈的弟弟喽。」 「不是。」 司空云沉声,突然抬高音调大喊,「不是!不是不是!!」 第一百一十二章:怕鬼胆小的前辈 前辈又暴躁了,小枝一时不知所措。 「我知道了,前辈。」她抓住司空云的手臂,发现他身体都在颤抖。 「他不是我弟弟,我从来就没有弟弟!」 「嗯,没有,前辈没有。」 司空云不再说话,将音响音量开到最大。 车内瞬间被重金属乐充满,无处安放的音符钻出车窗,飘荡在遥远的夜空。 小枝再不敢多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司空云带她去吃了披萨,还在商场给她买了两套蓝色的衣装。 「小枝很漂亮。」 望着试衣镜里换上新装的她,司空云一笑说。 小枝心里乐开花,脸蛋不觉染上两团绯红。 「小枝永远不会长大就好了。」 司空云蓦然语气寂落的说。 小枝望着镜中站在她身后的高瘦身影,眨眨眼,再眨眨眼,前辈不是嫌她年纪小么,怎么又变了。可她吸取前车之鉴,什么也没问,真怕哪句话惹恼了他,他直接把商场穿衣镜踹碎。 做了一天送货安装工的司空云有些疲惫,在街边甜品店买了两大盒爆米花,两人便开车回家了。.. 一回生二回熟,司空云再洗澡时,也不避讳小枝了。 但小枝仍是磨不开,又不敢直说让他先出去,磨磨蹭蹭进了浴室,听了好半天外面动静,才锁上门洗澡。 司空云也不再穿长裤了,换上短裤加体恤衫。头发半干不干的倚在床头喷云吐雾。他的烟有点重,可如果不这么抽,就会感觉心烦意乱。 小枝装束和他差不多,只是短裤比较长,搭到膝盖。 「来,吃爆米花。」 司空云举起一盒爆米花,笑盈盈的说。 前辈弯起眼睛时真温柔,小枝爬上床,窝进蓬松的被子里。 两人各自捧着一盒,吃的卡蹦脆,敲开心。 小枝侧头去看他,感觉他此时特别像小孩儿。 她甚至觉得,他们的心理年龄相差无几。 司空云吃了一半爆米花,又说要喝可乐,小枝咚咚咚跑下楼去拿。 爆米花对可乐,就差一场宽幕电影了。 「前辈,你尝尝我的。」小枝捏起一粒,塞进司空云嘴里。 「小枝也尝尝我的。」司空云也塞了一粒在她嘴里。 俩人对着傻笑,别提多二多开心了… 小枝感觉,她已经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在满屋子的奶油甜香中,两人各自安眠。 许是第一宿比较保守,司空云控制了。小枝发现她的云前辈睡觉很不老实,她还没睡着呢,一只胳膊就搭在了她身上,她双手轻轻抓住他手臂,想要挪开,刚抬起来,一条长腿又搭过来,前辈竟然爱骑着棉被睡觉… 司空云看来是睡熟了,睫毛都不眨的,小枝小心翼翼把他的胳膊腿抬回去,司空云搂着被子翻了个身不动了。 小枝觉得好笑又好玩,安心闭上眼睛。 睡梦中她突然被砰的一声惊醒,睁开眼四下寂静无声。司空云不知何时又转回来,抱着棉被睡的正香。 咚,咚咚。 连续几声穿破幽暗,直达小枝耳膜。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墙壁。 她的心一下提起来,这里不同于城市居民区,左邻右舍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和黑暗荒野。这时,那声音又响起来,有些远,不像是客厅里,倒像是从地下室传出的。 小枝害怕了,她轻轻推了推司空云的胳膊。 司空云长长眼睫微微动了 动,没醒。 他纯属白天劳累过度,要不然不会睡得这么沉。 「前辈。」小枝又推推他,小小声叫道。 「嗯?」司空云总算迷迷糊糊睁眼,神情懵懂。 就在这时,楼下蓦然又是咚咚两声。 原本迷蒙的修长眼眸倏地瞪大。 「什么声音?」司空云一秒就精神抖擞。 「不,不知道呀,好像是地下室。」 司空云眼珠来回转动,小枝惊奇的发现,原来他的眼睛也可以瞪得这么圆。 咚咚咚!像什么撞击木板的声响。 没等小枝说话,她猛地被一把揪住,随即就撞进了他怀里。 司空云死死搂着她,像是搂着一个布娃娃,声音有点慌,「什么东西啊!」 小枝简直要窒息了…此前她认为前辈没什么力气,委实错怪他了。 她浑身的骨头都被他手臂箍得咔咔作响。 「前,前辈…」小枝苟延残喘,「你是不是在下面藏了什么。」 「我没有!」司空云比她还紧张,瞪得大大的眼睛在幽暗中闪闪发光。 那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传来,呲喀呲喀,像极了利爪在抓挠地板。 司空云把她箍得更紧了,小枝要断气了,垂死挣扎的说,「前辈…你松手。」 环着她的手臂总算松了松,司空云低头看着她,她也望着司空云,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枝感觉云前辈的发梢都翘起来了… 那声音却在这时消失了。 司空云淡定片刻,他毕竟是成年男子,硬着头皮也要摆出该有的姿态。虽然他有个致命的弱点,最怕鬼啊神啊什么的… 「抽屉里有***,你去拿来。」 小枝迷惘,「前辈哪个抽屉?」 「就我边上的抽屉。」 小枝从他身上爬过去,拉开抽屉,角落里有个东西散发着金属冰冷的光泽。 她抓在手里,沉甸甸的质感仿佛在说‘我可是真家伙"。 「前辈,给。」小枝将凶器凝重的交到司空云手上。 「你那边抽屉有匕首。」 像感受到楼上的威胁,地下室的鬼声又躁动不安起来。 虽然真刀真***在手,可面对超出位面的存在,两人还是心有余悸。 「我去看看。」司空云一手握***,跳到地上。 「前辈我跟你一起。」小枝手持匕首,也爬下床。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光着脚,鬼鬼祟祟摸黑走出房间。 这时,从那黯沉的地下室里蓦然传出一声咳嗽,酷似行将朽木的老头。 司空云脚步蓦然一停,小枝没能收住直接撞在他后背上。 「这世上没有鬼,的吧…」 司空云声音轻轻的,长发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眼看就要炸毛了。 「没有的!前辈你别怕,走我后面。」 小枝极有担当的跨前一步,回头冲他用力一点头。 「起开!」 司空云恼羞成怒的把她扯回背后,逞强道,「谁怕了。」 连瞎子都能看出你在害怕…小枝满心无语。 为了给他壮胆,小枝握住他的手。 两人先后迈下最后一阶楼梯,成功登陆客厅。 幽暗中不断充斥着咚咚咚和呲喀呲喀的声音,仿佛那个东西正拼命向外挣脱,随时都可能冲出地下室,冲到他们面前。 「前辈,把灯开开。」 一句话提醒了司空云,是 啊!鬼什么的最怕亮光了,他真是被吓短路了。他按下手边开关,客厅一下灯火通明。 他双手端***,姿势又帅又稳,开栓上膛,对小枝说,「你上!我掩护。」 要是换成其他男人关键时刻口出这等狂言,小枝一定会冲上去咬死他。可前辈不同,她要守护他。 小枝郑重用力一点头,握紧匕首,猫腰往地面木门走去。 司空云摆好准备射击的姿势,死死盯住门板。 小枝一手举刀,一手抓住黄铜把手,看向司空云,压低声音道,「前辈,你的***法还可以的,对吧…」 「放心,百步穿杨。」 司空云笃定,此言非虚,他可是射击俱乐部金牌会员。 小枝抛给他一个壮烈的眼神,哗啦一把拉开木板。 伴随着一声尖锐怪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嗖下冲到半空,小枝还没及看清是什么,只听一声***响,震得她双耳嗡鸣,在寂静荒野,这声音如同惊雷般震彻天地。砰地一声子dan射进墙中,哗啦啦掉落一地碎石。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火药味。 然而,那个黑色不明生物,还在满血状态上蹿下跳… 小枝深刻领悟到什么叫大难不死。 那东西吓坏了,疯狂逃窜,直奔司空云就扑上去。 司空云这次没开***,瞪大眼睛愣在那,直到那团黑东西贴在他脸上,抱住他的脑袋。原来是一只猫啊…他嗅着骚哄哄的绒毛心道。 「畜生,放开前辈!」小枝冲上来一把揪住野猫,使劲丢开。 黑猫也是懵逼的,情急之下竟咚地一声撞在玻璃上。 小枝眼疾手快拉开门,黑猫喵呜一声蹿进无尽夜色中… 司空云一头秀发被抓得稀巴烂,脸上也多出好几道爪子印。 他呆呆站着,觉得自己就挺蠢挺丢人的。 小枝锁好门,谨慎检查一遍,走到他跟前,担忧状:「前辈,明天我陪你去打狂犬疫苗。」 司空云摸摸脸,闷头上楼去了。 小枝还以为他仍处在惊魂未定中,赶忙跟上去,只见司空云将凶器放回抽屉,倒在床上不动了,只留给她一个单薄的背影,小枝感觉前辈貌似小了一圈。 「其实小枝也很害怕鬼。小时还因为感觉床下躲着鬼吓哭了呢。」 「前辈很勇敢的,如果没有前辈,我都不敢下楼。」 「好吧…前辈虽然有很多小缺点,比如脾气很坏,胆小怕鬼,有时又像个小孩儿一样任性不讲道理,可这样的前辈才最真实啊,小枝就喜欢这样的你…最最喜欢了。」 小枝声音越说越低,眼里却闪烁着盈动的光。 司空云转过身,望着她,突然觉得她身上的世俗烟火气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朝她伸出手,小枝红着脸紧紧握住。 第一百一十三章:哥哥接你回家 「如果真想找到他,不是办不到,而是我不想以这样的方式与他重聚。」 司空云望着天际瑰丽的夕阳,右手轻轻转动着左手尾指上的摩天轮环戒。细碎钻石映着晚霞余晖闪耀出金紫色的光芒。 伍亿瞥眼伫立窗边的人,无奈的弹弹烟灰。 「我要是你,就揪住他脖领子,问问他到底几个意思。小时候没觉这家伙怎么阴险可恶啊,你确定是他?」 司空言没作声,放下旋着戒指的手。他嗓子疼,身体轻微发热,那晚在司空云家门口睡着了,着了凉。可他没吃药,潜意识中像是要记住这种感觉似的。 伍亿走到他身边,重重拍下他的肩。 「见一面算了。」他说,「大家都变了,他也不是当初的你哥了。」 司空言苦笑,「可惜他不肯见我。」 「你不就想了断个心愿吧,这么多年。不是我打击你,你们兄弟重逢抱头痛哭的场面就不要想了,见了面也是冷场。既然这样,不如直接把他挖出来,有什么想说的,想抱怨的,一股脑说完。」 司空言摇摇头。 「看你这样我都憋屈。」 「那就别看。」 ……「司空言,你就认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咋就那么巧,白羽和你约个会,司空云就屁颠屁颠送信来,转身就和柴火妞搞一起去了。我不信你看不穿,你要是被这种低级伎俩蒙在鼓里,那别说你认识我。」 「他这事办的确实伤人。」 「是伤人么?我看他是欠揍!」 伍亿双手叉腰,在办公室来回转圈,「你赶紧跟他见了,然后兄弟两人从此恩断义绝,我好干他一顿!」 「你越来越像姜九了,不然找他入个伙?」 「司空言我也是服了你,从小就被你哥灌了迷魂汤了。我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的尿性呢,我们一伙人找你玩,你都不鸟,就跟着你哥。」 司空言微微笑了笑。 最后一缕夕阳洒落他眸底,漾起细细碎碎的星芒。 伍亿也知道他,他要是铆钉了什么事,那就油盐不进。遂话锋一转道,「新产品卖的咋样?我这段时间净忙乎倒腾地皮了,也没细问。」 「不错。」司空言点头,「她的设计理念新奇,很抓市场眼球。」 「要不说柴火妞还挺有两下子,我说你就这么跟她吹了?」 「她不听我解释。」司空言长吐口气,「过段时间再说吧。」 「也是,你们俩都该冷静冷静。」伍亿也吐出口浊气,「走啊,整两杯去。」 司空言其实不很想去,他感着冒不说,在心情郁闷时喝酒必醉。架不住伍亿一个劲拽他,说醉就醉能咋样,一醉解千愁。 云上的主题包间创意还在延续,设计师换了一批又一批,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生意依旧兴隆,只是人已非昨日。 司空言不负期待把自己喝高了,喝到最后伍亿拦都拦不住。 在他二十四年的人生中,喝出飘飘欲仙境界的次数屈指可数。 原来放弃自律的感觉这么好,司空言衔着香烟,眯着眼想。 人一醉就容易头脑发热,说些平日难以出口的话,他也不例外。 他点开司空云,在一种云山雾罩中编辑信息,发送。 司空言: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很伤心,想哭 司空言:你见我一面好不好 司空言:我喝多了,你来接我回家,哥哥 司空言:哥哥,哥哥,哥哥 深夜寂静荒野。 孤零零的小楼漫散出澄明灯火。 小枝已经在自己房间安睡了。司空云难得有心情深夜作画。 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静静描绘内心的图景,本来是很宁静淡然,令人陶醉的事。可这份心情却被不断浮在手机屏上的信息扰乱了,乱得沸腾。 与小枝相伴的这段时间,司空云甚至会在某一个时刻想「算了吧」,虽然没过多久仇恨就会卷土重来。可他这些天确实很低调,几乎与外界切断联系,固守在他和小枝的宁静世界中。 但这份安宁惬意在这一刻被击得分崩离析。 那一声声呼唤,如同针尖般刺进他的眼中。叫什么叫,去死!司空云将画笔摔在地上,抖着手点起香烟。 满腔要崩裂的暴躁无处排解,他颤抖指尖敲字。 司空云:你、去、死!! 司空言:哥哥 司空言:你来接我,我很难受 司空言: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旋即弹出一条语音通话邀请。司空云狠狠挂断。 他望向凄迷的夜色,蓦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司空云:好啊,小言,哥哥这就去接你回家 司空言:哥哥,我等你 司空云:谁跟你在一起呢 司空言:小五,你记得吧 司空云:可哥哥只想见你一个人 司空言:我让他走 司空云:你到这个地方等我 然后他给司空言发了个地址。那时他观察过无数次的小路,没有监控的偏僻路段。 司空云狂躁的血脉一点点冷却,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是你逼我的,司空言。 他上楼叫醒小枝,把她连夜送回家,并叮嘱她,这几天别来小楼,也别联系他。到时他会来家里接她。 小枝眸光晃动着,想问些什么,可对上他冰冷如暗夜的眼睛后,沉默了。 她预感到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却无从阻止。因为司空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道目光,仿佛都在对她说,不要多嘴。 送走小枝后,司空云缓缓驱车往既定地点驶去。 夜色笼罩着僻静的林荫小路,车前灯耀亮前方一片区域,其余地方隐没在黑暗中。 司空云搜寻着道路两侧,这时,一个高大身影从一棵树后走出来,身体微微摇晃了两下,便不动了,像一尊雕像般望向这边。 车灯照在他脸上。容颜俊美,神情迷蒙。 司空云双眼微眯,簇在一起的睫毛遮挡住收缩的瞳孔。 横亘在记忆与现实之间的八年时光疾速掠过,化作眼前人。 他没有下车,而是环顾四下,确定无人后,才推开车门。 司空言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走下来,长发在夜风中飘扬,妖娆绝伦,如暗夜中的黑色花朵。 呼吸刹那间凝滞,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哥哥…」 他变了。 从头到脚,都彻底的变了。 可他依旧是时光深处,那个他最想念的人。 「小言。」司空云走到距他半米处停下,车灯从他背后打来,将缭绕风中的发丝耀成浅金色。 司空言笑了,随即扑上去,紧紧拥抱住他。 触手是瘦削单薄的身体,司空言双臂用力环住他,下颌抵在他肩窝。 司空云真想狠狠推开他,抄起棒球棍砸碎他的脑袋,但他只是从他怀抱中抽出一只手,拍拍他后背。 司空言闭上眼睛,感受着此刻的真实。有生之年,他们真的再次重逢了。这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情境,变为现实。他有好多话想说,却说不出一个字 。 「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好。」 即使司空云此时拉着他下地狱,他恐怕也会毫不迟疑。 「路有点远,小言在后座睡会吧,一觉醒来就到了。」 司空云声音温柔,将酒意未散的他安顿在后排,砰地关上车门,疾驰而去。 哪还睡得着觉,此刻一分一秒对司空言来说都比钻石还珍贵。 可他的头实在晕乎,思维像断断续续的线,他盯着左前方驾驶位上的侧影。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阵了。」 「哥哥,你一个人么?」 「还在怪我抢你女朋友,开玩笑的。」 司空言笑了,似是有点羞赧,「我知道你故意气我。」 「是呐,哥哥如今还是单身一人。」 司空云说着猛然提速,跑车拐过一个弯道,冲入荒芜旷野。 不知为何,在听到他单身后,司空言竟有种小小庆幸。而关于那些「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都在做什么」之类的话,却如同禁忌无法问出口。 「你从哪来的?」司空云忽然问。 「云上,我开的一个会所。」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 「小五呢?」 「我让他先走了。」 「你喝成这样,他放心让你自己来?」 「我跟他说了,来见你。」 司空云长长哦了声,知道便知道吧,反正结局也是玉石俱焚。 「小言不生我的气么?」 司空言沉默了下,「生气。」 「可我理解你的心情。换做我,恐怕也是一样。」 司空云没在接话,按开音响,用狂野的音乐填满心口被往事挖出的一个个血洞。 一座孤寂的小楼浮现在视野前方,像一座坟墓。 「那就是我的家了。」司空云说。 「哥哥为什么独自一人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司空言声音些许寥落。静默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回公寓?」 因为我要在这干掉你啊。司空云微微一笑,「这里清静。」 司空言没再说话,虽是喝醉了,可他还没昏沉到丧失判断力。司空云突然答应见他,态度乾坤大逆转,一定是有原因的。可哪怕是假的,他也愿意沉溺在这短暂的幻象中。 还有什么比夙愿成真更令人向往呢。 车在小楼前停下,两人各自下车。 司空云锁车后,唯一的灯光也消失了。清冷月光为大地覆上一层银辉。 他没有开门,而是站在小楼前,仰望夜空。 「小言,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他好想落泪 风吹起发梢擦过眼角,仿佛带走了沉落在眼底的星光。 司空云凝望夜空,嘴角浮起一丝含义不明的笑意。 「我知道,十六岁那年以后…你一直非常非常的恨我。」司空言说。 「你错了,不是的。」司空云收回目光,看向他,「不是从那以后。」 「我是从来就恨你,从我对这个世界有感知起的那天,就恨死你!」 司空言紧抿唇角,心里剧烈的翻腾。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尖锐的荆棘,刺痛他。 「我不信,你骗我。」他说。 司空云笑,「我很快就会让你相信。进来。」他开门走进客厅,司空言紧跟着迈入,灯光亮起,落地窗前立着画架。这场景很熟悉,让他瞬间想起另一个人。 司空言站在画架前,望着那幅画。 金色阳光照耀着深碧色水潭,水中站着一个和潭水颜色相同的少年,背对着画面,有着海藻般的绿色长发和漂亮的蝴蝶骨。 很梦幻的场景,唯独他绿莹莹的皮肤与阳光花朵格格不入,仿佛在水中泡了许久的尸体。 「还没画完。」司空云站在他身侧说,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根铁棍。 司空言视线依然停留在画上,完全没留意到地面多出来的那一截影子。 哥哥为我们俩画幅画吧,他心里这样想着,不知怎样开口,在侧头望向司空云的瞬间,只觉眼前一道黑影晃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意识沉入黑暗,感觉不到疼,有纷乱的声音在很遥远的地方缥缈着,像是某种呼唤。然后黑暗逐渐变为混沌,司空言感觉头盖骨仿佛裂开了,滚烫的血液从裂缝汩汩涌出。四肢都是麻木的,身体像被拖拽着,划过地面,后背咚咚咚连续撞击在坚硬的物体上,他的脊柱骨好像断了。 旋即是哐当一声巨响,他被扔了出去,然后又是哐当一声,世界陷入寂静。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能重新思考了。 勉强撑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那一瞬间,他害怕极了,以为自己瞎了。 慢慢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依稀分辨出墙壁的轮廓。 可极其模糊,似有若无。四面墙壁仿若与黑暗融为一体。 只有手边立着一个稍微亮一点的东西,他吃里抬手摸了摸,是个纸篓。 不是没想过司空云会报复他。 可他想到的方式,如今看来都太小儿科了。 他以为他会扇他耳光,或者对他拳打脚踢,仅此而已。然后两人都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最终相视一笑。 他想的太美好了。司空云对他的恨,远远超乎他预料。 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流进眼睛,顺着脸颊流淌腮边,滴落在地。 司空言没有去管,蜷缩在地面,他很想落泪。 突然吱嘎一声,一道强光刺入,他本能的抬手捂住眼睛,眼珠一阵刺痛。旋即他缓缓放下手,看清了站在光束后的人。 司空云端着手电,不住用光束晃他。脸却隐没在阴影中。 「还觉得我在骗你么。」 他声音妖妖娆娆,如冰冷的毒蛇,一路蜿蜒过地面,钻进司空言耳中。 司空言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嗒嗒嗒,鞋子踩过水泥地面,司空云走入密室,在他面前蹲下身。 「很疼吧。」他抚着司空言额角伤口,狭隘空间内充斥着血腥味。「不过小言别怕,哥哥不会让你死的。」 司空言又动动嘴唇,却只发出嘶嘶沙哑的气声。 「乖,别乱动。」 啪嗒一声,一圈绳索被丢在地上。 手电平放在地,射出一道笔直白光,撞上墙壁折断了。白惨惨的光影中,人影晃动,司空云将他五花大绑,用力扯紧绳结。 「好了,大功告成。」他撩下长发,声音冷而愉悦。 居高临下冷睨着地上人,「睡吧小言,睡醒了就不疼了。」 厚重铁门再次被哐当关闭,司空言重新陷入黑暗中。 兜里手机振动几下,应该是伍亿的电话。可他接不了。看来司空云根本不在意暴露目标,连他手机都没拿走,也没关机。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剧痛,让他犹如在地狱烈焰中灼烧。 他真希望一切只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梦醒了,他还站在那幅画前,司空云站在他身边。 他们一起抽上一根烟,聊聊过往。 时间失去意义,司空言躺在冰冷地面,感觉血液都似乎一寸寸凝固了。 那扇铁门终于又被打开了。这次射进来的不是手电光,而是暗淡的自然光。 天亮了。 司空云踢了他胸口一脚,蹲下身从他衣兜翻出手机。 有两条微信,是伍亿发来的,询问他状况。 还有一个未接来电。 司空云把手机揣进自己兜里,盯着司空言,似是有些一筹莫展。 随即他深吸口气,一只胳膊搂住他,一只胳膊穿过他膝弯下。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勉强将他抱起来。可走出没几步,还没到木梯,他就身子一晃,跌坐在地,司空言滚落到一边,不知磕在什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司空云气喘吁吁,恼怒的吼道,「你自己走上去!」 