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罂粟绽放时》 第一章 饥荒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一柄蓝色的长枪从高空中坠落,直直刺入了女孩的胸膛,那有着柔顺紫色长发的姑娘吐出一大口鲜血朝着他露出一抹浅笑,用嘴型向他传递:“再见了,活下去。” 男孩抱着怀中浑身是血的女孩无言地张着嘴,他那暗蓝色的瞳孔失了焦,只要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那着就不成现实。他怎么能,怎么能杀死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孩?!男孩怒瞪向他们抛掷长枪的蓝色灵体,那只是一团鬼火般的人影,虽然看不真切他的表情,男孩却感受到了对方的居高临下,却迟迟不见他有下一步的动作。他抚摸着已经逐渐失去温度的女孩的柔软脸颊,他拔出那把染了血的长枪,红色与蓝色相融,格格不入。他用枪尖指向那团灵体,宣战似的朝他怒吼:”我要让你去死...!“ 灵体那模糊的面部轮廓依旧不见什么起伏。男孩手中握着的长枪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闪烁着蓝色的光芒。他感受到力量源源不断地从手掌处蔓延到全身,与之同在的还有入侵大脑的无数信息。他的大脑仿佛被导入了一本书,一本...这里的通关攻略与世界规则。他看到了最后一页,熟悉的女孩名字被烙印之上——殷粟。 灵体不等男孩反应的机会,突然俯冲下身,朝他手里的长枪冲去,直直地钻了进去。一股男人的声音慵懒地流入他的大脑:”你不是想让那女孩活下来吗?我带着你啊。“ ———————— “好了,好了。这样就完美了。”妇人将女孩的衣冠打理好,朝她的上衣口袋里装了些什么,便推推她的肩让她离开。 “放心吧,妈。我一定会把吃的给你们带回来,等着我。”那女孩名叫殷粟,今年刚过16,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然而看着却面黄肌瘦,不知道能有多少肉——胸部倒是意外的有料。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小洋裙,却在领口和袖口加了些中国元素。如墨般的长发梳成了公主切,在朝阳下还泛着微微的紫色,金色的虹膜展现着她的决心。 203x年,一次大型饥荒席卷了整个地球,不论是国库多么丰厚的国家都在这场不知何时完结的灾难中渐渐失了方向。而在饥荒开始的第三年,一项神秘的“活动”在百姓之间悄悄传开。那便是——星湖祭。由上百活人开始的这个祭祀,像是被默许似的越办越大。然而,参加的人要么失踪,要么就带着不知从哪出现的大把大把的食物回乡。 不过这个时代,即使是献上性命的赌局,也要一搏。 殷粟,便是今年星湖祭的一员。 “呃,这里说是只有百人能参加,到场的少说得有千人了吧。”殷粟低头捂着胸前的口袋,朝人流密集的地方走去。 “喂!你过来!东张西望什么呢!” 殷粟被一个略微粗犷的男声叫住,一边指指自己,一边不忘用左手护住自己的口袋。 “对对,就是你。排到你了还不赶紧来,参赛名牌和武器,自己找吧。”男人面前的桌上乱七八糟的,殷粟废了半天才翻到了自己的名牌。这么多人拥在这里,也不确认一下身份,顶替什么不是很容易发生吗?难怪有那么多人,这是想捡漏啊。 殷粟赶紧别上自己的名牌,生怕被不知道的哪个人冠上自己的名字,随后转头看向了那玲琅满目的武器。星湖祭,说白了就是一场竞技赛,又或者说是一场游戏副本。目的就是挺过祭坛打开的那两个月,这其中是抢夺他人获得的食物还是老老实实搜集都无所谓。真正祭祀用的神坛,根本没人打开过。 她摸上了自己小时候有些经验的弓箭,说是经验,也不过是在饥荒到来之前在幼儿补习班射着玩玩:“没办法,就这个吧。” 进入祭坛的前一个夜晚似乎很吵闹,殷粟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听见外面不断的有人的嘶吼声和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她听见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泣,男人的唾骂,甚至是老人的求饶。这是能够进入祭坛的最后一个机会,一定有许多人都在想尽办法抢别人的名牌吧。殷粟捂住自己的口袋,生怕呼吸声大一点就会被人盯上。这样强绷着神经,直至后半夜她才缓缓入睡。 也不知是看她过于瘦小没什么价值,倒是没有人找上她。 “这是进入神圣祭坛的最后五分钟,切记,要对神明保佑敬畏之心。不虔诚,不相信的人,还是赶紧走了罢。”前面似乎是有一个人在讲话,周围的人比起昨天少了很多,也许已经有人被赶了回去或是被杀死了。殷粟躲在了后排,看不清那人的脸,不过听声音和那快秃了的头顶,应该是个50多岁的人了。 “马上,神的祝福将会降临!10,9,8…” 那扇石头做的约两楼高的门缓慢的打开了,但没有人率先进去,都在等那最后的十秒结束。 “3,2,1!” 没有想象中的呼喊声,几百人似乎都事先说好了一般沉默着冲了进去。也是,这说到底并不算一场战争。殷粟被人群推搡着前进,但她不敢说话,这气压太低了,仿佛一开口就会被众人碾碎。 啪嗒,大门合上了。 殷粟环顾四周,人们四散着向不同地方跑去。大多数应该都是盲目跟风,而真正有目的的十个指头都该数的过来。但,眼下却是没有比跟风更好的办法了,比起做无头苍蝇不如赶快跟紧别人,至少还能扎个堆。 她赶紧找了一个大方向跟上一批人,所有人都瘦瘦弱弱的,不用担心跟丢。 “乓!”前面的人突然停住,殷粟一个急刹车,甩甩头便看见一个大概20出头的男人拿着个大铁棍挥舞砸向一个女人。 “tm!这人他妈绝对不是经验者吧,这才开始多久就打人,他完蛋了!”旁边一个30模样的中年人骂骂咧咧的跑走了。我也不是经验者呀!眼看人们再次分批,殷粟慌慌张张地跟着那个中年人跑了起来。 怎,怎么没人跟来啊?跑了一段路,殷粟才发现似乎跟着这个中年人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个祭坛太大了,入场的那几百个人此时一定都找不着踪迹了。 “你个小姑娘也会到这里来?你是经验者?”中年男人停下了脚步,却不怎么喘息。明明殷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这男人留着略长的头发,仔细一看还比其他男人壮不少,想来是度过了一段可以饱餐的时光的经验者了。男人看着殷粟扶着膝盖,半天回不上一句话,便笑了笑:“看来不是。” “我不想产生争执的!”殷粟赶紧抬头,“我只是新手,刚刚场面有点混乱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就跟上您了。” 男人挑挑眉毛:“看就知道你是和平党,可惜我参赛那会儿就没有一个和平党撑到最后过。”撑到最后?是指死了还是最后选择了杀戮?殷粟咬了咬唇,应该都有吧。 “看你也什么用都没有,问也问不出什么,身上也没有食物吧?那不如我杀了你,还省得你有点小资本后被人虐待。” “啊,啊?那,那现在杀我还费体力啊!”殷粟慌了,她赶紧退后几步,一手摸着口袋一手拿着弓箭。怎么刚进来没一个小时就发生这种事啊!她欲哭无泪。 “卡哒”一个黑色的东西对准了她,那是一把枪。“你怎么会有枪?“殷粟皱眉,”我在那些武器里没见过枪啊?难道是你偷带的?” “对。” “这是犯规的!” “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萌新’啊,进入祭坛后就没有什么规则了,他们在外面没搜出来,那我就能在里面用。” 难道说只能一搏了?可我这三脚猫箭术怎么也不会比枪快啊,殷粟越想越无辜,眼泪都快往外冒了。可是为了不被当成软柿子,她只好拼命把眼睛瞪大,等着微风将她的泪水在流出眼眶前吹走:可不能死在这里…饥荒都没饿死她,她可不能死在这里。她深呼一口气,拉弓,将箭矢对准了那个男人。 她本无意杀人,但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殷粟比任何人都知道,她就是这种人, 箭和子弹同时射出,殷粟根本来不及庆幸自己没有射歪,因为惊吓而闭上的眼睛中便不争气地流下了泪水。然而却没有如她所想地被子弹一枪爆头,那子弹便在她眼前几寸之处被一柄蓝色的棍状物给挡住。那子弹因为装上坚硬无比的东西,任在旋转着冒出丝丝白烟。 等等,挡下了? 殷粟双手捂住眼睛,从指缝之间偷看。她面前站着另一个男人,身长大概一米八左右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胸前半露,穿着松松垮垮的蓝色街头衫,头发看着很短,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软乎乎很好摸的感觉。而劫下那子弹的则是一把古代用的冷兵器长枪: “呼,赶上了。” 第二章 同行 “呼,赶上了。”男子的声音还带着些稚嫩,却很是好听。 “啊!那位大哥呢!“殷粟还未回过神来,眼前那把长枪正挡在她的面前。刚刚落下的泪水也还未停下,只是继续啪嗒啪嗒地留下。待到她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才想起去确认那为中年人的生死。 对啊!她刚刚那一箭分明是瞄准了的,若是没有被子弹阻挡,她不会真杀人了吧! “不用担心,我刚刚把他也救下了。”救下她的男子似乎是料到殷粟会说什么一般,侧过那挡住殷粟视线的高大身子,只见那中年男人瘫坐在地上,显然是被吓到了。这看着不过20的男孩似乎是在来的时候用长枪的枪尾将箭矢折断,又用枪尖挡下了子弹。这是什么不符合物理常识的奇怪男人啊?? “你是经验者!?”中年男人趴坐在地上,声音中愤怒与惊恐参半,“不是我们那一届的吧,我没见过你。” “不,我姑且算一个新手。”男子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我不想伤害你,也相信你之后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了,不如各走各路吧。” “不!你怎么可能是新手,刚刚除了那个姑娘以外没人跟着我。你如果说是自己一个人摸索过来的我可不信。”中年男人有些激动,一直忘了从地上站起来。 男子苦笑:“要怎么才能相信我呢?我真的是新手。好了,殷小姐,我们走吧。” 的确,对方虽说是个十分高大的男人,但看样貌也才不过刚成年,若要真能在几年前的祭祀还能活到最后,那可还真是令人震惊。 “我,我能跟你走吗?不对!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殷粟是个天真的不行的孩子,甚至可以说是“白莲花”,若不是刚被人用枪指着,她估计会马上点点头和男子离开。 男子的嘴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他好像一直在笑。他指指殷粟胸前的名牌,没有说话。 “啊…对对,我叫殷粟。你好,那个…”殷粟偷偷瞄了眼男子的名片,“韩楚翊先生!” 韩楚翊低低地浅笑出声,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这时殷粟才看到他的瞳孔似乎是蓝色的,难道他是混血儿? 说起来,从侧面看才发现,韩先生的鼻梁很高,略粗的眉毛反而衬得面庞深邃,卧蚕和酒窝让一直挂在他脸上的笑更显温柔。而且和营养不良的她比起来整整高了一个半头,到还是个帅哥呢!殷粟悄悄在心底笑想。 “等一下!”中年男人急忙开口喊道,他拍拍声上的灰,狐疑地直视着殷粟,“我暂且相信你们是新手吧,不过如果是新手的话,应该会需要经验者的帮助吧?我会告诉你们有关祭坛的情报,和我一起行动吧?怎么样?” 为什么要看我?殷粟愣了愣,男人看中的肯定是韩先生的强大吧?她转过头想询问韩楚翊的看法,却发现他也看着自己。 “问,问我啊?你刚刚还开枪杀我呢,我怎么能信你!”殷粟努力把头抬起来,试着用鼻孔看人,“对吧韩先生!” “我倒是相信他。” “啊??” 韩楚翊突然收敛了笑意,他抿抿嘴对着那个男人说道:“我虽然相信你,但我不希望你和我们组队,也许你一个人会更安全呢?而且这也许会对殷小姐有不好的影响,这样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什么不好的影响啊?这样的事情又是指什么?殷粟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殷粟总感觉韩楚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样天真的殷粟,似乎忘了对眼前的男子有防备心。“你在担心什么吗?”殷粟也微微皱起了眉头,韩楚翊此时的表情有些像一个不知道该要冰激凌还是玩具车的孩子。之前觉得他像个哥哥,但现在看来其实更像一个小弟弟,殷粟放柔了声音,绽放出微笑,道:“如果你相信他,那我也可以试着相信啊,我这个人最擅长相信别人了。何况韩先生你看着很厉害,没事的。” “会死的……” “谁会死的?我?” “诶呀,不小心说出来了吗?如果殷小姐相信的话,那我就会努力的。”韩楚翊一瞬露出了不忍的表情,但马上挂上了灿烂的笑,“如果你想和那位先生同行的话。” 其实并谈不上相信什么的,殷粟想。但看着韩楚翊那副样子,殷粟隐隐感觉他是彻悟了什么殷粟也许要过很久才会懂,不,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懂的事情。他身上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吸引,牵扯着她想要试着靠近,试着解读。也许,也许和这个男人一起行动的话她能得到一些提示呢?况且,她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得到食物,韩楚翊真的是一位新手的话,也许与经验者同行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答应你。”她面向中年男人,这也许是殷粟莽莽撞撞的一生中最为草率的决定,但她还是检坚毅地点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带着淡紫色的长发顺着风挡住她的视线。 只是…不想看到他悲伤的神情。 ———— 夜晚,祭坛的天空像是一个玻璃罩子一般,可以看到不少在外面看不见的星座。可惜殷粟对天文一窍不通,最多就是在很小的时候看看星座今日运势。 中年男人也和殷粟他们交换了姓名,他姓赵,名辉。是前前届的存活者。他是个退役的警察,官没做大妻子就被公司辞退,因为结婚晚,女儿也才十岁出头的年纪。突如其来的饥荒让收入不高的一家人近乎绝望,他才不得不赌上性命,若是不成功,那便是孀妻弱子。索性他赌赢了,这才靠着那些食物给一家人撑过了4年,但如今又吃空了,不得不再次参加。 靠着赵辉,他们好歹找到了一个能过一晚的山洞。韩楚翊给大家生了火,进入祭坛的第一天,似乎就要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我来这片区域就是想去这个地方,”赵辉掏出了一个手绘的地图,指了指左上方那一个圆圈,“我以前去过那里,那里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宫,而每个宫的难易度是依次增长的。上次我把东,南,西三个宫都探过了,这次,我要瞄准奖励最多的北宫!” “我们两个都是新人,东宫不是更保险吗?”韩楚翊说道。 “我当年一个人都能过前三个,这次直接瞄准最肥的!效率高。” “我还是觉得东宫最保险。” “哈...?你原来是个软脚虾吗?那你刚刚见义勇为什么?谁来这里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你要是想饿死那就随你。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她都比你勇!” “……” 殷粟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只有自己是个拖油瓶,她其实也想去试试北宫,反正早就有了豁出性命的觉悟,但她在这个临时的毫无羁绊的队伍里根本没有话语权。毕竟要经验没经验,要武力没武力,还不如乖乖闭嘴等他们讨论。“咕——”她已经两天没吃过一点东西了,本该在送行的时候好好吃一顿,但家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了,不然她也不会出来赌。 赵辉睨了她一眼,道:“第一天,没有饭吃很正常,饥荒那么多年都熬下来,熬不过一个晚上?” “其,其实我带了点东西充饥用,但是得省着点吃!”殷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 ——那个她一路上护着的口袋里,扣出的是一个青稞疙瘩。这样还真像红军长征,殷粟虽然是活在21世纪的少女,但却真切体会到了只能在书本上看见的历史,她小心翼翼地将疙瘩撕出拇指大小的三份,笑着递给了赵辉和韩楚翊: “这样我们就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啦。” 第三章 迷宫 “真是这里?就你这记忆力不会记错了吧,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一位穿着制服的女孩皱着眉头,她梳着干练的短发,乌黑发亮的秀发上头还别着一个赤红色的发卡,整个人仿佛一团在废土上燎原的野火。女孩大约只有15、6岁的样子,肩上则扛着一把与她那纤细的胳膊不相符的大刀。 “我记错你抽我好吧!”站在女孩身后的是一个中长发男人,奶金色的头发与扑朔的睫毛显得他比较童颜,却还是看得出比女孩大个几岁,在他之后还站着男男女女共5人“这地方到了中后期才能有人发现,能那么早来的只有经验者。经验者能有几个?” “就当是那样吧,我们走!“ “呼,终于到了,累死了。” 女孩闻声猛地一回头,便看见由韩楚翊领头的一行人咋咋唬唬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殷粟则拖着个小尾巴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赵辉看到了他们,立马将手放在兜里准备掏枪,能来这里的一定不简单;韩楚翊则微微皱了眉头,转移了视线;而殷粟,那一口气还没缓上来呢。 站在女孩身后的金发男人警戒地开口:“你好,请问你们是要去哪个宫?我没有见过你们,想来是不同届的经验者吧。” 赵辉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北宫。” “巧了,”女孩横眉冷对,“我们也要去北宫。看你们也就三个人还是另寻他路吧。” “你年纪还没我一半吧?看你也只是有人带领的新手。我们这三个可都是经验者呢!”赵辉是个暴脾气,他愤愤地朝这能当他女儿的女孩挥着拳。 “我不…”殷粟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被赵辉一个眼刀给瞪了回去,看来“经验者”这张名牌是最管用的了。 “哦?那女孩也是经验者?”女孩身后的另一个姑娘探了探脑袋,脸上挂着好奇的笑。 韩楚翊把殷粟揽到身后抱歉地笑笑,似乎不想和那行人有冲突,他好声好气地对为首的女孩说:“实在抱歉,不如大家各退一步,这四宫是没有挑战限制的,不如大家一起进去?” 赵辉瞪了韩楚翊一眼,不过对面人多势众,他也不再多说。 女孩回头看了看那个长发男,见他点点头,便松了口:“好吧,我叫俞苊。其他人的名字你们也不用知道了,走吧。” 一行10个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北宫。殷粟跟在队伍后面,最后面跟着的是韩楚翊。 北宫,说是宫,其实是一个地穴,只是这地穴十分大,和宫有的一拼。中国传统中,北方代表冬季,属水。殷粟一进去便感觉到了丝丝寒意,一脚踩上去,竟有薄薄的“小溪”在地面上流淌。 “果然是北宫,真潮。”前面一个男人甩甩脚,漫不经心地走着。 殷粟有些好奇这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似乎很有默契,聊起天来也没有什么避讳的话题,不像是进来再组成的小队。她一手拉着韩楚翊的袖子,一边偷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7人中一位个子有些矮矮的女孩用手肘点点那个男人,她浅棕色的头发被一圈圈盘起,看样子是把头发留的很长。在这种潮湿肮脏的地方,她竟然还带着两条绸缎:“诶,和我们一起进来的那个年轻小伙子蛮帅的嘛!” “呵呵,人家有女朋友了吧。” “你屁话!”女孩嘟着嘴,双手背在身后俏皮地转身,其实她本想和韩楚翊来个近在咫尺的面对面,但快两个头的身高差只能让她怼在韩楚翊胸前几寸,“你好,我叫夏玟娅。小哥,你挺俊的嘛,加个微信?” 韩楚翊被吓得倒退一步,皱着眉笑了笑:“哈哈哈,夏儿还……”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猛咳了几声,“咳,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 夏玟娅旁边的男人挑了挑右边的眉毛,朝她耸耸肩:“看吧,是个憨憨。” 夏玟娅不悦地鼓起腮帮子转移了话题:“话说,苊苊为什么会突然答应外人加入我们啊?她那个性格,简直像只排外的狗狗!” “不知道啊,我估计她…” 殷粟把身子尽量前倾,还想着多听听,但俞苊的声音突然在自己耳边响起:“听什么呢?进入北宫后我们两队就分散行动了,好自为之。谁先得到奖励就各凭本事吧。” “呃…”殷粟赶紧直起了身子,拉着韩楚翊就打算走。韩楚翊朝俞苊点点头,便朝着冲他们大喊的赵辉走了过去。 赵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副武装,拿着一条绳子就往殷粟腰上绑:“我刚刚和那个姓俞的看了看,前面是个迷宫,鬼知道会有什么陷阱。好,系紧了,别走丢了。”还真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韩楚翊苦笑。 远处那7人熙熙攘攘的声音已经远去。他们的感情那么好,必不会分开行动,那之后想再遇见他们,怕是难了。“网上没有迷宫的解析之类的吗?”殷粟望着墙上在空中摇曳的火把,生怕它一不小心就被风或水滴熄灭。 “不知道,”赵辉继续拨弄他带来的一些仪器,“我也搜过,可其余三个宫都有消息,只有北宫连搜索都做不到。我怀疑是官方抹除了。” “……好了!”赵辉终于搞定了最后一点调试,拍拍手上的灰道:“往哪边走,可别开局就走错了!” “右边。”韩楚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的笑。 “这么自信?” 殷粟捏捏自己腰上的绳子:“好,我信你。” 赵辉耸耸肩,作为为首的率先走向那条岔道。 北宫实在是太潮湿了,殷粟不停地感觉到有水滴落在她的头顶心。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恶心,慢慢却习惯了。韩楚翊时不时拿袖子擦擦她的头发,实在是弄得痒了或是被吓到了,殷粟就会朝他吼吼,然后被赵辉训话。 “奇怪,这迷宫怎么什么都没有,也安全过头了,一路上连死路都没看到。” “哇,韩先生,你指路好灵啊!” 韩楚翊边笑边说:“之后走右边吧。” “我靠!”赵辉突然大叫了起来。殷粟赶紧侧头,顺着头灯的光,她看到的是 ——一条耸立与峡谷之间的摇摇欲坠的吊桥与下面湍急的水流。 -另一边俞苊一行人- “苊苊!这里是死路!” “啧!麻烦死了,再怎么跑那家伙都会跟着我们,只能在这里把它解决掉了!”俞苊猛地蹲下躲过呼啸而来的水柱,双手举着大刀朝一条长着翅膀的鱼扔了过去。赤红的刀刃击中了鱼的翅膀,刀身卡在中间却未能将翅膀砍下。鱼发出了鸳鸯般的啁哳声,竟腾空跃起,随之而来的是近三米高的海浪,将俞苊卷了进去。顷刻间,整个死胡同都被水灌满。 “糟了!”夏玟娅从水中挣扎着浮上来,朝着陆续露出水面的同伴们高声呼喊,“快撤退!让谢哥去救苊苊,从那臭鱼的下面钻过去,我和帆子掩护你们!” 金发男人——谢哥眯起了眼睛,他左手拿着长剑,屏住一大口气,探下了水底!6年了…蠃鱼,该把帐算一算了! 俞苊不会水,只能在水中挣扎着想要向上浮一些。由于刚才是突然被卷走的,她的气已经不太够了,必须赶紧换气才行。 一只手抓住了俞苊那过于纤细的手腕,将她一点点往水面上托去。 “噗哈!”俞苊抱住谢起宣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我们赶紧走!如果过不去这北宫,我们就去其他地方,你不能…” “行了行了,你和夏儿她们出去,我还得和这臭鱼过过招呢。说不定它的肉还能吃。” “谢起宣!你别逞强了!” “我没逞强,这是新仇旧恨一起了结。你以为我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行了,都说你不适合属水的北宫,快走!” “我…!那你一定得出来,我在外面等你1日,若你还不出来,我就再进来寻你!” “好好好。” “苊苊快走!”夏玟娅将俞苊抱住递给了另一个同行的男孩,她手臂上的两条绸缎猛地一舞,将水势较为薄弱的左侧做出了一个极小的通道。 除了谢起宣的6个人,都离开了。 第四章 吊桥 “俞苊那群人是已经过去了还是没出来还是全死在这了??这木板之间的跨度得劈叉吧!”由于北宫是一个潮湿的地穴,吊桥的木板像是经过了好多年岁一般摇摇欲坠,而两边保命的锁链也已经锈迹斑斑。 “赵大哥!你别咒人家啊!”殷粟有些恐高,她望着底下那一片不知流向何方的水就有些发抖。 韩楚翊带着浅笑道:“应该还没出来,这迷宫可不至于这么简单,只是我们运气好罢了。” “现在怎么办?”赵辉急的挠头破了头皮,但又不敢站上吊桥。 “只,只能走过去了吧,回头路都不记得了。” “还好我们还绑着绳子,这样吧,换下顺序,我走前面。”韩楚翊笑着拿袖子又擦了擦殷粟的头发,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呜…太危险了,你小心点。”殷粟拽着前面韩楚翊的袖口,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腰上的绳子。 “你在中间有什么危险的,我断后呢!” 第一步,韩楚翊的左脚站在了第一块木板上;第二步,韩楚翊的右脚跨上了第二块木板;第三步,殷粟也站上了吊桥。她拽着韩楚翊的手颤抖着扶上了吊桥两边的锁链,直到赵辉也站上吊桥,她才微微送了一口气,却又不敢开口说话,生怕那一点微小的空气流动就会压垮整个吊桥。 然而,她并没有多久的时间安心。 一声低吼突然从桥的尽头处传来,殷粟眯起眼睛,但距离实在太远,她还没看见是什么东西,一团黑影就从桥上蹦了下去。 殷粟心下一震,难不成有人轻生?先别提这个抢破了头才能进入的祭坛里会不会有人轻生了,那黑影看着很大,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会有的体型。她想探头去看,却不敢有大动作,怕连累了一条绳上的两人。 下面的河流突然溅起巨大的水花,把整个吊桥都震飞了起来,三人只能紧紧抓住锁链稳住步伐。可还没等完全站稳,一阵狂风便把吊桥再次吹起。殷粟还没来得及尖叫,便感受到头上的水滴突然密集的下了下来,甚至从水下传来了雷声。 “地,地穴里怎么会下雨?!” 韩楚翊一手抓紧绳子,一手掏出了自己的长枪。赵辉和殷粟却连站稳都要花光全部气力,根本没法掏出武器。