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社畜穿成孤寡仙二代后》 第1章:千金宝贝是父上大人的前世真爱 血月当空。 囚牛鬃尾拂过月光。 这妖兽长得龙首牛身,近看高达二十余丈,遥望长约六十多仞,散发出来的灵压遮天蔽日。 它肆虐在大地上,足蹄践踏大地,引起阵阵土尘弥漫。凄厉的吼声啸彻天地,震的山崩海啸。 地下的黎明百姓如被食蚁兽入侵时的蚂蚁般四处奔逃,混乱中失去父母照看的女童拖着地上的布老虎在人群中大声哭喊。 一派人间惨象。 霎时,天上流光飞闪,数名元婴乃至化神期的修士纷纷来与其制止、交战。极光、真火、玄水等诸多法术在囚牛身上炸响。 囚牛愤怒地使用缩地成寸的天赋神通,利用遮天蔽月的强悍身躯迅速疯狂撞击周围的“蚂蚁”,来不及躲避的修士纷纷中招。 虽然他们的身躯经天地精华淬炼,但硬度仍不及这天生的妖兽强横,不少人被撞的口吐鲜血,一时再起不能。 “可恶,必须在宗主出关前阻拦住它。” “不能让这孽畜再靠近都城了!” 正当剩余之人接连准备拼命开大之际,一只鎏金瑞兽如天降正义般迅捷落地。 蓬! 麒麟颅首之上,有位男子一袭白袍,衣袂飘飘,身姿缥缈,黑发三千,流泻在肩头,微微闪着光泽,令程序猿好生羡慕。 宗主左手放于腰部成刀鞘象,右手如宝剑出鞘状。 随后,“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他用远超单身汪的手速舞出残影。 每念一字用右手剑指于空中奇数作横,偶数作竖。 画完四纵五横后,右手在胸前作辟邪剑指态,须臾之间全力施法。 一时间光华大放,囚牛一时间被这九字真言四纵五横法阵束缚住。 它拼死用劲挣扎。 发现用纯粹的蛮力挣脱不开后,就张大龙嘴,让体内妖丹全速运转,在其血盆大口处凝集阴阳二属的元气,彼此交错、高速旋转,阴阳玉运动过程中,逐渐碾碎、糅合周围的五行灵气,最终形成一颗高密度的漆黑灵能弹。 伴随一声龙吟,“嗷呜!” 囚牛将口腔中的灵能弹全力中出。 “砰”的一下狠狠轰在宗主用神念布下的法阵上。 “噗——” 宗主赶紧用双手捧着自己吐出的嫩绿鲜血。即使他已是身达大乘的大修士,一时间也被震得神魂重创。 “唉:-(。” “别浪费了啊。” “欻!” 松宗主瞬间以自身心头精血为引加固阵法,华光流转中,囚牛那山岳般的身躯显得越来越小。 事变渐趋末尾,他使出袖里乾坤放出自己的骨血单手抱在怀中。 异常的是,他怀中安睡的女婴脸色苍白,十分消瘦、皮肤干燥且唇甲色淡,好似宝象国不良代孕产出的残次品似的。 疲累将极的松宗主用求余力将妖兽封印在怀中女童体内。 “呜哇——呜啊——” 望着面色转为红润、因感到胸腹内躁动而哭泣的宝贝明珠,他罕见地露出了慈爱笑容,将胸前乳白的独山玉佩系在她脖颈上。 之后,他随手一扬,被妖兽践踏、毁坏的房屋建筑纷纷恢复原状。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晨曦启明!” 无比嘭喷的碧色灵力播撒大地,治疗百姓们的伤势,安抚受伤的人心。 于是,一切都渐渐平息下来…… --------- 十二年后。 炎焱宗。 仲夏之季,群山连绵的地界里,天气格外炎热。 樵瑟夫在背上绑满了满满的柴火,右手把柴刀不时地扔到空中飞舞,旋之落下,再飞舞,落下…… 调遣内心的寂灭无聊之余,他用左手衣袖擦了擦顶头的毒辣太阳烘烤出来的汗珠。脚底板汗腺分泌出来的散热液体湿润了与草鞋之间的缝隙。 仿佛踩着一团湿润的老太婆裹脚布,“啪嗒啪嗒”地十分难受。 但为了日常生计的那碎银几两,他还是得兜兜转转地在半山腰与山脚集市间浮沉。 --------- 群山之巅,阁楼下小黑和中黑奋力的追逐一名粉雕玉琢的小萝莉。 “站住! “松宝珠!” “你给我站住!” “你怎么可以干这种违逆伦常的腌臜事情!” 宝珠身着纯白兰花里衬,天蓝色外衣被脱了一半,用两只衣袖在腰间打了一个蝴蝶结。 迎着山间岚雾奔跑的她,早起梳理好的云髻随风散开,乌黑亮丽的秀发在空中游荡,留给背后之人一个俏丽倩影。 咻咻咻—— 两个执事骂骂咧咧地追着宝珠进入了附近的密林: “竟敢在教习先生专用净房的恭筒上安装“燚”符箓,趁人方便之时偷袭爆粪。” “太不讲武德了!” “今日决不会放过你的!” 松宝珠在树木间辗转腾挪,轻巧躲避着背后地追逐,同时,不忘记开启嘲讽: “你们两个好烦。” “有本事合作中饱私囊的话,就好好夹着老鼠尾巴躲在阴沟里吃掉,而不要偷偷躲进道德碉堡里狂吠好不好?” 闻宝珠言,二人气急败坏地加快脚步: “放肆!竟敢污蔑我们,罪上加罪!” --------- “不好了,宗主大人!” 袁慰亭在天字号阁楼上慢慢地恰着翡翠绿茶,淡淡询问: “又是宝珠那丫头惹事了吗?” 执事大黑避重就轻、添油加醋地禀告事由: “是的,唉~,宝珠姑娘实在是太爱胡闹了,竟然在净房……” 话毕,大黑两手摊开,故作无可奈何状。 听罢,袁慰亭的视线越过浅浅的窗棂眺望着远方。 不一会儿,转头看向正厅中轴上诸位先代宗主的挂屏,目光挂在第四副遗像上,十二年前因神魂伤势过重而身死道消的松赟的面貌浮上心头,勾起他对往昔灾祸的回忆。 袁慰亭改品啜为牛饮,“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茶灌尽: “随便她啦,小孩子爱玩些,也正常。” 大黑一脸震惊.jpg: “啥?” --------- 视角拉回裸子植物群间。 “站住!你个小兔崽子。” “你叫我站我就站那我多没面子,还有人家明明是可爱的‘小兔兔’啦啦啦啦啦啦.……” 用柔荑和金莲在树干间婉转飞跃的可人儿撅着樱桃小嘴朝后吐了吐嫩舌。 小黑和中黑追逐着小女孩的背影越过一株枝叶鲜翠欲滴的古木。 稍倾过后,粗厚的树干前光影一阵模糊、扭曲,露出了宝珠的真身。 她得意地望向已经被骗过的二人,有些痞痞地用食指背抹过人中穴: “嘿嘿嘿~” “就这?你们才抓不住我哩。” 她眯起双眸,有些疲累地展开双臂向后伸了一个猫腰,浑然不觉背后高大健美、肌肉棱次分明的人影。 “松——宝——珠!” 宝珠刹那间被吓得一蹦三尺高,落在地上摔了一个屁墩儿。 “您吼我干什么呀布兰度先生???哎呦喂我的屁股~” 在接下来少女的忿忿声中,今日份的金乌仍旧普照着大地。 人间又是美好的一天,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第2章:一寸光阴一寸金 炎焱宗附近。 洛兰之森。 宝珠担忧自己的宝贝紫罗兰裙变脏,赶紧从古木外露的树根上爬起来,一边拍打自己略微发疼的屁股,一边仔细清除衣服上的灰尘。 布兰度挺立着身子,用食指轻戳几下对方太阳穴,语重心长地说道: “该抱怨的是我好不好! “小丫头片子。” “年纪轻轻老是想着逃课可不行。” 日光透过树叶间缝隙照到他苍白的脸上,金色头发,白得透光的皮肤,浑身散发出来的妖媚让人不禁怀疑他的性别。 “好了,赶紧给我准备囊萤映雪、悬梁刺股去。” “啊啊,疼疼疼,憋揪我耳朵……” --------- 夏日。 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 正午羲和高高挂起,青山焕发着日照的光彩。 阳光落入学堂,温暖了校场边缘中整齐高耸的大乔木。 沿着曲折的竹径走向幽处,潜龙堂深藏在花木丛中。在一片静寂中,可以看见堂内有两幢屋,一幢是学舍,还有一幢也是学舍。 周围美景使屋檐上的飞鸟自由自在地飞鸣欢唱、怡然自乐。后院前有一处幽深宁静的碧潭,如使人立前,只见天地和自己的身影在水中湛然空明,心中的尘世杂念顿时涤除。空谷间,钟磬音响轻轻回荡,波动了学堂间万籁俱寂的气氛,预示授业的起始: “听好了,有些还未在应天梯上攀过九级的同学得加紧了,不要老是花费宝贵的时间在一些与学业问道无关的琐屑人等身上……” 后排靠窗。 用手撑着下巴的云依不自然地摆好正坐,微微扭了扭脖颈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关注自己后,才把目光重新望向讲坛。 “好了,现在开始授业。” 炎焱宗派传承道统并非统一授课,即不是学生不懂不会,也只能跟着大家往下走。 在布兰度老师话毕,坐底下的每个弟子上来,双手抱掌前推,身子磬折,先给先生作揖行礼,然后把经籍交给对方,此为“上书”。 上一回书即先生给上一堂课。 上书的频率由弟子的学习进度决定。 天赋早慧的弟子,可能一日能上九回书;大器晚成的弟子,一日或许只能上一回书。 布先生接过书来,一边询问弟子的自习程度,一边在上面勾画圈点,然后再递给学生,这叫“点书”。 之后就是“读书”,老师带读,吟诵新内容,传功辅助运气。 读书之后,老师会作适当讲解。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讲解是根据弟子的根骨年龄和修真水平来进行的,像《道德经》,需要在不同的年龄进行多次不同的讲解。 然后是弟子离开,下去各自洞府“背书”。 每个弟子需要仔细背熟经书和先生注解,据此功法,气行周天,反复练习,直到自己觉得掌握。 修行无日月,这个阶段的时间可长可短。 然后弟子再伺机回到原先的学舍等待面见先生。 再次见到先生时,先要“复讲”。 复讲不是先生再讲一遍,而是之前先生怎么演示的,现在弟子再讲给先生听。 显然易见的是,能讲给别人听,才是真懂了。很多时候以为懂了,但一讲给别人听,就会发现自己有很多没有弄懂的地方。 修真弟子想要继续进行下一步修炼,都是以能通过复讲为标的,不以记住条条框框为准。 复讲过关,先生才会开始下一步授课,又从“点书”开始。 如果复讲不过关,就不能继续学习了,得回去复习,用水磨工夫打开瓶颈,直到通过才行。 资质实在愚钝的弟子可能一停就是两年、三年甚至十年,卡死太久的弟子只得外放为负责日常杂务的执事。 一个人一个人过关,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修炼,这便是炎焱宗传承道统的流程。 --------- 一颗樱桃在布兰度唇边蹦迪: “滋溜~好的,潘安仁,今儿我们复习则个‘三省吾身法’中的‘幻身’,看看你能否水到渠成。” “是,夫子。” 貌比潘安的潘安仁左手在外,右手在内,二手心向内结成道印。 “乾坤借法,水行诀,幻影仙踪!” 伴随一阵光华流转,他操纵水灵气扭曲自身反射的光线,出现了一个与布兰度一模一样的人儿。 “甚好,接下来汝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即使还没轮到自己,底下的众弟子也认真听记着先生对潘安仁的教导。 “善,下一位。” 话毕,一位身穿暗黑劲装,有着左赤右靛的异色双瞳的短发女子走了上去。 布兰度有点累,打了个哈欠后淡淡地问: “啊~~~,近来可安好啊杨容姬?” “谨禀先生,容姬安好。” “那请开始你的讲演吧。” “诺。” “乾坤借法,水行诀,海市蜃楼!” 随着水灵力被杨容姬调动,在她两旁出现两块波纹,逐渐生发成人形,折射光线,最终形成了两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凝实虚影。 …… 在场学徒轮流复讲着自己的修行成果。 渐渐地,待轮到宝珠时,“啪嗒。”她三步并做两步地蹦上讲台。 “来来来,老师看我给你整个好活儿。” 布兰度有些无聊地随声附和: “哦哦。” 宝珠掐着道印露出了仿佛便秘了一半的表情: “喉~~~咴咴咴!” “乾坤借法,水行诀,乱花渐欲迷人眼!” 她将潘杨二法结合,在创造虚影的同时改变其拟态。 伴随一阵水汽缭绕,蓬蓬蓬。 首先出现的是一位葱色头发的女孩。嫩葱般的长发扎成两束,甜美可爱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对如绿宝石样大小的幽眸,小巧玲珑的鼻子下是两瓣樱花色滴娇嫩薄唇。。 其次是一位灰发碧瞳的少女。头上带着一个天钿状的翡翠发饰,腰坠一个丹红的中国结,面容显得有点天然呆。 最后是一位头顶珠红蝴蝶结,左耳处有一缕逗猫辫的美娇娃。她身着桃红月白花边的连衣裙,正举着右手搭在小脑袋上敬礼。 当水雾彻底散清之后,三位虚拟歌姬在布兰度面前笑靥如花。 霎时。 全场静了。 布兰度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下巴品鉴道: “嗯——活整的挺好。” 宝珠得意地用食指背抹过人中: “那是。” “对了,我收到执事堂的投诉。” “待会儿下学,记得把你炸的净房给洗干净咯。” “啊这!“ “好吧。” 宝珠随即默默地撤掉周围的幻影,蔫蔫的继续听讲了…… 屋檐外的燕子在辛勤地衔泥筑巢,“啾啾啾”准备抚养生命大和谐的结晶。 房内的命运之子们今日仍旧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3章:今夜は月が绮丽ですね 炎焱宗。 潜龙堂。 净房。 一坨水精在宝珠头顶上包裹着,排除味道的同时吸纳周围灵气,变成如电影《深渊》般的含氧液体供她呼吸。 宝珠双手伸直向上,两手心相对,双手各自大指压住小指,结成慈尊印: “操天道,化阴阳,驭灵!” 她从环城的洛河之中呼唤出更多的水精。 它们蹦蹦跳跳地越过路上花草、栏杆之类的障碍物来到净房,贴到地板、墙壁、天花板的不可描述之物上,伴随着一阵阵蠕动,原本澄清的水灵渐渐变得或黄褐或灰黑。 一滴血珠从净房处飞出。 蓬!击中了不远处的一株老槐树。 嘶啦,正在暗中观察的大黑右脸颊绽开一道血痕。 伤痕中间,伤口不断滴血到下面蛋黄的槐花上: 啪嗒。 啪嗒。 大黑盯着树干上可以依稀看到远方天空的小洞,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布兰度躺在房顶上,手上的微创很快愈合,新长好的皮肤洁白如新: “喂!” “你还没有好吗?” 他的身旁立着一把足以媲美凡间帝皇金舆华盖的绸伞?挡住阳光,坐北朝南,孤芳自赏。 宝珠仰着头,望向顶方火辣辣的太阳,透过水帘,那金黄的放射物一阵扭曲: “我不叫喂。” “我叫……” “唉。” “算了。” 脖颈微酸的她低头继续做活计去了。 “上月农历四月初四是你的生辰吧。” 宝珠抿了抿樱唇,不语。 布兰度换了个更舒服地姿势侧躺着,耳听宝珠指挥水灵的声响,继续追问: “你有什么打算么?” 她心底的五味瓶被打翻,面色复杂,眼神晦暗不定: “唉:-(” “先生” “反正我现在无父无母自在一身。” “天生地养。” “这种事情过不过无所谓的啦。” 布兰度用食指拨拉着脑门的太阳穴: “噢——” “既然你心胸如此豁达。” “那我今晚就不带你去通天阁那里破费了哈。” “兢~” 仿佛早有预料似的,布兰度瞥向足点墙壁窜上房檐的宝珠。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语气发娘: “哎呦~不要嘛,我的好先生,人家想吃饭饭啦~” “……” 布兰度虽然一脸微笑,但的视线却隐藏着莫名的寒光: “以后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哦。” “我会感觉很恶心心滴~” “诺!” 宝珠立刻从心,连忙正襟危蹲,右手握拳,左手抱着拳头,合拢在胸前,庄严施礼。 布兰度眼神软了下来,微微摆了摆手: “行了,赶紧弄完准备今夜撮一顿去吧。” 宝珠从墙头一跃而下,紫罗兰裙翩翩舞动,兴奋的声响彻净房: “藕叶!(^-^)v。” 执事中黑和小黑路过净房的墙角,不禁心底嘀咕: “被罚擦屎居然还这么高兴,这娃子脑子瓦特了吧。” --------- 是夜。 暗黑铁幕覆盖天空。 一轮明月挂青天,几点疏星明碧汉。 华灯初点,底下街市人潮涌动。在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的城镇中,有一座阁楼高耸入云,似非普通人力所能建成,一楼漆黑招牌上,鎏金正楷的“通天阁”三字十分醒目。 跨过民众募捐的门槛,往里迈进,人声鼎沸。凡人们彼此呼朋唤友、勾肩搭背,钟鸣鼎食之间好不热闹。觥筹交错间,不时有伙计将已经烂醉如泥的客官抬到隔壁醒酒房,等着各自家的老婆来掐耳领人。 通天阁中间。 地字号楼层。 第233间雅房。 绯罗缴壁,紫绶桌围。当厅额挂茜绸,四下帘垂翡翠。 八仙桌旁,宝珠与布兰度彼此对坐,她拿茶,他拿酒,彼此互敬。 汤陈桃浪,酒泛金波。 桌上有说不尽的肴列珍馐: 阁楼的伙计们首先先放了四碟菜果。 其次,又是四碗佐餐菜肴:一瓯儿滤蒸的烧鸭,一瓯儿水晶膀蹄,一瓯儿白炸猪肉,一瓯儿炮炒的腰子。 然后又放了四碟案鲜:红邓邓的高邮双黄蛋,曲弯弯王瓜拌辽东金虾,香喷喷油炸的烧骨,秃肥肥干蒸的劈晒鸡。 小二用方盒拿上靠山小碟儿,盛着几样儿小菜:一碟十香瓜茄,一碟五方豆豉,一碟酱油浸的鲜花椒,一碟糖蒜。还有三碟儿蒜汁,一大碗猪肉卤,一张银汤匙,两双象牙箸。 再次,是用食盒装了,端来十个“螃蟹鲜”:都是剔剥净了的,里边酿着肉,外用椒料、姜蒜米儿、团粉裹就,香油炸,酱油酿造过,香喷喷酥脆好食。落后才是里外青花白地瓷盘,盛着一盘红馥馥柳蒸的糟鲥鱼,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肉皆香。最后乃数碗“水面”。 宝珠先吞咽了数口口水,咕咚。 在等布山长先动了筷子尝鲜后,她才如恶狗扑屎,额……用筷子在餐桌上疾速动作,速度之快可以抹出残影,将一口口珍馐放入樱唇里仔细咀嚼,唾液浸润,随即入喉,满口生香。 师徒二人就这样鼓动腮颊,大开朵颐着。 每当有经唇舌处理的食物入腹,布兰度胸腹就会一阵儿彤红。 将佳肴在腹内全部升华后,他鼻孔处呼出一口浊气,就算是进食完毕了。 作为对照组的宝珠,她的肚子膨胀的速度像被切嗣施加了固有时制御,不久,就变得宛如怀胎6月的少妇。 宝珠在面上浇卤,倾上蒜醋,三扒两咽,消灭完最后一碗面。她往一旁叠地很高的餐具放上最后一碗,啪,感慨“吃饭七分饱,长寿少不了。” 宝珠捧起自己肥肥的肚皮坐正,双手手心向下,无名指扳住食指,各成单白鹤诀,嫩唇念念有词: “炼体境秘技。” “山海千年修道仙。” “櫛饮风露坐参禅。” “蜕去凡骨开天窍。” “悟得生命可归还!” 宝珠的灵力在经络中快速流动。 “消化!” 她的肚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小。 “吸收~” 现在的宝珠倒是比原先还小只了。 “复原。” 啪的一下,宝珠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身材。 “最后是——” “上净房!” 伴随着漆门的开关,吱呀两下,宝珠的座位上早已是空空如也。 柔和的白光透过小窗偷偷地溜了进来,照在布兰度那张宛若古希腊大卫雕塑的侧颜上。 今晚。 月色。 很美。 第4章: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有点用 召唤水精给自己的屁屁智能浸润、冲洗后,宝珠重新回到房间。 小女孩肉嘟嘟的脸颊趴在八仙桌上,用筷子划拉着残羹剩饭进行最后的光盘行动: “先生。“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练到不用不用五谷轮回的地步嘞?” “等你能辟谷再说吧。” 布兰度用紫砂壶往青花瓷茶瓯里泡冲着翡翠绿茶,哗啦啦—— 由于脸颊侧靠在桌子上被压扁,宝珠的话有些漏风: “啧。” “我才不要呢。” “辟谷后,如果不再当一个饭桶,呃……吃货。” “那在辛苦修炼后获得的漫长生命里,未免太过无趣了些。” 宝珠仰起头,漱口茶在其喉咙内翻腾,咕隆隆,随后被她“呸”的一下吐在渣斗里。 布兰度一边品缀着翡翠绿茶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问: “宝珠,为什么不去告发而选择……嗯……炸那个呢?” “看不顺眼喽。” “袁大宗主的道学气太冲了。” 宝珠一板一眼、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袁慰亭说话的语气: “净扯些:‘彼等乃宗门忠犬’啊。” “‘水至清则无鱼’的劳什子话头。” 心情略有不爽的宝珠准备用吃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小二哥,要一碟茴香豆!” 过了一会儿,宝珠除了咀嚼还要说话的两颊略涨,像冬天储蓄食物时鼓起腮帮子的松鼠: “明明……是体制……的问题,却偏偏……给我往……人性……那边……歪楼……” “简单来说,我管不了……天下间所有……不平,但捉弄……出现在面前……的硕鼠……还是做得到的。” 一坨牙齿磨合完的豆渣艰难通过宝珠的食道,随即咕——咚一下,被吞下肚。 “先生。” “总有一天,我想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活得比谁都自由。” “嗯嗯——逍遥游。“ “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生活,这是我修仙追求的理想。” 宝珠畅谈梦想的同时渡步到窗台,说到激动处,摹仿486,左手指月,右手叉腰,左腿往左横跨一步微屈。 布兰度静静地在她背后倾听,品完一杯绿茶后,闭着眼用舌尖在唇边流转,抹净周围的茶渍。 …… 伙计收碗后,布兰度就瞧见宝珠从不久前慨当以慷的激昂模样行云流水般化成了一只舔犬蹲坐在他坐的太师椅旁,用萌萌哒的眼神看着自个: “那个……先生您可不可以帮我件事儿?” 布兰度看着桌上空空荡荡的,试探道: “嗯……” “再来一桌?” “诶?好像这也可以。” 宝珠拍掉自己小脑袋中的绮念: “咳咳,不是。” “就是您可不可以给我那个……那个。” 布兰度看着宝珠像个娘们似的食指相戳,一阵忸怩,蹙起了眉。 宝珠最后双手垂下,贴紧裤腰,一本正经地说道: “您可不可以给我种上忘忧盅啊?” 听到这话,从小看着宝珠长大,很清楚她一撅屁股就知道其想拉什么屎的布兰度,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沉吟了一会儿: “需要用‘道’去脚踏实地趟过的东西,走‘术’的捷径来取巧的话,最终会被反噬自身的,所以……” 宝珠的心仿佛在坐过山车。 布兰度最终还是否决了: “不行!” 修行不易,宝珠叹气: “唉!” 布兰度劝了劝: “我可是为你好。” “小二哥!” “再来一桌!” “不要给我上重样的!” 对于耍小性子的宝珠,布兰度假装抱怨了几句: “唉。” “不是你自己赚的银子不心疼是吧?” 再次经过一阵桌上的风驰云卷后,又是一次熟悉的宝珠制造排遗物的时间。待宝珠重新回到房间,布兰度勉励道: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你还是好好当个加把劲骑士,等后日,靠自己爬上应天梯吧。” 伊不语。 暗黑夜幕下,炎炎宗庇护下的姿阳城华灯闪烁。通天阁周围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阁上楼下宾主尽欢、好不热闹,一派盛世景象。小宝珠望着窗外,有点痿: “可我怕疼。” 布兰度再劝: “兵家有言,让你在战争与耻辱之间作一选择,你选择了耻辱,然而你将来还得进行战争。” “修炼本就是从根子上强借天地万物之造化为己用,哪里有得轻轻松松就能一步登天的?” 宝珠眼珠一转,嘴上应是: “好的,先生。” 内心却嘀咕: “可是逃避虽可耻,但却有用。” “我不想费劲走出自己的舒适区。” “我只想扩大自己的舒适区。” 计上心头的女孩握紧寄几的小拳头,暗暗做下决定。 --------- 后日。 斗转星移,日与夜轮班交替当打工人。 在炎焱宗所处的天都峰最高处的光明顶上,寒风凛冽,引人瑟瑟发抖。 悬崖陡壁之上、冰渍岩缝之中,气候奇寒、积雪终年不化,一般植物根本无法生存。 例外的是散布在疾风劲草里傲霜斗雪、顽强生长的雪莲花,在严寒和空气稀薄的山顶处把根深扎,挣扎求活。 秋刀虞在口里“咔嚓咔嚓”地一个一个消灭包着起阳草的酥脆菜角,在渐渐变得熙熙攘攘的弟子们中十分醒目。 韭菜辛腥的味道随风弥漫,引起许多人皱起了眉头、捂住了鼻子。 他们齐声声嫌弃地看向场子中间那位引起公愤的颇为丰满的女性。 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秋姑娘歉意一笑,随后张开深渊巨口一口气吞完剩下的菜角。 日中始,一个身着名服却身材略为单薄的小男孩,站在人群边角处,偷偷望向早已用水灵包头避免吸入周围味道的宝珠。 奶奶灰的天空突然下起了一阵霰。 她没看他。 他没看霰。 一个青衫秀士已飘飘然走上来。日色下,只见此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他含笑走过来,风神更是潇洒已极,似乎是一个令人着迷的人物。定住脚步后,他朗声吟道: “身为修真之人为修得真实!” “残酷的修炼避免不了,泥沼般的远方看不到尽头。” “正因为如此,鄙人江别鸽想叮嘱诸君。” “如果掌控这个世界的天道真的存在拟人化的神格。” “那将会是……” “极其严格。” “无比善良。” “甚是伟大” “的存在吧……” “‘结刍为狗,用之祭祀,既毕事则弃而践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仁’是我辈修士的道德,而‘不仁’,则是天地间最大的公平!” “天地和圣人都不言仁、不争仁,滋养万事万物后不求回报;都像对待那个被丢掉的草狗一般,并没有对人特别好,对其他万物特别差;都任凭其顺其自然、自生自灭。” “换句话说,不管万物变成什么样子,那是万物自己的行为,与天地无关,天还是干天的事,地还是干地的事。” “这比说天道“厚德爱生”更残酷,但非常现实。” “所以人想要什么都需要自己去争取!” “不畏惧未知,不要把生存的希望寄托于别人的眷顾。不服从既定的命运、勇于抗争、不怕输才是真正应该保持的道心。” “现在,我宣布:炎焱宗潜龙堂神魂试炼——‘天问’” “启!” 第5章:“啊!疼疼疼……” 江别鸽话语一落,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两处巨石间,原本云雾缭绕的光明顶上缓缓出现了一道悬空的白玉石梯,不知终端。 “好,现在请诸位弟子拿好自己手上的签条,念到对应的签名就上来。” “第一位。” “点绛唇。” 宝珠盯着掌心亮起的手签,内心一阵无语: “……” 她上来后,江别鸽对脸色带上痛苦面具的宝珠叮嘱道: “若觉危,可折断签,阵法可助你回城。” “应天梯内,灵力被封,一步一幻,险象环生。” “虽是依据负面记忆而创造的幻境,但如果头脑信以为真也会在身躯呈现对应的损伤。” “谢过江教习。” 宝珠施礼过后,便深吸一口气,揣紧袖子里的东西,朝应天梯拾级而上。 --------- 第一步。 眼前一暗。 再见光明时,早已是天地倒转,沧海桑田,往昔记忆中的《永远同在》响起。 辽阔的大平原,就在阴山脚下。草川上的天空,看起来好像牧民们居住的毡帐一般盖着大地。绿野四面一望无际。 “天苍苍。” “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青蛙……” 伴随被吓停的bgm,宝珠低头默默看向不停晃动着大头吞噬自己下半身的粉色巨蛙。 宝珠抱怨地嘟囔了两句: “唉。” “我就知道。” 灵力被封,无法释放法术反抗的她,在被彻底吞下前拿出袖内的忘忧草,吃下其淡黄的花被。 霎时,视觉、听力、触感、嗅味都消失了。 即使身处青蛙体内,在没有黏糊糊、湿漉漉、酸臭臭的感脚下,宝珠不再觉得恶心。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静静地等待…… 突然! 一只尾部闪烁着冷光的萤火虫飞到宝珠跟前。她立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 瞬间。彻底的白色烟波淹没了黑暗,脑海的记忆中,传来数下《魔女の呼び声》的盲音: 窝诶嘿~~~啊哈~~~齁! 回头望去,背后仍旧是原地来时乌央的人群。 山顶岚风将墨发吹起,宝珠将飘到眼前的发丝别到耳后。 仿佛只过了一瞬,一切都与之前没什么大的不同,刚刚让自己度秒如年的恍若真实的幻影早已散去。 宝珠重新看向自己脚下的阶梯。 她吞了口口水。 咕咚。 --------- 接着,闭上眼,假装自己看不见前方未知的恐怖,踏上了——第二步。 光暗调换。 眼睛一闭一睁。 宝珠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之中透露出点星荧光的地方,对自身记忆的拷贝中唯一缺少的是少了一位蓝色智慧之神做在她的对面。 周围的荧光不断快速变换——欻欻欻。 一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弥漫了宝珠的鼻腔。 望着周围无数个手臂粗的针管,前世小时候打针的童年阴影浮上心头。 当宝珠准备故技重施时,却无奈地发现手中的忘忧草迅速发黄变黑、干枯萎谢掉了: “哇。” “不是吧。” 欲哭无泪之际,无数个注射器开始向她连续刺来: “啊!疼疼疼疼疼疼……” 伴随一阵盲音,齁! 拼命说服自己幻境是假的宝珠凭借自己的意志力苦熬过千针酷刑,重回现实后冷汗淋漓,身上的亵衣被浸湿。 她忍住想吐的恶心感,下意识回首,双眼无神地盯着周围的人群,联想起两句现代诗: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现实场景映照在宝珠脑海中,形成若幅鲜明干脆的意象,犹如一个正在向外辐射的核心或旋涡,压缩于其中晦涩难言的情绪不断由此发散出来。 她神魂深处,似有一滴水掉入湖面般duang~~~的一下,荡漾起数道波动。随后,宝珠的魂魄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生长、凝实了数分。 不过此时陷入ptsd的宝珠已是无暇他顾了,她蹙眉瞥向袖中仍旧完好的忘忧草,长叹一声,“唉,我飘零半生,如今……” 女孩骑虎难下,只好缓慢挪动起僵硬的右足。 --------- 第三步。 碎乱的信息流开始不停冲刷宝珠的瞳孔,无数像素在她面前变化、移动、重组,轨迹的汇集最终成型为逼真的现实。 宝珠身形恍惚。 她的迷魂在一座现代都市中飘荡,眼角瞟到大街十字路口,一块led大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观众朋友们。” “大家晚上好。” “今天是11月16号,星期二,农历十月十二日。” “……” “近日有一刚毕业的少女……工作加班结束后猝死在廉租房……” “我在飞?” “不,说是正在飘更合适点吧。” 无所依的感觉充斥了脑海,对未知的恐惧逐渐袭来,她随着命运的风如浮萍般四处游荡,直至来到一栋老旧的公寓,墙壁上满是斑驳的脏点。魂体透墙,隐约的啜泣不断传入体内,莫名的情绪使她魂魄扑闪扑闪的。 习惯性进到6楼左转尽头的房间,先见一位头发黑白相间的老妇人正在边哭边仔细拾掇里面的东西,后发现站在窗台边的老爷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闷烟。 血浓于水的纽带使懵懵懂懂的宝珠一下转为清醒,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爸!” “妈!” 她飞奔过去,想牵起妈妈的手。 她的手陡然穿过了妈妈的手。 沉默。 宝珠四处胡乱地扑腾。意识到无法改变周围一切后,她默默蹲下,双臂抱膝。即使在空闲时无数次苦闷地猜想过自己前世死后的场景,但当这一切如此真实的呈现在面前时,内心的苦涩还是让宝珠无法忍受。女孩低沉情绪中夹杂着对摆弄自己的命运的憎恶。 但幻境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继续悲伤,哗啦啦——骤然突现一团猛烈的引力漩涡将宝珠魂体活活撕走。 接下来,她感知到自己被硬塞入一具肌肉松弛、手足痉挛、内部开始逐渐自溶的尸体中。明明肉体已经停止了生命活动,宝珠却诡异地发现自个居然重获了体感,但一动也不能动。 其后,她被抬到了担架上,应该是被送入了殡葬车里。 冰冷,抖动…… 车开始行驶,四周不时摇晃,而且感觉越来越冷,却无法哆嗦。现在无法动弹的宝珠譬如被生活拳击倒的咸鱼,自暴自弃地呈现出一种躺平任君施为的佛系状态。 她有些累了。 想睡。 不久。 一股按压下来的刺痛感吵醒了她。宝珠身体无能之下,只能这样安静地忍耐,自嘲着“享受”两世为人后的第一次死人妆套餐体验。 终于结束了。 宝珠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正在被人毛手毛脚地换衣服,随即,她被推了出去,最终进入一处柔软逼仄的空间里。 然后,盖子被合上,周围一切嘈杂都在瞬间被隔离开来。 这,应当是冰棺。 不知道过了多久,冰棺盖子被打开,她终于又听到声响,入耳的,是《你快回来》。伴随主持人噪耳地话筒音,瞻仰遗容的环节开始了。 时时有脚步走过自己身边的声响。有的人,只静静地走过去,看自己最后一眼;有的人,还带着哭腔,试图呼喊自己几声。 忽然,她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二老同时上香,妈妈神色悲泣欲绝,爸爸在一旁留神着妈妈不要因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宝珠想起来,想呼喊,想真诚地对父母说声对不起! 却仍旧一动也不能动,内心逐渐充满不甘。 在持续煎熬之中,宝珠容忍到盖子再度被闭合,自己再次被隔离。 周遭感觉有些安静,偶尔听到人声,却不显嘈杂。 然后又是一会儿颠簸,最后,停了下来。 当宝珠又想要昏昏欲睡时,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个抓着自己的琵琶骨,一个抓住自己的双足,将自己搬举起来,然后放在另一个粗糙的钢架子上。 这两个人很娴熟, 非常非常的娴熟。 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的宝珠开始感到恐惧。她忿忿地在内心向老天竖起中指。 最后,宝珠亲眼感受自己仰卧着被推送进一个满是油渣味的狭窄长厢。 很快的,有黏糊糊的液体射在她身上。 临到场,头皮发麻,内心的惊悚感涌遍全身,难言的压抑窒得心中难以思考,眼角死死瞟向脑门旁炉膛的喷火孔。 就在气氛逼近到焦灼的极限时……自己居然听见了内在急速跃动地心跳声: 咚! 咚! 咚! “唉:-(,我怕了。” 应天梯之上,怕被玩坏的本能使宝珠的肉身下意识折断了“点绛唇”: 啪! 回城阵法闪烁,将宝珠传离后,白玉石梯旁的江别鸽面无表情地宣布了结果: “应天梯,三阶。” 满众哗然。 第6章:放課後 在围观群众雪亮的眼睛里,宝珠只是略在应天梯底下蹭了蹭,还没深入呢就打出gg,走得跟闹着玩似的。 担心、惊讶、疑惑、嘲讽、嗤笑等诸如此类的声光如聚光灯般集火在宝珠身上,使她浑身不自在地冒起了鸡皮疙瘩。 日中始从人群中冲出,看着宝珠不对劲的神色,担忧地问道: “你没事吧?” 他的皮肤很白,就像绝大部分的文人一样;但因为皮肤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樱粉胭脂般红润。男孩相貌虽然美,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 她羞得不见回应。 嘭! 忽然一下子尘土飞扬,待沙尘散尽,已不见宝珠踪影。 这小姑凉直接眼不见心不烦,鸵鸟钻沙堆,施展遁地术溜之大吉了。 远处,布兰度葛优躺在一把华盖底下,啖着荔枝吐槽道: “呀嘞呀嘞,真是的,这丫头。” 但世界无论少了谁都照样运行,试炼仍旧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数枚坚韧微密、细腻柔润的独山玉被颁发到通过者手上…… --------- 斗转星移,金乌西沉,天色逐渐昏黄,燕雀归巢,叽叽啾啾。 落日的照耀下,天空像是走了水,上头的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一会儿梨黄,一会儿葡萄灰,一会儿半茄子紫半百合色,还有些说也说不出来、见也没见过的颜色。 