司空言脸贴在地上,狭长凤目冷冷盯着他,艰涩虚弱的说,「你把我扶起来。」 司空云上前,粗暴的把他拽起来,司空言望着面前的梯子,「你得把我的手松开。」 话音刚落,他就被一脚踢翻在地。司空云抓狂般来回踱步,指着他破口大骂:「都tmd怨你!我才一点力气都没有!你tm去死!」他高高抬腿,一下下狠狠踹在司空言身上。「我tm现在就是个残废,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都毁在你手里!」 司空言无从反抗,也无法逃脱,只能默默承受。 十几分钟后,司空云打累了,颓然倚着墙壁坐在地上,长发凌乱遮住面容。 「说什么偿还我?呵,你拿什么还!拿什么!拿什么!」 他发疯般的将手边能抓起的东西,一股脑朝司空言砸去。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幽暗地下室再度沉寂。 「我恨你,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如果没有你,父亲就不会那么厌恶我。我在那个家里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没有我,你也是一样。」司空言蓦然说。 「闭嘴!闭嘴!」司空云瞬间又被激怒,跳起来又对他一顿拳打脚踢,一把揪住他衣领,将他从地上扯起来,逼视着他的眼睛,狠狠道,「没有你,我就是他唯一的儿子!」 「你不是他儿子,你是母亲和另一个男人的儿子。」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命抽在司空言脸上,打得他头向旁一偏。 嘴角有血的腥甜,也分不清是哪里流下的。 司空云歇斯底里的冷笑一声,「你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你为什么就不懂!即使我没有出生,你的身份也是无法改变的。我有错么!是我非要降临在这个家里么?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夺走你的什么。」 司空言声嘶力竭朝他喊道,嗓子哑的不成样子。 「可你就是夺走了!难道不是么,再敢说一句?再敢跟我顶嘴!」 司空云手指突然抠住他的眼眶,「再tm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司空言瞪着他,不再作声。面前这个人已经在仇恨中疯了。 「现在,给他回个电话,告诉他你很好。」司空云冲他晃晃手机。 他回拨伍亿的号码,几声嘟嘟嘟后,传来一个急切的男声: 「你在哪呢!?」 司空云按下免提,死死盯着他。 「我在我哥家呢,昨晚睡着了,没回你。」 「你嗓子咋哑成这样?」 「有点感冒,没事撂了吧。」 伍亿二意丝丝,「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啊,那货没把你怎么着吧。」 「他能把我怎么样,就吵了两句嘴,行了。」 电话挂断,司空言直直盯着水泥地面。 「小言真听话。」 司空云冷冷一勾唇角,望向木梯,「哥哥没劲,只能把你拖上去了。」 他抓住司空言后背的绳索,像拖麻袋般,把他硬往梯子上拽。骨头撞击阶梯咚咚咚闷响,司空言感觉自己要散架了。 他紧紧闭上眼睛,害怕一睁开,就会有水涌出眼眶。 「还有一截楼梯呢,我们得去二楼。」将他拖出地下室,司空云望着旋转楼梯说。 司空言也望向那段楼梯,阳光洒在上面,却如同通往地狱。他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动物蜷缩在地板上,生死全凭猎人心情。 「我真撑不住了,晚上再挪好么。」他低声说,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就像在客观陈述一个事实,既无痛苦,也无哀求。 司空云垂眸看向地上满身血污的男人。忽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他蓦然跪坐在他身边,扑到他身上将他抱住。司空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怔,他分明感觉到司空云的身体在颤抖。 片刻后,司空云松开他,眼眶微红。 他站起身,像踢垃圾般,踢了司空言一脚。 可司空言只是直直盯着他眼睛。 「别看我!!」 司空云又是一脚踹来,暴躁无比。 「再看我就把你眼睛剜出来!」 司空言收回目光,轻而沙哑的说,「你哭了。」 「没有!我没哭!你tm再说!说!」 司空云对他一顿疯狂输出。阳光明媚的客厅回荡着持续闷响。 司空言闭上眼睛。他相信,在他内心深处也是痛苦的。他疯狂的折磨他,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夜涧山的《她的浪漫主义》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一十四章:他好想落泪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五章:给我一支烟 司空云将他强行拖到二楼卧室。 往楼梯上拽他时,手抖得厉害。 司空言后背再次被阶梯粗暴抚摸,痛得他七荤八素。 松开他背后的绳索,司空云也躺倒在地板上,剧烈的喘着气。 他抖着手从兜里摸出烟盒,叼出一根,滑了好几次滑轮才点燃火机,香醇烟雾在空中弥散开。 “能给我一支烟么?”司空言虚弱的说。 司空云就地一个翻滚,凑到他跟前,又点燃一根烟塞进他嘴里。 两人都平躺在地上,直勾勾望着天花板。 “喝可乐么?”司空云忽然问。 猛吸香烟的司空言倏地一愣,嗯了声。 躺在身侧的人艰难起身,摇摇欲坠的往房间外走去,再回来时,一手拎着一罐可乐。 司空云放下可乐,把他从地上薅起来,靠床坐着。随后取出他衔在嘴角的香烟,弹了弹烟灰又塞回去。 砰砰两声,传来泡沫窸窸窣窣碎灭的声音,司空云说,“赶紧抽。” 司空言赶紧快吸了几口,然后嘴里香烟被拿走按灭,司空云给他灌了一口可乐。 甜甜的味道流淌过喉咙,却生生的疼。司空言分不清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内心的痛苦,只觉口中的饮料难以下咽。 “饿了吧,想吃什么。”司空云边喝可乐边问,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司空言错愕的盯着他,感觉像在做梦。 “我去买点吃的,你乖乖等着。” 司空云站起身,望他一眼,又蹲下检查一遍捆绑的绳索,这才离去。 楼下传来关门和上锁声,空旷小楼死一般寂静。 司空言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他用力挣挣,绳索绑得很结实,勒得他手腕都不过血了。他又扭动脚踝,半晌后放弃挣扎。 额头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可头依旧昏沉疼痛,就好像一下重了十斤。 以至于他整个身子都麻苏苏的,像踩在电门上。 如果没有这些伤痕与暴虐,只剩下司空云方才的几句话,该多好。 落地窗外阳光明冽,细小灰尘在光束中翩翩起舞。 司空言精疲力竭的阖上双眼。 回忆不能抹去,只好慢慢堆积。岁月带你走上牌桌,偏偏赌注是自己。 他昏昏沉沉想起不知在哪看到的一句话。 没过太久,他就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吃力撑开眼皮,双手拎着购物袋的高瘦身影,步伐沉重的走到近前,哗啦啦一股脑将东西倒在地上。 竟然有小熊巧克力饼干… 这属于童年的记忆,跨越时间长河,再次跳到他面前。司空言怔怔看他,难受得说不出话。 除去食物外,还有一些药品。 结束了么,他的仇恨终于熄灭了么。 司空云拧开酒精棉盖子,一只膝盖蜷起,另一只膝头点地,蹲在他跟前,开始给他擦伤口。 他擦得很细致,捏紧棉球让酒精滴在伤口上,呼出的气息扑在司空言肌肤上。这感觉熟悉而又陌生,无数过往画面在司空言脑海中闪过。 记得很小时,他磕破膝盖跑到司空云面前哇哇大哭,司空云一面安抚他,一面蹲下身歪着头检查他伤口,他们没有酒精和棉球,司空云就对着他膝盖吹气。 凉凉的气一口口吹在破皮的地方,居然就没那么疼了。 司空言蓦然闭上眼睛,眼底隐隐发烫。 片刻后,他额头被贴上一块厚厚纱布,散发着浓烈碘酒味。 “吃哪个?”司空云拨弄着一大堆零食问。 “你吃哪个,我吃哪个。” 司空云撕开巧克力饼干,背倚着床坐在他身边,捏起一块喂进他嘴里。 然后,往自己嘴里扔了一块,咯嘣咯嘣(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给我一支烟 嚼起来。 “小言快吃,要不就都让哥哥吃光了。” 司空云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修长眼睛弯起来。 “都给你吃。” 司空言哑声道,他嘴里破了,吃东西就很疼。 “再来一个。”司空云又给他喂了一块。 司空言含着饼干,含糊不清的问,“为什么。” “小言喜欢薯片么?芥末味儿的。” 司空云对他的疑问置若罔闻,撕开薯片继续喂他。 一面喂,还一面往自己嘴里塞,满屋子都回荡着喀嚓喀嚓的脆响。 司空言五味杂陈的咀嚼着干巴巴的薯片,自从成年后,他就再不喜欢吃零食了。 “哥,为什么。”他再问。 司空云撕包装袋的手一顿,声音徒然空茫冰冷,“什么也不为。” “到此为止了,对么。”司空言说。 司空云没答,继续兴致勃勃的吃东西,就像要把童年失去的全都吃回来。 房间内久久回荡着喀嚓喀嚓的声响,司空言在这机械的声音中昏迷过去,等他醒来时,已是傍晚。大地尽头挂着如血残阳,辽阔苍凉。屋内没有开灯,余晖洒在地板上,他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倒在了地面。 司空云却不见了踪影。 小楼内安静得呼吸可闻。 “哥,哥哥?” 即使被残虐的对待,可他心里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如果司空云就此罢手,或许他还会原谅他。 一楼客厅内,高瘦身影站在画板前,专注描绘着未竟之作。 绿色皮肤的少年背对画面,浮在齐腰深的碧绿潭水中,他望着岸上。而那里此刻是空白的。司空云正在往空白处填充。画笔下另一个少年初见雏形。 他听到楼上落下的呼唤,笔锋一顿,为什么他还在叫他哥哥,这个愚不可及的蠢货!原本沉溺在绘画中的心蓦然被打乱,他恼怒扔开画笔,狠狠踏着楼梯上了楼。 “乱叫什么!”他厉声喝道。 司空言缓缓眨下眼,眼白上布满血丝。 “我想解手。”他说。 闻言司空云眸光倏地阴冷,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司空言的诡计。 司空云说,“你就地解决吧。” 司空言怔愣,“就算这样,你也得把我的手先松开。” “呵,松开干什么,让你趁机偷袭我?你给我放老实点,你的小命现在握在我手里!”司空云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衣领把他从地上扯起来,恶狠狠的说。 “我不会攻击你的,也做不到。” “少跟我装蒜!要么直接解决,要么你就憋着。” 司空言简直醉了,这比狠狠踹他一顿还难以忍受,莫非是想让他尿裤子,那不如去死了。“你能帮我把腰带解开么。” 司空云侧身而立,瞥他一眼,“解腰带做甚。”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司空言发觉自己突然陷入一种无解的境地。他决定再忍忍,毕竟还没十分急切。 就在他放弃时,司空云忽然屈膝蹲在了他身侧,撩开他西装下摆,扫了眼他长裤。“真是麻烦!”他烦躁道,还得给他解裤子还得伺候他上厕所,md!“你tm咋这么多事。”他站起身,抓住司空言胳膊将他拽起来。 司空言真是无辜又尴尬,被司空云极其不耐烦的扯进洗手间。 “对准了,别整的到处都是。”司空云警告他,好像很舍不得马桶一样,两下扯开他腰带,抓住他里外裤子狠狠往下一拉,“快点!” 真要逼疯人的节奏,司空言说,“这样会弄脏裤子。” 司空云怒瞪他,攥紧的手轻轻抖着,看样子随时都要爆发。随即眼底划过一缕阴恻恻的光,他搭了把手。 “你要再敢上厕所,我就弄死你。”司空(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给我一支烟 云将他丢回卧室地板上,愤愤然下楼去了。 天黑下来。司空言侧卧在地上,望着窗外。腰带系得有点松,他想自己此刻一定邋遢极了。手机还在不断传来消息提醒,多半是公司的事。如果接连几天他都不现身集团的话,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开始发烧,喉咙和身体仿若都在燃烧。 司空云很晚才回到卧室,手里拎着一个车载工具箱。 他点亮灯,明晃晃的光线刺得地上人眯起眼。然后他拉上厚实的窗帘,将工具箱放在床头柜上,点燃香烟吸起来。 “你说我们先进行哪一项好呢。” 司空云蹲下身,冲司空言晃了晃手里的小玻璃瓶,“是这个,还是那个?” 司空言不明其意,“这是什么。” 司空云没回答,站起身自顾自说,“还是这个吧,不必花费太多时间。”他将小瓶摆在工具箱旁,拽起司空言推倒在床上。 “你要干什么!”一种强烈不安自心底蔓延。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司空云拧开瓶子,一手握瓶,另一手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住他的腮,“张嘴!”司空言使劲晃头挣扎,拼命咬紧牙关。司空云被彻底激怒,直接取出螺丝刀撬开他的嘴。尖锐的尖端刺破司空言的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他被强行灌了一瓶不知是何物的药水。味道有些像苏打。 司空云将空瓶扔在地上,嘴角浮起阴邪的笑意。“好了,小言。为了不扰乱你的感受,让我们等一等。” “你给我喝得什么?!” 司空云坐在床边,静静俯视着他,对他的愤怒无动于衷。 很快司空言就明白了,可他想不通司空云给他喝这种东西做什么。 难道他已经扭曲到…对男人有兴趣了么。可既是如此,他们是亲兄弟啊,他究竟要干什么。这时,忽听司空云阴冷的说,“别胡思乱想,自作多情。”冷然一笑,“感觉怎么样?一会儿更刺激。”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疯了么!” “喊,大声喊,反正也没人听得到,让我多听听你痛苦愤怒的声音。” 第一百一十五章:给我一支烟 第一百一十六章:看漫山遍野都是家乡 效果真不错。」 司空云抬脚把他往边上踹去,然后斜倚床头,悠闲看戏。 一旁蜷缩身体的人紧闭双眼,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放平。」司空云一把将他推至平躺,「嗯,这样才看得清楚。」 司空言仿佛被扔进熔炉中,连血液都冒着泡。 强烈的羞耻感将他吞没,他弯起膝盖,尽最大限度遮掩着。 「腿撂下!」司空云命令道,抬腿一下压平他膝头。 看吧看吧…司空言彻底绝望,深埋在心底那人的面容纷纷破碎,像被一拳砸碎的镜中倒影。他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清,「你满意了?」 「少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司空云突然暴怒,顺手抄起烟缸往他身体最难受的地方砸去。 仿佛身体被折断般的剧痛,司空言在惨烈的痛楚中失去意识。可身体像在和精神作对,依然饱满而生机勃发。 司空云望着昏过去的人,神情蓦然变得空茫起来。 就像刺啦一声,扯掉了戴在脸上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同为男人,他很清楚这种痛是无法承受的,像极了他历历过往的人生。 他伸出手擦掉司空言额头的冷汗,才发现他的衬衫都被汗水浸湿了。司空云怔怔望他片刻,将握在手里的烟缸放回原处,打开工具箱。 螺丝刀,钳子,壁纸刀等泛着冷森的光。 他拿出钳子,紧紧握在手里,可手仍控制不住发抖。颤抖的钳口夹住了司空言的拇指指甲。 司空云像失去灵魂的木偶,紧住钳口往上用力一撬,一阵呲啦声,鲜血如注。同一瞬间,昏迷的司空言猛地瞪大双眼,瞳孔因极度痛楚缩成两个黑点,他背对着司空云,不知他究竟在做什么,只觉左手拇指血肉分离,整个人都被疼痛湮没。 旋即,那惨绝人寰的感觉再度袭来,这次他清楚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十指连心。这和在他心脏挖洞没什么区别。司空言拼尽残存的气力嘶吼,「住手!」他拼命扭动身体,想要转过去,但再次袭来的剧痛让他失去力气。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如果痛苦也能燃烧,他已被焚成灰烬。 司空言记得,自己是在被剥落第六片指甲时晕过去的。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他甚至想,太好了,最好永远别再醒来。 可他依旧苏醒过来,窗外是漫天晚霞的夕阳。 十指已被缠上纱布,有点点殷红从雪白下透出。全世界冷得像一片恶毒的冰刀。司空言盯着自己手指,蓦然发觉绳索不见了。 不光是手上的,身上的也都被撤掉了。 他的手机正安静躺在枕边,屏幕上堆积着满满的信息。 想伸手拿起来,手掌和胳膊却痛得失去知觉。他试着动了动腿,全身上下好像只有腿部还算灵活,后背也是麻木一片。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司空言全身猛然绷紧。 「小言。」司空云逆光站在门边,脸色苍白憔悴,长发像失去水分的枯枝,他笑了下,那笑容像冰里冻了一条悲哀的鱼。 「滚!」司空言终于朝他怒吼,瞪着血红的眼睛。 「我会滚的,结束了。」 司空云声音虚飘无力,整个人也像在梦游。 「你要报警就报吧。」他说。 然后走到床边,在司空言怒恨至极的目光中坐在他身侧。 「我们最后说说话吧。」司空云说。 「我跟你已经无话可说。」 司空云点点头,「你恨我吧,尽可能恨我,这样我还能活在你的余生里。」 司空言不想再听他说任何一个字,想撑起下床,发现根本做不到。 「是现在报警还是怎样。」司空云拿起手机。 司空言却沉默了。 半晌他沉声说,「从今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夕阳好绚丽,荒野好寂静。 司空云久久遥望着,蓦然落下眼泪。 「我本是想杀了你的。可最后发现我做不到。就像小时候我无数次想要杀死你,却总在最后一刻手软。我对自己说不能杀你,你是我活着的筹码。可如今你不再是了,我却依然下不去手。」 司空言冷笑,「你是说,我要感激你的不杀之恩?」 「真想重新来过啊,这一次让我成为父亲真正的孩子。」 「你走吧。」司空言说。 「我已无处可去。曾经报复你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现在我没有理由了。」司空云抹下眼角,站到窗前,望着荒芜旷野,光影中的剪影单薄妖娆。「我忽然想起小时候了呢,小言。」他冲司空言微微笑了下,「那时放学后,我们总去一个小树林,靠着树干坐下,头顶满树韶光,枝叶的间隙里斜斜洒下阳光。你总熊我让我给你抓毛毛虫,哎,想想就像发生在昨天呐。」 司空言沉默不语,他不清楚,这是他的肺腑之言,还是欲擒故纵的假话。 「伤心欲笑,痛出望外,泪无葬身之地,哀莫过于心不死。」司空云感慨似的轻叹一声,「我真希望那个夏天的某一秒永远停滞,哪怕之后的一生就此消除。眼泪留在眼角,微风抚摸微笑,手掌牵住手指,回顾变为回见。」 「既然你这样想,为何还要这么对我!」 司空云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从此我们定格为一张相片,永远奔跑在蓝色的天空下。」顿了下,「小言,楼下那幅画你拿走吧,我画完了。」 「你告诉我,你伤心么。」 司空云没有回答,走到床侧,把他扶起来,「我送你去医院,到了你再报警。」 「我就问你,你心疼么!?」 司空言狠狠推开他,牵扯到伤口钻心刺骨的痛,他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也不想再控制,他瞪着他,等待一个回答。 「我,不心疼。」 四个字凉凉的,轻轻飘落。 「不心疼你为什么要哭,不伤心你为什么要哭!」 司空云空茫的望他,声音也空空如也,「我的眼泪,是为我自己而落。」 他们良久凝视对方,最后司空言先别开了视线。 「送我去医院。」他说。 黑色跑车如疾风穿过荒野,扬起滚滚沙尘。 司空言坐在后排,腿上放着那幅画。 夕阳渐渐沉落,画下方的一行字迹变得模糊: 小言,我想与你去看无限平静的湖水,去看白雪皑皑的山峰,去看芳香四溢的花地,去看阳光在唱歌的原野。去远方,看漫山遍野都是家乡。——哥哥 「不去医院了,送我回家。」他忽然说。 「嗯,好。」 「我不会报警,你好自为之。」 「嗯,好。」 「你就在等我这句话吧。」 司空云没有说话,打开音响,阴郁的曲调合着落日余晖一起充满车厢。 跑车开进庭院,停在别墅门前,最后一缕夕阳恰好沉落到地平线下。 「我就送你到这了。」司空云说。 司空言抱着油画,满身伤痕的站在门前。 「你送我上楼。」他说,声音沙哑执拗。 「我就不进你的家了,要不你找朋友过来?」 「不,我就要你送。」 司空云犹豫下,点点头。 「我一步也走不动。」司空言说,打开别墅门,靠在门框上。 他想知道,司空云有几句话是真心。既然已答应他不报警,如果他纯粹在演戏,就可以调头走了。 司空云默默拿过油画,先靠墙立在客厅里,随后返回在他面前蹲下身。 暗淡天光笼罩着他单薄瘦削的脊背。 「把头发撩开。」司空言说。 司空云抬手将长发捋到胸前。 司空言又盯着他后背看了片刻,真担心自己趴上去,会直接把他压倒在地。 似乎是猜到了他心底所想,司空云说,「我背得动你。」 司空言缓缓伏在他背上,双臂搂住他脖子。司空云负手托住他,深吸口气,缓慢的起身,迈开脚步。 爱恨交织的感觉莫过于此。司空言趴在他背上,不可抑制的想起儿时场景,那时的哥哥背起他很轻松。可如今却不同了,司空云上到楼梯一半处,就气喘吁吁的停下,「小言,你先下来,我喘口气。」 司空言爬下来靠在扶手上,想说什么最后望向一边。 「好了,上来。」 司空云胸膛起伏,苍白脸颊微微泛红,再度蹲下身。 这次一口气将司空言背进卧室,安顿在床边坐好。 「你不能走,留下来照顾我。」司空言说。 「你请个护工好不好?或者叫小五来?」 「我谁也不要,就要你。」 司空云的目光倏忽变得哀伤起来,「小言,你不可以再依赖我,即使你可以大度到不怨恨我,但也别再把我纳入你的生活。」 「我怨恨你,这就是我惩罚你的方式。」 司空云忽然笑了,望着窗外天空,喃喃低语道,「也好,那我就再陪你几天。」 「做饭去。」司空言说。 他声音冷冷像是命令,可心里却不似之前那么悲凉了。怒气值也降低了不少。他确实太依赖司空云了,就像从小养成的习惯。就算他对他露出最凶利的爪牙,他仍在拼命寻找哪怕一丝丝原谅他的理由。 「哥哥不会做饭,给小言叫外卖好么。」 司空言郑重摇头,高烧和疼痛让他头晕目眩。 「我想睡会儿,你不许偷偷走掉。」 说完这句,他就倒在了床上。 司空云望他片刻,拽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轻轻走下楼,走出别墅。 为您提供大神夜涧山的《她的浪漫主义》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百一十六章:看漫山遍野都是家乡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七章:哥哥真的很美 司空言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身体像被扔进火炉炙烤,心绪纷乱如麻。 