“这是夔牛,”韩楚翊依旧带着那副笑,甚至更张狂了一些,“传说中无角一足的神兽,声如雷,只要入水就会狂风暴雨大作。据说天下夔牛仅有三只,一只被黄帝所杀;一只被秦始皇所杀,看来这就是第三只了。” 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啊?!难不成韩先生还喜欢看玄幻小说!殷粟一边闭眼尖叫着,一边还在心里胡思乱想。 赵辉被风眯了眼睛,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都没心思吐槽韩楚翊那奇怪的知识储备,这简直像是蒙眼做过山车一般刺激,况且这过山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脱轨:“那咋办?我们这个状态不可能前进的吧!” “得在吊桥被毁掉之前杀了这只夔牛,如果在平静的状态下,还是能过桥的。”韩楚翊依旧带着笑,握着长枪的那只手甚至已经跃跃欲试了起来。 “杀?”殷粟靠在吊桥最边上向下瞥了一眼便打了个冷颤又缩了回来,那夔牛果真像韩楚翊说的一般只有一只脚,只是从高处向下俯视,这神兽说是牛,又有点像条龙。那背上是泛着幽幽蓝光的“鳞片”,而尾巴也不同于牛那细细的一条,而是粗大无比,一击就能起千层浪。“它在下面我们在上面,连自保都难,怎么杀?而且…如果这只夔牛死了,它不就灭绝了吗…” 赵辉呸掉飞进自己嘴里的碎发,朝殷粟吼到:“它不灭绝,咱们三个就得灭绝了!” 韩楚翊解下绳子大跨马步,左手握着长枪向后仰着,呈一个投掷的姿势,说道:“你们两个稳住,我把绳子解开方便行动,也不连累你们。”殷粟怕被枪尾撂倒,急忙蹲下身子,整个人依在锁链上匍匐着,双手紧紧抱住锁链。 赵辉感到腰上的绳子猛地向下一坠,他连忙放低身姿,可已经迟了,由于绳子的拉扯,赵辉的重心不稳,整个人滑下了木板,悬在了空中!“操!小鬼你别乱动!” “啊!对不起,我…我…怎么办啊,韩先生!”殷粟死命地拽住锁链,腰部感觉要被绳子勒断,但她不得不颤抖着双腿努力站起来,把绳子往上带,那一端可系着一条命呢! 韩楚翊连忙停住投掷的手,站上殷粟蹲着的木板。他像是料到了一切似的,并没有从他眼中看出多少的犹豫和慌乱。在把殷粟托起来后,他将手搭在赵辉的肩膀上,试图拉扯对方的衣肩。 “可恶,这里太晃了,拉不上来!殷小姐,你能拽住赵大哥多撑一会吗!我得尽快把夔牛除掉,再一起把赵大哥拽上来。” “…我会努力的!” 韩楚翊露出抱歉的笑,随即直起身子,目光凌然地注视着下面翻云覆雨的夔牛。那夔牛像是也感受到了韩楚翊的视线一般,猛地抬起头来,却在看见他那蔚蓝色的眸子的一刹那动作一滞。也不知道是不是殷粟的错觉,她好像远远地感觉夔牛用那一只脚微微欠了欠身。不过她之所以觉得那是错觉,是因为夔牛下一秒就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响亮的雷鸣声,风也大了几倍。原本稳住身形就很困难了,此时腰上吊着一个人,殷粟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水,长时间握着的锁链也变得滑溜溜的。 韩楚翊深吸了一口气,竟一脚踩上了与殷粟靠着的相反一边的锁链,并在呼气的同时一跃而起。夔牛不甘示弱地咆哮着,它只有一只脚竟也能在水中跑地飞快,只一瞬就在韩楚翊的下方出现。 “呵!”韩楚翊原本微蹙的眉头反倒在看到夔牛的时候舒展了开来,带上了一副漠然与垂怜的表情,在空中一个旋转,双手握住了长枪,朝夔牛的背直直地刺了过去。枪头碰触到夔牛背部的那一瞬,以它为圆心爆起了一阵阵水花,殷粟已经整个人趴在了木板上抱着锁链,赵辉被水浪击打到,像个钟摆一般来回晃荡了起来。 “打到了吗?!”一切都发生在殷粟的背后,再加上水花四溅,她根本看不真切发生了什么,只能靠直感瞎猜。 “神兽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打倒啊!那牛叼着韩楚翊跑呢!”赵辉虽然被吊着,但他把整个战局看的最清楚。虽然他说韩楚翊被叼着跑,其实准确的说,是韩楚翊站在牛嘴上和它争斗着。这…赵辉眯起了眼睛,韩楚翊似乎有意地不让夔牛跑到殷粟看得见的地方? 第五章 吊桥2 “赵,赵大哥…怎么样了,我快撑不住了!”殷粟带着哭腔哀嚎,她的手已经印下了深深的红痕,这几天唯一入肚的便是那点疙瘩,此时早已气力不支。锁链上那一层铁皮都被她拨了下来。 赵辉看着下面的水流,双眼一闭:“你个没力气的!怎么不报复我把我丢下去?!”这本是一句嘲讽她的气话,可进了殷粟耳朵里,却变了意思。 “我怎么能杀人呢!”两道泪水从殷粟魔法般的金色眼眸中冲出,即使是与赵辉以命相博的时候,她也不想看到人被自己的箭矢刺穿的样子“就算,就算是赵大哥,我也不能让你死在我的手里!”她屏足了劲儿,一手松开了锁链,换为双手向上拽绳子! 这臭丫头!“什么叫就算啊!”赵辉皱了皱眉。他看着由于没有支持而摇晃的殷粟以及被带动的木板,试着拽了拽绳子。由于韩楚翊把夔牛引到了较远的地方,吊桥附近的风浪稍微小了些,现在的话他也许能爬上去,可之前韩楚翊似乎是故意让他继续荡在那儿。那个小伙子看上去也不超过20岁,为什么能把这些事情都看得如此平静? 他抬头看了看表情扭曲的都挤出眼泪的殷粟,稍微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爬上去再说:“他和夔牛到远处打了,我试着爬上来,你千万别松手啊!” 殷粟死命点点头,再保持这个状态,她怕自己直接拦腰断掉。她伸出右手握住赵辉的手臂,赵辉在空中调整了一下身姿,将自己面对之前站着的那块木板,便跨出了前脚。 就差一点点…赵辉用尽腰部的力量将双腿抬高。很好!左脚已经站上了木板!赵辉舔了舔唇。拉紧殷粟的手臂,全身用力向前一挺,站上了吊桥! 殷粟在赵辉站稳的那一霎那整个人便浑身一软,不过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她还是扶着锁链稳住了身形:“太…太好了!我怕再多一分钟我就撑不下去了。” 赵辉拍了一下殷粟的脑袋瓜,骂道:“好什么好,我们可还不能安心!你看那小子还在‘奋战’呢。” 殷粟这才得以有空闲四处观望,之前她的全部精力都在抓紧赵辉上,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下方。可现在再往旁边看,她微微颤抖——韩楚翊整个人抱住夔牛,宛如一个正在驯服烈马的斗士一般,被夔牛剧烈的挣扎震得腾空飞起,只有右手还死死挽着夔牛的脖子,左手则拿着长枪,向着夔牛那坚韧的背部又刺了一下。 一瞬间,殷粟的大脑“嗡”地炸开,脑内闪过奇特的碎片,却捕捉不到具体的画面,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这样的场景似乎似曾相识。殷粟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可是却无法再回想起什么。赵辉见状,急忙拽住殷粟的手腕:“喂!你干什么呢。” “抱歉…”赵辉这一拽,大脑内的那一团东西突然烟消云散,再看韩楚翊那边的状况,殷粟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韩楚翊突然猛地回头望向殷粟,但相距甚远又有水雾阻挡着视线,殷粟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是感觉他像是在生气。 确实,韩楚翊生气了。他此时正紧皱着眉头,嘴角却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抽搐着,他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自语:“赵大哥,还是爬上去了啊。”从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是欣喜还是懊恼,但从他的声音中,似乎透露出一丝安心。 夔牛似是赞同地小幅度地点点头,然后爆发出震天般的吼声,直接将韩楚翊甩开它的背,与他拉开了距离。韩楚翊并没有被甩开多高,但是却够远。他整个人朝着吊桥下方以飞一般的速度冲了过去,由于高度不够,他根本来不及转身,只是以仰面朝天的姿势直直地掉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的发生大概距离赵辉爬上吊桥也不过过了半分钟,可韩楚翊的身影已经哪里都看不到了。 “韩先生/臭小子!!”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吊桥上的两个人惊叫了起来,殷粟的呼吸一滞,急忙拽住赵辉的上衣,紧张的都有些口齿不清:“赵大哥,你听见刚刚韩先生说了什么了吗?” “哈?他说什么了?隔这么远我特么连他嘴巴动了没都看不见啊!” “我,我不知道,但脑袋里好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声音,听起来像韩先生的声线,但我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赵辉挠了挠头:“呃呃!你现在想这个也无济于事,可能是心急产生了幻听呢?” “……”殷粟沉默了,她和赵辉根本没有办法把韩楚翊找回来。即使两个人都奋不顾身地跳下河去,也只会在一瞬间被冲走。韩楚翊在他们愣神的那几秒怕是已经被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别说能不能在自保的情况下救出活人,连捞出尸体也是大海捞针。因此两人只能沉默,低着头伏在锁链上向下望,祈祷那个强大的年轻人能奇迹一般地飞出来。 “轰——”夔牛的叫声及时打断了两人的无助,对啊,威胁还没有离开呢。没有了韩楚翊的牵制,他们恐怕又要恢复到最初那般进退两难的局面了。两人都站稳了身姿,乘着它还没有靠近吊桥掏出了武器。索性的是,两人都是远程武器,并不用像韩楚翊那样跳下去肉搏。 夔牛向吊桥直冲了过来!赵辉用枪瞄准它的脑袋,殷粟则拉起了弓。然而,正当两人准备背水一战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夔牛却对那座吊桥视若无睹,朝着远处跑去。 殷思讶异万分,她缓缓放下弓箭问道:“它,它是跑了吗?” “你问我我问谁?也许,也许是被韩楚翊重创后害怕了?”赵辉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些神兽谁猜的透,鬼知道它会不会折返回来。咱们赶紧趁着它离远了过吊桥啊!” 殷粟点点头:“好,但是韩先生怎么办?” “他...”赵辉心虚地撇开目光不去正视殷粟,“我们两个凡人能做到什么呢,他现在估计已经死了吧。接下来就只能靠我们两个人了。”赵辉原本也只是看中了韩楚翊,想拐个保镖,是韩楚翊执意要和殷粟一起他才顺便带上了那姑娘。可赵辉没有想到在北宫遇见的第一道防线就是如此恐怖,更没有想到韩楚翊会为了他们死去。 没办法了,赵辉暗自下定决心。他虽然在曾经的星湖祭上已经对杀人麻木,但他不喜欢欠人情。韩楚翊救了他们一命,本来他是想找个机会弄走这个拖油瓶的,那就带她出了这个地方吧 也许原本听韩楚翊的话,去东宫是对的。赵辉抬起脚,准备加快步伐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个瘦小的手拽住了赵辉的手臂:“你要放弃韩先生吗?可是他是为了我们才和夔牛搏斗掉进河里的。我们怎么能抛下他呢?至少,至少再试试看,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殷粟似乎很不甘心的咬着嘴唇,连眼泪也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赵辉有些被这位白莲花弄的恼了,刚下定决心保护她的心又有了些许动摇,他拽住殷粟的衣领,道:“你听好了殷小姐!你有什么能力去救他?白白跳进河里和他殉情还是用你那个靠运气瞄准的箭法?我们都是才认识两天的凡人,彼此之间为了利益合作,但没有义务为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搭上自己的性命!他是我的谁啊?儿子吗?你又是我的谁啊?女儿吗?别说凶多吉少了,掉进那么湍急的水里,他立马就会变成肉酱——不管他有多么强大!我只想带着食物活下去,养活我自己的家人,你们的事根本无关紧要!若不是韩楚翊算是救了我一命,我现在就可以抛下你这个一无是处的拖油瓶一个人走!” 殷粟被赵辉这一串连珠炮一般的话语给吓的呆住,泪水更加夸张地落下,她赶紧用衣袖摸了摸眼睛,说话因为一口气换不上来还一直抽抽嗒嗒的:“对,对不,起。但是我,我果然还是想,想救他。我不,我不想拖后腿,如果,如果赵大哥你嫌我烦,可以一个人走的。”说到底,她也是个16岁的不谙世事的孩子。 赵辉烦躁地甩开殷粟拽着他的手:“是我说的过了,但眼下我们确实没办法救他,至少过了这个吊桥,在安全的地方想办法吧。” 虽然他根本没想过救韩楚翊。 第六章 玄武 “嘿咻!”殷粟的左脚站上了对岸的地面。双脚落地后来不及感叹劫后余生,便赶忙回头将手伸给了赵辉。 赵辉拽住殷粟的手臂,轻轻一跃,站上了地面。虽然最先看见这座吊桥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即使没有阻碍也会过的很艰难,但当真的经历了翻天覆地般地混乱后,平稳的走过这座吊桥又仿佛不是什么难事了。 只是,当两人站上的地面的时候,又失了目标,两个人只是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一言不发。赵辉打破了沉默:“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嗯。”殷粟抿着嘴点点头。 赵辉在不远处找到一块还不算太潮湿的石头,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便坐了上去,然后挥手示意殷粟也过来。 殷粟犹犹豫豫地走到赵辉面前,却也不坐下,只是盯着他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张了张嘴却又一言不发。赵辉皱了皱眉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有点失了耐心,叹息一声:“害,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 殷粟那泛着不健康的白色的双唇被咬的红润了起来,她用蚊子般的细小声音说:“我刚刚观察了一下,那条河,其实是有坡度的。” “?”赵辉翘起二郎腿,“所以呢?” “你还记得我们刚进洞口的时候的‘小溪’吗?也许,这是一条从北宫深处流出来的河。” “你的意思是,回到洞口也许能发现韩楚翊?” 殷粟再度点点头,这并不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执着,只是在的心中有一种没来由的直觉——他还活着。赵辉有些无奈地伸出了手,殷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没有受到想象中的责骂,而是被赵辉揉了揉脑袋。 “……我们都走到这里了,绝不能走回头路。但通过北宫之后,我们就回去找他。” 殷粟立马抬起了脑袋,双眼都散放着微光,她高兴地跳了起来,甚至像个孩子一般在原地打转儿。只不过在察觉了赵辉那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后,她终于有些尴尬地乖乖坐到了石头上。 大约休息了十分钟左右,期间殷粟不断地试图找找话题和赵辉聊天,但每次都被他嗯嗯地敷衍了事,被弄烦了还要骂她几句。殷粟嘟起嘴,放弃了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献殷勤。 重新启程后,赵辉和殷粟走过了一段昏暗的小路。之前的路都多少有火把照明,但这段路真就是像个原始山洞一般,两侧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光源便是赵辉带进来的头灯,这头灯的功效倒是好,在这样一个昏暗的地方,愣是照亮了两人前方十几米的路。 路面倒是一如既往的潮湿。依旧不断地有水滴落在殷粟的头顶,不过她身后已经没有人了,殷粟只能自己擦掉那些水珠。两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都牵挂着生死未卜的韩楚翊,因此脚步飞快。只是,这样竞走般的速度,似乎也走不到这条路的尽头。 “可恶,这怎么那么远!难道我们迷路了?” “不可能啊,下了吊桥后的路至始至终都只有一条。” “那你说…”赵辉愤怒地回头,却突然身形一顿,对着殷粟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殷粟茫然的回头,却同样被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怎么还只离开了吊桥几步?!不远处便是他们之前休息的石头,然而殷粟可以肯定他们用相当快的速度走了有一刻多钟! 赵辉立马大步朝吊桥走去。 “轰隆——” 只是还没走几步,突然一整强烈的震动使得赵辉身形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殷粟连忙上去将赵辉往后拖拽,只是一刹那的时间,飞沙蒙蔽了两人的双眼,无数落石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砸了下来。轰轰烈烈的响动后是一阵寂静,最后一块石头落在赵辉的脚边。赵辉咳嗽了几声挥手扇走模糊视线的尘埃,在看见面前那一面石块堆砌而成的墙时瞳孔剧缩。 回头路,被死死的封住了。 “怎么这样…!”殷粟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了下来。 赵辉也呆愣地坐在地上,死死盯着那道石墙:“看来只有通过北宫,从真正的出口离开了。没事,回到地面上再去找韩楚翊也是可以的。” 殷粟只是紧盯着那面石墙:“……” --大约三刻钟前— 韩楚翊向湍急的河水飞去,他隐隐在耳朵被冰水浸没的前一刹听见了赵辉和殷粟的呼喊声。他勾起嘴角,但他心中早已在殷粟选择相信他的时候便已下定了决心,他要救下…韩楚翊收起笑容,略粗的眉毛皱成了倒八字,薄唇微张,开口的声音小得得贴在耳边才能听清:“中心。” 韩楚翊整个人没入河流之中,他根本没有挣扎,任凭自己的身体被水流冲的来回打转,只有在要撞上石头的时候他才会用长枪打碎石头。 很快,韩楚翊被什么东西驮到了背上,他先是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后在那东西坚硬的背部站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成功了!”他握着长枪向地穴顶部一指,瞬间,整个地穴仿佛地震了一般开始了剧烈的摇晃,然而韩楚翊脚下的生物却不动如山。 韩楚翊挥动着手臂,长枪仿佛在空中画着什么符号一般,即使它只是划开空气,但每一下,地穴便会产生强烈的震动,穴顶的一些钟乳石细碎地落在韩楚翊的周围,水花飞溅到他的身上。而他只是大笑着,身形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脚下的“基石”稳稳的在水中移动,也不知是它算好了钟乳石落下的路径还是钟乳石避开了它。 改变了,韩楚翊望向手中的长枪,一切都还是可以改变的。他现在有了力量,结局会变得不一样,只要回到“中心”,他就可以拥有改变整个世界运作的法则,不必再有什么饥荒,更不会有人为了食物互相厮杀,他能救下所有人的。 殷粟…韩楚翊闭起眼睛,让自己沉浸于黑暗之中。他不再只有一双拳头了。这一次,这一次包括殷粟的所有人都要逃出“那个人制定的顺序”…… 此时,韩楚翊脚下的“基石”开口了:“阁下,我就将您送到这儿了。”它一开口,便伴随着阵阵轰鸣声——那便是之前离开的夔牛。 “谢谢了。”韩楚翊轻盈地跳下夔牛的背部,落在了岸边,他向夔牛鞠了一躬,露出具有代表性的微笑:他所有的笑都是真心的。韩楚翊转过身去,不再回头看向那位神兽,自然,他也没有听到夔牛无奈的叹息。 --回到现在— 殷粟与赵辉重新开始向前走,虽然他们不知道一味地向前究竟能不能出去,但他们以及无路可退。 “这里的地形似乎经过刚刚的地震有些改变了?”赵辉摸着石壁,用带来的各种工具中的黄色粉笔一路标记。 “好像是,”殷粟将双臂缩在胸前,“这条通道似乎越变越宽了…啊!”殷粟整个人跳了起来,几乎挂在了赵辉空着的左臂上。 赵辉急忙回头:“怎么了!”赵辉头盔上的灯耀眼的光芒突然照在殷粟的脸上,让她有了一瞬的失明。头灯将殷粟的身后照了个通透,那堵住回头路的石壁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条黄色的线显示着两人走了多远。 殷粟好不容易恢复了视力,她颤颤巍巍地低下头去:“是…是一条蛇缠上我的小腿了,刚刚我还感觉到它吐信子了!” 赵辉吓了一跳,不会又是什么神兽吧?他连忙低下头查看地面,可除了那褐色的石头根本找不到什么活物:“你别唬我了,哪来什么蛇啊?” “真的有!我明显感觉腿上凉凉的!” 赵辉烦躁的咂了咂舌,再次转向他们先前面向的地穴深处:“嗯?”这次,赵辉倒是真切地看见了,一条通体纯黑的蛇在地面上盘成一团,还朝躲在赵辉身后的殷粟露出了獠牙。赵辉先是被吓得一震,但随即便松了口气:还好,虽然这条蛇的体型蛮大,但只要不是什么独眼的神兽,那么他就可以把蛇杀掉。 然而,还不等赵辉没放下心来多久,那条蛇已经缓缓地立起身子,在向两人呲了呲牙后,退回了黑暗之中。殷粟刚想放开赵辉的手臂,便再次吓得瘫软在地:“赵大哥…看,往上看!” 赵辉猛地抬头,前言撤回,这可不是他能搞定的局面。 ——那条蛇缠上了一根到处都是干裂状的“柱子”,同样的柱子还有三根。但只要往上一看就会发现,这哪是什么柱子,而是一头得有30多米高的陆龟的脚!那条蛇一路向上爬去,直到爬到陆龟的背上,便放大了数十倍缠上了陆龟的背甲。 蛇绕龟,屹立在那里的是水系神兽,北方的代表。更是,五兽之一——玄武。 第七章 玄武2 韩楚翊已经走回了迷宫内部,在一个转角处,他望见了瘫坐在地上的谢起宣与在地上持续哀嚎着的蠃鱼。它的翅膀已经被砍落在地上,所召唤出来的水似乎已经完全退去了,只剩它时不时吐出一点宛如小孩子玩水枪般的水柱。 谢起宣靠在石墙上,扶着自己的膝盖勉强站起来。他的状态也没比蠃鱼好到哪里去,左手臂似乎已经整个脱臼,像气球一般荡在空中,肩膀处还渗着血珠。四肢的皮肤被水泡的发白,已经翘起来一层层的皮。 “呜!”他吐出一口已经变成墨红色的血块,虽然腰部看似只有一些皮外伤,但他的胃宛如被丢进了绞肉机。谢起宣从刘海的碎发中看了一眼来人,他嗤笑一声:“你,咳咳!”已经吐不出一句话了,他好不容易直起的腰已经弯了下来,拼命捂住的嘴中不争气地泛起一股血腥味。 “好久不见啦,谢哥。”韩楚翊的嘴角挂起完美的弧度,“我想你应该不认识我吧,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让我们和你们一起进来了。”他的眉头却微微蹙起,表情也变得严肃。“抱歉啊,我现在没有时间送你出去,但你不会死在这里的。” 谢起宣严肃地紧盯着面前这个男人,他究竟是谁?谢起宣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胀痛,可即使翻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找不到曾与他的一点记忆。他想开口质问,可再说一句话,他怕他真的会死在这里面。 韩楚翊走上前,试图搀扶谢起宣。可对方的肩膀一转,那只脱臼的手臂甩向韩楚翊,将他再次逼退了去。 韩楚翊有些失落的低了低头,让女人都羡慕的长睫毛扑烁着垂下,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变回了那张带着微笑的友善的表情。谢起宣染血的眉心绞在一起,诚然,他自认看过各种各样的人,自己对陌生人也算是友好,可他还真没见过这种“自然熟”的,对着刚认识不满一天的人用着亲昵的称呼,却说着看似关心却又将他人至之于不顾的话。 “胃出血的话,还是平躺着比较好哦。最好找个石头搁脚。不过谢哥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哈哈哈。”韩楚翊摸摸他的后脑勺,“…我该走了。” “等…”谢起宣努力抑制住喉头的骚动,可还没等吐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个男人转身就走,仿佛方才的那番提醒是他最后的善意。 真是个自我中心的臭小子。谢起宣撇起嘴角,躺在了水痕还没干透的石质地面上。俞苊什么时候才来啊,她找得到路吗? -北宫深处殷粟与赵辉二人- “唔,啊啊啊啊啊!”赵辉发出了回荡在整个洞穴里的叫声。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因为听到自己尖叫的回声羞愤不已,但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了。之前他们所遇上的夔牛若不是韩楚翊指出,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但眼前屹立着的可是家喻户晓的四大神兽之一,只要是上过小学的人,多少都知道一点玄武的传说。 不可能啊!少了那个臭小子,自己一个混不好的退役警察怎么可能打得过这种庞然大物!赵辉的双脚不住地颤抖着,他的瞳孔剧缩,甚至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对焦,他怕自己再看一眼那个庞然大物便会吓昏过去。如果这是一场必输的战役,那… 就只有跑路了! 殷粟在赵辉的身后,迟了几秒才看到那条“蛇”的真实面貌,她也想像赵辉那样叫出来,可到嘴边只是几声哑了的嘶吼。恐惧堵住了她的喉咙,只有冷汗不听话地包裹了整个身躯。 这时,赵辉拽住殷粟皮包骨的小臂,直接拽着她从玄武的底下冲向前去。 “呃唔!”一道水流划过,在赵辉脚前几寸留下了一道深痕。 这到底是多快才能用水把石头割成这样啊?! “不必害怕,小不点们。我还不至于无情到对你们痛下杀手。”略显空灵的男声从高处传来。 此时的殷粟他们理应还在玄武那庞大的背甲之下,但四处却望不到他那粗大的四肢了。头灯虽然可以照亮远处十几米的路,但他们谁也没有发现面前竟凭空站着一个“男人”。 说是男人不如说是巨人,虽然比起方才那望不到头的巨龟是好了很多,但面前这个人的身材依旧高大,应该有两米出头。他披着长发,右手持剑左手持盾,眉毛成倒八字,面相凶狠。宛如一位从画中走出的…门神。 “我是玄天上帝,虽说很多人听过玄武的名头,但却鲜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吧。”玄天上帝弯下腰,“面对”着赵辉与殷粟。赵辉急忙颤抖着手举起枪,另一只手将殷粟往后揽去。他感受得到这位尊神的鼻息铺在自己脸上,像一个高速运转的空调。 “把自己缩成这个大小还真是委屈人呐,还是尽快解决了吧。我无意伤害这里的人。只是,有位朋友请我来镇守此处,我也得履行他交付我的任务。你们不得在往前走了。” 北宫究竟有和其他宫有什么不同的!赵辉咬着牙,他之前可没见过什么神兽啊!他走到这里总算是明了,所谓的奖励最为丰厚,根本就是道听途说!根本没有人能通过这个地方! “那你们为什么要把返回的路堵住,这不是让我们在这段长廊里自取灭亡吗?和夺取人命有什么区别?!”殷粟双手抓住赵辉的肩膀。