枯藤缠绕的老歪脖子树上,枝干正漂浮着一颗很大的水球,周围还有数粒在空中缓慢巡视的水珠。它们在夕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我们的主角正在——睡觉。 她蜷缩起身子,静静地漂浮在自创水床之中,宛如回到妈妈的腹中,可以屏蔽、忘却外界的一切烦扰。 每当她在这个新世界感到孤独、痛苦时,都会来到这里。只要睡了,一切都不再痛苦了,即使还要应付明天的忧愁,但在这一刻,自己是幸福的。 偶尔打出的鼾在澄清的水内形成数个气泡: “spw~~~spw~~~” 咕隆~~~咕隆~~~ 气泡漂浮到顶,随后破灭。 霞光照得宝珠的脸蛋红彤彤的,树下的红河兰变成金灿灿的,偶经的黑山鸡变成紫檀色的,四周像是被换了个世界。 一会儿,天空出现一匹马,马头向南,马尾向西。马是跪着的,像是在等人骑到它的背上,它才站起来似的。 过了两三秒钟,那匹马大起来了。马腿伸开了,马脖子也长了,一条马尾巴可不见了。 山脚村庄下的孩子正在兴奋地寻找云??马尾巴,可是它偏偏不等待那些爱好它的孩子,那匹云马就变模糊了。 枝干旁边的小水灵撞向大水灵,duang~duang~duang~使它荡漾起数道波纹,唤醒了正被保护的宝珠。 睡眼惺忪的宝珠揉了揉黛眉,撤开水灵,看向眼前江别鸽那张德高望重的嘴脸,戒备地询问: “您有事?” 江别鸽反问道: “你作弊了,对吧?” 宝珠头上一滴冷汗落下: “呃……” “你上去的时候手带草了,对吧?” 宝珠将头一偏,努力吹着口哨,啾~啾~~啾——却死活也吹不出来。 江别鸽痛骂: “好奸诈!好狡猾!不知羞耻!没想到传说中的三好学生竟然是这样子的。你那儿的脑髓是被邪修给吸光了吗?” 女孩内心惭愧,但面上应对陌生人不愿轻易低头,便摆出一副死“珠”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作弊按学规是罚扫全城的净房……” “抱歉,江教习,请借过,我已经准备去承受违反规则的代价了。” 她抬腿离开,准备受罚。 然而江别鸽身影一闪,依旧去挡住宝珠的路,继续说教: “就算如此,你之前带了忘忧草不也没用吗?宗门始祖闵渐珠炼制的顶级法器哪是好糊弄的?” “做这种不符合自己道心的肤浅行径,是在为自己的修炼之途自掘坟墓啊知不知道?唉,现在的后生真是不知羞不知羞……” 厌恶大段说教的宝珠想随便找个借口匆忙逃离。不好直接对骂,她便对着江别鸽那搓被夕阳染成脑白金的胡子心不在焉地恭维了一句: “您老人家的白胡子现在被落日晒成金胡子,这是修运亨通,必要高寿的征兆啊。” 听到“高寿”二字。 唰—— 江别鸽瞳孔一震,眼神逐渐变得虎视眈眈。他挂着和蔼可亲的笑: “你现在修炼之途遇到困难,但是其实你根本不需要害怕到出此下策的……” “想不想继承父之遗泽一步登天?” “哈?” --------- 夕阳渐渐失去光泽,火烧云下去了。 山脚稻香村小桥下,流水哗哗作响,旁边庄户人家炊烟袅袅。 古道上,孤独漂泊的旅人骑着一匹瘦马,顶着西风艰难地前行,从遥远的地方想来投奔村庄里的亲戚。 到了凄寒的夜色里,天上暗云游弋。 宝珠玩耍起窜台灰太狼的穿墙台词:“米西米西,滑不拉几,如果你不拉几,我就不能米西。” 她浑身萦绕着土黄色的灵力,使用遁地术,让地底一部份变成水状的涟漪态物质并潜入里面自由地蝶泳。被经过后的沙土逐渐变回原样,借此来让自身隐秘进行异空间的快速移动。之前江别鸽的话语如恶魔的呢喃一直萦绕在耳畔,挑动起宝珠内心深处的神经: “当年令尊对鄙人有指点提携之恩,我便告诉你《道术禁书目录》的秘辛吧……” 炎焱宗禁室底下出现一坨水波。 “我不是说了吗……” “大道三千,终有一线生机……” “布师兄一方面是想维持公平,另一方面是真正想让你通过应天梯获得神魂的成长……”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实践已经证明你不适合硬闯了,所以只要重新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就行,不要拘泥于死板的规矩……” 禁室黑曜石地基,宝珠从胸前的虚鼎拿出自制的初级法器“白垩粉笔”,将其与胸前的乳白玉佩共鸣。 随即,将笔头与曜黑的岩石触碰,黑光顿闪,但前代掌门之玉却将禁制豁免。 “跨过九阶是从学徒转为正式弟子的基本。你不想无痛升级走上人生巅峰吗……” “之前你一个人求我私开应天梯让你多次尝试时,你的缺陷就暴露出来了。难道你想一辈子卡死在这里吗……” 白垩与黑曜石一阵摩擦,在其身上留下一道道被侵犯的痕迹。 “别再可是了,过不了关你莫非还欲与下届的小鬼一起学习?或者外放成无能的执事?你身为前掌门之女,我都替你躁得慌!待你功成后就去应天梯会合,我再来指导你……” 最终,白垩笔划完过后,“咴咻”,宝珠朝上方略微歪曲的正方形用力一推,禁室底下一块大小供一人出入的石头门被打开了。 第7章:尼给路哒呦 黑曜石砖铺陈的地板上突现一个小脑袋。她左看右望,四处查探。 黝黑的琉璃墙壁上镶嵌着一列夜明珠,暗淡的荧光照应得周围星星点点。 前方,两排齐头并列的青铜柱默然矗立,路越远越窄。 宝珠全身蓄力,一跃而起,落地后仔细提防着四周。 但见那青铜柱上充斥了没有下唇,以鼻梁为中线,大眼、双角,两侧作对称排列的狰狞兽面纹——饕餮。 陌生的天花板则是使用两个夔纹做轴对称纹路。 概括夸张的凶兽纹饰和造型符号都呈现给人以一种超脱尘世的威吓力量和神秘气氛,象征指向某种似乎是越世间的存在。 整体布局恰到好处地体现一种无限、原始,不能用概念语言来表达的“狞厉的美”。 宝珠进行第一次有点紧张,吞了口口水——咕咚。 她回头望一望来时黑黢黢的小门,还是决定继续深入探索。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宝珠瞳孔陡然张大! 一个浑身肌肉枯萎、肤色褶皱惨白的人形怪物瘫坐在地上,锃亮的强者发型,肚腩褶皱下垂,四肢被缠绕上锈迹斑斑的玄锁链条,钢环上的暗刺扎入骨髓,看着就觉得疼。 它双腿大开,驼背垂首,有一道深深剑痕贯通双目。身前有一碎石,上面放着一赤一靛两颗眼珠,覆盖着早已干涸的血渍。 狰狞恐怖的饕餮纹以伊为中心呈同心圆均匀分布,地下的整个灵脉都在为符文提供能量,赫然是一个镇压高级修士才用到的九锁连环封魂阵! 每当它吐纳一次,蓄积一分力量;符纹就微微闪烁一下,夺走其半分积累的气力。 在发现它不会也不能攻击自己后,宝珠被吓得bobo跳的心肝缓缓回归平静。 心虽疑惑,可四周有更多东西迷惑住她的心神——书,成千上万的书! 《原始貍奴摄魂法》、《混沌生三莲》、《大五连创世诀》、《嫖帝临九天》、《天渊剑》……都是修真界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被湮灭失传的绝世功法。 选择困难症的她一时纠结。 “算了,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不就行了。” 当她想要贯彻心中想法,用水灵碰触到那些典籍那一刻—— 嗷!!! 一声嘴里充满老痰地嘶吼吓得宝珠口里套娃,一蹦三尺高。 定睛看去,一条暗刺锁链狠狠朝自己鞭来。 她应急闪避。 这时,周围典籍却如猴子捞月般急速消逝,使她心神大乱。 “驭灵!” 宝珠唤出众多水灵组成屏障准备挡住玄链的尾行鞭挞,自身一闪,抄起最近的一本放入虚鼎后就要赶紧跑路。 “啊嘞!” 她金莲底下乍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蓦然回首,那锁链已然如刺破保鲜膜轻易贯穿水灵们的防御,扎入自己的右足脚筋。 宝珠感到体内的血液急速流逝,灵力也被疾速吸走: 汩汩~ 汩汩~ 此刻,一阵黯淡的朱红光芒吸引了她的目光。 察觉到新鲜血液进入的老白皮怪物双眼微微发红,抬头张开血盆小口,吼~~~ 它双手似得了脑血栓的吴老二般颤颤巍巍地伸向地上碎石静置的眼睛,青黑十指上长长的绛红指甲拨拉地面时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它将双眼嵌入掌心的缺口: 叩嗒。 叩嗒。 随后。举起手来! 被手之目吓到的宝珠惊呼: “靠!” 她连忙从虚鼎里抽出破军匕首,咔嚓一下,手起刀落削去脚后跟,忍着剧痛挣脱锁魂链,用灵力迅速止住伤口的出血,随即赶紧撒丫子尼给路哒呦。 怪物嘶吼着,“肉——肉——吃肉……” 更多的锁链宛若毒蛇朝宝珠背后袭来。 铿锵数声,早有防备的她用匕首拨开背刺,闪转腾挪之间急速抽身,不再逗留。 手之目看到宝珠即将离开的背影,极度不甘地动用起多年积蓄的力量,硬抗封魂阵的镇压吭哧吭哧地站起来,赤裸全身双臂齐抬,两肋下黄雾弥漫。 双手之目异光四射,噌—— 极速折射的光线刺入宝珠眼睛,使其全身被罩在光网中。 “啊”的一下,她痛苦地捂住双眼,陷入黑暗,一时间进退不能。 元神深处,一片暗幕,倏忽间无数双犯了红眼病的赤眸生成,开始蛮横侵蚀宝珠的髓海,意图夺其身体的控制权。 她的脑子逐渐变得懵懵懂懂,过去的一幕幕犹如被剪碎的电影一样噼里啪啦乱现,然后有一个顽童拿树枝在头颅里搅啊搅,直至头痛欲裂。 恐惧和不安充斥在宝珠的内心,就像有一把烈火放在胸腔内熊熊炙烤自己的五脏六腑,烦躁、难受、恶心已经填满胃部,再从里面延伸到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 五感不断退化,意识逐渐模糊,就在它将要得逞之际,忽然! 宝珠元神核心出现一双硕大无朋的玄青龙眸静静地看着它…… 双方一阵沉默。 啪嗒一响,一只庞大乌蹄抬起。 随即,赤眸屁滚尿流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逃窜。但它经多年退化,力量早已经不复巅峰之态,最终,牛蹄像踩爆墙角爬出的蟑螂般追上并压死了赤眸,宝珠灵台重复清明。 宝珠像差点淹死的鱼似的大口呼吸,“啊——嗯啊——” 回首望向捂住双手瘫在地上难受闷哼的怪物,女孩微微歪头,顶上打出3个问号。 但没空深究自己突然获救的原因,逃命要紧,宝珠马上忍着疼一瘸一拐地走向求生之路,赶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 布兰度在今日的修炼完毕后,来到她的居所,展开灵觉感知到里面空无一人,不由对着面前的干栏式房屋自言自语道“” “这丫头。” “遁哪去了?” “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巢……” “不会面皮太薄,就这么整自闭了吧?” 蓦地,布兰度眼角余光一瞥,发现一个在屋檐房顶间飞跃的人影。 他若蝙蝠用脚爪勾起起水中鱼般,轻而易举地拎起大黑,阻拦其行动: “呦呦呦,这不是执事大人吗?” “跑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嘛?” “不妨在此地说出来让布某开心一下可好?” “哎呦喂,这不是布爷撒?祝您老祥康金安、万事如意、修运亨……” 布兰度不耐烦,直接打断大黑源源不断的马屁: “少废话,赶紧说事。” “是是是,布爷,禁闭室有变,需向掌门报道。” 话语入耳后,布兰度瞅着不远处房屋匾额上用狂草写的“碎玉轩”三字,陷入了沉思…… 第8章:一点丹红先到 看着布兰度杵在这儿跟个屁股痔疮似的一动不动耽误自己事,大黑忍不住出声提醒: “那个,布爷?” “您老是不是可以那个……” 布兰度回过神来,对着他似笑非笑。 被捏住命运后颈肉的大黑赶紧陪出最谄媚的笑容: “哎嘿嘿~~~” 砰! 布兰度直接一掌将他劈晕,将其丢到一处罕有人过的旮沓,之后立马匆匆离开。 --------- 应天梯。 瞑昏之际,望舒悬空。 寒风吹拂,雪花飘散。 一块地面遽然蠕动,不久冒出一只“土拨鼠”。 她游上岸后,晃动身子抖掉身上泥土,便迫不及待地从虚鼎中拿出书来开始学习。 看着自己辛苦窃来的书,宝珠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原本空白的纸页迅速显现出一系列色彩斑斓的人物花鸟字画来: “西域有一富者,姓董,名王,字统领,号博人。” “此书乃董王集三千博物君子撰成,故名曰——《博人传》。” “自言博古通今,救死扶伤、治国方略、上天入地、下海捉鳖,无所不知也……” 阅读到如此充满恶趣味的简介,宝珠脸上不禁出现了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翻页: “坐画屋为男女裸交接,置酒请诸父姐妹饮,令仰视画。” 春画+1。 “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春画+2。 “宫内花丛中,二人衣衫不整、大汗淋漓,正颠鸾倒缝不知天地为何物,姑娘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官人腰带上。” 春画+3。 宝珠的表情逐渐变得抽搐,开始加速浏览起全书。 春画+4+5+6…… “坑妹啊! “啪”的一下,”书被她气呼呼地甩到地上。 抽卡失败费了吃奶的劲就只窃来一册颜色本子的宝珠十分郁闷。 她蹲在白玉石梯不远处的巨石边,从虚鼎中掏出一把茴香豆吧唧吧唧地嚼起来,以此来发泄心中的负面情绪。 哗啦啦—— 清风不识字,无故乱翻书。 山顶咆哮的寒风赶走了萦绕在琼鼻间的咸鲜豆味,也粗鲁地快速翻开地上书页浏览其内容。 书页的响声重新吸引了她目光地审视,这本子没有年代,色彩斑斓的每页上都写着“食色性也”几个字。宝珠歪头看着难受,又拿起来仔细看,这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 “魂——慑——色——沮——诀?” 她张开“深渊巨口”将剩下的豆子一次性吞掉,好奇的从胸前虚鼎掏出一颗火齐珠来放大查看: “若练神功,终为自宫” “炼丹修愿,内外齐通” “天人化生,断、情、绝、欲……” 宝珠蹲在天台边,鼻尖被天气冻得微微发红,虽感到眼前的东西好比一颗裹上蜜糖的毒药,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舔舐上去。 --------- “哎唷,你脸被冷风吃红了,没事吧?” “没事,修道之人百邪不侵。” “这是什么好东西?也让我康康呗?” “行啊,你自己找火齐珠去……” 热爱学习、盯书入神的宝珠这才发觉了背后高大健美、肌肉棱次分明的人影。一滴成吉思汗从额头滴落,像年久生锈的傀儡似的,她一寸一寸地转过头来。 宝珠脸上摆出讨好的笑: “啊哈哈~~~” “天色已晚,先生您还未安歇呀?” 确认了禁闭室的安定,又找到宝珠确认其安危后,布兰度这才放下心来,与其调笑了两句: “你不也是么?” “大晚上的偷本子来这里开黑,准备熬夜修仙,法力无边?” “先生,先贤迅哥儿有云:窃书不算偷的。” 没等宝珠慢条斯理地狡辩,布兰度捏住她兰花边的衣领将其提溜起来,“哎呀!” 布兰度严肃地注视女孩双眼,目光如炬: “你还没有对这邪修法诀功行周天吧?” “没有!保证没有!我是那么不正经的娃么?” 大风起兮云飞扬,宝珠信誓旦旦的话语刚出口就飘散在凛冽的风中,被捏在半空中的她不时晃荡,连带着手书上的一页页“玉体横陈、纵情缱绻”也被不停翻动。 “好,接下来的话你认真听好了。” “邪修之法,损不足以奉有余,后患极大,但因进境极快——” 噗! 布兰度被一柄利剑透心而出,鲜血被迸溅到宝珠眼上,使面前的世界变成猩红。 江别鸽以有心算无心,阴森森的话语缠绕在这对师徒耳畔: “但因进境极快,惹人垂涎,对吧?布师兄。” “江某阳寿将至,需要异法破镜,所以请松大小姐借书一览,布师兄不会怪我吧?” 伴随剑刃一搅,玄青的饕餮纹路疾速在布兰度身上弥漫,同时剑颚处生发出三条刺链缚住他的身体。 在被江别鸽彻底封住灵力之前,布兰度将仅能调动的灵力集中到中指。 封魂阵成,江别鸽抽出玄阴剑,嘭!将一直比他高出半头的布兰度恣意踩在足底,窃喜地喊: “下地狱去吧!” 当江别鸽欲一剑剁下地上男子的头时,一声怒喊吸引了这厮的注意: “找死的是你!” 一双目眦欲裂的愤怒双眼骤然出现在他面前,气得胸都快炸了的宝珠迅速还击。 破军与玄阴相碰,锵!火花四溅。 江别鸽用远比宝珠深厚的灵力将其震飞,电光火石间,她用“生命归还”伸长秀发顺带走了已经被锁魂链捆成粽子的布兰度。 江别鸽紧追而来: “松宝珠,把书给我,我不杀你!” 滋滋滋~~~ 大量水灵充斥在他面前,熠熠生光,每一颗都包含一张被折成菱角的金黄符箓。 “老娘信你个鬼哦!” 话音一落,接连不断的高能金花炸开,在“燚”符箓气浪下四射的水珠形成二次伤害,逼退来犯之人。 唰。 破军被宝珠注入灵能后刀刃陡然伸长。 乘江别鸽立足未稳,她立刻切其中路。 宝珠的刀砍在他胳膊上,砰!却发现破不开对方的护体罡气。 “呵呵。” 江别鸽冷笑完挥剑反击。 铿锵数下,她握刀柄的手被震得发麻。 他见缝插针加一膝撞,宝珠踢腿去挡。 蓬。 一个倩影被撞飞。 宝珠捂住伤口处,吸着冷气: “啊疼疼疼,可恶,小腿骨裂了。” “分花拂柳。” 一道剑光飞闪,撕裂了宝珠身形,江别鸽猴急地上去找书,铺面而来却是散逸的水汽。 “巨灵神!” 用“海市蜃楼”躲开剑招的宝珠,遁地到他背后,咬紧牙关唤出当前最肥硕的水灵,朝其颅顶轰然砸下。江别鸽陷入水中。 “旺旺碎冰冰,给我‘冻’!” 直径长约四丈的冰球暂时封住江别鸽的行动。 在他的视角里,被上了冰蓝滤镜的宝珠从虚鼎中掏出一袋无比昂贵的仙豆,不要钱似的往口里塞。江别鸽在心底不甘地呐喊: “你这该死的仙二代!” 两颊被撑得鼓鼓的少女像只冬日存粮的松鼠。她瞋目视敌,头发上指,全力施法: “爆灵。”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白月光斩!” 滋啦——破军刀刃如切豆腐般透过冰球直达江别鸽心口,使他闷哼一声。 借着余势,生怕破不了防的宝珠双手紧握刀把。 她硬生生顶着他一路百米冲刺: “欧拉拉拉——” 奔跑的动作带起一阵灰尘,直至砰地一下将他拍在应天梯旁的巨石上才算罢休。 宝珠将头一歪,大声喊道: “我控住了,快输出啊!!!” “呵呵,江某身带护心宝镜,你破不了我的金身,现在你叫破喉咙也没人……”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一点丹红先到,随后,直接贯穿了刚欲反杀的江别鸽的天灵盖。 不远处,竖起中指,指尖不断滴血的布兰度正费劲喘息。 “呼——哈——呼——哈……” 第9章:惊魂夜 江别鸽不断口申口今,口吐血沫,溢出嘴角,眼里满是不甘: “呃啊……啊……” 身上残存的灵力一闪一闪,企图修补额头上的致命伤,但脑子里的丹红血珠四处游击,疯狂破坏自己经脉。 欻欻欻。 趁他病要其命,大坨“燚”符箓被宝珠挥洒出来,附着在江别鸽身上准备炸尸。 江别鸽见恢复无望,在肉身死前大吼: “谁敢杀我!?” 回光返照加持下,用尽余力逆启动了应天梯上的阵法。 宝珠惊呼,“我去!” 身形一闪,就已经被传送到应天梯上。 “呵呵……这次你回不来了……呃啊……” 之后,江别鸽断了气,唯有腰间玉牌微微闪烁。在他报复成功后的快意眼神里,宝珠被传送到第九阶上,一动不动。 失去江别鸽灵能的支撑,变得暗淡的锁魂链被布兰度挣开。听闻宝珠声音,他强撑着伤势朝那边赶去。 --------- 布兰度的教诲回荡在潜龙堂: “阳光总在风雨后。” “好,接下来的话你们认真听好了。” “山积而高,泽积而长,望诸君勤勉不息。” “只有禁受住应天梯心魔考验,锤炼神魂,使其凝实,才可接受信众愿力……” 上书时,三好学生松宝珠好奇地提问: “先生,什么是‘心魔’啊?” 布兰度慢条斯理地回答: “恨、妄、贪、欲、惧等等,泛指你内心记忆之中或可使你变成‘非人’的心境破绽。” 宝珠内心喃喃,“破腚啊。” a、b、p、i等数个字母闪过她的小脑袋。 可是她却没想到,前世“信息爆炸”给她带来的丰富想象力,却给她后来的登梯之路带来前所未有的困难…… --------- 漆黑的暗。 又降临眼前。 宝珠心有戚戚地想: “我不会是要在这里遭重了吧?” 话音刚落,幻境已成。 黑云压城城欲摧,却没有甲光向日金鳞开。 宝珠站在空旷的诺曼底沙滩上,咸腥味的海风吹拂起她的头发,海边浪潮一涌再涌,后浪不断死在滩底。宝珠情不自禁感慨,“我道了个祖的!” 眼前的情景唤起她前世中最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场景——对未知命运的惊惧!仿佛风吹过下水道的噪耳嘶鸣响彻耳畔,她的脸色发黑,字面意义上的发黑,不住地摇起头,脸色早已是难看至极。 海滩上出现一坨坨“黑色垃圾”,发出垃圾腐烂发胀的声音,咕咕咕—— 面前的海潮越来越大,一波又一波将乌黑的腐烂章鱼送上岸。 宝珠咬紧牙关,比当初玩游戏时还要恐怖上千倍的心理压力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后退。 啪嗒。 一种踩到狗屎的感脚从脚底传来,抬腿后低头一看,一只扭曲蠕动的莫名生物被自己弄的稀烂,虽然它本来就已经很烂了。 渐渐地,乌黑的“扭曲”铺满了沙滩。她想断签回城,却发现身上一无所有,平时引以为傲的灵力一丝也调动不出来。 远方,海天一线。 在宝珠的视野里,一个怪物猛然浮上水面,隐约带有人的轮廓,却长着一个像八爪鱼似的有众多触须的脑袋。 身体像是覆着鳞片的胶状物,身后还有一对狭长翅膀,长着巨型脚爪。臃肿肥胖的身体淌着粘液,譬如一座山岭行走于天地之间,巨大的绿色身躯蹒跚着朝自己前来。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自己的精神、思维、魂魄被吓得接近消散,前所未有的负面情绪充斥全身,满的要将灵魂撑爆。 -------- “这是?” 赶到应天梯底下后,布兰度看到身体出现裂痕的宝珠顿时惊呼: “不好!” 随即赶紧朝她冲了过去。 --------- 一眼万年。 当你站在火炉前,你会觉得很热,烫到一定程度,就会感觉时间变成龟速,恨不得马上逃离。 但是当你站在美女面前的时候,也可能会觉得发热,但是到离别之际,却会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般飞快。而宝珠却不妙地处在第一种情况中。 深刻在记忆中,一声声美音吟唱回荡在此境之中: “joytotheworld!” “thelordie.” “letearthreceiveherking.” “leteveryheartpreparehimroom……” 已经登陆的邪神在沙滩上扬起大量灰尘,伸出既黑且粗的、不是粉红的的大批触须朝宝珠袭来,中央布满一圈圈螺纹利齿的口器朝自己嘶吼咆哮。 在即将要被归零的这一刻,一本书竟然从宝珠被封住的虚鼎中飞出,在其面前扑哒着它的封面和底面停在空中。 已经被恐惧压垮的宝珠下意识呢喃道:“这是……老白皮……怪物……的那本功法……” “六道、轮回……” “天人、化生……” “三魂、七魄……” “断、情、绝、欲……” 求生的本能使她一字一顿地念出里面的内容,魂力功行周天,不断循环往复。 宝珠身上有无数的触须y,已被缠绕着向邪神的口里送去。口器腥臭、炽热气浪地吹拂下,脸颊上皮肤快速脱落,露出底下暗红。 迸碎! 运功到一定程度,宝珠脑袋犯了头风似的痛苦欲裂,恍惚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分裂出去了。而自身离毁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她即将被吞噬蚕食之际,一声冰冷的吟诵响起: “子不语——怪、力、乱、神。” 宝珠抬头望去,一个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可人儿静静漂浮,眼神冷漠,看不见半点情绪。话音落地,自己的精神世界瞬间被格式化,周围一切逐渐崩解成一点点像素,最后,只剩下一片纯粹的白。 面前的女子重新扫视了自己的全身: “既然你生出了我,此后,这儿的地界,可就由不得你来做主了。” 宝珠测验“通过”,在离开幻境前,对方淡淡说道: “好自为之。” -------- 北风在耳畔呼啸。 醒过来后,宝珠发觉自身躺在布兰度怀里。望着他苍白焦急的神色,感受到其灵力缓缓浸润、修复自己的身体。一时间,恍如隔世。 她不禁内心叹道: “好累。” 于是,她就这样安心地睡了过去。 将宝珠安置回她自己的洞府后,布兰度匆匆起身离开。他得赶在某个晕过去的人醒来前收好尾…… 第10章:熊孩子 渐渐地,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颜色变深,村庄让这日光照醒。 村民们做饭的烟又再次笼罩了这一清醒的村庄,那孩童们的笑声再次呈现出在这乡间。溪水潺潺,岸上人家正在洗衣服。今日的炎焱宗仍旧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宝珠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磕着冰糖葫芦。不远处,一只毛笔无手自动,不停地画着什么。待画像功成,她便一跃起身,收画翻窗,在高屋建瓴间腾挪跳跃,朝着宗门重地去了。 --------- 袁慰亭看着坐在面前的宝珠,规规矩矩,一丝礼仪也挑不出错来;又看了看手上的画像,里面的人儿眼波流转、酥肩微露,依靠在软塌之上,一举一动尽是风情,其魅力犹比山下凡间花魁犹要胜出几分。 宝珠露出八齿,保持着营业性微笑。 “重画。” 袁慰亭否决了宝珠的作品。 宝珠婉转地提出了自己的抗议: “看来您对这画中‘思无邪’的魅力还不是很了解呢。” 掌门一本正经地解释: “宗门弟子画像,是要供在道馆之间,供信众瞻仰的,岂能有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 她继续狡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天然如此嘛~~~” 宗主下达了结语: “人小鬼大的,我们是炎焱宗,又不是合欢宗,此事不必再议。” “诺~~~” 面前的女弟子仿佛早就已经预见这个结果似的,哗啦一下,又重新拿出一副画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阴风列列,黄沙卷起烧焦的旗帜,在漫漫的沙石里,冒烟的木头似乎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 几具还没有完全被沙石掩埋的尸体上空盘旋着几只秃鹫,尸体上好几个箭头还在,那断了的长枪却依然握在尸体的手里。 黯淡猩红的战场上,一个身着银甲铁裙的女孩单膝跪坐在中心,其膝下噬人妖魔的残骸堆积成山。她右手紧握宝剑支撑着自己,左手疲累地垂下。 天空一片暗幕,几道鎏金光辉透过云层垂下,射在她身旁。女孩眼里看见了光,仿佛已经为未来开辟了新的希望。 袁慰亭观察着这幅新画,似乎惊讶于里面蕴藏的铁血肃杀,眼神一时复杂难明,最终,他没有再否决。 “对了,宝珠,兰度他告诉我你已经过了应天梯九阶,既然如此,独属你的独山玉牌已经制作好了。” 他一挥袖,半块曜黑的玉牌向宝珠飞来,静静地漂浮在她面前。 宝珠有些许心虚地接下。 袁慰亭细细叮嘱: “以后外出历练,若遇危机,宗门可借命牌知晓。倘若身死,也可存你一丝残魂。” “此物分为两半,你的那份要妥善保管。还有,它其他的妙处也是……” 唰唰唰—— 掌门说话间,三把小飞剑骤然出现,朝他急速射出! 蓬蓬蓬。 没等他出手,宝珠就率先唤出水灵包裹住了飞剑。利刃在里面急速游动,不时迸溅出水花。 嘭! 尘土飞扬,地板破碎,一个小女孩极快遁出,脖上的长命锁熠熠生辉,手握苍月匕首,直取袁慰亭的喉结而去。 宝珠见到‘敌人’,就开始双眼有些无聊地望向天花板,顺带辨出对方香囊今天用的香料: “嗯,苏合香味的。” 伴随着小女孩肆意的笑,“哈哈哈,只要干掉你,我就是新宗主啦。” 铿锵! 火星迸溅,小刀与袁慰亭外皮碰撞,被崩出缺口的反倒是小女孩的刀。 --------- “呜呜……可恶……就差那么一点了啊。” 看着衣领被袁慰亭提溜在手上,在自己面前不停挣扎的小女孩,宝珠感到头上一阵黑线,不禁吐槽: “嗯……对,就差那么亿点了。” 袁圆圆发现宝珠看见自己的败犬状态,停止挣扎,呛声道: “怎么,老阿姨,你有意见咩?” 宝珠对着宗主之女,连连挥动双手否决: “没没没,您老受胎神庇佑降临于此,又如此‘孝顺’,将来必须大器晚成呀。” “哼哼,还算你识相。” “还有,爹,赶紧把我放下来,你不嫌我……” 由于实在讨厌熊孩子哼哼唧唧的样子,宝珠赶紧告辞而去。 --------- 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照在袁圆圆身上。她被罚在静室抄写《南华经》。 不一会儿,小女孩无聊地轻呼: “墨叔。” 一个黑衣中年男子蓦地出现在她身后。 “在,少主。” “‘胎神庇佑’,是不是在讽刺我只是投了个好胎?” “‘孝顺’是不是嘲骂我顽劣不堪?” “‘大器晚成’是不是更在暗讽我如今年少不成器?” 小女孩右手锤在左掌心,这才反应过来。 墨黑心中嘀咕: “您才知道啊。” 但他面上却没有出现明显的表情。 袁圆圆本身也不在意墨黑是否回答,只是愤愤道: “敢鄙视我,等会儿就让这厮满地找牙。” 她开始打探情报: “墨叔,那个在十二年前传闻中的女孩,她如今的修为与你比,何如?” “天赋异禀,加之前阵似乎在山上通天梯有所突破,进境非常,但与我相比,仍是不及。” 暗卫露出自信的笑。 “好,不愧是墨叔,接下来,有件好事要交给您老去办。” 袁圆圆十分欣慰。 墨暗卫赶紧表忠: “自然万死不辞。” …… 数息之后,墨暗卫看着自己小小的葱嫩双手,用镜子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幻化是否妥当,随后,继续坐在静室,欲哭无泪地帮忙完成小主人的作业。 …… 阁楼之上,袁慰亭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那副最初的画像销毁,放入虚鼎藏了起来。 --------- 山路蜿蜒,不宽的路径,两边青草,野花,树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那青葱的草儿,或齐膝,或只跟脚面高度一样。丛林里,有蟋蟀和蛐蛐的奏乐,它们变换着节奏,时长时短。 “果然,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啊。” 宝珠蹦蹦跳跳,闲逛在山野丛林间,手里捡了一只地上的树杈,随意地扒拉着,偶尔摘个树上的桔子啃食,十分惬意地散步。 丛林深处,圆圆身体遁在地下,露出一个小脑袋,小心地观察对面可人儿的行踪。 她在湿润的土壤里缓缓跟进,咕噜噜——咕噜噜—— 宝珠立住脚步,回头一看,虽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苏合香味给了她一个警醒。她若有所思地将树杈抛起,接住,再抛起,再接住,不一会儿,继续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偷袭!” 霎时,三把新的木制小飞剑从宝珠头顶方向飞下,而圆圆自己从地下窜出,两面夹击。 哗啦啦。 破碎的绿宝石水花淋湿了袁圆圆的身子。 打破了宝珠的水灵幻身后,半空中的袁圆圆心中顿感不妙: “糟了,是替身!” “操天道,化阴阳,驭灵!” 在圆圆惊恐的目光中,上下左右四周,数个大大深褐色水灵包围了自个,腥臭的味道使自己寒毛倒竖。 “我靠,金汁!” “你,你,你怎么用这种腌臜的术法啊!” 袁圆圆痛惜对方道德水准之低下,瞬间打开长命锁上的保命用的金刚护罩。 “笑话,不管黑猫白猫,能赢就是好猫,我管你腌臜不腌臜。” “渡过此劫,你将来过应天梯时,或许能更好走呢哈哈哈……” 说完,宝珠一时笑的像个反派,随即就要发功。 “慢着!” “干啥?” “我乃宗主之女,你不怕得罪我吗?” “我也是宗主之女(前),你让我先爽了再说。” “好,那就让你看我压箱底的绝招。” “怕你不成?” 蓬! “姐姐——我错了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轻响过后,刚刚还铁骨铮铮的袁圆圆立马从心。 宝珠看着她如金蟾般四肢俯下大声求饶的样子,顿时无语。 第11章:吃饭饭 啪啪啪。 宝珠拍了拍手,解除暗黑攻击。袁圆圆心底一松。 “先别把二技能解了。” “哈?” 唰啦—— 一道凛冽寒光朝圆圆的金壳攻来。 蓬~~~ 震波四溢,树叶纷飞,破军剑在圆圆的鎏金护罩上嗡鸣。 宝珠不由感慨: “啧,你爹给你的东西还挺好。” 她利落地收剑入鞘,眼角余光留意到圆圆掉落到地上的武器。 “呵~,对袁老用的是用的是银剑,到我这就换成木剑了么?” “行,不跟你多计较了,88。” 宝珠轻笑一声,转身离开,不再理会站在原地一脸懵逼的小女孩。 --------- 山腰盘旋的那曲折险峻的实木栈道,如缕缕飘带缠绕在绿水青山之中,成为一道独特的亮丽风景。而里面的氤氲山气,似一副神奇的轻纱帷幔,精致而婉约地绘成了一副山水画卷。 “我说。” “你继续跟着我。” “是想继续找‘史’嘛?” 宝珠停下了漫步散心的步伐,转首看着背后的小不点,戒备道。 “不不不。” “我哪里敢呀。”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想说的是,你可不可以教我刚刚那招呢?” 袁圆圆从虚鼎中随手甩出一堆顶级灵石堆成小山,双手合什,诚心诚意地请求。 没有人会嫌弃钱多,灵石的光芒像情人炯炯有神的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宝珠。它是力量的源泉,暗藏天地对生灵的馈赠。 由于她给的太多,故宝珠试探地问了一句。 “嗯……” “想学翔龙十八掌?” “不是啦!” 袁圆圆连忙否决。 小女孩挠了挠头,显得十分苦恼: “是与万物之灵誓约的方法啦,我一直学不会这招术。” 宝珠则是友好地循循善诱: “孩子,你要明白,你在生活中不是缺少爹,而是缺少发现爹的眼睛啊。” 袁圆圆扭扭捏捏地交代缘由: “哎嘿嘿,来偷袭姐姐之前不是砍过一次败北了嘛。我是被罚抄课业间偷跑出来的,现在的话,没好意思去问呐。” 她遭了宝珠一记轻轻地脑瓜崩: “啊,疼。” 大女孩对小女孩没好气地告诫道: “学术不学道,活该你挨抽。” “刚刚从心跪下唱征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那么好面子过?” “你施展下驭灵术让我看看?” “好的,姐姐。” 圆圆从善如流地掐好道印,发动后,狂暴的灵力如四处抓鸡般乱窜,不知惊扰了多少花花草草。宝珠指出圆圆的缺点: “灵都被你吓跑啦。那么用力干嘛?” “道法的真谛在于天人合一。” “记住温柔才能持久。” “天人合一?” “没错,人法天,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修行,就要修到元神、灵力、肉身与天地的和谐共鸣。” “一起来做好朋友?” “嘛,你这个年龄段这么想也可以……” --------- 二人边走边谈,来到两山之间的鞍部,蒲苇、花叶芒、矢羽茅……平缓的地面上各种各样的小草茂盛生长。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起一波波蓬勃的绿浪。 在草地一路前行,圆圆学着宝珠拿上一根树杈扒拉。 “你能解释下灵气吗?” “这题我会,是天地混沌初开时对生灵的馈赠,在万物之间生生不息、绵延流转。” “嗯对,修士通过修炼,将灵气炼化为灵力,这便是我们施展道术的底蕴了。” 宝珠发现在一个缓坡上耸立着一块骏马状的巨岩。它表面是因风雨而剥落的灰色石壁,两边有些地方给爬山虎覆盖住,稍远的地方长着橡树和冬青。藤蔓盘生在岩石的空隙中,从那里吸取着养分。 她带着圆圆骑了上去。小姑娘在宗门内被配置的资源都是最好的,故发育的很不错,抱起来觉得软乎乎的,比家里的鹅羽软垫还舒服,且有股兰花的味道,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皂角。