他觉得自己顶多睡了十几分钟,其实已过去一个多小时。 睁开眼时,满屋的黑夜。 目之所及空空荡荡,楼下也岑寂无声。 他走了。他丢下他走了。 一瞬间心脏仿佛洞开一个深渊,冷风如刀呼啸而过。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酸楚。他强绷紧的最后一根心弦,咔哒一声断了。 他刹那慌了神,顾不上疼痛,伸手去床柜摸烟,结果摸了个空。司空言突然觉得再也无法承受,像被遗弃在世界尽头。视线开始变得朦胧,有水光溢上眼眶。 即便再残酷的折磨,再重的身体创伤,他都能忍受。可却在这不经意的一瞬间,丢盔卸甲。 又有新信息提示音响起,他蜷缩在床边,什么也不想看,一动也不想动。可那声音似乎偏偏与他作对,连续响起,随即竟然弹出语音邀请。 持续不断的响声回荡在耳边,司空言挥手想把手机扑落在地,随即目光一凝,发起语音邀请的竟然是司空云。 他同样不想接,不想去听他说什么告别的话。但潜意识的意愿让他按下接听。 “小言!快开门!给你发信息也不回,冻死我了!” 司空言蓦然笑了,擦了擦眼睛,把密码告诉了他。 随即庭院中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片刻后别墅门打开,传来一串脚步声。 司空云气势汹汹走进房间,将购物袋啪地往地上一撩,开灯就冲到床边。 “我说你这…”他抱怨的话戛然而止,“怎么了小言。” 司空言望他一眼,眼睫还湿漉漉的,贴着床边侧卧着,一副随时要掉地上的样子,“我以为你走了。” “怎么会,哥哥不是答应你了。” 司空云俯身抚摸他脸颊,“我去给小言买好吃的了,哥哥不会做饭,我们只能吃现成的。”他转身,把购物袋里的食品哗啦啦全倒在地上,真是啤酒饮料矿泉水,面包火腿八宝粥一应俱全。其间还夹杂着纱布碘酒和药物。 司空言望着,深深觉得自己蛮懂生活的。 “小言先吃个蛋挞,蓝莓味的。” 司空云一见到零食,就跟蚊子见到血一样,顿时满电。 他将蛋挞凑到司空言嘴边,也不管他是躺着的,就往他口里塞。 司空言咬了一口,味同爵蜡,他说,“我想喝水。” “哥哥给你启可乐。”似乎在司空云看来,世间最美味的水就是可乐了,“来,起来喝。”他把司空言拽起来。 “我喝清水就好。”司空言说。 事实证明,司空云确实尽力了,但他在照顾人方面实在没天赋。 他竭尽所能的给司空言灌了一肚子垃圾食品,又强迫他喝掉一罐碳酸饮料。这才点起一根烟,严肃表示,“你得去医院。” “不去。”司空言瞥着他,“哪也不去。就烂家里。” 司空云倾身在烟缸弹弹烟灰,往床里挪挪,扭过身手搭在他腿上,说,“不是我愿意陪你,小言,是我时常会变得暴躁,失去控制的那种。” “就像在你家里那样?” “我不会再对你动手。可我,可能会砸东西,或者没来由的大发脾气。” “想砸,随便砸。” 司空云不说话了,叹了口气,“我尽量克制吧,如果我对你大喊大叫,你别怪我。” “我不会怪你喊叫,只会怪你不辞而别。” 闻言司空云莫名垂下眼眸,随即飞速岔开话题,“先把药吃了,我再看看伤口怎么处理,不行就得去医院啊,小言不准任性。” 那个十六岁之前的哥哥终于回来了。 司空言甚至想,这代价是值得的。 然后他(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哥哥真的很美 再次见识了司空云的缺乏生活常识,竟然用可乐喂他吃药。 而且刚刚吃下去不到半小时,司空云就惆怅的说,“这药也没用啊。” “起码得一个小时才能起效。” “是么,可药盒上也没写呢。” “哥哥,你没生过病么…” “你小子笑话我是吧。”司空云点着药盒,“我要吃,就是双倍量,二十分钟内必见效。” 司空言就没话说了。 额头伤口明显需要缝针,司空云给他简单处理下,然后小心翼翼绕开缠在他拇指上的纱布,下面几层都被鲜血浸透了,血已经干涸,纱布和血肉粘在一起。 “不行,小言,明早我带你去医院。” 司空言当然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你对天发誓,不会走掉。” “我发誓,我发誓行了吧!” “你发。” “我,司空云发誓,明天带小言去医院时,一定从头到尾陪在他身边。” “怎么去的,怎么回来,你说。” “……” 两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要是幼稚起来,那真是没治了。 司空言自认是成熟稳重的,外界对他评价也都是手段狠辣,极有城府。然而,谁也想不到,他竟会背地里跟哥哥撒娇。 “不会趁抽烟时溜走,你说。” “小言,这句哥哥说过了…” “不会因为闹脾气就走,这句你没说。” “不发脾气,不离不弃。” “不会因为失去耐心,丢下我。” “哥哥有的是耐心。” “不许说哄人的话,比如上一句。” “…失去耐心,我也挺着。” “哥哥,你如果永远这样,该多好。” 说完这句话,司空言终于疲惫至极的阖上双眼,药物在血液中溶解,他昏昏沉沉睡去。 司空云看他半晌,眉宇间神色深邃。 他以为自己恨他入骨,千刀万剐都不足为惜,可当他真这样做时,心脏却如被撕裂般难受。或许这许多年,他一直为了欺骗自己,而欺骗着自己。那些黑色的仇恨,似已随司空言流出的鲜血而去。他的心也随之一片空洞。似乎没什么好纠缠与留恋的了。在走之前,他打算再去看看小枝。 司空云洗了个澡,从衣柜里翻出司空言的t恤和短裤穿上,靠在床边抽了根烟,头发半湿不干的便躺下了。他同样精疲力竭,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他望眼身侧,司空言对着他躺着,还在沉沉睡着。司空云摸了下他额头,依然发热。他坐起身打算去洗漱,蓦觉头发被什么扯了下,他以为是被枕头压住了,向前倾身想要拽出来,可探了两次身,却没薅出来。 一回头,发现发梢正被司空言攥在手里。 不单攥着,几缕发丝紧紧缠绕着他的手指。 司空云俯身,轻轻掰开他的手,将绕在他指上的长发一圈圈松开。 随后,一双朦胧的目光望过来,司空言醒了。 “我最烦别人薅我头发。”司空云说。 “我今晚还薅。” 司空云瞪他一眼,简直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以前小言都很听话的。” “以前你也不会丢下我。” “我都发誓了!…”司空云要抓狂了,总算把头发从他手里解脱出来,“你要再这样不懂事,哥哥要发火了。” 司空言倏地笑了,“感觉你也没长大。” 司空云不再理会他,直起身催促,“快点洗漱,好去医院。” 司空言冲他晃晃十根手指,经过一夜沉睡,被强制压抑的痛觉神经仿佛都复苏了,浑身无一处不酸疼,骨头都跟要裂开一样。 看着他半身不遂的样子,司空云心情颇为沉(本章未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哥哥真的很美 重。一想到要把他背下楼,他立即呼吸不畅。伺候他洗漱时,司空言提出一个请求,说回来后要洗个澡。客观上讲,他的确需要好好洗一下了,可主观上司空云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去医院路上,司空言让他把昨晚发的誓全都重复一遍,司空云彻底暴躁了,双手猛捶方向盘,砸的喇叭吱哇乱叫。 可最终他还是按部就班的重述了,因为想起昨晚归来时,司空言像是哭过的双眼。此前为了报复他,他暗中跟踪过他很久,也对他行事作风有大致了解,是那种即使承受再大痛苦,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的人。 这样的人其实活得才最累吧。 主治医生在目睹司空言的伤势后直皱眉,说为什么不早点前来治疗。光是额头就缝了六针,指甲更是难以处理,有三根手指残留碎裂甲片,需要先取出,而十根手指无一例外都感染了。身上尤其是脊背,有多处挫伤和断裂伤,医生询问司空言究竟经历了什么,司空言闭口不答。 治疗时间很漫长,司空云在走廊等候,时而出去抽烟。 每隔十几分钟,小护士就从医疗室探出头向外张望,看到他在,便缩回头关上门。 司空云无谓笑笑,微信上堆积着樱诗瑶二十三条未读信息。 他点开她头像,点击右上角将她删除了。 而后点开南辰对话框,信息还停留在那日她质问他“你难道一点不心疼么”。司空云踟蹰下,将她也删了。 虽然这个微信也用不了几天了,但他不想看到这些碍眼的东西。 直到下午司空言伤口才算初步处理完,明天还得继续来医院报道。司空云扶着他往电梯走,他们两个超高颜值的男人,引来纷纷侧目。司空言忽然说,“哥哥,他们都在围观你。” “你怎么知道不是在看你?” 司空言摇头,“我顶多能让别人多瞧上两眼,不会一直盯着看。” 司空云按下叫梯键,撩下长发,不以为意道,“可能是我头发太长了。” “很美。”司空言看向他,“哥哥真的很美。” 第一百一十七章:哥哥真的很美 第一百一十八章:这一页时光 这许多年,不知多少人夸赞过司空云的颜值。 但在他心里,他对美这个形容词是无感的。他所追求的是帅和狂野。然而却与其背道而驰。 回到别墅,司空言让他把那幅画挂在卧室正对床的墙壁上,他边出神的望着画作,边逼迫司空云给他读新闻。 「我车里有手机支架,我去给你取来。」司空云说。 「不想看。」 「这个是可以ai朗诵的。」 「不想听机器人,想听你。」 片刻无语的沉寂后,房间内回荡起朗朗诵读声。 「2022年奢侈品市场最新研究数据表明,目前国内…」司空云念着天书般的新闻,他对经济数据一窍不通,偶尔看到有关数据的内容也都是和艺术领域相关的。「专家表示,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相关企业应大力创新,在产品中融合艺术元素,让产品拥有无可替代的精神属性,不失为破局良策…」 「专家是这么说的?」司空言忽然问。 「你哥我说的。」 司空言笑,蓦然想起南辰,涌过一抹深深寥落。「你能帮我编辑下信息么?」他说。 总算可以摆脱小学生读课文的折磨,司空云欣然应允,「写什么?」 「直接拿我手机弄就行,你给她发申请,跟她说我们和好了。」 司空云默了下,照做。「她回了个嗯,还说什么?」 「问她,我和她能和好么。」 「发了,她没回。」 司空言默不作声,望着那幅画,蹲在水潭边,与绿色皮肤少年相视而笑的另一个少年,正是他。画中他笑容灿烂又悲伤。 司空云忽然说,「她回了,说她已经不在青城。」 「变相拒绝。」司空言苦笑下。 「我不觉得是拒绝,如果她打定主意不想与你和好,直接回不能就行了。你们的感情还真经不起考验。她对你没什么信心。」 「白羽在我脖子上吻了好重一个印,被她看见了。」 「那又能怎样,假如百分百坚信一个人,就没什么能够动摇。」 「哥哥你说的太理想化了。」 「或许吧,哥哥没谈过女朋友,搞不大清楚。」 司空言目光落在他脸上,「哥,你为何一直单身?」 司空云将手机丢在床上,走到茶几旁抽出一根烟,「我不想告诉你。」 司空言没再追问,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司空云喜欢的不是女人,此前他对他大吼大叫说‘我就是个残疾!,,恐怕指的就是这个。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司空言说,「我身边很多这样的人,哥你别那样看自己。」 司空云倏忽冷笑,踱步到窗前,腾起的灰白烟雾朦胧了他妖娆的脸。 他说,「你看我头发这么长,一定以为我是个玻璃吧。」 「难道不是这个原因么?」司空言诧异。 「小言。」司空云声音忽然沉下去,像一块被蓦然丢进井底的石头,「你说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只因为小时候那些事?」他垂眸苦笑着摇摇头,「那些虽然让我痛苦,可也不至于影响我一生。」 司空言沉默,他真怕接下来会从司空云口中说出什么可怕的结局。 但司空云什么也没说,站在窗边默默吸完烟,走过来一笑,「给你洗澡。」 他的闭口不谈更令司空言觉得不安,「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什么原因毁了你的生活,你跟我发火时这样说过。」 「不重要了。」司空云摇头,「对了,我把南辰和樱诗瑶都删除了。」 「 你告诉我,如果是患了什么疾病,我们抓紧治。」司空言抓着他的胳膊说。 「小言,这个事不要再提了。」 「可你还什么也没说啊。」 「真的不重要了。」司空云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在他不安的注视中将他拽进浴室,搬过凳子让他坐下。「头朝后仰,先洗头发。」 「哥,还没脱衣服…」 司空云这才意识到,他虽然强装淡定,可心里乱的不行。这件事就像一束钢针刺在血脉里,每动一下就隐隐作痛。「看我都糊涂了。」他说着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司空言怔怔看他,分分钟司空云就脱得只剩短裤了,而他还穿着衬衫和长裤。「哥哥,我说的是我…」 司空云拢拢有些凌乱的长发,低头看看自己,噗嗤一声笑了。 司空言也跟着笑,说,「哥你得多吃点。」在司空云俯身给他解纽扣时,他跟进道,「别总喝可乐吃垃圾食品。」 司空云没应他,动作麻利的把他扒光光了。 当司空言向后仰着头,感受温热的水波冲刷过头皮时,他甚至天真的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和哥哥生活在一起该多好。假如这一秒能够凝滞,让他打一辈子光棍都成。这样想着,他就脱口说出来,「哥,我们搭伙过日子吧。」 司空云纤长指尖挠着他脑袋瓜,「说的什么疯话。」 「你不是没对象么…」 「那我也不可能拿你当对象!」 「我不是那意思!」 「闭嘴吧你。」 他狠狠给了司空言一句,又放缓语气,「小言还是得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头往这边偏偏,将来儿孙绕膝,享受俗世的快乐。」 「那我买两栋挨着的别墅,你一栋,我一栋,这样将来我们两家人还可以生活在一起。」 「你缠上我了是么。」 司空言呵呵笑,因为头仰着笑声断断续续。司空云擦干他头发,把他脑袋瓜往上使劲一推,「哪有人一辈子和哥哥黏在一起。」 「我就想粘着你,哪怕有三妻四妾,也粘着你。」 司空云不再搭理他,小心翼翼给他擦后背,一道道淤伤触目惊心,而他正是罪恶的施加者,竟最终被原谅了。司空言竟也没再对他表现出一丝怨恨,还那般依赖他,与他畅想未来。他的心绪蓦然剧烈起伏,转而变得暴躁。 「我出去一下。」司空云抓过大衣裹在身上,逃也般冲出浴室,将司空言晾在那。 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对他大发脾气,大喊大叫,至少给他留下一个温暖的尾声。让他在余生时光里,每当翻开这一页,嘴角都会浮起释然的微笑。 司空云打开窗子,戳在凉风里连抽了两根烟,内心的撕扯比单纯仇恨还痛苦。他强忍下砸东西的冲动,返回浴室。 「哥…」司空言望他,「你脸色好难看。」 「嗯,我想揍你。」 司空云重新举起花洒,冲洗他后背,「从现在起别跟我说话。」 司空言乖乖闭嘴,司空云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实在不想他们之间再起矛盾。司空云虽阴着一张脸,但手上绝没含糊,从头到脚给司空言洗了个彻底。 下午司空言用手机开了个视频会议,给群龙无首的属下们吃下一颗定心丸。他不在公司这几天,伍亿一直帮他打理日常琐碎,当然也隆重参加了视频会,看到司空言还活着,他总算放下心,但他只看到司空言额头上的纱布,没瞧见其他的。 直到黄昏时分,司空云面色才恢复如初,整整一下午他都在庭院里溜达,狠狠踹了一顿亭子和树干。 晚上两人叫了外卖,把可乐替换成了雪碧 … 司空言靠在床头,享受喂饭服务,眼睛直勾勾盯着司空云。 他很在意上午说的话,如果司空云当真患上某种疾病,那阻碍治疗的绝非金钱原因。他虽不很清楚司空云在海外的事,可从他居所和车看,至少钱不是主要问题。那么就是医疗技术层面了,海外医疗技术比国内先进,他在海外没能得到有效医治,说明…那种病可能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往下咽啊,发什么呆。」司空云说。 「哥哥,你必须告诉我实话。」司空言抬手拨楞开勺子,「即使是最坏的结果,也要让我知道。」 「不懂你在说什么,快吃。」 司空云又把饭勺怼到他嘴边,再次被拨开。 「什么病?现在就算是癌症,也有办法治疗的,一针一百万可以抑制癌细胞,最初每年打上三针,往后间隔时间会缩短。我有钱的,哥。」 「你怎么和她想的一样。」 「谁?」 司空云摇摇头,用勺子拨弄着碗里的饭菜,自嘲笑道,「哥哥这辈子只能打光棍了。」 司空言没听懂,和当初的小枝一样一头雾水。 「我会恶心,呕吐,再接近女人时。」 司空言眨眨眼,「你不是和南辰喝过酒么,还被她送回了家。」 「不是那种接近。」 司空言明白了,「你去看过么?」 司空云摇头,「原因我自己有数,别问了。」 司空言盯他半晌,说,「那我也不结婚了,陪你光着。」 「别说小孩子的话了。快点吃饭!」 「多少年了?」 「三四年?五六年?我都记不清了。」 司空言再没心情吃饭了。也终于懂了司空云对他的恨意是怎样累积的。对于司空云本就如履薄冰的人生,少管所的经历无异雪上加霜,将他生命轨迹引向了更黑暗更冰冷的方向。 「我明天就联系专家,一定把你治好。」 「别浪费时间了,小言,让我安静安静。你快点把伤养好,继续自己的生活。别把我牵扯进你的世界里,不值当。」…我不配被你原谅。 「可你已经在了。」 司空言握住他的手,「现在,将来,都会在。」 司空云垂眸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寥落一勾唇角,「快吃,要凉了。」 第一百一十九:原是故人来 南辰独自坐在窗户前,望着寂静黑夜。 漠北天气似乎转暖了些,不再滴水结冰,但夜晚依旧寒冷。 汩汩热浪从电壁炉栅格内涌出,电热丝红通通的像一颗小太阳。 司空言没再发来附加消息,明明是她拒绝了人家,却有种被遗弃在世界尽头的感觉。上次来这家客栈,那个被遗弃者是周瑄。 恐怕以后他也不会再找她和好了吧,毕竟他现在有哥哥了。南辰还特意去翻了下司空云朋友圈,结果发现被他删除了。 司空言终于求「人」得「人」了,该恭喜他才对,因为在找寻兄长这条路上他始终真挚无比,一往无前。 他们兄弟二人此时正把酒言欢呢吧,南辰感觉有些不是滋味。跑出一千多公里,可她的心却依旧留在青城。 她想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却又放不下颜面。姑且听听他的解释?反正闲着也没事,再者他答应给她拿下毕业证,这事到底办不办了,总得问问。 南辰开始给自己找借口,最后指尖一点,通过了。 然而,司空言并没发来任何消息。 她由被忽视的失落逐渐演变为愤怒,最终心里压不住事的性子一把将脸扔在地上。 南辰:你的解释呢! 片刻后,司空言发来一段长达57秒的语音。 他平时极少发送语音,南辰点开,竟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小言睡了,我是司空云。如果你指的是白羽的事,那我认为没什么好跟你解释的,扣是我和樱诗瑶做的,白羽顺水推舟,小言误入圈套,你信不信都没关系。」 南辰更加火大了,直接也发语音,「这是我和他的事!不是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小向日葵,如果你对他连这点基本的信心都没有,又何必纠缠不休?」 「我纠缠不休?是他找我和好的!」 「嗯,申请信息也是我帮他敲的。」南辰简直要原地裂开,「你把他叫起来!有哥哥就了不起啊。」 这次司空云发来信息:他病了,需要休息 南辰将手机用力扔在床上,随即整个人一个前扑,砸在被子里。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又收到信息。 司空言:我昨晚睡着了 南辰没回他。 司空言:就是我哥哥说的那样 南辰:你都找到哥哥了,还找***甚! 司空言:我又不能娶我哥 南辰都被他这理由气笑了:可以娶啊!去荷兰(/彩虹/彩虹/彩虹) 司空言:回来 南辰:现在也是他帮你在敲字?你手残了? 司空言:不是,你回来 南辰没再说话,可心里多少好受许多。或许从内心深处,人都是希望被别人需要的。回去就回去,见识一下司空云改过自新的丑恶嘴脸。 两日后的黄昏,她站在了堪比城堡的别墅院门前。 试着按下密码,门竟然开了。 她大步跨入庭院,踩着夕阳斑驳的光影,体会着不请自来的快慰。 反正脸什么都揣兜里了,此番前来就是给司空言找不痛快的。 刚走到别墅门口,门却倏地开了,一个长发飘飘的高挑身影站在眼前。 「原是故人来。」 司空云妖妖艳艳一笑,侧身一让。中文網 「你亲爱的弟弟呢,怎么不出来接驾。」 南辰昂首阔步从他面前走过,然后一回头,揶揄笑道,「师父你荣升言董大管家了?」 「我只是照顾他一阵。」司空云淡淡说 。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有点拖拉,随后司空言出现在楼梯口。南辰抬头望去,司空云却垂下眼帘。 高大冷峻的身影居高临下凝视着她,脊背却不如一贯那样挺得笔直,微微弓着,额头还贴着一块纱布,双手插在裤兜里。 世界忽然岑寂下来,然后,司空言对她笑了下。 只是淡淡的一勾唇,却仿佛令整栋别墅都明亮起来。 南辰别开视线,心底涌过一抹喜悦,小脸仍紧绷着。 她双臂叉胸,凉飕飕的说,「看来言董已迷失在兄弟二人的世界里,乐不思蜀了。」 司空言没说话,司空云却幽幽开腔,「净说些没味的。」一顿,抬头望向楼上,「小言,我出去一趟,你们慢聊。」 「你去哪?」司空言急切问。 「出去转转。」司空云说着往外走。 「几时回来?」司空言急急向前跨出一步,「现在是五点半。」 「晚些时候就回来。」司空云手已搭上门把手。 「几点?」 司空云想要下按的手一顿,没答,推门而去。 楼梯上司空言还保持着身体微微前倾的姿态,定定望向门口。 南辰惊讶看着他的反应,在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不安,甚或是慌乱。她忽然觉得有些寂寥。 入户门砰然关闭后,别墅内恢复寂静。 南辰看向司空言,而司空言的目光却穿过落地窗追随着庭院中的身影。 他消瘦不少,有些憔悴,但衣着很利落,衬衫和长裤都熨烫平整,棱角分明,显得他更加高挑。 「果然你最在意的,还是他。」南辰说。 司空言并没因她的话收回视线,直到院外传来汽车引擎远去的声音。 他说,「我怕他一去不复返。」 南辰点点头。 「上来。」 「不了。」 「我受伤了,下楼费劲。」 「那就这么说吧。」 空中飘落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司空言说,「你能回来,我真的很开心。」 「有找到他开心么?」 「两码事。」 「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深深的不安与难以割舍。司空言,你从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我找了他八年,怎么能让他从我身边再溜走。」 南辰再次点头。 司空言倏地笑了,「你不会连我哥的醋也吃吧。」 「我不吃醋,我只是羡慕。」 南辰望向他,「如果你能娶他,就没我什么事了吧。」 司空言扶额,「你总有歪理邪说。」 「难道不是?」南辰这才发现他五根手指上都缠着纱布。 司空言放下手,满脸无可奈何,「上来好不好?」 「那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完美解释。」她为自己找了个台阶,迈上楼梯。 走到三层时,司空言朝她伸出手,另一只手仍插在裤兜里。 