她的双腿微曲,以肉眼可见的频度颤抖着,但她还是朝玄武,不,应该说是玄天上帝吼去。 “堵住道路?”玄天上帝歪歪头,像是孩子受了委屈一般撇起嘴,“我可没有做这种多余的事。我不过是用了个小把戏将你们困在这里罢了。但…如果你是说刚刚那股震动......我也许知道是谁的作为。他莫非是想让你送命于此?这倒是有点有趣,为了让我的颜面不扫地,也是为了他的一点儿小心愿,你今天得在这里结束生命喽~” 不是你们,而是你?赵辉的右手紧紧地握住枪支:“难不成,那个“他”就是你的那位朋友?” 玄天上帝有些惊讶地望向赵辉,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确实,可以算对了一半吧。” “?” “现在不知道也无妨,”他卖着关子将手中的剑插入地面,“不过你们也不会知晓吧!”他的手腕轻轻一扭,整个剑身向左旋转了90度。随即,赵辉和殷粟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一条裂痕在两人之间缓缓延展开来。 “噼啪———”宛如枯枝被折断的声音,两人脚下的土地应声而裂,除了他们立足的地方,其他地方的沙石都塌陷般地掉落下去。这原来并不是什么洞窟,而是一座屹立在河面的”长廊“,低下则正是那湍急河流的更上游!巨大的石块激起千层浪,拍打磨损着支撑他们的石柱。顷刻间,他们就成了立于水面的两座孤岛。 殷粟和赵辉虽然被吓得脚下一软,但经历了种种奇遇后,他们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赵辉向着下面微微望去,高度与先前其实差不了多少,但河水明显比先前那条河更宽了写,水流却几乎静止。 在水中,四散着几块像是暴雨过后的水泥块的落脚点,只是有些小尖儿在它们的背上,更觉着像是按摩用的鹅软石小道。 赵辉眯起眼睛。作为前警察,裸视要求是4.8以上,虽然已经退休了很久,但他不觉得自己有退步。 没错…那玩意儿,是鳄鱼啊。 塌陷导致的松动还未完全结束,殷粟脚边的一块小石落了下去,砸中了其中一条“小道”的前端。只见它突然张开那略长的血盆大口,锐利的牙齿不用怀疑定能咬断人骨,两颗黑豆般的眼睛也终于让人看清。 “你们这里搞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干什么,养蛊呢?!”赵辉拿枪口指向玄天上帝的眉心。他本就是个没什么耐心的男人,一会儿说放过他们一会儿又要人命?若神仙都是这么肆意妄为的角色,那这个“祭祀”还有什么意义!他,他们这些饱受饥饿之苦的人,根本不会有回归正常生活的一天! 殷粟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紧闭起了眼睛,再度睁开时,她那金色的眸子似乎迸发出了四散的光。她拿出自己挂在背上的弓,随即取出一支箭架在弓上,小臂用力,将方向对准玄天上帝。那原本就没多少肉的手臂在张力下微微颤抖,虽然她手臂上的青筋很是明显,但她根本没有能做出“青筋暴起”的震撼场面的力气。 塌陷的部分停留在这位神明大人的脚边。他有些意外地低声笑了笑,他眯起眼睛摇摇头,像是在看吵着不肯上小学的孙辈一般轻描淡写,甚至连将剑拔出来的准备都没有。 “砰!”“嗖!” 依旧是同时射出,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将武器对准彼此,而是面对共同的敌人。 第八章 玄武3 “什…?” 殷粟以0.5倍速放下弓箭,她的双臂颤抖的比先前拉弓时还厉害,而原因自然是面前的那位尊神。 两人自是做好了攻击被轻易抵消的觉悟,只是他们以为对方会举起盾来挡住攻击。然而,玄天上帝根本没有移动分毫,只是任由子弹和箭矢一前一后地击中他的额头。并没有应该发生的皮开肉绽,甚至连一丝被击中的痕迹也没有,只是当物体碰撞时发出了硬物敲击的声音,甚至爆出了一缕缕电影里才能见到的橘色火光。 他伸出食指在眉心挠了挠,像是要赶走先前有蚊虫在上面停留过的异样感一般。 是啊,对方可以是坚韧著称的玄武。怎么可能被区区子弹射穿头颅呢。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实力究竟在哪,他不会蠢到觉得对方只点了防御力而不能耐他们何,更何况在这种石柱上,即使对方不出手这里已是绝境。那只乌龟究竟能挡下多大的火力?是坦克还是核弹?他甚至还没有用手上的防具!赵辉恼怒地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皮。他似乎有这种习惯,先前抓破的地方结的痂又被挠破。就刚刚那一击已经是己方的最大火力了,有这种开挂般的防御力,根本怎样的策略都不会管用。 对了!眼睛呢!经常在影视剧里看到的那种怪物,大多数不都是以作为弱点的眼睛击败对方的嘛! 想到就做,赵辉不会像刚才那样作势举起手枪了。若是真如他想的那样,那对方一定会举起盾防御!得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反击才行!赵辉垂下脑袋,握着枪的手松了松。 “你这混蛋...!别说什么帮‘朋友’的好听话了!这就是你随便决定要不要夺人性命的理由吗?!你们这些神仙既然是真实存在的,现在地上死了那么人,为什么不出手!”殷粟突然的开口吓了赵辉一跳,不过却是很好的转移了玄天上帝的注意力。赵辉在心中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又听她说道:“也许为了保命会选择杀人的我没资格那么说,但...但这样的世界,让我们怎么相信,怎么再有希望啊!”殷粟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琥珀般的金眸宛如猎食者一般死死地凝视着对方。 玄天上帝面不改色地挑了挑眉,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 “啪!” “诶呀诶呀。”赵辉脸上期待的表情慢慢凝固,随即而来的是如瀑布般浸湿他背脊的冷汗。子弹确确实实地击中了玄天上帝的眼睛,但依旧没有血液的飞溅。他的左眼球像是消失了一般,只留下凹陷进去的可怖眼窝。 不,确实是有什么液体溅到了脸上的。殷粟摸了摸自己柔软的脸颊,手指上沾着的是是一滴无色无味的透明水滴。 一道涓流突然从底下的水面升起,凝成了一颗乒乓球大小的水珠,填补进了玄天上帝的眼窝之中。水珠似是暴动的荡漾了一会儿,很快便化为了一颗真正的“眼球”。 “神就是这样的存在,即使肉身灭却了,也能有无数途径‘复活’。虽然连死过都算不上就是了。哪吒莲藕化身的事想来你们也知道,而他那时甚至算不上神。一阵微风,一缕阳光,一滴水珠,都可以成为神的谋介,即使没有成型的肉体,也能以精神形态改变物质。”对方似乎对两人惊恐的表情很是好笑,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在炫耀什么,只是平平无奇地吐出他们那个世界的常识,甚至自嘲似的笑了笑,“就像是幽灵一样呢。” 这些话却紧紧揪住了殷粟的心脏,并不是意识到他们毫无胜算。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如果,如果神明真的能够这么容易就能更换肉体,那会不会有主动舍弃自己肉体并重塑的神明呢?就像是忒修斯之船一样,因为不会因此感受到疼痛就随意地改变自我。 那久而久之,连心脏都不是原本了的之后,他们真的还是原本的他们吗? 殷粟的手心不知怎的积起一层细汗,她握着弓的手有些打滑。那只被装饰的很好的金色弯弓就这么落到了地上。 赵辉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其实他并没有想到殷粟那般涉及到哲学问题的深层思想上,只是对这种的改造人一般的神仙感到反胃。他并没有注意到殷粟此时脑海中的风暴,他纯以为殷粟是被这个变态神仙惊到了于是弓脱了手。 玄天上帝像是很满意殷粟的反应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对,就是这个表情。你真是厉害啊,即使什么都不知道,大脑还能根据本不该存在的潜意识分析出一些东西出来。也许到了哪一天,世界的法则都对你不再适用吧。” 殷粟终于回过神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联想到这些东西,就算是看见了玄天上帝更换自己的眼球,就算是听见了他那些理解不了的话语,也不应该思考那些对改善战局毫无意义的东西。 就像是,在怜悯这些能随心所欲地决定人类命运的神明一样。 “嗙!” 背后突然传出一声巨响,殷粟和赵辉转头看向正后方,他们不敢动作太大,生怕掉下喂鳄鱼吃。只见一片尘埃弥漫,后方被塌陷的石块所堵住的道路已经被人强行破开,而来人,则正是他们一直挂心的韩楚翊! “!!!”两人顿时睁大了眼睛,甚至差点忘了脚下的处境向他奔去。这是赵辉保命的最后武器,也是殷粟的朋友。 韩楚翊眯起眼睛盯着眼前那位高大的神明。他的眼中没有丝毫对陌生人的畏惧,相反,他的视线中透露着一股子可怕的怒气,像是要将对方的脑门开一个洞来。他那略粗的英眉蹙起,将手中长枪的枪尖正指向玄天上帝的心脏处,两瓣薄唇轻启:“让路。” 玄天上帝也是微微一愣,但随即便笑了起来:“看来你误解了些什么。” “少说废话!” 韩楚翊一脚蹬地,整个人飞向了屹立在对岸的玄天上帝。他的速度此时远比殷粟的箭矢快,比起子弹还是略有不及。即便如此,赵辉两人还是只能看见面前一道蓝色的残影飞了出去。 若只是追求速度像子弹一样直线飞出去,那韩楚翊根本别想赢过对方,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实力!赵辉有些着急的想要出声,大脑却不能在这短暂的零点几秒间组织出语言传达给对方。 然而,韩楚翊并不是举着长枪直戳玄天上帝的脑门,却是在接触到对方的前一刻改变了轨道,围绕着对方画出了一个以刀光剑影组成的牢笼,并且不断地将枪尖从不同的方向,以不同的方式刺向他。 赵辉与殷粟站在一旁,根本插不上手。他们所看见的,只是一道蓝色的残影不断的画着毫无章法的圆,围绕着玄天上帝。撞击的声响从未停止,不时还有火花蹦出。可那变态神明依旧只是站着。即使现在一旁的两人发起突袭,也不能保证会不会不小心射中高速移动的韩楚翊。 但这并不完全是无用功,韩楚翊的长枪有着可怖的攻击力,应该是普通子弹的好几,不,好几十倍了。玄天上帝的衣服以及皮肤都有着细碎的裂痕,尽管这看上去只是冬天的龟裂一般的伤痕,却也让他们博得了一线希望。 只是,就算这样铁杵磨成针能够将对方耗死,韩楚翊也绝对是先失去体力的那一个。更别说对方现在根本没有使用武器和法术,还能够随时“复活”。 “喂,你不修复自己吗?”赵辉抬抬下巴。 玄天上帝睨了依旧快速地进行着攻击的韩楚翊一眼,嗤笑一声回答赵辉的问题:“别把我说的像是机器一样啊。喜欢成天更换身体的神根本没几个。不如说,我才不像某些白痴一样受点皮外伤就嚷嚷着要换张新皮呢。” “?” “就是说,”玄天上帝第一次有了些反击动作,他的左手缓缓抬起,然后用力握住了拳向下一挥,“对付你们还远远不需要啊!” 一瞬间,以玄天上帝为圆心暴起了剧烈的狂风。赵辉和殷粟只得死死稳住脚下,好在有着方才在吊桥的经验使得两人不至于掉下去。 然而,高速移动状态的韩楚翊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以自己移动时几倍的速度飞了出去,直直栽倒了方才被他破开的石墙残骸中。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他在背部落地的同时咳出一口鲜血。 “韩先生!” 韩楚翊以长枪为支撑单膝跪地喘息着,他那本毫无血色的嘴角渗出一抹鲜血,染红了双唇。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果然只是这个程度的话是改变不了什么,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去“中心”才行!他皱眉心想。用手抹去嘴角的血渍,却把眉毛皱的更深。他讨厌血腥味,即使是自己的。 但他很快舒展开双眉朝那个少女微笑:“我没事。” 赵辉可没有功夫去心疼这个反人类的变态体制怪物。他又一次挠起了自己的脑袋。如果那个神仙那么唾弃重塑身体,又认为他们毫无威胁,那他根本就犯不着回复自己的眼睛。也就是说攻击他眼睛的逻辑是对的,失去眼睛对他不是什么皮外伤!他的眼睛只有两颗,既然韩楚翊能对他造成一丝伤害,如果我和殷粟一人射掉一颗并让韩楚翊在他回复视力前刺向他的眼窝…… 无论如何,值得一试! 而当下的问题是,如何让殷粟他们也知道这个计划呢?直接喊出来显然是行不通的,必须向方才一样发起突袭才行。 他这样想着,将枪口对准了殷粟的额头。 第九章 决胜 殷粟慌忙无措,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在这一路都达成一致为了他们尽心尽力的赵辉怎么会突然变了卦。她以为他们早已不计前嫌,成为了朋友,或者至少,伙伴。 韩楚翊倒在碎石中,见状却只是抿起嘴,那嘴角的一丝弧度算不上笑,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悲。玄天上帝倒是觉得好笑,他只是不慌不忙地将双手举到胸前,十指交错在一起,捏紧了拳头。殷粟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这个姑娘呀,说好听点是单纯,说纯粹点,那就是傻。她颤颤巍巍地拉起弓,箭矢所瞄准的方向随着她的视觉不断转换,一会儿面向玄天上帝一会儿面向赵辉。倒是这份单纯却给了她奇怪的误打误撞化险为夷的运气。 随着石烁悉悉索索的落下,韩楚翊重新在对岸站了起来。模糊视线的血迹和从短发上流下来的汗水被一并抹去,血腥气蔓延致整个空气中,不,不如说是这场氛围之中。他重整旗一般将长枪在身边立直,却并没有把矛头指向任何一个人。 殷粟不过为一介凡人,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小姑娘。她根本分不清玄天上帝的动作到底有什么意义,更不知道韩楚翊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仔细想想,韩楚翊救下自己的目的,落水前说的话,以及最根本的变态般的体力,都如同沼泽一般浑浑噩噩看不真切。于是,很自然的,殷粟将拉起的弓对准了赵辉——唯一一个将杀害性武器对准自己的人。 赵辉自嘲般地咧嘴一笑,他可真是不被信赖啊。想来这个小姑娘,看着是个大善人,其实倒也是个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人。这可真是多亏了小殷粟那单纯简单的思维,才能让他的计划如此轻易地得逞。 “砰!”一声枪响,一切都在爆音后寂静无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玄天上帝的头颅顺着左眼窝被韩楚翊的长枪所贯穿。韩楚翊面无表情地将戳进对方头颅的枪刃在里面扭转了几下,随后猛地拔出。 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腥味彻底蔓延在整个空气之中。韩楚翊吞了口唾沫,只觉得唇中苦涩。 赵辉爽朗地大笑一声,手指炫耀似的将手枪转了一圈塞回了兜里,道:“哈哈!你们神仙儿的血也是红色的啊!不赖不赖,我还以为你会流清水什么的呢。” “欸…?”殷粟傻傻地放下弓。她那略显蜡黄的肌肤上沾上了几滴飞溅而出的鲜血,将墨紫色的秀发黏着成一簇簇。刚刚发生了什么?殷粟只是呆愣在一旁,看着玄天上帝用手捂住还在冒着鲜血的额头,脚下颤颤巍巍地左右晃动了几步。 “不愧是你!即使没有夺回完全的力量就已经能够将我伤成这样。”他一手捂住头,一手挡在眼前。长长的袖子遮住了他的颜,只露出一双绿色的眼睛。声音中听不出疼痛,害怕,以及任何的负面情绪。诚然,他并没有逞强,而是发自内心的欢愉和不屑。 “切!”赵辉气得咋舌,这人竟然还没有倒下。再来一击是不可能了,如果给他时间恢复就玩蛋了!韩楚翊也皱紧了眉头,他再次握紧了长枪,朝着玄天上帝直直刺了过去! 一阵烟幕,飞沙和走石将三人的视线模糊。只下一秒,韩楚翊的枪便戳了个空,那块耸立在水面上的石台上,已经空无一物了。 殷粟轻咳了两声,用手扫开面前残留的沙尘后,她才使得有机会询问:“这是让他逃走了?不,说到底他到底是怎么被打伤的?”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那样的怪物怎么可能逃呢。玄天上帝估计一开始就没真心打算杀了他们,不然可不会给这么多反抗的时机。他们可不会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地觉得自己的实力足以逼退对方。 “就知道你搞不懂,”赵辉叉腰斜站着,他似乎还在为对方的消失感到不满似的跺着脚,不过总体来说,还是能从声音中听到他劫后余生已经自傲的雀跃。 韩楚翊只是轻声笑了笑:“很简单的事情啦,只是在你的箭和赵大哥的子弹相撞的那一刻由我的枪将两者改变轨迹罢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俩的武器直直打爆了玄天上帝的眼球,而我负责趁机顺着那段时间从眼窝戳穿他的头颅。哈哈哈哈!那家伙,真是活该!” 殷粟此刻其实早就云里雾里,但她至少理解了一件事,赵大哥没有背叛他,而他们三个人一起击退了那个巨人神仙。而且,殷粟望着笑得开怀的韩楚翊打从眉眼之间露出丝丝温柔,她轻声笑了起来:又见到韩先生像小弟弟一样笑出来了呢。她想。 韩楚翊确实很高兴,他平生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他哈哈大笑着脚步一蹬,站在了赵辉的旁边,孩童一般毫不懂得控制力度地朝对方的背上拍去,边拍还边笑着:“哈哈哈哈,赵大哥,你活下来啦!”殷粟望向他那宝石般闪烁的眸子,他笑得那么张狂,以往的那抹蓝色仿佛毫无波澜的一潭汪水,而现在却像是卷起惊涛骇浪的海水,还是那么深不可测,却又卓现着自己那勇于冒险的好胜心。”只要我们三个在啊,天上派几个人下来都不怕。“ “痛死老子了,小鬼!你什么意思,说的好像我一定会死似的。”赵辉虽然嘴上嗔怪,却也带着笑意用手肘顶了顶韩楚翊的腹部。 殷粟却是慢慢停下了笑容,因为她隐隐看见了,韩楚翊眼中泛着的泪花。殷粟心中的韩楚翊似乎只是个孩子,她不愿出声询问。这样一个坚强的怪物般的孩子,怎么会怕疼呢,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扎到了他的心里去。 只是略微哽咽了一下,韩楚翊马上调整好了心态。若说他善于隐藏情绪,倒也不是那么回事,他的一切都是真心的,所有的笑容和承诺都不会是逞强——这和那位巨人一样,是属于韩楚翊自己的自负。 “好了好了,赶紧把我们运出去。”赵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指使着韩楚翊将站在石台上的自己和殷粟送到对岸。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样一个不像人的人。 第十章 死亡 “嘿呦。”韩楚翊一手抓着一个人儿,稳稳地站在了对岸。 赵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怎么还是死路……”赵辉眯了眯眼睛,感受到了一丝丝光亮,“不,这里好像有条小道。” 两人顺着赵辉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条又细又窄的小径在环绕着的巨石之间。实在是过于细小,看不出像是一条路,更像是天然形成的裂缝。若非他们三人都比较纤细,否则肯定钻不过去。不过,这个世代到是见不着几个胖子了。 韩楚翊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可不知道这样一条路。何况,根据光线来看,那铁定是通往外面的路。 “事到如今也不能再撤退了吧,”殷粟双手交错着摩擦着十指关节,显得有些拘束,“走吧。” 韩楚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乎是想阻拦对方,但他最后还是开口道:“嗯。” 首当其冲的是殷粟,她先是站在缝隙之间与自己的胸侧比划了一番,然后直接深吸一口气朝着小道挤了进去。“欸!”果不其然,这么狭窄的一条缝隙对殷粟那对雪白的馒头还是太小了些,她的左脚和左臂倒是毫不费力地卡了进去,只留得半身却是进退不得。 “卧槽!这么变态?”赵辉被那对卡在石缝之中来回蠕动的脂肪块看傻了眼,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动作。 一个身影挡住了赵辉的视线。韩楚翊站在他身前,直接伸出双手,像是赛被套一般推搡着殷粟。殷粟奋力地伸长着左臂,胡乱挥动着想要测量出小道的长度:“还差一点…!”她的手掌扒住了外侧的石墙,原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小道,不过是一面一步就可以跨过的“照壁”罢了。 “噗哈!”在怪力韩楚翊的推搡下,殷粟好不容易是挤过了这堵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让她怀疑自我的美丽景色。这里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外面”,而是宛如一处世外桃源一般被四周环绕着的高耸石墙所保护着的小森林。唯一的出入口,似乎就是这条小缝。这片地方的地面像是不受这荒芜尘世间任何影响的仙境:嫩绿色的青草生长在这里的每一处土地;极多并不鲜艳却朴素小花正悄然绽放;零星的树木抽条这新芽;中心则是一潭清澈见底的碧蓝色的湖泊,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之中闪烁着金光。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着铺天盖地的作物。 赵辉和韩楚翊此时也钻了出来,几人都被这副景象所震撼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在这四季不分的荒野,又是多久没有感受到春的气息了呢?甚至不免让人怀疑,这莫不是神仙在世界上唯一洒下的恩惠。 赵辉和殷粟像疯魔似的朝湖泊冲去,两人将手举过头顶欢呼雀跃着。一向表情统一的韩楚翊此时也目瞪口呆,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殷粟随手摘下一颗苹果咬下一口,她走进湖边儿,这才看见一坨高高的草堆正堆积在湖心,似乎是堵塞着什么东西。这么一大坨玩意儿,毛估估也得有三人高,而它就这么耸立在湖心处,与这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先别靠近它”,韩楚翊加快了速度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了湖边。他一时间乱了计划,也不知道眼前这仿佛绿毛巨龟的壳一般的小山丘是个什么东西。 殷粟和赵辉才懒得管那么大个儿不能吃的玩意儿,两人只是看了两眼就跑向别处去饱餐一顿了。韩楚翊倒是没那么宽心。他仍伫立在那儿,死死盯住这坨绿草的迹象,连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展开备战姿势。 “别看了!你小子难道不饿吗?看着这么多吃的都能搁那儿看风景,还真是牛逼。”赵辉嘴里塞满了果肉,含糊不清地喷出一些残渣。汁水从嘴角流了一身,看着可有些恶心。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太阳渐渐落下,直到殷粟两人那日益缩小的胃袋已经塞不下任何一丝食物,两人才停止了进食。转而,将能塞下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塞进带来的布袋中。尽管两人此时都有些撑的发齁,也没有考虑哪些东西会很快腐烂,但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却能驱使他们不去思考任何东西一股脑儿地工作。 韩楚翊此时也差不多放下了戒心,悠闲地收拾起了食物,时不时还给自己吃上几口。 一切都仿佛是那么的平静,仿佛这场持续八年的饥荒从未发生过,世界还是那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然而,没有任何征兆地,天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乌云。狂风大作,雷鸣电闪。 一滴液体滴落到了殷粟的鼻尖。 下雨了。 韩楚翊再次皱起了眉头,他蹬上最近的一棵果树望着天空。 地面开始震动,湖壁像是一只盛不了那么多水的碗,将湖水的大半都泼了出去。中心的那一抹绿色更显高大。 “怎…怎么了?!”殷粟将四肢围成一个球,用身体死死地护住包中的食物。韩楚翊轻啧一声,从树上飞下护住缩成一团的女孩儿。眼睛则不曾离开过那水草的动向。 赵辉抱住旁边的一颗大树,将食物包裹护在自己的大衣里,嘴里不断咒骂着。 只见那水草像是被冲下去了一般,震动了几下后就开始旋转了起来,随后快速的下沉。最后消失在湖底。韩楚翊皱起了一双粗眉,从那清澈见底的水面明明可以看出那是个水位不过脚踝的浅湖,怎么就吞下了那么大一堆东西?由于要护住身后的殷粟,他并没有前去观察,而是等待着下一步动静。 紧接着,湖水也顺着中心螺旋状地消失了。通俗点说,整个湖泊就像一个大型抽水马桶,长时间堵在管道的堵塞物终于被冲了下去,连带着水也一并消了下去。然而,地面的震动并未在此刻消失。 三人都死死地爬在地上,而风只是吹的越来越厉害。 只听一声空灵的咆哮似乎是从地底深处传来,湖心中央飞出了一条通体苍蓝的龙。即使是在远处也看得清晰。它的龙须如同鬃毛一般顺着风向飘动。它在空中停留了那么几秒,似乎是在览景似的审视着地面的一切生物。 韩楚翊已经握紧了他的长枪,冷汗从鬓角流下。他丝毫没有自信可以打败那个巨兽,但他奋力地低下身子,把殷粟瑟瑟发抖的娇小身躯挡在壮硕的身体之后。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相信这一次也能够...... 蓝龙一眼便寻见了韩楚翊,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它的眼睛似乎微微眯了眯,甚至从中读出一丝残念。它那至少有四十几米的身躯从高空中一个俯冲,直逼地面。 如此生物突然直面着告诉朝你冲来,即使是韩楚翊也不免腿软几分。他下意识地闭起了双眼,也忘记了挥舞手中的长枪。 下一秒,他听到尖叫。 那不是女孩儿熟悉的声音。 飙射出的鲜血打在他的发丝上。 韩楚翊错愣地瞪大了双眼回过头去。 殷粟依旧在他的身后,年仅16的女孩抬起头,瞳孔中满是害怕、愤怒、悲伤,以及吞噬一切希翼的绝望。她甚至来不及落泪。 赵辉的身子被龙死死地咬住,带飞到了高耸的天上。一颗玻璃珠子般的透明球体从赵辉的体内飘出,又被蓝龙一口咬碎,四散的碎片每一片无不在雷电交加之中倒映着那位中年男人最后的死相。 他已经死了,在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方才还在谈笑的人已经没有了鼻息。他的眼睛再无焦点,也没有留下所谓的最后的话语。就在这么一瞬间,这条生命永远的消失了。 蓝龙冲破了云层,很快消失在了天际。取而代之的是方才一般的晴天,只是此时已是傍晚,只留夕阳的余晖被挡在石墙之外。