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宝珠欣赏着天空的云采??,静静呆了一会儿后,重新开口: “可是呢,驭灵术与一般道术是不同的。” “无生命的一石一沙自然可以被人随意驱使,但换成驱使开了智慧的灵物就比较难了。” “或逼或杀是邪修的法子,有伤天和,我们选择的道路是平等互惠。” “这跟山脚下的百姓彼此做生意是一样的嘛?” “你说的有点道理,就是要创造一种类似于共生的和谐状态。” 宝珠和圆圆一起躺下,看着远方的天空。 “虽说万物平等,但人的气运更好一点,炼化灵气的效率也比其他生物高。” “一方要劳力,一方要灵力,这你情我愿的买卖不就成了么?” 宝珠开始玩起圆圆的乌黑马尾,被玩的女孩一脸困惑: “那要怎么契约呢?我之前试了多次,它们还是对我不理不睬的。” “因为你太盛气凌人了,把人家吓跑了。” “啊?” 这时,宝珠把小姑娘重新扶起。 “比上眼睛,记住诀窍。” “额……什么窍门啊姐姐?” 宝珠一本正经道: “萌——即是正义。” “哈?” 圆圆的困惑还未发完,宝珠握住她的手,一股灵力缓缓却有利地包围了其灵台。圆圆的意识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感知的范围不断扩大,扩大,直至这区域的天地对自己而言都纤毫毕现: 她清楚地感知到草地上,原本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青翠欲滴的小草正在缓缓探出了头,娇小的身体沐浴着温暖的春风;漫山遍野的鲜花把自然打扮得如此美丽,五颜六色的花朵散发出阵阵扑鼻的香气;河岸边,花朵竞相开放,争奇斗艳,梨花白得像雪,月季花红得似霞,向日葵黄得若金。并且,空气中有很多小星星飘散着,它们一颗比一颗明亮,就像一个个小精灵,顽皮地眨着眼。 圆圆顿时惊叹: “好多精灵,有好多可爱的精灵。” 她发现也自己变成圆乎乎、软绵绵的灵,下意识的飘过去,上面灵力涌动,不一会儿,就有好多红彤彤的星星点点栖息在上面。 圆圆兴奋地说道: “姐姐,我发现有好多小可爱啊。它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怕我了。” 莎拉—— 刚想跟姐姐报喜的她忽然一阵恍惚,意识归位,发现宝珠松开了握住自己的手。 宝珠告诫: “好了,已经‘勾引’到了,记得好好对待它们哦。” 圆圆内视了自己自己的气海内的火灵,兴奋地承诺: “嗯嗯,我会的!” --------- 帮自己契完约,不久过后,圆圆看着宝珠离开,躲在一处草丛处,摆出居合斩的姿势。 “宝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宝珠示意圆圆噤声,“嘘——” 咔嚓一下,剑起光落,一头正在吃草健壮的山羊被无痛夺去了生命。 宝珠双手合什,为它祈祷轮回: “安息吧。” “呃……” 圆圆有些无语,不一会儿,惊讶地瞧着宝珠开始从虚鼎里拿出瓶瓶罐罐的锅碗瓢盆,自言自语地开始野炊起来: “嗯取出羊肩肉,稍稍修一下边,这部分炖闷烤煎炸红烧口感都特别好。” “金桔子酸酸甜甜的,促进胃口,有助减肥。橘子皮去腥味。” “肉先用盐水浸泡一下,羊骨不要丢……” 宝珠碓好银炭。 “小圆,借个火” “诶?哎,好嘞。” 一颗火种被奉上,点火烧炭。 “煮好羊骨汤过滤一下,泡好的橘子皮通通加入锅中,来一点点糖,煮到一种半透明发软的亚子,熬成果酱。” “肉加入橘子汁腌制,软化肉质增添果香,腌制好后,切点葱和姜,加上辣椒碎、孜然、白芝麻三味香料。” “锅底果糖层,用羊骨底糖收汁。过滤,再压一压,羊肉烤时加的酱搞定……” 宝珠将腌好的羊肉用用烤绳子捆药绳固定住,裹成肉卷,用之前二人捡来的树杈搭成支架,肉送进炎焰中,烤出焦化层。 嘎吱嘎吱—— 稳住肉,架着烤,用“控物术”保持旋转,避免烤糊。天上波云诡荡,手动转烤的两个时辰内,宝珠保持着吃货对食物的敬畏感,十分稳定地输出灵力。 “铛铛铛铛——完成了。” 宝珠开心地把均匀烤出来的肉切开,粉红色且汁水饱满,摆好看来,习惯性用画笔画好前世朋友圈留念用的画。圆圆在不远处打坐,用自己炼出来的灵力喂养自己新契约的小可爱。 “要吃么?” 宝珠对她晃动着手上的烤肉。火光熏得她暖洋洋的。 圆圆劝告: “姐姐,爹爹说过,‘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身为修行之人,要少沾惹凡尘俗物的。” 宝珠以过来人的口吻叹道: “唉:-(,小妹妹,你要知道,古早的玄幻文里,烤肉可是吸引神兽的一大利器啊。” 圆圆则是奶声奶气地提醒: “可是,姐姐,书里不是说,要是异类修为强大的话,亦可变为人形,天下何处△山珍海味吃不得?” “……” “哈!偷袭。” 一块刚刚烤好的羊肉被准确中出在圆圆唇里。 “唔……嗯?” 圆圆刚想吐出,但羊肉入味烤的时候锁住的汁水在嘴巴里迸溅,香味特别足。羊肉遇上银炭火碰撞出来的焦香,配上调配好的酱香、桔子汁水拥抱温度时的果香配合的恰到好处。 一口人间烟火气就这样入肚。 第12章:小兔兔 咕噜噜,咕噜噜——宝珠正在用水灵分身漱口。 圆圆则是在一旁帮忙摆好纸笔,周围有一滴滴小水灵蹦蹦跳跳地落到山脚下去。她不由好奇地问: “宝姐姐,这是在干什么?” 宝珠漱完口。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待水灵到位,二者间心有灵犀。宝珠根据水灵上反射的影像,操纵数枝马良笔在纸上画的虎虎生风: 首先,描绘的是小桥流水,仿佛能听到涓涓的流水声。旁边柳枝发芽,迸发出勃勃生机。 日光笼罩下的有村舍、农家、草桥、老树、扁舟等,袅袅炊烟缓缓升起。远处有几个脚夫赶着毛驴进城,路上还有有轿夫、挑夫、马匹,人们都行色匆忙。 其次,笔行至画卷的中段,是繁忙热闹的洛河码头。 在繁华的洛河两岸人烟稠密、高楼林立、粮船云集,一副繁忙的社会景象。 有人在茶舍休息,有人在饭馆吃饭,有人在街上闲逛。一座结构精巧、规模宏大的虹桥横跨于洛河之上,桥上桥下热闹非凡。 桥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有辆独轮车和两只骡子正向虹桥走来。桥面上抬着轿子的两人在吆喝行人让路,而迎面走来两个骑马的达官贵人。 桥下的洛河中船只穿梭往来,一艘满载货物的大船从桥底缓缓穿过,船夫们在船上忙碌不停,有人用竹竿撑船,有人用竹竿顶着桥梁,还有人用手挽着麻绳,桥上和河岸两边站着许多围观的人。 最后,是以城楼为中心的市区街道。 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骑马的官吏、叫卖的小贩、坐轿的家眷、问路的游客、行乞的老人、背篓的僧人等,可谓是男女老幼、官商士绅无所不有。 同时,轿子里的豪门贵族傲气自矜,酒楼上的纨绔子弟肆意狂欢,街上的小贩不停地叫卖着东西,城门边的残疾老人静静等待别人的施舍,这些人是神态都活灵活现。 街道两旁楼宇林立,官府衙门、民居宅院、城楼高台,还有酒馆、肉铺、茶馆、庙宇、药店、商店、肉铺、庙观等。大的商店和宅院都张灯结彩,挂着各种招牌,如正店、公羊店、高衙内家等。 在画卷末端,宝珠安排了一个背着包袱、手提拐杖的问路人,他抬头展望着远方,这给画卷留下了一种“言已尽而味无穷”的审美意味。 “哇……” 圆圆一时看得痴了。 宝珠津津有味地品鉴自己的作品,带着一丝欣喜说道: “高居山上久了,看看山下众生,也是极好的。” “姐姐喜欢画画吗?” “我只是想要留住美而已。” 时间渐渐流逝,山下荷叶上的露珠在烈日下逐个蒸发,而有数滴水灵仍旧保持晶莹剔透,十分顽强。 --------- “好了,久坐对屁股不好,世界那么大,想出去看看吗?” “好呀。” 宝珠抽出一张画纸,折碾弯刮一气呵成,一只纸鹤很快新鲜出炉。掐印注灵,光芒流转,宝珠手中的纸鹤发生了大大的变化。 二人坐在大纸鹤背上,快活的空气不断吹拂。半空呼啸的风声会对圆圆的声音有所掩盖,小姑娘有些用力地喊: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 “嗯……随缘。” 宝珠的话刚出口就被吹走。 云海翻腾,只见山谷间的白云,时而滚作一团团的棉絮,时而化作长长的绫罗,绕着这个山峰飘忽而来,又悠然地从另一处山峰飘忽而去。 二人离天空更近,更近,尽览百里河山。 --------- 在空中,宝珠重新拿出自己的画册,一页页翻着。 不一会儿,圆圆观察着宝珠姐姐运功,涨红了脸,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法术塑型”,什么“路径依赖”之类,引得自己一阵疑惑。 每翻数页,宝珠身上就蓬蓬蓬——光华频繁闪现,刺得圆圆微微眯起了眼。 待华光熄灭,面前的人儿,时而老妪、时而壮汉、时而稚子,不同人的形象在其身上飞速变化。 最终,宝珠按照年幼时模糊的记忆,幻化成一位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肌仿凝脂,气似幽兰的温婉女子。这是刚诞生在这个世界时,她第一眼看到“母亲”的样子。 圆圆隐约感觉面前的人儿与道陨堂里的某人有些相像,但觉得有些说不准,就没有明说: “哇,宝姐姐你现在好美啊。” “怎么样?心动否? “俗话说,女孩是水做的,其身子就是世界上浑然天成的宝物之一了。” 宝珠外表顶着大家闺秀的容貌,却调皮地单眨眼微笑,若雪山上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沁人心脾。 圆圆赞同地点头。 --------- 宝珠玩得有点累,变回原身,盘坐在纸鹤背上,用双手打了个引号: “话说回来,你为啥要那样‘孝顺’你的父亲呢?” 圆圆自豪地说道: “因为我是‘炎焱之珠’。” 宝珠听见这称号,有些不明所以: “哈?” “毕竟我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之女,如果将来我的成就不能打败爹爹的话,那我的人生就未免太失败了吧。” 圆圆信誓旦旦地保证: “没错,我要满足所有人的期待来不断变强,这就是我修炼的意义。” 宝珠打了口哈欠,“哈~~~” 她从虚鼎中掏出一碟藕粉桂花糖糕来,与圆圆分食。宝珠一边吔一边懒洋洋地问: “在意……那么多……不觉得麻烦和累么?” 圆圆一边吃一边回答: “嗯……有时……会觉得重,但没关系,我要……担得起……我自己……的身份!” 慢慢吃完后,她抹去樱唇边的残渣,握紧拳头,给自己的内心打气。 “其实,没有那么容易的,外面的世界的竞争比你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没事,我不怕。” 宝珠喝着碧茶解除喉咙的干渴,听闻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话语,目光一凝,操驶着纸鹤飞离护山聚灵大阵的笼罩范围。 --------- 更远处。 灵气的浓度骤降。 与炎焱宗高高在上的参天古木不同,这里的野外到处是低矮的黑森林。 一只肥硕的巨兔精,在饥饿的驱使下,走出温暖的巢穴,轻巧地跳上树梢。 一个、两个、三四个,兔八妹在啃食树上的绛红浆果的同时不忘谨慎地观察四周。 哗啦啦——哗啦啦—— 树叶簇簇,风摇影动,有东西正在逐步靠近。 咔嚓。 枯枝被踩断。 忽然间的响动惊得她耳朵竖起,立刻果断抛弃面前的食物,狂命奔逃。 阴影紧随其上,在激烈的追逐战中,烟尘滚滚,散去之后,留下一连串的兔脚印与狼爪印。体格、步伐和耐力的的区别使二者之间的距离不停缩小。 靠近一歪脖子树时,兽吼惊人:“┗|`o′|┛嗷——” 狼妖抓住间隙,以气催力,意图一爪子将兔精撕碎。 兔八妹认真跃起,空中360度翻转,躲过拍击,随后踩在树干上,全力一蹬—— 啪! 她猛地踏在狼妖胸口,一脚将其踹飞,同时借力往前。 就在兔八妹兴奋地感觉要逃出生天时,另一张血盆大口从她视线死角处骤然涌现,狠狠咬进其纤纤脖颈。 咔擦! 落地。 翻腾。 抵死纠缠间,没有一丝丝温存,只有赤裸裸地厮杀。 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间,她的妖力被狼妖首领蚕食鲸吞,身形不断变小。在首领吃饱喝足后,其他狼妖走过来,准备分食剩下的残羹剩饭。 --------- 高处。 圆圆把眼睛瞪到有生以来的最大,从未见过的血腥场面强烈震颤着她的心弦。 宝珠对宗门的这朵娇花重复说了一遍: “外面世界的竞争比你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圆圆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一道彩虹从纸鹤背上流下: “呕——呜呕——” 刚想继续劝解几句的宝珠讶异地瞧到圆圆随便抹了抹嘴角,嘶吼着进行了一次信仰之跃: “啊啊啊!!!” 欻欻欻。 袁圆圆半空中释放的飞剑扎入数只狼妖的后心,导致它们痛苦地翻滚。有的挣扎过程中,口里未咀嚼完成的肉块塞入气管,开始不住地呕吐,差点被呛个半死。 “操天道,化阴阳,驭灵!” 袁圆圆唤出新契约的火灵,呼啸着朝准备反击的狼妖群飞去。 野兽天生惧火,骤然出现的光亮使其内心降低安全感,紧随其后的灼热更是让他们失去组织、手忙脚乱。 趁其病,要其命,当小姑娘手持苍月剑,满面寒霜地想去结果他们的性命时,狼妖首领故技重施,吼——在背后,血盆大口朝袁圆圆脖颈袭来。 锵! 宝剑与犬齿碰触出新的火花,袁圆圆被狼妖扑倒。她全力抵住血盆大口对自己侵袭,彼此角力间,剑刃割开兽的口角,血丝混着狼的口水滴落在女孩的脸颊上。 素来爱洁,被血丝口水盐射的袁圆圆心底防线被崩: “呜呜——” “姐姐救我!” 蓬——一颗水滴贯穿了狼妖首领的后脑,在土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狼首无力地垂下,袁圆圆被迫脸接。随后,她费劲地把他给扒拉开。 群龙无首,剩下的狼妖垂着大尾巴匆忙逃窜。松宝珠没有去追击他们,只是唤出水灵,熄灭了袁圆圆作起来的火源,断了森林火灾的苗头,避免更多的杀生。 袁圆圆用绢布擦净脸,忿忿地说道: “宝姐姐,看到这些,你怎么能够无动于衷呢?”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跟你一样把这些正在好好“吃饭”的狼群赶尽杀绝?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啊小妹妹。” 袁圆圆抓住让自己不舒服的字眼:“吃饭?!” “那可是活生生的兔兔啊,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不会吧,原来你还有圣母的潜质。虽然拥有同理心不是一件错事,但布先生的通识课上的“天理循环”你没好好听过么?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无冤无仇的,只要没吃到人身上来,关我们毛事啦。再说,通天阁里的红烧兔头不香么?” “你可怜于兔的悲催,我还感慨于狼的倒霉呢。要是二者颜值倒换,变成兔吃狼,你还会不会如此激动?” 一连串逻辑的碰撞使得圆圆脑袋懵懵的,她蹙着眉头自顾自地走来走去,陷入沉思。 “啪嗒。”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抓住了圆圆的脚踝。 这一动作用尽了兔八妹生命剩下的所有力气。它暴露于外的五脏六腑还冒着热气。 “呼——哈——呼——哈……” 对生命的渴望促使兔八妹艰难地呼吸,如穿靴子的猫般,它将双眼睁成星星眼,对爪边的小女孩满心地祈求。 第13章:下海 雪兔原本灵活善动的长耳朵耷拉着,无力地垂在地上。 米白胡须微微晃动,有些已经被生生扯断。三叶草般的三瓣唇微微颤动,虚弱的它发出的求救声如婴儿般牙牙学语。 兔八妹看着眼前黑白颜色的晚期智人幼崽,在强烈求生欲的指导下,她用宛如蓝宝石的湛蓝双眸,露出堪比穿靴猫的星辰大海之眼。 圆圆的心一瞬间就被融化。 她败北了。 --------- 天空的云懒洋洋的。 一缕白云像轻纱一样,被风徐徐吹送,从一片松林的梢头上飘来,到了那山尖尖停住,似乎低回留恋,不忍离去。 过了一会,它又忽然散开,飘飘上升,溶进又深又篮的天空。 墨暗卫低头盯着袁慰亭站在自己面前的背影,默默解除了幻形。他觉得自己摊上事了,未来的薪俸岌岌可危。 袁慰亭冷哼一声: “胡闹!” “宗主恕罪,鄙人立马去寻。” 墨黑起身欲走。 “算了,今天六一吉日,让她闹一闹、放松下,也好。” 袁慰亭缓和下来的语气使墨黑摸不着头脑。他发现背对着自己的宗主好像正在瞧着什么东西,便默默躬身走上前去。 光摇影动,圆圆的半块独山玉牌共鸣着另一半,传递出对面的影像,赫然就是袁圆圆正在用平时吃的“糖豆”喂着一只大兔兔。 --------- 丹能流转。 兔八妹大片被犬齿咬得连大夫都不知道怎么缝的伤口如沿海的珊瑚礁般,生长出大片大片肉芽。 宝珠也在一旁蹲坑,看着肉芽由内集合,向外挤出灰尘等脏污,用食指和拇指撑着下巴,有点嫌弃地评论: “嗯……有点恶心。” 圆圆有些恹恹地问: “宝姐姐,你会不会讨厌我?” 宝珠不置褒贬,只是淡淡询问: “为什么这么说?” 圆圆郁郁地说: “因为……我很任性对吧?老是由着自己的心意胡闹……太过多管闲事。” 她扶起大兔兔,探查其经络脉象,输入灵力温养。它躺在小女孩怀里,头枕着水平的胸口,外在的狰狞伤口已经长好,新生皮肤粉色、娇嫩。 “这个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只要不太过分,就不必强求一致啦。” “‘和而不同,美美与共’才是君子之道。” 对话间,兔兔的皮肤上开始长出点点雪白细毛,体型逐渐开始恢复。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对你父亲龇牙咧嘴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撒。” 宝珠玩笑着捏起圆圆的脸颊,像块棉花糖,软软的,很贴心。 口型的变化使圆圆变了音调: “额~~~不要酱紫!” 她拨开云依的爪子,调整了下脸颊上的肉肉。 彼此打闹一会儿后,小姑娘心底的网抑云消散不少。 不久,重新长好毛发的月白兔子向自己垂首,脑髓处缓缓伸出一根近乎透明的锁链延伸到自己面前。圆圆惊异地看着这幅景象,不由询问: “诶!宝姐姐,它这是在干什么?” 宝珠的目光一黯。 “嗯……” “妖兽认主,下位者以后可以攀附到上位者进阶时的异能,因此有所进益。你以后要是想养着它就收了呗。” “真的吗?真的吗?我可是头一遭碰见这样的事!” 圆圆略微姬动地握住魂链。与契约火灵般似曾相识,她感受到一种新的联系在自己的气海上诞生。 圆圆骑在大白兔上,朝宝珠开心地招手。 “姐姐也上来吧。” 宝珠叹了口气,把即将准备的纸鹤放回虚鼎: “行吧,走慢点也可以。” 树林里阴暗而寂静。端庄的白杨一动不动高高耸立;白桦树下垂的枝条在闭目养神;巨大的橡树则像战士一样守护着菩提树。 刚吃饱的兔子在丛林间蹬得飞快,朝宗门最高的天都峰疾驰而去,留下一道淡淡残影。 “芜——湖——” “姐姐,它冲得我好爽啊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圆圆银铃似的欢笑,坐在身后的宝珠刚想回应,却: 咚—— 咚—— 咚—— 前所未有的心跳声如战鼓般激荡着宝珠的耳膜,引得她头部晕眩、眼前瞬间发黑,恶心感很快蔓延到喉咙处。 宝珠突然晕倒,趴在圆圆背上,顿时吓得她数声惊呼: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小白,快点快点快点——” 圆圆内心哇凉哇凉的。 --------- 刚听到消息就赶来的布兰度蹙着眉头,严肃地问道: “提前发作了吗?” 袁慰亭先是沉着地布置补灵阵稳住宝珠的肉身,后又仔细内视了一遍: “之前她去‘天问’试炼的时候,有出什么问题了么?” “这不像是封印的问题,松赟师弟留下的手段还是有保障的,倒像是元神层面的缺陷导致被它趁虚而入了。 布兰度踌躇一会儿,还是决定详细说明: “……”。” “有受到姓江的偷袭,但我已经拷问过他的残魂了,榨出来的都是一些其他的琐碎,与她无关。” 袁慰亭皱眉看了看布兰度,又瞧了瞧陷入昏迷的宝珠,决定先把这件事按下不表。 保和堂内,二人仔细探讨着一切可能。被关闭的大漆门外,圆圆在“但愿人间无疾苦”和“宁可架上药蒙尘”的门联间走来走去,活脱脱像一只热油锅上的红蚁。 --------- 海,无边的海,同北方高原那片苍茫的土地一样,凝聚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神秘的生命力,给人一种超越自然的深刻。 睁开眼睛。 宝珠发现自己漂浮在海面上,肌肤传来水的触感是竟然是如此的真实。 宝珠发觉本身的心跳声被一个更大的心跳声所掩盖,咚咚——咚咚——咚咚的,跳得很快,很不舒服。 她想做些什么,却发觉身体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只好无奈地静静躺平。身边的波浪并不是很大,平均有一丈高。 但是不久,乌云骤起,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一般。 淅沥淅沥。 冷冷的冰雨往她脸上胡乱地拍。 大雨越来越疯狂,狂风追着暴雨,暴雨赶着狂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的狂欢之中。 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往宝珠上抽打。 接着,在海面中央,怪异且突兀地耸立起一个孤独的巨浪,这个刺头达到了周边海浪的几十倍高度。 这个巨大的“水墙”比起正常的海浪要陡峭得多,近乎垂直,宝珠漂浮在海面上,在身下后浪的推动中不断靠近那个畸形的巨浪。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恐怖的巨浪朝自己狠狠拍下,宝珠心神被吓得几乎失灵。 剧痛。 沉没。 宝珠落入深海,感受到将被溺死的痛苦。她试图想抓住些什么来减轻痛苦。因为水的灌入,有白色的泡沫开始从口鼻溢出。 一开始痛极,但是接下来都很麻木。能感受到一股黏糊糊、像浆糊似的黑暗从自己的雪山气海中慢慢地泄露出来,灼烧着自己的经脉。 渐渐地,她眼睛瞎了、耳朵聋了、鼻子坏了,身体逐渐腐烂……一切的体感不停流失。不痛,也不舒服,在彻底的墨色中,不断堕落、堕落。 落入黑暗后,元神陷入沉寂。 人的记忆和情绪,都寄托在肉身,一旦脱离,思考的念头被逐步清空。 一个勉强维持形体的透明生命,漂浮在这个世界。平静地看着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记忆也没有情感。 宝珠感觉在暗海中漂流、浮沉,不知时间之流逝,不懂天地为何物。意识偶尔地痉挛、抽搐,提醒自己还活着,没有被吞噬掉。 形体渐渐被水压压缩,宝珠成为一个屹立在虚空之中的透明点。她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逐渐被吞噬、融合。如果将这片识海喻作一块黑砖,那自己就是上面的一道无名褶皱、一块迷之凸起。 蓬))) 到底了! 哗啦——哗啦—— 此刻,一位陌生男子架着小船从海床上飘荡而来。他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透明状的锁链。 男子神情淡漠,眼神空洞,腰肢精瘦,海流吹起其过于宽大的月白衣袖,上面有一枝运动着的梅花图案,从盛开到凋亡,不断循环往复。 有一条苍蓝水龙朝宝珠遨游而来,身上发散着朦胧的光,最后化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而后,出现许多条奇形怪状的鱼围着宝珠环游,悄无声息。 随着男子的走进,一条条的逐渐碎成泡沫,漂浮、升起,泛着点点白光,像是雪掉进海里,幽幽的冷光照亮黑暗的海底,却无法映亮他深邃的眼眸。 最后,男子来到宝珠身边。白衣上的寒梅图案蔓延至全身,随着清脆的喀嚓声,他像玻璃一样碎掉。 点点光亮,丝丝星末,被海流吹散而又聚拢,覆盖在宝珠身上。 齁—— 一阵魔女的盲音在宝珠耳边炸响。 由点及面,她的魂灵重新生成,终于从身不由己的死物状态中挣扎出来。 回头一看,赫! 一双巨大的鎏金兽瞳,似堕入深海后的大王乌贼眼睛,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条无色纤细的通透状魂链从女孩的心脏出延伸,逐渐涨大、变粗,直至刺入另外一副山岳般巨大身躯的心脏。 宝珠被迫仰视,它正在冰冷地看着自己,从对方的眼神中,她没有看到一丝温度…… 第14章:对峙 对峙。 仍旧在进行。 起码宝珠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事实上,囚牛原本正好好地宅在家里。 对于这个突然间落入自己识海,差点陷入长久沉睡的小人儿,他本身倒是显得兴致缺缺,懒得因此多加动弹。提前给自己的住所降下铁幕后,囚牛俯卧下来,无聊地闭上眼睛,等待她的离开。 “……” “你好?” “hello??” “莫西莫西???” 见眼前庞大的巨兽不搭理自个儿的呼唤,宝珠便壮起胆子,在乌蹄、膝盖、鼻子、龙角等处上蹿下跳,希望能引起它的注意力,找出破局之法。 蹦跶到心累的宝珠气喘吁吁: “啊……哈……啊……哈……” 她身上忽亮忽暗的。 “对了。” 从前博览群书,如今闪现灵感: “‘囚牛,龙种,性好音乐。’” 事不宜迟,宝珠盘膝坐下后,摆好道指?,闭目凝神。 她没有动用被阎王爷勒过的烟嗓子,而是心念着脑海记忆中的旋律,动用魂力模仿这前世音乐的律动震荡声音出来,四辨八音法运行: “蹬得蹬蹬蹬得瞪……”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 “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 “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 “凝望你沉睡的轮廓” “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 “执子手吹散苍茫茫烟波” “大鱼的翅膀已经太辽阔” “我松开时间的绳索” “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 “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 悠远绵长的声音传递开来,歌词中的画面感丰富又不乏动人细节,从恢弘场景过渡到细腻情感,如诗一般直戳人心。 音调渐渐扬起,辽阔空灵,旋律更是直抒人的美好感情,同时带着几分哀愁,让人不禁沉醉在里面的故事中。 结尾激昂高亢的海妖合唱“啊啊~~啊~~~啊……”结束后,宝珠自己倒是回味良久。 她睁开眼睛,重新观察囚牛。它听成了轻柔的摇篮曲,陷入沉酣: “昂~~~齁~~~昂~~~齁~~~” 看着庞大龙首鼻梁上浮出的zzz,宝珠心底忍不住一字一顿吐槽: “居、然、睡、着、了。” 现在暂时无事,她大咧咧地坐在底下的暗幕,有些不耐地晃动大腿,思考出去的对策: “嗯……嗯……嗯……“ “囚牛,主体属龙还是属牛来着……” “总归它是动物吧……春回大地,又到了——万物交尾的季节?” “也是喔,要是我整天被封印,在这里又没有wifi,被憋坏了也是正常的。” 宝珠天马行空地进行发散性思维,在脑海中翻阅着前世的学习资料: “嗯……牛的xp系统怎么解呢……” 女孩想累了,侧躺下休息。 一人一兽,一时之间,彼此入梦,相对无言。 --------- 宝珠的意识变得迷离。 此时,她有意识部份的活动因陷入沉睡而降至最低,而潜意识部份则正在处理程序性记忆。自记忆库流出的资讯脉冲会活化有意识部份,使它借由想象和联系编织出一段美好的梦,以释放内心的压抑: 在凛冽的天宇下,在无边的旷野上,闪闪着的是雨的精魂,还有孤独的死掉的雪。 单调的雨,混合着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它们缓缓飘落,而又旋转升腾。 雪渐变成妃色的,望起来可谓滋润美艳之至。那是还在隐藏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 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蝴蝶在蜡梅花上扑闪。蜜蜂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 她眼前仿佛看见冬日开在雪野中,有许多生命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它们嗡嗡地闹着,这里是虚幻与真切的交集……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它们决不粘连,就是这样撤在屋上,地上,枯草上。 在一间小茅草屋中的她,面前的柴火烧得正旺,锅里煮着肉。 自己缩在天寒地冻的这一团温暖中,吁出一口胸里的气息,伸手轻轻抚摸着一个精致的小火炉,感受它的暖意,和煨着的温和的洒香。 她咪起眼神,静静地观察外面的世界。别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雨雪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 当自己因腹中饥饿想要拿碗吃肉时,一只大约一尺多长的掌门狗突然跑了进来。 它有灰白色的嫩毛,一双伶俐的黑亮亮的小眼睛,尖尖的小爪子。 小狗摇着细长细长的棕黑小尾巴,好像是袁慰亭家里的。 迷乱的梦中,狗好像在朝自己大声抱怨: “我系狗。” “我因为系只狗,就算生咗几百年,都只会对狗乸有性趣。” “你哋人类口中嘅丰辱肥臋对我而言,只系干瘪嘅少毛族无聊嘅自我美化,你知唔知啊?“ 骂完,小狗站起来,朝自己扑过来。它想抢碗里的肉。 “这可怎么行!”她心中怒喝。 二只开始争夺,滚到地上扭打。 当它咬到她手背时: “啊,好痛!” 宝珠被惊醒。 --------- 看着周围的黑暗,一切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回忆着之前的梦,望着面前的巨兽,柯南般的灵光一闪从宝珠面前划过,女孩自认为又掌握住了真相! “好,精神上的共鸣成了对牛弹琴的话,那就用物欲试探一下吧。” “将心比心,假如我是公牛,什么对象会撩动我的心弦呢?” 宝珠结出道印做法,“乾坤借法,幻影迷踪,起——” 待魂力散发的光华散去之后,一只体质健康、油光锃亮、屁股大好生养的棕黄小母牛出现在囚牛面前。 新出现的牛正值十八月龄,是配种的好时候。一身棕黄的毛,像一匹黄缎子。两只弯弯的大角十分威武。眼睛忽闪忽闪的非常明亮,还有四条健壮的腿。 它神情活泼而不倦怠,眼神发亮而不呆滞,体况结实而不松弛,膘情饱满而不肥胖。‘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小母牛肢势端正,行步轻快,正是处在一个黄花闺女的大好年纪。 “哞——” 母牛叫声引得囚牛睁开了十分之一眼。 见囚牛反应不大,宝珠便加大动作,更多的有自己的性格和特点选美选手出现了: 有的矜持庄重;有的带点稚气;有的性子暴烈;有的特别温驯;有的一双信任人的大眼睛,注视着对方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l 7「 看着对面的小母牛群时而眼波流转,时而搔首弄姿的样子,囚牛顿时青筋暴露,两眼睁大如巨岩,红若火焰。 一种暴烈、凶恶的气息泄露出来: “给我变回去(ノ`Д)ノ!” “哇哇,生气了么?” 宝珠被惊出原形。看着巨兽头上两只尖锐龙角,利如锋刃。 囚牛怒火的样子中带着三分不屑: “我贵为龙子,岂能与凡俗牲畜相比?” [○?`Д′?○] 宝珠摆出攻击前的态势: “嘛,会说人话就好,我还以为你是个榆木脑袋,不懂得开窍呢。” 她质问: “说吧,把我唤来这里,你想干嘛?”” “……” “如今,说什么混账话呢?” “丫头,不是你自己不请自来地闯进我识海吗?” 囚牛惊讶于对方的异常,开始更加深入探查宝珠的肉身。 “哈?” “我人在兔上坐,锅从天上来,是非自愿的。” 一人一兽顿时陷入沉默。 不一会儿,囚牛探查结束,眼神变得玩味: “行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へ ̄” 他不待宝珠回答,鼻息轻轻一吹,就将其赶出识海。 在临出去前,囚牛对宝珠的元神传来道讯息,声音沉闷且厚重: “管好你的分身……” --------- 暗黑的铁幕里,流动的黑暗中,囚牛静静矗立。 漫长岁月中他已经是见过太多太多形态的生命、事物,童年时对世界无比惊奇的心也渐渐转为平淡。要不是那件事发生,他也许还能继续逍遥在天地自然之间,自由自在、怡然自得。 然而,自从自己被封印,救一直在暗无天日中煎熬。唯一的变化,是在宝珠神魂进入登天梯幻境时,囚牛得以发现了外面这个小人儿的秘密。来自另一个异世界文明的冲击重新点起他心中的灯火,情绪不再变得古井无波。 暗黑的铁幕被囚牛扯开,赫然露出原本四方房间的模样: 学习办公桌林立,上面遍布电脑器材:34寸4k显示器、5kimac一台、i99900k128g内存、2080显卡的主机一台、macbookproi9一台、ipadpro12.9一台…… 尤克里里、钢琴、音响等音乐用具皆备。厨器上,油盐酱醋茶、零食架、冰箱里的水果都被堆满。穿搭衣柜满是海澜之家…… 除缺了一只猫外,松宝珠前世林滔滔梦想中的房间在囚牛识海中被成百上千北扩大。 不过细看去,里面的东西都是有形无神。 被打扰了安宁的囚牛一脸不爽地变回身着雪衣的人身。 男子静默时冷峻如冰,肃若寒星。他有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直挺的鼻梁,唇色绯然,侧脸轮廓不失柔美。从整体与部分辩证来看,足以配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夺舍的事情被耽搁下来。 凭借本身实力和段位的高超,当初魂链的生死链接使他能够体验、共鸣对方的记忆和情绪。 用辛苦积蓄的力量模仿宿主的记忆,把自己在雪山气海中的小家装修好后,囚牛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宅在那里,对关于异世界的记忆碎片进行整理、分类,备份,得到分析“信息爆炸”时带给自己的“心流”快感。 他打开电脑,继续冲浪。 第15章:车车超速? 太阳终究要没入黑暗的,原本的金光此时也渐变成了暗红的血光,稍微靠近的流云此时也升被染成通红,映照着粼粼闪着波光的洛河。 金乌已沉到只剩半边,黄昏下的树林,风摇叶动。落日的余晖缓缓移动,落到保和堂内室窗户上。 宝珠灵识被囚牛赶出来后,追寻着一阵诱人的香味,从潜意识的深海中渐渐浮现上来,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淡淡金辉,其次歪头看到补灵阵法脉络运行时的幽幽光芒,最后,她眼神一亮,嗅到了宴会的味道。 环顾周围,自己面前有二对茶水和手碟;台面上有四鲜果、四干果和四蜜饯;席面、烧烤、火锅等自己平时喜欢的菜点都有;除此之外,扒、炸、炒、熘、烧等样式也都兼备。 啪。 布兰度又摆上了一盘。 他见宝珠醒来,面上带笑,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醒了。” “先生!” 看着老师为自己择取了如此多的时鲜海味,搜寻了这么多的山珍异兽,宝珠直接被感动,眼泪一时不争气地从口角流下。 “姐姐!呜呜呜……” 圆圆听闻里面的对话,兴奋地推开门,扑到宝珠怀里嘤嘤哭泣。 