南辰盯着他悬在半空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抬手握住。 司空言抿下唇角,缓缓放下。 「这是你哥的大作?」南辰望着那幅油画道。 画中绿色皮肤的少年被斜斜照进房间的余晖涂上一层瑰丽的色彩。 「嗯。」司空言应了声,腰部和后背隐痛,他坐到床边,也看着油画。「那个岸上的人是我。」 「看出来了,画得相当传神。」 「白羽的事…」司空言欲言又止,「你相信 我,我之所以去见她,是因为…」他后面的话被南辰抬手制止,南辰依然看着画,背对他说,「司空云说的没错,我对你没信心,所以但凡有些蛛丝马迹,就老是疑神疑鬼。我无法坚定的相信,你的心里只有我,永远不会变心。」 司空言默了默,「是我不对在先。」 南辰摇摇头,又点点头,转过身,「信任一个人需要强大的信念。我挺羡慕那些爱得义无反顾的人,他们深信着自己的爱人,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将这种信念摧毁。「我就是这么确定,他对我的爱永不改变。」」 「你可以相信我。」司空言望进她眼底,一字字道。 「我也希望能呐,可惜我没能做到,因为…」南辰笑笑,一抹悲凉,却没再说下去。 因为我自卑,因为我们身份的差距,因为你从没疯批似的爱过我。 司空言静静看她,等待着。半晌他问,「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南辰落寞的微笑着,随即她呼出口气,「我得走了,别耽误你们兄弟相聚的美好时光。」 「又开我玩笑。」 南辰无谓一耸肩,「就这样吧。」 「怎样?」 「我们算是和好了。」 「然后呢?」 「然后…顺其自然?」 司空言盯她片刻,低垂眼帘,缓缓点头说,「好,顺其自然。」 「对了,我毕业证的事你还帮我办不?」 「办。」 「那就好,我等你消息。」 司空言点头,直直望着她,眸底有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墙壁矗立在他们之间,将他们越隔越远。 南辰想问问他的伤是怎么整的,可最后只说了句,「再见。」 司空言起身送她,在走到卧室门口时,蓦然拉住她手腕。 「南辰。」他嗓音低沉,像是有点为难,「我和他八年未见了,想多陪伴陪伴彼此。」 「嗯。」南辰收住脚步,转身与他相对,视线越过他肩头,落在那扇蓝色门扉上,「你给他看这间屋子了么?」 「看了。」司空言笑容里带着几分孩童的羞赧,「我们还一起玩玩具了。」 南辰也笑了,「真好,真的。」 司空言嗯了声,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南辰独自下了楼梯,司空言站在三楼梯口静静目送她离去。 望着那抹纤瘦的身影穿过庭院,踩着满地夕阳消失在院门的另一侧。 但他没能看到,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盈满水光。 南辰强撑着挺直腰杆,走出院门,落日余晖在朦胧视线中耀成一个个菱形光块,像小时玩的万花筒。 悲喜交加。她真心为司空言能找到兄长而替他高兴。而同时又涌起深深失落。 他拥有最亲的人了。 不再和她最好了… 第一百二十章:哥哥的小伙伴 南辰怀着这种悲戚的情绪,快步离去。丝毫没觉得自己思想幼稚。 曾几何时,她和司空言是最最要好的,最最亲密的。 现在他的老战友归队了,她默默站到了一边。 如果司空言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正想着这些没谱的,非得无语到昏迷。 但南辰就是有种深深被排挤的错觉,以至于她对白羽的仇恨值都降低了,满脑子都是司空云那张该死的妖娆的脸。 还摆出家长的姿态跟她讲大道理,虽然他说的没错。 南辰一脚踢飞路边的空可乐罐,发出叮叮当当一通乱响。 突然,她脚步一顿,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是开车来的… 司空言发信息说,让她路上小心。既没问她去哪,也没让司机开车送她。 南辰真切的感受到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彼此都在小心翼翼的尊重着对方的自由。 她开车在城里转悠了几圈,不想联络任何人,天色彻底黑下来后,回到自己居所。 在幽深胡同的破败民房里,黄埔千枝沉浸在与爱慕之人重逢的喜悦与感动中。 她买了一整箱可乐放在冰箱,还省吃俭用买了一条香烟,虽然不是司空云抽的牌子,但外形极其相似。 司空云坐在破旧沙发上,喝可乐吸烟。 小枝坐在对面小凳子,双手托腮看他,满眼都闪烁着幸福星光。 「要是我不来,你这烟岂不白买了。」司空云优雅吐出一个烟圈说。 「我相信前辈一定会来,从没想过要是。」 「就这么信我?」 小枝用力点点头,「前辈说的话一定算数。」 司空云心底莫名欣慰,能够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另一个人,并被别人全身心相信着,这种感受十分难得。 「前辈和最恨的那个人重归于好了。」司空云望她说。 「那太好了!前辈就有弟弟了对么?」 司空云点头。 「前辈有小枝,还有亲人,在这世上就不再孤单了。」 司空云默,倾身弹弹烟灰,「可他很缠我,就像个小孩拽着我裤腿跟我说「爸爸,我饿了」,一天要说好多遍。」 小枝哈哈的笑,「前辈弟弟多大呀?」 「比我小一岁。」 「那也是大人了,我知道了!有句话说长兄如父,虽然前辈和他只相差一岁,但在他心里,一定是把前辈当作父亲来看的。」 司空云连连摇头,可千万别这样…他会疯。 他说,「我不想再伤害他,但必然还是会伤到他。」 小枝问,「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我不能一直留在他的生活里。」 「为什么不能?」 司空云没回答,转而问,「小枝有多依赖我呢?」 小枝说,「我不依赖前辈,这样说有点难为情,但我觉得我和前辈是相互守护的关系。小枝要先让自己变强大,这样才能拥有一颗坚固的心,然后让前辈住进小枝心里,就不会再受风吹雨淋。」 司空云一笑,「小小年纪都哪学来的。」 「书上看的。」小枝冲他伸下舌头做个鬼脸。 司空云说,「倘若有一天我从小枝的生活里消失了呢?」 小枝说,「我相信前辈总有一天会回来。」 司空云视线掠过女生坚定的脸庞,望着她双眼道: 「假如我去而不返呢?」 「那小枝就在原地等待。」 「千万别这样,小枝要继续往前走。」 「不,我不走。就算等上一百年,我也得在原地等着,万一前辈的鬼魂回来找不到小枝怎么办。」 司空云呵呵笑。没再说话,望向窗外漆黑夜空。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司空言:哥哥,我还没换药 司空云:她呢 司空言:走了 司空云:怎么没留下 司空言:我没留她 司空云:因为我? 司空言:也不全是,你啥时回来 司空云轻叹一声,回,马上。 然后他站起身,对小枝说,「前辈得走了。」 小枝恋恋不舍,也跟着站起来,鼓足勇气问,「前辈,我们还能回之前的家么?」 司空云点点头,「前辈还有其他的家,到时带小枝去做客。」 小枝把他送到门口,目送他单薄高挑的背影渐行渐远。 快走到胡同口时,司空云蓦然回头,大声说,「好好读书,将来奔个好前程。」 小枝使劲点点头,冲他挥挥手。 步入别墅庭院,一眼就看到三楼窗边坐着的人影,卧室内灯火通明,司空言正望着大门口的方向。真是偏执呐,司空云苦笑,快步走进别墅。 「南辰一定恨死我了。」司空云边拉窗帘边说。 「或许,我和她回不到从前了。」 司空言声音沉沉的,透着寂落。 「谈崩了?」 「没。」 司空云屈身蹲在他腿边,以很温柔的姿势说,「你就不该放她走。」 司空言摇摇头,「那有什么意思。」 「呵,你还挺高尚么。」他说着站起身,倚在落地窗上,「坦白讲,我不是很喜欢南辰。只能说比较赏识她的才华。这丫头心眼太多,鬼精鬼精的。」 司空言一丝错愕,鬼精什么的他没觉得,南辰古灵精怪倒是确实。 「当然了,她也没必要向我展现善良的一面。」司空云说。 「不说这个了,过段时间这些事逐渐变淡就好了。」司空言晃晃手指,眼巴巴瞧他。 司空云也瞧着他,突然问,「小言,你是不是觉得我像父亲?」 父母的话题是他们之间的禁忌。司空言果断摇头,选择了沉默。 「不是长得像,是心理感受。」司空云说。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司空云松了口气,拎过医药箱,给他换药。司空言表现很乖,似是很享受这段时光。他垂眸看着哥哥蹲在他腿侧,细致的检查他手指伤口,滴上药水,还会不时吹上两口气,他吹出的气还和小时候一样神奇,凉凉的,像一阵微风拂过,随后伤口真就不那么疼了。 司空言忽然想,自己的手永远不要好了。 「明天再去医院就能先贴上假指甲了。」司空云缠好最后一圈纱布,缓缓起身,跺跺有些发麻的脚。「虽说我不待见南辰,但还是希望你们能破镜重圆。」他吁出一口气,语气放任自流。 「没准以后我们仨会成为一家人。」 司空云莞尔,笑意却没抵达眼眸,许是有那一天吧,幸亏他看不到了。可能因为他和南辰看到的都是彼此落魄的一面,所以他很难对她有什么美好期待。若说成见有多深,倒也谈不上,只是觉得这样的女人难以掌控。他担心司空言会被她伤害。想着想着,又觉索然无味,他越来越像一位庸俗的兄长了。 日子一天天流逝,司空言伤势逐渐康复。 可他的目光却越来越紧的盯着司空云,竟以手疼为由让他陪他去公司上班 。 不知为何,司空言有种强烈的直觉,只要他一刻不盯紧,司空云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不再出现。 自从上次的圈套后,白羽就人间蒸发了。 樱诗瑶借业务之名,来过寰亚两次,但都被挡在了大堂门口。 司空言不见,他曾答应过南辰,从此不再让樱诗瑶踏入公司半步。即使他与南辰已不如往昔,可对樱诗瑶的反感却与日俱增。巧的是,司空云也很讨厌她。他们曾狼狈为女干的时代终结了,司空云浑不在意的直接称呼她为「贱女人」。 南辰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员工只有她自己,每日忙着在网上接订单,当然她再没遇到像joke那么一掷千金的款爷。司空言约她吃过几次饭,可两人间总像竖着一面玻璃,明明能清晰看到彼此,却无法触碰。话题也停留在类似最近的状况这种不痛不痒的层面。 似乎彼此的热情,已在一次次误解与错失中消耗殆尽。 然而这或许才是真实吧,平淡从来都是生活的真正面目。激情,热烈,疯狂,只是偶尔的点缀,无法持久。燃起时灿若烟火,熄灭时支离破碎。 这周末,司空言邀她去家里做客,还特意来工作室接她。 「今晚,哥哥的女朋友来家里。」司空言边开车边说。 「司、空、云的女朋友?!」 南辰眼睛瞪得老大,「那家伙不是说对女人没兴趣么。」 司空言笑笑,狭长黑眸映着傍晚灯火,「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言董教兄有方。」 「一会见了我哥,你别跟他斗嘴。怎么说他也是长辈。」 「长辈??」南辰下巴差点没掉了,司空云的地位已经拔到这种高度了? 「你不也叫他师父。」 「那是八百年前了好不啦。」 「就当给我个面子。」司空言无奈说。 「行吧行吧,我尽量克制,可他要主动找我茬呢?」 「不会,哥哥顾不上你。」南辰好奇,「他女朋友什么样啊?」 「我也没见过,晚上就知道了。不过哥哥称她为小伙伴。」 「噗…装纯吧他就。」 「你看你。」 说归说,南辰真真万分好奇司空云这家伙能找个什么样的女人。想必和他一样风骚吧,妖妖艳艳的。 路过超市,他们买了许多食材。南辰强烈建议,「你信我,不要在今晚,你嫂子初次登门,做什么水果黑暗料理。」z.br> 司空言呵呵笑,将火龙果放进购物车,「轮不到我下厨。」 南辰:? 司空言:「哥哥女友很擅长烹饪。」 「司空云跟你吹嘘的?」 司空言笑而不语,南辰却有点小小不服气。她一撸袖子,「做菜嘛,谁不会,我晚上也给你们露两手。」 第一百二十一章:冤家路窄 他们回到别墅时,司空云和小枝还没到。 南辰将食材归拢好,摆在餐桌上,然后就站在一楼落地窗前翘首以盼。 可视对讲终于哔哔叫起来,她一个箭步冲过去,一秒打开门。 厚重高耸的院门一开一合,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进来。 南辰已冲到别墅门口做好迎宾准备,旋即嘴巴张成o形。 长发飘飘的司空云身边,跟着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学生! 他竟将魔爪伸向了未成年少女! 司空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在看到小枝的瞬间,也怔愣在那。 这就是他未来的嫂子?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女生… 司空云脸上也气定神闲,走到近处,一笑介绍道,「小枝,这就是我弟弟,司空言,你可以叫他言董。这是南辰。」他没有道出他们的关系。 「言董,辰姐。」小枝深深一鞠躬,像在给老师行礼。 被施以大礼的两人还处在震惊与懵逼中。 小枝扫过他们的脸,求助般的看向司空云。 「请进,别客气。」司空言总算回过神,招呼道。 小枝笑着点头,却没往里迈,等着司空云先进。 说心里话,她有点怯场,长这么大还从未踏入过如此奢豪的别墅,堪比城堡。 司空云看向有些茫茫然的她,牵住她的手,将她领进客厅。 「听我师父说,你很擅长厨艺,食材我都为你备好了,今晚就辛苦啦。」南辰笑眯眯对小枝说。她不禁猜想,小枝会不会只是拥有一张娃娃脸,实际上岁数也不小。 「嗯!我来。」小枝雄壮的一点头,走到餐桌前,扫视一圈食材,神情是满满的胸有成竹。她脱下小外套搭在椅背上,利落走进厨房。 南辰叹为观止,好奇的凑上去围观。 「辰姐,你歇着吧,我一个人就行。」小枝态度真诚,不像在客套。 「你叫我南辰就行…姐呀姐的,听着别扭。我说小枝呀,你多大了?」 「十七岁了,马上就满十八岁了!」小枝着重强调后半句。 还真是未成年啊!司空云这个流氓。 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南辰看向小枝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她转身回到客厅,言董和云大画家正在沙发上抽烟闲聊。 「你真行啊。」南辰压低声音,虎视眈眈盯着司空云,「她刚上高一吧!」 「初三。」司空云风轻云淡的说。 南辰硬是挤在他和司空言之间坐下,咬着后槽牙说,「你这是犯罪!」 「没错。」司空云阴翳一笑,凑近她耳边,「想知道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么?」 看着他一脸有恃无恐的表情,南辰真想把烟灰缸扣他脸上。 一直沉默不语的司空言也忍不住插了句,「哥,她确实有点幼。」 「我没对她做过任何事,小言,你知道的。」 司空言抿下薄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司空云不再理会他,像故意挑衅南辰般,语气轻佻,「她曾是我的猎物。」 南辰简直被他的无耻打败了。为什么这家伙和他弟弟说话,跟和她说话完全是两种态度,不,简直是两个人。司空云好像处处看她不顺眼。当然她也有同感。 她冷飕飕一笑,也抄起烟盒点了根,「哎,再不是小向日葵,我的乖徒儿的时候了。」 司空云也冷冷一笑,「你若把那些话当真听了,我真要怀疑你的智商了。」 司空言坐在一旁,感觉有些无语。 「也不知谁,喝得 五迷三道的,吐得跟狗似的。」南辰说。 司空云暗暗吸口气,「也不知是哪个,深夜跑出来见我,说被男朋友甩了,哭得跟鬼似的。」 「谁哭了!」南辰刷下站起来,怒目狠瞪。 「方才我好像没指名道姓吧,小言。」 「哥哥…」司空言一声轻叹。 「别说不过就拉上弟弟,还小言,你不嫌腻歪啊。」 司空云抬手一把将南辰拨开,侧头看司空言,「小言,你觉得腻歪么?」 「你们…」司空言揉着眉心。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怯怯却坚定无比的声音。 「南辰姐,请你别欺负前辈。」 「我欺负他?!」南辰简直要气晕了,还前辈!她越发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了。 司空云抿嘴笑,似是甚为享受。 小枝手里握着铲子,上面还沾着几片菜叶,但神色是决绝的,一瞬间让南辰想起某部动画片。她不好跟初中生计较,抬抬手示意休战。 小枝转身回了厨房。 「看这架势,我要是再多说一句,你的小伙伴就要拿平底锅拍我了。」 「嗯,小枝就是这么护着我,不像某些人。」 司空言终于呆不下去了,干脆也一头扎进厨房。 小枝正在炒菜,见他进来,诧异道,「言董,你快去忙,我自己应付得来。」 「没事,我没什么可忙的。」 司空言在一旁切菜,耳畔传来客厅越来越大的说话声。 「言董,前辈和南辰姐在辩论么?」 「嗯。」 「你还是出去陪着前辈吧,我担心他受欺负。」 闻言,司空言倏地笑了,「我哥在你眼里就那么弱。」 「不是弱,是前辈太温柔了。」 小枝低头红着脸说,更加卖力挥舞着铲子,掩饰着害羞。 司空言微一勾唇。司空云残暴时如野兽,但温柔起来时又温柔得不像话。 正待这时,客厅里突然咣当一声巨响,司空言连忙扔下切刀跑出去,只见那只价值不菲的景泰蓝花瓶倒在地上,从瓶颈处断裂了。 司空云和南辰如两只炸毛的公鸡,怒瞪对方。 小枝也紧跟出来,她目光只是扫过南辰,便落在司空云身上。她的云前辈长发凌乱,脸色苍白,瘦削胸膛一起一伏。 「信不信我报警把你抓起来!」南辰指着他鼻子道。 小枝手里的番茄啪嗒掉在地上,她慌忙拾起,随即强作镇定说,「你报警也没用,我不会告前辈。」 「对不起小妹妹,我说的不是你。」南辰冷冷瞪她一眼。 难道前辈还抓过其他人,一股莫名恐惧从小枝心底爬上来。 「随便!」司空云啪地一声将手机砸在她脚下,「来,现在就打。」 「南辰!」司空言一个箭步冲到近前,捡起手机,盯着她说,「别闹得太过火。」 南辰不敢置信看他,毋庸置疑在正义和亲情之间,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后者。 其实她也没想报警,就是话赶话刺激下司空云。 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司空云说,「明告诉你,我还真不怕这个。把我抓起来枪毙更好,省得我还纠结怎么死。」 小枝一听他说到死,情绪立即激动起来,声音也抬高八度,「就算前辈被抓了,我也会为你出庭作证。证明前辈对我很好,所犯过错只是一时糊涂。」顿了下,「前辈绝不会死。」 司空言对司空云放任自流也便罢了,终归是亲兄弟。可这小枝也被司空云灌了 迷魂汤?她突然发觉,自己已与他们站成了反面。 「呵,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有一天,你会自食恶果。」 南辰撂下这句,抓起小包包就要走。被司空言拽住,他满目为难,说,「别。」 见危险解除,小枝转身回厨房继续忙乎了。 司空言默默扶起破相的花瓶,对司空云说,「哥,你先上楼。」 司空云丢给南辰一个冷彻骨髓的眼神,迈上楼梯。 「别再说那种话了。」司空言对她说。 南辰将挎包狠狠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瞪着空气发呆。 司空言看了看她,收拾一地碎屑,不再言语。 所有人都没了声音,偌大别墅只有厨房传出烹饪的杂音。 一个小时后,四个人沉默围坐在餐桌旁。 司空言作为主人,率先打破沉默,「吃饭吧。」 随后传来碗碟与勺筷碰撞的叮叮声。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的吃着,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让满桌珍馐都变得索然无味。 司空云时而给坐在身边的小枝夹菜,小枝有些认生,不好意思吃。 「小枝厨艺真不错。」司空言生硬的赞美了句。 「谢谢。」小枝咬着筷子头小声说。 「来,我们干一杯,为今日的相聚。」一向不善言辞的言董,拿出了公司聚餐常用语言,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其余三人意兴阑珊的举杯,貌合神离的碰杯,把好端端的一杯酒喝得稀碎。 南辰紧跟提酒,「我敬师父和小枝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含沙射影,也不待他们举杯,独自饮干。 小枝却没听出她话里的玄机,开心的道,「谢谢南辰姐,我和前辈…一定会的!」她顶着红扑扑的脸蛋,一饮而尽。 南辰倏地笑了,「这么有信心?」 小枝坚定点头,「前辈就是我这辈子要嫁的人,不会改变。」 南辰说,「那如果他变了呢?」 小枝说,「前辈不会变。」 司空言在桌下轻轻踢了南辰一下,被南辰狠狠一脚踩回去。 南辰瞟向司空云,「如此说来,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了?」 司空云说,「关你甚事。」 小枝貌似特别受不了南辰为难司空云,抢着说,「我和前辈一定会一生相守的。」 看着她笃定眼神,激动神色,南辰直接怀疑,司空云是不是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勾当。 这时只听司空云幽幽来了句,「小枝,不用跟她废话,她什么都不信。」 第一百二十二章:失踪 一句话如锋利的刀戳在南辰脊背上。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盯着司空云眼睛说,“希望你能做出表率,给我一个去相信的机会。” “我必定不负厚望。”司空云笑笑,“只要我活着。” 此刻的他们,谁都没察觉出他话语背后的含义。 直到三天后的清晨,司空言醒来时,发现司空云不知去向。 但他并未太担忧,如今他已经相信他不会不辞而别。可等了两个多小时,仍不见司空云回来,拨他手机关机,发信息不回。司空言心底开始荡起不安,他走进司空云...... 《她的浪漫主义》第一百二十二章:失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三章:告白 南辰走上前,抱了下司空言。 搂着他高挑俊朗的身躯,她似乎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彷徨恐惧和无助。 即使他眼神依旧冷沉,表情也没太大变化,可这感觉是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全部隐藏在他被天空耀得瑰丽一片的眸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松开他说。 司空言点点头,「我看过一些报道,说警方有很多为侦破的案件,最终都当做意外事故结案了。在深山老林有许多无名尸体,被发现时早已烂成一堆白骨。希望我不会这么倒霉。」 「也别太悲观,没准你哥哥只是出去散心了,不想被打扰,所有关机了。」 「但愿吧。我对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甚至说不出他喜欢哪里,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南辰默默点头,落寞一笑算是宽慰。「我把青焰也叫来了,让他帮忙一起。不管怎样,警方至少能追踪到司空云的车。即使最后他开进荒山野岭,我们也会知道方向和大致范围。」 坐在楼梯上的小枝始终沉默的摩挲手机屏幕。 青焰一身黑西装,像是来参加葬礼。 他一步步迈上阶梯,银发闪耀着光泽。 「我猜,他或许会选择有水的地方。」青焰直接略过开场白,开口便道。 「因为青色?」