仿佛是在为那位死去的男人进行一次默哀。 “啊…啊啊!!”殷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几秒,喉咙发出几段不成话的嘶吼。在蓝龙还在视野范围内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在蓝龙——以及赵辉的尸体消失的现在,她才敢放声大哭起来。她为那位相识不久的大哥所哭泣,也是为自己的懦弱所哭泣。整片“世外桃源”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噩梦的根源,她面前几米出就是赵辉不久前站着的草地。而此时碧绿的嫩草上沾着的丁点血迹已和雨水的痕迹融合在一起。几颗饱满的水果从包裹里咕噜咕噜滚在地上。 一只大手抚上她那被雨水打湿的发。殷粟的双手已经冻得不停的颤抖,她无神的双眼望向对方,好一会儿才从模糊与眩晕中辨认出韩楚翊。她到底是不能消化刚刚经历的一切,只是纂紧他的袖口,一言不发地颤抖着,靠在对方的脚边。 韩楚翊死死抿着嘴,他到底是没有落泪,只是略微红了眼眶。他的一切以为都是错的。天命难违,一开始就是这样。他不该因为赵辉躲过了夔牛一死便自以为是的觉得他躲过了命运。他错了,错得彻底。他还是谁都无法保护好。韩楚翊半跪下身子,将脸颊贴到殷粟冰冷的头顶上,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长发,抱紧她的双肩。 果然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奢望,只要,只要殷粟能活下来就行了啊。 第十一章 再度启程 殷粟蜷缩在石墙的一角,怀中抱着的是塞得满满当当的食物包裹。这一行他们带了不少包裹,只可惜北宫都是些容易坏的水果,怕是还未等离开祭祀就都会溃烂。不过至少够两人在这段时间不愁吃。 两人……殷粟抱紧怀中的东西。距离刚才发生的一切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后便被韩楚翊哄着睡去了。她伸手抹了抹脸颊,果不其然摸着了一道还未干透的泪痕。回忆再度涌上心头,这一次,殷粟总算是忍住了泪水。只是小声的吸了吸鼻子。 “你醒了。”一阵脚步声传来,殷粟缓缓抬起头。是韩楚翊。清晨的微光透过高耸的石壁照射进来,洒在他那棕色的发上。殷粟这才反应过来,已是早晨。离他们进入北宫已是第二日了。 韩楚翊无声地蹲坐在殷粟身边,他那略微粗糙的手摩梭着殷粟那冻红的双颊,把泪珠擦去。他的眼底显出一丝自然流露出的怜悯与悲伤。 韩先生果然好厉害啊…殷粟想着。他那蓝色的眼眸依旧是那么干净,丝毫没有哭过后的痕迹。殷粟揉了揉自己红肿的金眸:不像我,明明饥荒的这八年来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却还是忍不住为每一个人落泪。 韩楚翊揉了揉殷粟的脑袋,眼睛看向别处:“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大概检查了一下哦,这儿的石墙虽然高,但也很薄,应该可以击碎。” 殷粟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韩楚翊见她沉默不语,也只是无言地把手搭在她的头顶。 半晌,她开口道:“韩先生,是没有睡吗?” “还是睡了几小时的,”韩楚翊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所以不用担心我,好吗?我们赶紧出去吧。” 殷粟胡乱地把眼泪揉掉,带着微红的眼角朝他咧开一个苦笑。 “嗯。” 殷粟的身边堆满食物包裹的山,她那瘦弱的胳膊中还抱着两个大包,背上也背了一个。他们所有带过来的包裹都被装满了食物,原本这些东西是要三个人一起背的。殷粟本想舍弃一点东西,韩楚翊却说他能够拿得动。所有包裹里唯一没有放食物的,便是殷粟身后背着的赵辉带来的万能工具包。 韩楚翊先是做了个深呼吸,左腿弓步一跨,双手握住那柄铜色的长枪做出击刺的动作。 “嘣!”巨响明显吓到了殷粟,被食物封住双手的她闭眼缩了缩脖子。 再度睁开眼睛的她,看见的是一个被凿出的洞。洞口并不大,大概也就够一人通过的样子。韩楚翊很是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殷粟被他难得这般的正经弄得有些不明所以,随即才反应过来是为了逗她开心。于是她也配合的低低笑了几声。 真是有劳韩先生费心了,殷粟挂着一丝丝地微笑跨过石洞。她并不是没有见过人的别离,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见证人的死亡。即使她见过的被饿死的人再多,甚至是见过被同类相食的惨象,也无法让她做到看淡生死。但相反,在放声哭过之后,殷粟能很快的回到状态。 殷粟也像个淑女一般回头,朝韩楚翊提了提裙摆后向他伸手。她的动作是那么的娴熟,就好像回到了饥荒未降临前她所度过的那八年的小姐时光,但她又明确的感受到自己早已不再光鲜亮丽——她的手指很细,却又布满老茧。 “谢谢这位先生,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韩楚翊像是料到了她会如此回答一般,一手提了好几个包裹,一手搭在对方的手上轻轻一拉,跨过了石洞。他们里彼此的脸很近很近,近到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对方强烈的视线,仿佛将整颗心都灼穿。但此刻的他们都没有心思去感受这几秒间的浪漫: ——外面的世界也并不安全。 “接下来该去哪儿?”殷粟抬头,失去了赵辉的两人看着不过是十几岁的新人,很容易就会被当初靶子,何况他们带了那么多的食物,绝对会引起围攻。 韩楚翊四下张望了一番,他不知道这里是哪儿。除了方才他们出来的地方,四面都是高山,只有几株小草在石缝之间苟延残喘。但他有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这里是高地,估计不会有什么有用的资源。我们还是顺着来时的方向找找回去的路吧。” 殷粟重重地点了点头,寻找回去的路其实并不难。虽然北宫是一个地穴,但一路上他们都只朝了一个大方向走,而且他们进入北宫也不过一天,应该不会离得很远。 于是乎,两个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开始顺着一个方向赶路。 殷粟身上大部分包裹都被韩楚翊揽了去,她把多少包裹都给捆在了身上,好腾出手去拽韩楚翊的衣袖。他们认识的这三天里经历了好多好多,但殷粟却对这个神奇的旅人一无所知。仔细想想,她连对方的真实年龄都不清楚。 “韩楚翊…那个,我觉得我们应该签署长期合作条约。” “哦?”韩楚翊好笑地看了看一旁支支吾吾的女孩,“我们现在原来不是啊?” “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好好了解一下彼此,方便交流。” “那你想知道什么?” “嗯……比如说,你今年几岁?生日是什么时候?喜欢吃什么?” “不知道。”韩楚翊难得地移开了视线,他并没有在笑,但也看不出在撒谎。这时,他又突然转过头来,略显兴奋地咧嘴笑道:“啊!但是我喜欢吃青稞团子!” 殷粟突然有些傻了眼,这孩子不会实际上比她还小吧!喜欢吃青稞团子、不记得生日什么的,看来饥荒之前的记忆都有些淡忘了吧,难道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女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金眸,从韩楚翊的肩膀下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们不聊这些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欸。” “啊??为神马,我看上去那么没魅力吗?” “既然签署了长期条约,那我会慢慢知道的。”韩楚翊似乎是想揉揉殷粟的脑袋,但腾不出手只得朝殷粟笑了笑。他笑起来有很明显的酒窝,显得更加稚嫩了几分。 殷粟讪讪地缩了回去,嘴里小声嘀咕着:“好丢脸啊,明明说不定比我还年轻。那我之前叫他先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刚刚不是就之间叫我全名了嘛。” 殷粟又被对方吓了一跳,这男人,从四肢到五感全是那么的发达,连自己的嘀咕都能听清。“那我以后就叫你全名好吗?” “嗯,殷粟。”这位童颜的男孩一如既往地朝她微笑,阳光照着他的脸庞,甚至看得见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殷粟又拽进了些对方的袖口,显得有些脸红。 这是一日清晨,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一起定下的契约。 第十二章 混战 这儿距离北宫果然算不上远,没有了奇怪的阻挠后,两人只花了半日便走回了四宫镇守的大广场。只是此刻又有四人稀稀疏疏地站在广场中央,多半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新人。 “嘘。”韩楚翊伸手护住殷粟,用眼神示意她蹲下。两人匍匐在矮灌木丛中,观察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然而这时,殷粟却看见几个熟悉的人影从北宫的入口走出。 那是……俞苊她们? 只见俞苊7人的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痕,俞苊和夏玟娅一左一右搀扶着那个金发男人。他的刘海近乎遮住了脸庞,那么一个大男人被两个小姑娘架着前进,想必是收了很重的伤。殷粟看得见,他身上四处都有血迹,手臂似乎还脱了臼。 殷粟捂住自己的口鼻,眼中尽是惊讶。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一关摆下阵来。 原本还在吵嚷的几个人突然便转过了矛头,贪欲的眼神毫不掩饰地盯着俞苊等人。他们似乎心有灵犀,只几秒之间,便在心中结定了联盟。 俞苊只是睨了那四个人,三男一女,看样子是笃定了他们刚刚出来没有体力战斗,又想剽一把战利品吧。 “可惜了你们的如意算盘,我们战败了,什么都没有拿到。“俞苊甚至懒得再把视线放在他们身上任何几秒,便带着其余等人离开。 怎么能让这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走?四人中最为壮硕的男人不满地开口:“站住!你别以为就这么容易能走啊,你们7个人那么多,带来的干粮不如分给我们些?” 俞苊颇为蔑视地扫了一眼那男人,随意地努了努嘴。殷粟有些焦急地想要在暗处拉弓,就算她们再强也负了那么中的伤啊!韩楚翊一手将她的金色弓箭拦了下来,摇了摇头示意她接着看下去。殷粟焦急地瞧着他,想让韩楚翊出手帮忙。 这时,之前与殷粟他们搭过话的男人扬了扬手,除了互相搀扶着的三人之外,7人组其他四人都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谁抢谁还不知道呢!上啊帆子!”夏玟娅躲在男人身后,毫不害怕的朝着对方挑衅。 那个被称作帆子的男人很是高大,约摸这有一米九左右。他的眼睛是十分通透的黑,头发应该是天然卷的蓬松红棕色。整个人的面孔和那身材很是不符,却又给人一种并不违和的感觉。男人转头朝着夏玟娅做了个鬼脸:“别把我像宝可梦一样使唤!你们先走。” 帆子一旁梳着小马尾的男孩嗤笑几声,朝他做了个嘲讽的表情。银色长发的女孩眯着眼睛则偷偷捂嘴笑了笑。一旁皮肤略显黝黑的男生更是放肆的拍了拍他的背。 俞苊朝他们点点头,搀扶着谢起宣向远处走去。 殷粟的表情有些扭曲了,虽然他们四人比起俞苊他们来讲伤的已经不算太重了,但怎么看也不是完全状态的四人的对手。究竟为什么会这么自信?对手的四人表情同样难看,这也太被小看了吧,不好好揍一顿泄愤怎么行! 为首的男人第一个冲向帆子,他手中握着一把砍刀,直直朝银发的女孩儿劈了过去!殷粟吓得紧紧闭起了眼睛,却听见“啪”的一声,随后男人的尖叫声传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依旧眯着双眼,毫发无伤,嘴角甚至挂着点笑。而男人握住砍刀的右手已经皮开肉绽,甚至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大砍刀被击落在几米开外的地上,与他缔结临时联盟的人都纷纷后退,支支吾吾地不敢上前。只见女孩手中握着一根好几米长的长鞭,尖端已经沾了些许血迹。这鞭子像是用皮革紧紧编制而成,一击就能让人血肉模糊。 “啪!”女孩再一次击打了地面,那声音十分宏亮,在远处十几米开外的殷粟都感觉震耳欲聋。 这一发威慑可真是了得,顿时敌方的四人都不敢动弹。甚至趴在地上捂住自己冒血伤口的男人,已经爬到了女孩的脚边求饶:“对不起,对不起女侠!饶了我吧,我们都不过是肚子饿了想讨口饭吃去啊!大家都是一个处境,您能理解我的吧!” 这画面可真是诡异,一个中年男子跪在一个大概不过高中的女孩脚边磕头求饶。 女孩微微皱了皱眉,她抽开被男人拽住的裤脚,露出嫌恶的表情,微绿色的瞳孔瞪着男人。马尾辫的男孩一瞪眼,快步走到女孩身边。他个子不过和女孩差不多高,却是耀武扬威地一脚踩上男人的头:“理解个屁理解!刚才我们夏儿说了吧,谁抢谁还不知道呢!撒开你的咸猪手乖乖把粮食交出来,不然我不建议杀了你们再取。”男孩手上拿着一柄长剑,他将剑锋戳向男人的背部,轻轻一挑便划开了男人的衣服。 “您,您拿了我们的粮食,和取了我们的性命有什么区别啊!” 韩楚翊依旧是笑看这一“闹剧”,好像在看一场免费的演出,甚至还慢慢悠悠地给出了评价:“殷粟你看,那7个人虽然还没有和神兽对付的力量,但要和普通人拼可是谁也不怕的。” “你怎么能一开始就那么肯定啊!” “直觉。” “……” 剩下的三人也有了动作,由那位女子打前锋,两个男人跟在他身后形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型,一步跨做两步朝马尾辫男孩跑去。女子举起手中的小刀,直逼男孩的脖颈。 “林旭!”帆子举起他直在地上的大斧,朝女人劈去。她身后的其中一个男人快步上前,用手臂处的钢铁护腕挡下,随即以自己那装上了带刺钢铁的指虎向帆子的脸部砸去。帆子倒也是眼疾手快,立马调整了斧子的架势,挡下了那一击,钢铁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 名叫林旭的男孩咋舌一声,手起刀落便把脚下的中年男人捅穿。他毫无一丝的犹豫,就这么一脚踹开了对方,举起剑朝女人刺去。中年的男人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死是那么突然,只留下一副惊恐的表情便一命呜呼。 殷粟恐慌的缩在了韩楚翊的怀里,又有些想要落泪。 韩楚翊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捂住她的眼睛,目光却不离那边的战局。 女人用小刀挡下了一击,可小刀到底比不上长剑。她的小刀在碰撞后应声而断,便慌忙退后几步与林旭拉开距离。 另一位男人则试图擒住站在一旁的女孩儿,却反而被鞭子捆住了手腕。他竟然挣脱不开一个女孩子的力气!女孩依旧眯着眼睛看不真切表情,她只用一只手狠狠拽住鞭子,随意地扭动了一下,只听见“噶哒”一声,男人的手腕竟顺着鞭子被折断。 林旭不慌不忙地摆摆手招呼道:“周铭,你傻愣着干什么,他们俩可用不着担心,快来帮我!” “哦。”一直伫在一旁的黝黑皮肤的男孩也憨憨地回应了一句。从背后取出两把刀,站在了林旭的身边。 原本四对四的“公平”局面一下变成了四对三。 银发女孩松开皮鞭,再度甩过去时,直接将粗长的皮鞭捆在了男人的脖颈处。“额…呃呃啊……”男人被勒得无法呼吸,只得用手试图抠出一丝缝隙,却是徒劳。女孩更是用力地拽紧了鞭子,男人渐渐地翻出了白眼,舌头半露。不出几秒便停止了挣扎。 女孩甩开了鞭子,男人的尸体应声而落。 “楚悦姐,牛!”周铭和林旭正追砍着那个耍小刀的女人,虽然对方现在手无寸铁,但逃跑的速度意外地快。 “油嘴滑舌。”楚悦又一次淡淡地笑了起来,她一手轻遮住嘴,一手只是随意地一挥,便在女人逃跑的道路前砸出一道小痕,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女人惊恐地想要改变方向逃跑,身后的周铭却一个投掷将双刃中的一把丢了出去——直中红心。女人的泪水从眼睛滑落,只来得及从嘴中发出几声呜咽便没了气息。 林旭大笑着和周铭击掌,回过头去看与最后一人缠斗的帆子:“陈子帆,你行不行啊!搞快点,我还得去给谢哥找药草呢!” 陈子帆瞪了对方一眼,他刚挡下一次攻击,随即扭转手腕将斧头横劈向男人的腰部。男人见队友已经纷纷倒下,丧失战意的他只得胡乱挥动着拳头,嘴上还在大声哭喊呼救。他一步步被陈子帆逼退着向后,却没看见身后的局势。 林旭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男人的身后,长剑猛地贯穿了男人的腹部,他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那脸上挂满了笑意的矮个男孩。难道说…陈子帆计算好了对方的位置让对方躲过缠斗的任何误伤? “不,不可能!”男人还在挣扎着,试图朝林旭挥去拳头。林旭却依旧笑得春风得意,只听得一声劈砍,男人的头颅被陈子帆一击劈下。 “别把血飙到我身上。”林旭收起笑容朝陈子帆瞪了一眼,纤细的手指摸摸脸颊上的些许血迹,用舌头舔舐干净。 陈子帆倒是不怎么在意弄脏了自己,将大斧抗回了肩上:“下次也不会注意~咱们快去找俞苊吧,还得让你替我们疗伤呢。” “烦!”林旭一脚踹上对方的屁股,转过头去。楚越和周铭此时已经搜刮好了四人的包裹,周铭无奈地开口:“他们真挺穷的,也就拿了一点东西。” 楚越一人拿了好几个包裹,语气平和举起倒地男人的胳膊:“这些,要么?” “恶…算了算了,咱们现在都有伤,等谢哥恢复了找食物肯定很快的。”林旭赶紧摆了摆手,“楚越大姐头,去找俞苊吧,呐!” 楚越似乎颇有些遗憾地放下了尸体,与其他三人一起朝着方才俞苊他们去的地方走去。 待到已经看不见四人的人影,韩楚翊才拍拍殷粟的肩膀示意可以出去了。殷粟从灌木从中探出一个脑袋,只见硕大的广场上躺着四具尸体,鲜血的痕迹到处都是。因为吃过大量的食物,殷粟不免有些犯恶心,她干呕了两下便被韩楚翊的高大身姿挡住了视线。 “走这边。”韩楚翊贴心地将身子微侧,挡住殷粟向广场的视线,一边将她领到别处。 “我们应该跟上俞苊她们吗?” “不,她们不一定会接纳我们,而且现在过去很容易被怀疑是敌人。”韩楚翊调整身姿将殷粟带到广场的另一端,“我们要去的是这里。” 只见一座土石堆砌而成的杂乱建筑物伫立在那里,与一旁雕刻精美地面雪白的广场不同,显得像是个久违有人来访的古墓。虽然它杂乱无章,走道更是有上有下有左有右,但整体还是呈现出一个正方形的大型建筑物的模样。最外面的地面上,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 ——“南宫”。 第十三章 南宫 南宫和北宫截然不同,整个“宫殿”的构造更像是欧式建筑的残骸,时不时能看见几根欧式的雕花和敲碎的雕塑碎皮。而且相比起潮湿的北宫,南宫简直是干燥得令人感觉马上就要脱水。气温也不比外头,明显是炎炎夏日得温度。 殷粟擦了擦额角上的汗,她穿的有些严实,此时正像只小狗一样哈哈吐气。韩楚翊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也许是因为他本身穿的就半露不露的,甚至连汗也没出几滴。 然而这对经历那么多的两人到算不上什么威胁,最严重的是,他们明显可以感觉到这里的地形在快速地变化。由于是残骸一般的建筑,天花板和墙面有脱落,有时会看见阳光从头顶洒进来。即使是在这样可以看见外头的状态下,他们也在这里迷路了至少3个小时。 水至少还充足,但这样下去可不太妙。 殷粟脱下她的披肩,问道:“韩楚翊,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之前北宫的迷宫你就很快找到出路了吧。” 韩楚翊蹙眉摇了摇头:“这里的地形太多变了,即使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只能碰运气了。” 殷粟也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她对自己的运气可没那么有自信。那么至少得先查出来这里的地形变化的根本原因,虽然在见过那么多奇怪的东西之后她开始觉得是魔法也不一定,但那也一定有着一套规律。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一阶向下的台阶,他们从进入时就只走过向下的台阶,但透过通向外头的缝隙就可以看清,此时他们是在地平线以上不少。是什么把他们送到了高处?殷粟低头沉思。 “我一个人下去,你在上面待着。”殷粟皱眉,以倒退的形式一边朝韩楚翊示意一边缓缓下楼。 韩楚翊似乎是有些犹豫,但看到了她如此认真的表情后,还是站在了原地,用眼神观察着殷粟的一举一动。 两人就这样死死盯住彼此的方向逐渐远离,然而下一秒,殷粟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韩楚翊急忙四处环顾,什么人影也看不见,有的不过是被蒙上尘土的大理石块,一块破碎的雕塑眼睛似乎紧盯着他,嘲讽着他的无能。他焦急地动身,朝着殷粟消失的地方跑去。这段台阶看着很长,却在下一秒一脚踏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常年被磨损的粗糙地面让他裸露的皮肤有了些擦伤,韩楚翊吃痛地啧了一声,皮肤却在慢慢地愈合。 他拍拍伤口处的灰尘,皱眉冷笑一声:“他的能力还真是方便。” 另一边的殷粟猛地一个急刹车,她感受到了背后的冷风呼啸。于是脚下一转立马回过头去,果不其然,她的身后哪还有什么台阶,有的只是围栏残破的通风窗口。殷粟的脚后跟就在边缘摇摇欲坠,她调整了一下平衡向前倾身,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果不其然,殷粟皱起她的小短眉,观察着窗外的地形。她从小就缺乏自信,但至少这一点是她可以自豪说出的长处——她的记忆力超乎常人,几乎算得上是过目不忘。 这个地方刚刚他们一定来过,这样看来,移动的并不是地形,而是他们本身了。和北宫那一味延伸空间的长石洞不同,这里的话她便能看得出区别。但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任何类似“人”的活体,说明这里只是按照原定的“代码”所运作,既然如此,那她有自信能够找出出路。殷粟露出一丝淡淡的浅笑,原本苍白的嘴唇在几人的温饱下逐渐有了血色,带着桃花般的粉。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更不说韩楚翊了。 殷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通道,一共有三条,虽然其中一条理论上是他们来时的路,但那也并不能排除是出口的可能。她闭上眼睛,在大脑中整合着一路上的情景。 西边的路看墙上的裂纹之前见过,窗口的景色里入口并不远,那这条路应该就是来时的路了;东边的路边的雕塑像也有印象,应该是曾被传送到这里;虽然刚才下楼是从北边来,但北边的路则完全没有见过……殷粟抿抿嘴,一边注视着脚下地板的裂纹一边向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在这里!殷粟发现了脚下石砖的突然变化,但这里都是几乎与先前无二异的杂乱无章的石头,正常人根本不会方向自己改变了位置。“从那里走十二步就会改变位置吗……”殷粟喃喃自语道。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这里也是方才来过的地方之一。她从赵辉留下的包裹中翻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出了纸笔。她凭借着进了三个时辰的记忆,在纸上画起了地图。 “完成!”殷粟自满般地举起纸,她刚刚在原地待了那么就都没有被传说,看了这是只看位置不看时间的机关。地图并不完整,任然有许多的空白,由于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必须多被传送几次才能彻底弄清。殷粟一边琢磨着,一边开始了试探。 左边六步会回到这里,楼梯第十四阶是触发点,又是这个雕像,第三次了!殷粟继续在这失落的宫殿之中徘徊着,纸上的空白被一点点填满,取而代之的是画满的线和标志触发点的红点。终于,在进入南宫的第7个小时,进入星湖祭后的又一夜,她完成了这副地图。 现在在南宫的西侧大概三分之二的地方……虽然还不知道入口在哪,至少能确认自己的位置了。 “殷粟!”韩楚翊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殷粟抬了抬头,大声吼了一声:“待在那里不要走哦!” 她苦笑一下,自己找了4个小时都没见着韩楚翊,他是有多能跑啊。殷粟像散步一般地朝右边的分岔口走了九步,又向后走了三步。 “铛铛铛铛!”女孩笑着出现在韩楚翊的身后。 韩楚翊瞬间握住了长枪,双手向前一刺,枪尖直逼殷粟的喉咙。殷粟吓得差点儿落泪,他赶忙收起手,两步跨去向她赔礼道歉。 殷粟似乎对于自己的惊喜得到如此回礼有些不满,她赌气似地别过头去:“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 韩楚翊苦笑了一下,似乎对这位任性的小小姐有些好笑,在这样的时代还能允许任性妄为的机会根本没有,但他愿意做她的唯一。于是男孩摸了摸她的头发,向殷粟献媚似地笑着:“当然认得,只是防备之心不可无啊。” 殷粟显然对着答复很是不满,但她倒也不计较:“先不说这个了,你看。”殷粟将手上攥着的地图递给他,炫耀般地向他笑,“虽然我还不知道出口在哪,不过有了这个迟早可以找到的。我已经记下这个了,你拿着吧,小心别又走丢了。” 虽说是你先“走丢”的呢。韩楚翊在心中吐槽了一句。 “你好像不太惊讶?”殷粟原以为自己难得能吓到那个波澜不惊的男孩,可他还是笑着飘忽着眼神:“看你出现在我身后就大概猜到了,我觉得很厉害哦。” 两人为了防止再次被分开,手牵着手顺着地图绕了起来。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一个巨大大理石雕像的面前。 殷粟对眼前的景象倒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是她之前经过了数次的那座雕像!殷粟见韩楚翊在雕像面前停了下来,她狐疑地盯着对方在雕像的上上下下摸来摸去:“你在干什么?” “哦,”韩楚翊直起腰来回答道,“这里只有这么一座雕像是完好无瑕的,而且你走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出口,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有什么机关之类的。”殷粟挑了挑眉,虽然她给了韩楚翊地图,但来的这一路上更像是他在引导着殷粟来到这里,难道他早就知道?不会是在网上查过攻略什么的吧。 “找到了找到了!”只听几声机关转动般的响声传出,雕像的小拇指被掰断,地面传来了隆隆的震动。