宝珠轻轻拍着她的背,抚平其情绪: “好了,好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开席。 宝珠一边吔饭一边询问: “所以说,先生,您这是把我当黄鼠狼引诱了吗?” 布兰度给坐在身边的圆圆夹了一只鸡腿。 “你命牌还好好的,性命无大碍,掌门忙人一个先走了。这事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我寻思这味大概能把你醒来的欲望给齁出来。” “如今来看,效果不是挺好的么。” 圆圆担忧地问: “姐姐,你现在真的没事了吗?” “额……说实话,我也不确定。” 宝珠回想起囚牛的警告,心中忐忑了一会儿。 “但修炼之途哪里能是一帆风顺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本身倒是很看得开,人生本如鸿雁在雪泥上的小小一爪。自己能幸运地再活一世,已是知足,能多活一秒都是赚的。 宴席食毕,依依不舍的圆圆被墨黑请走。布兰度则再次检查了下宝珠的肉身,却没有发现更多问题,眼神晦涩难明,离开前也只能留下几句“惜福养身,好好修炼”之类的祝语。 --------- 时光如白驹过隙,秋姑娘却是不紧不慢地散步而来。 不知道从多久起,仿佛夏日一场紧张的拼搏终于渐渐地透出了分晓。 田野从它宽阔的胸膛里透过来一缕悠悠的气息,斜坡上和坝子上的雾霭渐渐散开,四下里的树木和庄稼也开始在微风里摇曳。 露水回来了,在清晨和傍晚润湿了田埂,悄悄地挂上田间。阳光虽然依旧明亮,却不再痛炙人的脊梁,变得宽怀、清澄,仿佛它终于乏力了,不能蒸融大地了,就和大地和解了似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静室的透气孔射到宝珠脸上。熬夜修仙无日月,对时间的流逝会逐渐变得迟钝,她伸手掐算数下,心底默默地想: “到时候了么。” “唉,无论怎么查探,还是无法找到‘她’。算了,现在解决不了的事就留给未来的自己好了。” 陷入拖延症的宝珠伸手虚掩着口,打了个哈欠,“哈——” 女孩使了个清净诀祛除身上久坐引来的灰尘,像刚睡醒的大橘似的轻轻伸了一个懒腰,全身骨节发出哔哩哔哩的脆响。身体成长、修为加深,生命进化的快乐和欣喜比高謿时的快感与偷税还犹有过之。 同时,因为修炼时功行周天,灵力宛如活水般循环,可以避免臀部的静脉血管网因长期充血形成曲张,保持肛垫弹性,避免下移,故宝珠完全没有前世怕因久坐而得痔疮的苦恼。 推开木窗,沐浴阳光,宝珠很快折好纸鹤,变大,坐上,灵启,滋溜一下——就飞离了碎玉轩。 --------- 来到山脚的通天阁,宝珠捡了个地字号靠窗的雅间,吩咐伙计拿来四个攒盒,里面的早点都是美口糖食和细巧果品: 有柳叶糖、牛皮缠、甜橄榄; 又有黄烘烘金橙、红馥馥石榴、青翠翠苹果、香喷喷水梨; 也有纯蜜盖柿、透糖大枣、酥油松饼、芝麻象眼、骨牌减炸、蜜润绦环。 虽然布兰度先生经常告诫她身为修真之人要少沾染凡俗之物,但在口腹之欲的引诱下,宝珠仍旧保持着人前虚心受教,人后屡教不改的态度和行为。 有时山珍海味,有时粗茶淡饭,怎么吃得开心怎么来,修真者的体质让她不用顾忌发胖,便不再像前世那样处处忌口减肥。 清晨,底下嘈杂,高处却又格外的宁静。 此刻,宝珠正独自一人坐在观景平台,一边眺望古城的景色,一边吔饭。 陪伴着她的是山间偶尔的蟋蟀叫声与洛河的潺潺流淌,清风扑面而来,很舒服。 一阵细嚼慢咽之后,吃饱喝足的宝珠唤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小水灵,端详自己的水中倒影,为即将到来的庄重典礼检查好自己的仪容仪表: 女郎旖旎如画,光采照人。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双目晶晶,若月下寒江,两颊融融,如霞映澄塘,已是一个美人坯子。她墨发垂肩,一身紫罗兰衫子,头插饰一根湖蓝簪子,腰间别一把破军匕首,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 用绫烟阁新出品的神仙玉女粉给自己补好妆后,她从容地开窗一跃,空中变出纸鹤坐下,很快飞远了。 路途上的美丽景色,使宝珠放慢脚步,享受自然的馈赠。 在下方,她看见山花烂漫,彩蝶翩翩。放眼望去,远方则是绿草如茵,华木如盖,清澈的小溪静静流淌在林间,朝圣的百鸟尽情放歌于林梢。 此刻,炎焱宗空中少见得出现交通繁忙。 有骑沙雕的、坐白鹤的、御剑的、躺云的……通过“天问”魂炼的弟子们通过各种千奇百怪的载具朝半山腰的水陆道场蜂拥而去。坐着纸鹤在空中滑翔的宝珠混入其中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被凉风吹拂的宝珠,一时闲得无聊拿起独山玉牌刷新消息: “姐姐,因为你正在闭关修养,我平时补身体的人参养荣丸让执事堂的人给你保管好了,你有空的话再去取哦。” “也要闭关修炼的圆圆留。” 看到这儿,忍不住会心一笑。 --------- 台阶青青,石门上藤蔓蜿蜒,门口顶端上龙飞凤舞地克制着“陋室”二字。 这是间简陋的房子,只因为上面朴拙雄浑的铭文,就感觉不到简陋了。苔痕碧绿,长到台阶上;草色青葱,映入帘中。 貌比潘安的潘安仁对着铜镜束好发带,他穿一身天蓝罗衣,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香。 这少年相貌堂堂,瞳仁灵动,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若水晶一般吸引人。准备好配得上掷果盈车的打扮后,潘安仁靠近出口,石门自动分开。 “呦,这不潘兄吗?几月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对面的洞府花团锦簇,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宋玉璘也刚刚出来。 乌黑长发一泻而下。很奇怪的,寻常青年男子披头散发,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 “彼此彼此。恭喜宋兄终于得偿所愿。” 二人相视,露出礼貌性的营业微笑。 之后,也不借助外物,元神集中,使出舞空术,通过对自身灵力的微操让自己慢慢漂浮起来。 在半空中,与陆间凡人通过着地和视野参照物获得空间感不同,潘宋二人灵识外放,觉察到目的地的方向后,向此疾飞而去。 山间层峦叠嶂,覆盖着厚厚的野草,苍劲翠绿的松树,高傲的挺立在野草中。山风扑来,松涛声阵阵,此声拍打着心扉,舒畅开怀。二人尽情吸吮着风里甜甜的空气,宛如痛饮了一杯浓浓的葡萄酒,有隐隐的醉飘忽其中。 宋玉璘优哉游哉地飞行,暗中加速把身形超过对方半分: “说实话,潘兄能通过应天梯上的魂炼真是让我吃惊啊。” “毕竟,当初在梯上一边大喊着‘蜣螂,有好多蜣螂’,一边屁滚尿流逃跑下来的的少年真是楚楚可怜啊。” 潘安仁也加快速度,顺带抽出竹扇,用手掌下部拖住扇子的底,然后用中指和拇指瞬间展开扇面,皮笑肉不笑地反击: “彼此彼此,好歹我潘某人以前没有被幻境逼迫到哭爹喊娘地叫着‘娘亲,我要娘亲’的地步。” 二人不断前行,合流进飞行大军后,仍旧谁也不服输,不断加速;同时一路唇枪舌剑,互爆对方黑历史,互戳彼此心中最羞耻的过往,痛且暗爽地互相伤害着。 飞翔的人潮好似川流不息,而在其中两道不断赶超的风驰电掣的残影,谱成了一首紧张而刺激的“惊愕交响乐”。 哗啦—— 数声空气的爆鸣后,执事堂的包青一脸黑炭地将潘宋二人拦下: “二位好,请遵守《炎焱交通》。” “咱们边上聊一聊,知道什么事找你们吧。” 最终,潘安仁和宋玉璘因超速,被处以扣门派贡献积分三十分,罚款两百中级灵石的惩罚。 一群成行的大雁“咕咕嘎嘎”地叫着,互相呼应着一往直前,像胜利进军的队伍展翅南飞,排成个“人”字,经过他们头顶。 第16章:守护之契 山腰处。 纸鹤落地。 宝珠收好符纸,但见周围红旗招展,一道又一道流光人影降临。 她是第一次参加祭典,正在灵觉发散,好奇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首先,清晰可见的是“祈祀殿”的牌匾,其上屋顶的瓦片为靛蓝的琉璃瓦,好像以此象征天空。 殿里有一座用玄铁造成的巨大祭礼圣坛,中央火焰正在剧烈燃烧,四周由两层曜黑雕栏围护,内方外圆,应该是因为取意天圆地方的说法。 雕栏外,三座古朴石台并排而立。台上有长杆,叫望灯杆,杆长九丈九尺九寸。 这时,三根灯杆上各吊一只直径六尺、高八尺的大灯笼,并铸有凸龙花纺。点燃时可不灭,不流油,不剪蜡花,持续燃烧十二个小时,此名为“蟠龙通宵宝蜡”。 由“祈祀殿”再往外,是扩建出来的一大坨十分精美的祭礼建筑群——“天库”。 它们坐落于松柏绿树丛中,整个建筑布局呈“回“字形,其中气势巍峨的正殿是“皇穹宇”。 宝珠回忆古籍,皇穹宇三个字也分别代表了“至高无上”、“天”、“宇宙”的意思。 整个殿堂用八根檐柱支撑,顶端无不用梁、枋大木,由众多斗拱层层上叠,天花板层层收缩,组成美丽的穹窿圆顶式的藻井,甚为壮观。 殿内正中的宝座,是放置始祖闵渐珠神牌的地方;宝座前左右的石台,是放置历代宗主牌位之处。殿外的东西配殿,为供奉诸长老和弟子们画像之所。宝珠之前所画的战场硝烟之图也在其中。 往下是极长的丹陛阶,两边设有精雕细刻的汉白玉石栏杆。 宝珠留心一数,发现每间建筑的台阶数,很奇妙的都是九或者九的倍数。 她心中思量: “九乃极阳数,所以便用这个数字来赋予祭坛“崇高”之意吧。” “诶,宝珠当初不是过了三阶就放弃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宝珠回头一看,一个如脸如新月清晕,面若花树堆雪的少女继续对自己疑惑地询问: “没有通过魂炼的人,不是不能参加大会的吗?” 听闻的路邵棠话语,宝珠回想起当初不好的回忆,面上有些尴尬。不愿多做解释,只是对她晃了晃自己的命牌,以作证明。 一个略微紧张的声音很生硬的插了进来: “恭……恭喜你了,宝珠同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通过试炼,肯定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很努力了吧。” 宝珠转首观察,有位浑身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的男孩背光而站。 日中始低着头,碎碎的刘海盖下来,眼神有点飘忽,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薄唇轻噙着,显得有些羞涩。 宝珠对为自己解围的日中始回应: “多谢,日师弟同喜。” 三人站立的地方连线起来就是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彼此说话间,潘安仁和宋玉璘从远处保持着匀速直线运动,到达目的地后,也缓缓加入了行列。 潘安仁渡步到宝珠面前,打了一个招呼: “松师妹,早安??。” 宝珠不冷不热地加以回应: “同安,潘师兄。” 进场的弟子愈来愈多,周围人群的声音渐渐变得嘈杂: “……” 向宝珠点了点头后,潘安仁又渡步到杨容姬面前问好: “杨师妹,早安。” 冷若冰霜的女孩礼貌性地微微颔首。 潘安仁微笑着又问: “待会儿受礼开始后,我可以站你旁边吗?” 还没等杨容姬回应,宋玉璘就横插一杠进来: “不用理他,潘兄一向闹腾的很,而杨师妹是素爱静的。” 潘安仁有些不忿: “子非鱼,安知杨师妹不喜和我站在一起?” 宋玉璘反杠: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杨师妹不喜和你站在一起?” “……” 不想理会争辩起来的二人,杨容姬默默找到角落处避让。 --------- 天都峰顶,在这里有一株古柏,名为九龙柏。 树干扭结纠屈,宛如九条盘旋而上的蟠龙,故此得名。 据传这棵古柏生长于宗门之前,树龄悠长。 后人在其四周广植树身高大、四季不凋、繁茂苍翠的松树和柏树。 长此以往,树海林涛,森森淼淼,以造成一种“海阔天空“的广漠景象。 袁慰亭站在最高的九龙柏上,拿着今年的名录,内心思索: “杨容姬阶数八十一阶,今年弟子之中走得最快最远之人。” “珠儿则是刚好及格线的九阶么?” 各位长老、供奉等也都列站其次。 “杨乃烛龙族遗脉,没想到,今年天赋最好的竟不是我人族。” 丹朱,长老之一,面若冠玉,他一开口后就是淡淡杀机。在其对面的杨茜茜略为不满瞪地了丹朱一眼。 袁慰亭摒退了门户之言: “我炎焱宗有教无类,这是好事。” --------- 已经没有人再进场,宝珠寻了机会挤到杨容姬跟前。 她看着那副稀奇的异色瞳,轻轻开口,仿佛怕惊到对方似的: “容姬同学,待结束后,请问我可以为你画副画吗?” 冰山美人的语气中透露着疏离: “你们,为什么都来找我说话?” “呃……” “大概是因为姑娘容颜姣好,同时英姿飒爽,所以很容易吸引人吧,哈哈。” 宝珠右手拍了拍头,干笑:-d了两句,试图打开场面。 杨容姬只应了两声: “好的,谢谢。” “……” “抱歉,打扰了。” 宝珠发觉对方暗暗隐藏的拒绝之意,便不自讨没趣,选择离开了。 最后到来的布兰度用灵力将声音扩散,使每个人耳畔都清楚地听到他的指示: “列阵。” 嘈杂的声音迅速消散,众新晋弟子秩序井然地排成队列站立。 “受礼。” 每个人都根据《道德真经》运气行功起来,在仪式来临前做好准备。 宗门对底下凡人的障眼法阵被解开。山脚处,乌泱乌泱的人群如行军蚁般缓缓蔓延过来。 朝圣大会。 开始了。 ---------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在山底民众的心中,使他们免受灾难之苦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仙人总给人一种朦胧神秘之感。 无论男女老幼,崇仙之心,都是虔诚之至。到了每年的五谷业已丰收之时,百姓们就要在这里还愿、许愿,每个人都对这次朝圣仪式极为重视。 今天,他们依据惯例,沿着往年的登坛路线开始前行。 有的人从遥远的故乡而来,手戴护具,膝着护膝,前身挂一毛皮衣物,尘灰覆面,沿着道路,不惧千难万苦,三步一磕地行大礼,直至山脚。 “磕长头”仪式是等身长头,五体投地匍匐,双手前直伸。每伏身一次,以手划地为号,起身后前行到记号处再匍匐,如此周而复始。 遇河流,须涉水、渡船,则先于岸边磕足河宽,再行过河。晚间休息后,需从昨日磕止之处启程。 千里不遥,坚石为穿。 山脚有一座防御塔,下有一眼水晶井,因其水清味甜而得名。饮之,可解除沿路积累的劳累。 众人来到山腰,先向祭坛建筑的中轴线行进,来到四组拱形大门。它们的大小都一样,人群里,无论贫富贵贱、男女老幼,都在通过一模一样的门。 过去后,就开始攀登阶梯。 他们终于到达祭坛前,却看不见任何一个仙人,只有大量闪着迷离光彩的琼楼玉宇。 他们如群蚁般匍匐在地,口诵《道德真经》祝文,庄严且洪亮的祈祷声响彻山野林间。 由于坛面十分光洁平滑,声波传到周围等距离的石栏围板后,能够迅速地被反射回来。 最终,宏大的共鸣性回音四散,蕴藏万民对于仙门的无限归心与一致响应。 他们发自内心地感恩仙人的保佑之恩,赐予自己治世生活,可以免匪军洗劫,避苛政蹂躏,一辈子不为乱世草芥。 --------- 民众所见的仙家气派是袁慰亭布置出庞大的海市蜃楼形成的,幻象背后,道台之上,是正在运功修行的众弟子。 宝珠开始运气行功,灵觉发散,从内心近距离感受到信众是如何崇仙的。虽感慨于信众们信仰的虔诚,但当她俯视到乌泱泱的人群对自己的跪拜时,本能地感受到一种隐隐约约的不舒服。 但没等她多想,祭祀大典的盛况到来了:一条鎏金线条最先从一位老叟身上延伸出来,不一会儿,无数条金线从人群中密集地爆发开。 叮。 线群笼罩了众人。 宝珠灵觉也发现许多鎏金线条有秩序地缠绕着自己,体验到大量人格意念袭来: 娶个孝顺父母的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男耕女织,其乐融融,这是农民阿牛的愿望…… 寒窗苦读十载,希望一朝中举,金榜题名,为政造福一方百姓,这是书生范进的期待…… 生意往来,祈祷新进的布料能够大卖,凑齐自己的老婆本,这是布店老板王秀的祈求…… 天高气爽,希望森林一直草木繁盛,不再干旱,这是山脚下樵夫老樵的期望…… 一个又一个美好愿景如走马灯般在宝珠面前闪过,它们组成一幅宏大、广阔的人间群像。 这是一种聚会,一种感召。它把人性神化,付诸造型,又用造型引发人性。于是,它成了百姓心底一种彩色的梦幻,一种希望的沉淀,一种纯粹的向往。 这是一种狂欢,一种释放。在它的怀抱里神人交融,时空飞腾。于是,它让人走进神话,走进传说,走进超凡入圣的梦幻。 这是一种仪式,一种脱离凡尘的祭典。仙家理义已被灵的火焰蒸馏,剩下仪式应有的玄秘、洁净和升华。 共鸣的时光被熔铸进记忆之中,同时,朦胧的金线上传来丝丝力量浸润自己的身体,渗透进内在的雪山气海,筑下大道之基。 感受到金线对自身修为的显著进益,宝珠身在祈愿的殿堂里,不禁叹道: “这就是宗祖闵渐珠所创守护之契的力量——愿力么?” 第17章:你是个好人 待到日落西头,祭典走向结尾。 一弯新月如钩。它高高挂在墨蓝色的天空,清澈如水的光辉普照着大地。 丛林里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叫声,夜的味道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它们被染上一种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像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 恋恋不舍的民众渐渐散去。 新晋弟子们也都逐个离开。 在四散飞行的修真者中,潘安仁截住正在御剑飞行的杨容姬: “杨师妹,请留步。” 她蹙眉: “何事?” 潘安仁注意到对方的疏离,但还是鼓起勇气朝她拱了拱手: “最近修行新有体悟,可否与你切磋一二?” 宝珠发现异色瞳少女被截住时的不耐,便坐着纸鹤过来插了一句: “潘师兄,可以请你先来指教一下更弱的我吗?” 杨容姬看着宝珠,若有所思: “那请你先帮帮这位同学吧。” 她不待潘安仁回答,就另选个方向飞离了。 潘安仁望着迅疾远去的杨容姬很快变成一个小点,对松宝珠苦笑道: “松师妹,你这是何意啊?” 松宝珠保持着十分礼貌且萌萌哒的表情: “师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行,师妹,师兄向你保证下次一定哈。” 说完,不待宝珠挽留,潘安仁就朝杨容姬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 夜色如水,繁星满天。 月牙弯弯,还在黑黝黝的森林上方慢悠悠地徘徊。 河水不时泛着银光,潺潺声十分奇妙地穿过广阔寂静的夜。 清风徐来,树梢微微摆动,树木在肥沃的土地上投下长长的、捉摸不定的影子。 正在飞行的宝珠面前的空气一阵波动,露出杨容姬清冷的身形: “请问,可以和你以剑术切磋一场吗?” 宝珠微讶: “呦,容姬同学的隐身术用的挺溜啊。” “可我不一定打得过你哦。” 在杨容姬对面的女孩朝她摊了摊手,夜风吹拂起二人的发丝。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重在参与,不论输赢。” “况且,我们也可以互相添个彩头。” 宝珠发现冰美人说完这句后竟朝自己露出微笑,宛若一枝傲雪的寒梅,伫立在幽静的山谷中,恬静优雅的径自绽放。 一向颜控的她顺其自然地欣然应允。 --------- 演武场。 “戈矛成山林,玄甲耀目光。” “猛将怀暴怒,胆气正纵横。” 剑气与刀光纠缠,灵力震起的烟尘四散。 宋玉璘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动辰泰剑斩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 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虹芒,化解了落败之噩。 而后辰泰剑挥洒、舞动,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的星宿连接到一起。 此起彼伏的爆气声形成蜂鸣。 丰满的秋刀虞姑娘坐在裁判席上,脂肉透过椅间缝隙略微溢出。 她没有像上次应天梯那样吃韭菜角导致腥味飘飞,而是听从布兰度的建议,改成购买保和堂新培植的绛红灵果来解馋。 嘎吱。 酸甜的汁水在口里蹦开,味觉上十分舒爽。 秋刀虞宣布了宋玉璘和路邵棠的对决结果: “宋玉璘胜。” 场上的二人互相致礼: “路师妹,承让。” “多谢宋师兄指教。” 秋刀虞朝二人扔了两个果子过去: “喏,吃吧,对补充灵力有好处的。” 宋玉璘开口说道,“那就多谢秋同学了。” 路邵棠则是含笑点了点头,眼神一转,发现宝珠和杨容姬一齐进来,不禁开口: “诶?那不是松宝珠么。” 宋玉璘咬起浆果,咀嚼咽下后,说道: “很少见她们二人一起呢。” 他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秋刀虞看着场上即将的对决疑惑道: “我记得杨容姬不是今年新晋弟子中的第一人吗?她素来独来独往的,怎会找上松宝珠了?” 宋玉璘的兴致愈发高涨起来: “松宝珠,十二年前传闻中的小女主吗,也不知最后谁会赢?” --------- 彼此朝对方作揖施礼。 这个流程过后,预示着战斗的开始。 铿锵。 剑起刀落, 二人眸若冷电,长剑如虹。 宝珠与杨容姬间的战斗愈发激烈。 破军刀与惊鸿剑之间彼此碰撞。莲步生风,似浮扁掠影一般彼此追逐。 宝珠朝前突刺,她在开打前就预先往口里塞了补灵丹含着,根本不计较灵力的消耗。 她若旋风一般进攻,而对方只是摆出佯攻和格挡的招式,不起什么杀伤力,只能拖延攻势。 宝珠想要加快速度,可杨容姬不紧不慢地黏着她,牵制住对决的节奏。 杨容姬带上老将特有的谨慎戒备,继续保存实力试探。 又是两个回合过去了,杨容姬节省着力气,宝珠却大量地浪费。 宝珠凭借年轻时的那种蓬勃朝气,不惜以大肆挥霍方式的输出她的力量。 杨容姬则以冷静的目光和头脑注视着,动作缓却准,等着宝珠把年青人的活力泡沫发散完。这是准备以点滴细节来积累优势。 对于大多数旁观者来说,似乎杨容姬比他的对手差得老远,所以有的旁观者发表看法,提议押三倍的注在宝珠身上。 但是宋玉璘了解旧时的杨氏一脉,他赌在了这一处。 数回合过后,场面一如既往地一边倒,宝珠主动拼命痛击。 半刻钟以后,宝珠过于大开大合,露出了一个空挡,杨容姬的眼睛和右臂在这一刹那之间像闪电一样迅动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打击——一个弧形剑击,把胳膊扭成拱形,使这一剑打得扎扎实实,同时把转动了半圈身子的所有分量都加在了这一击上。 这就像一头似乎睡着的狮子,突然闪电般地伸出了它的爪子。 宝珠的右肩一边挨了这么一下,像阉牛似地倒了下去。观众们张大嘴,有的大为吃惊地发出喝彩。 宝珠哆嗦,单膝跪着。 她很快站了起来,摆开迎战的架势。 宝珠第一次重视起她的对手来,而杨容姬则仍然动作不急不缓,眼神如霜。 宝珠暗中咽下补灵丹,力量骤起,更上了一个台阶。 这时,宝珠一连串迫使对方打速决战的尝试搞得杨容姬很不舒服,因为雨点般打在她身上的无数打击,有相当一部分都击中了痛处。 而杨容姬还是坚持她顽固的慢条斯理,尽管那年轻的女孩急切地要求她加入激斗。 在某一回合中,宝珠又一次过于急切,杨容姬的弧形剑击再次闪电般飞起,宝珠又费了很大劲才爬起来。 时间渐渐流逝,宝珠的身体状况开始变得不行了。 她平静下来,接受了已认识到的事实:这是她将要经历的艰难战斗之一。 杨容姬在战斗中十分老练——从不头脑发热,且善于防卫,她的打击中暗藏的分量很重,能左右开弓,击倒对方。 意识到这点后,宝珠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咧着嘴笑。她开始逐渐忘记了身体上的痛楚,越打越兴奋。 杨容姬利用她所知道的一切有利条件来放对方的血。可是对面的宝珠却不知疲倦,也更加没有节制。 这表面上看来好像松宝珠挨了很多攻击,可宋玉璘却诡异地发现: “确实,每一次对方都打中她了,可是,松宝珠身上的伤口却都诡异地在快速地恢复。” 二人陷入僵持。 宝珠在速度上已经慢得多了,但她浪费的力气也少了。 杨容姬以产生于以前长期拼搏的智慧和对力量的谨慎积蓄来战斗。 她不仅懂得决不能做多余的动作,而且她也学会诱使对方把力量浪费掉。 她一次次地用手、脚,身体的佯攻动作,诱骗对方跳回去,躲闪,或反击。 杨容姬自己趁着间歇休息,可是她决不允许宝珠休息,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第九十个回合刚打不久,杨容姬就开始用惊鸿剑试探打击对方的脸部,迫使对方对方停止猛冲。 宝珠则变得很谨慎,她作出的反应是收回左臂,然后避开对方打击,用右臂打出一个晃动的蛇形剑技,朝对方脑袋的一边飞过去。 这一剑打得太高,没有收到重创的效果。 但是它的冲击刚落下来的时候,杨容姬感受到过去那种熟悉的无意识的黑色面纱正降落在她的心头。在那一刹那间,或者说,在那最最短的一刹那间,她停下了。 就在这一刻里,她看见她的对手躲出了她的视野,背景上那些曾经观看的白色面孔也不见了。 这一刻之后,她又重新看见她的对手。 就好像她睡着了一段时间,刚刚重新睁开眼睛,而那段无意识的间隙实在是太短太短了,接下来的她还没有时间来得及躲闪。 观众看见她受到冲击,摇晃了一下,膝盖一弯,然后又看见她恢复过来,把头颅更低落地垂下。 宝珠重复了几次这样的打击,让杨容姬一直处于半晕眩的状态,然后杨容姬想出了她的防守方法,这也是一种反击。 她从虚鼎抽出另一把惊鸿剑,假装用左手剑进攻,同时朝后退半步,使足右手剑的全部力量打出剑气。 这一击在时间上算得如此精确,以致它落下时正好在宝珠的身上打个正中。 宝珠被打得两脚腾空,飞了起来,她编成一团朝后仰,头和肩先着地。 杨容姬像这样成功地打了两回,然后她就放开手。继续锤打对方,把对方逼到了比武场边缘。 她不给宝珠休息的机会,也不让她振作起来,只顾一次又一次地给对方粉碎性的打击。 但是宝珠的力气和耐力很了不起,她继续坚持着。 被击倒看来是毫无疑义的了,秋刀虞看到这样可怕的恶打,吓坏了,在比武场旁边站起来,想制止这场搏斗。 哗—— 路邵棠伸手挡住了她: “她还没认输呢。” 语气中流露出一种钦佩。 宝珠忍着痛,跳跃、躲离缠斗,身上缓缓恢复的伤口似乎仍在表明她还很健康、强壮。 宝珠再次冲上前去,炫耀她实际上并不拥有的新鲜活力。杨容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种像远古受伤野兽一般的虚张声势。 半个时辰以来一直保存着实力的杨容姬,现在把她自己知道身上所拥有的力气大量使出来。 她一边凶狠打击,一边步步进逼,冷静地估计地打击的分量和造成损伤的程度,这时她明白了宝珠是一个多么难于打垮的人。 对方的精力和耐力大到了极点,这是不像是一般人纯粹的精力和耐力。这少女无疑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宝珠逐渐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的。但是杨容姬的腿也在抽搐,她的指关节也痛了起来。 然而杨容姬铁了心肠,要打出凶猛的打击,可每一下打击都给她自己备受折磨的双手带来痛苦。 虽然她现在实际上没有挨打,可是她却像对方一样迅速衰弱下去。杨容姬的打击都击中要处,可是在这些打击的背后不再有那种分量支撑着它们。 每一次打击都是意志的拼命努力的结果。她的腿像铅一样笨重,已明显看得出是拖着走路的。 杨容姬强逼自己爆发了一股力景。她连续斩出两剑——一次左手剑,打得稍微高了一点,打在下巴上,右手剑横击胸口上。 这两剑并不重,可是宝珠已经头昏眼花,虚弱得太厉害了,她倒下躺在地上哆嗦。 全场观众鸦雀无声地看着。 杨容姬靠着两条颤抖的腿支撑住身体。 一种要命的眩晕侵袭着她,在她眼前,一片脸的海洋在波澜起伏,可她认定胜利是自己的了,要一个挨了这么沉重打击的人站起来是不可能的。 只有异常人能站起来,而宝珠站起来了。 数息过后,少女翻了个身,让脸部朝下,盲目地摸索着周围,把自己拽起来。 她成了单膝着地的姿势,就这样她一面休息,一面昏昏沉沉地在肩膀上晃动着她的脑袋。 不一会儿,宝珠已经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了,摆出一副真正的招架姿势,就这样把多余的灵力护住要害部位以后,她马上就蹒跚着朝杨容姬的方向冲去。 在宝珠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杨容姬就攻击她,但是她打出去的剑招都给对方招架住了。 接下来,宝珠就跟她激斗在一起,拚命抓住,再也不想放。 杨容姬挨住对方攻击,再次发出凌厉的弧形剑,希望把她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她奋力打出了那一击,但是它不够重,也不够急。 宝珠踉跄了一下,可没有倒下。 杨容姬蹒跚地跟过去,带着要肢解的痛苦,打出了另外一击。 但是她的身体背叛了她。 她留下的只是一种战斗的意识,由于精疲力竭,这种意识也变得朦朦胧胧,在云里雾中了。 瞄准胸口打去的一击,结果却打在肩膀上。她想的是要打得高一点的,可是疲劳的身体已不听使唤了。 而且,由于这一击的碰撞作用,她自己倒踉踉跄跄地退回来,差点跌倒。 她又努力争取了一次。 这一次,她那一击完全没有击中,而且由于极端虚弱,她倒下来,靠在宝珠身上,扭抱着她,使自己免于倒在地上。 杨容姬没有尝试挣脱开身子,她已经竭尽全力,她好像完了。 即使在扭抱中,她也能感觉到宝珠体力上的恢复,比她强大起来。 宝珠的体力一刻比一刻变得强壮起来。 她推开对方的贴贴。 之后宝珠打出来的剑,一开始还是软绵绵的,不起作用,却渐渐变得硬实、准确起来。 杨容姬的昏花眼睛看见那剑冲着自己的攻来,她想要用剑招来阻挡。 但是她在危险面前已力不从心,她的胳膊太沉重了,上面就好像压了一百多磅重的铅一样,它已经举不起来了。 杨容姬拼命想用她心灵的力量抬起它来,然后那对方的剑击中了痛处,她只感到猛地一下,就像燧石打出一个火花。 同时,黑色的纱幕笼罩了她。 蓬。 倏忽间,观众看到演武场上烟尘骤起。 待烟尘散去,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后,却只见杨容姬的惊鸿剑抵在松宝珠脖颈上。 杨容姬提醒了对方一句: “愿赌服输哦,宝珠同学。” 她吃下仙豆,恢复好自身的伤势,随后从容飞离了。 路邵棠吃完酸甜的浆果,奢侈地掏出一瓶灵液来解渴。随后感慨: “能当第一名,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宋玉璘则发出意味不明的笑: “呵呵,是么?” --------- 临近山顶上。 秋天的树叶纷落。 潘安仁平躺在地上,头枕双掌,眺望璀璨星空。他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用操之过急。” “修真之路需要漫漫求索,我的时间还很多。” “我的躯体有炼化天地精华,自身男色也属上乘。”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一定可以感受到我的诚意的……” 潘安仁闭上双眼继续自我分析。 待重新睁开眼睛,一张朝思暮想的冰霜面容竟然出现在自己脸前。 沉醉于对方的容颜,潘安仁此时什么都不想说,只是静静地欣赏着她。 杨容姬轻轻开口,妃色的双唇一开一合: “你就不问我找你有什么事吗?” 潘安仁微笑回道: “有事你自然会开口的,不是么?” 杨容姬反常地坐在潘安仁身旁,双手抱膝: “你觉得宝珠同学这个人如何?” 潘安仁不知对方为何突然提起宝珠,只好按记忆中的印象回答: “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我跟她不太熟,她应该是个好人吧。” 杨容姬抓住潘安仁的话头,平静地注视他的双眼: “我也觉得你是个好人哦。” 二人间陡然陷入沉默: “……” 潘安仁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师妹,我为你可以付出许多许多的。” “嘘——” 杨容姬用食指堵住他欲说话的唇。 --------- 远处。 宝珠站在树梢上,神色冰冷地用鹰眼术观察二人的景象,不时闪过之前的回忆: “你说的彩头是指??” “你之前不是想要画我么?作为回报,帮我做件事可否?” 最终,在烟尘散去后,两位少女彼此幻化成对方的样子。 --------- 潘安仁庄严地承诺: “我对你是真心的。” “杨容姬”左手指月: “可我只想上↑天。” 潘安仁继续追加诺言: “我可以陪你。” “杨容姬”接近把话挑明: “我心?太小,且性喜静,二人太杂。” 潘安仁一时无语: “……” 他沉思一会儿后,最终,颇为艰难地开口: “那我以后……不烦你了。” “杨容姬”平淡回应: “谢谢你。” 其表情在月光照拂下依旧是冷傲的疏离。她快刀斩乱麻,目的达到,随即干净利索地离开。 望着佳人即将消失的倩影,潘安仁忍不住呼喊: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就像人习惯空气,鱼习惯水,而我习惯注视你。” “我认为——喜欢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我会等你的!” 一会儿过后,远方依旧安静,跟他预想的一样,再没有回应。 --------- 见到“松宝珠”,“杨容姬”解除术法,变回原身: “唉:-(——” “可算结束了。” “松宝珠”也解除幻化,认真道谢: “谢谢你。” “我不擅长处理这类事情。” “不客气。” “那接下来,请支付代价吧,古尔丹~~~” 听见宝珠故意变得陌生化的苍老语气,杨容姬有些不明所以,发出一个她不常用的语气词: “哈?” 第18章:光明正大的偷袭者 一个暖糯的女声有些兴奋地说道: “嘿嘿。” “不要挣脱开哦,我绑得也不是很紧。” 宝珠想法得到落实,露出馋人家身子的亮晶晶眼神。 杨容姬心中有些许疑惑: “画画……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古山上的招隐泉处,水镜中的月与天上的月相映成趣。 泉水明净澄澈,隐约可见成群的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游着,嬉戏着,追逐着。 池底随处涌出亮晶晶的珠泡,一簇簇,一串串,大大小小,错错落落,争先恐后,闪闪发光,如泻万斛之珠。 而她被绑在水边的巨石上,绳索的勾勒更显得少女身姿曼妙。 “嗯嗯。” “没错,我是专业的。” “不用担心,我会很快完事的。” 宝珠双手都抄起画笔,蘸好颜料,在洁白画卷上疾速舞动,动作之快可见残影。 --------- 议事厅。 外面是小小的院子,有几枝竹,和一个罩满了绿油油的苔藓的花坛;坛边立着两三个破旧的紫泥花盆,乱蓬蓬长着些野草。 袁慰亭坐在首座,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名额就这样分配下去。为了新晋弟子的生命安全,关于他们外出历练前的战斗指导,就有劳诸位供奉费心了。” “遵令。” 下座之人一齐应是。 --------- 时光荏苒,冬将军到来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地上扑的是雪,厚厚的,软软的。 房上落的是雪,白皑皑的,又松又脆。 树上盖的是雪,积雪把树枝压弯了腰。 