南辰问。 「只是一方面。他画里的人物都很像是溺死的。而且通过你转发他的聊天记录,我觉得他就像一个被困在水底的人,压抑,冰冷,很挣扎,想要上岸。他是长头发,死在水里头发散开时,应该很漂亮。」 青焰停顿下,「其他死法都达不到这种效果,比如***,太丑陋不说且那种痛苦是常人无法承受的。跳楼则死得太快,嗖下就摔得稀烂,也很丑。上吊会大小便失禁,我想他绝不会选择这个方式。还有割腕,服毒这些,在家里就能干,何必玩什么失踪死在外面。」 司空言说,「青城只有凌江。」 青焰摇头,「那不够偏僻,会被发现。」 司空言略一思忖,「三百公里范围内,有水的地方,只有雁鸣潭了。那不光有水,还有山崖。」 青焰颇为赞同,「悬崖和深潭,不错。」 南辰对司空言说,「你让他们帮你先调监控,看看往雁鸣潭去的高速路口有没有摄录司空云的车。」 这说起来一句话的事,不过几秒钟,可真查起来,是非常耗费时间和人力的。 司空云是早上六点半离开的,往后到此刻数个小时,都在排查范围内。等结果出来,说不定要到晚上了。可也别无他法,司空言又去打了一通电话。z.br> 时间已至晌午,阳光明媚到刺目。 几人不知还能去哪,他们对司空云都知之甚少。而且就这段时间的相处,司空言感觉他在青城也没什么朋友。 他继续拨打司空云手机,希望在某一刻能够接通。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电话那端传来的竟非关机提示,而是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他开机了!?」司空言眼眸倏地瞪大。 「也可能是把卡拔了。」青焰说,「或者把手机扔水里或者摔碎了。」 「去雁鸣潭,至少先确定他在不在那里。」司空言说。 如今也没更好办法,只能瞎猫碰死耗子全凭运气。雁鸣潭距青城二百六十公里,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考虑到小枝的心情,南辰让她坐司空言的车。否则她真怕这小姑娘会被青焰压抑死。 没了司空言在边上,南辰说话随意不少,她对青焰说,「要是那家伙真死了,我还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死。」 「活着没 劲就死呗。」 青焰语气理所当然,盯着前方司空言车尾,冷嗤一声,「宾利还真能造一阵。」 「他要还活着没劲,那我就干脆别活了。」南辰点燃香烟,吐出一口烟雾,喷在风挡玻璃上,搞得驾驶室乌烟瘴气,青焰落下车窗。 「每个人都有死的自由。」青焰开始歪理邪说,「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未必是表面看起来那些值得的东西。」 南辰笑,「你又来。」 青焰也点根烟,夹烟的手搭在窗外,「什么都有的人未必就不想死,心空了,就没劲了。总得有一样东西,哪怕是仇恨,撑着你走下去。」 南辰忽然哦了声,是呐,或许这就是答案。司空云心里的恨消融了,一直撑着他向前的东西消失了。 就在这时,前方黑色宾利突然打起双闪,随即飞速停靠在应急车道上。 青焰也随之停下,南辰推开车门跑到司空言车旁,拉了下副驾驶车门,没拽开。小枝和司空言都在低头看手机。 然后,司空言从车上下来,他的神情几欲哭泣,他将手机递给南辰。 是司空云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小言,我走了,保重 「快锁定他!」南辰叫道。 司空言深吸口气,眼眶微红,他此刻真的无法冷静思考,心里裂开一个大洞,风呼啸而过,迅速被绝望与悲伤填满。 小枝的眼泪滴落在屏幕上,想凸透镜般放大了那四个字:再见,小枝 「他又不在服务区了。」司空言说。 「我说过的,前辈不会一句话都不说的离开。」小枝抹干眼泪,神情无比决绝,「我要找到前辈,哪怕海角天涯。」 南辰心急如焚,听到她如此幼稚的话,无名火起,「你是说,你要找到他的尸体?」 「对。」小枝目光决然,「越快越好,趁着前辈的灵魂还没离去。」 这孩子真是疯了,南辰心说。「我们快走,说不定还能赶上,如果他真在雁鸣潭。」她对司空言说,「他既然给你们两个发了信息,就证明他心底还有留恋。」 「你来开车,我怕我继续开会出事。」司空言说。 于是小枝被塞进青焰车里,南辰车开得比司空言还猛,和青焰在高速路上飙起来,一黑一银两道车影,如同幻影般倏忽远去。 「他不会那么快就死的,你相信我。」南辰宽慰司空言。 司空言只是空洞的点点头。 「不对!你给他回信息,跟他聊天,快!」南辰猛拍方向盘,「我赌他,死之前还会再看一眼手机。」 司空言照做,指尖抖得厉害,生怕一个字说错,造成更悲惨的结局。南辰一边督促,「别说你去找他,这样只能逼他死得更快,就挑肉麻的话说,越腻歪越好。」 司空言:哥哥,我爱你。 司空言:你别离开我,我会活不下去。 南辰一边开车,一边瞥他聊天框,「多说点,这种肺腑之言多润色润色!感性点!」 司空言: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不想短暂的相聚成为别离。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哥哥你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路边。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说这样的话。很多时候更是羞于表达内心情感,但这几句却是他心里最真实朴素的话语。小时候他和司空云吵架时,总会被他一个人丢在路边,那时他心中既委屈又害怕,可最后司空云总会回来找他,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回家。 「别发呆啊,继续说。」南辰说。 「我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忏悔。忏悔你和他的过去,说自己的弱点。」南 辰眼眸飞速转动,「让他明白,这世上脆弱的不止他一个,你也一样。」 「现在想想,我真的对不住他。」司空言声音悲凉的说。 「那就告诉他,你有多后悔。不要等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心里的话。」 司空言眼睛发酸,他深吸口气,继续敲字。 「哥哥,我一直没能告诉你,我对你的愧疚。因为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从儿时到少年,我明明看到了你所遭受的痛苦,却选择了沉默,从没勇敢的站出来,在父母面前为你说话,为你争取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我是个胆小鬼。」 「上次我们吵架时,我还说你所期望的本来就不该得到,对不起,哥哥。」 「我是个自私的小孩儿,怕因此失去父母的疼爱,怕变得和你一样。八年来我拼命寻找你,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偿还我对你的亏欠。哥哥,你选择离开,是不是最终还是无法原谅我。」 「你说恨我夺走了你的一切,是不是在恨我没有跟你站在一起。」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对我拳脚相加,我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可那天我醒来你突然不见了,我哭了。」 「哥哥,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就像小时候在学校门口等我那样。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你不知道我心里对你有多眷恋。它要比你看到的多得多。」 司空言敲字的手再度停下,却不是因为不知说什么,而是司空云突然回复了。 只有两个字:小言 司空言的呼吸都凝滞了,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绝望与希望剧烈交织,让他视线模糊起来。 他死死盯着屏幕,每一秒都漫长如世纪。 几个世纪后,司空云又发来几个字,「我知足了。」 司空言急忙拨打他手机,没打通。 他是不是一直在期待着,他能说出这番话。或许他想要的,不过是他们并肩站在一起。 司空言,「哥哥,求你了,等等我。」 未知的那端没了声息。阳光扑面而来,司空言闭上眼睛,将心底漫延上来的悲伤再次掩埋在深处。 紧急通知:启用新地址-,请重新收藏书签! 免费阅读. 第一百二十四章:救赎 夕阳无比壮丽,横亘在远方天际,一片岑寂中唯有吹拂耳畔的风。 司空云站在山崖边,眺望远处,一头长发随风漫卷。 车停在不远处,手机连同卡一并已被他一并扔下悬崖。 ‘哥哥,再等等我好不好’这句话久久在他心底回荡,激起阵阵涟漪。 悬崖下是茂密的针叶林,一根根尖利枝桠如巨针般耸立,森林尽头是碧绿的潭水。 从这里跳下去,会被尖锐的树枝刺穿身体,如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他要仰面落下,这样在死前便能一直看着天空。 对着天空微微...... 《她的浪漫主义》第一百二十四章:救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五章:爱是阳光炙热的奔跑 司空言好久才地上缓缓站起身,怔怔望向悬崖边背对而坐的两人。 青焰已经和哥哥近在咫尺了,为什么不抓住他! 如果起初是为了消除他的警惕,但他们已经聊了足有十多分钟。 小枝和南辰戳在一边,不住对司空言使眼色,两个人的眼睛在寂静夜晚中闪闪发亮。 司空言微一点头,悄悄往悬崖边移动脚步。 他屏住呼吸,走得很缓慢,几乎没发出声音。 不知他们在聊什么,嗓音很低,山风又大,几米外的三人完全听不清。司空云微垂着头,从崖下涌上来的...... 《她的浪漫主义》第一百二十五章:爱是阳光炙热的奔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二十六章:翻船 经历这次事件后,司空言看守司空云的一举一动已到了防贼的程度。 他身边必须始终有双眼睛,如果司空言有急事,那就换南辰或者小枝,有一天竟然把青焰也请来了。 「徒儿啊,你跟他说说,为师真地改过自新,不会再做傻事了。」 这日,司空云生无可恋地哀求南辰道。 南辰哈哈笑,挥动着画笔,「有人把你捧在心尖上多好呀。」 「少在这揶揄我。」司空云也描绘着画作,「再如此下去,我就要暴躁了。」 「你弟弟不是说了么,东西随便砸。」 司空云从画布上抬起眼,望向对面画架后的南辰,「这屋里地陈设都很昂贵。我前天已经把茶几弄坏了。」 「没事,言董有地是钱。」南辰说着微一蹙眉,朝司空云招招手,「师父你过来下,你看我这块该怎么处理好?加不加高光?」 「他这是想把我逼疯地节奏。」司空云抱怨着起身,站到她身后,左手托着右手肘,弯起手指抵在唇边,「不加。边缘再柔和些。」 「师父我以后要是发财了,定不忘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司空云幽幽挑眉,「你到底打不打算嫁给小言。」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要嫁就抓紧。」 「怎么了?」南辰放下画笔,扭头看他。 「我听说白羽继承白氏集团产业了,这意味着她将成为一个很有权势与财力的女人。而且据我看,她可要比樱诗瑶高明许多。」 「司空言跟你说的?」 「那还用他说啊,白氏集团已经官宣了,自媒体上天天在炒这事。」 南辰低低哦了声,「我没留意。」 「你是自动屏蔽了吧。」司空云坐回自己的画架前,「话说回来,你现在也小有名气了。你设计的系列香水面市后热销不衰,媒体已将你定位成寰亚首席品牌设计师了。小言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奖过你的才华。」 「他只是夸奖我的才华么?」 「说实话,是的。你们俩的卿卿我我,他又不会对我讲。」 「看来我以后得加倍注意个人形象了,感觉我这是要火的节奏。」 「已经很火了,小红人。」 「可我并没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啊,除了司空言那几句背后的夸奖。」 「那是因为你没从事这方面的创作,香水这一块你就别再涉足其他公司了,专属性很重要,你可以接些相关领域的设计,比如服装,珠宝什么的。」 「没兴趣,我还是想画什么画什么。」 「嗯,自由创作这条路很艰辛但也很迷人。」司空云点起根烟,将烟盒隔空抛给她,「慢慢打磨笔触,你色彩感很强,但细节处理的不够。」 「师父你是怎么取得今天的成就的?」 「少给我戴高帽了,什么成就不成就,只是卖座罢了。」 「那就行啊,说到底还不是个钱字。自由,快乐,随心所欲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 司空云笑笑,望向窗外,「经历吧,可能是我的经历让我的画作独树一帜。」 南辰从画架后探出脑袋瓜,「我一点没瞧出你暴躁。」 「都压在心里了,我不想让小言担心。」 「那你吃药了么?」 司空云摇头,「我极少服药,会影响思维。」 南辰缩回脑袋,「如果我真能和司空言结婚,那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兄长了。括号,这种心情只限于你正常时。」 「你放下那些鬼心眼,也是个不错的姑娘。」 两人的闲聊就到此为止,各自专注作画。将司空言的卧室抽得乌烟瘴气。 下午时候,南辰母亲忽然打来电话,她们母女平日不怎么联络,即使打电话也多在晚上,南辰接起后,母亲焦急的说,你快回家来,你爸出事了。 南辰的第一反应是父亲出了车祸或心脏病突发之类的,可询问后才知道竟然发生了一件令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 父亲竟然被举报了。 举报原因是与女学生有染。 这怎么可能…父母虽谈不上如何恩爱,可就像大多数夫妻一般,他们都严格遵守着婚姻伦理,双方都从没出轨过,兢兢业业操持着各自的事业,维护这个家庭。而且父亲是个思想相当保守的老古板,这么多年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华中美院的教育事业中,获得过教育界的各种殊荣。 不可能,南辰在电话里对母亲说,我马上回家。 回到家里后,才知道父亲已经被搁置审查两天了,客厅里弥散着前所未有的压抑气氛,茶几烟缸里插满烟头,父亲搓着额头,一筹莫展,看起来十分憔悴。 「怎么回事啊,爸。」南辰在他对面坐下。 父亲深深长叹,却什么也没说,点燃香烟。 母亲在一旁说,「还能怎么回事,你爸被人黑了。」 「可就算有人搞他,也总得有个抓手吧,不能空穴来风。」 母亲不说话了,责备的瞥父亲一眼。 「她是我想提拔的一个年轻助教,不是什么学生。因为工作关系,我最近和她走得有点近。」父亲沉声说。 「就这些?」南辰不解,「别说你跟她没什么,就算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再怎么说也二十好几了,顶多定性个婚外恋,至于搞这么大?」 「因为那女的怀孕了!」母亲忽然说。 南辰手里茶杯险些摔落,「这,这也太没道理了,她说孩子是谁的,就是谁的?」 父亲蓦然抬头,呵斥母亲,「你不要什么事都跟孩子说!」 母亲便不再做声,转身回自己房间砰地摔上门。父亲沉默的坐在一团烟雾中,看来不打算对南辰再说什么了。 南辰默默起身,敲开母亲房门,母亲正在吸烟,她虽然年近五十了,可却拥有着一种独特的风韵。 「你爸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这种教育口身居高位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烂事。事情起因在一个多月前了,那晚学校举办了宴会,嘉奖先进教职员工,你爸也去了,还喝了酒。哎!你爸这个人脑袋就是一根筋,别看在校长的位子上干了这么多年,一点官场斗争经验都没积累下来。那女的那天也喝了不少,至于她是真醉还是装醉,就没人知道了。对你爸说了许多感恩戴德的话,还说她如同自己的父亲,呵,真是恶心。」 「然后呢?」 「然后你爸就迷糊了呗,倚老卖老的心情就上来了,借着酒劲给那女的上了一课。在我看无外乎都是些画大饼的官腔,跟她在酒桌上说还不满足,出了酒店还在说,那女的装出一副虚心受教,醍醐灌顶的样子,顺势就提出让你爸送她到附近宾馆休息。你爸那时还没完全糊涂,问她为什么不回家,那女的说太晚了,怕打扰母亲休息,你爸就信了。剩下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 「不是,妈,就算我爸送她去的宾馆,就能证明她的孩子是我爸的?太荒唐了吧!」 「是荒唐。就是很荒唐。你爸把她送到房间后,估计那女的还缠着他再说两句什么的,总而言之等你爸从房间出来都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宾馆都有监控的,这个时间他们都做什么了,没人知道。」 「那就让公安局立案侦查啊。」 母 亲叹息,「你这孩子想法就是天真,想搞你爸的人也没想让他深牢大狱蹲到死,就是想搞臭他,把他搞下台。就算做亲子鉴定,也要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将近一年的时间,什么都成了。」 南辰突然明白了,「那妈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这件事在社会上影响极坏,你爸正好踩上老百姓最痛恨的点,就不说公安机关立案侦查了,光是吐沫星子就能把你爸淹死,他这个校长是做到头了,估计以后也没法在教育口混了。」 「那就不干呗,反正我爸差不多再有十年八年就退了。」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不信你就看着吧,我们全家都将在这场风波中覆没。」 「他们能把咱俩怎么样,你是做服装生意的,我是画画的,跟这事八竿子打不到一瞥。」 母亲摇摇头,「不管公安那边的审查结果是什么,只要舆论一发酵,这女的一作,你爸必然会被学校除名。免职查办什么的都是轻的,人言可畏啊。」 南辰不以为然,她觉得母亲想太多。大不了父亲丢了头上乌纱,像个普通老头那样安度晚年也不错。她走出房间,将自己的想法与父亲说了,还宽慰了他好半天。父亲始终沉默着,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什么。 然而很快,母亲的预言就应验了。 华中美院如同坐火箭般冲上热搜,各类报道层次不穷,有的标题简直不堪入目。 媒体们像闻到腥味的猫一股脑扑上来,那个女助教无疑成为此次事件的弱势方,评论里南辰的父亲被骂得狗血喷头。学校官网因点击暴增一度陷入瘫痪。 不单如此,南辰和母亲也被卷入这场洪流中,对于母亲舆论还比较宽容,毕竟在整件事中她也算受害者,可对于南辰就没这么乐观了。她也第一次认识到网络力量的粗暴与强悍,让她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小画家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名人。 而在这其间,矛头最尖锐,也最富有杀伤力的是,她是寰亚奢侈品香水首席设计师这一条,「无良校长之女下海捞金」,「是真才实学还是以色侍君?上梁不正下梁歪」,类似于这样的文章铺天盖地,南辰的世界一下被阴暗笼罩。 第一百二十七章:诀别 「言董,以将三大主流媒体的相关报道全部撤下。」 总裁助理陈然急匆匆跑进办公室,连门都忘了敲。 坐在案台后男人俊美的脸隐没在香烟的雾气中,他垂眸盯着面前电脑屏幕,神情沉冷,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然说,「虽然封住了流量最高的这三个媒体,可现在做此类报道的网站和媒体太多了,要想全部撤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边说边观察司空言的神色,对方的沉默让他感觉压力山大,「言董,我们接下来要不要搞一波危机公关?」 司空言摇摇头,「你出去吧。」 陈然无奈点头,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关于南辰父亲的负面报道还是其次,最棘手的问题是新品香水销量直线下滑。如今寰亚将面临连成本都难以收回的局面。由于前期市场火爆,公司投入大批量生产,后续系列也已经投产运行。 司空言曈眸向斜下方瞥去,手机上有一条南辰发来的信息: 「真是对不起。我们还是分开吧。」 司空言回了四个字,「别说傻话。」 南辰就没再回复他。 关于南辰父亲的事,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应对策略。可教育口的事毕竟和生意场不同,舆论感性成分占比很大,而这世上最难左右的便是人心。现在究竟谁是此次事件的幕后主导人,尚未浮出水面。 南辰连续几天都躲着不见他,她也没回自己的小别墅,估计是回父母家了。 司空言给她发消息:「今晚我必须见到你。」 片刻后,南辰:「好。」 她痛快的答应了,却让司空言心里一沉。他甚至都能想到南辰见面会跟他说什么。现在他和南辰的关系也成了花边新闻热点,五花八门的不实报道如雨后春笋,一夜之间铺天盖地。他对此倒没什么,只是南辰作为一个女人被一再抹黑。 该怎么安慰她呢,所有言语似乎都苍白无力。 忽然,他想到一个办法。 「今天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 南辰走进云上会所时,惊异的问。 空无一人的云上如同一座华丽的宫殿。大堂灯光璀璨,所有桌椅都摆放的很整齐。就像在迎接一场盛大的宴会。 司空言没有答她,径直往电梯走去。 他今晚穿了一身相当考究的黑色手工定制西装,领口袖口装饰着暗纹,连纽扣都精致无比。量身定做的设计勾勒出高挑硬朗的身材和劲瘦腰线,非常具有男性魅力。可南辰却无心欣赏他的风姿,按照她的打算,今晚将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他们来到经常使用的那间包房,司空言亲自拿来酒水,在两只杯子里放入冰块,倒上琥珀色的威士忌,向南辰举杯。 南辰二话没说,与他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冰块撞击杯壁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声响,就像什么碎了一地。 「司空言。」她深吸口气,决定把话说了,可司空言却抬手制止了,随后从西装衣兜里掏出一个极其华美的盒子,南辰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了。 这个傻瓜,竟然用这种手段。她突然很想哭。 「我不会答应你的。」她直直盯着那个未打开的盒子,感觉嗓子像卡了根刺。 「要我跪下?」 司空言说着,起身站到她面前,就要单膝跪下,被南辰一把抓住胳膊。 「我知道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明白你的心意,可对不起,不行的,无论如何都不行。我不会嫁给你的,无论如何都不会!」 司空言垂眸静静望着她。 然后,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那枚光华璀璨的钻戒,白 金戒环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粉色钻石。 