过了没几秒,雕像的后面的墙上便显出了向下的石阶。一路上或是落在地上,或是挂在墙上的火把都“扑哧”一声亮了起来,在夜晚的星辉笼罩之下闪烁着红光。比起温暖,感受到的更多却是恐惧。石阶并没有火把照明,但在毫无通光口的通道里,却可以勉强看见阶梯底部泛着悠悠的红光。 韩楚翊拿起附近的一枚火把,捏了捏殷粟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第十四章 毕方 这段楼梯很是长,两人走了几分钟才接近底部。那原本微亮的红光此时已经闪烁的让人睁不开眼,韩楚翊手中的火把也被强光笼罩几乎失去了它原本的光芒。殷粟眯起眼睛,用袖口遮挡着光芒继续向前,韩楚翊则将火把递给了她,说道:“我先到前面去找找光源,这段路应该还算安全,你先在这里等等。” 殷粟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她举着火把转过身背对那片强光。默默地看着身后那长长的阶梯,已经看不见它的尽头。 韩楚翊直接一步跳下来到了石阶的最底部,这里的整片区域都被血红色笼罩着,但是由于光线实在太亮,正常人已经处于盲的状态了,根本找不到什么光源。韩楚翊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他那蓝色的眸子对抗似的也微微泛着蓝光,他用确保殷粟听不见的声音小声用口型表示:“出来吧,是我。” 霎那之间,红光爆发出比方才亮一倍的光芒,仿佛是在表达着它的欣喜,但下一秒又黯淡了下去,只留下一个不过一米四左右的小火人儿飘荡在韩楚翊的面前。那火人看样子是个女孩,她那烈焰一般的头发飘荡在空中,时不时还从中冒出一些火星子,索性这里没有什么易燃物,不然早就爆发了火灾。她的额头很是饱满,身上穿着很是古式的衫子。她很是兴奋地在韩楚翊面前转了几圈,开口则是宛如几岁女童般的声音:“哈哈哈!大人,你终于来找我啦。怎么样,虽然来这里的人很多,但我可是有好好的保护好真正的宝物哦!” “韩楚翊?”不远处的殷粟感受到身后强光褪去,便小声开口,“那声音是谁?” 小火人似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不速之客,她愤愤地飞到殷粟地跟前,脸部突然变成了一个可怖的恶魔,朝她吼道:“你是谁?竟敢尾随主人混进来。”她那由烈焰包裹着的手朝殷粟的脸颊伸去,热浪的逼近让殷粟不得不朝后退了一步,一脚踏空在台阶上的她向后倒去。 “!”韩楚翊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殷粟,殷粟的眼中还是惊恐,手中的火把脱了手,被小火人一手捏灭了火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韩楚翊紧皱眉头瞪着小火人:“她是我的同伴,你难道认不出来?坏了规矩你要怎么赔。” 那小火人转了转眼球,似乎认出了殷粟的脸,她不屑地撇撇嘴,随即殷勤地飞到韩楚翊的身边赔笑:“呜呜,我不是故意的嘛。我不会坏了顺序的,对不起嘛……” 韩楚翊连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小心翼翼地将殷粟扶起来,柔声细语地问:“没事吧?” 只是摔一跤的话倒还没什么,只是这飘在天上的着了火的女童着实下了她一跳,多亏她这几天见多了奇奇怪怪的生物接受能力良好。她愣愣地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迟疑着朝对方打招呼:“你,你好?我叫殷粟。”那妖精对她这副蠢样似乎嗤之以鼻,她冷哼一声嘟囔着嘴用蚊子般的声音小声说道:“毕方。” “毕方,毕方不是鸟吗?” “这不是我的本体!”毕方气鼓鼓地变出铺满蓝色琉璃般羽毛的鸟头朝殷粟呲嘴,“先不说这个,大人来这里果然是取那个东西的吗?” 殷粟看看两人,只见韩楚翊点了点头,一手搂住她示意毕方带路。这又是什么情况?那个东西又是什么东西?毕方为什么叫韩楚翊大人啊?她虽然相信韩楚翊不会害自己,但那个人过多的谜团却总是让自己觉着不真切,他们真的是平等的盟友吗?殷粟云里雾里地跟着一人一鸟走在狭小的通道里,毕方身上的火光足以照亮整个通道。 “这里本来就该是出路了。那里布置了传送阵,尽头放着些粮食,想要的话等会去拿吧。”毕方伸手指了指尽头的一个大房间,接着双手掐了几个决,口中念念有词,下一秒她身子向后一靠,整个人便陷入了石壁之中。 殷粟膛目结舌地看着毕方消失的地方,而韩楚翊只是笑着推了推她的身子:“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墙面,果然是别有天地。里面的道路已经因为毕方的进入被照亮。这与外面的窄小的路不一样,倒是十分宽敞。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宽敞房间,却显得十分拥挤——许多幽魂一般的人发出哀嚎与低吼,他们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入侵者,纷纷慢慢地回头,空洞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但殷粟却感受到了他们的视线直盯着自己。 韩楚翊很快进入了备战状态,他看着飘上高处的毕方,冷冷地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你根本不是大人!竟然这么护着身后的人类......你根本学不到大人的一点精髓嘛!”毕方尖细的声音笑起来十分刺耳,而下一秒她收起笑容露出凶恶的表情,她的头部又一次变回了本体的样子,手部也长出了生着火的羽毛,“甚至连我给你带的是错误的路都不知道,竟敢冒充我敬爱的大人!快把你抢来的东西还来!” 韩楚翊掂量着手中的蓝色长枪,嗤笑一声:“你说这个,这是他给我的,谈何抢来?” “少说废话!那这副肉身又是怎么回事,你把大人怎么了!你到底是谁!” 韩楚翊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似的捏了捏自己的腮帮,他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毕方,说道:“我就是我,韩楚翊。这副肉身也是我自己的东西,不从任何人那里夺来。要说从他那里拿到的‘恩惠’倒也不是没有,但那是他强行给我的,我可懒得和那种怪物打交道。” “不知廉耻!强词夺理!你以为拥有了别人的东西就可以装成别人的样子苟活了吗!快把大人还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坏了规矩杀掉你后面的女人,但你,可不在规定之中。”毕方气急败坏地挥动着翅膀,顿时一阵大火朝两人扑去。韩楚翊将长枪耍成枪花,将火势挡在外头。他一挑枪尖,将火星扑灭,些许小火星烫到了他的手臂,伤势却慢慢恢复了过来。趁着毕方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向空中一刺。 毕方吓得将双翅挡在额前,长枪直击她的脑门,小妖的身影被一枪击碎成飘散的碎片。殷粟第一次见到韩楚翊如此具有攻击性的样子,他的眼中满是怒气,那感觉并不像是被戳中了痛点恼羞成怒,而像是被冤枉了的孩子一般胡闹。 毕方的碎片从天空缓缓的飘落,又重新融为一体。她又变回了人形,一脸惊魂未定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还以为要死了……不过你果然没有大人的力量嘛,恢复伤口的速度都这么慢。如果是大人的话,那一击我早该魂飞魄散了!”她的感情变化倒还真是快,只一秒,她又突然挺身自豪地笑了笑,朝韩楚翊吐了吐舌头,“就凭你还杀不了本上仙~”说罢她一招手,四处的幽魂便顺着她的指使将殷粟两人逼到了角落,她呼呼笑着手中顺势凝聚起了一团火球。 “一只小妖还敢自称上仙?” 一阵空灵女声的声音从天上传来。庞大的威压让殷粟感觉喘不过气,她甚至连眼皮都动弹不得。身前的韩楚翊也被逼的弯下了腰,毕方更是直接从空中掉了下来。 “朱雀殿下,属下不敢!”毕方急忙跪了下来,尽管没有人看见声音的源头,她却表现得毕恭毕敬,好好一只花飞鸟,头低的却像只鸵鸟,“属下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假扮……” “住口。”声音再度从空中传来,语调平缓,倒也听不出生气,“好好听他的命令,如果你不服气,那只要知道这也是你的‘大人’的命令。” “大人他为什么…!” “你一介小妖,不必知道那么多。”一道红火从天而降,在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便将地上的幽魂全都烧尽。幽魂们发出最后一声哀嚎便消失不见,留下空旷房间里的两人一鸟。 “殿下!殿下!”毕方再度朝着空中喊去,但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罢了。 韩楚翊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用表情挑衅着毕方。毕方只得鼓起腮帮子朝着男孩吐舌:“呸!别以为有朱雀殿下罩着我就承认你了!跟我来吧。” 殷粟这才敢稍微动弹,她悄悄躲在韩楚翊身后举起了手:“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楚翊睨了毕方一眼,示意对方不要多嘴,他转身面向殷粟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抱歉,你迟早会知道的,只是现在我希望你不要多问。相信我,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殷粟木讷地点了点头,她自然是相信韩楚翊的,只是她不得不怀疑韩楚翊的身份和接近她的目的,就算不是恶意的接近,也一定情有可原才对。不过至少现在她能确定一件事,韩楚翊不是人类。于是她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扯了扯韩楚翊的衣袖想要离开。 毕方重新飞了起来,她飘在空中翻了个白眼,用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敷衍语气说道:“快走吧,我带你去找你想要的。” 第十五章 箭 毕方在前面缓缓地飞着,她的心智估计和外表差不了多少,小妖飞在两人上头不断地在空中打着转儿,追着自己身上冒出的火星玩。殷粟俩人只得在地下看着她身上冒出各种火苗,想办法躲过让自己的头发不遭殃。 他们在石墙只见穿梭来穿梭去,过了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潭露天的天井处。 此时的他们正站在井的底部,天还未亮,抬头只能看见闪烁的星幕和一点圆月。这口井格外的大,而且很深,三个人站在里面就像是站在水晶球里的小人,就算是井底之蛙也能在这里面造出一片小镇。井的四壁没有任何出入口,估计是只有正确的引导者才能帮助着找到这里,不过可见也是没有多少人真正来到这里过,井壁的石缝之间已经爬满了植物和苔藓,怎么也不像是有人问津的样子。 然而真正吸引人的,不是这井究竟有多么宏大,而是它中心的高台上悬浮着的一颗金色的珠子。它虽然看上去只有弹珠大小,但却迸发着惊人的光芒,而这光芒就像一座信标一般只朝着天空发射。如若是在地面,应该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一道光柱从地底升起。 “这么显眼的东西,我们怎么从来没在地面上见过?”殷粟问道。 “你当然没见过!这里的机关都是朱雀殿下亲自布置的,在井口有好好布好障眼法。” “那第一层的那些欧式建筑也是她放的?” “呃…这是殿下的一些个人兴趣!了解一下蛮夷文明也没什么问题嘛。”毕方飞到珠子的旁边,指尖轻抚着珠子的表面,突然手掌一收,快速地将珠子从高台上拽下来,珠子所散发的光芒瞬间消散大半,只剩下一丝丝蜡烛般的微光。她飞下高台,将珠子随手一抛丢向了殷粟。 殷粟急急忙忙地抓住珠子:“烫!”女孩被珠子表面的高温吓了一跳,虽然还不到无法抓拿的程度,但依旧像个烫手山芋一般使得她不得不快速交换着拿着珠子的双手,“为什么丢给我?这不是韩楚翊要的东西吗?” 韩楚翊笑着看她对着那颗珠子吹气。见对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只得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毕方。毕方翻了个白眼暗骂这个人类女孩是个笨蛋:“你看他像需要的样子吗?这是给你自保的。”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殷粟逐渐习惯了掌心的温度,不再将小珠子抛来抛去,而是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毕方见对方任然捧着珠子茫然的朝她看,甚至大有你再不解释清楚我就还回去了的迹象,只得咋舌一声不耐烦地解释了起来:“这是朱雀殿下留在这里的一丝魔力化成的神珠,虽然本质上只有朱雀殿下指甲盖不到的一点魔力,但是对付普通人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这么说来,玄武到底对我们究竟放了多少海啊?殷粟拿起珠子观察着,这颗小珠子和自己的瞳色倒是很接近,那微光照进她的眼睛,仿佛自己的眼睛也在发光。“朱雀把这东西放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殷粟识趣地不再询问,反正对方没有让她听明白的打算。她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这颗小玩意儿,问道:“所以,我该怎么用这个呢?” “吃了。” 毕方有些期待对方的反应,毕竟没人会想吞这么个固体。然而,殷粟的发言差点让她把自己的羽毛烧掉。 “那么烫,不会烫伤消化系统吗?” “……重点在这?你乖乖吃就玩了,上仙的东西可不是你一介凡人能揣测的。” 殷粟朝韩楚翊看看,见对方点点头,看来是没有害处了。她先吹吹这个小珠子,这才啊呜一口把它吞进肚子里。她感受到这么个滚烫的异物从嘴里一路滑落到自己的食道,仿佛要烧穿她的皮肤。她有些难受地咳嗽了起来,但珠子只是一点点地滑落,接着她感受到自己的胃部开始灼烧。这滋味着实不好受,殷粟有些痛苦地趴在了地上,四肢蜷缩在一起捂住肚子。金光透过她那皮包骨的身躯,毕方看着女孩的肚子开始发光。韩楚翊上前用袖口擦拭着殷粟额角的汗珠:“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殷粟此时根本没了意识,她只是不断地咳嗽着,金色的眼眸也真正泛出了光芒。她细眉紧皱,眼神仿佛一只老虎,凶狠地连毕方都缩了缩脖子。 韩楚翊有些焦急地将殷粟从地上抱起,女孩挣扎着四肢,眼神仿佛透过了韩楚翊看到了不同的世界,她的双眼一点一点染上了丝丝橙色。男孩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一边又一边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等待着朱雀的力量与这位16岁的女孩彻底融合。 毕方只是托着腮飞在天上,她向下望着嘴中还发出怜悯般的啧啧声。她看着那手忙脚乱的男孩,不由得在心里发笑。看来他是真的对这里一知半解,甚至连大人的一半力量都没法完全发挥。 “咳咳,哈,哈……”殷粟一把推开了韩楚翊,朝着地面趴倒,她做出呕吐的样子,唾沫挂着银丝从嘴角滴落,她甚至试着用手指扣起了咽喉,然而吐出来的只有一些酸水何还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那颗发烫的珠子还是顽强地在原处灼伤着殷粟的五脏六腑。 殷粟一边喘息着一边缓缓站起,腹部的光亮逐渐地灭去,一切反应被盖在了衣物之下。她看上去恢复了平静,只是金色的眼眸还泛着光芒。她低着头,略长的刘海稀稀疏疏地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庞,殷粟突然拉起弓对准毕方,那手中握着的弯弓似乎想要快速释放出快要压破容量的那股力量般膨胀了起来,她并没有给别人更多的反应时间,一手放箭。那箭绝不是普通的箭,毕方快速挥动翅膀从原位躲开,虽然表面上它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箭直直地射到远处的井壁上刺进了石砖里头。它快速点燃了周围铺盖着的绿植,火势在顷刻间蔓延来开,将整个石井都变成了蒸炉。 “该死!”毕方飞到火堆之中,她第一次幻化出了完整的鸟形,唯一的一只鸟足将陷在石砖中的箭矢拔了出来,随后一扇翅膀,火势瞬间就被灭去。 那一击过后殷粟手中的金色弯弓也是平静了不少,她的眼睛依然没有恢复,却是看出了一丝神智。她的手犹如毕方一般被包裹了一层淡淡的火焰,只是不知为何却没有烧上她的衣袖。 殷粟似乎还想攻击,却被飞到眼前的毕方用大翅膀狠狠地一扇:“你给我清醒一点!” 她这一击估计也蕴含着法力,他人强大的热量将殷粟手上的火焰压了下去。殷粟甩了甩头,这才彻底恢复了清醒,她摸摸自己的衣摆,似乎是完全忘记了方才自己那痛苦的模样:“哇,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没法完全控制力量,刚才还像烧死我这位代表大火的神鸟。”毕方再次变回了人形,在空中抱臂像是要讨个说法。 殷粟却只是狐疑地扭扭头,一脸的天然样。 “你!欸,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韩楚翊摸摸殷粟的那雪白的小手,她的皮肤本就粗糙,倒是看不出和之前有任何的不同。他将下巴搭在女孩柔顺的发顶,安慰似的抚摸她那墨紫色的发梢。韩楚翊揽过殷粟的肩膀,也懒得和毕方再道个别,径直朝着来时的机关墙面走去。 毕方却拦住了两人的去路:“站住,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 韩楚翊皱眉道:“为什么?” “我不放心。”毕方撇过视线,“你明显想要护着这个人类女孩,如果让你坏了大人的规矩我可饶不了你。但我能保证在这之前不伤她,甚至会在她有危险的时候保护她。毕竟你知道的,我绝对服从大人的话。” 韩楚翊低低轻笑,嘲讽似地瞪眼:“无妨,多了个宠物我也乐得自在,只是到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你。” “那南宫的镇守该怎么办?朱雀不会骂你吗?”殷粟任由韩楚翊做着决定,反正她也帮不上忙。 毕方那光着的小脚丫轻点地面,站在了殷粟的身旁道:“这里都是由朱雀殿下设下的机关,几乎是全自动的。本身我就是为了大人求着朱雀殿下下来的,以前有人来拿粮食我也没管过。” 原来你只是个吉祥物啊。两人汗颜。 三位各不相同的“人”再度回到了南宫内部,殷粟又吃掉了一些北宫的易腐烂的水果给干粮腾出空位,虽然口感没有水果好,但绝对保质期更长。毕方很是识趣地领着两人来到了地面,这里离原本的广场不是很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就是旁边的小树林。小鸟儿用翅膀生了火,准备度过这后半夜。 韩楚翊见殷粟已经在这潮湿的石板上熟睡,便招招手示意毕方过来。 “毕方,你知道这里有条蓝色的龙吗?” 毕方猛地扭头,眼中满是惊讶,但她只是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啊啊,你是不是看见青龙殿下了?” “别想蒙混过关,你知道的吧。” 毕方咬咬唇瓣,小声道:“知道是知道,但它到底为什么被放出来?本来它只是一个保险措施,照道理不会现身,一定出了天大的差错。” “保险措施吗……原来如此,那看来迟早得和它交战了。” “先说好,我绝对会帮蓝龙哦。”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韩楚翊望了望天上的圆月,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也不过是那个人计划中的一环吧。整个星湖祭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的同伴。 毕方用手肘戳了戳男孩的腰,道:“倒是你,可别小看了朱雀殿下的力量。无法运用大人法力的你只靠大人的身体指不定就比那小姑娘更弱了。” “我都知道。所以,我才得尽快去中心。” 第十六章 人类、妖怪? “早呀,嘻嘻。”殷粟的头发又被毕方少了个半焦,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叫起床的方式。距离他们离开南宫已经过了4天,自己也逐渐熟悉了体内那股无名火的用法,甚至还包了毕方的生火工作。她无奈地摸摸头发,将自己的头发重新变回那柔顺的样子。毕方这小姑娘自从知道了她已经不再怕火烧了之后便更加肆意妄为,每天都要收到她的恶作剧。不过倒也不会伤到她,殷粟便纯当哄小孩任由她胡闹。 殷粟拽下趴在她背上的小鸟,胡乱地揉了一把她那火状的头发,打着哈欠向一旁削着苹果的韩楚翊问好。 韩楚翊在出发前只告诉了她他们要去这个祭坛最厉害的地方,却对具体位置避而不谈。殷粟来之前也不是没有在网上做过功课,她倒是听说过有个中心神殿一样的东西,只是那里大门紧锁,没有了更进一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了都市传说一般的东西。殷粟接过切好的苹果,心中狐疑地猜想韩楚翊是不是对那个地方知道些什么,只是他绝对不会将这种事说出来,于是她回头小声地问在一旁玩小火堆的毕方。 “毕方毕方,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个中心神殿啊?” 毕方握着火苗的手惊得将火苗捏灭,装成一只听不懂人话的小鸟一般不去直视殷粟的眼睛。 殷粟朝着只小鸟呲牙,向她知而不谈的态度表示不满。 “好了好了,差不多该赶路了。”韩楚翊拍拍灰尘,起身将篝火扑灭。 女孩点点头将行李一件一件地递给几人。说来讽刺,虽然这一路上他们都过着风餐雨宿的生活,但因为有着食物,过得反而比近几年都要滋润。 她们穿过了一片小树林,来到了相对空旷的大路上。这祭坛果真不是一般的大,走了这么几天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也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幸存者。 到也不知这算不算心想事成,殷粟隐隐约约看见了在路边的另一端有着一位带着灰色斗篷的独行侠。看体型估计是个男人,殷粟眯起眼睛观察着对方,那人也在远处发现了自己,正护着身上的背包与两人拉开距离。 “毕方乖,快下来把火熄了。”殷粟尽量闭着嘴朝毕方小声示意。 几千岁的小妖感觉自己像是被当作小孩对待了,口中答应着将头发和手臂上覆盖着的火焰熄灭。 韩楚翊一手搭住长枪,大声地朝那人喊道:“我们没有恶意,也请你不要攻击,各走各路!”那男人似乎在远处点了点头。韩楚翊牵起殷粟的手,左手却没有放开长枪:“走吧。” 毕方也拽着殷粟的衣袖,两行人就要擦肩而过,她朝着那男人呲牙咧嘴地威慑着对方。然而,殷粟突然感到身后一轻,她背上的包裹竟在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割了下来。 毕方一恼,顺势想要飞上去抓住对方,却被殷粟按住了肩头:“别暴露你的身份。”毕方只得放下已经离开地面的脚,转而加速朝男人跑去,她那双手的指甲瞬间边长,变出了利爪般的弯指甲。双手一挠便将男人的斗篷定在了地上,他赶忙脱掉碍事的斗篷撒开腿跑起来。 男人头上冒着冷汗,他那被斗篷遮住的脸终于露出了面容。他颤抖着双手,牙齿也在打着颤,一看就是十分害怕的样子。但他还是状着胆子,一边向远处跑一边回头朝他们大喊:“哈哈哈哈,活该你们这群家伙!多出来的粮食就由老子劫富济贫啦!” 毕方发出低吼般的鸣叫,指尖的明火迸发出来将斗篷整个烧了个干净。 男人听见这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急忙回头胡乱地拿着武器瞄准毕方,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枪。那黝黑的枪口仿佛无论躲到那里都永远正对你,毕方只是歪了歪头,并不知道那个小黑洞是什么东西。 殷粟略皱眉头,她已经有点生气了,即使理解对方想要活下去的希愿,但他拿走的并不是放着食物的包,而是赵辉留下的道具包。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她的眼瞳开始慢慢地发光。 男人一边逃跑着一边向身后开枪,但毕方并没有躲闪,而是直面迎上了那颗子弹。她嘲笑般地从牙缝中挤出几声嗤笑,双臂爆发出一米高的火焰缠绕着手臂,一手挡住子弹将它捏扁。 “刘汉文你好呀,你是差不多该死了呢。”毕方展开火翅,在空中咯咯笑着。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那女童般尖锐的声音此时在刘汉文耳中听着就像死神的磨牙声,向着世界报捷着他的死期令。 男人亲眼看见人类近代的卓越发明——子弹,被一个女童徒手抓住。而这位女妖怪则如同一坨熊熊燃烧的烈焰,将高空的空气也灼烧。“妖,妖怪啊!!”他用左手固定住不断颤抖的右手,又朝着空中的火焰射了几枪。然而,根本看不清那些子弹发生了什么,它们只是被吞噬进了火焰里,再无反应。 毕方那蓝色的鸟型从火堆中冒了出来,她的眼睛细长而晶莹剔透,鸟类特有的长睫毛也沾满了火焰,尖锐的鸟喙中传递着那代表着野兽本能的叫声。她并不愤怒,只是逗弄猎物似的恐吓着地面的这只小蝼蚁。 她正打算俯冲下来叼啄男人的面部,却被殷粟打断了行为。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 毕方本以为女孩是在叫她,那又如何,她堂堂一阶上古神鸟,怎么会听人类女孩指使。真正顿住她身形的,是她感受到的熟悉威压。毕方惊讶地回头,却见那股威压竟是来自于殷粟。她的金瞳又一次泛起了光,属于朱雀的气息在这位16岁女孩的周围弥漫。她的手臂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火焰,毕方缩缩脖子刚想飞下,却见女孩怒目圆睁,瞪着的却是刘汉文。 “烦死了!你这种随便偷窃别人成功的家伙才该称自己为妖怪不是吗?那包里什么没有你想要的,快点给我放下它。不然,我不介意从眼睛那儿把你的脑袋捅穿。”殷粟拉起弓箭,那掌心的火苗顺着攀上箭矢,对准了男人的眼球。 “…啊啊,啊啊啊!” 男人只是甩下了枪,依旧抱着包准备逃跑。果然这里的人都觉得命比食物贱吧,殷粟耸了耸肩膀,拉满了弓。 然而下一秒,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韩楚翊却抢先一步,他那蓝色的长枪被直直地投了出去。男人只是加快脚下的速度大喊着:“怪物!你们都是怪物!就是因为你们这群非人类,我们才会过的那么辛苦啊!”那一击插爆了男人的头颅。他的双腿又跑了几步,最后在尸首分离的情况下倒地。 毕方落地朝殷粟的脑门拍了拍,女孩的眼睛才又恢复正常。 他说他们是怪物,但她是人类啊。她收起弓看了看掌心的火焰,突然觉得很悲哀,是啊,她这样,还能算是人类吗?刚刚发生的一切虽然还有记忆,但却全都不像是自己的,那个会毫不犹豫地向他人拉弓的女孩是谁?不是她,不是她!