太阳照在白雪山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天空里,团团白云像弹好的羊毛,慢慢地飘浮着。 “我真是个小天才。” 宝珠桌上观摩自己的新作,心中欣喜。 但见画中月光朦胧,泉水叮咚。 在依稀升腾的水汽旁,一位清冷欲绝的少女被缚在巨石边,向来冷傲的表情恰到好处地隐隐露出一丝羞怯,更显得欲拒还迎。 她将已经裱好的画重新小心地收藏起来。 “今天也是约了她画新画,该设什么场景好呢^0^~?” 宝珠心中期待。 “?” 少女目光忽然一闪,接收到外界水灵传递给自己的影像,发现有个陌生人正朝自己的小家靠近。 杨茜茜立足在碎玉轩前: “嗯,就是这儿。” 成熟的女性犹如一枝带露牡丹,艳丽凝香。 眸子里是属于她特有的妩媚,往下的脸颊线条柔顺。 与丝缎般华丽的雪白肌肤相对应,一头乌黑的头发有着自然的起伏和弧度,散下来,令人百般想象指尖轻抚那些发丝的触感。 “蓬!” 令人惊讶的是,她上来就是挥出一道汹涌澎湃的剑光,直接将小屋活活斩成两截。 “真是个有活力的姑娘呢。” 杨茜茜放完嘲讽技能,看着被拆家的少女抄起家伙怒气冲冲地朝自己奔来,转身就走。 她逃,她追。 一阵鸡飞狗跳。 杨茜茜引宝珠来到一处僻静的树林。 “生气了么?” “气不过的话,可以赶紧攻过来哦。” 杨茜茜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地样子。 “你谁呀!” “没事干嘛攻击我?” 宝珠之前一路废了吃奶的劲头,却一直撵不上这女人的速度,此刻心中颇为忌惮对方。 “我?” “嗯,我是杨茜茜。” “攻击你的原因,不想说给你们听。” 她语气变得欠揍。 宝珠目光肃然,进入了临战状态。 杨茜茜眉开眼笑,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挑衅地勾了勾,战前还不忘提醒: “记住刚才的愤怒,不用留手,最好能抱着杀死我的决心哦。” 对面女人的口气让宝珠觉得她很是欠扁,回想起自己破碎的小家,怒火愈盛。 鲨啦啦—— “燚”字符四处飞舞,宝珠身形闪动,飞奔,靠近。 蓬蓬蓬。 杨茜茜手摆剑指,发出数道剑气,提前打爆符箓。 兢—— 烟尘气浪中,杨茜茜从容转身,二指拈住背后袭来的破军剑。 剑身嗡鸣,二人角力,可宝珠一再发劲也无法挣脱对方的挟制。 “呵,还你。” 杨茜茜轻笑一声,一脚将宝珠连人带剑踹飞。 运气。 幻化。 水雾弥漫。 “海市蜃楼。” 数个宝珠从四面八方朝杨茜茜冲来。 “周断。” 一圈涟漪般的斩击从杨茜茜手中的银尘剑挥出,数个宝珠被拦腰截断。 嘭! 宝珠真身从地里窜出,直达敌人后心。杨茜茜跃起避让。 待宝珠想要继续追击,却发现有更多的杨茜茜在空中四散。 “啊嘞?” “不出全力的话,可能会死的哦。” 杨茜茜的话语从宝珠背后传来,惊得她回身一斩,宝剑透过人形,“可恶,是虚影。” “虎刹。” 在宝珠抽身欲脱离这包围圈?之际,一团猛烈的虎啸声波骤然从视线死角∠处袭来,震得她眼冒金星。 “好了,下一位挑谁好呢?” 杨茜茜操控绳索去捆绑晕晕的女孩。 “呼~哈——生发术。” 无法移动之际,宝珠强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伸长大量秀发攻向杨茜茜。 咔嚓数下,大把黑长直被瞬间斩断。 “哦吼。” 杨茜茜惊讶地发现宝珠将身形很快缩小成一个侏儒,挣脱了绳索的束缚,精神奕奕地整装再攻。 宝珠用符篆塞住耳朵。 叮咚——叮咚—— 数十颗纯正的实体水灵散在空中,迅速膨胀、塑型成宝珠的样子。 “这次可不是上次只是纯粹水汽反射的残像了。” “不管你谁,拆家之仇必报!” 宝珠们咆哮,四面八方的剑光围攻向杨茜茜。 “极·虎刹。” 杨茜茜绣口一吐,身上奇异地浮现百兽之王的凝实虚影,比之前远胜十倍的声波裹挟着空气扩散开来,震得宝珠们人仰马翻,树木上的积雪纷纷落下。 “天涯·群狼剑。” 杨茜茜的银尘剑分化出数十把追踪射出,很快将每一个宝珠都钉在地上,宝珠们纷纷破碎成一摊摊水渍。 杨茜茜拔出宝珠真身上的剑,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嘶——” 一条绳索在少女身上蠕动,重新束缚好。 当杨茜茜把左手伸向宝珠的衣领时,锵! 她右手抬剑挡住一位异瞳少女从天而降的突刺,玉足猛地被压得嵌入雪下泥土。 这位少女正是疑惑于宝珠的失约,而后被虎啸声吸引而来的杨容姬。 --------- “不准用你的手碰她。” 杨容姬寒着脸,加大压下的力度。两人双剑嗡鸣声声,灵力的碰撞撕扯到周围的空气。 杨茜茜露出浅笑,左手离开宝珠,同时操控绳索多余的部分在地上蜿蜒爬行,将少女带到远处,避免接下来被波及到。 蓬! 杨茜茜再度加劲,拨开上面的女孩。 蹬蹬。 杨容姬脚面聚灵,双足踏空,蹦射下来。 噼里啪啦。 二人持剑疾速互击,火星四溅。 “月临。” 杨容姬手持惊鸿剑,舞出如月光般缥缈无尘的绵密剑法,缠得对方无法脱身。 “连——舞——曲。” 由于顾忌对方防不胜防的其他道法,她打算速战速决,灵能全开,刹那间连出十剑,将刺击叠加到一处,直朝杨茜茜心脏而去。 duang~~~ 像是刺入韧性极佳的海绵一般。 杨茜茜衣服被对方破开个口子,胸中沟壑裹住剑尖。 “喔唷,差点忘了,我可是比你们高出一个大境界。” “所以,就算被打中也没关系,你们软趴趴的攻击也破不了我的防,诶嘿嘿。” 杨茜茜开怀地坏笑着,上身一挺,直接将杨容姬连人带剑弹飞。 嚓—— 半空中的杨容姬,注意到迅速飞至面前的倩影朝自己伸出纤纤玉手,身体却来不及反应。 嘭! 灵能入侵,眼前发黑,入口的是雪泥的腥味。 杨容姬被她掐住脖颈,活活摁进洁白的地里,陷入昏迷。 --------- “不准用你的手碰她!” 杨茜茜听到似曾相识的话语,不过这声倒是怒气冲冲。 唰啦—— 竹扇一开一扇,数道风刃向杨茜茜斩去。 站在原地的她没有多余的动作,随意一踏,碎裂的雪块被震起挡住风刃。 洁白的雪尘四起,遮挡住视线。 被打斗声吸引来的潘安仁展开竹中剑,灵觉展开,搜寻到敌人的位置。 少年不断奔近,备起剑招,但他当看到那副熟悉的冰霜容颜时,心神顿时一荡。 短兵交接。 二人身形错开后,血花从潘安仁身上绽开。 “唉,真是青涩的少年人呢。” 回首瞧着倒地的后生,杨茜茜解开了对杨容姬外貌的幻化。 “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你们呢?” 杨容姬露出有些渗人的笑,像猎人看着猎物。 --------- 通天阁,天字号房。 漆红的茶几飘散着君山银针的茶香。 四围挂着紫色富丽的短幔,镂花象牙脚凳也都有暖色套子。 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狩猎图的帐幔,那绣工在当今可算得是最精致的了。 银制灯架上有粗大的蜡烛,不过因为是白天,没有点着,洁白的纱窗映照雪光,把全屋子照得通明。 袁慰亭和布兰度彼此对坐: “看来你对我安排的人选有点意见?” 布兰度娓娓道来: “杨氏先祖与烛龙结合,在其后代子孙,有时妖族的血统会觉醒。” “他们漫长的家族史中,传言也有不少人因此堕入邪道的……” 袁伟婷仍旧保持恬淡的心情: “修行,想要有所精进,需要懂得知行合一。” “放心,杨茜茜做陪练时,下手一向有轻重的。” “外出历练前,就得先将这些孩子的问题打磨好,避免刚出门就折戟成沙。” 宗主对以往的传言不甚在意。 --------- 青松的针叶上凝着厚厚的白霜,像是一树树洁白的秋菊。 那落叶乔木的枝条上裹着雪后,宛如一株株白玉琢的树。 垂柳银丝飘洒,灌木丛也变成了洁白的珊瑚丛,千姿百态,令人扑朔迷离,恍惚置身于仙界中。 日光散落在众人身上,观察已经被缚起的三人,给他们服下治疗用的回春丹,欺负萌新的杨茜茜摇头: “嗯哼,还是太稚嫩了。” “斗志虽然还可以,但如果单独出门,需要以命相搏时,完全就是送人头的水准。” “所以,听好了,以后力量若是未能独霸对方,要学会逃跑,避免饮恨当场。” “首先,还是要继续精进修炼;其次,有空之余,学习下把握住机会群殴吧。” 她背着手,保持一双笑眼,给出了强化方案。 第19章:找矿 远方的山早已银装素裹。 天上好像下起一碗吃不完的刨冰,伸出舌头,雪花飘进了嘴巴,凉凉的,似乎还带着欢悦的甜蜜味。 在护山大阵之外的暗黑森林处,一只膘肥体壮的猪妖正在老树干处厮磨自己的獠牙。 有三人以它为中心,虽紧张但却稳稳地呈圆的三等分方向逐渐靠近,将其包围。 “呜——呜——” 野猪低吟,闻到生人气味,察觉到潜在危险的它开始撒蹄子狂奔。闯过树丛,带起数片落叶。 潘安仁提醒同伴: “不好,它想逃。” 杨蓉姬握紧剑柄: “没关系,它还在阵势中。” 宝珠则略为兴奋地开口: “预备:三、二、一,干它!” 少女音落,众人齐齐动手。 许多水灵挟飓风势,从平地螺旋骤起,将奔跑中的猪妖裹挟进来。 水龙卷中夹着密集的剑刃斩击在它身上,削出大量伤口,很快收割掉它的性命。 “好嘞,内丹可以送往保和堂当药材用,爪牙在演武台可以当做锻造兵器的材料,肉无论肥瘦都可在通天阁做成食补……” 潘安仁不久便盘算好挂掉的二师兄可以换取多少灵石。 “唉,最近修仙修得我好穷。” 生活不易,安仁叹气。 宝珠疑惑: “诶?” “师兄。” “你很缺灵石花么?” “当然啦,像我这种天赋中庸的人,家族给予和门派分配的资源都是很有限的。” 潘安仁语气中带上对未来的忧愁。 “额……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宝珠没好意思当着他面提自己继承父母大批遗产的事儿。 “我先去修炼,再见。” 杨容姬干净利落地离开。 --------- 棉花糖似的白云底下掠过几只白鹤。 仿佛天女散花般,无穷无尽的雪花从天穹深处飘落,如同窈窕的仙女穿着洁白裙子,用优美的舞姿向所有生物致敬,然后轻柔地覆盖在房顶上、草尖上、树叶上。 瞬间,万物的本来面目被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悄悄地掩盖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积雪,一眨眼工夫,雪花用自然的力量点缀万物,将一切变得神秘起来。 半空中,坐在纸鹤上的宝珠吃着冰糖葫芦,心中默数刚刚分到的灵石,同时替早走的容姬留存好她的那份。 少女感受到长大后用劳动获取报酬的快乐。 忽热,她看到潘安仁的背影,正往执事堂的方向飞去。她顿时心血来潮,好奇地跟上他。 执事堂内布有奇门遁甲之术,每有人进,都可以依据自身命牌标识的身份打开对应的房间。宗门内外的资源分派、杂务料理和凡俗委托等人员往来都在此处。 大黑所在的办公处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有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左手边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西墙上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对面墙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的《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宝珠卡着潘安仁的视野溜了进来。他先是客气地询问: “你好,执事先生,现有那种酬报大量灵石的活计吗?” 大黑懒洋洋地开始翻找、查询: “嗯……照顾药苗、运送符箓以及狩猎异兽。” “讲真的,不是我不帮忙,依你现在的初晋的等级,很难分配到呐。” 他公事公办道。 “晚辈晓得了,那请给我些虽少但量大的……” “请问,这个按规矩的话,可以领什么呢?” 啪的一下,宝珠将前宗主的命牌拍上桌,阻断了潘安仁接下来的话语,吓了他一跳。 “这……” 看着笑眼盈盈的少女,大黑陷入为难。 嘎吱—— 有人突然从西边没有入口的墙壁处推开一扇门出来——是杨茜茜。 宝珠对这种出场方式感到有些熟悉。 “我记得我这月的份额还没有领吧,挪用一下吧。” “就给个美差吧,英烈之子,有点优待也正常。” 大黑借坡下驴: “额……既然阁下这样说,我岂有不从之理。” 宝珠拿着“丙”级的新卷轴,心中念道: “灵脉者,道韵之表也。今天下土地至广,百姓日重……近闻虢国异象丛书……勘察灵脉。” “炎焱宗身处的不就是天底下的巨灵脉么?这是要我们出去继续找矿的意思吗?” --------- 二人来到山脚下。 只见城外旌旗蔽空,大军在地上布阵,杀伐之气四溢。 这是一个由步兵、车兵组成的长方形军阵。 军阵主体面向东,在南北、西边各有一排武士面向外,担任护翼后卫。 军阵的前锋是站立的三排武士,由二百名免冠束发、身穿战袍的弓努手组成。 南北两侧的武士,组成军阵的侧翼。尾端还有一列面西的武士,组成军阵的后卫。 虢军的主体是由身批铠甲的步兵护卫着四十五辆战车。他们手握兵器威风凛凛、严阵以待。 一个精神奕奕是少年将军骑着墨黑骏马在下面等候。他身穿窄袖战袍外套,披挂齐腰短甲,脚登紧带兽皮鞋, 见到一少男一少女坐着纸鹤从天上飞来,将军不敢怠慢,匆忙解鞍下马相迎。 “二位仙师在上,鄙人李敏行,家族新探查到灵脉一支,愿献上藏宝图,望贵宗不吝庇佑。” 年轻的将军抱拳。 “好说,好说,你告诉我们位置,我们直接飞过去查探即可。” “实不相瞒,这一路山高路远,有不少豺狼虎豹袭击。弟兄们多有折损,此番回程,还望仙师垂怜,一路同行。” 说完,将军直接干脆利落地跪下了。 “额……” 松潘二人对视,有些傻眼。 --------- 七日后。 一行人逐步靠近了国境线。 苍鹰不时鸣啸,飞过上方天空。 树叶在微风中摇晃,阳光透过缝隙落下。 有人用鹰眼术在暗中观察龟速前进的一行人,其眼神阴暗嗜血,舔舐嘴唇,好像在渴求杀戮。 而更远处的一位熟女,手握卷轴,发出得逞的笑。另一旁的冷色调女孩正在用灵力温养着剑。 --------- 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国境线。 这天,城中响起凄凉的号角,吹起了冷寒,回荡这座残破的空城。 太阳挂在晴朗的天空,云帘挡住了她,留给大地一块阴影。 军队一路沉默的前进,有种悲苦的意蕴。 放眼望去,路边全是荠草和麦子,有些孤单可怜。 一片萧条,河水碧绿凄冷,荒废的池苑和古老的大树,都少有生气。 纵使有豆蔻芳华的精工词采,也难抒写此刻深沉悲怆。 沿途的百姓见到他们就带着农具逃窜。 将军一路谨慎,即便绕路,也避免践踏到百姓的庄稼。 宝珠在外面时一路板着脸,维持仙人神秘莫测的人设。 待进到华美的车舆里,布下防止窥测的禁制后,她才放松下来,舒服地瘫在座椅上。 宝珠平时就把炎焱宗逛遍了。但迫于对前世修仙文中杀人夺宝的经验的忌惮,她一直没敢出远门。 待她学有小成后,这是第一次出来,故很是好奇。微小的水灵四处弹跳,传递周围的影像给共生者游览。 “嗯……” 与宗门属地的繁华不同,看着一路上面有菜色的路人冷漠的坐在路边乞讨,眼里看不见对未来的希望,宝珠兴奋的心情渐渐熄灭,暗暗在心中记下。 她开始找话闲聊,以排遣慢吞吞旅途中的枯燥: “安仁师兄,你认为在此界内最厉害的大能是哪位呢?” “这?” “我肉眼安识这些前辈大能?” 潘安仁想到自己的资历,发出无奈的笑。 “唉,休得过谦,既未识其面,亦可闻其名嘛。” 宝珠八卦之魂开始燃烧。 蓝天白云,外面的一行人排成一字长蛇阵劈藤斩草,不紧不慢地前进。 “本界灵气繁茂,修仙宗门林立。” “虽然大多数门派得道修炼的路数有所差别。但万变不离其宗,我辈修仙正道总得来说都是清心苦修,走炼化天地灵蕴的路子。” 潘安仁娓娓道来。 “若论源远流长、底蕴深厚的话,当论最先开创出炼化五行灵气的五大宗门。” “‘万物生’、‘焚天煮海’、‘水淹七军’、‘豪-剑来’、‘息壤’这些顶级术法的开创奠定了他们的在修真界的地位。 宝珠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道: “林森、炎焱、沝淼、鍂鑫、圭垚,嗯……” “师兄,你真不觉得这些宗门的名字起得有些许草率么?” 潘安仁解释: “大道至简。但修真路数发展到现在,十分繁杂。你我虽为宗门之人,可主修也不纯是火系术法。这是在提醒后人不忘本。” 这时,大军来到一座石拱桥上。 桥两边有石栏,栏板上刻着精美的图案:有的刻着两条缠绕的龙,嘴里吐出美丽的水花。 有的刻着两钉飞龙,前爪相互抵着,各自回首遥望。还有的刻着双龙戏珠…… 桥下无墩,而是巧妙地做了一个拱形的大桥洞撑住桥。 江中的波浪缓缓流动。 开始犯馋的宝珠从虚鼎中拿出清香绵软不粘牙的绿豆糕来。想与人分享,对面的潘安仁婉拒了她的好意。 蓦地。 一滴黑雨从高处落下,与原本晴朗的天空相比起来,显得十分突兀。 滋啦—— 雨滴竟滴溶了车顶的华盖,不断径直往下突破阻碍。 “嗯!这是什么?” 看着一滴黑点滴到自己宝贵点心上面,骤然将其融化,落到下方木板上,诡异的热流灼烧出道道焦黑的痕迹。 宝珠惊了。 一滴两滴三四滴。 五滴六滴七八滴。 千滴万滴无数滴。 哗啦啦—— 黑幕降临。 玷污了地上白雪。 第20章:老鹰捉小鸡 “这是?” 宝珠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红柚木板上的黑炭痕迹。 行进中的大军在黑雨的摧残下,顿时陷入混乱,一片惊呼、哀嚎响起: “啊——啊!!!” 骤然而起的雨水融化了他们的盔甲,如跗骨之蛆般深入其血肉,不久,死神与他们同在一片天空。 洁白的雪被侵犯,进而裸露出来的大地遍布焦黑的气息。 鲜血染红了桥下河流。 哗啦啦—— 一坨巨大的水灵迅速扁化、弯曲成一个穹庐状的盖子挡住黑雨,罩住所有人。 潘安仁从车门窜出,竹扇随手一挥,碧绿的灵力被洒出大片,治疗众人的伤势,吊住濒死者的性命。 雨虽被挡住,但之前留的黑雨顺着地势,流向凹处,形成一滩滩暗黑水渍。 咕咕~~~ 其中的一滩暗红血污中,缓缓窜出一个人影,选定目标后,猛地直朝潘安仁而来。 潘安仁灵觉感知到有异物朝自己靠近,匆忙后退,避其锋芒。 宝珠也迅速抽剑,准备支援同伴。 突现的陌生修士,有一双深沉乌亮的眼眸,瞳孔暗光流转,衬着深邃的眉目。 他脸上挂着嗜血的笑,显得面容阴狠,甚至残暴不仁。一伸手,其掌骨处一阵蠕动,陡然伸出六支巨大的骨爪。 待松潘二人准备迎战时: “天涯·孤狼剑。” 伴随着一句淡淡的画外音,一把飞剑贯穿了陌生修士的后心,内入的剑气疯狂搅碎其内在经脉脏腑。他嗜血的笑容很快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愕。 “仔细看清楚。” “遥控飞剑时,要注意天色、风向、前方有无障碍,还有敌人是否反应及时等等。” “都是姓杨的,以后要是遇到其他族人,别说我这个长辈没有罩着你……” 远方,杨茜茜有些喋喋不休地跟身旁的女孩传授经验。杨容姬只是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不耐的神色。 二人身旁,雪地里的梅花开得正艳,吐露着芬芳,给厚厚的荒地增添了生气。 那花白里透红,花瓣润滑透明,像月玉雕成,有些冰清玉洁的雅致。 数九隆冬,地冻天寒,股股清香,沁人心脾。 宝珠看着从半空坠落的尸身,从这次突变带来的懵逼中回过神来: “神马情况?” “这不是那个老阿姨的招式吗?” 她对上次的拆家之仇念念不忘。 --------- 雨彻底停了。 一行人会和后。 周围一片“哎唷~唉哟~”的哀鸣声。 “哗啦啦——” 宝珠给自己的头套上水灵,屏蔽身边浓重的血腥味。 同时沟通其他水灵,让它们渗入将军和士兵的体内,洗出毒液。 一颗颗黑点从李敏行体内漂浮出来,其面色由乌黑逐渐转为苍白。脸上的坑洼破坏了原有的俊美,有些狰狞丑陋。 冬天,桥下寒冷刺骨的河水逐步将漂浮在上的血污冲蚀干净。不久,河面重新变得清澈见底,有若流动的水晶,毫无瑕疵。 宝珠观察着地上那具一动不动的邪修尸体,对着杨茜茜说道: “所以,你是拿我们当蝉来引诱这只螳螂了么?” 杨茜茜躺在数把飞剑建构成的“床”上,悠哉游哉地回复: “嘛,差不多。” “这家伙太滑不溜鳅了,辛亏有你们帮忙。” 噗——噗—— 宝珠发现地上尸体内部的剑气还未停歇,不时继续在其身上戳出洞来,汁液四溢。 她咕咚一下咽了口水,决定大度地不跟对方计较。 杨容姬从胸前衣襟出那出一份新卷轴,递给宝珠。 宝珠一看,瞳孔不由一震。 --------- “李将军,你还好么?” 宝珠的绯唇轻启,似笑非笑。 李敏行扯动嘴角回答: “还,还好,多谢仙师解救这些儿郎。” “不用,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宝珠微微晃动手上的卷轴,上面的等级较之前升为了“乙”。 “好端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恰巧在国境线这发生了。” “四日前,有一中年残魂携他最后的信息来到炎焱:” “‘虢国愿意以倾国之富,今后的全民奉养来请求炎焱诛邪。’” “你如果了解些什么,可否请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宝珠虽然微笑着,但眼神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李敏行的声音陷入低沉: “他们的目标是血,超凡者的血。” 宝珠继续探究: “嗯……他们?” “也就是说,攻击我们的原因,不是只针对炎焱而来,而是只要是修真者就可以了么?” “可是,如果对方如此如狼似虎,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李敏行解释: “是相国大人。” “他家有得道的先祖留下的镇国鼎。” “逼得陶空暂时不敢轻易动手。” “我这次,也是借巡狩之名,才得以偷偷出来的。” 宝珠疑惑: “掏空?掏空什么?” “是陶空,我国的老国君不久前新封的国师。” “三年前,恰逢大旱,陶空以祈雨为名来到我国。 “当时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让他姑且一试,没想到真让他给招来了雨。” “之后,他更是以治病为名,与老陛下日益亲厚。” “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随着时日渐长,我国内的所有道馆、佛堂里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最近三月,老陛下更是连朝都不上了,整日沉迷于游方之术。” “相国大人深感国家将要有难,在发现有新灵脉出世时就隐瞒消息,让我偷偷来向你们寻求庇护。” 宝珠推测道: “可是,那残魂的话,不正说明事态有变,你们国内凶多吉少了么?” 李敏行低头沉默,以示默认。 “嘛,俗话说富贵险中求,百姓们可不会去拜不灵的神仙的。” 宝珠看向潘安仁: “所以,这趟路,师兄,你要一起走么?” 潘安仁目光清澈,认真地回答道: “义不容辞。” --------- 白云被挂在蓝天上。 积雪把枯老的树枝近乎压折。 昏暗的地下室里,仿佛被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寂静无声,这里已经沉睡了。 仿佛寒气把光也阻隔了似的,没有一丝风吹过,只有沉闷的阴森气。 有一老汉,头上戴着冠冕,露在外边的头发已经斑白了。 肩上搭着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褂子。整个脊背,又黑又亮,闪闪发光,好像涂上了一层油。 下面的裤腿卷过膝盖,毛茸茸的小腿上,布满大大小小无数个筋疙瘩,被一条条高高鼓起的血管串连着。脚上没有穿鞋,脚板上的老皮怕有一指厚。 他的下面跪着一大串人。 诡异的是,他们都是眼眸深沉,瞳孔没有神采,面上都挂着木然的表情,脸全都长得一模一样。 “仙奴,我的仙奴少了一个。” “是谁?是哪个鳖孙!” 陶空怒吼,地下的血煞阵法闪现光华,将上面的所有仙奴的精气神一丝丝挤出。 他一口气将剩余之人的精华吸干。随后,眼带杀气,一刀将阵法中央的镇国鼎斩碎。 --------- 寒冷的北风吹拂。 日光照在身上,却也不觉得暖和。 纷扬落雪席卷大地,把白草压折。 有的雪花打湿了战车上的罗幕,把铁甲冰冷得让人难以穿着。 “李”字军旗旗冻僵了,风也无法牵引。小谭结冰,士兵踩在上面,只留下一行马蹄印迹。 剩余的军队忍着恶劣的天气,架起浮梯,趟过前方的河流。 “当前以四对一,优势在我方。” “根据地图,差不多快到都城了。” “到时如果敌人肯出来便罢,但他如果一直龟守,到时候我们护送这些士兵到都城后,就找到他的府邸,布下诛邪剑阵……” 马车上,檀木小桌上点着火炉。宝珠右手像是在按动手风琴般舞动,提供着自己的建议。 杨容姬和潘安仁都安静听着。杨茜茜在一旁老神在在的,仿佛是在照顾小辈出来春游。 潘安仁抽个空对领头的他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 “李将军。” “诶!” 李敏行微惊,后又很快镇定下来: “仙师有何吩咐?” 潘安仁叮嘱道: “从现在起,如果将来有非人的敌人来袭的话。” “那时开打后,就不是你们常人可以插手的事情。” “你们第一步要做的是赶紧逃。” “诺,鄙人谨记。” 李将军正还要多谢几句。 蓬! 杨茜茜突然拨开帘子,摆出剑指射出一道柔中带刚的剑气,预先将李敏行打落马下。 欻啦—— 一道巨大爪形气浪瞬间将骏马扯成碎块,新鲜的内脏和肥硕的肠道散落一地。攻击的余波震倒了树梢上的积雪。 “碍事的家伙真是该死!” “吃里扒外的东西,就是你小子把外人带进来的?” 与之前邪修一模一样的面孔闪现在李敏行身后,像耍二人口技双簧般,陶空的声音怪异地从别人口中发出。 陶空操控仙奴傀儡的手,想要将李敏行的喉咙活活扭断虐杀,让其清楚感受到死去的痛苦。 李敏行临死前,做出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大吼出保全士兵的军令: “全军听令,直冲回都城去,散!” 唰啦—— 血光飞溅,一道飞剑极其恰到好处地割断了缠绕在李敏行脖子上的手,大量的血从残存的手臂中流出。但伤口处的肉块很快地生长、缠绕,恢复成过去原本的样子。 杨茜茜运起自身的灵能,向前边疾速窜出。 锵! 爪剑相碰。 彼此角力。 杨茜茜加力将他拨开。 接下来二人的动作极快地对招,往来交互间,只见残影。 蓦地。 陶空卖了一个假把式给她。 蓬。 银尘剑刺入对方的心脏。 “你大意了呢。” 陶空咧嘴一笑。 “?” 杨茜茜的疑惑很快被解开。一串丹红妖冶的纹路迅速从仙奴心脏上爆发出来,缠绕到她手上的剑,直至蔓延到她身体上。 “这是。” “传送阵。” “居然有这么小型的……” 话音未落,杨茜茜的身影在众人眼前消散。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陶空附身的傀儡心口处的肉芽极速生长,恢复着伤势。他看着宝珠他们,舌头舔舐嘴唇,馋道: “苍鹰想要捕食小鸡。” “现在,能驱赶鹰的老母鸡被送走了。” “接下来,我该如何料理你们这些小鸡仔呢?” 第21章:李在赣神魔? 雪后,这个小国里的天地被改变了容颜。 眼前的一切全成了银白色的,地上、房上、树上、山上,无处不有雪的踪影。 在这样的洁白空间里,会让人产生种种遐想,好像这雪是带着某种使命,突然来到人间似的。 闪现。 以命相搏间,嘭的一下,宝珠连人带剑被一脚狠狠踹飞。 落到地上,尘雪染上了心爱的紫罗兰裙,唇边溢出鲜血,随后,又被她咽了下去。 宝珠忿忿地看着不远处的追击而来的敌人,匆忙使劲移动,躲开袭向自己脖颈的血牙。 “来吧,我不会让你疼的。” “不要怕,很快就会结束的。” 陶空兴奋地口吐污言秽语,浑然没有当年做国师时仙风道骨的模样。 随着岁月侵蚀而带来的凋亡的恐惧吞噬了他的心灵,天人五衰的症状使其更加疯狂地渴求年轻的肉体。 啪嗒。 陶空的脚踩在半融的雪水上,忽热停下追赶宝珠的脚步。 他耳朵轻微晃动,体感感知到四周空气的翕然波动。 咔嚓。 陶空隔空掏爪,朝背后的无人处攻击,挡住隐身后的杨容姬的正义背刺。 爪剑嗡鸣。 杨容姬一击不成,迅速遁走。 周围再次恢复寂静。陶空眼睛提溜地四处转动,搜寻着对方存在的蛛丝马迹。 锵! 他猛地抬头,抵挡住朝自己天灵盖来的剑击。 “┗|`o′|┛嗷~~” 陶空张开大嘴,大量腐蚀性的墨黑液滴从其口中迸溅出来,逼退了对方。 液滴落到雪地上,滋啦~滋啦~地发出侵蚀的响声,散发出一种类似肉烤糊了的焦臭味,令人作呕。 潘安仁嫌弃的一扇,祛除了飘过来的难闻味道。 随后,纵身一跃,朝陶空进击而去。 一时间,二人交手,彼此交错,烟尘四起。 待视线得以重新变回清晰后,潘安仁正在后跳,同时双手不间断地打出驱魔法诀。 “乾坤借法,木行诀,净化!” 刹那间,陶空所控制的仙奴傀儡上,所有被潘安仁碰触过的地方,都开始产生碧色的波动。 “啊!!臭小子我要杀了你。” 陶空开始不安地吼叫,双手开始胡乱挠起自己急速发痒的身体,不停地一直挠,直至挠得皮破血流。 趁着敌人自乱踟蹰之际,三人的独山玉牌不时闪动,开始暗中建群沟通,欲毕其功于一役。 --------- 天上又开始下雪了。 初下雪时,往往雪片并不大,也不太密,如柳絮随风轻飘。 随着北风越吹越猛,雪花也越下越密,像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蓬! 出乎意料的,陶空附身的仙奴突然一崩。浑身的皮肤爆裂开来,突如其来的震波打飞了三人。 消除了奇痒的陶空直朝觉得最为棘手的潘安仁而去,在其落地之前,一爪子将他捅进树干里,木屑横飞。 哗啦啦。 许多水灵聚集成盾,像一个极有弹性的棉花糖一般,挡住陶空接下来的骨爪突刺。 杨容姬隐身带走受伤的潘安仁。 陶空抽爪,想要继续追击。 而宝珠可不愿就这样放过那个家伙,继续沟通盾状水灵急速扭转,缠上陶空的身子,数息之间,已将其完全包裹。 蓬蓬蓬。 一群金黄的小纸鹤疾飞着冲钻了进去,泡沫横生。 嘭! 宝珠启动“燚”符箓,一声巨大的爆响,在极短时间内,释放出大量能量,产生高温,并放出大量气体。 炽烈的火光在雪地上绽开,余波摧折了四周的树干,很快在天空形成一朵漆黑的蘑菇云。 烟尘渐渐散去,陶空木然地站立在焦黑的地面上,炸伤深可见骨。 嗡—— 杨容姬朝惊鸿剑灌注灵能,纹路亮起。它带着光芒的剑身震颤,引起阵阵嗡鸣。 呼—— 潘安仁挥扇起东风。 咚—— 宝珠唤出一只巨水灵。 众人齐齐动手合击,形成群殴的态势: 波涛涌动,水灵挟飓风势,从平地螺旋骤起,以陶空为中心将他裹挟进来。 水龙卷中夹着密集的剑刃斩击在其身上,无法躲避的他被削出大量伤口,很快将陶空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瘦骨嶙峋。 蓬! 一坨带着水渍的尸体摔落地面。 “成功,了么?” 宝珠看着敌人,喃喃道。 “对,成功了,所以我要奖励你哦,噗——” 她背后突现一个阴影。 陶空藏在地下的真身用妖刀贯穿了宝珠的胸膛,吊诡的是,鲜血没有落下,而是消散在刀身身上。 “啊~~~少女的鲜血真是芳醇。” 陶空发出无比满足的慨叹,身上、面容可见的年轻了几分。 潘杨焦急地欲上前,而陶空立马将宝珠挟持在身前,威胁二人不敢有大动作。 “桀桀桀桀桀桀……” 陶空继续吸着宝珠的血,发出畅快的大笑,在笑声中,他看到自己登临大大雄宝殿,底下万民跪拜臣服…… 他屹立山巅,在斩杀无数修士获得给养后,自己的修为、样貌已经重回巅峰…… 他迎着墨黑的天空,斩断雷劫,一朝得道飞升,获得永恒不朽…… “不对!” “怎么回事?” “现在怎么是意淫的时候,我得赶紧把他们料理了才对。” 陶空惊觉的时候,赶紧从美梦幻境中脱离出来。 可回过神后,手上的余温已凉,怀中的少女早已经不见踪影,只剩淡淡馨香,耳边还有“呜呜”野兽低吟声。 陶空朝前看去,满是污点的杨茜茜额头浮现着百兽之王的图腾,那猛兽低吟便是从她那而来。 杨茜茜在宝珠身侧,左手放于她的肩胛骨下,手指收于其左腋,右手放于宝珠腿弯处。 腰腹用力,双臂向上勾,宝珠就这样被杨茜茜公主抱着。 但是,看见杨茜茜这幅狼狈模样,虽身上虚弱,但宝珠也不禁笑出来: “呦,这不是杨大供奉么?” “几刻钟不见,您这是掉进粪……” “是、沼、泽。” 杨茜茜一字一顿地打断了宝珠的话。 宝珠发觉她眼中怒火熊熊,还是决定珍惜己身,闭上了嘴不再撩拨对方。 头颅还像猫儿似的往她胸前蹭了蹭,以示讨好。 一路狂奔,匆忙赶到的杨茜茜用音幻术救出宝珠后,将其交给杨容姬抱着。 杨容姬迅速远离战场,潘安仁也跟了上去,准备为宝珠治疗。 --------- 抬头看天空,冬季的乌鸦“嘎嘎”地混群游荡,一起寻找食物反哺父母。往下看,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观景象。 以往那几棵被北风吹得光秃秃的老桐树,如今“枯木逢春”般地开满束束银花。在棕黑色树干的衬托下,显得它更加纯洁无瑕。 在雪的映照下,天也变成了银色。道路两边那高大的松树,像挂满了白色的绒球,和那露出的片片绿色融在一起,这给这世界添了几分诗意。 路上的积雪足足有十多厘米深,踩上去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一双兽瞳在丛林间暗中窥伺,仿佛正在狩猎。 杨茜茜站定,看着对面的敌人,与陶空对峙,形若实质的杀气开始交缠。 她记着不久前遭受的算计,自责、后怕、愤怒等诸多情绪涌上心头。 手中的银尘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意志,剑身上的玄妙纹路亮起,分裂成块块碎片进行形态上的变化,最终,重新组合成一种长而无刃,有四棱的新武器——银尘锏。 “你个丑八怪,老娘今日不好好削死你就不信杨。” 二人身影同时迅动。 往还交互间,灵能碰撞引发的爆鸣在雪地上随机响起,不时塌陷出一个个大坑。 刀锏相击,陶空青筋暴露,发出罕见的怪力将杨茜茜打飞。 他继续追打。 杨茜茜斜踩雪地,迸溅出来的冰块阻挡了对方的脚步。 她握紧银尘锏: “声乃振。” “万物欲动则必振。 “一振,必有间隙。” 杨茜茜在手感和声音的变化中,找到对方兵器中的裂缝,不断地在这个位置攻击。 在彼此角逐中时,裂痕逐渐在陶空刀上生发。 “银尘锏,给我破!” 一声令喝,刀锏再碰。 咔嚓一响,杨茜茜的全力一击直接震断了对方的武器。 “什么!” 陶空惊呼。 “别想逃!” 杨茜茜腰间飞出的蛇绳像绑架粽子似的束缚住了陶空。 砰! 如被锤子敲碎的板栗般,她的锏嵌入了陶空的脑壳中。 陶空惊恐地瞪大双眼,猛地口吐一条墨黑水流,接着反冲力,将自己倒后飞去。 “哈哈哈,你们等着,待我接下来神功大成,我就将你们通通杀……” “嗷呜——” 一声狼嚎覆盖了陶空的叫嚣,在杨茜茜惊讶的眼神中,对方被骤然从树丛里窜出的银灰巨狼一口含住。 杨茜茜对它呼喊: “不要。” 咕咚—— 它喉咙的滚动表示着已经将其吞下,两只眼睛居然还向杨茜茜露出无辜的眼神。 “喂!你知不知道自己赣了?” 看着眼前这只大腹便便的异常巨狼,杨茜茜不由吐槽。 “话不可以乱说,饭也不可以乱吃的。” 杨茜茜朝银狼跃去,而银狼就往后逃窜。 “呼——哈——呼——哈” 杨茜茜站在地上大喘气,心肝“砰砰”跳地很快,身上冷汗迭出。 她咬牙经过急速的奔波和全力的战斗,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追了,只能无奈地望着银狼如闪电般急速遁去。 第22章:灾变 冬日暖眼,天朗气清。 将军府花园内,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百草丰茂,兽面衔吐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阔,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俯而视之,则清溪如泻雪,石磴若穿云,拱桥三港,白石为栏,环抱着池沿。 雕梁画栋间,展示出主人家的富贵和权势。 疲倦的宝珠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搁着纱帐的陌生天花板。 