「你可以不答应。」他俯身握住南辰的右手,想把钻戒戴在她无名指上。 南辰蓦地死死攥拳,抬头望向他,眼底弥漫着一层水光,「我们到此结束了。你没在这种时候抛弃我,还要娶我,我会永远记得。我不能收你的戒指,对不起。」 司空言怔怔望她,虽明白她不想拖累他的心思,可他的行动已经最大限度的证明了一切,为什么她还不肯动摇。 南辰抹了把眼睛,「你坐下。」 司空言在她身侧坐下,将戒指放在茶几上,粉钻映着酒液折射出瑰丽光芒。 「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我们也不会走到一起。」南辰双手紧握,似在努力克制着情绪,让说出来的话和声音足够冰冷,「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阶层。从你父亲上次生病入院,你没带我同去时,我就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它的存在。不,你听我说完,我不是怨你,我也知道如果我提出要去,你会带我去的。或许你会觉得我不识好歹,不知有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嫁入豪门,嫁给你。我也想的,可我还算清醒,没有忘记自己的位子。与其嫁入豪门摇尾乞怜,谨小慎微的活着,不如自由自在平平凡凡。」 司空言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嫁的人是我,不是我的家族。」顿了下,「上次我没带你去,是因为不想让你看到我们家族内部的纷争。」他蓦地握住南辰的手,声色恳切,「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受哪怕一丁点委屈。」 南辰很难过很难过,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我相信你,等这次风波过去,我们继续做朋友。」 「我不要你做朋友,我要你做老婆。」 「那是不可能的。」 司空言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突然感觉南辰好陌生,「究竟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何况我现在是无良校长的女儿。道德沦丧,千夫所指。我不需要你的拯救。我们的关系一直带给我很大的压力,或许这个结局也是好的。」 「你还在为白羽的事怨我?」 听到白羽的名字,南辰表情倏地僵硬,但随即恢复,「不是。那些肤浅的理由不是根本。」 「那到底是为什么?」 司空言的情绪也波动起来,握着她的手蓦然用力。 「你就当做我不喜欢你了,变心了。」 「我没法当做!」 「那就是这么回事,总行了吧!」 司空言一时无语,眨了几下眼睛,狠狠松开她,点燃香烟猛吸了两口。目光透过灰白烟雾,直直盯着前方。 他说,「既然你都懂我的心思,为何非要说这种话。」 南辰眼底聚拢起水光,她将它们咽回心底,「你非得知道我就告诉你。我确是爱上别人了,在不久之前。」 「我不信。」 「起初我也不信,感觉是自己的错觉,但慢慢的,我发现那是真切的感受。比起你,我和他更合适。」 司空言转头看他,冷声,「谁。」 南辰也看着他,一字字,「你哥哥。」 司空言忽然笑了,声音重新柔和起来,「别闹了,好不好?你一再拒绝我,又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我不好受。」 「知道你不信。」 「我怎么会相信。」他再度握住她的手,「你可以不马上嫁给我,戒指当做定情信物。」 「我真的喜欢他,该说是爱上了他。就因为他是你哥哥,我才压制了自己的感情。我倾慕他的才华,我甘心只做他的徒弟。司空云对我来说,比你要有魅力得多。他才气,浪漫,感性,在绘画上更是登峰造极,我也是画家,我 望向他时,就像在仰望一座高山。」 司空言还是笑着摇头,像在听她编拙劣的故事,「那你还和他斗嘴。」.z.br> 「我想吸引他的注意。」南辰嗓音倏忽暗淡,「可他有小枝了。」 司空言抿着唇角,像看一个说谎的小孩般看着她,抬手将她颊边的头发别在耳后,「嗯,不过我可以将你的倾慕之情转达给哥哥。或者你自己跟他说也行。」 南辰也明白自己的借口太荒唐,谎言编得更是漏洞百出,可她没别的更好理由了,只能把这个谎话继续到底。 「所以我才必须跟你分手,否则就永远没机会得到他了。」 「我不能再等了,你懂么?」南辰注视他的双眼说。 见司空言眸光微动,她知道他开始质疑了,赶紧跟进说,「如果小枝没出现,或许我还会再拖一段时间。我父亲的事也是导火索吧,天意。」 司空言沉默望她,半晌轻叹口气,「别再说了,即使是谎话,我听了也不舒服。」 「我会从小枝手里把他夺过来。」 南辰完全不在意他的反应,「希望你能成全我。」 司空言含义不明的一勾唇,「好,我成全你。」 「谢谢你的成全。」 他听到南辰这样说,没有侧头看她,只是盯着桌面的钻戒。 南辰站起身,望着他静默如石的侧影,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包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寂静中传来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司空言并不信她所言,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与其说气愤,不如说心寒。 他拿起那枚钻戒,悬在酒杯上方,指尖倏地一松,随着叮凌一声脆响,钻戒沉在杯底,在琥珀色的液体中格外美轮美奂。 南辰走出云上时,脸颊挂着两条泪痕。 脑海中浮现起白羽的面孔,就在昨晚,她们刚刚见过面。 一跃成为白氏集团掌门人的白羽,纯净中多了许多庄重,却依然不媚俗。 她没有说任何尖刻或威逼的话,甚至让南辰一度觉得,她是万分真诚的。 是不顾自身利益,全心全意想帮助司空言渡过难关的。 「南辰小姐,真是对不住。」 会面之初,白羽便深深向她鞠躬致歉。 第一百二十八章:代价 南辰脑中回响着白羽的话,驻足回首,朝云上望去。 ‘希望你能一切顺利。她在心底默默说。 白羽,她最终还是输给她了。 「我约你出来,已做好被你训斥和指责的准备,所以尽可能的将你心底的不满和愤怒发泄出来吧。」白羽落座后,低头这样说,而南辰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她。「在你与学长的恋情中,我扮演了一个极度不光彩的角色,对此我无颜祈求你的原谅。但我从未奢望过能得到学长,包括此时此刻。关于寰亚和南辰小姐的事,我已了解个大概,我相信令尊是清白的,这是一场莫须有的罪名,南辰小姐是个坚强而优秀的女子,一定能挺过去的。这样说有些失礼,但寰亚的确因为此次风波遭受了重创,我私下看过寰亚的市场销售记录,惨淡什么的都是保守的说法。我想帮学长,如今我已拥有这份力量,也有足够的信心能扭转局面。可我缺乏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学长已被推上舆论风口,有关他和南辰小姐的恋情被炒得沸沸扬扬。如果我这时贸然插手,必然会让舆论进一步发酵,令学长和南辰小姐的个人声誉受损。我真不该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我希望南辰小姐能暂时退出。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与学长在一起。你不必担忧,我是无法从你身边夺走学长的。他很在意你,这份心意无比坚定。」 自始至终,南辰都没表态,但她心里已打定主意。她不能再拖着司空言了,这时他唯一也是最好的上岸机会。寰亚的资金有多紧张,她很清楚。而年少时的青梅竹马重归于好,患难与共,也将成为媒体炒作的佳话。她也能想到,自己必然被说成是插足别人恋情的第三者,最后寰亚总裁迷途知返,与未婚妻破镜重圆。 南辰对着夜空一笑,踩灭烟头,大步离去。 没多久,她就接到了司空云的电话。 他劈头一句,「你摆我。」 「不好意思了,师父,没别的办法,只能摆你一道了。」 「你t怎么想的!」司空云叹气。 「不重要了,看结果吧。」 「你在哪?滚出来和我见一面。」 听得出司空云十分暴躁,幸亏南辰没在他眼前,否则极有可能被他一脚踢翻。南辰说自己在马路上戳着呢,抬头看看路牌,将地址告诉了他。 十五分钟后,一辆黑色跑车愤怒的朝这边疾驰而来。 司空云砰地一声摔上车门下来,长发随夜风飞舞。 「你就是这么爱小言的?!」 他抬起右手,食指隔空狠狠点了下南辰。 可南辰的目光却落在他左手上。 「等等。」南辰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他左手,举起来看,诧异万分的盯着他。 在那根纤长的无名指上竟然戴着一枚大克拉粉钻钻戒。 「他,他跟你求婚了?」南辰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司空云嫌弃的抽回手,「求个屁,你疯了。」 「那这戒指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他就套我手上了,跟疯了似的。」 南辰还是没懂状况,「戴你手上干嘛。」 「我t怎么知道!」司空云望向别处,声音几分寂落,「他说,你和我是他最重要的两个人,这枚戒指是他的心意,你不收,就放在我这里保存。」 「还别说,师父你戴着挺漂亮。」 「南辰,你又犯病了是吧。」司空云毫不客气,点上细长杆的黑色香烟,冷笑一声,吐出一口烟雾,「你总是装出一副潇洒的样子,其实心里难过得要死吧。」 南辰沉默了下,把她和白羽见面的事和司空云讲了。 「那个死女人也 不是好饼。」司空云靠在车门上,目光阴翳,「别听她说得天花乱坠。」 「我不是信了她的话才这么做的,而是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 司空云长长吐出口烟,「理智上说,是如此。可我担心小言根本不会接受她的好意。」 「你多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他最听你的话了。」 「然后呢?」 「然后?」 南辰寥落的笑笑,「顺其自然。」 「我教你的话,你记得还真清楚。」 「反正师父也不看好我和他在一起,我做你的徒弟是天赋异禀,做你的弟妹就是鬼心眼太多。」 司空云妖娆一笑,「看跟哪个比了。要是在白羽和你之间选一个,我会选你。」 「不说这个了。」南辰也点燃香烟,背靠车站到司空云身边,「什么时候拿下你的姑娘啊。」 「怎么和我讲话的,没大没小的。」 「啧啧啧,琥珀川,别叫你两声师父,你就飘了。」 「我的事轮不到你操心。」司空云侧目瞧她,「小言不会改变的,你也给我自觉点。」 「他都说什么了?」 「他能说什么,那种性子。给我讲了个大概,硬将戒指套在我手上,就出去了。」. 南辰点点头,「你没和小枝同居啊。」 司空云鄙夷瞪她一眼,娆娆道,「你好像对我的私生活很感兴趣。」 南辰摇摇头,语气凝重,「我只是想你这段时间能陪着他。还有,麻烦你转告他,从今后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一顿,「也不要把今天我对你讲的告诉他。最好让他讨厌我,记恨我,哪怕是赌气,才能痛快的接受白羽的协助。这才是最终目的。」 司空云默了下,转而问,「你父亲怎么样了。」 「已经被停职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很难说。无论怎样,让司空言绝对不要干涉。对了,这两天我会送一幅画给你,请务必让他看见。」 「小向日葵…」司空云神色温柔下来,他转身面对南辰,微抬左手,望着闪耀钻石道,「这枚戒指我会一直替你保存。有朝一日希望它能重新戴在你的无名指上。」 南辰笑笑,没说话。 一日后傍晚,司空云独自坐在一楼客厅,望着茶几上的油画发呆。 南辰真是神速,油画笔法有些仓促,想必是她连夜画出来的。但外行是看不出的。色彩处理上也有多处瑕疵,但丝毫不影响昭然若揭的主题。 要将这样一幅画拿给司空言看,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和小枝在微信上聊了会儿,将近九点时,一辆车缓缓驶入庭院。 司空云没有开灯,隐没在黑暗中盘算着接下来的台词。 门被推开,司空言站在门口怔了下,「哥哥?」他声音里透着担忧,但并没唐突开灯。他带上门,朝司空云走过来。 「把灯打开。」司空云沉声说。 璀璨灯光亮起后,那幅画映入司空言眼帘。 他盯着画面愣在那,黑红主色调感官浓烈,画中司空云身着黑色燕尾服,叠腿坐在华丽锦椅上,长发飘散,妖魅至极。他微向斜下方侧着头,垂眸睨着单膝跪在他腿边的女子,一手搭在扶手上,另一手的食指挑起女子下颌。女子满目崇拜与痴情的望他,正是南辰。 背景是大朵大朵盛开的殷红玫瑰,他们二人皆着黑衣,有种中世纪王者与奴仆之感。 「或许她没说谎。」司空云说。 司空言什么也没说,转而道,「哥你吃饭了么。」 「她隐藏得很好,我丝毫都没察觉。」司空云答非所问。 「我也没吃,你想吃什么。」 司空云适时收住话头,「依小言。」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凌江畔最奢华的西餐厅。从玻璃幕墙望下去,江水徐徐流淌,泛起一片细碎的月光。 「我不会接受她的。」司空云郑重其事的说。 司空言依旧沉默,为他倒了半杯红酒,自己也端起高脚杯。 「小言,你说句话,这样我不放心。」 司空言看向他的眼睛,「你们见过面?」 「怎么可能。事到如今你还认为这是她联手我演的一出戏?」司空云摇摇头,「能画出这样一幅画,至少需要七八天的时间。在和你彻底摊牌前,她就在画了。」 司空言自然看不出画里的门道,喃喃,「是这样。」 司空云伸出戴着钻戒的左手,握住司空言放在桌面的手,紧了紧,恰如其分的不说一语。 为了让他信以为真,司空云也豁出去了,深情道,「如果这枚戒指戴在哥哥手上,会让你好受些,我愿意一直戴着它。」 司空言还在为南辰千般滋味,闻言倏地怔忪。抬眸凝视着司空云。 「女人善变,无论爱恨。」司空云说,迎上他的目光,深深凝视,一咬牙道,「而我对你的爱与恨,都很持久。」 「哥…」 「吓到你了。」司空云一笑,松开他,「我说的是,我们之间的情意,经得住时间的考验。」 司空言眼里的紧张顿时松懈下来,可面对司空云莫名其妙又赤果果的话,他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或许南辰从未真的爱过你。」司空云进而道,「她为你付出过什么,牺牲过什么?恐怕只是你单方面的付出吧。她就像一个与演员互动的观众,路过你的世界。」 「她一直在寻找新的刺激,像是在创作中寻找灵感一样。现在她发现了我这片新大陆,迫不及待的想要探索。小言,这可能就是她的本性。同为画家,我多少能体会她的心境,不断的猎奇,灵感才不会枯竭。」 「哥哥也是么?」 「嗯,只是我与她的方式不同,或许我的方式更极端。」 「有一天你也会离开小枝?」 「不,她是我的坐标。可你不是南辰的坐标。」 第一百二十九章:非正常人类团伙 连续几天,司空言都几乎没怎么说话。 每天将全部时间都投在工作上,回到家时已精疲力竭。 司空云多半在自己房间作画,见他归来,会聊上几句,司空言百分之八十的回应都是‘嗯。他会静静坐在画板前,看着司空云画画,脸上一片空茫。看書菈 司空言没再提起过南辰,偶尔听到这个名字,都是出自司空云之口。南辰也没再联络过他,彼此还都留着微信,可这种保留,似乎也只剩保留这个举动本身。 或许他最终还是不信的。 但心已麻木,渐渐冷却。 再提不起精神去质问和追寻什么。 他也不再关注南辰父亲的报道,这只会令他更加心生悲凉。 南辰从他的世界离开了,白羽走进他的世界。 成为白氏掌舵人的她神采奕奕,端庄沉稳,与数月前判若两人。 「学长。」 白羽款款走入他办公室,躬身颔首,「好久不见。」 司空言坐在班台后宽奢座椅上,面无表情的微一点头,「坐。」 「这是白氏集团关于寰亚的投资计划书,电子版已发送至你邮箱。」 白羽递上一份纸制版文件,坐到会客椅上,双腿并拢微偏向一边。 「嗯。」司空言淡淡应道。 「希望能帮学长渡过难关。」 「会的。」 司空言声色无波无澜,顿了下说,「谢谢。」 「这是我的荣幸。」白羽起身,「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异议,我们电话商榷。」 司空言起身将她送出办公室,两人简短的会面到此结束。谁也没提过往的事,似乎大家一下子都平静下来。至少司空言是如此,他又回到从前那个理智,决断而黯沉的他。 寰亚和白氏集团联手的新闻很快在各大媒体铺开,对于白氏在寰亚市场严重下滑时突然注资,引起外界纷纷揣测,最后一如众望所归那样,将这一幕后原因归结为两大掌门的私人情感。陈年往事都被一股脑挖出来装上新瓶大肆炒作,司空言一下从遇人不淑变为执着深情,舆论似乎在一夜之间翻篇了。 琴行内,南辰浏览着新闻,一勾唇角。 笑得落寞而释然。 青焰在一旁专注的摆弄新进的钢琴,反复调音,寂静中不断流淌出音符。 南辰给司空云发去信息:看新闻了么 司空云:看了,后悔了? 南辰:怎么会,求仁得仁 司空云:嘴硬 南辰:你还在他那? 司空云:他们要真在一起了,你也不后悔? 南辰: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司空云:你在哪 南辰:青焰这,过来啊 司空云:过去干嘛?坐实咱俩的关系? 南辰:反正你也黑了,不差这一盆了 她没想到,司空云还真来了。大白天闲来无事的除了有钱人大概就是艺术家了。 司空云缓缓走上玻璃楼梯,鞋跟撞击出咔嗒咔嗒的声响,高瘦身影和飘飘长发,为这晶莹剔透的空间涂上一层妖娆气息。 青焰只是抬眼往楼梯口瞥了眼,便继续摆弄钢琴。 「你俩倒是般配。」司空云说,环视着三层空间,「这幅画挂在这了。」 「是啊。」南辰从落地窗边椅子站起,「说起这幅画,还是我们相识的因缘呢。」 司空云望着画上小蜘蛛的脸,又转头看看青焰,「蛮传神的。」他看向南辰,「你家的事摆平了?」 南辰摇头,「我爸不想让我插手。」她耸耸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这阵子媒体倒是不怎么炒了。」司空云说。 「风头过去了,可事没终结。那女的提出要精神赔偿。」 「泼脏水的倒打一耙?」司空云冷笑,「你们就认吃这哑巴亏?」 「当然不可能。钱她一分钱也别想拿到,我爸也在四处疏通关系,不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最后输得一败涂地,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司空云一挑眉梢,叠腿坐在窗边椅子上,顺手抄起小桌上香烟点燃,喷出一口烟雾,「鱼死网破对谁都没好处,估计这只是你父亲一时的气话。对手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重点院校的校长搞下台,在行动前必然做足了功课,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官场是人走茶凉最快的地方,如果翻不了盘,明智的做法还是尽快了结,把损失降到最低。」 翻盘,南辰在心底默默重复这两个字,恐怕不大可能了。 「小心点吧。」司空云说,「别让对手再抓住其他把柄,或是有可趁之机。」 「我也这么想,可我现在跟我爸根本说不上话。他总是躲着我,只要我一问,他立即火冒三丈,说什么让我管好我自己,少操心大人的事。」 司空云垂眸点点头,纤长食指轻弹烟杆,「你父亲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尤其是这种事情当然不愿让子女多过问,作为父亲他会觉得颜面无存。」他说着惋惜般的叹口气,「要是和你说这些的是小言就好了。」 南辰笑,「他不会和我说这么多的,就算我们最好的时候也不会。他只会说,别想了,我来处理。」 「嗯…这才叫男人嘛,少说多做。」司空云说。 他们聊天时,青焰始终像一个背景,无声无息的戳在琴旁。 司空云目光娆娆扫过他,又瞄眼南辰,冲她勾勾手指。 南辰将耳朵凑过去,司空云小声说,「他对你有意思?」 「师父,你越发俗不可耐了。」 南辰直起腰,丢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那就好。」司空云缓缓点头,「别忘了我上次和你说的,自觉点。」 南辰盯着他左手无名指那枚华光璀璨的粉色钻戒,又弯下腰贴到他耳边,「我总觉得,你才是那个司空言最想戴上钻戒的人。」 「还真别说,为了你的托付,我可是什么话都豁出去了。」司空云玩笑似的,接着她话茬顺杆爬,「他都被我说蒙了。要是最后我把他抢走了,怎么办?」 「你还别说,如果真是你,我没二话,欢天喜地诚心诚意去参加你们的喜宴。」 司空云咯咯笑,笑得花枝乱颤,「下辈子吧。」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俩才最般配。」南辰忍不住yy,「虽然我会非常吃醋且嫉妒,却又衷心期盼你们能幸福。」 这时,一直当背景的青焰倏尔来了句,「同感。」 司空云翘起左手食指,隔空点着他们,「你们两个小破孩,三观不正。」 青焰说,「实话实说而已。」 南辰猛点头,「我真心嫉妒。」蓦然,她一把抓住司空云的手,「师父,你得替我赢了她!」说着,目光悲壮的望向窗外,「不然,我死不瞑目。」 「少没正行。」司空云抽回手,「我回去了。」 「应该刺激刺激那女的。」青焰说,指尖拂过琴键,跃起一串灵动之音,「让她哑巴吃黄连,不错。」 「还是青焰够阴。」南辰赞赏道,「这招妙就妙在,让姓白的说不出什么来。羡慕嫉妒死她,又只能干瞅着,解恨!」 司空云用一种‘你们在逗我?的眼神扫视过他俩。青焰接住他目光,淡然道,「据那天我们在悬崖边聊的来看,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他指尖在腰带上敲了下,「不是说这。」又一指头,「是这。」 「怎么跟我师父说话呢,这点觉悟,师父能没有么。」 司空云:…… 「师父,你都不用做什么,只要多对他笑笑,多摸摸他的脑袋瓜,他就起飞了。」南辰感慨万千,「他只为你一个人哭过。」 青焰蓦然冷嗤一声,「我要是你,他出现那一刻,就退场了。」说话间瞄向司空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硬是要把司空云这个哥哥说成其他身份。 司空云冷笑,娆娆道,「你爱慕我,我拒绝你,因为我心里装着他?还真是顺理成章呢。」 「是吧,我也觉得毫无违和感。」南辰说。 「你可真是闲得慌!」司空云冷下面容,「就是你这种儿戏般的态度,最令我憎恶。有时真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心,哪句是假意。你的面具都快长在你脸上了。」 被他一顿数落,南辰却没生气,苦笑下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要为我的选择付出代价。」 司空云深肃的望她几秒,「为什么不自己夺回来,出这口气?你知道的,小言心里装的是你。」 「换作你是我,还有脸站在他面前么。」南辰无所谓的撩下流海,「恐怕在他心里,已给我贴上了水性杨花的标签。」 「不会。」司空云笃定的说,「不要把小言的智商和你的拉平。」 南辰笑,「我不是很懂男人心,但换了我是他,也绝不会吃这回头草,无论真相是什么。」她盯看司空云的眼睛,「我践踏了他的自尊。」 「你知道就好。」 司空云站起身,白皙纤长的手妖娆拢下长发,「不过你的创意,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想想还蛮有趣的。」