自己不应该是那么暴躁易怒的人,更不会在没有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情况下就夺人性命。那个男人不过是和他们一样,想要为了自己重要的人活下去罢了。她突然后悔起来自己吞噬了那颗珠子,本来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帮上韩楚翊一些忙了,可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讨厌起给她珠子的韩楚翊和毕方来了,可她更厌恶这样想着的自己。殷粟泄愤一般殴打着自己的肚子,却感觉不到有多疼。就像她来到这个星湖祭第一天遇见赵辉时所说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和平党能坚持到最后。 女孩蹲下身子,抱膝抽泣了起来。毕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眼中不带有一丝感情。 韩楚翊拿回了赵辉给的包,却看见蹲在地上的殷粟,她的长发拖到了地上,像是给自己建筑的堡垒。 “后悔了?”毕方的声音传入了耳朵,可眼前的小妖却没有开口。韩楚翊知道,对方用了法术。 “不会,这是为了让她活下去的最佳解。”韩楚翊在心中想着。 “你还真是无情,这可不是她想要的。”毕方垂着眼帘,“刚才赶在她之前动手,也是因为你不想让她动手杀人吧?明明你才是最清楚的,刚才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殷粟了。” “……即便如此,我也会保护好她的一切。不只是她的命,也是她的无暇。” 第十七章 回忆 韩楚翊坐在草地上,身后是哭累了后正在歇息的殷粟和守着她的毕方。他擦拭着手中的蓝色长枪,无言地抚摸着枪上雕刻着的龙样图腾。 这个灵体,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声了。甚至让他怀疑那一切是不是都是他的一场梦境,可脑内关于这个祭坛的一切却又都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其实毕方说的东西韩楚翊并不是完全弄懂了,他只知道有关祭坛各种机关运作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他在遇见玄武的时候如此惊讶。看来那些上位的上仙,并不受到祭坛规则的约束。甚至说不定,知晓着发生的一切。 毕方说他无法发挥那位“大人”的半分实力,他其实是再清楚不过的。毕竟自己实打实地与甚至没有肉身的那家伙交过战,自己只不过是托他的福获得了一身怪物般的肉体罢了。韩楚翊很清楚,长枪的力量远不止如此,这都是那团灵体在趋势着它的力量。 但至少…韩楚翊看了看身后缩成一团儿的殷粟。轻笑了几声,却又叹了口气。这一切都变得太多了,连他也无法预测接下来的走向,男孩只能祈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选择。他会保护她,直到最后一刻。 又是一夜,食物暂且充足。不过他们还是吃得小心翼翼,毕竟殷粟还得带些食物回家。不过走了那么久还没到达目的地,让三人还是有些急躁。 毕方小声地问韩楚翊道:“喂,中心的位置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韩楚翊心想。毕方到底还是小妖,看来是对“正轨”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又一次看向了长枪上的蓝色龙雕。回到正轨的“保险措施”…吗?韩楚翊咧嘴嘲弄般地一笑,即使大体的一切还在那人的掌控之中,但已经有不同细小变化发生了,眼前的毕方便是这一切的有力证明。 毕方见他没有回答,自讨没趣地缩回了殷粟那儿。 我不会重蹈覆辙。男孩闭眼默念。 —————— “小韩!”夏玟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男孩摘下一颗野果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笑着挥手:“就来!”男孩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箩筐,朝对方奔去。 殷粟从背后拍了拍男孩儿的肩,女孩的眼睛和平常一样是浅浅的金色,她眉眼弯弯,嘴唇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却依旧温柔地朝她勾起唇角。情窦初开的少年啊,他也回敬一声傻傻的笑,两人苍白的脸颊上都带有一丝红晕。 夏玟娅在远处起哄般地朝他们吹着不成声的口哨:“芜~赶紧回去啦,不然苊苊又得骂了。”一男一女两位青年赶忙小跑着赶上这位姐姐,虽然这一路收获稀少,却是幸福的。 路上起了薄薄的轻雾,他们的小基地在较高山坡的洞中,一到早晚便会有些看不清路。他们这一行还是去久了,上山的路变得十分艰难。夏玟娅吸吸鼻子,却觉着不对劲了起来,出了一如既往的水雾气外,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立刻加快脚步跑了起来,脚下的泥地却拽住她的脚步,潮湿的空气让她无法更加快速。 三人望进那被勉强称为“家”的地方,却只看见几具尸体倒地。 脚下的画面慢慢变成泡影,韩楚翊的耳边只能听见哭声和咒骂声。他却只是呆站在原处,也不知道这些言叶之刃究竟是不是对准着自己。慢慢地,这一切声音归为寂静,只剩下身边的殷粟带着惊恐和无措的颜色望着自己,她那纤细的手指还拉着男孩的衣袖,求助般地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然而韩楚翊无能为力,他看见女孩的身后出现一条蓝龙,一口便将女孩咬碎。 他大声的尖叫起来,却是两手空空,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化为碎片。 男人的声音响起来,他不断地呢喃,他说,接纳一切,接纳一切…… 韩楚翊胡乱地挥舞着双手,想要驱散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诅咒”,然而不知是被什么控制,他却是一拳砸上了自己的脸颊——一点儿也不痛。 ———— 韩楚翊从草地上惊醒,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低头看向旁边。殷粟安稳地睡在自己的旁边,她总是喜欢像猫一样蜷缩着睡觉,女孩的怀中还有一只小鸟流着口水,她的爪子牢牢地牵住女孩的手指,睡得香甜。韩楚翊喘息几声,在平复下心情后笑着为一人一鸟掖了掖被角。 那究竟是一场噩梦,一次回忆,又或是一个预言?他分不清。 不论是哪一种,他都会改变那梦中的一切。这不是救除了殷粟外的任何一个人,只是或多或少,要破坏那个人的完美牢笼,将通向未来的铁轨掰离正道。 他已经将他们从上一次所走的道路偏离,只要提前到达中心,就一定有办法的。韩楚翊倒是确信中心神殿的位置,只是那地方实在隐蔽,他们上一次到达那里是在祭祀快要结束的前不久。连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步对棋,但只要这里的一切真是按照那个人的意志行动,殷粟就暂时不会有危险。越早越好,拖得越久,反而越危险。 殷粟带着淡淡的浅笑沉溺于梦境之中,她做了一个美梦。她梦见自己爸爸妈妈和弟弟去逛街;梦见自己穿上了快要积灰的小裙子;梦见了去吃自己曾经最喜欢现在却早已倒闭的餐厅;梦见与早已断了联系的同学朋友们一起唱k;梦见灯火通明的都市;梦见和韩楚翊一起去野餐…… 一切在遥远的曾经都是那么简单又真切的现实,但她却深知这一切都是梦,一个永远不想醒来的回忆。清晨的一缕阳光照进狭窄的山洞,她缓缓地睁开双眼,睡在石板上整夜使得她的背部实在是酸疼,胸前还压着一个小女童。殷粟倒是不怕她那烧着火的头发,只是抚摸她温暖的羽毛苦笑,这一觉睡得倒是疲惫不堪。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一丝烧伤的痕迹。 淡紫色的睫毛扑朔眨眼间,泪水却是落了下来。 第十八章 水鬼 三人正坐在一叶扁舟之上,顺着风摇曳。韩楚翊划着船桨看向天空中的蓝天,回想着来到这里时发生了什么。他们赶路时碰上了一个巨大的湖泊,如果绕路就得多赶几夜的路了,索性这祭坛的主人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小船。 毕方的小脚挂在船边,故意发出火焰看她脚趾周围的湖水冒出一丝丝蒸汽的样子。殷粟则乖巧地坐在船上,仔细记载着他们来时的路线图。 湖面倒是平静,清晨的薄雾遮住它的羞涩面颜,一望不见边,不见底。若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兴许会把它当作海。但殷粟知道,海是比这更广阔,更汹涌的存在。大概是到了中心位置,三人已经连来时的岸都几乎看不见了。 “嗯?” 殷粟有些迟疑地发出疑问,她探出头来望向水底,试问着毕方:“毕方,你刚刚看这片叶子,是不是见过?” 毕方直直将半身都压在了水面之上,左顾右盼着道:“没有吧?我怎么会记得。” 殷粟依旧不放心,在这片湖面上可以做的参照物太少了,连她也能确定现在的具体位置。她拽拽毕方的衣摆让她别掉下船去,眼睛继续紧盯着湖面,说道:“毕方,你快带我飞上去看看附近的岸。” 毕方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变出鸟型用单足将对方的衣襟抓起。她倒只是只猫头鹰大小的鸟,却能驮起一个人,也是多亏了法力吧,殷粟想。 韩楚翊在下头朝他们喊着小心,殷粟点点头,在高空中四处寻望着。 “怎么样?”毕方问道。 “唔……看不太真切,能再往上飞一点吗?” 毕方发出抱怨的声音,只得继续向上飞,嘴上还不断说着诸如你很重这样的发言。殷粟苦笑,如果她还算重,那就没有轻的人了。 “乓”一声闷响从殷粟上头传来,那仿佛是撞击玻璃墙面般的声音,毕方吃痛地鸣叫一声,下一秒,竟变回了人型。 “啊!”殷粟因为突然地失重也吓得大叫了起来,索性两人现在是飞在小船得正上方,殷粟只得祈祷韩楚翊能接住她们。 韩楚翊急忙丢下船桨,喊着殷粟的名字一跃而起,单手稳稳地将她接住,另一手已经握好了长枪。然而下一秒,毕方的身子就撞在了两人的上头。小船受不住如此大的冲击,摇摇晃晃着翻了下去。 “韩楚翊!你就不知道接一下我嘛!?”三人一齐落入水中,索性韩楚翊和殷粟都会水,男孩很快便浮出一个头来趴在翻船边上,殷粟则急忙潜下水去捡起食物。只有毕方,就像一只落汤鸡一般扑腾着,就快溺水。 殷粟伸出一只手将毕方拽过,对方连忙三下两下爬上船底,在上面呼呼喘着粗气。 韩楚翊反手拽住毕方孩童般紧致的脸颊,没好气地说道:“谁让你不飞起来?” “我不知道!飞不起来了!我现在也没法变回鸟型啦!”毕方扭过脸去拒绝那是自己的过失,她挥舞着手臂,却已经没有变出带火的羽毛。 韩楚翊松开捏着她的手,狐疑地盯着她。 “呜呜,是真的啦。我刚刚好像撞到了类似法阵一样的东西,之后就飞不起来了嘛。” “那还能施法吗?” “嗯……”毕方试着将内力集中在手掌,一团小火光在她的手中凝聚,“还能,但这看来是被限制了呢。”毕方对自己现在的惨状十分不满,她转转眼球,大概也猜到了究竟是谁布下的法阵。 这可不是个办法,好在殷粟有着加护不会被冻死,但总得想个对策。韩楚翊托着殷粟的腰,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突然,他一个踉跄,身子竟向下一沉。韩楚翊皱眉,这么深的湖水,不可能是被水草缠到了吧?他屏气一头扎入湖中,却见一个面貌丑陋的鱼头人身妖怪正拽着他的裤脚。那妖怪全身呈现着被泡烂的人皮般的颜色,眼球突出,泛着眼白。他见到韩楚翊倒也不怕,不,应该说他不懂什么是怕。这显然是一只水鬼,对方朝韩楚翊呲牙,每一颗牙齿都如同细针一般小却密集的从双颚朝四面八方长去。 韩楚翊被恶心地差点张开了嘴,他用脚一踢那水鬼,探出头换气。虽说在水下他的力气大打折扣,但不同于常人的肉体还是让他踹开了对方。他来不及回答殷粟焦急地询问,就又带着长枪扎下水。 那水鬼果然是不知痛,他被踹开几米却依旧穷追不舍地又游了回来,伸手想要再次拉住韩楚翊,张开的嘴甚至像是要吐出人言。韩楚翊眼睛一闭,将长枪戳进了对方的鱼首。一击毙命,或者说,二次毙命?他的脑壳中流出与人无二的灰白色脑髓,却没有血。韩楚翊捂住嘴犯起了恶心,他赶忙重新回到水面。 “发生什么事了?”殷粟关切地询问。 韩楚翊摸摸她那因为落水有些泛凉的面颊,用安慰的轻柔声音说道:“这下面有水鬼,也不知道是本来就被安放在这里的还是冤魂。总之,我们被关在法阵之中了,连毕方也能中招,看来是相对高阶的阵法。” 殷粟点点头,她补充道:“这里估计不是封印法术的法阵,我刚刚大概看到了一点岸边景色,这里估计被施加了空间法术。只是四周景色实在一致,几乎无法分辨。毕方若是被封印了法术,应该无法维持人型才对,相反她却无法变回原型,一定是为了控制我们的视野。” 另外的两人也点点头同意她的观点,甚至能分清不同的法术波动,毕方不由得怀疑起给她留下的这一点力量是不是另也有原因。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警惕地直起了身。女童轻嘘一声,示意两人住嘴。她看见了十多只黑影正围绕着扁舟游动,水面的波纹混淆着他们的方位和形态。 毕方食指一捻,食指和拇指如同打火机一般擦出一丝丝火光,她将手指靠近湖面,只见其中一个黑影像是收到了强光刺激,突然从水面蹦出,打破了这一片平静。 “吼!”果不其然,那也是一个水鬼,他人型的脚掌爬上了船,腿上甚至还挂着衣物样的破布。。那水鬼继续朝毕方威慑着,却没有攻上来。毕方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淤泥臭,皱起鼻子。她那粉扑扑的手指在距离水鬼额头几厘米的地方打了个弹指,细长的指甲尖飞出一个小火球,如同子弹一般将对方的头颅射出一个几厘米口径的小洞。 那水鬼哀嚎一声,这才僵直着倒下。 然而,底下本应丧失感情的水鬼却像是被这一举动激怒了一般,纷纷躁动了起来。那具水鬼的尸体被毕方一脚踹下了船,她站了起来,挥舞着自己被水浸透的红色衣袖,怒吼道:“都滚远点!你们这些小鬼还敢在本尊面前叫嚣?”只是那小童一般的声线到底是没什么威慑力,游走的水鬼只是停了那么一瞬,便又霍霍向扁舟游来。 韩楚翊托着殷粟将她送到船上,接着又被殷粟拉了上来。他们三人此时皆站在了被翻了个面儿的船底上,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湖泊与蠢蠢欲动无穷无尽的水鬼。就像一座危机四伏的孤岛,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毕方和韩楚翊两边将殷粟围在内里,攻击着爬上岸的水鬼。韩楚翊这下总算是可以确定这些水鬼的来历了,历届来到这里的人的亡魂和本来就被安置在这里的水鬼参半,使得这里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来源。 虽然这些东西暂时威胁不到他们,这样下去却也不是个办法。水鬼们见威胁不了他们,索性放弃了爬上去,转而齐心协力摇晃起船身。 “啊啊!”毕方重心不稳,这女娃娃是真的很讨厌落水,到底还是五行相克。她死死拽着殷粟地裙摆忘记了攻击。只在夹缝之间,一只水鬼便乘机将毕方和殷粟一起拽了下来。 “殷粟!”韩楚翊大喊。 殷粟急忙屏气,却见毕方在水中露出了一点点儿羽毛,蓝中带红的羽毛被打湿,她紧闭双眼挣扎着胡乱煽动翅膀试图赶走一旁的水鬼,却又因为完全不会换气而不停下沉着。殷粟赶忙游到小鸟儿身边,她努力地寻找感觉,将浑身的力量试图集中到一处。 霎时间,她似乎感受到自己好像不再处于水底。殷粟望了望周围,她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涌现出了一股无比庞大的热量,水源仿佛绕开了她一般与自己的皮肤形成了一道薄膜般的小墙壁。殷粟乘此机会,拉弓朝毕方的周围射去。这一箭并没有瞄准任何一只水鬼,只是威慑性质地恐吓他们离开毕方。果不其然,围绕毕方的几只水鬼都被这道划破水层的金箭所吓退,纷纷四散而逃。 殷粟管不了多少,急忙拽住快要溺水的毕方。接触到对方的一瞬间,毕方的周围也围起了一层薄膜。她赶忙抱紧女孩的胳膊,两人重新游回小船边缘。 第十九章 水鬼2 殷粟将自己能够阻断水源的事情告诉了韩楚翊。水鬼被她刚刚那一击似乎都吓得够呛,纷纷逃离,虽然不觉得他们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暂时却也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索性韩楚翊那超乎常人的肉体并没有受到影响,将翻了的船又给正了回来。三人爬上扁舟,一边划桨尽量远离水鬼们的聚集地,一边思考着如何是好。 毕方与韩楚翊两人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由毕方先开口道:“这是正好,兴许是这个法阵过于高阶能够分辨出不同的法力来源,才错将有着朱雀大人法力的你错认了吧。我之前就想说了,这种法阵,绝对是玄武殿下随意布下的啊。” 又是这家伙??殷粟无语,这男人到底打算给他们添多少麻烦啊!韩楚翊也无语,这家伙权力庞大,根本没有把这些机关记录在书谱里,才使得他们落入陷阱。他到底为什么做出这种可能会打乱顺序的事…从朱雀的言语中倒也可以听出天之四灵并不“服从”于那个人,只是一次朋友之间的帮忙,可这玄武再怎么说也太我行我素了,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殷粟弱弱地问道。 毕方挺直了腰板儿,得意洋洋地笑:“我接下来要教你怎么运功。虽然和本尊相比还略逊一点,但离开这里还是绰绰有余了,就请你带着我们逃跑喽~” “啊?”殷粟突然肩负重任,她诺诺地点点头,从身上蹦出一股股火焰将四周的景色变得扭曲。 “白痴!不是放火就好的啊!水克火这么基础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毕方拍拍她的脑袋,气鼓鼓地嘟囔着。 殷粟无辜地努努嘴:“我以为这就算运功了,不是吗?” “当然不,这只是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劣习罢了。” 殷粟思考了一番,她小时候看过一些修仙小说,好像是要把真气什么的运到丹田?丹田在哪啊?女孩试图感受血液的流通,她只是运用自己所知的“常识”开始将游走在身体四处的奇特力量追赶到一起。殷粟墨紫色的长发微微飘动起来,浑身散发的恐怖热量将她与水面隔绝,被弄湿的头发和衣裳很快便干透。 毕方嘟起嘴巴,似乎是彻底生气了。她小孩一般用一只手拍打着殷粟的胸部。女童感受到了面前的姑娘正将力量胡乱地运作于全身,甚至直接释放在了外面,好在自己只是被封印了法术,肉身还不至于被这点程度的威压压倒。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她是能强行帮助殷粟控制力量的,但这种情况下,只能靠她自己的悟性。然而这个人却还像是自残一样任由力量在体内无限膨胀,她就不怕自己被撑爆?!这可不行,大人不会允许她死在这种地方。 “喂!你清醒点!说了教你,没让你自学!”她有些愤怒地拍打着女孩的脸颊,对方却没有一丝反应,她的头发还在四处乱飘,眼睛已经变成了金色,却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 毕方愤愤咋舌,试图将如今被剥削得只剩一丝丝的内力注入殷粟体内。虽然那微乎其微的一点力量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却是勉强打乱了殷粟体内放肆的朱雀力量,让她恢复了一些意识。 “我这是又……”殷粟内疚地扭过头去不敢看毕方气得快要喷火的眼神,她的眼睛还是琥珀般的金色,没有完全恢复。 毕方叹了口气,懒得和这位凡人争论。这样的状态对于初次接触还算有利,也就随她去了。 毕方紧紧拽住女孩的胳膊,感受着对方体内发生得一切。她运作着那一丝力量在殷粟的体内游走,牧羊犬一般将那些个叛逆的力量赶回它们该去的地方。 “听好了,我可不是让你修仙。朱雀殿下的神珠顶多算是一门‘武器’,是不可能让你自身获得力量的,你要做的是运用它。这没有什么秘籍,怎么运用武器是自己决定的。这就是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不同门派的武功。简单来说,枪也能被用的稀烂,打狗棒遇到对的人也能成为神器。”毕方头头是道地朝殷粟讲解,她那几岁孩童的面貌使得她宛如一位装老成的小先生。她缓缓地抽离那丝内力,轻声让殷粟试着掌握这一叛逆的武器:“好,现在想想你会怎么运用它。” 殷粟缓缓地深呼吸,她感受着无形的热量挪动到她的指尖,直到这一步她还是会的,毕竟自己会用来发火,但下一步,怎么样做出更具攻击性而不是一味地释放火焰就让她无能为力了。水鬼们还在虎视眈眈,何况他们还不知道如何走出这个笼罩整个湖泊的法阵。 她闭眼想象着如何应对,想要破除空间阵法,最重要的还是确认自己的位置。她控制着将那团迫切的想要胡闹一番的力量逼到背部。突然,她的背后,一团火焰如同破茧的蝴蝶一般鼓起,接着展开形成一对直径两米多的炽热翅膀。 殷粟欣喜地朝着毕方露出傻傻的笑容,她试着扇动这对硕大的翅膀,却因为无法控制飞得东倒西歪,下一秒更是直直地栽进水里,火红的翅膀以她为中心硬生生从水中画出一个安全的圆。殷粟她先是大声朝上面喊着自己没事,接着开始环顾这湖底的真面目。 这对翅膀如同深海的一盏灯,将水底照的一览无遗。殷粟看见了那些个四散而逃的水鬼因为感受到了热量与光亮悄悄地躲在水草之间探头。他们似乎是把殷粟当成了什么神仙,一个个瑟瑟发抖地朝女孩呲牙咧嘴。 毕方的笑声从上方传来:“好样的!赶紧把这些恶心的家伙杀了,还好除后患替天行道!” 殷粟看了看这些个丑陋的鱼头人身妖怪,她迟疑了几下,心中竟有一瞬认为他们是人。如果自己现在这般模样也能自称人类的话,为什么曾为人类的他们不能认为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呢?即使不在吐露人言,即使变得看不出一丝生前的相貌。 殷粟漂浮在空中,无声地朝水鬼们比了个嘘的手势。女孩那金光闪烁的眸子流露着独属于她自己的温柔,她勾起嘴角朝那些个丑陋的妖怪露出一丝笑容,示意他们不要害怕。水鬼们狐疑地探出头,任然警惕地紧盯着对方手中的弓。 “我们无心闯入,如果你们能告诉我如何离开这里,我们马上就走!好不好呀?”殷粟对着这些个正常成年人大小的妖怪用着哄小孩一般的话语,她又向他们飞近了一点儿,小声道。 其中一只水鬼似乎是胆子较大,他嗤嗤呼着粗气靠前一步,似乎是允许了对方的接近。殷粟欣喜地站到水底,水鬼们聪明地远离她身后的翅膀所划出的圆,拨开丛丛地水草为女孩开路。 而映入殷粟眼帘的,是一座可怖的尸体之山。 到处都是水鬼的尸体,死法各异,有些甚至任然保持着人类的外貌。水中漂浮着丝丝尸体的碎块和其他异物,殷粟看见几只水鬼正将方才被毕方杀死的那一只水鬼拖向那些个尸体堆。 “这是…?”女孩皱皱鼻子,难怪附近的整片水域都泛着一丝酸臭味。 那些个水鬼一个个用沾满淤泥的蹼掌指指那堆尸体的大山,嘴中呃呃啊啊口齿不清地不知道说着什么。殷粟眯起眼睛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尸体的缝隙之间,露出一丝丝蓝色的光芒,样子错综复杂,像是一个诡异的图案。 这莫非是,法阵…?殷粟仔细端倪着。她自己不会破阵,但若是带毕方下来,恐怕这些小家伙们不答应。 正当女孩发愁,却不想身体内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那股力量像是受到吸引一般。殷粟的胸膛正中闪烁起了橙红色的光芒,像是磁石相吸一般将殷粟直直地吸入那庞大的尸体之山。殷粟慌忙想要反抗,那翅膀却硬是不听她的指挥,混乱地带着她在尸体之山的顶峰旋转了起来。 水鬼们像是受到了背叛一般纷纷大叫了起来,他们赶忙挥动着保留着人形的四肢朝殷粟游去,试图拽住殷粟那不受控制的翅膀。然而,那丛丛的火焰却愈挫愈勇,突然展翅一拍,将靠近她的水鬼和地下的尸体之山一瞬间便烧成了飞灰。水鬼们一下子暴动了起来,有些愤怒地朝殷粟张开那可怖的大嘴,有些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她磕头求饶。 “哈哈哈哈啊哈哈!”一阵悦耳却又妖艳的女声响起,女孩的长发徐徐飘起,末端还燃起了一丝火焰,她那背后的巨大翅膀照耀着自己的面庞,仿佛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位被称为“殷粟”的女孩瞪着金色的瞳孔,斜眼睨了那些个渺小的水鬼一眼,朝着水底轻轻一个弹指——蓝色的法阵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应声而裂,聚集在底下的水鬼纷纷被炸伤或炸死,剩下的一些都瑟瑟发抖的互相抱作一团,可惜鱼头使得他们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女孩的尾音轻佻而上翘:“噢~真可怜,就让我给你们走个痛快吧,呵呵呵。”她拿下背上的弓,并没有放置任何一只箭矢,只是弹琴一般将弓弦轻轻一拨,无数个小火球便划破水流i,精准地杀死了所有剩下的水鬼。 “哈啊哈哈哈哈!都去死吧,你们这些丑陋的家伙!还有没有站得起来的,真是无趣!”她放肆地大笑着,翅膀煽动着飞回水面。 她回过头,却看见惊愕的毕方与韩楚翊正坐在小船上望着她。 第二十章 水鬼3 “嗯…”顶着殷粟面庞的女孩捻着下巴作思索状,似乎是想知道毕方和韩楚翊究竟是谁。接着却又耸了耸肩膀,嗤笑道:“无所谓了!” 她右手做出比枪状,小声地说了一声,“乓”。 一颗巨大的火球直直地朝着毕方他们的位置呼啸而去。 “你给我,适可而止!”毕方伸出右手,直接握住了那一枚火球将其捏的消失无踪,法阵的破坏让她重新恢复了力量,“朱雀殿下那一丝的力量还敌不过我,快离开那个姑娘!”她威慑似地变幻出羽翼,飞到了与“殷粟”平起平坐的位置。 “殷粟”转了转她的金瞳,自讨没趣地翻了个白眼。下一秒,殷粟背后的火翅突然消失,女孩的身影嗖地向下落去,被毕方的单足抓住,放回了小船上。 “真是胡闹…!”毕方小声道。 ———— “唔…唔嗯?”女孩迷迷糊糊地在船上醒来,浓密的睫毛扑朔,金色的眼瞳环顾着四周。她正枕在毕方那肉嘟嘟的大腿上,四周任是一片湖面,却是能看见一丝对岸的踪迹了。 殷粟这次想起发生了什么,她直直地从毕方腿上坐起,着急地抓住对方的衣摆,问道:“对了!那些水鬼呢?!” 毕方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回答她。 “……”殷粟沉默了,从她看见尸体之山之后,自己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然而,她还是能猜出个十中八九,毕竟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让我下去看看。”半晌,她才再度开口。 “我们都离开那片区域蛮久了,你下去也看不到什么的。”毕方两手一摊,拦住了殷粟想要跳下去的身形。 “可是…!”女孩略显焦急地皱眉,想要硬闯。 毕方倒也没有凶她,只是耸耸肩侧过身子。殷粟幻化出翅膀,飞下了湖底。 一片寂静。殷粟环顾了四周,却没有见到一个“活物”,究竟是他们全都被赶尽杀绝了,还是都躲了起来?