这是一间古代女子闺房,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细细打量周围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身上是一床锦被。 侧过身,大部分摆设映入眼帘,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布置得很清新闲适。 她动了动略显僵硬的身子,像条大蛆似的在床上扭动,小腹中的暖流隐隐生发,很舒服,应该是昏迷时被喂过补灵丹的缘故。 吱呀一响。 杨茜茜熟门熟路地用穿墙术从墙壁上开了一扇门进来: “身子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现在有想吃的东西么?” 面对这位不走寻常路的访客的一连三问,宝珠拿起绣着百合花的锦被蒙住头: “还行,接下来多喝热水就可以好得差不多了。” 闷闷的少女音如黄莺出谷,从被子里传出来。 “师妹,你醒了呀。” 潘安仁恰好热诚地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听见宝珠醒来后的声音,不由惊喜道。 杨容姬躺在外面庭院老柳树的树梢上,默默守候。 --------- “嗯……所以,你是最后快打到通关时,却被一只畜牲给截胡、抢了人头,是么?” 宝珠一边点头一边煞有其事地总结道。 “啊~~我错了。” 杨茜茜不爽地用手揉捏少女的柔顺头发,以示惩戒。 “唉,没有给敌人补完刀,就像在结业前有没完成的功课那样,总是让人陷入焦虑和紧张之中。” 宝珠小嘴叭叭的,吃着李敏行差人送来的各种细粥和精致小菜,咽下后,像感染了强迫症似的喟叹道。 “有这力气多说话,还不如赶紧吃完,去打坐修炼、自疗伤势。” “你们两位,就留在这,给她护法吧。” “我得出去想办法收尾了。” 杨茜茜看到宝珠好了大半,吩咐完接下来的安排,很快地化作一道流光,从窗户那飞出去寻人了。 --------- 夜幕降临。 乌云遮住月亮,山道被染成墨色。 细看去,怪石嶙峋,阴森恐怖,静得让人心里发慌。 丛林深处,黑黪黪的、亮度晦暗的狼窝里,出现两点闪闪绿光,似乱葬岗上的磷火。 呜——呜——的狼嗥叫打破沉寂,声音高亢凄厉,十分刺耳,顺着寒风传播开来,就像婴儿在大声啼哭。 叫魂哭丧般的狼嗥声一阵紧似一阵,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很不中听。让人觉得难怪有“鬼哭狼嚎”这个成语,果然是世界上难听的声音之一。 此时的母狼如猫吃了野草后消化不良的呕吐状一般,想要呕出些什么东西,表情嗷嗷地十分痛苦。 高大健壮的它唇吻很长,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利的白牙。腆着大肚子,原本狼毛竖立、精神焕发的它不安地用爪子扒拉地面,抠出一道道沙痕。 可是,无论母狼如何努力,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呜——嗷——呦—— 最后,它只能在地上无助地翻滚,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沾上尘土,叫出来的声响渐沉了两个八度。 母狼喉咙深处传来低沉的拉风箱似的咕噜声,它只能以这种方式,减轻身体上的痛苦。 咔嚓。 母狼忽热伸长脖子,摆出对月咆哮的前奏,抖动尖尖的耳廓,耸动发亮的鼻翼快速翕动,剧烈地颤抖着,尾巴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咔嚓! 它一起一伏的前胸口处突然裂开。 一只枯老的手特别粗暴地在里面不断撕扯着,缓缓伸了出来,指甲缝间还残留着妖兽血肉的渣滓。 此时陶空的动作若僵死的老人般,缓慢地向前爬行,出来后,在地上留下一滩血污。 银狼受到重创,在地上奄奄一息地躺平。 它软绵绵地躺在地上,不时地抽搐着,眼睛看向陶空,发出渴求的目光,娇弱无力的叫了一声。 “哼,孽畜。” “若不是我今日遭逢此劫,行动不便,否则断不会轻饶了你的狗命,非得要把你扒皮抽筋不可。” “还不赶紧把自个的魂链交出来!” 陶空恶狠狠地命令,对洞内的血腥味和臊臭味感到非常厌恶。 屈从于对方的淫威,一条透明状的链条从银狼头颅中延伸出来,被老人的手紧紧攥住,引起它的又一声痛呼。 --------- 月儿从两块乌云间的空隙里露出脸来,光芒流泻到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陛下最近如何?” 李敏行眼神晦暗不明,对着下属淡淡道。 之前被杨茜茜解救后,他就趁乱逃离,得以△留存性命。 后来,再三确认战场上打斗的动静已经停止后,他才敢把这几位大仙给请回到府上,如供奉双亲般小心侍候着。 佩刀密探恭谨地作揖回答: “经卑职探查,仍旧沉迷于每日声色犬马、炼丹服药,闲时没有理会朝政之事。” 李敏行声音阴沉地吩咐道: “很好。” “继续探查陛下行走。” “若有异变,立马来信。” “还有,西洋人的那批货,务必不能有误。” 他的语气里隐隐散发着杀气。 “诺,卑职告退。” 密探被长官散发的杀意刺激得心陡然悬吊起来,浑身紧张得冒起鸡皮疙瘩,匆忙躬身退下。 李敏行看着中堂上的人像:曹相国头带梁冠,隐约可见青饰领缘下的白纱中单。他外着赤罗衣裳,手持上朝用的笏板,似乎正在死谏。 将军常服宽大衣袖下的拳头情不自禁地握紧,曝露出青筋,仿佛心在滴血。最终,他蹭地一下拔剑四顾,含怒砍掉桌角。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相国大人以国士遇我,我必以以国士报之。” “总得要向那位讨个说法的。” “而我,等得起。” 李敏行强行压下胸膛中的熊熊怒火,神色逐渐恢复成往常的平静。 --------- 隔日。 天气重新变得寒冷,树叶飘零,草地泛白。 黄昏下,一个萎蔫的太阳散发着无力的夕晖,缓缓沉没。大地一片亮晶晶的,像铺了一层清霜。 暮色中,陶空骑着一只银狼匆匆来到一片山中裂谷。 银狼步履踉跄,荆棘划破其皮毛。好几次被乱石给绊倒,可背上的人心急火燎不停地催赶它: “快点,孽畜!” 它哀嗥一声,只好继续挣扎着往前跑,窜过一株高大的孔雀杉,绕开一片灌木丛林…… 山谷深处不同于地平线,世间阴影聚集在此处,没有早晨,也没有落日。 他摸索着挤进入口的裂缝。不断前进,眼前一片朦胧,似有可怕的怪物若隐若现。 “呵呵。” “从那老东西魂魄中拷出的地点就是这儿了吧。” 他用手将镇国鼎的残片拿出来,章间分泌出墨液覆盖上去,滋啦——残片很快被炼化开来,一点一滴地从指缝间漏下,落到地面。 默默等待了一会儿,轰隆隆,大片地面塌陷,形成一个形状不甚规则的洞口,里面泛出幽幽微光,对生命有种神秘的吸引力。 地面深处,有一个“液态区”,区内存在着在高能、高压下被压缩成的溶融状灵气,即灵液。 地脉中蕴藏的灵液原本凭借着惯性集中在天然的封闭通道——灵石中缓慢流动。 嘭! 而陶空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直接简单地强行进入。 当压力骤然降低,巨大的灵能如地壳裂开时的岩浆,开始迅速朝着压力低的方向移动。 一开始,这个过程就像吹气球一样,当气球里面充满了气体的时候,气球就会爆炸。底部灵气的上涌、喷发也经历了一个气体爆炸的前奏。 同样的,当灵气充满整个大山的时候,像盖子一样盖住山顶的岩石被撑裂,这个气体爆炸的结果为后面灵液的喷发打开了一个通道。 有了这个通道之后,地底的灵液和通道两边的小碎石头,就会借着刚才那一股巨大的推力喷发出来,这个时候就会形成非常巨大的灵流。 就在一眨眼的工夫里,灵流像根巨大的柱子“嗖“的一下就从地底的开口冒出来,一直向天空冲去。 喷发柱本身带着非常多的异物,在喷发的过程中这些物质就会不停地掉下来。 这个喷发柱动力是有极限的,它不会一直冲向天外。 等到这个喷发柱到达一定的高度之后,似喷泉一样,它最后就会慢慢地变矮,坍塌下来,回流到地面。 陶空不间断地破开、扩大灵脉的缺口,导致地脉蕴藏的大量灵能更加急遽地高速喷发出来。 耀眼的灵液在地压裹挟下喷涌而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向四周层层的压去,被烧的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灼热的划痕。 地面板块震动,光芒从巨量烟尘中冲出,天地顿时变色。 “哈哈哈哈哈哈……” 陶空怀着一脸狂热的神色盯着这些异象,不禁激动地大口喘气。 类如严监生看到的金矿似的,内心的渴望和冲动使他暂时忘记了生死间的大恐怖,不顾一切地全身跳入那无比庞大的灵力洪流之中。 --------- 灵脉快速释放能量的过程中造成振动,期间会产生震波在地面板块上传递,而这,几乎是没有人察觉到的。 都城内的居民偶尔发现有些怪事发生:村子里的井水升升降降,起起伏伏。 农夫注意到,水井的井壁上有深深的裂缝,裂缝里冒出臭气。 大院里的鸡,甚至猪都紧张得不想吃食。老鼠从田地里跑出来找地方藏身。鱼缸和池塘里的鱼会往外跳。 有些人看到远处的天空闪耀着一道道明亮的光,还听到轰隆隆近似雷霆的响声。 但是,城里人几乎都没有把这些情况当作一回事,当天晚上照常睡着了。 空中,杨茜茜正在匆忙赶回。 凌晨,一切都开始摇晃起来。 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动了众人: “地龙翻身啦,大家快逃命啊!” 杨容姬看见房屋的一根主横梁塌了下来。 宝珠被杨容姬直接拦腰抱起。冷酷的少女直接带宝珠御剑飞到空中。 此刻,震感依旧强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弄得宝珠脑子里嗡嗡的。 世界似乎到了末日。 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就在城市正下方处发生。 一条八十丈长、四十仞宽的巨大裂缝横穿房舍、马路和渠道。地上一些洞穴冒出了蒸气。石头山变成了泥沙河。 在可怕的数息内,一座城就变成一片废墟。 百姓遭受的灾难极为深重。 许多人在地震中死去或受伤。成千上万个家庭遇难,许多孩子变成了孤儿。 死伤的人数无法计算。 人们惊呆了。 幸存的人们又怎么能相信这是自然现象呢? 有的人颤抖地跪下,以为这是天罚。 人们无论朝哪里看,哪里的一切都几乎被毁了。 所有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等等建筑物都有所损伤。 家园都消失了。 残砖就像秋天的红叶覆盖着大地,然而它们是不可能被风刮走的。 两座大坝垮了,多数桥梁不是塌了就是无法安全通行。井里满是沙子,而不是水。 死去的耕牛再也无法劳作了,老农在一旁伤心地摸着眼泪,对未来的生计深深感到一种绝望的无力。 接着,更晚些时候,又一次和首次一模一样的强烈地震震撼着这座都城。 更多的房屋倒塌了,有更多人因此被困在废墟下面。 水和食物都很难弄到。 人们开始感到深深地悲愤,有的甚至在咒骂老天爷:这场灾难还会持续多久? “乾坤借法,木行诀,萌芽!” 潘安仁直接施法,在砖木结构的连片房子中施展枯木逢春之术,稳住在余震下摇摇欲坠的房屋。 一道流光窜进屋里。 潘安仁大喜。 “先生,助我。” 杨茜茜没有多言,直接将如大江般汹涌澎湃的灵力注入潘安仁内在的雪山气海,很快扩大他法术的涉及范围,直至笼罩住整个都城。 大片的绿色在人们头顶展开。 在人们的视线当中,木制结构的房屋中突然生发出大量嫩芽,随后极速变长、壮大,稳住余震中即将发生二次倒塌的房屋。 “这是,神仙显灵啦,我们有救啦!!” 劫后余生的人们看到不是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发出欣喜的欢呼,有的因目睹这样的神迹而泪如雨下,不住地磕头。 “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李敏行佩戴好全部铠甲,杀气腾腾地带领兵马出现在人们面前。 他大声疾呼: “天救自救者。” “还能动的都跟我来协助救灾,还有人被埋在下面无法动弹,必须快马加鞭!” 官兵们组成小分队,将受困的人们挖出来,将死者掩埋。震感。 李敏行组织富绅捐物、穷人出力,为那些家园被毁的幸存者盖起了临时避难所。 在他的组织下,渐渐地,一切都重新变得有序起来,这座城市又开始出现了生机……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23章:寻觅 眼下是一座破坏了的城市,倒塌的房屋,破损零散的拱门,倒在地上的石柱。 一场令人惊心掉胆的地震过后,天上一大片灰尘的云。远一点,是更大型的废墟;更远一些,则是一道道倒塌下来的城墙。 满目疮痍,余震引起的灰尘在天空中飞舞。昔日里唱出悦耳铃音的小溪再呻吟,它身上自然的清新变成了酸臭。一切都显得黯淡无光,给人们心中留下刻骨铭心的伤痛。 潘安仁在杨茜茜的帮助下,连续全力施展了大型治疗术法后,累到瘫痪。 “呼——哈——呼——哈……” 浑身冒汗的他现在很虚,不住地大口喘气。 宝珠和杨容姬忙着救人。 杨容姬施展鹰眼术,查探出被埋人的方位。宝珠则分化出许多水灵分身前去挖人。 百姓们看到这些情景,心中觉得有了希望,更加卖力地自救起来。 众人忙活到凌晨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天地间像罩了一层纱巾似的,远处的山村庄树林若隐若现。 晨星闪闪,迎接黎明。 东边天际里一缕阳光斜刺里射了过来。 夜色积聚的雾,寒冷积聚的霾,在阳光的催促下,有些疏松,有些缥缈,渐渐地在移动,极不情愿的渐次的轻轻隐去。 慢慢地,太阳升上来了,云朵就像是被染上了颜色,满是红艳。 正道的光,照在大地上。 路边碎石下的小草,田里被毁的的麦苗、菜叶都缀满了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干木头在火焰里被烧裂,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锅里的烟缓缓升腾。 劳累了一晚上的灰头土脸的民众们正在排队,轮流手领一小碗米粥喝。天冷气清,他们嘴里不停哈着白气。 李敏行特地差人在废墟堆里收拾出一间净房给仙师们。 而将军想要送膳食进去时,却被拒绝了,反倒是其中的一位松仙师扔了一大堆精致点心出来,让他分配下去。 房间里,坐在交椅上的宝珠疑惑道: “得赶紧找出原因,是纯粹的天灾?还是刻意的人祸?” “坐在这里也谈不出什么来。” “我必须要找到那只丧家之犬,防止他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杨茜茜气冲冲地起身。 啪嗒。 杨容姬抓住了杨茜茜的小臂。 面对杨茜茜询问的眼神,杨容姬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陪你。” “我也去。” 潘安仁给自己塞了颗补灵丹。 宝珠给杨茜茜秀了秀自己的肱二头肌,示意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 时间过得很快,正午的太阳把大地上的一切照得遍地红光。 一切变得清晰起来,一切显得明朗起来,那山,那林,那空旷的原野,眼看着就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金黄。 “李大将军,陛下有旨,宣您进宫,请跟杂家走一趟吧。” 迎面拂来几丝微风。首领太监美艳带笑,腰身自然而然地微倾着,交叠于身前的手指习惯性地翘成兰花状。 “公公您也看见了。” “臣下受仙师委任救灾,目前繁忙,恕难从命。” 李敏行握着剑柄,扯着虎皮装大王,婉拒了国君的调遣。 “你,你怎敢……” 魏公公发现自从这位将军请了仙人回来后就性情变了不少,一时被气地说不出话来。 “崇仙重道,这不是陛下定的国策么?” “待我执行完仙师的指令,再向陛下请罪。” 说完,李敏行再没有理会对方,直接拂袖而去。 “真是不该死的人死了。” “该死的人却没死。” 他心中冷笑,对国君等人的仇恨愈发强烈。 “治国的关窍在于——” “江山即是百姓,百姓即是江山。” “如果老师您还在的话,肯定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吧。” 李敏行回忆过往,昔时曹相国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 “大人,大人。” 一位妇女跪在公堂上悲愤地申诉。 “贫女的丈夫自从科举中第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贫女剪了头发卖掉,一路带着他的孩子乞讨着来到这里。” “谁知他却早已纳了公主为妻,他为了自己的名声,竟要害死贫女……” 曹昇坐在体态宽大,靠背与扶手连成一片的太师椅上,深深蹙眉…… “相国大人,相国大人,求求您,求求您……” “曹昇,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当朝驸马爷……” 惊堂木一响,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扑腾着四肢不断哭喊,随着虎头铡落下,溅出的鲜血染红了“正大光明”的牌匾。他再也不能动弹了…… 城楼上,二人瞭望着护城河,日光洒落其中,显得波光粼粼,边上有老翁正在弄线钓鱼。 李敏行试探道: “老师,您这次会不会做得太……” 曹昇对李敏行说道: “太过了,是么?” “只当看客的感觉并不好受。” “老夫也只是做了件能让自己顺心的事情罢了。” “自古以来,武死战,文死谏,治国理政有这双壁,国家方能长治久安,而不能只顾安逸而不愿受难……” 曹昇站在城楼上,这片城池构筑十分坚牢,为了防止城墙因水侵腐蚀而下陷,城墙基脚全部用条石垒砌,墙面均用石灰糯米浆灌缝。 李敏行有些无奈地回应: “恩师说得极是。” --------- 陶空从山顶的神坛上走下。 周围是一片黑暗,惟独脚下的这条山路尚有些若隐若现的光明。 李敏行假托理由带军出发后不久,曹昇就被弄到阴暗的渣滓牢洞里。 几缕残阳照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破裂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这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满着压抑。 狱卒们被遣散开来,陶空坐在曹昇面前。 这牢房味道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 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被风一吹,就灭了两盏。 曹昇跪在地上,双眼不再像往昔那样炯炯有神,铁钩贯穿其两臂上的琵琶骨,渗出来的血迹已经干涸。 他遍体鳞伤,强忍着旧脓新创袭来的阵阵裂痛,身上不光是潮湿和血的味道,还有一种死亡的气息。 一个没有表情的仙奴正在用蘸了盐水的鞭子不断抽打这个凡人。 “何必呢?” “曹相国,只要你说出解开你先祖设下的灵脉封印的方法,仍不可失封侯之位。” “待我神功大成时,让你坐上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也不是不行阿。” 陶空看着这个异常坚韧的凡人,好言出口相劝。 曹昇一动不动。 粗长的竹签钉入指甲缝间的刺骨钻心的逼供,引起他是阵阵惨嚎。 但他还是不说。 陶空对这个没有给自己反馈的男人彻底失去了耐心,对他使出了搜魂禁术: “世人只以为伤筋动骨便是极尽惨烈的酷刑了,其实不然,所谓酷刑,乃是由心而发,断了此人的念想,令他倍受煎熬后在彻底消散,岂不比什么痛楚都来的刻骨?” “啊啊啊啊啊啊!!!” 魂飞魄散的痛苦使曹昇发出惨嚎,声彻天牢。 随着时间流逝,嚎叫渐息,一代贤相死于非命。 而在相府里,与曹昇精血相系的镇国鼎微微闪烁,一丝残魂朝远方遁去。 --------- 山尖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 中午,当阳光撒下它最强烈的光线、喷吐出全部热量时,原野上的白雪凹陷下去,渐渐收缩,似乎更豁亮了,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山谷幽林里,群鸟争鸣。 一只鸟张开喙,嘶鸣着煽动翅膀,混入大规模迁徙的鸟群之中。 东方的地平线上,渐渐透出一派红光,灵力洪流向上喷发的力度和强度逐渐减弱,不复原本的威力。 银狼在陶空跳进去之后,它四肢脚踩砂砾,就立马匆忙逃离。 杨茜茜一行人靠近震源地后,四散开来寻找敌人。 高处,宝珠散发出大量水灵来扩展视线,眼下群峰林立,山峦叠障,宽阔无人烟。 远处好像是一座火山。 山峰下面,在一般的石头和渣滓中间,一个阔大的喷火口吐出硫磺火石般的急流,四散为火的瀑布,没入森林里,照着山脚下的平原,一直到远方的尽头。 蓦地。 她发现一只正在一瘸一拐艰难行进的银狼。 “这是?” 宝珠立马追了上去。 奇怪的是,一人一兽相遇后,银狼见到宝珠,却没有逃。 它无力地倒在泥地上,开始不住地抽搐、呻吟。 银狼努力地挣扎着,一滩血迹渐渐从狼尻底下流出。 “额——是只母的。” 宝珠观察了它的屁股,得出结论。 “肚子这么肥,不会是要生崽了吧?” 宝珠拇指和食指掐着下巴,心中起了这样一个猜测。 她看着它这样一幅戴上痛苦面具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 “俗话说狼心狗肺,就让我康康你是不是真的狼心狗肺好了。” 宝珠最终还是决定把它移进一个更为安全的山洞里。 第24章:同态复仇 一个漆黑的山洞,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还时而响起蝙蝠的吱吱叫声。 宝珠发现这只母狼的身体已经是罕见的虚弱,像被吸走了大量精血似的。 它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没有力气继续生产。 她伸手一探查,果然,内丹被夺,它活不长了。 母狼缩在角隅,轻咬了下宝珠的袖子,将她的手拽到自己脖颈边。 它用柔软的脖子摩挲宝珠的手背,轻嗥一声,祈求的眼神期待地看向宝珠,若燃烧的火炭。 一种被需要被依靠的莫名感觉油然而生。 “唉,好吧,送佛送到西。” 宝珠轻叹一声,把自己灵力注入母狼体内,开始帮助母狼生产,顺带埋入一颗小小的水灵。 它渐渐开始有了力气。 母狼临近分娩,像是被灼热的利刀刺进肚子里般,开始吱吱呜呜痛苦地呻吟。 呦——呜—— 它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毛发因出汗变得湿漉漉的,胡须拧作一团,眼泪从略显狰狞的眼中挤出,鼻翼一张一翕,急促地喘息着。 随着时间流逝,母狼的嗓音早以沙哑,四肢无力的展开,又蜷缩回去。 这位母亲在一阵又一阵、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海潮中浮沉。 最终—— 嗷~~~呦~~~ 几只细皮嫩肉的幼崽降生了。 不过,它们都没有叫,也没有动。 宝珠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不会吧。” “好像生的都是死胎。” 宝珠赶紧用水灵包裹住它们,将大量灵力浸润进去温养,创造一个类似母体羊水的环境。 哎啾~~ 其中一只突然咳嗽了一声,冒出几颗水泡。 见有所起效,宝珠赶紧加大力度。 此时已达半夜。 外面下起了一场阵雨。 刮的是西南风,倾斜的雨丝顺着风势,直往山洞里灌。 临时找的山洞又小且浅。宝珠布置一只中等大小的水灵堵住洞口,权当做雨伞,冷风和雨点落在其身上,滴滴哒哒地泛起许多透明的涟漪。 最后。 只有那只身体最强壮的还有声息。 宝珠把脐带切断,将胎胞剥掉,用水灵把小家伙身上的血污清洗干净。 做好清洁卫生后,细看去,细皮嫩肉的小家伙软绵绵的,身体呈半透明状,茸毛细密,像锦缎般的闪闪发亮。 幼崽的眼睛还没有睁开。 它凭借着本能爬来爬去,想要吮吸乳汁。宝珠把这个小家伙放到母狼的乳tou旁边。 也许是生存进化过程中的自然选择,刚刚出世的幼崽都是很可爱的,让人好似得到一类精神补偿, 宝珠心中石头落地,有一种自我价值得到了证实的满足感。 生产后的母狼瘫在地上,用一种忧郁的、期待的、恋恋不舍的目光盯着自个儿的孩子。 它伸出粗糙得像草皮似的狼舌轻轻舔舐幼狼,喉咙里发出一种呜呜的悲哀的声音,好像在对孩子诉说自己心中的无限爱意。 --------- 晨星闪闪,迎接黎明。 林间,群鸟争鸣,天将破晓。 东方的地平线上,渐渐透出一派红光,闪烁在碧绿的江面,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绚丽的朝霞,放射出万道光芒。 身处在灵脉核心中的陶空,原本花白的头发逐渐变回乌黑,身上的皮肤一点点发生龟裂,露出新生的娇嫩皮肤,身形的岣嵝也逐渐变得挺直。 原本因为衰老而变得丑陋的容貌逐渐恢复成年轻时平平无奇的样子。 “哼,孽畜。” 他灵觉发散,朝某个方向打出一股暗灵。 重获青春的陶空,长得瘦瘦的,中等个,长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留起了小平头,发出猖狂的笑,飞翔着离开了灵脉。 “哈哈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今时不同往日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 出宝珠意料的,一股散发着恶意的暗灵顺着透明状魂链流入了渐趋衰弱而死的母狼的身体。 红光一闪,妖狼重新睁开了眼睛。 ┗|`o′|┛嗷~~ 宝珠目光一瞥,双手摁住忽热袭来的嘶吼着的狼首,利齿泛着冷光,一股腥气从它口中扑来。 两脚兽与四足兽相持、角力。 恩将仇报的妖狼令宝珠惊呼: “靠!过分。” “你真的是狼心狗肺?” “够了,给我适可而止。” 大力出奇迹,她有些嫌弃地用力将它摔到地面上,甩了甩头,撩回耳边乱乱的发丝。 宝珠观察到它异样的红眼,语气沉了下来: “不,看来是被顺着奴仆契约被炼成傀儡了么?” 她与狼妖对峙着,暗中操控小水灵包裹着住硕果仅存的一只幼崽,送出洞外。 母狼看见了,却没有动。 --------- 哗啦啦—— 此间天空下起了似曾相识的黑雨,打穿了树上的碧叶。 黑雨不停地下着,细细的雨丝织成了一张硕大无比的暗幕,从云层里一直垂到地面上。 远处黛色的群山,近处粉红的桃花,嫩绿的杨树,柔软的柳枝,都被笼罩在这张无边的大网里,逐渐枯萎、凋亡。 杨容姬身上浮现虎纹,一层无形的声音铠甲覆盖在她身上,隔绝了诡异雨水的侵蚀。 杨茜茜握住剑柄,寒声道: “果然那地震,是你做出来的孽吧?” 陶空装腔作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难辨位置: “哼哈哈哈,成就大业是需要代价的,小姑娘。” 锵! 蓦地,杨茜茜抽剑砍向背后,挡住从雨滴中显现出身形的陶空的骨爪。 陶空一击即走,在自己创造出的领域里,如鬼魅般重新遁入其他雨滴中。 对手的速度使其比以往更加难缠,杨茜茜表情变得冷冽。 之后,陶空不断隐身在四周的黑雨上,腾挪转移间,不时从她身边的视线死角处发动突袭。 杨茜茜全神戒备,步伐凌厉,时而退却,时而速进,跟上对方的速度,凭借着过去千锤百炼的厮杀经验锻炼出来的高超体感防御着敌人的偷袭。 咔嚓、铿锵、滴咚。 爪剑交错间,你死我活的厮杀开始了。 --------- 晴空上,单单出现了一块乌云,显得十分突兀。 那黑雨,呲啦啦的声音十分狂暴,让人不禁认为就像一只发了疯的蜜蜂,不停在鸣叫。 杨容姬最先用鹰眼术发现天空上的异象,用命牌通知了潘安仁和宝珠二人后,迅速朝黑雨所在地赶去。 腰间闪烁的命牌提醒着宝珠需要速战速决。 银狼嘶吼,喉咙闪烁着火光。 蓬! 它使出天赋神通,一颗蓬松的巨大的火球朝宝珠射来。 她抽出破军剑。 “剑技-千杀!” 一道闪耀的剑光斩断了火球,使其一分为二。 火焰消散间,兽影从侧后方袭来。它的目标是宝珠的脖颈。 “迅!” 之前被宝珠埋在银狼体内的小小水灵发动,从内部搅动妖狼的身体,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把它的动作掰扯得东倒西歪。 “白月光斩!” 一不做二不休,月牙般的剑光趁机骤起,狼首分离,蓬的落地。 宝珠走过去,动手将母狼的眼睛抹闭。 解脱了它后,她一脸肃然,心中对母狼立下承诺: “汝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 在乌云中,强烈的暗黑灵气不断流窜,携带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滴和冰晶运动着,上下翩腾间,自然合冻结成较大的冰粒、雪花。 冰晶、雪花组成核心,与周围水滴不断粘并、冻结,就形成一个不透明的冰层,不断生长。 最后,当上升气流支撑不住不停增厚的冰块时,它就从云中落了下来。 黑雨,渐渐变成了黑雹。 猛烈的黑雹打断树木,损毁岩石,来不及躲避的野狼等兽被活活砸死,其中特大的黑雹甚至比柚子还大,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被黑雹打到脸上的滋味可不好尝,它像被一块尖锐的石头扔到脸上,令人生疼。 小小的伤害逐渐累积,扰乱了杨茜茜的步调。 “豪剑-御天涯!” 她一口气挥出最为狂暴的剑招,欲将顶头的阴霾摧毁。 哗啦—— 剑光斩开了乌云。 可是不久,它又很快蠕动着恢复了原状。 欻欻欻—— 暗处的阴险袭击再次来临,杨茜茜匆忙跃起躲避。 噷—— 陶空闪现到杨茜茜背后。 “嘿嘿,逮到你的破腚了!” 他亮出骨爪。 “糟了,来不及回防。” 杨茜茜心中思量,紧急避险。 她逃,他追。 “赫!” 她握剑的手背被对方手骨爪割出血来,身形纠缠间,陶空的肩胛骨处伸出崭新的骨刃。 杨茜茜扭身躲避,数株发丝被根断。 她弯腰落地,使出后空翻远离对方的砍劈。 蓬。 半空中的杨茜茜一时无处借力,移动速度变慢,被他一脚踹在胸口,唇边溢血。 落入地上水渍的杨茜茜衣服瞬湿。溅起的雨水落到她的眼窝边,搞得像是在哭泣。 陶空身上涌动起暗沉的灵力,大放厥词: “就让你看看我最新的仙奴吧。” “摧折你这朵娇花,真是令我感到可惜呢。” 他面容浮现有些痛楚的表情,身上的骨刃开始脱落。 到达地面后,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不断生长、塑形,数个一模一样的“陶空”包围了她。 “杨先生。” 潘安仁的声音响起。 一朵颇大的兰花在杨茜茜底下绽放,很快包裹住了她,沉入土里,想要离开包围圈。 “陶空”们立马围攻而来。 铿锵。 原本的空无人处,一道剑光横空出现。逼退了周围人的追击,正是隐身而来的杨容姬。 第25章:守护 往年的虢国。 天空阴暗,没有阳光落地。 远处黛山尖尖的,顶端围绕着一圈雾霭。 雪花像鹅毛般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越下越大。 树上挂满了银花;房子披上了银装。仿佛,谁在撕下大片大片的棉絮,给各个角落盖上了白绒毯。 荒野偏僻的村庄里稀稀落落地坐落着几座低矮的茅草屋,一对差不多大小的鸟雀从屋檐的小窝处一齐向上飞起。 雄兔两只脚时常动弹,雌兔两只眼时常眯着。 雄雌两只兔子一起并排着跑时,儿童们正在嬉笑着追逐它们,想要辨别出哪只是雄兔,哪只是雌兔。 待到饭点时,孩子们晚来,母亲嘴上虽骂着,但手上却在温柔地拭去孩子脸上的尘土。 --------- 三年前,恰逢大旱。 有一老人打扮做道人模样,来此祈雨,最后竟然功成。之后,他受虢国国主伍翼繁诰封,称为国师。 虢王爱美色,尽网罗全国形容娇俊之女入宫,不分昼夜,贪欢不已。 宠幸过度后,如今弄得精神瘦倦,身体羸弱,饮食少进,命在须臾。 太医院检尽良方,不能疗治。这时,国师献上甚能延寿的秘方。 伍翼繁看后,疑惑道: “药引怎么会是需要小儿的心肝?” 国师一边微笑一边抚着白须解释: “咳咳,童男童女的先天之灵尚未散去,以他们为炉鼎炼制成丹药,必可延年益寿啊。” “可是,若是百姓晓得,岂不激起民变?” “无妨,陛下只需借给老夫兵马,由老身行那锦衣夜行之事即可,这把火,断不会烧到您的身上。” 伍翼繁看着国师明亮的眼睛,彼此对视之间,王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浑浊…… “好,好,寡人都依你。” 不久,除了选就的小儿之外,其他道馆、佛堂里的修道者也都开始莫名其妙地消失。 村庄里,农民父母正在痛苦的哭嚎,骂着杀千刀的“拐子”。用来香火传承的子嗣被偷,活活夺走他们生活的希望。安稳的现状被打破,百姓原本的幸福家庭破碎了。 鹅笼子里,弱小的孩童只能蹲着。那双怯生生的充满恐惧的眼睛溢出泪珠,倒映出其未来:没有自由,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只有死。 --------- 王的宫殿金碧辉煌。 这里有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 细看去,盘食如画、美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染成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天成。 有轻声侬语传出: “陛下不喜欢听臣妾弹琴了么?” 伍翼繁对围绕在身边的莺莺燕燕道: “琴听久了也无趣。 “你们想个热闹的”” 伍翼繁服药后受用的很,精神焕发,不再像以前那样力不从心。 “那不如咱们换一个怎么样” “陛下,臣妾和妹妹猜谜吧。” “就是啊。” “陛下听着啊,” “咳咳……” 咳嗽间,有滴血珠滴落到茶杯里,玷污了里面的碧叶。 “陛下,您慢点,慢点。” “陛下再猜一个别的谜语怎么样?” “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谜语啊,姐姐。” 周围的姐姐妹妹没有注意到这些,仍旧在嬉笑着。 啪的一下! 茶杯被他握紧,用力摔碎。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快传太医,太医!” 伍翼繁躺在大床上,形容枯槁,内在的底子早已经被掏空。 “国师……国师在哪里?” 内宦战战兢兢地回道: “陛下,国师大人,已经莫名失踪许久了。” 果不其然,他任性说道: “寡人才不管!” “再找不到他,我要你的脑袋。” 内宦恐惧地跪地。 伍翼繁发完怒火,一时疲累的脑子有些乱,呓语乱发: “是寡人……给了他们轻徭薄赋的生活,他们为……我奉献一点血脉也是理所应当,孩子没了,再生不就行了……” “他不是妖道,他才……没有祸害我的基业、我牧养的子民……” “常言……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父教子亡,子不亡不孝。……我伤的是我的子民,与你何干……” 自己身体自己最清楚,大限将至的王不满地厉声道: “小赵子,不用再暗中寻了,把宫门所有禁卫,全部派出去,给我大索全国!” 他的野心欲望外露出来。对生的留恋,对自己不能再享受这荣华富贵的不甘心,对无数人重复过的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的无能为力,使其眼神像恶犬般狰狞。 “寡人不会放弃的,寡人要逆天改命!” 宫门外。 李敏行收到一只飞来的信鸽。 面上浮现出快意的笑容: “来人,召集李家军,进宫。” 将军府私兵身着兵器甲胄,带着西洋人改良过的那批货,朝这个国家的中央挺进。 --------- 天空上盘旋着一块巨大的乌云。