他自顾抿起嘴角,眼底闪烁星点微光。 在追寻刺激这点上,他绝对称得上先锋。平淡如水的日子会让他的心躁动不安,蠢蠢欲动,就像一个终日与白开水为伴的嗜酒之人渴望酒精。 「可惜我没法亲眼目睹了,师父一定要实时播报啊。」 司空云丢给她一个幽幽的,难以名状的眼神,迫不及待般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章:拍拍我 「什么?前辈打算…」 小枝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双脚像突然被粘在了地面上。 「都说了闹着玩的,逗逗他。」 司空云微倾身,牵住她的手,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高端商场橱窗上映出两人倒影,看起来极为不搭调。一个妖娆长发男子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仿若两个次元的人物硬拼在一张画面上。 「哦…」小枝好半天才出声,「无论前辈想做什么,小枝都支持你。」 「可你脸上写的可不是支持哦。」 司空云驻足,站到她面前,俯身用食指戳下她鼻尖。 小枝脸蛋泛红,目光躲闪的说,「小言哥哥送给前辈这么漂亮的钻戒,我想他…」 司空云倏地笑了,直起腰说,「我算发现了,你们这些小丫头脑瓜里的想法都奇奇怪怪。你是如此,南辰那死丫头也是。还有那个青焰,真是服了你们。」 「不是我们奇怪,而是前辈你太,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 司空云瞥她一眼,假装不悦道,「那我现在便去将头发剪短。」 「不是头发的事…」小枝低着头,声音怯怯的。 「那是什么?」 「气质。就算前辈梳短发,也改变不了那种感觉。」 司空云蓦然不说话了,眸光暗淡下去。 小枝并未意识到司空云从她言语里读出了话外之音,自顾继续说,「该怎么形容呢?反正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司空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朝水吧抬下下巴,「我们去喝奶茶好不好?」 听到奶茶两字,小枝立即中断了思绪,用力点点头。 两人找了位子坐下,面对面果着吸管。司空云修长眼睛闪着狡黠的光,问小枝,」我说点什么,能惊得他烟都掉地上?」 小枝骨碌碌转着眼珠,实力展示了这个年龄段少女的丰富知识面,「前辈想走什么路线?」 「嗯?」 「比如病娇,腹黑,高冷,傲娇,霸总路线非小言哥莫属了。小枝觉得,第一种最适合前辈你了。」 「第一种是什么?」 「病娇呀。」 「什么意思。」 「就是很单薄,总是生病,让人心疼的那种喽,娇滴滴的。」 司空云脸色一冷,作势起身,「去剪头。」 「前辈你别生气…」小枝连忙伸长胳膊去拽他,「你不是想逗小言哥嘛…」 「可我也不会装女人。」司空云冷哼一声,极其不爽。 「不是的,前辈你理解错了。」 小枝站起来安抚着把他重新按坐在椅子上,一双大眼睛贼溜溜的四下环视,好像他们没结账要跑掉似的,随后凑到司空云耳边说,「就是适当的…撒个娇。」 司空云衔着吸管,一口奶茶呛在喉咙里,捂着嘴连连咳嗽。 「前辈你别气,就当小枝胡说的。」 她拍打着司空云的后背,懊恼自己口无遮拦。 司空云咳了片刻,声音带着沙哑道,「具体说说。」 在小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传授下,司空云凉薄唇角渐渐勾起一个微妙弧度。「可以一试。」他给出定论。 「嗯!病娇最适合前辈了,就算前辈突然发脾气,也没关系。」 「撒娇那两句,再说一遍。」 小枝认真的重复了一次,「前辈可以再修饰下,灵活运用。」 司空云咯咯笑,单手转动着空奶茶杯,随即手一握紧,将它喀嚓喀嚓捏成一团。像是心意已决般站起身,「回家。」 晚上九点多,司空云的奢华顶跃内,灯光氤氲照耀着矮桌上的红酒。 「上色没?」他问小枝。 小枝左右瞧着他的脸颊,点点头。 「给他发语音,注意语气。」司空云说。 小枝未免有些紧张,但还是果断的按下语音邀请。 对方半分钟后才接起来,「哥哥。」 「不,我是小枝。」 司空言静默一秒,旋即语气紧迫的问,「他呢?」 「前辈他病倒了,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头很晕,好像还在发烧。」 「他晕过去了?!快打120!」 「没没,只是头晕,意识是清醒的,前辈让我联系你。」 「你们在哪?」 「在前辈的公寓。」 随即,司空言就挂断了。小枝探寻的看向司空云,似乎在问‘还行吧。 司空云拿起高脚杯,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凉薄唇瓣染着殷红酒液,泛着盈盈光润。他面露迟疑,「可只要一测体温,就知道我没发烧,而且嘴里还有酒味儿。」 「没关系的,小言哥没心情追究那些。我猜他会直接理解成酒精中毒。」 司空云轻笑,走到床边,嗖地来个自由落体,修长单薄的身体砸在床垫引起一阵震颤。「他要深问,就说你买了劣质酒。」 小枝连连点头,这个理由相当合理,她本就对红酒什么的没有见识。 「一会儿小言哥到了,我就借口功课没做完,明天要考试先走。」 司空云呈大字型仰躺在床,首肯道,「你在这,我还真放不开。」 小枝抿嘴笑,怯怯的说,「其实我很想看看前辈撒娇的样子呢。」 两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会儿,门铃响了。 小枝连忙转换表情,慌里慌张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 「怎么样了?」司空言穿过客厅,直接大步跨上楼梯,小枝小跑着跟上,「还是不行,前辈难受的厉害。」 卧室内司空云已摆好苟延残喘的造型,贴在床沿趴着,长发散乱,一只胳膊搭在床边无力的垂在半空。 「哥!」司空言焦急跑上前,屈膝蹲下,拨开遮挡着司空云面颊的乱发,露出半边人面桃花的脸。 听到他的呼唤,司空云又长又密的睫毛轻轻眨动,随后缓缓撑开眼皮,半阖的眼眸里流淌出迷离的光。 司空言转头看向小枝,「他喝了多少?」 「就半瓶红酒。」 小枝戳在一旁,满脸不知所措。 司空言晃了下司空云的肩,「哥你能说话么?」 司空云点点头,眼睛极其缓慢的眨动,看起来虚弱至极。 司空言站起俯下身,想把他翻过去,手刚搭上他的胳膊,司空云蓦然低低一声呻yin,衬上他如今模样,听起来极其魅惑。 「别动我。」司空云无力的说。 小枝想要赶紧告辞,可又怕显得不合时宜,于是她引导话题道,「前辈酒量很好的,不可能半瓶就醉成这样,会不会是酒有问题?」 「他喝的什么酒?拿来我看。」 司空言目光凌厉的看向小枝,小枝被他冷沉严厉的神情吓住了,一时慌不择言道,「散装红酒。」看書菈 司空言剑眉一蹙,红酒也有散装的?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我没事…」司空云适时出声,「让我静静。」 小枝瞬间领悟他的意思,抓起一旁的书包说,「小言哥,我明天考试,还有许多功课没做,先走了,拜托你好好照顾前辈。」说完,也不 管司空言是什么表情,慌忙离去。 「你把这孩子吓到了。」司空云说,艰难的从趴姿变为侧卧,司空言见他动了,也顾不上小枝反常的举动,俯身一手搭在他肩头,担忧的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说「去医院看看吧。」 司空云眼神迷离的摇头,蓦然一把抓住他搭在他肩上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滚烫的脸颊在司空言手掌里轻轻磨蹭着,他低声呢喃着,「小言。」 司空言当场僵成一尊雕塑…从小至今,他从没见过哥哥这种样子,该怎么形容,简直无法形容。 他并没有什么出格怪异的想法,只是司空云的姿态激起他心底强烈的保护欲,或许用‘反哺这个词汇来形容这种心情,比较贴切。在强烈的情绪激荡下,司空言说,「别担心,我在。」 随后他顺势坐在床边,却不知该做什么。 司空云的脸很烫,这是他喝了三瓶红酒的结果。头确实有些晕,可不至于爬不起来。他想着小枝教给他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可不那样做,就拍不到照片,也就无法在司空言朋友圈炫耀,让白羽看到。 「你拍拍我…」他闭上眼睛说,自己都感觉反胃。 ??司空言脑袋上冒出巨大问号,更深的是迷惑。 「哥,你说什么?」 「拍拍我。」 这一次,司空云的语气生硬许多。 司空言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他抬手一下下轻轻拍着司空云的胳膊,过了片刻,问「好点了么?」 司空云阖着双眼点点头,这个拍拍只不过是个缓冲,如果直接就让司空言躺到他身边,怕会因太突兀引起他怀疑。 「再拍会儿,一直拍我。」司空云又说。 他听见司空言哦了声,从声音中足以判断他很迷惘。 房间内安安静静,只有轻轻拍打的声响,像是摇篮曲般缓慢轻柔。 半个小时后,司空言停下手,这时看上去已进入睡眠状态的司空云忽然说,「别停,继续拍。」他睁开迷蒙的眼眸,似透着委屈说,「我难受,睡不着。」 司空言手臂有些发酸,但还是满足了哥哥的心愿。 又过去一个小时,他自动自觉的爬上了床,躺在司空云背后,一手撑头,一手勤奋的轻拍着他。不知道司空云有没有睡去,他倒是把自己拍困了,上下眼皮打架。 这时司空云忽然转过身,司空言手一顿悬在半空。 「拍拍这边。」司空云说,说话时他依然闭着眼。 司空言怔忪了下,倏地笑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我是你的 左拍拍,右拍拍,哥哥竟然在撒娇… 司空言忍俊不禁,望着司空云鸦羽般的睫毛扇,思绪飘飞到遥远的时光里。 此时的感觉,让他幸福。 这幸福不掺杂任何杂质,只是单纯的欢喜。 他一只手缓缓拍打着司空云,节奏越来越缓慢,最后不知不觉沉入梦境。 与他面对面的,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睛片刻后,轻轻睁开。 司空云侧头,看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如果把前面的都省略,只截取这个片段看,司空言正抱着他。 司空云小心翼翼的拿过手机举起,选择合适角度,拍下了这弥足珍贵的一瞬间。 其实兄弟之间相拥而眠算不得什么,即便是普通朋友,也有酒醉后搂在一起睡的。但他要让这张照片看起来意义非常。 随后他又以艺术家的视角连续拍了几张,精心拼凑起九宫格,先在自己朋友圈试发了下,觉得满意后才睡去。 司空言凌晨突然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身侧的兄长。发现司空云呼吸轻而绵长,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司空云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醒来时茶几上已摆好早餐。 “还难受么,起来吃点东西。”司空言坐在床边,衬衫领口微敞着,头发有点乱,看样子不打算去公司。 “小言你拍了我一夜么。” 司空云慵懒的坐起身,一手撩着凌乱长发。 “没…”司空言有些歉意,垂眸笑笑,“后来睡着了。” “还成,对哥哥挺诚实。” 司空云晃晃手机,“我都拍下来了。” “拍什么?” 面对一头雾水的司空言,他点开编辑好的朋友圈,举到他眼前。司空言目光掠过一张张照片,本稀松平常的场景,被司空云这么一拍,就意味深长了… 司空言脸上的神情像是突然被按下暂停键,视线定格在最中间的那张照片上。 画面中的他们,看起来好亲密。 “转发到你朋友圈里。”司空云看似不经意的说。 司空言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问,“为什么?” 司空云偏头看他,“不想让我出现在你朋友圈里?” “不是。” 司空言不知如何解释,可这组九宫格密照确实有种让观者浮想联翩的效果。 “算了。” 司空云佯装失落,凉飕飕的道,“也是,寰亚总裁的朋友圈里忽然冒出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男人,还和你这般亲密,是容易遭人非议。” “没有的事。” 司空言神色蓦然沉肃,“哥你别这样说。” 司空云既没瞧他,也不说话,按下他手臂当‘跳板’,跳下床,赤脚走到茶几旁,却不是吃东西,而是抄起烟盒。 啪嗒一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似是解脱般长长吐出一道灰白烟雾。 “小言,哥哥明白。” 司空云语气深沉,“我只适合在我们几个人的小圈子里做你最亲密的兄长,在大庭广众下,你我还是形同陌路的好。” “我现在就发。” “别勉强,我不生你的气。” “不勉强。” 司空言说话间已将一组照片转发至朋友圈,刚要点击发送,司空云道,“给我。”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司空言毫不迟疑的将手机递给他。 司空云伸手接过,顺势坐到沙发上,左手夹着香烟,右手在键盘上敲打着。他身上睡袍松松垮垮,一侧肩头若隐若现。敞开衣摆下露出修长的双腿。 随即,他薄唇一勾,将手机递还给司空言。 “你都不看看我发了什么?”司空云问。 “哥哥想发什么都可以。” “这是小言的真心话?” “嗯。” 司空言其实很想看看他发了什么,但又怕他误解,只能十分潇洒的把手机放到一旁。然后,两个人就大眼瞪小眼,久久对望……末了,司空云嫣然一笑,落拓起身,重新栽倒在床上。 被随意扔开的手机,静静躺在一边,却似发出无声的心跳,一下下撞在司空言心底。他余光偷偷瞄向手机,几次想拿起来,最终只是指尖微动。 城市的另一端,无数人同时目睹了寰亚老总这条意味深长的朋友圈。 除了南辰他们几个,其他人都不知这照片上长发飘飘的妖娆男子是何方神圣。 一时间,寰亚集团上上下下炸了锅。 言董竟然好男风! 吃瓜群众在震惊之余,也都饶有兴味的品评着司空云的颜值。平心而论,配得上他们的大总裁。 这其间,看得最深刻,受到刺激最强烈的莫过于白羽了。 她紧紧盯着照片,看了良久,像是想把那一张张暧昧不明的画面看出一个洞来。在她纯净的眼窝深处,涌起汹涌波澜。“为什么会这样?”白羽问自己,她扮演了一个自己最厌恶的角色,却换来这样的结局。司空言是什么性子她很清楚,如今他竟在朋友圈高调公开他和哥哥的情愫。白羽突然间有种竹篮打水一场空之感,注定得不到的,无论怎样,终是空。 朋友圈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我是你的。 这四个字若针般刺入白羽眼底,令她浑身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愤怒,究竟是怎样的情绪,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微眯起眼,注视着昏暗光线中,司空云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闪耀着光芒的粉钻戒指。太惹眼了,以至于她无法移开视线。 白羽低低呵出一口气,关了手机。 琴行内,南辰和青焰也在欣赏着司空云的杰作。 “阔以。”南辰一手托腮,食指中指间夹着香烟,目光穿过袅袅升腾的烟雾,况味十足的微笑。 青焰站在她身后,冷淡的瞄着照片,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 “还真是纵容呢。”南辰语气有点酸溜溜,撂下托腮的手,弹弹烟灰,“我看司空云就是让他穿裙子,他都没二话。” 青焰冷哼一笑,“极致宠爱。” “炸裂全宇宙。” “你怎么说。” “我有什么好说的,求仁得仁。” 青焰笑而不语,踱开几步,站到落地窗前,阳光洒在银发上,光芒落入眼底。 “你们终究是他的手下败将。”青焰双手叉胸说。 南辰挑挑眉梢,“知道,除非他不出手。” 青焰不再说话了,这时楼下传来有客盈门的声音,他便下楼去了,留下南辰一人在楼上发呆。 阳光温柔的照在她的眼皮上,这一刻,南辰还不知道,很快她的人生将会急转直下。 司空言再次出现在公司时,所有人投向他的眼神都像隐含着什么东西。不知为何,全员上下对他都格外客气起来,每一句话似乎都经过深思熟虑,然后谨小慎微的脱口。对这一切,司空言权当感知不到,在二十四年的人生中,首次拿出破罐子破摔的气派,虽然心里有点乱,但脸上却挂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壮怀神色。 特别坦然,特别自在。 渐渐的,大家也松弛下精神,说话随意许多。陈然甚至旁敲侧击的问过司空言,是否心有所属。司空言将手里文件丢在一边,面不改色的嗯了声。 随即,寰亚上下风云再起,言董亲口承认了! 司空言一直没删朋友圈,不是不想,是不敢。 虽然他想不通,哥哥为何要这样做,但原因不重要,结果是司空云很满意。哥哥很开心。他们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光。成为孤家寡人的司空言下班后就往司空云的公寓跑,每每必亲自下厨,花样翻新的烹饪一桌‘美味佳肴’。 司空云也不挑,照单全收。这令司空言信心倍增,他最为享受的时刻,就是摆好菜肴,看着司空云放下画笔坐到餐桌前,将他的拿手菜一扫而空。 “谢谢小言。”司空云总是这样说。 不过司空云再也没要求过让他拍他睡觉。 自从上次‘大病初愈’后,司空云身上那种猫咪一样的气息就消失了。有时他会一边吸烟,一边盯着餐桌对面的司空言,用十足的兄长口吻说,“小言,你的心还没长大。如果我不出现呢?” 烟雾朦胧了他柳叶般修长妖娆的眉目,夹烟的手指苍白纤细。 每当这时,司空言都感觉自己仿佛变回了小小的男孩,面对哥哥的质问,他无从回答。 “放在心里吧。”司空言说。 “让那个茫然无措的小孩儿永远呆在原地?” 司空言没说话,轻轻抿起嘴角。 “这样不成的,小言。” 司空云蓦然握住他搭在桌边的手,司空言垂下眼,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司空云的声音轻柔的,合着烟雾一起飘散过来,“怎样才能让你和那个小孩儿说再见。” 司空言蓦然抬眼,定定看着他。 “要我怎样做?”司空云说。 司空言再度垂眸,摸过烟盒敲出根烟,司空云适时松开他的手。司空言点燃香烟,吸了一口,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他摇摇头。 “他还活着?”司空云忽然问。 “谁?”司空言抬眼。 “那个男人。” “嗯。父亲前阵子住院了,但没什么大碍。”司空言诧异,试探问“你想见他?” “不,怎么会,我只想见到他的坟墓。” 司空云笑笑,冷漠而无谓,“他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 “其实,他也没那么爱我,只是比起司空子敬,我更适合这个位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你,就是我的边疆 两人随即陷入沉默。 指间升腾起的灰白烟雾缠绕交织,像是深埋在心底,怎么也解不开的结。 良久,司空云按灭香烟,一撩垂落腮边的发丝,眯眼道,「我们去看场电影怎么样?」 话锋转得太快,司空言一丝错愕,茫茫然点头,「好…」 两个男人一起去看电影,总显得有些奇怪,更何况这两人都拉风值超标。 取票后,站在等候区排队,不禁引来纷纷侧目。 司空言目视前方,一脸庄重,如同跨过检票口,不是通往放映厅,而是通往多国首脑会议。司空云倒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指着寻梦环游记的电影海报,笑道,「我们看这个片子,会不会太幼稚?」看書菈 「很好。」司空言正色道。 司空云抿嘴笑,狭长眼角妖娆一瞥四下,凑近司空言几分,低声,「不自在?」 「哪有。」司空言摇头,拇指食指捻着影票,回视他说,「从没感觉这么好过。」 像是故意逗他,司空云指着水吧说,「小言,我想吃爆米花。」 司空言二话没说,目不斜视的就朝吧台去了,留下司空云一人站在原地低头轻笑。还需要再做做功课,他心道。 片刻后,他们终于在一道道或惊艳或腹诽的目光中,步入幽暗的放映厅。 落座后,司空言暗自长舒口气,此前他不是没被人误解成同志,可都与如今的感觉大相径庭。或许外界没有变,变得是他自己。 「果然都是小孩子。」司空云望着前面座椅一个个黑压压的小脑袋说。 「嗯。」 「喏,吃一个。」 「…」 盯着司空云递到嘴边的爆米花,司空言连连往后躲,结果被司空云硬是塞进一粒在嘴里。很甜。甜得发腻,像不愿醒来的美梦。 对于影片内容,司空言真是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来。明明有枪战,有悬疑,有科幻,他搞不懂哥哥为何非得选这么个动画片。心不在焉的他,余光偷偷瞄向司空云,后者看得专心致志,时而往口中塞两粒爆米花,荧光在他眼底闪耀着斑斓的光芒,将那双曈眸映得诡异而瑰幻。 明明看不进去,却也无法昏昏入睡。司空言处于一种难以描绘的状态。他直勾勾盯着大屏幕,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叩着。就在这时,另一只手突然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背上,有点凉,手指因沾着爆米花的糖浆有些黏腻。 然后,那只手五指微微缩拢,握住了他的手。司空言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眼睛不觉瞪大一圈。他在心里暗暗抽了自己两巴掌,被哥哥握住手不是很正常么,他紧张什么。只是刹那间,司空云便将手拿开了,仿佛并没意识到方才做了什么,依旧沉浸在影片中。 从这一刻开始直到电影结束,司空言内心都在织毛衣。 「走了。」 司空云站起身,一拍他的肩,司空言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发觉荧屏上正滚动着字幕。处于木僵状态的他,竟然被脚下平坦的地毯绊了下,司空云连忙扶住他手臂,说,「小心点。」 走出放映厅,司空言的目光一路缠在司空云背影上。如果,如果他再次握紧他的手,他一定会问问他为什么,可惜他没有。 「我去趟洗手间。」司空云说。 司空言也想去解个手,可他停住了脚步。他用力按下眉心,在洗手间外心神不宁的徘徊着。 「你怎么了?」司空云边甩着手上的水珠边问。 「没什么。」 「时候还早,我们…去兜风?」 金色阳光涂满大地,高耸的楼宇落下一道道锋利剪影。 司空 云架着墨镜,将跑车开得如一阵疾风。冲破城市的浮华,冲向辽阔的旷野。似乎孤独的人,都偏爱空旷与荒芜。 司空言侧头望着窗外,那只被司空云握过的手,似乎余温尚存。 咔哒,司空云点燃一根香烟,车窗落下,风鱼贯而入。 「我们走吧。」 司空言忽然说,风瞬间卷走了他的声音。 「嗯?」 司空云扭头看他,黑色镜片吸走了阳光,看不清他眼底神色。 「远走高飞。」 「何谓远?」 司空云升起车窗,两人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我不知道。」司空言也看着他,摇摇头,「或许,真正的远,就是跨越心底的边境线。」 「小言的边境线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就是我的边疆。 然而,司空言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话题戛然而止,十几分钟后,跑车在一片杨树林下停住。 