女孩有些着急,她落下水底,拨开水草找寻着一丝一毫的生活痕迹。 殷粟的翅膀护送着她前行,终于,发现了一处脚蹼般的脚印。 “不,不要杀!”殷粟顺着脚印向前走着,却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一团水草中传出。那株水草是这片湖泊唯一一处嫩色,还未坏死的植物。她拨开这片绿色,一个小男孩蜷缩在里面哭泣着。那看样子不过是个5岁左右孩子,说孩子可能也准确。那是一个小水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能吐人言,甚至面庞也未完全化为鱼面,还保留着人形的基本轮廓。 殷粟迄今为止从没见过这样的水鬼,她蹲下来小声地朝那“男孩”问好:“你好,请问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水鬼被那声音吓了一大跳,他蹦起来,朝殷粟露出尖牙,手中还握着一把石制的匕首,他看来还是不怎么会说话,像是个牙牙学语的幼儿一般吐出几个字:“走!走!” 殷粟连忙后退几步,与这孩子拉开一定距离,如果说和之前的成年水鬼交谈像是在照顾小孩,那和这孩子交流就像是在驯化一只凶恶的小狼。女孩双手举平,一点一点的向后退去。 可这孩子也并不单纯,他见对方手中没有武器,竟是直接朝殷粟扑了过去,一口咬向她的手臂!殷粟连忙从身后掏出弓挡住对方的爪牙,对方到底是无法在殷粟近身周围没有水源的空气多待,他与那坚硬的金色弓箭僵持了一会儿,便跳回了湖水中。 殷粟倒也不恼,她像是展现诚意般将弓箭放在地上,她就这么跪了下来,朝那比她小一倍的妖怪跪了下来,她的额头就这么磕着粗糙的湖底,眼睛直盯着地面。身后那双巨大的翅膀与她此时卑微的身形很是不符,即便如此,她也不起。女孩知道即使这是她可以表现出的最大诚意,也无法挽回任何人——但就算如此,她也应该表现出来。 她用宏亮的声音朝那只小水鬼道歉:“对不起!是我的失控造成了惨状,我知道事到如今做什么也无法弥补,但是至少,请让我帮助你吧。” 那小妖怪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环顾四周想要找人帮忙,却早已没有自己的同伴了。这一结果似乎刺激了他失去所用同族的事实,男孩再次暴怒了起来:他显然没有接受殷粟的这一说法,而是又一次举着匕首朝殷粟的手臂刺了过来。 然而这一次,殷粟没有阻挡,也没有躲开,而是硬生生接下来这结实的一击。到底还是吃痛,16岁的女孩倒抽了一口凉气,任凭右臂匕首所扎进去的位置,冒出股股鲜血。女孩的脸色有些难堪,即使有了朱雀的一丝力量,她的肉身除了耐热也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少女。她皱着眉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和,她斜过头却没有抬起身,女孩张开失了血色有些颤抖泛白的双唇,笑道:“你想让我干什么呢?” 她不需要任何人接受自己的道歉,但她却真切地希望对方能接受自己的帮助。 水鬼的男孩见这一幕却是逼出了眼泪,手上的匕首落在了地上。让那么小的孩子杀人,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过于残忍,殷粟露出伤感的表情,怜悯地望着他。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他实在是不怎么会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听得殷粟很是迷糊,过了很久才好不容易理清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据这小水鬼所说,他是唯一一个不同于韩楚翊认为的两个水鬼来源的,他——是被生下来的。由于没有一只水鬼还保留着说话的能力,他唯一学的都是从经过这里的人嘴里听来的。这群水鬼似乎是被玄武安置在这里,却不想并没有袭击人的意愿,但因为面相丑陋凶狠,总是会被经过这里的人所攻击。于是玄武便以死去的水鬼的尸体为媒介,布下了一个大型的迷幻阵,尸体堆积的越多,这阵的力量就越强大,与之相反,只要有人愿意安置这些水鬼们的尸体,阵便会自动解开。而他,似乎是在大混乱的时候作为孩子被留在了远处,才没有被失控的“殷粟”所杀。 是因为她的业火将所有的水鬼都烧的一干二净,所以才阴差阳错地解开了法阵?毕竟这里四面都是湖泊,不可能会有人想到有人能飞下去烧掉尸体呢。殷粟捂住嘴,眼神惊愕而悲愤,她小声地抽泣了起来,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但自己的身体又是为了什么受到法阵吸引而失控呢?是因为强大的魔力,还是因为感受到玄武的力量?她吸吸鼻子,有些哽咽地面向眼球的唯一一只小水鬼,她开口道:“你等一下,姐姐有很厉害的朋友,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的!” 也不知对方听没听懂这句话,殷粟便扇动巨大的火焰翅膀,只一秒便飞上了湖面十几米。 她听见毕方在底下哀嚎:“还来啊??” “不是的!”殷粟赶忙摆摆手,她轻轻地落在船上,朝毕方笑道:“毕方毕方,你有没有办法布阵啊?” “可以是可以……”毕方狐疑地瞧着刚刚还丧丧的女孩此时眼睛放着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异想天开的幻想,她缓慢地开口,“你先说你想干什么,我再决定要不要做。” 殷粟笑着握住了女童肉乎乎充裕着小孩体温的小手,兴奋地说着:“我想,给这片湖重新布一个阵!” 第二十一章 水鬼4 殷粟向毕方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后,毕方只是捻着发丝皱眉思索。半晌,她抬眸道:“倒也不是不能做到,不过这其实也起不到特别大的作用哦,你确定吗?” “没事!至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想好好去做!”殷粟无邪地朝她笑,这是一场赌局。 殷粟和毕方潜下水去,女孩看着对方随意地张开保护罩,而不是像她一样笨拙地靠着翅膀乱闯。果然毕方还是只千年的妖怪啊,殷粟在心底感叹着。 毕方倒是高傲,她并没有像殷粟一样双脚落在水底,而是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用鼻孔看人。殷粟倒是觉得这么个女童长相并不能威慑到什么,但躲在地下的小水鬼却被吓得大气不敢出。 “鬼…鬼!”他指着化出翅膀的毕方尖叫着。 “什么鬼啊!你才是鬼呢,真是没有礼貌,照照镜子吧你!”毕方激怒,她狠瞪了那小水鬼一眼,殷粟毫不怀疑她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丝丝火星。 毕方摊摊翅膀,朝地下的一人一鬼翻了个白眼,说道:“算了算了,本尊大人不记小人过。殷粟你看着他点儿。”毕方倒是不迟疑,她随意地审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便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下一秒,她身子向后一靠,双翅一展,飞得无影无踪。 “跑?”水鬼皱眉盯着殷粟,他自然并不信任殷粟。这小鬼是想来倒聪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殷粟,便放弃了复仇。 殷粟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要不要跑还是在质问她毕方为什么跑了。于是她只得讨好似地朝小水鬼讪笑着:“哈哈,没事你在这儿等等她。”女孩也知道自己肯定追不上全力的毕方,那还不如听对方的话看好这唯一一位水鬼,免得拖了毕方得后腿。 过了很久,久到殷粟坐在了沙石的地上,久到小水鬼都几乎放松了警惕。两人正摆着脑袋昏昏欲睡着呢,却觉一阵地动山摇,下一秒,整片湖底都被撕裂出一道深深的裂纹。 本就没有靠的太近的殷粟和小水鬼被从中分开,正当殷粟想要飞去护住对方。毕方那稚嫩的声音却从上空缓缓地传入她的耳朵:“搞定了。” 不知何时对方已经回到了殷粟的上方,她化为蓝红相交的神鸟,纤长的尾羽顺着水波的流动上下浮潜。殷粟立马笑开了花,她的声音也变得甜腻了起来,快速飞到水鬼身边朝他高兴的手舞足蹈:“成功了小家伙!” “什…?”那小家伙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飞舞在浅水处的那一只小鸟。法阵的破坏使得许久不见的阳光冲破迷雾,顺着毕方展翅的火焰将这片黑暗重新照亮。本该感到温暖和希翼的画面,那孩子却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丝悲怜。 他低下头,害怕着那束光芒的灼热。 殷粟并没有发现对方的思索,像在表演什么魔术一般张开双手,朝他笑着喊着将将,女孩补充:“你等一下哦,如果毕方没有失误的话,等下就会出来了!” 毕方在上头不满地朝殷粟鸣叫一声,再度变为人型,朝殷粟骂道:“本尊怎么会失误!虽然法力不比玄武殿下,但在人界他们的法力受到严重压制,光凭法力应该和能使出全力的我差不多。绰绰有余了。” 那水鬼男孩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下一秒,他所藏身的水草堆和远处近处四面八方的水草却缓缓飘走,朝着一个地方凝聚去,组成了一个孩童的模样。毕方在空中翘着二郎腿,一个弹指便从地裂的缝隙中泛出一团团高温火焰。这些玩意儿只在一瞬间便化为蒸汽冒出了一个个泡泡,却还是引得地面晃动了几下,仿佛用法术模拟了一次超小型海底火山爆发。不过,正是多亏了这一爆,殷粟这才看清了周围的裂缝之中都泛着一丝丝红光——这便是毕方的布阵法。 法阵被启动了。 那一团水草终于从一个草雕变成了一个活物,它慢慢呈现出人类一般的皮肤和五官,只留头顶还有这新绿色的水草状发丝顺着湖水飘动。它先是僵硬地动了动手臂,像是一个久未使用的机器一般嘎吱嘎吱扭动了几下,总算是顺畅了起来。它走到小水鬼身边,观察着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男孩。小水鬼也警戒地盯着对方,想要抽出匕首。却不想对方竟一把抓住他的手欢快地挥舞起来,甚至开了口:“好!你好!” 小水鬼吓了一跳,连忙抬头看着正忙着修理指甲的毕方。 毕方只是吹了吹指甲上的小屑,漫不经心地解释着:“就凭这些冤魂化作的水鬼,七魂六魄都不完全的妖怪也只够拼凑成这样一个小傻子了。” 殷粟却是很高兴地飞到了毕方身边,她拉起对方的小肉手欢呼地抱着她打转儿:“谢谢你谢谢你!毕方果然是最厉害的!” 毕方被对方晃的厉害,却也没有挣扎,只是红着脸小声嘟囔着:“先说好,这可不是让他们复活。这法阵不过是收集这片领域还未消散的魂魄然后胡乱地填装进一个载体的缝合怪罢了。那小孩,说到底不过是一团水草。” 而下一秒,她却坏心眼地朝着小水鬼大喊道:“不过,如果以后还有人死在这里,那法阵的吸收也许能让它更像个人呢。要是再多一点,一定会有新的伙伴吧。” 殷粟皱眉,她自然知道毕方这番话是为了怂恿小水鬼杀人。毕方到底是预示灾祸的神鸟,她朝殷粟露出得意的笑容,抢先一步道:“我可没明说,怎么抉择是他自己要考虑的事。就像每个人类一样。” 管好你自己吧,毕方想。 ———— 殷粟坐在船头,望着下面浑浊的湖水,看不真切。 小水鬼依旧没有向他们道别,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甚至根本没有看着殷粟他们离开。女孩明确地知道这一切不可能轻易抚平他的伤痛,但她至少希望那个看不出性别的小孩儿可以让他漫长的人生不那么孤单。她想让两人学会怎么流利地使用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语言。 毕方与划着船的韩楚翊站在后头,两人小声的交谈着。 “你就这么造出活物,不会被惩罚什么的吗?” “擦边球罢了。”毕方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挑眉露出无奈的表情。 “更何况天界在饥荒的这八年里早就混淆了所谓的‘规则’了。不如说…”她嘲讽似的嗤笑一声,“他们到底还管得住人间吗?” 第二十二章 矛盾 距离那片湖泊已经走过了一段距离,殷粟正将手放在韩楚翊的胸前,用不至于烫伤对方的热量一点一点烘干他身上的单衣。 “所以说你这样太慢了!”毕方在一旁叉着腰不满地鼓起腮帮子。 殷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她也习惯了对方的说话方式,只是无奈地回应:“可是让毕方你来肯定会把衣服烧坏啊。” “唔…那你至少把衣服取下来烘嘛!” 殷粟眨眨眼,有些尴尬地望着坐在地上的韩楚翊。 韩楚翊脸颊略微红了红,随后脱下了身上的衫子:“裤,裤子就算了。反正我也不会感冒。”他这样说我反而会意识到啊!殷粟在内心哀嚎,接过他的衣服背过身去。虽说平时韩楚翊那松松垮垮的衣服就能看见不少肌肉线条,不过他现在浑身湿漉漉的,还有些水珠挂在发烧和皮肤,这样被说出来还是有点害羞或者说……殷粟一边在脑内胡思乱想着,一边胡乱地朝手掌发力。 “喂!还说我呢,小心点!”毕方感觉出声提醒对方,才发现手掌已经凝聚起一小点火星。 “啊啊啊对不起!”殷粟赶忙一收手掐灭火星,好好的扮演烘干机的角色。 毕方无语地看着红着脸背靠背的两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吐槽。欸,什么时候能意识到啊? “哈,刚刚真是惊险啊。”韩楚翊随手一套穿好了烘烤的暖烘烘的衣裳,笑着朝殷粟说着,“如果不是殷粟我们就得一辈子被困在那里了。” “你可能没看到,但那些水鬼都是很好的家伙哦,别说多亏我了,不如说都怪我……”殷粟收拾了下行囊,也站起身。 “不,还是多亏了你。毕方也说了他们本就是魂魄涣散的存在,留在世上只是祸坏,迟早得死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他们不伤人。”殷粟有些激动地提高了音量。 毕方附和着韩楚翊白了她一眼,道:“如果他们真的不伤人,水鬼的数量怎么可能那么多?” “……”殷粟的辩解一下子卡在了喉咙口,“那是不得不自保才…” 韩楚翊叹了口气,揉了揉殷粟的头发:“唉,你还不明白。殷粟你若是觉得,自己为了自保而杀人是可以的话,那我们刚刚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不是吗?” 是啊,哪来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玄武所定下的阵法规矩于常人根本是无法实现的,绝望中的人类又如何不试图杀戮。从头到尾,他们只是在被高阶位的一群神仙玩弄于股掌之中罢了。 但殷粟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想法,她捋开韩楚翊的手,无声地撇过头去。 毕方望着沉默的两人,再次叹了口气,朝殷粟地耳边小声说道:“这么麻烦,还不如让她接管你来得自在呢。啊啊,我到底为什么要帮你压制她啊?明明这也算是一个擦边球,也没坏了大人的规矩,嘻嘻嘻。” “毕方!”韩楚翊那绝赞的五感自然是将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他瞪眼将毕方从殷粟身边拽了回来,却见一脸呆滞的殷粟回头望着他们。女孩金色的瞳孔微张,虹膜闪烁着,蕴着半盏泪水。即使她努力不眨眼,泪水却还是从眼角处落下,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直到她看见了韩楚翊错愣的视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不争气地落了泪,她赶忙提起嘴角用粗糙的拇指擦了擦脸颊,道:“你瞧着,呵呵。害,没事。” 一行三人没有继续交流,只是背起行李再度出发。男孩一路无言,低着头细数路上的石子儿;女孩却是表现得一如既往,朝着刚刚“挑衅”过她的毕方聊着天,时不时笑一笑,用食指轻掩嘴唇。毕方一面回应着殷粟的嬉笑,一面用余光撇着队伍最尾处的韩楚翊,咧开一丝嘲讽,却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他们正身处一片森林,倒也见不到什么人影或是威胁。一路上的野果倒是很多,殷粟与毕方会互相摘一些当零嘴吃,然而韩楚翊却是很警戒周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手中的长枪。他们从老远就看见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这地很是崎岖,说是整片祭坛最高的地方估计也不为过。只是这山似乎被什么奇怪的障眼法包裹着,走进了才能看见这完美的地标。 “马上就到了,绕过这座山。”毕方的脑海里突然传来了韩楚翊的声音。 “哦?你倒是学会用心音了。你是不是天才啊哈哈?开玩笑的。”毕方用心音回应着。 “没用,就试着想了想,没想到你真能听到。”韩楚翊依旧是环顾着周围,殷粟则完全没有发现两人开了私聊。 “比起这个,”韩楚翊继续在心中默念,“靠近中心神殿的地方我一无所知,不然也不会带你们去湖里。但这里绝对会发生不好的事,你对附近有什么了解吗?” “我只知道南宫的内置,对这个祭坛也只是知道规则而已。” 也是,韩楚翊本就没有妄想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连脑中那本书都不知道的事情,想必也只能是像玄武那样的上位神仙在随心乱搞了吧,他到宁愿都是像朱雀那样不染凡尘的人。玄武会出现在北宫就足够让他惊讶了,这人什么都知道,肯定只是来找乐子的。韩楚翊在心中咋舌,批判着这群不负责任的家伙,慢慢走到了山脚附近。 “嗖”一道青色的残影从他们眼前划过。 “哇!”殷粟吓得向后推一步,毕方随手扶住她,转了转眼球心中了然。 “应该快到了,就是时间有些不太对。”毕方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而是自言自语一般地盯着前方的石壁,“所以有人来阻拦我们了吧。” 殷粟愣愣地盯着两人,韩楚翊却了然地点点头靠近他们,围成了一个三角形。都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事实是否如此呢。 年轻男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他轻笑着,道:“毕方,你在这儿啊。” 毕方微微欠身鞠了个躬,朝着面前的空气毕恭毕敬地说道:“参见青龙殿下。” “青龙”却没有现身,只是依旧在不知何处与毕方对话着:“哈哈,你明明知道这只是个小替身。无妨,我也不想破坏规矩,可否请你们在原地坐个几天或者去别的地方呢?” “…”毕方没有说话,她拽了拽殷粟的衣袖示意不要硬碰硬,殷粟了然地点了点头,想要离开。韩楚翊似乎很是不甘,他站出一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准了对的方向,开口道:“我得去中心神殿,你,知道我是谁的吧?” 那声音似乎咋了咋嘴,似乎是被逗笑了:“知道倒是知道,但我也得看在‘你’的面子上好好守着这儿啊,出尔反尔可不是好品质哦。何况你还带着两个不定性因素,这哪能呢?” 韩楚翊似乎是被这声“你”所惹恼了,抓住长枪的手又纂紧了几分。 “白痴!就算这只是青龙殿下的分身也不得硬拼,青龙殿下既然不会伤我们,那走便是了。”毕方拦下韩楚翊踏出的步子,朝他摇头。 “还是说,”毕方瞪了男孩一眼,“你还想着去中心偷大人的东西?” “青龙”听了这话,更是哈哈笑得放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啊这样啊,小毕方还不知道啊。这也当然,毕竟小毕方的实力还不足以看见这么多呢。” “青龙殿下这是何意?” “诶呀。你这一路这么听他的话,可是听得了朱雀的指示?” “正是,虽然属下还是不明白究竟是为何。”毕方点点头,又摇摇头。殷粟听着她那属下的自称,又对比着她平日自称的本尊,反倒是有些忍俊不禁。 青龙突然现身,用现代的话来说,一道全息影像般的影子飘在了毕方的面前。这样貌看着也不过二十左右,一头鸦青色的润发搭在肩上,身上挂面了奇奇怪怪的首饰,看着倒是有点像一位花花的富家公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对毕方笑道:“朱雀说的倒也没错,但是…”他向前几步弯下腰,凑近毕方的耳畔,“如果你的大人因为一些原因想要破坏制定下的规矩,你会怎么办?” 第二十三章 蜀葵 “如果你的大人因为一些原因想要破坏制定下的规矩,你会怎么办?” “你是说…!”毕方退开一步与“青龙”拉开距离,对方见她反应如此之大,捂嘴咯咯笑了几声,道:“看来你是听懂了。我不像朱雀这么死板,倒是不觉得要给他好脸色看啦~”他那节骨分明的纤手指向韩楚翊,嘴角上扬。 “可是,可是…!既然如此,青龙殿下告诉我这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您,究竟是想要我作何反应……”毕方捂住了她的脸颊,头发因为情绪的波动火光摇曳,飘了起来。 “唔,我正是不知道你会如何选择才告诉你的,不是吗?”青龙作出思索状,眼神却瞟向不知所措的殷粟。 韩楚翊深深皱眉,他忍无可忍一般举起长枪对准青龙的眉心刺了过去。 “给我住手!”毕方出手极快,一把便在青龙眉间一寸处握住了枪尖。青龙似是有些惊讶,随即又换上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毕方!”韩楚翊吼道。 “别嚷嚷了!”毕方激动地甩动头发,她的眼睛从这一团火焰的间隙中露出,眼中满是悲愤,“我说过不会破坏大人的规矩。既然现在不该是时候,那就走!就这么简单。” “你又知道什么!只有尽快回到中心神殿,我才能…。”韩楚翊的声音越说越小,但却依旧与毕方僵持着,不愿放手。 毕方低下了脑袋,她似乎是确信了什么东西,小声道:“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 “韩楚翊。”殷粟似乎是在那之后第一次与韩楚翊对话,“走吧。” 韩楚翊咬咬嘴唇,最终还是妥协地一把抽过了毕方握紧的长枪,没有多说一句话。 青龙戏谑地笑了笑,其实就算韩楚翊击中了他,这也不过是他数以万计的分身之一,很快他就能重塑一个回来。毕方这一挡,实则就是在为所有人表明立场了。 “那么,就请回吧。别想着绕路哦,这片森林都是我的眼睛。”青龙朝殷粟三人一鞠躬,便消失在了烟雾之中。 “青龙殿下!”毕方朝着空无一人的上空喊着,“属下是不会承认的,大人就是大人。所以我才会阻止。” 青龙的声音并没有再度传来了,但毕方却确信对方听得一清二楚。 殷粟三人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们自然是不愿意原路返回的,于是便在这片围绕着山峰的硕大森林中闲逛,青龙估计也是知道他们断了去中心神殿的念头,没有阻拦。毕方很是谨慎地走在路上,她能够感受到这里的气息不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悠闲了。 “我们现在该去哪儿?”殷粟提问道。 韩楚翊似乎是在试手感,他耍了几个枪花缓缓开口:“实在没有头绪,不过我本来就想绕过这山,也算是着了道。” 殷粟点点头,再次沉默。毕方咋舌一声,化出羽翼飞到了半空中:“我上去探探路。”她展翅不过也就人的手臂那么长,却不知从哪使出那么大的劲儿一秒便冲入了云层之中。只留一阵热风扑在本想一道追去的殷粟脸上。 又只剩下了一男一女,可氛围却同往日大不相同。殷粟看着地面上超市的木屑,又偷偷用金瞳瞥向着对方。 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方圆之内根本没有多少活物,只听得风声呼啸。如此安静,却更显得尴尬。 似乎是想缓解气氛一般,一道凛冽的气息突然从殷粟身后射出,直奔她的头部。殷粟赶忙侧身躲过,她张开火焰般的翅膀离开地面,快速环顾着四周。“铛”的一声脆响,韩楚翊的枪尖挡住了那突射出来的东西,原来,那是一根绣花针。 “大人可让妾身好等。”一声娇滴滴的女声传来,殷粟这才发现有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坐在树枝头。那女人有着一头棕红色的头发,发尾盘成飞仙髻,脸庞并没有抹上浓妆,只有饱满的朱唇涂上了一缕唇脂。白红渐变的大裙摆明明没有裙撑,却自然而然的蓬起来,形成一个活泼的圆。抹胸出露出标志女人味的沟壑,上面还挂着一朵鲜花。这套卓现着现代西方设计的“晚礼服”却套在这样一个说话古声古色的女子身上。她的声音很是甜美,没有妖怪的那种腥魅之气,面庞和身材也极为精致,仿佛是一个纸娃娃。 “你是?”韩楚翊眼中带着敌意。 女子似乎很是惊讶地看着他,蹙了蹙她的细眉,道:“大人不要说笑了。” 韩楚翊此时心情并不好,他此时收起了一贯的笑意,面容不善:“谁和你说笑了。” 殷粟无言地朝那女人飞远了些,焦急地想要寻回毕方。她知道毕方探路根本要不了多久,尽管她听不懂青龙到底在说什么,但她听得出毕方此时心情也极差,十有八九是飞出去散心了——最坏的情况,她回南宫去了。 “倒是聪明的选择,”这女人也是精明,并没有完全被韩楚翊吸引全部的目光,而是在发现殷粟有展翅动作的一瞬间,手臂向上一举,“不过还是太慢。” “唔!”殷粟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她的身子被拔地而起的树干牢牢捆住,坚硬的树干使得她无法动弹,粗糙的树皮摩擦这她的少女肌肤,一点一点地锁紧。 女子挑挑眉,声音里带着笑:“好胸器。” 韩楚翊用长枪劈开树干,殷粟则泛出火光焚烧着树木,很快她便挣脱成功。落到了地上,殷粟看着女子狭长的双眼,压制住心中的恐惧说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出手?” 女子又看了眼韩楚翊,见对方不打算出声,便悠悠叹了口气,道:“虽然自愧称不上神,却不想妾身这等小妖还入不了您的法眼。反倒是这种三脚猫得您信赖。”她指了指一旁得殷粟,嘲弄般地捂嘴轻笑着。 “这可算不上回答了问题。” “失敬,妾身乃是七月花神蜀葵所幻化的得道花妖。这个局面,莫非是对妾身很不利?”话虽如此,她却没有一丝畏惧,那妖娆的睫毛扑朔着,使得殷粟有些云里雾里。 “殷粟!”女孩支撑不住身子,她左右晃动着,“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她似乎,进入了梦香。 第二十四章 梦境 “殷粟!殷粟!”女孩听见有谁在呼喊着她的姓名。 她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观望着四周。此时她正趴在一片草坪上,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或坐着或站着都铺着野餐布享受着惬意的时光。叫她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见殷粟起身,笑着开口:“你怎么还睡着了啊?难得和家里人一起出来玩,差不多要回家了哦。” “爸爸…?”殷粟揉了揉眼睛,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爸,我能买个金鱼回去吗?”