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光明,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恍若山雨欲来风满楼,淡漠的风凌厉地地穿梭着,将鸟鸣抛在身后,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 看起来消失了的无形攻击快速闪动。 瞄准破绽,攻敌不备,让其措手不及,比陶空更加谨慎隐蔽的袭杀开始了。 与空气同色的杨容姬隐藏了自己的声息躲在暗处,这不是与宝珠对决时有所顾忌的切磋,而是真正纯粹的杀人术。 仙奴闪避的速度不比本体,一时间被杨容姬当做靶子砍得七零八乱。 陶空恼怒道: “可恶,这滑不溜秋的小妞。” “既如此,我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黑雹再临。 他目光逡巡,从冰块被杨容姬碰到时所改变的运动轨迹得出其方位,立即指挥其他仙奴朝她围攻而去。 剑爪交错间,复数级别的攻击牵制下,杨容姬反击的速度很快变慢,被逼迫得不再从容。 咔嚓。 潘安仁手持竹中剑,加入战团,破坏掉群殴之势,掩护伤痕累累的杨容姬撤退。 杨茜茜撑起身子,重新站起: “抱歉,请你们抱团再坚持一会儿。” “相信我,我必会解决掉他。” “可是,先生,那……” 潘安仁担忧的话语在看到杨茜茜的一双异样的鎏金兽瞳时戛然而止。 他想起杨氏一族原属半妖的传闻。 想当初,杨氏祖先杨霄乃绝世奇才,修为高深且驻颜有方。 她任性逍遥,荤素不忌,无论人妖,与数位当时大能都有深交,因此留下的子嗣血脉也是驳杂,偶有觉醒出妖族天赋之人。 咣当—— 杨茜茜喘着粗气,一声虎啸,骤然发狠暴起,行动的速度远超之前数倍,在陶空动作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就揪住了他的脖子,将其摁进地里,向前拖行,一路烟尘,直至出了乌云范围之外。 哗啦—— 陶空脖颈处忽热分泌出如果冻似的墨黑液珠,如蛇群般蜿蜒缠绕上杨茜茜的手臂,覆盖其全身后,极速膨胀成一颗巨大的椭圆体水球,像乍然多出一处悬空的湖。 “这?” 杨茜茜的疑惑的话语还未出口就被活活淹没。 陶空如搁浅的鲨鱼入海,在里面急速游动,得意道: “呵呵,这里是我的领域。” “你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 杨茜茜的眼前尽是黑暗,视觉被废掉,几乎没有空气,而且身上的衣服不时传来滋滋的腐蚀声,战斗环境变得特别恶劣。 而在陶空眼中,根据环境中各处灵能辐射的高低,杨茜茜的身形、动作和行走如热成像一般清晰可见 杨茜茜明白,现在是殊死一搏的时刻。 她咬紧虎牙牙关,握紧银尘剑柄,消耗起全部剩余的全部灵力,身上的虎纹浮现至全身,超频无形的音波发散开来。 当声波遇到障碍物而反射回来时,杨茜茜用耳朵接受,努力判断、探测目标障碍物的位置。 在这个过程中,杨茜茜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习惯身上的痛苦,忘记障目的黑暗,忘记了心脏的跳动,甚至连本身的存在也忘记了,全部集中于回声的反馈。 “什么,这个是,这婊子居然……” 陶空听见了杨茜茜的异动气息,十分忌惮,决定放弃生生耗死她的想法,想要提前结果她的性命。 他搅乱一池暗水,波动骤生,扰乱其感知,随后,迅速朝杨茜茜冲游过去。 咻——噗! 鲜血绽开。 千钧一发之间,杨茜茜仅凭回声的的振幅、频率、信号间隔等的声音特征,感知到陶空的位置,躲开陶空背刺袭向心脏处的骨爪。 强行避开要害后,肩膀被刺穿,她立马死死抓住即将离开的陶空的手臂,使出在这种无法落脚且不安稳的地方也能使用的招式: “天涯-孤狼剑!” 剑光扭转,波涛涌动,杨茜茜破开了陶空的脖颈。 涡旋里,鲜血从脖颈上被切开的大口子急速流出,覆盖在脖颈上的剑气顽强地阻止陶空的灵能止住出血。 感受到生命的急速流逝,再面对杨茜茜的猛烈追击,陶空恶狠狠在心底地喊道: “我的肉身就算是死,也得拉上垫背的!” --------- 随着陶空的离开,黑雹停了。 潘安仁询问杨容姬的伤势: “还可以战斗吗?” “嗯。” 她点头示意。 剩余的仙奴们摆着一副木然的面前冲了过来。 “乾坤借法,木行诀,萌芽!” 地上忽然疾速生发出大量草木,绊住敌人们的脚步。 杨容姬重新化隐身杀手,腾挪转移间,收割敌人的性命。 咔嚓! 当杨容姬刺入最后一个敌人胸口时,仙奴原本木然的表情却是忽然转为狞笑。 她欲抽剑,仙奴立即死死地抓住剑刃,身上发出异样的暗光。 “不好,快弃剑。” 潘安仁发现对方的灵能正在迅速浓缩,出言提醒。 杨容姬不得不手离剑柄,后跃躲避对方的同归于尽。 可仙奴紧随不射,展开双臂朝杨容姬奔去。 潘安仁燃起全部灵力,使出其一生一次的闪现。 蓬! 一声巨大的自爆在山谷间绽开。 待烟雾散去,躺在地上杨容姬的瞳孔反常地睁大,她震惊地发现,潘安仁的背影正朝向自己,用他碧色的灵力包裹住了二人免受伤害。 噗—— 挡住爆炸的潘安仁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无力地倒下, 啪。 在他落地之前,杨容姬用双手轻轻扶起了男人的肩膀。她看向其双手和胸膛,一片血肉模糊,隐隐有烤肉的焦香味传来。 杨容姬呢喃道: “刚刚……我不值得你这样做的。” 她心中浮现往昔的一个背影,眼神变得凄然,声音有些哽咽。 “没事儿,辛亏赶上了。” “要知道,男孩是要比女孩皮实一些的。” “况且,值不值得这得我说了算,我只是……只是想保护我认为的……重要的人。” 潘安仁有点傻傻地笑着说完,昏了过去。 啪嗒啪嗒。 就在杨容姬准备替潘安仁做应急治疗时,之前被她看的七零八乱的骨节竟然开始抖动起来。 唰啦啦—— 除了自爆的哪一个之外,陶空所放出的仙奴竟然都重新组合起来,而且,他们的脸上的表情也都很快又毫无生气的木然转变为渗人的死前狞笑,亮起暗光,猛地朝正在彼此依偎的二人跃来。 “冷静,必须冷静下思考。”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必能找出那一线生机。” 死亡的威胁下。杨容姬心底的声音响起。她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急速运转,分析着目前的情况,全力想要找出对策。 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情况中,运动机能、反射神经导致血脉深处的系谱开始悸动、觉醒、运转,迸发求生的力量。 昕—— 少女的异瞳不再平静,闪烁出一靛一赤的光。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 她原本的异瞳暂时觉醒成为了烛龙之目,“阴阳相冲化万物,具象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之道。” 在杨容姬的视觉中,她看到两条黑白相间鱼儿首尾相接,分化出五行灵气,而五色灵力又兼容进它们中间。 她又看到那些即将自爆的傀儡。 “原来如此,世间万物,阴阳之间,必有——缝隙。” 杨容姬伸手,惊鸿剑飞起立马回到主人身边。 “虹贯日月,给我破!” 在爆焰来临之时,她超越自我,抓住时机,看穿面前的世界。 瞄准目标,惊鸿骤起,一剑斩入阴阳缝隙之中,刹那间,无论是有形之物还是无形之物,存在于面前的一切都被杨容姬的剑击下分开。 在灿烂绽放的死亡烟火里,在新开辟出来的一条生路中,杨容姬带抱起潘安仁双双飞了出去。 第26章:扪心 冬天的平原。 远方,浮云轻轻流入地平线。 在天底下,千里白雪铺地,然而并不茫茫。 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白的,小丘也是白的,游荡的孤狼一会儿上了小丘,一会儿又下来,无论走在哪里都像给无边的宣纸点缀上一滴墨色。 那些小丘的线条是那么柔美,就像名家用毛笔转动、渲染出的中国画那样,既使人惊叹,又叫人舒服;既愿久立四望,又想坐下低吟一首奇丽的小诗。 在雪这里,一切都充满了静谧。 耳边风声呼啸,被银狼耽搁的宝珠正匆匆赶来。 “哇,好大的一个皮蛋。” 惊叹于雪地上竟然有黑褐的悬空湖,她立即朝着那处的异变飞去。 --------- 暗流涌动。 血丝飘飞。 生死搏杀间,杨茜茜穷追不舍,正准备要将敌人大卸八块。 “秘技-暗黑王水。” 可是未及她再次动手,对面陶空的身体却已不再动,诡异地渐渐融化,合流进墨液之中,再也没有别的声息。 失去目标的杨茜茜顿时一愣。 而在偌大的悬空湖外,一个舍弃了肉身的亡灵匆匆飘飞、逃离。 “不妙,好难受,得快点离开这儿才行。” 自从陶空肉身兵解后,杨茜茜就感觉到身边墨液的腐蚀性大大增强,自己残余的灵力无法继续隔离、防御。 她动身欲游离。 可是,身处的墨湖恍若恍若活物似的,每当杨茜茜靠近边缘时,水流震荡,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打回原地,使其挣扎徒劳无功。 渐渐地。 身体越来越无力。 周边的灵力被消磨殆尽,水流涌进口鼻中,呛进肺里,挤出里面的口气,惨白的泡沫从唇边飘出。 杨茜茜呼吸受阻,手脚挣扎,感到非常难受。 “我,要死了么?” 沉底后,意识,很快变得模糊起来。 哗啦啦 有新的水流涌入。 悬空湖外,正是想要探查里面情况的宝珠。 她唤出大量水灵,融进墨液内,稀释了其浓度,使里面的景象逐渐清晰可见——正是快要被溺死的杨茜茜。 “糟糕!” “她看起来好像快要凉了。” 宝珠立即想要操控水灵,把杨茜茜从里面捞出来。 可是,当新的透明澄净的水灵靠近目标时,周围的的墨液就凶狠地将水灵包围、绞杀、同化掉。 “该死,我就不信了。” 一袋昂贵的仙豆被咕噜噜倒入口中,嗑了药的宝珠用力爆气,发丝飞扬,灵能全开,双手朝墨湖灌入巨量水灵,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前路。 当水灵逼退墨液,终于够到、包裹住杨茜茜时,宝珠双手全力把握住水流: “中流击水-骁武冲!” 蓬的一下,一道如白蛇般的长长旋涡水流猛地将杨茜茜冲出。 啪嗒。 一下公主抱,宝珠迅移,接住即将落入雪尘的杨茜茜,手感受到那紧致光滑的盈盈纤腰仅堪一握。 女人陷入昏迷,一头黑色的浓密青丝,柔滑而闪亮,发梢带着妩媚的波浪,仿佛瀑布一般自然的垂下。 用水灵除去杨茜茜身上残留的仍在蠕动的墨液后,此时的她,衣服尽被溶解,春光乍泄。 其一身莹润的娇肤,仿佛天山雪莲一般洁白纯净,又如同玉脂奶蜜似的娇柔细腻,在阳光下显得白嫩得刺眼。 只是受到暗黑王水的侵蚀,原本白皙的肌肤出现了许多醒目刺眼的大块红斑,正在往外渗血。 “呼,好险,出水芙蓉差点变成出锅泡芙了。” 宝珠叹了口气,看向杨茜茜昏迷后仍旧紧握的剑: 剑刃带着的应该是敌人的血。剑身饰满菱形花纹,近柄处刻有鸟篆铭文“虎女茜茜,自作用剑”八个字。剑柄两面分别镶嵌有三色玻璃和绿松石。 整体虽经王水腐蚀,但仍剑刃锋利,银光闪烁,换然如新。 宝珠从虚鼎中掏出一套新的兰花外衬,盖住她胸前那白嫩傲人、曲线柔和又不失坚挺的丰盈。 给杨茜茜喂下补灵丹后,宝珠开始在她周围布置起一个略为粗糙的聚灵阵,助其更快恢复。 滴滴。 这时,宝珠腰间的宗门令牌忽然响亮了起来。 --------- 王宫。 内室后房,里面光线略显暗淡。 伍翼繁的龙床很大。 它为长方形,三面屏式床围,黑中泛紫的颜色,古朴深邃,浑身散发着幽雅的光泽。底下一个精致的木炕,上方是是紫檀木镂空雕花的通顶木床罩。 伍翼繁没有听从太医的嘱咐,对可能诱惑和腐蚀自己心灵的东西保持警惕,自我克制。 耽于床第之欢的他,平时就躺在黑色的龙床上,弛然而卧,听取弱水三千的娇声软语。 此时,黄艳艳的床幔垂下来。 “呃……啊……” 伍翼繁有气无力地躺着,不时发出苦痛的呻吟。 “来……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人来了。 只是,来得不是往常的内宦,而是索命的幽灵。 一条透明的魂链从伍翼繁心脏处浮现。陶空抓住它,轻轻一扯,对方的魂灵就被拉出。 伍翼繁还未来得及惨叫,陶空就狞笑着,悄无声息地用砂锅大的拳头猛锤其胸口。 灵魂没入寂静,伍翼繁就这样被活活锤死了。 他轻松夺舍了备用的肉身后,正待准备打开王宫禁室,享用里面被囚禁的童男童女。 “开炮!” 随着外在的喊声,砰的一下,陶空看到一颗被烧得彤红的铁丸子破开纸窗射进了自己的寝宫,正在燃烧的引信宣示着它的不凡。 “嘭!” “草!!” 灿烂绽开的烟火淹没了陶空的嘶吼。 原本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王宫,已经硝烟四起,一片混乱。 蹬蹬瞪。 哒哒哒。 李家军正在向早被轰碎的朱红宫门鱼贯而入。 在后方指挥的李敏行派兵封锁了王宫四处,以发生了余震为由驱散了周围的百姓。 “君舟民水,密不可分。” “是你先背叛、抛弃你的子民的。” “所以,不要怪我和你算个总账。” 李敏行盯着桌案上的王宫地图,心中喃喃自语。 将军扪心,违逆纲常的罪恶感被复仇的欲望烧尽。 第27章:争 “宇宙超人~” “睁开眼睛~~” “俺老孙是沙福林~~~” “师妹,你在说什么呢?” “师兄,这是我从本子上看来的唤醒咒……” 杨茜茜身体仿佛被透支,意识朦胧之中,耳边传来几句呓语,好像是宝珠那丫头的声音,却听不懂那些是什么意思。 待她视线重新变得清晰后,只见那三个小家伙正在如西游师徒看着乌鸡国王醒来般围观着自个。 伸手一探,自己身下是张蚕丝薄毯。 宝珠和杨容姬、潘安仁重新会和后,一直在杨茜茜身边守着她,此时见其醒来,不由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杨容姬扶着杨茜茜缓缓坐起。 潘安仁则是率先问道: “先生,那厮如何了?” “……” 刚刚醒来的杨茜茜捋了捋一下有些混乱的思绪,芳唇轻启: “肉身已毁,魂灵,则不知其去向。” “唉,打蛇不死随棍上,要是让他将来反咬一口,可就麻烦了。” “不过,先不谈‘远虑’,这眼前的‘近忧’该怎么办?” 宝珠左手指湖,那暗黑的悬空水球仍旧矗立在远处。 杨茜茜应道: “湖液外表看着凶狠,其实那里面蕴含有极为精纯的阴质元气。” “安仁,你精通木系法术,身上才带有箭毒木的种子?” 一阵折腾过后,众人在悬空湖的周围布置了新的聚灵阵,同时生长起一枝枝桃心硬木,化成藩篱。 顶端生成了网格状的结构,杨茜茜指导潘安仁以水和蛭石作为箭毒木根系的基质来固定植株,使其能直接接触下方的“营养液”。 杨容姬有些虚弱的解释: “此地光照、冷热还算适宜。” “箭毒木耐死易养活。通过此法让暗液不断循环流经根系,既保证不断供给它水和养料,又能不断供给其天地灵气。” “这样就可以在没有土壤的地方栽培好它,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杨容姬设下防止凡人误进的障眼法和禁制后,一行人决定先回虢国的将军府再做打算。 --------- “啊这?” 坐在纸鹤上的宝珠鸟瞰都城,惊讶于上面新冒的烽烟。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碧瓦亭台,曾如云霞一般灿烂绚丽,供不可一世帝王赏玩。 如今在天灾人祸下,原本繁花似锦的王宫已是破败的断井颓垣,大都一片废墟而已。 空空的杂草地上将近一米高的野草随着微风晃动的,后方散落的白玉砖基无力地诉说着一世的辉煌。 可以起楼玩乐的人们很快地不再了,而这些建筑倒是目睹了“看他起高楼,看他楼塌了”的一切。 “我先去那里看看,你们三位伤残人士先回府修养。” 宝珠踩着风,施展羽落术,用灵力暂时降低体重,落到奉天殿门前,望见了正准备坐在龙椅上的李敏行。 “什么人?!” 不远处巡弋的操戈之士靠近,将武器对准她。 “退下。” 在场的全部外人都被喝离后,李敏行才快步走到宝珠面前,单膝跪下。 “参见仙师。” 宝珠看着对方的这幅新模样,不由吐槽道: “你这是,刚刚把自己的老板给炒了么?” 听见仙师怪模怪样的表达方式,李敏行虽心中讶异,但也面上不变: “禀仙师,昏君无道,小人这也算是替天行事。” 宝珠不想废话,直接戳破: “你这算是弑君自立。” “就不怕周边邻国的口诛笔伐,发义军匡扶王道么?” 李敏行恭谨垂首: “小人岂敢。” “只因陛下因天降灾祸,自觉德不配位,已下达罪己诏,将王位禅让与子嗣。” “且陛下知臣谨慎,不以臣卑鄙,故临退寄臣以大事。” “小人只是以疏漏的才学,受到陛下宠信,暂行监国之事。” “……” 宝珠思虑了一会儿。 “我炎焱大隐隐于市,素来闲逸潇洒,对于你们凡人的内政也懒得干涉,重点是先前的……” “小人不敢违约,且仙师们在天灾中开恩泽被国民,将来必加以十倍奉还!” 李敏行赶紧表忠,以头抢地。 “嗯……” “善。” 确保先前的任务无虞后,宝珠有些无趣地环顾四周,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殿角处有一滴墨液正在舞动! 她挥出微水灵,想要抓住它。 可对方似乎也存在意识般,迅然躲离。 宝珠抬腿便追。 “仙师,那方向是……” 李敏行抬头,开口欲阻。 宝珠回头,凌厉的眼神一扫。 他顿时再度垂首,不再言语,只是暗暗握紧了拳头。 那滴墨液好像在有意无意地引诱宝珠跟随到一处地下密室。她看着它从洞口门的缝隙挤了进去。 洞口绛红木门旁的血迹还未干涸。 宝珠唤出许多水灵,覆盖全身,先给自己上了一层buff。 她身着“流动的盔甲”,手持破军剑,全神戒备地缓缓走了进去。 吱呀一下。 伴随着木门的开启,宝珠踏着斜下的石梯,走入了一个黑暗的陌生地界。 到达终点后,眼前是一间颇为干净的房间,四方陈设华丽,屋里镶嵌各式宝石,使其有暗淡的光照。 桌子上还有一只白色的蜡烛,蜡烛上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只是,那桌面较宽、四边长度相等的八仙桌上躺着一个人形物体,破坏了整体的协调感。 他身上用黄袍盖着,小腿在在桌面边缘处垂落,有暗红的血液不时往下滴,弄脏了名贵的蚕丝薄毯。 对方这幅尊容,似乎被人搬到此地不久。 宝珠慢慢靠近,伸手,朝那人头顶的黄袍捏去。 随后——猛地一掀! …… 依旧平静。 没有袭击。 入眼的是一具被炸得面容焦黑的不堪入目的尸体,有多处化为肉糜,身上的龙袍稀稀拉拉的,腥臭腐烂的味道十分冲鼻。 “嘛,死者为大。” 待宝珠准备将丝滑的黄布放回时,哗,那尸体陡然睁开了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对面两只眼睛流露出的墨气朝宝珠破窗而入。 陶空一边入侵一边发出典型的反派大笑: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真是天助我也,比起凡人孱弱的身体,还是你这样的小鲜肉更合我的口味。” 宝珠木然地呆在原地。 啪嗒。 她突然撤离魂力上的防御,猛地一拍脑袋,将陶空的残魂一掌拍进了自己的识海。 “呼……” “还好你选中的是我。” “要是其他人,岂不是得当场遭重?” “呵呵,你这厮要是能夺舍成功我认你当爹都成。” 臆想完,宝珠自己倒是大摇大摆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步履轻松地离开了这处肮脏的所在。 --------- “出乎意料的软弱……” 陶空没想到竟可以如此轻易地进入宝珠的身体。 然后,他发现自己,正在飘—— 天空电闪雷鸣,银蛇般的闪电把乌云瞬间撕裂。 狂风骤雨在海面上肆虐,冷冷的冰雨拍在陶空脸上。 鸟瞰着底下无限宽广、极度深沉的大海,他不由震惊道: “怎么可能?!” “天煞孤星大法大功告成后,我才勉强将识海扩成大河的水准,这小家伙的,怎么可能这么大?!” 蓬。 一个渺小的身影落入海水中,溅起半点浪花。 在漫长的沉底过程中,陶空的魂魄逐渐陷入昏迷。 …… 啪嗒啪嗒…… 待他终于到底后,一下下胡乱的敲打声将其吵醒。 陶空仔细看向前方,只见一个神仙似的人物正坐在桌上的铁箱子前,对着一把像算盘的怪模怪样的东西不断敲打。 这诡异的景象一时惊得他不敢言语。 时间不断流逝。 “尊上……” 待到陶空终于忍受不了死亡般的沉默,开始出声时,那对面的男子停止了敲击,随意地转过头来,用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深沉黑眸瞥了陶空一眼。 随后,囚牛面色不变,又转回头,开始重新敲起了键盘,继续码字。 仍旧在原处的陶空,张开了嘴,不再动作,面上露出看不懂,但大受震撼的表情。 随后,哗啦一下,陶空的魂魄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魂飞魄散,一切散如烟。 真男人。 素来能以眼杀人。 第28章:换届大会 吸—— 呼—— 杨茜茜结束最后一个周天的循环,调息完毕。 叮铃铃。 铃声轻柔清脆,唤来府上三人。 吱呀一下。 宝珠开门,脸上挂着好像已经清理完家中蟑螂的表情。 圆桌会议上。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灭了残魂后,陶空已经身死道消了。” 宝珠简略地概括了在王宫中的遭遇,只是小小略去了自己身体的隐秘。 “你……行么?” 杨茜茜有点怀疑。 “我可以用道心起誓。” 说完,宝珠左右手均要掐起道指。 “不至于不至于。” “我只是有些许担心你罢了。” 杨茜茜握住宝珠的小手,摁下。 “对了,还有那位另起炉灶的事儿。” 宝珠说起了李敏行。 杨茜茜叹息道: “没想到,那孩子还有两幅面孔呢。” 潘安仁倒是有些忿忿: “替天行道?” “也不知过往有多少之人借此之名,行自私自利之事。” “那老国君以往风评如何呢?” 宝珠回想起那些小孩被李家士兵搜出,后与父母团聚时痛哭流涕的场景。 “这几日有四处调查过,乃无道之君。” “老而不死是而为贼。为了延寿,与把人命当成草芥的陶空狼狈为奸,做了许多有违道德的事情,属实无法原谅、死不足惜。” “我有一个建议。” 一向少言寡语的杨容姬突然开口。 --------- 勤政殿,取意勤政务本、勤于思政。 它位于东宫门,始建于开国初,王朝标志性建筑之—。 其由正殿、南北配殿、朝房、假山、月河、牌楼等组成,是一组单檐歇山式建筑, 院子不大,却有小桥流水人家风格;树木不多,而那两颗枫树足以代表自然景色;再加上王家气派的建筑风格和颜色搭配,自成一派美景。 勤政殿内、外檐是金龙和玺彩画。李敏行最近正在此处理政务,接见王公大臣之所,准备幼主登基大典的事仪。 “在吗?” 宝珠恶作剧地悄无声息地绕到少年将军后。 铿—— 李敏行下意识拔剑。 啪。 宝珠把它摁了回去。 “……” “参见仙师。” 虽然心中嘀咕,但李敏行还是赶紧行礼。 “不用不用。老是跪,也不怕得关节炎。” 宝珠虚扶了他一把。 李敏行起身,抱拳询问: “仙师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嗯……”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宝珠一边说一边唤出水灵到足底,作为吸附之用,散步到右侧的白墙上。 李敏行静静倾听着。 “你想不想当这疙瘩地的王?” 宝珠用玩笑般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李敏行瞳孔一震,但很快控制住神情。 “仙师,您可真会戏言。” 宝珠没有理会这句话,走到陌生的天花板上,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有道是:谁赢帮谁,呃不对……是‘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于子,可乎?’” “再加上幼主其父伍翼繁做的那些罄竹难书的事,也足以让这一脉不配享此尊位了。” 李敏行反驳: “仙师,不是这样算的。” “曾有大儒言:罪不及后人。” “噢,我的盘古。” 倒吊人宝珠一听这话,有点来劲了。 “我一直认为,罪不及后代的前提是惠不及后人。” “既然有受到上一代作恶后得到的好处,就不要老是以历史如烟为由避免应当承受的责任,老是说什么‘这是上一代人的错,与我们这代人无关,我们也是受害者……’” “这种腔调的言辞实在是太过令人恶心。” “再说了。” 宝珠从天花板跳到李敏行面前,摸着着他的心口道: “你现在冠冕堂皇地站在干岸上。” “难道……就那么干净么?” 李敏行刚欲提醒对方男女授受不亲,却突兀地感到身体一震,自己的七魄仿佛都被打散开来。 “末将李敏行,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我生受曹相提携,若不能为其报仇,与禽兽何异?……” “对,我不在烦恼,我明白我热爱我的母国。身为武将,存在的理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是上安朝廷社稷,下谢天下黎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要守护这个国家的希望,被民众所相信,撑起国家的脊梁……” “灾难来临之时,民众哭泣,我见到这些无法无动于衷,要再为他们开辟出一条新路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喜、怒、哀、惧、爱、恶、欲。 自己的七魄曾经发自内心的呐喊纤毫毕现,使李敏行顿时惊了。 试用完魂慑色沮诀后,宝珠歪着头道: “倒是有些气量。” 她看着男子脸上坑洼处结痂的地方,想必之前让他用了自己的神仙玉女粉后,其面容不但可以恢复如初,而且能更胜往昔。 “上峰已经决定了,你就从了吧。” “只要安守本分,李将军,你的福气,在后头。” 看着宝珠离开的背影,李敏行不由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淋漓。 --------- 数日后。 晴天之时,独独将军府上白虹贯日,有神龙现世,甚为宏丽,民众议论纷纷。 是日,幼主发布诏书,自言才疏学浅、德不配位,应有能者居之,又有天降兆示,故禅位于辅政大将军。 因李敏行救灾得力,甚得民望,故此次禅让风波很快重归于平静。 ---------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司礼监选定好良辰吉日后,李敏行举办了登基典礼。 在奉天殿中央的龙椅,设计考究,外在是紫檀木制框架,内嵌桦木板心,再在扶手上刻上威武龙腾,最后再漆上一层屎黄颜色的漆以表示王家威严。 他头戴冠冕,身着厚重的衮冕服,在雅乐的奏鸣下,缓缓地登上阶梯,坐上那位子后,面前的珠帘微微晃动。 百官们进行了整齐划一的令人叹为观止的伏地挺身运动并连续四次,随后平身,雅乐停止。 高处俯瞰,眼下是他的万里江山。 他初即位,就在典礼上宣布,举国从此尊炎焱为国教,全体国境并入炎焱的凡间属地,并在这之前于王宫外新建一栋有九层楼高的具有浓郁山林野趣的道馆,包括内垣、外垣、别垣三部分,名唤“崇道观”。 世俗的礼节结束后,李敏行亲自率领百官前往祭拜祭天,外围有万民观礼。 道馆之内,正中的额匾为:“与和气游”。 两侧联为:“林月映宵衣,寮寀一堂师帝典;松风传昼漏,农桑四野绘豳图。” 宝珠之前上交给袁慰亭的那副金戈铁马的画像也复制了一份,与其他人一起挂在里面,受众生的愿力和香火。 李敏行盯着正门牌匾下的那颗颇大的夜明珠,即使身处白天,它仍不减亮色。 “陛下,我送你这个作为登基之礼。” “看见这‘路灯’没有,要是陛下及其子孙后代将来变得失道寡助,屠龙者终成恶龙,到时候,我就把你们的脑袋通通挂到这‘路灯’上去……” 回忆起对方言笑晏晏的话语。 咕咚。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云津。 --------- 在回收好之前种的箭毒木树苗后,杨茜茜一行人坐在宝珠新折的大纸飞机上,回去的旅途开始了。 “……” “容姬啊,我突然感觉我好焦虑。” 远离了人类城镇后,宝珠眺望着远方的江河山川,一脸愁容,眉头扭成了川字。 “为什么?” 杨容姬淡淡开口,声音如往常般清冷。 宝珠回道: “我焦虑的是……” “我不知道我在焦虑什么。” 潘安仁一听这话,不由调侃道: “你搁着搁着呢?” 唳—— 天空中,鹤唳声声,有只母鹤带着一只小鹤正在朝南方翱翔。 听见那母亲响亮的呼唤,宝珠蓦地眼前一亮。 “我屮,我把人家狼崽子给忘了!” “诶?宝珠你要去哪里?” “你们先走,我有事。” 宝珠答了杨茜茜的呼唤后,匆匆在半道直接跳下了车。 第29章:采茶姑娘 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白云挂在天空上,鸟在下面扑腾着翅膀飞翔。 春风走进自然,放飞身心,精神抖擞着,筋骨舒活着。 历经风雪磨砺的树枝,一改僵硬呆板的冬姿,仪态轻柔娇嫩,涨满了青春的气息。 遍野的小草像是听到了冲锋的集结号,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为春天加油,为春天喝彩,为春天平添生机。 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 某轩门口。 之前,在幽暗的山谷里,宝珠取回了被水灵包裹着的幼崽。 现在,看着它正四肢趴伏在地上,呲呲地舔着碗里的羊奶,刚刚修炼完的她不无自嘲地想到: “我这算是无痛当妈了么?” 叮铃铃。 叮铃铃。 一阵阵春风吹动了门前的风铃。 感到些许无聊的她开始拿起宗门命牌刷之前积攒的消息。 发送念信时由你在专属命牌上编纂好,然后用灵力储存,当发送时,将其调制为额定的灵气波发送出去,然后转发到命灯堂。 命灯收到信号后,然后通过自己的转制、缓冲,保存你发来的念信中的内容,如果是在炎焱属地内的,可以直接加速,很快收到。 如果不是在炎焱境内,那么则只靠二人事先留下的神识之间的联系来输送,相对较慢。 “宝珠姐如晤:” “三月二十至三月三十,如有空,可否请您往天都峰顶一叙?” “祝修运亨通。” “袁圆圆敬启。” “辛丑三月丙寅夜四鼓。” 看到袁圆圆的留信,宝珠懒洋洋地躺在家中的丝绸被褥上。 “今日是二十,既然时间充裕,那我就三十日再去好了。” 已是拖延症晚期的宝珠灵识沉入识海,缓缓陷入了深度睡眠。 即使没有刻意行功周天,也有丝丝灵气伴随着她一呼一吸间,进入、滋润和改造其身体。 --------- 三月三十。 旭日当空。 春的大地上,色彩开始丰富起来,不再固守雪的洁白。 春的林子里,声音开始争鸣起来,不再显示冷的宁静。 浅浅的绿意渲染出浓浓的生气,淡淡的花香装点出烈烈的诗情,似乎春天突然给郁闷的人们一个晴朗的心情,突然给瑟瑟的世界一个暖暖的美景。 “所以,找我有啥事?” 宝珠把幼崽牵到山上溜溜。有些午困的她揉了揉眼睛,闻到对面淡淡的苏合香飘在耳畔。 袁圆圆从巨兔小白身上跳下,平视着宝珠说道: “姐姐午安,几日后是我爹爹的生辰了,我想在这日子来临之前送他件礼物。” 她两只食指暗暗互戳着,不似往常般淘气。 “额……” 宝珠看着她这幅崭新的模样,不由轻叹,欣慰道: “你……这算改过自新了属于是?” “姐姐你说啥?” “没。” “我在问你想送什么?” “这个嘛,嘿嘿嘿……” 袁圆圆捂住贝齿,露出狡猾的老鼠偷吃到缸中大米般的笑。 宝珠瞧对方这幅人小鬼大的样子,内心浮现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同时,她手感到缰绳的晃荡,便松开对手下幼崽脖颈上的束缚,让它自由奔跑。 “姐姐。” “传闻神农食百草,终因断肠而死。” “在其留下的《百草鉴》中,有一名叫寒灼的茶叶,生长在北边冰山顶端的熔岩口。” “传闻中,如果食此物泡出的茶水,会初觉冰泉之甘洌……” “然后知烈火之焚灼,对吧?” 宝珠有点没好气地打断了袁圆圆掉书袋似的陈述。 “啊,姐,姐,疼。” 袁圆圆握住对方揪自己耳朵的素手。 “所以,你是想拿那个送给你父亲?” “对哒,那奇物对锻体很有好处的,宝珠姐也可以泡来尝尝。” “再顺便捉弄下贵父,对吧?” “额……” 袁圆圆听见宝珠的话,有些尴尬地向右歪过头去,不语。 “你呀,总是能给我玩出点新花样。” “哎呦喂,宝姐姐,您就陪我去呗,瞧,你新养的小狗还没逛够哩。” 宝珠一看,不远处的脱缰幼崽正摇晃着尾巴,撒着欢跑来跑去,绯唇翕动,纠正道: “这不是狗,是狼。” “有区别么?” 袁圆圆一副疑惑的样子。 “是同一物种的不同亚种。” “嗯……不太懂。”(狗和狼在生物学上的区别) “我记得学堂书上没教这些生词,宝姐姐怎么知道的?” “啊哈哈……-_-||” “术业有专攻。”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事不宜迟咱们先走吧。” 宝珠匆匆说完台词以欲掩盖生而知之者暴露的可能性。她马不停蹄地拉起袁圆圆的手,开始准备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 在避风的巨岩下,当初把江别鸽拍到上面后产生的人印还未消失。 噌—— 噌—— 宝珠开始教袁圆圆在特制的能承载灵力的雪纸上画上变形术的符文。 袁圆圆仔细观察着宝珠的动作和手法—— 脑:“我会了。” 手:“不,你不会。” 她虽然感到十分惊奇,但在画符文时,总在关键处如食堂阿姨般抖上一抖,导致功败垂成、全文作废,不禁开始垂头丧气。 “没事,之后来日方长,慢慢来。” “先学会折纸也成。” 宝珠握住袁圆圆的手: “第一步,把正方形的纸横着折一次,竖着折一次,在分别沿着对角折一次,得到一个米字型的折痕。” “第二步:顺着折痕叠折成这样,用手按下成一个正方形。” “第三步:把开口的正方形的一角往后拉,然后沿中缝对折,可以折成这样子……” 嘎吱。 嘎吱。 在轻拢慢捻抹复挑间,一只新鲜出炉的纸鹤来到了这个世界。袁圆圆兴奋地拉动这支千纸鹤的尾巴,发现其双翅竟会飞动。 “我们去采茶吧。”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袁圆圆很快抖擞精神,唤来之前的巨兔小白,投入到下一件趣事中去。 “小兔子乖乖。” 因巨兔乃纸鹤不可承受之重,袁圆圆抚摸着它的毛绒绒的头颅,心意相通之下,小白使出它的天赋神通,逐渐缩小其体型。 东西齐备后,二人二兽坐着纸飞机飞向了远方。 --------- 天空是蔚蓝色。 云外有千纸鹤。 耳边风声呼啸,袁圆圆好奇地看向宝珠怀中团成块狼饼的幼崽。 “姐姐,它叫什么名字呀?” “嗯……” 宝珠陷入沉思。 回忆中,生产后的母狼生命已经走向黄昏,瘫在地上,用一种忧郁的、期待的、恋恋不舍的目光盯着它,伸出粗糙得像草皮似的狼舌轻轻舔舐自己的孩子,喉咙里发出一种呜呜的悲哀的声音,好像在对它诉说自己心中的无限爱怜…… “暮怜。” “就叫它暮怜吧。” 宝珠摸着它脖颈处新长的细毛道。 “姐姐,它是男参,这名字有点偏柔向,咋不叫它‘疾风’、‘流火’,还有‘幻响’之类更阳刚的呢?” 袁圆圆发现小狼尾巴下隐藏的两颗幼蛋。 “怀念故人用的。” “你来顺着符文补充灵能进去,我先眯会儿,到了叫我。” “哦哦,好的,姐姐。” 碧空万里,一只洁白的千纸鹤抟扶摇而上,乘风翱翔在天际省。 第30章:回家 风雨将春天送走,飞雪又把春光迎来。 正是悬崖结下百丈冰柱时,但仍然有花枝俏丽竞放。 她们俏丽,但不掠春光之美,只是把春天消息报告。 待到山脚花开满大地时,梅花就在花丛中欢笑。 “姐姐,到了。” 袁圆圆摇了摇宝珠有些疲软的身子。 宝珠睁开微许沉重的眼皮,望见北方远处屹立着的皑皑雪山,硕大无朋,插入湛蓝的天空,在阳光下十分耀目,给人一种雄浑巍峨、冷峻圣洁的美感。 峰高云自扰,雾重絮飘繁。 山半飞流泄,林深鸟去闲。 传闻上古时,有冰凰涅槃于此,导致原本黛色的山身银装素裹,积雪终年不化。 山势越高,温度愈冷。顶端的岚风袭来,袁圆圆捂住吹到眼边的发丝。 纸鹤降落后,二人脚踩玉白松软的雪地,开始寻觅。 “南南东。” “那边方向的冻土下侧可能有书上说的寒灼草叶的熔洞。” “走吧。” 宝珠通过外散的微水灵散射光线,契约共享视野下发现了此行可能的目的地。 待及洞口,一望幽深,里面的冰晶反射出荧荧微光,如梦似幻。