杨树高而笔直,树林的两边是农田,中间一条土路。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衬得周遭格外寂静。两人下了车,司空云张开双臂,拥抱着迎面而来的风,长发漫卷,丝丝袅袅。 「你为什么握住我的手。」 司空言与他并肩站着,终于将纠缠了他两个多小时的疑问脱口。 「因为你是小言呐。」 司空云摘下墨镜,对他眨眼一笑。 「哥,这里只有我们。」 面对他咄咄目光,司空云却走开了,走到一棵杨树下,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树干,白色树皮上有一轮轮像是眼睛一样的纹路。 「故事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司空云说,一只手还扶着树干。 「你为什么要握我的手。」 「我还拍你睡觉了呢。」 「是我拍你。」 司空云倏地笑了,放下手,走近他,「那握下手又能怎样?」 司空言垂眼,坚定的摇摇头,「那不一样。」抬眼,盯着司空云,「之前都是在秀,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想秀给谁看。可刚才在电影院里…你是真的想握紧我的手,不是么。」 「你呀,何时变得这么敏感,从小到大,我们比这亲密的时候不多了去。」 司空云看着他,温柔的笑道。 这笑容里藏着几多欲擒故纵,司空言是不会知晓的。事情似乎正朝着某个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司空云想着,再加些火候,再拍几组亲密无间的朋友圈,彻底粉碎白羽的幻想。可就在刚刚,不知是被电影打动了还是怎么的,他突然对这人世升起一种深深的眷恋,想要紧紧抓住什么。 爱的反义词,不是背叛,而是遗忘。 如果从这个角度讲,但他该是多么深彻的爱着司空言。 这许多年,刻骨的恨,让他一秒钟也无法忘记。 现在恨溶解了,消逝了,本以为剩下一地空空如也。其实不然。 司空云正待出神,忽然,整个人被猛然向后推去,猝不及防间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枝头飘落下几片树叶,轻飘飘落在他的发丝间。 他抬眼,正好对上另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这双瞳眸无比深沉,仿佛沉淀着最浓的夜色。 「为什么。」 这三个字沉沉的从司空言薄唇间落下,世界在这一刻蓦然岑寂无声。他的手紧紧按住司空云肩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按进树干里。 「呵。」 司空云忽然垂眸一笑,长长眼睫落下一小片阴影。 似 乎在躲避着什么,他没有正视司空言的双眼,目光落向脚边的草地。 「你可以想象一下,但也只是想象。」他说。 按着他肩头的手蓦然松开了,司空言退后两步,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侧过身,点燃香烟,望着沙沙作响的杨树林发呆。 「我究竟是哪里不对,才让你产生这种错觉。」司空云问,自嘲的一撩长发,「是因为头发的缘故?」 司空言没有回答,他使劲揉了下额角,似乎在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懊恼。 或许他早该发现,他对哥哥的感情已经超越边界,变得诡异而扭曲。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令他落泪。 风静静的吹过,良久,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可我真的想和你去旅行,或许说旅行也不恰当…」司空言说。 「是逃离。小言,你真的以为去了远方,就不再有束缚了么。」 司空言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突然转过身,盯着司空云的双眼,一字字道,「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什么样的在一起?」 有悖伦常的在一起,司空言心底默默的回答。 「你累了,小言。」 司空云拍拍他的肩,「我们回去吧。」 「哥哥。」在司空云擦肩而过的瞬间,司空言拽住他衣袖,「至少…给彼此一个机会。」 司空云望着远方天际,「如果我不是你哥哥,或许吧。」 「你还在意这些?」 「在你眼里,我就该是个离经叛道,不管不顾的人,对么。」 「不是,只是…你连死都不在乎…」 这句话像是一个突然降临的诅咒,将司空云定在原地。半晌,他一语不发的朝车走去,修长发丝在风中划出缥缈的弧线。 当晚,司空云回了自己的公寓,一件事一旦被捅破,徒剩一地难以收拾的残局。他想,自己是时候退出舞台了,如果这个人不是司空言,他真的无所谓,可他不能毁了自己弟弟的人生。 「这孩子,哎。」 他一边弹着烟灰,一边和南辰通电话。 「小向日葵,你再按兵不动,他可真要弯了。」 「他从来就没直过。」 南辰的声音却出奇的开朗,「我早就闻出他身上的味儿了。人前一副钢铁直男的样子,背地里把你偷偷藏在心里。我能说,毫不意外么。」 「你这凉飕飕的,几个意思?」 「强拧的瓜不甜。司空云,你已经出现了,就没法倒带了。」 「我自是不会随他的意。」 「这么说,你倒是很直啊,没看出来。」 「南辰,你给我正经点。」 第一百三十三章:果洛 这有山画室里,南辰一边在画布上勾勾抹抹,一边和司空云免提通话。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格外掷地有声。 「怎么叫正经?哭哭啼啼?还是把他祖宗八代都骂个遍?」 她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如果换成别的女人或者男人,我一万个不服,一万个不爽,一万个打击报复,可,你,我敬爱的师父啊,你就是那个该死的命中注定。」 「我不能那么做。」司空云顿了下,「我不能对小言下手。」 「这档口你又良知上了?」 南辰从椅子上起身,踢翻了地上的空颜料罐,伴随着一阵叮当乱响,她朝外走去,「他或许也是爱我的,但不及爱你。」顿了下,苦笑,「可真是羡慕你呐,即使把人生活成一纸狂草,也有人愿意像欣赏清明上河图那样欣赏你。」 「少在这说风凉话。」 「依我看,你是害怕。」 「我怕什么,就像你说的,我本就身在阴沟。」 「你害怕自己会爱上他,然后,在某个瞬间,又失去他。」 南辰来到夜空下,仰头遥望繁星点点,「我就是这样,所以一直放不开,直到最后。人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够不顾一切的去爱一个人。他对你,就是不顾一切。」 那边,司空云突然挂断了电话。 南辰收起手机,无谓的勾起唇角。走?她也很想走。 为什么不呢。 七天后,司空云再次出现在司空言的面前。 初秋的阳光清澈得仿若明信片的风景画,他们四目相对,两人都张了张嘴,却又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我刚送小枝去上学,顺便来看看你。」司空云说。 「嗯。我也正要去公司。」 随后,便是长时间的静默。 「那,快去忙吧。」良久,司空云挤出一句话。 司空言点点头,司空云又问,「南辰找过你没?」 「找了。」 「怎么说?」 「她说,我们就到这了。」 该死。司空云暗骂了句,果然不能用正常女人的思维来衡量她。 「她说,她和青焰在一起了。」 「什么?!」 司空云差点没昏倒,旋即又听司空言道,「她还邀请我们一起去旅行。」 「旅什么行!」司空云心烦意乱,「我可没闲工夫和她们瞎扯淡。」 「嗯,哥哥去陪小枝吧。」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地,司空云觉得他这句话有点酸溜溜的。 「等她一毕业,哥哥就打算娶她么。」 对于司空言直来直去的问题,司空云有点恼火。 他反问,「不然呢?娶你么?」 司空言含义不明的一笑,「若真能有朝一日的话,哥哥你也说反了。」 在司空云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司空言驾着豪车绝尘而去。他从后视镜里望着依然呆立在原地的兄长,不禁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到底是从何时起,他的脸皮竟然这么厚了。 一个小时后,司空云站在四下漏风的荒野小楼里。 他绝对低估了自己的恼火,风从破碎的窗口鱼贯而入,卷起地上散落的画纸,目光透过窗棂落向远处,右手指间夹着将要燃尽的香烟。 简直放肆!混账东西!他不断的在心里怒骂着,一定是哪里不对,一向对他尊敬有加,言听计从的弟弟,竟然脱口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司空云觉得自己身为兄长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欠打。他最后得出结论。或许是这阵子他表现得太风度翩翩,君子如玉 了,以至于让司空言产生了某种错觉。在地上狠狠踩灭烟蒂,他拨通司空言电话。 「过来一趟,小楼。」 司空言推门而入时,司空云正背倚沙发,双腿伸直搭在茶几上,地上横七竖八散落着玻璃碎片,还有五六个烟头。 「怎么了,哥。」 司空言语气透着浓浓的担忧。 「小言,你真当哥哥是吃素的?」 司空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搞得一头雾水,怔怵站在那。 「好了伤疤忘了疼?」 司空言一皱眉,用眼神询问着。 「还是,我对你太温柔了。」 「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若乖乖的,我就和颜悦色,若不是,哼。」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一步跨到司空言面前,「别忘了我是谁。」 对于司空云的反复无常,司空言也并没太意外,坦白讲,他情绪稳定才让他意外。司空言不再说什么,默默将客厅打扫干净,然后目测了下窗户大小,联络工人前来安装。 他的沉敛与顺从,让司空云心底翻腾的情绪平复许多。许是自身的缺陷,让他对一些话极度敏感。哪怕只是一句玩笑。 「以后,不许再那样对我讲话,记住了?」司空云说。 费了好一番功夫,司空言才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他诚恳的点点头,「记住了。」 司空云炸起的毛总算捋顺了,然后他没来由的说了句,「这也是我为何和小枝在一起。」 司空言默了默,在他身边坐下,「我不会冒犯你的。」 随即,他的下颌就被一只纤瘦的手狠狠捏住,司空云妖娆的眼眸眯成一条线,冷光森森的盯着他,「你特么再敢说一次。」 司空言错愕,怔怔望他。 「冒犯我?呵呵,什么意思。」 被捏住下巴,司空言吐字有些含混不清,「我知道你…会在意。」 「因为我不行?」 司空言不知该说什么,他没有挣脱,只是别开视线。 他的态度被司空云顺理成章理解为默认,只听他狠歹歹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蓦然手用力一松,司空言的脸被顺势拧到一边。 「我真特么想狠狠抽你两耳光!」司空云咬牙切齿的说。 「哥,你误会了。」 「误会?呵,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冒犯是特么什么意思?」 司空言感觉脑袋嗡嗡作响,他按着眉心道,「我是想说,我只是想和你单纯的在一起,没有别的。」 「因为我不行?所以单纯?」 「不是的!」 「那特么是什么?!」 司空云霍然站起,一把揪住司空言的衣领,将他也提起来,修长眼眸瞬间布上血丝。 「我从没往那方面想过!我怎么会…对你想那些乌七八糟的。」 司空言的声音低下去,神色尴尬狼狈。 旋即,他被一把推开跌坐在沙发上。 空荡客厅内回荡着呼啸的风声。司空云倚在窗边的墙上,继续吸着烟。光影勾勒出他妖娆的面容,轮廓清晰分明。 「我想的都是些快乐单纯的事。」司空言说,「和哥哥去爬山,捉鱼,在大山里露宿,一起躺在河边望天。」说着,他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像是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一起看夜空的繁星,听草丛里蛐蛐在叫。」 「然后呢?」司空云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没有然后了。」 「不睡觉?」 「……」 司空言抿下嘴角 ,深觉无语。 「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 司空云将视线从远方收回,侧过头,斜斜睨着他。 「你是想说,只爱我的灵魂?」 「可以这样说吧。」 「是么。」 司空云略带嘲讽的一笑,随即向他走过来,高挑单薄的身体在他眼前落下一道影子,「即便我对你发出邀请?」 「哥,你在说什么…」司空言抬头,怔愣的看着他。 「即便我说,小言,就现在?」 司空言终于明白司空云拒绝他的原因了。 因为太珍视,反而无法亵渎。发自肺腑的讲,他当然也对他有过某些超格的幻想,可也只是停留在亲吻的层面。 而且每当念及于此,他都觉得自己不可饶恕。 只要能紧紧拥抱在一起,就足够了。 司空言这样想。 将那些曾经丢失的东西,重新拥入怀中。 「嗯?」司空云微微偏头。 「不会。」司空言答。 他的态度十分令司空云满意,他微微点头,眼底的冷意和狂躁渐次退去,「很好。」他神经质般的说道。 「那你同意了?」 「如果是这样,哥哥可以满足小言的心愿。」 艺术家就是变幻莫测,司空云声音突然温柔起来,仿佛刚才那个浑身带刺,尖锐逼人的人根本不是他,他弯起食指刮了下司空言的鼻梁,「哥哥带小言去旅行。」 要不是司空云一直在他眼皮底下,司空言真会以为他是嗑药后的副作用。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司空言不知该作何反应,条件反射的问了句,「那黄埔千枝怎么办?」 「她要上学,当然不能一起了。再者…小枝还是个孩子。」司空云撩了撩碎发,「我会跟她说。」 「嗯。」 司空言点点头,人性都是自私的,他希望哥哥心里只住着他一个人。会将全部的牵挂与温柔都给他一个人。 他甚至希望黄埔千枝是个樱诗瑶那样的女人,那他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让她从司空云身边消失掉。 「想想去哪里。」司空云说。 「依哥哥。」 「我嘛…」 司空云微眯起眸子,手擎下颌,「果洛?」 「好。」 天空的色彩仿佛在这一刻变得不同了。 司空言从未觉得山河大地竟然这般辽阔,即使视线被遮挡,也一如无穷无尽。 第一百三十四章:旅程 三日后。 天空澄澈如洗,阳光浅浅打在落地窗上。 玻璃倒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嘴角含笑的望着庭院大门。 另一个高挑却单薄的身影拖着行李箱,踏过树荫,往这边走来。 他长长的发丝随风扬起,一袭黑衣暗沉而妖娆。 司空言走出别墅,迎了上去。 「哥。」 他接过司空云的行李箱,心底抑制不住的悸动。 那日分手时,他们定下三日之约,若是司空云出现,则成行,否则便回归各自的生活轨迹。 「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司空言说着,引着他往车库走去。 「坐火车。」 司空云忽然道,「而且,要坐绿皮火车。」 这个古老的意象让司空言瞬间想起一个人,果然画家之间还是有相通之处。南辰也对这种过时的交通工具情有独钟。 十几分钟后,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研究起列车时刻表。如今想找慢车实在不容易,司空言点着屏幕说,「那就只能从沈阳倒车了。」 「然后坐直达兰州的这趟,再从兰州去西宁。」司空云说,「到了那我们再租车。」他说着笑起来,点燃香烟,吐出一口烟雾,「租一辆又破又费油的猎豹。」「开起来叮当乱响那种?」 司空云哈哈笑,「对,开起来零件掉一地。」 司空言没有反驳,虽然这个主意安全性欠佳,可只要司空云开心就好。 「我们坐夜车。」司空云又道,「今晚就走。」 虽然不想问,但司空言还是忍不住问起黄埔千枝来。 闻言,司空云叹了口气,俯身弹了弹烟灰,「我对她说,前辈要去旅行了。」 司空言静静听着。 「她问,和谁?我说和你。」 司空言点点头。 「她没再说话,过了好半天才问我多久回来,我说不知道。她说,祝我一路顺风,还说为我感到幸福。」司空云说着顿了下,「这个小姑娘说,要等我回来。」他看向司空言,眼底溢起异样的光亮,「小言,或许我永远不会回来了。」 一听他这样说,司空言原本松弛的神经立即绷紧,「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的灵魂会飘散在远方。」 司空言没再搭腔,心底暗暗道,一定要看好司空云,每一分钟。 候车室内混合着各种方便面的味道,两人的行李很轻便,找了位子坐下。司空言抬头看着列车时刻表,这趟k打头的列车始发站是齐齐哈尔,可以预见会相当拥挤,好在他们只坐三个半小时。 像他们俩这种颜值超标的人,似乎和候车室的整体画风格格不入。不时有各种目光飘过来,司空云索性戴上了墨镜。.. 当古老的绿皮火车拉着长长的笛声驶入站台时,这座城市的一切似乎也随之远去。 车厢内果然人满为患,挤挤***,两人将行李箱放在架子上,便来到车厢吸烟处,这里的空间相对安静一些。 车窗上倒映着站台的灯影,列车缓缓启动,光影掠过司空云露在墨镜外的下颌,有那么一刻,司空言感觉这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他一定是走火入魔了,对于他的突然远行,公司上下议论纷纷,有说他顶不住压力的,也有说他不负责任的,负面评价爆棚。但好在白氏集团的注资让寰亚重新回到轨道上,只要资金链不断,整个集团业务就能正常运转。 「小言在想什么?」 司空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司空言微笑着摇摇头。 「到沈阳大概十一点,我们有两个小 时的时间无处可去。」司空云说。 「那就随便逛逛。」 「然后是十八个小时的漫漫旅途。」 「嗯。」 司空言靠在车门上,头抵着玻璃,望着外面飞速后退的夜晚,「我记得,她说过一句话,我们都是大地的孩子。」 「小向日葵?」 「是。」司空言笑笑。 「其实南辰蛮有个性的。」司空云语气客观的说,「一张人畜无害的皮囊下,装着一颗狂野的心。」 旁边吸烟的几个陌生人纷纷走回车厢,司空云这才摘下墨镜。 「他们去哪了?」他问。 「我没问。」司空言说。 两人一路站到沈阳北,随着人潮走出车站,空气中饱含着秋夜的气息。 一种难以描摹的气息,给人淡淡的寂寥。 司空言提议去吃点东西,司空云却不肯,直接将行李箱撂倒在地,坐在了上面。 「哥哥累了,走不动了。」他说。「那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这话该是我说,去买橘子的人应该是我。」 司空言有点无语,「乖乖呆在原地不要乱走动,我去去就回。」 司空云一笑,身体向后仰靠在墙壁上,这个姿势配上他略显凌乱的长发和消瘦的身形,有种末世流浪者的风范。 司空言有些不放心,几步一回头,生怕一个不留神司空云就不见了。 于是他果断放弃了去星巴克的念头,在附近的小摊买了两罐可乐和面包,让司空云始终停留在他视野范围内。 五分钟后,两人坐在行李箱上大口啃着面包,灌着可乐。 「喜欢这种感觉么?」 司空云偏头看他,修长墨瞳倒映着璀璨灯火。 没等司空言回答,他又自顾自的道,「哥哥对于这种感觉是再熟悉不过了。那些游荡在火车站的日子,和流浪汉们一起挤在桥下,深夜徘徊在漆黑的巷子,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说着,他蓦然右手用力一攥,将可乐罐捏瘪,丢进垃圾桶里。「或许正是这些岁月,赐予了我绘画的底色与灵感。」 「现在我在你身边,哥。」 「是呐。」司空云舒出口气,「小言,我还想喝可乐。」 司空言便起身去买,许是放松了警惕,他没有边走边回头。等他付完账转过身时,却发现方才司空云坐着的地方空空荡荡。 只有他自己的行李箱孤单单的躺在地上。 匆匆旅人来来回回,司空言死死盯着那处,整个人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一种熟悉且深刻无比的感觉席卷全身,那一年,也是这样的空荡,他等在小路口,却再不见哥哥的身影。 他紧紧握着那罐可乐,冲回原地,目光狠狠盯着地面,仿佛要掘地三尺把那人挖出来。半空中飘下大钟报时的声音,周围嘈杂一片,而他似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他拨打司空云手机,意料之中的关机。 司空言颓然的跌坐在行李箱上,望着熙攘穿梭的人群,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不辞而别,在这喧嚣的沈阳北。 就在他万念俱灰时,蓦然肩膀被人拍了下,抬头,眼睛瞬间瞪大,司空言腾下跳起来,将一脸诧异的司空云紧紧抱住。 已经顾不上周遭人的目光,他在司空云耳边狠歹歹的落下几个字,「你跑哪去了!」 「我去解手了。」 「解手不跟我说!」 司空云用力推开他,「难不成我去趟厕所也要向你报告?」 「上厕所就上厕所,带行李干嘛。 」 「扔在这等着被人捡走?」 司空言说不出什么了,明明就是他神经过敏。 抿着嘴角沉默半晌,他干脆撂下一句,「下次上厕所带上我。」 总算熬过了最后一个小时,两人重新进站过安检,往候车厅走去。 「小言,你扯着哥哥干嘛。」 「怕丢。」 「…这么大人了,松开。」 「反正在这也没人认识我。」 司空云简直无语,垂眼瞄向被司空言扯着的衣角,压低声音,「松开,乖,我再上厕所带你。」 好说歹说,司空言总算松开手。 「你不许中途偷偷下车。」 「哥哥不会丢下小言。」 说着,他像安抚小孩子般揉了下司空言的头发。 「把你的证件给我。」 没收了司空云的所有证件后,司空言放心许多。他买了四张软卧,把整个空间承包了。 这趟承载着漫漫旅程,卫生条件堪忧,乌烟瘴气的列车终于缓缓驶出站台。 司空云双手抓住车窗下沿,手臂猛然用力,哗啦一声打开了车窗。 视野瞬间通透起来,深夜的秋风扑面而入。 他伫立在窗前,任由夜风拂起长发,眼神目眩神迷,仿佛在那飞速掠过的黑暗中藏着什么让他心驰神往的所在。 而司空言则思考着另一件事:他会不会突然跳出去…… 「真是不错,可以直接在这抽烟了。」司空云说。 他目光闪烁的看向司空言,「小言,让我们做一次真正的旅人,好不好?」 司空言微微点头,在城市里呆的太久的人,内心深处都在追寻一种始终在路上的感觉。就像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放下。 司空云喝了一会儿西北风,将自己扔在软卧上,仰面躺着。 车厢内已经熄了灯,只有微弱的照明。 他们谁都没有去开应急灯,各自躺在下铺,听着车轮哐当哐当撞击铁轨的声响。 不知过去多久,黑暗中亮起一点红光,司空云坐起身点燃香烟,趴在小桌上,一手撑头,望着外面慢慢吸着。 「小言,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夜风裹杂着他轻柔而缥缈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