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先补个水。” 宝珠进去前,沟通一层水灵萦绕二人浑身,形成一套透明状的盔甲,屏蔽掉相对于里面来说陌生的味道。 两兽在洞口不远处嬉闹,等待主人们的归来。 --------- 噔—— 哒—— 脚步声打碎了原本的寂静。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两人朝着两端被冰封的石壁的中央,一路向前。 “哇!” “这就是《百草鉴》上插图所示的熔洞吗?” 在袁圆圆的视野里,周围的冰壁逐渐融化为黛青的石壁,而在中央的熔岩口处,里面的岩浆咕咚咕咚地在冒泡,照得她脸上红扑扑、暖洋洋的。 抬首看去,热气飘腾,融化了顶端的冻土。 袁圆圆欣喜道: “找到了,在那!” 在冻土边缘,寒冰与热气的交杂处,生长着一圈圈寒灼草,颜色鲜艳,有着像血肉一样的红色,被热浪蒸得晃荡。 一只只水灵逐级向上排列,临时搭成空中浮漂。 “你仔细留意下四周。” 宝珠嘱咐完袁圆圆后,脚踩媒介,向上跃起,够到目标,准备进行采集任务。 呲啦—— 当宝珠用破军匕首割断其中一株的茎,保留其根系时,发觉有异样的骚动传来耳边。 “姐姐小心,有东西!” 袁圆圆话音刚落,宝珠将头一歪,躲过卡着视野窜向自己耳道的小小黑影。 嘣—— 她差之毫厘地躲开后,石壁上多出了一个小洞。 “这是——寒蝉的幼虫么?” 宝珠唤出微水灵渗入小洞,将那异物抓了出来观察了一番。 窸窸窣窣。 更多细小的蛆状幼虫接连不断地从冻土中浮现,本能地捍卫自己原来的食物,或是渴求着更加新鲜的血肉。 聚集而来的幼虫们瞪着黑米大小的双眼。它们弓起略为肥胖的身躯,猛地像弹簧似的向宝珠弹射出来。 宝珠左手把掌心的幼虫收下,右手朝匕首注入灵能,破军匕首迅速应激延展,伸长成剑。 “居合——无双割草!” 剑扫一大片。 弧形的剑气割断一簇簇寒灼的同时,顺带打断寒蝉幼虫们的施法动作。 咚、咚、咚 那些被扭转了攻击方向的幼虫撞在山壁上,石屑不断掉落,锋利的口器竟然将在壁面上戳出一个个透明窟窿。 宝珠把即将掉落岩浆边的寒灼收入虚鼎,后足底用力,于空中水灵腾挪跳跃间,很快落地,欲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处。 “跑!” 宝珠牵起袁圆圆的小手,没有耽搁,立马撒丫子朝来时的洞口狂奔而去。 寒蝉幼虫们成蜂拥之势,紧追不舍。 锵—— 宝珠耳畔翕动,拔剑回首掏。 一次性将背刺而来的肥硕幼虫斩成两截。 剩下的凭借数量优势发散,死命欲朝往衣服的方向里钻。 哗啦啦—— 大量颇贵的燚符箓被宝珠不吝惜地挥洒而出。 蓬、蓬、蓬。 骤然而起的火光伴随着硝烟炸响在洞内,事先叠好的水灵盔甲勉勉强强挡住了热浪的侵袭,二人被冲飞出去。 宝珠落地,摔了个屁股墩儿,捂着发疼的肚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小圆,野物惧火,用那个把、把洞封了。” “诶,好嘞。” 袁圆圆忍着四周的焦味,全力以赴地唤出一只只火灵,操控火苗组成一道道防线叠甲,直至完整地覆盖住洞口,以恫吓住可能继续猛冲的虫群。 --------- “看来,它们局限于生存的环境,是不会再追出来了。” 两人肩上带着自己的宠物,顺利离开危险的区域。 天幕下的银峰雪色莹蓝,绒布冰川玻璃样透明,居高,放眼望去,雪山云蒸雾涌,冰水嬉戏潺潺,偶有雪鸢在云杉上跳跃。 在此间漫行一会儿后。 宝珠站在崎岖不平的山顶处,往下鸟瞰这雪白晶莹、婀娜多姿的山腰,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呀——呼——” “哇……” 倏忽间,原本寂静的雪山上,“高猿”长啸,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宝珠模仿着之前杨容姬御剑飞行的样子,足点破军,顺着山势十分丝滑地顺流而下。 袁圆圆也有样学样地持着苍月剑,脚踩踏板,跟着宝珠滑雪。 两道身影迎着山间岚风,迅疾而下。 沿路散布的怪石千姿百态,有的像美猴王抓耳挠腮,有的似盆景般层层叠叠,有的恍若额头丰满的老寿星。 墨松、黛杉、野豹……她们在各种障碍间蜿蜒蛇行,激起白浪,踏雪有痕。 临近山脚,宝珠瞄准一处横溢斜出的斜坡,加速滑出,在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后,心满意足地落地。 与顶端的玉白雪景不同,山脚下遍布春色,野花烂漫,青苔在紫藤边缠绵,舒缓蔓延的草甸宛如一个硕大的碧绿玉盘,托起了圣洁的雪山。 眼睛变成罗圈纹,晕晕乎乎的一狼一兔从主人的肩膀上跳下。 二人躺在松软的草地上,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成一个大字,望着上方的白云和远处的蓝天,陷入神游…… 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更高处的矮松身披青黑的皮肤,树尖上顶着一髻儿白花。山尖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 不知何时,宝珠忽然道: “回家吧。” 袁圆圆闭着眼睛,回应道: “嗯嗯。” -------- 几日后的暗幕。 月牙弯弯,群星璀璨。 淡黑的起伏的连山,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 寂无人声,芬芳桂花,轻轻飘落。青山碧林之中,更显空寂。 永寿宫。 碧琉璃瓦铺成歇山式屋顶。 次间、梢间为槛墙,满用琉璃做贴面,显得坚固、卫生、美观。 在偌大的房间内,袁圆圆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将寒灼放下,换成他平时常恰的翡翠绿茶。 “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袁圆圆端着刚沏好的茶,推开四菱花扇门,哼着宝珠教的城乡小调,漫步在山中的曲折小径,往宗主的洞府走去。 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 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会有一只草莺“落落落落嘘”地啭着它的喉咙,不久之间,这小鸟儿又好象明白这是半夜,不应当那么吵闹,便仍然闭着那小小眼儿安睡了。 “少主。” “宗主临时正在原位闭关,您请回吧。” 袁圆圆听完洞门前小金小银两道童的回答,又见那玉门紧闭,静悄悄杳无声息,只得恹恹而归。 几只栖息山鸟骤然飞起,鸣叫颇为清脆,长久回荡在空旷山涧间。 哒。 她在中途停下脚步,望着天空,只觉上面充满了晦气。 “墨叔。” “在。” 墨黑应声闪现在袁圆圆身后。 “别浪费了。” “啊这?” 他看着被递到自己手上的托盘,看着袁圆圆渐渐远去的背影,上面的茶香已淡。 夜色如银子,无处不可照及,山上竹篁在铁幕下变得隐隐约约、朦胧不可现。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袁圆圆观察着墙上父亲的纸片人画像,感到一丝丝寂寞如雪的味道。 “没事,反正会再见的。” “我才没有不开心。” “下次该做些什么让他多理我点呢……” 之后,静坐的她,想起之前宝珠姐教给她的符文,便全身心投入修炼之中,以忘记求不得的忧郁。 --------- 星辰散彩,新月摇光。 细观灵福地,真个赛天堂。 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 石崖突兀青苔润,十株老柏,百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茫。 自从上次被某个姓杨的一剑劈了自己的小窝后,宝珠又重新将其大肆修整了一番,着意添加了许多好东西。 眼下,轩顶的烟囱上,正升起袅袅炊烟。 “虽然只有一只,但尝个鲜也足够了。” 一只寒蝉幼虫被去掉头。 宝珠从虚鼎里掏出枝洖签,将之前用水灵包裹住的那只幼虫串了起来。 用燧石敲出火星点燃银炭堆后,少女搬来两个大树根,中间架上烤串,拿捏住边端,加上一层孜然粉,再刷上一层油,接着是盐,然后是胡椒粉,一边翻滚一边刷,不一会儿,原本的白肉逐渐变得金黄。 她稳住肉,架着烤,用“控物术”保持旋转,避免烤糊。 夜色依旧,在手动转烤的一刻钟内,宝珠保持着吃货对食物的敬畏感,十分稳定地输出灵力。 “铛铛铛铛——完成了。” 豆大的汗珠流入衣襟缝隙,她脸上满是自己劳动后收获的喜悦。 宝珠开心地把均匀烤出来的肉切开,内在是月白色且汁水饱满,摆好看来,习惯性用画笔画好前世朋友圈留念用的画。 “嗯……牛肉味的。” “也不知道蛋白质是牛牛的几倍。” 宝珠一边吃得嘎嘣脆,一边津津有味地品鉴。 哗啦啦。 用水灵洗净唇边的油脂后,宝珠准备了一个青花瓷杯,加入两勺红糖和半杯的凉白开。 她拿出已被洗净的寒灼,用拇指和食指置于前端,把新生的细芽一片片摘下、放入。 搅拌均匀后,再准备一片柠檬放在上面即好。 呲啦—— 寒灼的嫩芽在水中翻腾,散发的寒气直至将杯中茶冻成了冰水混合物。 咕噜噜。 之后,它猛然爆发的热气融化碎冰冰,在红褐色的液体中散开,形成一连串喷香气泡。 咕咚。 宝珠一口饮下,试试口感。 “嘶↗↗↗哈↘↘↘嗝儿~~~” 入口冰凉,沁人心脾。丝丝甜意绽放在舌尖,裹挟着一个个小泡在口腔炸裂,让原本的偷税更上一层楼。 恍若重新喝到肥宅快乐水般,宝珠发出了十分满足地口申口今: “啊♀~~” “爽。” 第31章:丘丘飞剑 白天。 命中注定,旭日的阳光会盖过星辰的微芒,独步天下。 雄壮巍峨的山峰被春日的骄阳镀上了一层金色,更显得峻峭、壮观。 只觉得到处都耀眼,空中、屋顶、地上,都是白亮亮的一片,白里透着点红,由上到下整个像一面极大的火镜,每条都是火镜的焦点,仿佛一切东西都要燃烧起来。 “唳——” 一只雄健的老鹰平张着双翅贴地而飞、巡视而过,忽然在空中顿住、思索片刻,又继续扑动翅膀,箭也似地斜刺天空。 在一处号称超凡脱俗的修仙宗门内。 那里面的人儿,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说话都超好听的。 “来来来,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o′|┛嗷~” “不想找恋爱用的道侣,只想一夜暴富的道友赶紧抓紧机会买定离手——” “三年一度新晋剑修争夺荣耀的边境‘战争’就要开始。” “现在没有心情寻找什么荒诞浪漫爱情故事,就想搞灵石的道友可以行动起来啦。” 迎风的半山腰处,有一老歪脖子树突破常规地蜿蜒伸展,竟成一座精致小巧的木屋,潘安仁站在屋顶上,向过往的来客吆喝着新开的生意。 这儿的景致颇好。 抬头,可以看见云雾缭绕的山顶,观察云彩随处游荡;低头,可以鸟瞰草木成群的山脚,却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往后,可以触摸到山,用自己的双手,一寸寸摩挲着山那并不光滑却十分自然的肌肤。 周围是一片绿,那些参天大树枝叶交错组词的绿,沁人心脾。 左有曲径,踏着它,路上花香作伴,鸟语为乐,叶脉上留存有露珠消散的痕迹;右具石道,层层岩阶垒成了新的道路,饶有别致。 一个女子正新学会御剑,飞在半空准备去买瓜。 她瞧见这新开的摊位,不由停下来。 “我说师兄,上次完成宗门委派的活计后,你的灵石不是已经暂时够用了么?” “怎么不去好好修炼,尽在这整些精致的淘气?” “唉,师妹,修炼不易,整日枯坐也是颇无意趣,我在这折腾一下,也算抽出时间劳逸结合了。” 潘安仁一副因在学海中荡漾过久,好似肾虚的表情。 “师妹不来一注么?” “丘丘飞剑比赛就要开始了。” “在这写上你预测的冠军即可,猜中了押一付三哦。” 潘安仁向少女晃荡着手中的券。 宝珠看着对方的苦瓜面色,不由爽快道: “行。” 她素手一挥,笔走龙蛇地在券上挥舞了一番,随后,风驰电掣地离开。 待周围重新变得风平浪静时,潘安仁重新定睛看去,赫然发觉赌券上写得是三个精致娟秀的簪花小楷——“松、宝、珠。” -------- 红旗不倒,彩旗飘扬。 此时此刻亦如彼时彼刻。 宗门的诞辰日,山脚下人们正在都会举行盛大的庆典。 这里自古以来就十分繁华。如烟的柳树、彩绘的桥梁、挡风的绸帘、翠绿的帐幕,楼阁高高低低,大约有十万户人家。 高耸入云的大树环绕着洛河沙堤,澎湃的江水卷起霜雪一样白的浪花,宽广的水面一望无涯。市场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家家户户都存有绫罗绸缎,争相比奢华。 有的人欢快地吹奏胡笛,有的人在江上划船采菱,钓鱼的老翁、采莲的姑娘都嬉笑颜开。 骑兵们簇拥着去往酒楼的长官。 他们在微醺中听着箫鼓管弦,吟诗作词,赞赏着美丽的水色山光。他日把这美好的景致描绘出来,回京升官时向朝中的大人们夸耀。 而在凡俗世界的上方,极目远眺勉强可见黑点之地,一排御剑弟子正在天都峰顶的好望丘处呈现水平队列分布。 这是一场寓教于乐的测验,他们将沿宗门属地环绕一圈后重新回到此地。 这次作法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重点看谁能率先碰到最后的红线,夺得头筹。 “宝珠姐,加油啊” 不远处的袁圆圆吃着宝珠给她买的特地加冻的冰西瓜,蹦蹦跳跳地大声打call,宝珠回首,微笑挥手。 “琳琅天上飞剑竞速赛。” “夺魁者,奖励蟠桃树一株。” “各就各位。” “叁。” “贰。” “壹。” “开始!” 伴随之前负责给新生启蒙的先生布兰度一声令下,顿时声震晴空,比赛的选手齐齐出发。 参赛众弟子首先是用事前积蓄好的灵力一下向前猛冲,抢跑一段距离。 灵能震荡,平日里日积月累的修炼差距在此时微妙地显现出来,毫不怯场的宝珠御起破军剑,一马当先地冲在前头。 随后,一行人不断加速速,偶遇山崖需要拐弯的狭窄处时,为夺得先机,缩短行进距离不绕路,互相之间不时大呼小叫地发生碰撞。 “芜湖~~” “鸭齁——” 视角如果向远方拉开,可以鸟瞰见原本整齐的队列逐渐变得参差不齐。 哗啦啦—— 速度越快,阻力越大。当速度达到一定程度时,飞剑在直线行使时的阻力主要为空气的凝滞阻力。 而在空中越来越快的宝珠,面前呼啸而来的狂风将她软软的脸颊吹出一波波褶皱。 “避风诀,启。” 灵力架构起的屏障保护了宝珠的淑女形象,想着peach的她想要甩开身边的对手,随即更加不顾一切鼓劲,朝前方猛冲。 猛地闯过云,留下道人印,她无瑕顾及下面的景色。 弯弯曲曲的河流就像是大地的签名一样蜿蜒在荒原上,山岳河流变得开阔而清晰,与万物的辽阔相比而言,人类显而十分渺小。 在高空眺望,细节的单位发生了变化,山脉就像是一个褶皱,其上的一棵树仅仅是一个黑点。而“人”,在这样的级别里是根本看不到的。 就像是星云,尽管包含着无数颗比地星甚至比金乌大得多的星星,但因为太过遥远,巨大的整体使个体变得小之又小。 最终,一片整体的星云形态成为了人眼中的主要形状,即“一花一世界,一一叶一菩提”。 咔嚓。 一阵刺目白光忽然间笼罩了宝珠的视野。 “宝珠同学,恕我先行一步。” 之前在应天梯问候过宝珠的日中始绕到众人中央,双手十指绽开,顶着脑门使出了太阳拳。 这一把aoe群伤阻滞了许多人的行程,偶有倒霉的半空中互相撞车,四仰八翻地坠机。 监控赛程的布兰度很快闪过去接住手舞足蹈的他们,同时也视作出局。 宝珠应激后闭着眼,先是赶紧唤出一只巨水灵裹住自己以避还有人偷袭,待其视野重新变得清楚时,已经不见印象中那白衣少年的身影。 “可恶。” 她给自己内心打气,重新加紧飞行的步伐。 --------- 洛河小路边,景色迷人。 红艳的海棠花、雪白的梨花、粉如朝霞的桃花,还有净白如玉的杏花,它们散发着醉人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 松树四季常青,坚韧挺拔,一副高贵的姿态,上边身着褐色外衣的松果成了顽童们的目标,趁父母不注意,你摘我抢,一幅热闹的景象。 在河边垂钓的老叟收获了几只螃蟹,他把它们放进竹篓里,却没有盖上盖子,似乎并不担心里面的猎物爬出来。 往那竹篓里细看去,就发现:每当有先行者率先爬向顶端的光明,即将重新获得自由时,下方同样要往上爬的同类总是会扯住先行者的腿脚,彼此纠缠间,先行者被搞落神坛。 然后,又有新的先行者想要捷足先登,然后又被同类扯后腿,重蹈覆辙,亦复如是…… 剩余的参赛弟子也沿着宗门属地边缘不断竞速中,彼此纠缠,胡扯后腿。 有的趁机占据隐蔽的位置,灵力闪烁,使出五花八门的手段阻滞身旁同伴的行程,斗法斗得不亦乐乎。 “别挡路,张三!” “闭嘴,混账李四!” “所以说,不要停下来啊!” 蓬蓬蓬。 数记炎符箓在空中炸响,爆风吹得先行者东倒西歪,宝珠趁机反超。 前进一阵子后,她眼角余光突然发现背面出现的闪烁剑光,逼得自己赶紧折腰躲闪。 强行战术后仰后,宝珠扶着发酸的腰,忿忿道: “宋玉璘!你想蓄意萨日朗啊。” “鄙人,无瞄准要害。” “万一你不幸身损,赔你五转金丹疗伤便是。” 之前与潘安仁斗嘴过的宋玉璘身着天蓝长袍,驾着辰泰剑华丽地从宝珠眼前飘过。 “靠,竟敢超我的车。” 咕噜噜。 陷入路怒中的宝珠从虚鼎中抄出一把昂贵的仙豆就往唇里塞。 “阿姨压压压压压压!” 少女燃烧起她的青春,发出速趴赛雅人的爆气声,很快地追上宋玉璘,并毫不留情地反超,只留给对方一个急遽缩小的倩影。 咣当~ 飞行模式中的宝珠忽感剑身不稳,一个趔趄下差点摔倒。 她速度很快减慢,待其一边晃荡着一边重新掌握好平衡时,又是一阵诡异地波动传来,干扰了原本的行动节奏。 “这是,磁力么?” 宝珠感知到破军剑身灵力的紊乱,做出推断。 “会这招的,就只有刚刚的那……” “呵呵,师妹,多谢你借我这阵‘东风’了。” 用吸星大法咬紧宝珠距离的宋玉璘传来满面春风的敦厚声音。 “我去。” “你不要过来啊。” 速度被扯慢的宝珠以指代剑,含于指尖的灵力隔空激发出去,使其以极高速在空中运动。她朝宋玉璘发射出一道道六脉神剑般的冲击波。 对方也迅速摆出剑指,行功回敬。 砰砰砰。 二人开始中门对狙。 辰泰剑继续如磁铁般借着磁力吸引着破军剑,即使宝珠不停反抗,两者间的距离还是被很快拉近。 “淦,吃俺老孙一拳!” 在发现即将避无可避之际,宝珠凝集全身的气力,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一拳将那厮给轰飞。 砰! 拳拳相碰。 异性灵力的交错将周围空气撕扯得嗡鸣,在彼此指节相触的刹那间,宋玉璘改变了自身功法的运行线路。 顿时,辰泰与破军之间,相吸瞬变互斥,再加上此时二人强强对攻时迸发逸散的灵能,他一下借机狠狠甩开她。 被逼退了一大截距离的宝珠正待重整旗鼓时,“轰隆隆”,她发现头顶突然出现一小坨乌云,其中央的半张“镭”字符正在时时刻刻盯着自个儿,心中呆愣了一下,不由喃喃道: “噢,不会吧。” 咔嚓—— 千分之一刻间落下的电光顿时将宝珠淡黄的长裙雷了个外焦里嫩,原本柔顺的秀发被盘成了蓬松的爆炸头。 “嗝~” 少女眼仁痉挛,露出智慧的眼神,默默地吐出了一口黑烟。 第32章:丰腴与苗条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流逝。 羲和逐步下移,日光也开始如吃了德芙一般变得飘柔起来。 黄昏时分,晚霞是夕阳宁静绽放的美。 这夕暮的烟霞仿佛在轻轻呼唤着倦归的生灵,于悄然中走向宁静。 夕阳西下时,映红了天边的云彩,漫天霞光造就甚美的风景:霞映红了大地、山川、河流、花草、树木,以及芸芸众生,一切都笼在晚霞撒下的金黄色的纱帐里。 因宗门属地范围宽广,地大物博,所以,这不是一场百米跑,而是一场长时间的耐力马拉松。 现在,前半程的硝烟渐熄,开始了后半程的坚持。 “咕咚。” 宝珠一边赶路一边招呼着水灵们在自己头上盘旋,内心正盘算着该如何向刚刚那厮找回场子。 一颗鸡子般大小的水灵在她脸颊上翻来滚去,渐渐消除她脸颊上的红肿与色斑沉淀,恢复其之前会让社死的窝窝头形象。 咻—— 宝珠顺拐过一道亡者峡谷时,忽然停下。 “我嘞个去!” “这是在厕所吞粪自尽的臭鼬死了仨月后产生的尸臭么?” 望着前方四处弥漫的的艳紫色的地狱之恶,她的脸被逼得皱成痛苦面具(╯﹏╰),赶紧给自己的头部套上一个水灵,屏蔽味道。 重江万管玲珑笔,难写衢塘两岸山。 洛河在此地形成了陡峭的峡谷,两岸断岩峭壁犹如刀砍斧削,山峰高出江面几百丈,使江面在此非常狭窄,窄到极致的地方只有十仞。 如果从上望下俯视,里面的一叶渔船就好像行驶在地道中一般。 蓦地。 向下瞭望的宝珠又忽觉上方眼前一黑,素时与人切磋,被布兰度和杨茜茜揍出来的千锤百炼的战斗直觉提醒自己的身体迅速向后开历史倒车,躲过一从雾中窜出的肥硕黑影。 待看清来人,向自己施加天降正义之袭击的原来是——秋刀虞。 说来也奇怪,修真界的痴男怨女,一般少有像这位如此过于丰满的。 毕竟现在流行的趋势中,追求白幼瘦才是主流,也不是这位秋姑娘修得是什么奇门功法,炼成如此体态丰腴、珠圆玉润。 宝珠不由吐槽道: “秋大姐,您这算当众排放核污染,非法占用机动车道你知道么? ̄へ ̄” “咳咳,松妹妹,此香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要想从此过——没门!(^_?)☆” 秋刀虞脸似银盘,捂住丰腴的胸口,气喘吁吁地说道,第一次扮演这种劫道的货色,有亿点不习惯。 “香?” 宝珠抓住让她疑惑不解的字眼。 “你确定那是香?” “大姐,洒家读书少,汝可别骗俺撒!” “这很简单”,秋刀虞解释:“月盈则损,水满即溢,物极必反——事物量变到一定极限就会发生质变,无论是何种好香,譬如这种曼陀罗香,只要浓烈到一定程度,极香就会变极臭的。” “噢噢,原来如此(*^▽^*)。” 宝珠在一旁认真地记下新知识,仿佛回到了布兰度的小葵花课堂。 “对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记完后,宝珠透过现象看本质,直接开篇点题。 “很简单,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我和邵棠妹妹约好了,由她去刮那冠军,我则来这巧立名目当拦路虎,排挤掉其他竞争对手。” “事毕之后,三七分成。” “谁七成呀[?_??]” 宝珠不由好奇。 “我三。” 秋刀虞回答。 “这么少,你吃得饱咩?” “没事,‘荔枝来’,‘妃子笑’,我不是个贪吃之人,尝个鲜就可以了。” 宝珠瞧着对方拍了拍猪八戒般丰硕的充满弹性的肚皮,觉得这话忒没有说服力。 “看——” “飞机??!” 宝珠内心??嘀咕之余,不再准备浪费时间踌躇在亡者峡谷这里,看准时机,出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咳咳,我才不会被这种小花招给……什么还真有!” 在秋刀虞眼角余光的视角中,旁边蓦地出现一只硕大无朋的铁公鸡带着大量孩子翱翔出来,一毛不拔,铁喙、银翅、翼尾、勾爪,浑身萦绕着金属的质感微光,颇有点仙侠朋克的味道。 秋刀虞面对这从未见过的异兽,严阵以待。 她从胸口的虚鼎处向上??拔出一把长约七尺三寸的环首大刀,刃身漆黑,遍布寒蝉纹路,整体活像一只生异形的节肢,散发出狞厉的暴力美感。 咻—— 铁公鸡摆出吼叫的姿势,却没有唳叫声出来,猛地朝那个肥美的女子冲过去。 铮—— “邪光斩。” 她默念刀招,伴随着刃身的鸣啸声,一道弧形的墨芒朝对方激射过去。 噌—— 墨芒毫发无损地穿过了那只异兽。 其他乱跑的小鸡仔也冲进紫雾后,也都纷纷散去。 “海市蜃楼么?她居然修得如此凝实的程度。” 眼见被障眼法所骗,秋刀虞不由蹙起柳眉。 另一处。 “我挖,我挖,我是挖坑的小行家……” “唉,真是的,我才没空和你玩纠缠之缘的游戏呢。” 宝珠哼着印象逐渐模糊的童年记忆中的歌谣,正在用遁地术渡过这片毒气区域。 刚刚趁对方被飞鸡吸引时调整路线,她也用变形术化成小鸟,朝裆下的土地方向窜过去,以避免不必要的战斗。 --------- 日落西头,夕阳如鳞。 这场长达一天的马拉松也渐渐进入到了决赛段。 俯瞰大地能够看到的细节只有两种,一种是人类的痕迹,一种是自然的印记。 一般而言,人类视角是在地平面的范畴上被理解的,高于这个平面人类很容易理解成上帝视角,进而即使当自己站在那个高度时,也有了一种成神的感觉。 此时,宝珠还在骑剑的路上。 她身处不是常人视角所能企及的高度,一切都是空中俯视的: 小到地面上的人物、植物,甚至花朵附近平原农场上的草垛就像是音乐的符号似的;大到空中鸟瞰陆地轮廓、沧海桑田,河流群仿佛成了大地的血管网。 这样的视角既容易让人自大和狂妄,也易于让人谦卑和渺小,曾几何时,在人类还未发现修真法门之前,这个视角万劫以来都是鸟类的领域。 介时候,宝珠从对修真ol的感慨中退出登陆,因为,她望见了远端: “震惊!” “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一对陌生男女竟然当众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第33章:会当凌绝顶 魔神拜蒙将时间表拨回之前。 天上很晴朗,上面的云,像洁白的羊群,像连绵的山峰,像奔腾的骏马。 只有几朵在缓缓移动,它似几团刚弹松的棉絮,把湛蓝得透明的琉璃状空间,擦拭得更加透明、闪亮。 身形纤纤的路邵棠便掐着定身诀,念声咒语,搁着一大坨云彩,暗中对宋玉璘道:“住!住!住!” 刹那间,三个篆文“住”字被打在宋玉璘背面脊椎上,一股无形的束缚之力将他重重地定在半空中。 见偷袭成功,她驾着虹剑,欲径奔终点天都峰而去。 望着那把熟悉的七彩祥剑,被迫半身瘫痪的宋玉璘马上就猜到是谁暗中作梗。 身虽不能动,然心向往之。 本命契约的辰泰剑感知到伙伴心意,立马嗡鸣着发动磁力,直追那女孩♀而去。 晃~~ 感知到虹剑本身不稳,路邵棠回头一瞧,发现宋玉璘挺着陷入僵直的身体,眼仁似死不瞑目的尸体般直勾勾地盯着自个儿。 顿时,她不禁感慨于这位师兄的坚韧。 “不过,嘿嘿嘿( ̄︶ ̄)↗。” “白虹贯日!” 一道闪耀着彩虹色光芒的剑气被路邵棠迅疾挥出。 “啪嗒!” 一边解咒一边操剑,灵敏度下降的宋玉璘被击中脚踝,坠机。 “卍!” 蓬的一下,脊梁骨上的标签总算被自身的努力撕毁,他重新恢复了自由。 “磁引——” 宋玉璘伸出双手食指和拇指,交叠成一个四方形,将远去的对方剑身锁定在这个范围内。 “斥炮!” 咻——一股无形的斥力直朝路邵棠的虹剑而去。 “啊嘞?” 御剑而行的路邵棠忽觉脚下没了实感,玉足下意识踩了几脚空气,不一会儿,随着惯性的消失,她也坠机了。 “唉,真是的。” 她匆忙抓住一只长得像神里绫龟形态的云的尾巴,挂在上面,嘿咻嘿咻地爬了上去。 望着似狗皮膏药般又追来的师兄,“剑来!” 之前被磁力炮斥离的虹剑应声飞到路邵棠手心上。 “嚯——” “哈——” 铿锵霹雳啪嗒皮卡…… 击剑声四起,二人在软绵绵的白云上开始了一场顶级拉扯。 然而,但素,随着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宋玉璘感觉越打越不对劲,身体仿佛被灌了铅液似的,愈来愈沉重。 “不好,还有其他人。” 当他发现,对面师妹的黛眉上隐隐出现白霜时,赶紧出声提醒异常。 “什么?” 路邵棠的疑惑刚刚发出,脚下的云忽然裂开,有个人影窜到她背后。 “猜对了哦。” “不过,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是来加入你们的哈哈哈哈哈哈(?°???°)?——icetime(冰冻时刻)!” 宝珠露出得逞的笑,法力发动后,之前无数趁宋路二人缠斗时攀附在其身上的微小水灵齐齐结冰。 霎时间,两个刚刚被做成的雪人??最后的表情是惊愕的ミ?Д?彡。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咕咚、咕咚。 趁他们还在用内在积蓄的灵能进行破冰行动之际,一颗又一颗更大的水灵将其层层套娃、冻结。 嘣—— 经过重重冰霜叠甲后,一颗巨大的冰胖子穿过云彩,落入凡尘。 宝珠随即扬长而去。 最后的冲刺,即将到来。 --------- 远处山峦披上了晚霞的彩衣,那天边牛乳般的洁白的云朵,也变得如火带一般鲜红。 天上,逐渐燃烧起火烧云:云块越来越大。红色,赭色,紫色,青色,黑色,各种各样,不可调和地形成一条奔涌激荡的河流。 那个正在夕阳下奔跑的夏天,是我们尚未逝去的青春。 蓬。 两颗好头相撞,日中始解决了最后两个难缠的对手。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康庄大道,终点的高压红线正在等着他。 唰—— 一阵熟悉的少女馨香传来,是心中暗自初恋的味道。 嗡嗡嗡。 在之前疾速蜿蜒前行间,由于飞剑漂移而摩擦生热,剑身上面的感温符纹将热量进行转化,在热温度下,由天地间散逸的灵气转化成可形成喷焰的灵力。 嘭—— 当它集满的时候,破军剑持续加速的时长就是灵气转化成灵能量的多少。 宝珠之前一直保持匀速直线运动积蓄灵力,待到终点红线前的驰道时,发现了正领先的日中始: “这是我最后的波纹啦,氮气加速!” 弹射起步后,于电光火石间,一颗带着焰火的扫把星归来。 此时的她,恍若流火王国的新晋车神,放开手脚,驶出全力,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飚速到极限,两旁的彩霞不断飞速向后褪去。 二人间的相对距离不断缩小。 “日字冲拳。” 宝珠临近追尾之际,日中始发招抵挡,一片耀目的金辉直冲对方而去。 “中流击水!” 湛蓝湛蓝的水灵群流宛如进行泼水节似的被宝珠撒出来,柔中带刚,包裹住他的炙热。 呲呲~~ 热与冷相交汇,瞬间挥发出大量水蒸气。 咻—— 趁此视线变得模糊的大好机会,一道倩影从日中始上方窜过,正是宝珠。 日中始也不甘落后,使出最后的余力不断加速。 歘——砰!砰!砰! 站在天都峰顶红线边的袁圆圆紧张且期待地望着远方。 在她焦灼的视线中,两道一赤一靛的流光时而交错对抗,时而平行∥竞速,正疾速地朝这里靠近。 大黑和小黑两位黑执事正拉着终点处的丹红线绸。 哗啦啦——红线断! 最后车速过快的二人交叠在一起极快过线,只留给袁圆圆一道道重合的残影,以至于她看不清幕后的结果。 袁圆圆哒哒哒地小跑到身形高大的布兰度身旁,客气地询问道: “布先生,请问是谁赢了?” “稍等,正在查。” 宗门特有法宝独山玉牌内嵌有许多片凹凸不同的透镜,可把景物光像折射分解成特有的灵子保存下来。 在布兰度的眼中,他的本命玉牌正在调整焦点,缓慢地倒放刚刚记录下来的影像,但因记录的对象速度挺快,故显得有些掉帧: 第一帧,二人同时伸出右手,欲抢先触碰终点的红线。 第二帧,宝珠遽然间发现自己的小手比对方的短,匆忙拔下头顶束发的白素珠钗,增加?长度。 第三帧,日中始发现少女的小动作,火速伸出夺命剪刀手,用食指和中指猛地把那玉簪夹断,簪身上细细雕琢出的宝珠小像也随之灰飞烟灭。 第四帧,宝珠骤然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心爱“手办”被毁,情不自禁地出现你个瘪三竟敢算计我的礼貌眼神,绯唇欲出现口吐芬芳之势。 “……” 看到这一幕的布兰度和袁圆圆隐隐陷入一种无语的状态。 “胜者即是正义。” “日中始——夺冠。” 命牌的影像播毕,布兰度淡淡宣布了这场比赛最后的冠军:领先了一个指节位的日中始。 蓬蓬蓬。 山下??凡人们点燃了大量焰火,天空随即变得璀璨夺目。 一对对情侣彼此依偎着,望着上方,像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迅哥儿曾有言: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此时此刻,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宝珠正寂寞地坐在峰顶,吹着冷风。 失去玉簪的束缚,宝珠的发型由原本的柔顺变得散漫且豪放,被风裹挟而来的发丝不时抽打在她的白嫩脸颊上。 “要尝尝么?” 宝珠看着面前的蟠桃,是蔷薇科,花单生,其叶为窄椭圆形至披针形,长约15寸,宽概4寸,先端成长而细的尖端,边缘有细齿,暗绿色且具光泽,叶基有蜜腺。 “这算对竞赛败犬的怜悯吗?” 宝珠没有直接回答身后的白衣少年。 “是对你簪子的补偿,是对同窗之谊的维护,我不愿你对我有恶感。” 日中始坐在少女身边,将那颗新鲜的桃子又递近了些。 宝珠盯着面前肉质可食的近球形核果肉,有短柄,果肉从淡白至深粉,直径估计4寸,表面有短短茸毛。 “哼,我才不受嗟来之食呢。” 她咽了咽口里的云津,傲娇地扭过头去。 “那真是可惜了呢,不被佳人垂青,它也就没有价值了。” 哗—— 他轻轻一松手,蟠桃也即将随着山顶??的罡风跌落暗不见底的漆黑深渊。 “!” “浪费粮食,天打雷劈,你对得起袁老麽?” 啪嗒。 一颗水灵载着那颗硕大的蟠桃重新漂浮了上来。 “我也是预料到依你的脾性会出手才放的,不过,请问袁老是哪位?” 日中始疑惑。 “啊哈哈,是位值得与神农氏相媲美的大贤,不说这个了,你真舍得吗?” 宝珠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 “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百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 “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百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 “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百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这些保和堂给自家新桃种打出的名号,听起来可是厉害得紧呐。” “呵呵^_^,尽信书不如无书,都是赚灵石的噱头罢了。这灵果勉强达到地级灵宝的水准,距离天级还尚遥远。” 日中始随手打出一道劲气,将二人面前的桃子分成两半,有带深麻点和沟纹的核则没入水灵内。 “呐,一人一半,这样就不算嗟来之食了吧(^_^)☆?” 日暮夕阳下,他灿烂的笑却好似初升的朝阳。 “真是的,我现在正丧着呢,没有胃口吃东西。” 宝珠一边这样说道,另一边却接过对方手里的桃。 这时,清风徐来。 天上逶迤着几条白丝条般的白云,涂上一层晚霞,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缎,装饰着碧蓝的天空。 而顶端的月亮则是借着反射光亮度的强大,与正在下落的日薄西山??的太阳一同出现在天空上↑。 日月同辉,煞是有趣。 大自然在万变之中从未将每个瞬间珍惜,每个瞬间都是一个合理过程的一部分,即使是火山爆发、洪水滔天等诸如此类的震撼奇景。 宝珠作为一个试图穷尽体力去记录下大自然的每刻美好的漫画师,实属徒劳。 只是人类虽小,但心有鸿鹄之志,尚存执念。 她终究还是把握当下,每时每刻都尽力而为。 “喏,送你了。” “这是?” 日中始看着那副精致小巧的卷轴: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几片隐隐的云彩挂在中间那座耸立的峰巅上,像是舞台上薄薄的帷幕。 一对璧人坐在山之巅??,上端的天穹中,羲和与望舒同光,正是此情此景的原神复刻。 “你舍得吗?” “我素来不喜欠人情,你不要那俺收回了哈……” “欸?我也没说拒绝呀。” 日中始不复从容,赶紧拿了过来。 远处,匆匆赶来安慰宝珠姐的袁圆圆蓦地瞧见这一幕,呲溜一下,赶紧停下脚步,躲在附近黛青色的岩壁后,露出半只水灵灵的杏眼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啧啧(?°???°)?。” 她啧啧称奇,摇头晃脑地露出小大人般的笑:-d,不再打扰,默默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