殷粟身边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身子精壮。他嘴里还塞着一根棒棒糖,口齿不清地说道。 父亲点点头,也不怎么在意:“让姐姐带你去,注意安全啊。” 一旁的中年妇女笑着催促他们,一边帮着父亲收拾地面上的残局。 殷粟觉着有些不真切,明明这一切该是那么的合理,但却又有哪里不对,巨大的违和感笼罩着她。可她又是个脆弱的孩子,她无法放手这一切,于是她回答:“好噢,走吧。”她拉起弟弟的手,这是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肉感,殷粟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心,不知为何却有些想要落泪。 卖金鱼的小贩里这儿不远,和那些公园常见的摊子一样,在透明的透气塑料盒子里,装着一条橙红橙红的小金鱼。这金鱼养的倒是膘肥体壮,在阳光下的光泽都显得那么靓丽。弟弟一眼便相中了它,亲自和店主交涉着。 “好嘞!拿好咯。” “搞定!”弟弟笑着举起盒子,看着金鱼不慌不忙地来回游动着。 殷粟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准备带他回去:“好好,那你要好好养着它哦。” “知道了知道了!” 殷粟站在小男孩的身后寻找着父母,却不想这草坪上有不知道哪位缺德的家伙丢了一个半空的易拉罐。弟弟重心不稳,下一秒便摔了一跤。 “殷实!”殷粟赶忙去拉,她死死抓住殷实的左手,男孩的右手却一松。那塑料盒子就这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啪卡”一声摔掉了盖子,金鱼就这么落在了草地上。 盒子中的水流落了一地,很快便渗进了蓬松的土壤之中。那条金灿灿的小金鱼就这么落在了它从未踏足的大地之上,有的不是新奇,而是面对着死亡。它在地面上痛苦挣扎在,在湿润的泥土上翻腾打滚,想要活得更长一些。 殷实赶忙将金鱼捞起放回盒子,可盒子中的水已经撒了一地。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欸,这金鱼真可怜。”;“害死它了。”;“小孩乱跑,活该。” 殷实气愤地朝朝那些人瞪眼,想要骂回去。殷粟却拉住了他,加快脚步回到父母身边。 “爸妈,有凉水吗?”殷粟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一手拽着对方的胳膊就走回了他们的野餐地。 “保温杯里还有些茶,想要喝凉的就得去买了。”妈妈漫不经心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抬眼朝她示意。 “……”见两个孩子沉默,妈妈狐疑地看了看身后生着闷气的殷实,发现了他手上的小盒子,一下便了然。 那盒子里原本还在扑腾着的小金鱼彻底不动了,虽然鳞片的光泽还是那么鲜丽,但眼珠已经在阳光下泛白。 殷实吸吸鼻子,闷闷地应了一声:“回家吧。” 回家,多么普通的一个词。每个人不论去到哪里,最后都会回家,家既是起点也是终点。然而殷实回家只是为了离开,不论是谁,在逃跑的时候都会想到家。但如果那个人是要离开家,那么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地方能够给他庇护了。 金鱼死了,不是任何人的错,它死了。殷实却被说是他害死了它,明明他刚刚答应过要照顾它的。要是她能替弟弟挨骂就好了…殷粟突然觉着有些悲切,她已经没有任何庇护了,但她却绝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她愣了愣神。 女孩的脑袋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感觉周围的野花原本那素雅的清香变得刺鼻,充满着奢侈的味道。下一秒,眼前的一切消失殆尽,殷粟急忙想要抓住身边殷实的手,指尖却穿过了对方的手掌。 场景如塌方一般快速消失,待等回过神来,殷粟已然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 花枝密密丛丛地交叠在一起,叶子有着一些锯齿,花朵则长得像个大碗,宽而大。花蕊是一个锥形的小黄球,花瓣颜色均不相同,但都是粉粉红红的,很是好看。 “这是…?”殷粟对花朵一窍不通,她抚摸着花瓣,脑中突然闪过一段画面。一个女人穿着大裙子,胸前别了一朵花。 花,花…对了!这不就是别在那花妖上的花嘛,这是蜀葵! 殷粟的记忆犹如泉水一般流入她的大脑,她想起了自己昏倒前那女人的眼神。是她把自己拖入了这场梦境。 殷粟屏气凝神,她深呼了一口气,试图运作体内的那股力量。果然这只是她的灵魂,自己根本使不出什么有用的招数。她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衣服,到是没有变化,毕竟她本来就很喜欢这类的衣服。殷粟有些着急地四处探查着,想要寻找出一丝可以回去的希望。这是一整片的无边无际的花海,天空也被染成了粉色,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什么活物。 正当殷粟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垂在肩上的发丝似乎变得不那么柔顺了。以她的记忆力,这是不可能出错的,然而为什么?殷粟赶忙摸上自己的脸颊,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在慢慢变老。说是慢慢倒也不对,这绝不是正常的时间流速,然而却也不能说很快,她至少还有一定的时间。 殷粟焦急地胡乱翻弄着花丛,却依旧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女孩仔细地回忆着当时与蜀葵花妖见面的那几分钟,想要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对了!她赶紧翻找起了白中带红的蜀葵,有没有可能,这花妖的本体会藏在这之中? 这片花海实在太大,即使锁定在一种颜色上,也不得不找很久很久。就算是殷粟记得那花妖胸前别着的花长什么样子,也不一定能及时找到。 殷粟可耗不起这个时间。 她加快步伐寻找着红白渐变的花朵,每一株每一朵都被她仔细地观察过确保没有出错。然而她的腿脚还是在开始一点一点变得不利索,墨紫色的长发也长出了白丝。殷粟突然有些庆幸她还年轻,至少还可以多争取几分钟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16岁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年过半百的妇人,可她却还没有找到,还没有找到。在这片花海中前行本就不易,跟别提还要进行细致的观察,甚至连这仿佛都只能算是孤注一掷。然而殷粟根本没有在意局面的心情,她咬着牙,继续拨弄着花瓣,向着无尽的花海进发。 终于,她找到了一朵,一朵与蜀葵花妖身上完全一致的鲜花,就这么盛开在殷粟的眼前。 女孩,不,此时应该说是老人发出几声苦笑。她的双腿已经无法直立,此时几乎是以爬行的姿势够到了那株蜀葵的茎部。她用已经几乎无力的双手狠狠一扯,将整株蜀葵从中间掐断。 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殷粟落下了泪水,她的眼泪低落在面庞的沟壑之间。她不想就这样死去啊,她还想,还想见一面爸爸妈妈和殷实……正当以为自己终究还是赌错了的时候,她听见了韩楚翊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似乎在与那个花妖对话。 “殷粟不会死的!” “大人语气倒是没有底气,妾身看得出,那是个坚强的孩子。只可惜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反倒削弱了她生的欲望。” “……” 下一秒,殷粟睁开了双眼。她那金色的眼瞳象征着独属于16岁的光芒与希翼。女孩展开双翅,趁着场上没有任何一人反应过来,一把夺过了那花妖胸前的花,别在了自己的耳边。她带着一丝得意且自信的笑,纯属女孩儿的活泼声音朝着对方做了个鬼脸,挑衅般地揶揄着: “谁说我没有生的欲望,没有人能够让我替他赴死。我不会为了自己而活,我要为了我爱的人活着,活下去。这才是我真正站在这里的原因!” 第二十五章 红茵 韩楚翊听见殷粟这话,眼中却满是错愣,接着挂起一丝温柔而欣慰的笑,站在了女孩的身旁。用枪尖指着花妖的鼻子,道:“说的没错,这才是开始呢。” “……”花妖皱着眉头表情扭曲,她看着别在殷粟头上的那朵蜀葵调整好了心绪,“呼,那也让妾身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妾身名为红茵,乃七月花神蜀葵。” 殷粟浅笑着拿下弓箭,道:“殷粟!什么也不是!”说罢她便快速飞上了高空,这是她自己从未到达过的速度。地面战很不利,她必须尽量拉开距离依靠朱雀力量的爆发力把箭射出。 “嗖嗖”一连三发包裹着火光的金色箭矢从高空中闪烁着迸出,韩楚翊则打着配合将身形尽量压低,一路疾跑着对准花妖的胸口刺去。 红茵只是冷淡地睨了他一眼,眼中再没有先前的余裕和敬意。她甚至没有在意向她射来的箭,只是用脚后跟轻敲了下她所坐着的树枝上,那树枝立马长出了几根枝条挡在红茵面前。枝条倒是不粗,却精准无误地挡下了殷粟的攻击。而红茵自己则腾出手来对付韩楚翊,她的手指灵魂地来回运动着,四周便拔地出无数藤曼。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连接着它们和指尖,藤曼灵活地躲避着韩楚翊的攻击,却又可以猛地突刺,一下捆住韩楚翊的脚踝使得他在高速运动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也不过是个莽夫,简直是大材小用。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红茵叹了口气,似乎懒得再与他争执,一根细针不知不从哪里掏了出来,直直地戳穿了韩楚翊的心脏。 殷粟在空中根本看不见那根飞针,她只知道韩楚翊被捆住了脚踝。原本信誓旦旦对方很快就能扫开藤曼站起来,却迟迟不见他动作。女孩有些着急,她慌忙想要下去查看,却被横向飞来的树干猛地一扫,直直地摔倒在了土地之上。 “呃!”她吃痛地喊了一声,勉强用手护住了头部,但强大的冲击迫使她痛苦地捂住了背部,半晌不能起身,“韩…韩楚翊!” 殷粟咬咬牙,展开翅膀带着还未完全恢复过来的身子飞了过去,然而痛感使得她无法集中注意力驾驭这股力量,速度和准向都大不如前东倒西歪,只能十分勉强的躲过红茵的攻击。 “咳咳!”一直倒在地上没有起身的韩楚翊终于单膝支撑着站了起来,他的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却挂着一丝自嘲的笑,“看来这种程度还是要过很久才能恢复啊。”他再度站好,大吼一声一步向前。 红茵眼不斜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故技重施。” 她再次摆摆手将藤曼趋向韩楚翊,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移动位置,而是做出假动作将长枪抛了出去:“殷粟!” 殷粟咬着唇,一把抓过了告诉移动中的蓝色长枪,将手中的热量凝聚在其中。“喝啊!”女孩大吼一声,将变成了一把火弩的长枪再度抛掷过去,“在森林中可能对你有利,可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啊!” 红茵赶忙离开原位,那粗大的火焰长枪此时就扎在她原本坐着的地方,宛如自地狱而来的烈焰烧灼着树干,不一会儿便点着了整颗树丛。火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是积聚了朱雀的力量的真火,寻常的办法根本灭不掉。花妖赶紧自己的肺部在慢慢地干涸收紧,她慌张地看了看自己的那原本纤细的手臂,此时已经因为干燥的空气而变得宛如干柴一般皱巴巴。 殷粟得意地朝她笑着,虽然身子还有些酸疼,但她咧出了一个冷笑:“呵呵,让你也体会一下加剧变老的感觉。” 她的金瞳并没有发光,韩楚翊看着他所熟悉的,泛着光亮的琥珀色眼眸,淡淡地笑了起来。 “还没完!”红茵此时已然变成了一个美女老太婆,她试图操纵起周围的植物,可她的法术本身就是资助生长,已经被烧死的植物们根本无法再度运作。 她气急败坏地用满是仇恨的目光紧盯着韩楚翊,那仿佛被揉碎的嗓音艰难地说着:“妾身,妾身为了您付出了多少。即便如此,您也不愿意见我一面吗!” 她的自称从“妾身”变成了“我”,殷粟不懂这会是代表了什么,她拉起弓对准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的红茵,带着悲怜的眼神道:“晚安红茵,祝你好梦。” “啊啊啊啊!”而红茵却舍命一般地超殷粟扑了过去,她义无反顾地用那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成粉末的手去够殷粟头上的那多花,“还我!” 殷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会有所动作,一时间晃了阵脚忘记后退,待到对方那巫婆一般的手指扒上她的脸颊,这才被焦气熏得倒吸一口凉气。 “当心!”少男的声音从附近传出。 红茵的指尖终究没有碰到那朵花,而且在咫尺间垂下了。她一下躺到在地,没了生气,而刺进她胸腔的,则是一把长剑。 殷粟错愕地向前望去,来人她竟然认得,那是,林旭!他们一行怎么会在这里? “诶呀诶呀,真是好险。本来只是想着来森林找点药材和食物,没想到突然起了大火,竟然还给碰上了殷黎妹子,世界真小。呃,我没记错名字吧…?” “……是殷粟。”女孩暂时没有心情搭理他们,她呆呆地望着侧躺在地的红茵尸体,失了神。她的尸体就像是被烧毁的报纸一般,一点一点化为了飞屑,与这片森林的被烧尽的尘埃一起落地。最后消失不见,不留下一点活在世上的痕迹。 林旭挑了挑眉,道:“一见面就看见妹子被老太婆缠上,嗯?这是…”他的靠近了殷粟的脸,仔细端倪着。 “你看什么?”韩楚翊警惕的盯着他。 林旭赶忙摊手后退一步,笑着答道:“我不是在看她,是看她头上的花。这是朵蜀葵吧?之前没有的来着,在哪找找的诶,这也算是一味中药,不备白不备!” 殷粟摸了摸别在长发上的那朵花,摘下来时才想起道谢:“只有最后一朵了,你若是要,便给你吧。多谢你出手相助。” 林旭也不客气,嬉皮笑脸地接过那朵红白相接的蜀葵,道:“相聚便是缘,何况两次。要不要来我们这儿看看?还能互相交流下情报啥的。”他说着这话,眼睛却撇着两人身边带着的行李。 第二十六章 离别与相遇 韩楚翊对他的提议似乎感到了不悦,他瘪嘴拉过了殷粟的手,道:“不了,我们还要赶路。” 殷粟没有见过他对普通人类如此烦躁,但她看得出,那不是源于敌意,倒是和他们遇见赵辉时的心绪有些相近。殷粟稍稍扭了扭手腕,捏捏韩楚翊的手掌示意他放松:“没事的,他救了我。答谢是应该的,我到不觉得俞苊他们是坏人哦。” 韩楚翊蓝色的眸子黯淡了下去,他移开了视线,却是松开了握着殷粟的手:“我知道。你想去就去吧,但我不会去的。” “韩楚翊…?”殷粟皱了皱眉头。 韩楚翊却只是皱眉苦笑着,将手掌轻轻地抚上女孩柔顺的发顶。你真是变得更坚强了,他想,我以为这把枪能够带给你平稳,但它那标志着另一个人力量好像只是适得其反。我该怎么做啊,殷粟? 殷粟见他不答,便将他的手从头顶放了下来,转头朝林旭回答道:“如果只是小聚一下的话。” 林旭正想开口答应,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鸟鸣。殷粟欣喜地抬头,虽然天空已经被烟雾铺盖的看不真切了,她还是眼尖地捕捉到了一丝毕方的蓝羽。天空一阵狂风大作,瞬间将整片山头的火势熄灭,留下一地焦灰。林旭目瞪口呆地看着天上化有翅膀的人型毕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就走没一会儿就闹出这种事!”毕方嗖的一声落到地面上,打量着站在一旁的林旭,“这小伙是…林旭?” 殷粟之前就发现了毕方记得所有参加祭祀的人的名字,恐怕这也是为了她的“大人”。可林旭却更是被吓到了,他用指尖指指这位不到他胸口的女童,朝殷粟问道:“这小屁孩儿是神仙??你们驯服神兽了??” “什么小屁孩啊!”毕方一怒,朝林旭的膝盖猛地一踹,还坏心眼地沾了些火星上去。 “烫烫烫!”林旭赶忙拍掉火星,讨好似地朝毕方讪笑。他转了转眼睛,拉住了殷粟的手:“殷粟,请你一定带着神仙姐姐和来我们这儿‘作客’,既然都是想活命,互相关照关照是必须的嘛。” “呃…”纵使是殷粟也看得出他究竟是在图什么,但她实在是不会拒绝别人,于是她求助般地回头看向了韩楚翊,却看见了韩楚翊那伤感的目光。 殷粟一下子僵硬在了原地,她记得,她记得这种视线。当时赵辉来找他们组队,他也是这样一副表情,唯一的区别是他似乎少了一丝欣喜,多了一份决绝。 殷粟一咬牙,她改变主意了。女孩回握住林旭的手,表情很是坚决:“请务必让我们跟随!”林旭倒是被她突然的态度转变吓了一跳,不过这也如了他的意。韩楚翊先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随后还是瞥过头去继续沉默着。 毕方挑着眉,彻底是搞懂了这一局面。她用心音朝韩楚翊问话:“你想干什么?” “我得离开,”韩楚翊却没有用心音回答毕方,而是之间把话说了出来。毕方一惊,着急地瞪着对方。韩楚翊却只是继续说下去:“我果然还是得去中心神殿,殷粟会没事的。‘规则’那么牢不可破,所以她还不会有事,我得在这段时间里加快速度。” 女孩抢先开口道:“你真的要走?!” 毕方恨铁不成钢地咬咬牙,她飞起来拽着韩楚翊的衣领道:“你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我说过的吧,大人的规定是绝对的!” “?”林旭看看在这儿突然吵起来的三人,识趣地后退几步,干脆靠在树干上等着他们。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不是一路人。”韩楚翊拍开毕方的手,拿起他那把蓝色的长枪便转身离开。殷粟想要赶紧追上去,却被毕方拦下,她皱紧眉头道:“行了殷粟,我们走。”她头也不回地拉着殷粟的胳膊,抬抬下巴示意林旭带路。 殷粟只得张张嘴巴欲言又止,但她最终却还是选择了跟随毕方。 ———— “于是乎,事情就是这样了!”林旭一手抓着殷粟一手牵着毕方,像是个宣布摔跤比赛结果的裁判一般将两人的手臂高高举起,向着大家介绍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俞苊只是淡淡地睨了一眼,双手捧着水壶抿了一口像个老人家一样缓缓开口:“那男人不在了也好,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坦。” 夏玟娅高高兴兴地挤到跟前眼睛闪闪发光:“小旭说你是神仙?真的吗!” 毕方本就是个懒得经营人际关系的家伙,她随便从指尖生出一点小火苗在夏玟娅眼前晃了晃,道:“我是毕方,还挺有名的应该知道吧?这种程度的事旁边这家伙也能做得到。”她本身就没想着要隐藏身份,这个祭坛根本就是光怪陆离遍地跑,早些挑明倒也乐得自在。 众人发出了羡慕的哦哦感叹声,一个个像是围观戏法一般将两人团团围住,让他们再搞些花样出来。毕方喜欢人类的吹捧,她一个人揽去了殷粟的活儿,又是喷火又是变化,总算是满足了一把小孩子心性。 殷粟勉强脱身,站在了俞苊的旁边。 俞苊依旧小口抿着水,眼睛望向远方,她站起身来,似是漫不经心地朝她搭话:“我可不会让你们白白待在这里,想要留下的话就表现出点用处给我看吧。你得救我的表哥。” “表哥?” “就是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叫谢起宣,他之前在北宫收了重伤,虽然有林旭在勉强吊住了一条命,我还是怕他……” 殷粟点点头,理解了她的意思:“毕方应该是有办法的。” ———— “没法子。”毕方好不容易被别人放过。她眼睛半眯,毫不犹豫地说道。 “呜呜,能不能想个办法?”殷粟撒娇求饶着。 毕方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拜托,我是灾祸神鸟,你让我治病?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俞苊也不勉强,只是点点头道:“忘了我说的吧。你们可以走了。” 毕方很是不满对方的拽样,她懒得和人争辩,张开翅膀飞了起来道:“你倒是很拽,先说好了,不是我们需要你们,而是你们需要我们。只要我想,你们所有人都可以死在这。” “行了行了!”殷粟赶紧拉住毕方,“我们不想起争执,如果你执意,那我们就走咯。” 林旭此时背着那框药草走过三人,听见了殷粟的最后一句话。他连忙赶过来,好声相劝道:“诶诶,别着急走啊!”他朝俞苊使劲眨眼,以他对这儿的人的了解,一定又是俞苊排外导致的。 俞苊也是傲气,只是把头一瞥,闹起了小孩脾气。 “话说你表哥叫什么名字?”毕方问道。 “谢起宣。”俞苊似乎不认为这是需要避嫌的事,便直接告诉了对方。 毕方却是紧盯着林旭箩筐里的那株蜀葵,突然改变了主意:“对了,治他的办法还是有的,只是我们得借一下这位小兄弟啊。”说罢,她自来熟地挽过林旭的脖子。 “我??你们不会要抓我做人体实验吧。”林旭傻傻的看着这位小神仙,又看看俞苊。 俞苊有些愤怒地抓住林旭的手腕,朝毕方喊道:“我不需要牺牲任何人的治疗。” 毕方咯咯一笑,似乎是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她竖起食指抵在唇瓣,话中带笑:“谁说我要牺牲别人,我是要激发他身上的潜能,就像殷粟那样。” 殷粟赶忙回头看向毕方,她大概摸透了毕方的意思,她是想让林旭学会法术。但没有任何力量在体内的他怎么可能学会呢? 俞苊听着毕方的发言松开了手,皱眉道:“你想怎么做?” “简单,让他吃下这朵花。”毕方从箩筐中掏出那多蜀葵,笑得天真。 俞苊看了看林旭的表情,似是在询问对方的意见。 “嘛,蜀葵倒是没毒……我倒是不介意啦。”林旭一手扶着脖颈耸耸肩。 俞苊点点头,道:“好,那就试一试。但若是一旦发现林旭有不对的状况,我会毫不犹豫地攻击你们。” “成交。”毕方一手捻着花,挑起眉毛戏谑地看着仍旧有些云里雾里的林旭。 殷粟赶忙扯扯毕方的衣摆,很是担忧:“没问题吗?就算真的不会伤到他,要是像我当时那样反应剧烈肯定会被俞苊他们误会的。” 毕方用一如既往甜腻的声线解释着:“你那时候吞噬的可是朱雀殿下的力量,区区一个花妖肯定不比那时候。况且有我在,如果情况不在,我会阻止的。倒也不是想帮那家伙,不过谢起宣……倒是有趣的名字。况且我还挺喜欢打破规矩的,第二个获得法力的人类,嘻嘻。”毕方在空中打了个转,心情很是不错。 谢起宣,谢起宣,他竟然也会受伤啊。 第二十七章 痊愈 林旭和俞苊站在靠近高山附近的山洞里,潮湿的地面使得她们无法坐下来休息。另一边,殷粟则侧身靠在石壁上,身上的热量使得她不会被寒气所侵扰。毕方就站在三人身前,她的手中凝聚出一个火球照明,朝林旭说明着:“可能有点疼,你悠着点,有事就喊出来,我会帮你抑制。” 林旭吞了口唾沫,点点头。 毕方掏出那多蜀葵,她轻抚这花瓣,一点点将它托在了空中。毕方打了个响指,那多小花便化为了一团颗粒物漂浮在空中。 “张嘴。” “嘶——咳咳!”林旭乖乖张嘴,那团飞沫一下就飞进了他的嘴里,害得他咳嗽几声,“味道还可以嘛,凉凉的。”待到那些个玩意儿在口中融化,林旭砸吧砸吧嘴,评价道。 俞苊先是松了口气,下一秒却看见林旭突然唔了一声半蹲在地上。她连忙上前扶住林旭,焦急地询问道:“怎么了?!” 林旭此时还有些意识,只是蜷缩在地捂住肚子,朝俞苊摆摆手,道:“还,还行。可以忍受。” 毕方咯咯一笑,飞了下来:“当然得忍啦,这种程度都忍不了,那可甭想治好谢起宣了。” 殷粟赶过来朝俞苊解释道:“没事的。我当时都失去意识了,毕方也能帮我。” 俞苊从鼻孔中冷哼一声,用赤红色的瞳孔狠瞪了毕方一眼,好像在说若是不在几分钟内搞定就要开战。毕方耸耸肩,留有尖长指尖的手抚上了男孩的发顶。 林旭依旧保持着蹲坐的姿势,但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他晃晃脑袋,道:“欸,好像过去了。”毕方抬抬下巴,朝俞苊自豪地炫耀着:“本来的话,还是他们自己克服比较好。但你们太没用了。” 俞苊倒也不恼,她只是扶起林旭,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毕方见她这般,也只得轻哼一声不好玩儿。她转身挽起殷粟的手,道:“你们不是要救人吗,快走啊。” “咳咳!”相对略显得成熟的男人咳嗽声从一处搭建简陋的小帐篷里传出。俞苊焦急地掀开帘子跑了过去,她身后跟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林旭,背着手像个老干部查岗的毕方以及双手握在胸前有些拘束的殷粟。 这帐篷是真的很小,林旭不得不弯腰,几个人蜷缩在一块儿看着躺在便携式小床的谢起宣。毕方戳了戳对方的脸颊,他的脸上有着些许划伤,但看得出已经在能做的东西的基础上进行了初步的处理。俞苊想要拍开她的手,却听毕方开口:“喂,谢起宣?你还真能装啊,躺在这儿气喘吁吁的样子,这儿有多少东西还能伤了你。” 谢起宣听见了稚嫩的声音,他虚弱地眯着眼,试图辨认着来人,但却对这张孩子般的脸一无所知,于是他喘息着问道:“你…你是…谁?” 毕方皱起了眉头,她狐疑地瞪着谢起宣,像是要戳穿他的谎言,却又找不到任何破绽。 俞苊伸出左手拦住毕方越凑越近的脑袋,道:“他被蠃鱼所伤。” “蠃鱼?!”毕方很是震惊,她更是迷惑地看着谢起宣,甚至眼神还多了一丝嫌弃。 “那是什么?很强吗?”殷粟问道。 毕方翻了个白眼,道:“恰恰相反,它在神兽之中弱炸了。虽说人类确实是赢不了神兽,但谢起宣…?”毕方叹了口气,懒得解释下去,“算了算了,等他治好了我再问吧。” 毕方挥挥手,示意林旭蹲下身子来。他乖乖弯腰与毕方平视,好声好气地问道:“祖宗,要我干什么?” 毕方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一手把着谢起宣的脉,一手握住林旭的手腕:“你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一下体内的力量,然后试着把它通过我一点一点地往外移动。” “这么抽象??”林旭蹲着身子,将信将疑地闭起了眼睛。殷粟只是轻声笑笑,毕竟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即使闭上眼睛,看得见的也只有一片漆黑。林旭的眼球在眼皮地下转了又转,嘴里发出狐疑的嗯嗯声。不过至少,他很是清楚自己身体各个感官的位置,虽说看不见,但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反过来心灵就是眼睛的窗户。他靠着感觉一点点摸索着每一个器官此时的状态,终于感受到了一丝酥痒。这就像是一条游走在他体内的小蛇,从脚直窜到头顶心。林旭打了个哆嗦,这“东西”可能算是找到了,可要怎么才能驱赶它的。 纵使是再怎么有理论知识,纸上谈兵也是无用功。林旭只得在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出去!出去!那条“小蛇”却像是一阵风,穿梭的更是欢腾。正当林旭不耐烦地想要睁眼,却听见有一个甜美的女声悄然窜入他的耳中,这不是在场任何一个人的,更像是一种无中生有。 “妾身竟被关到这种地方。” “哇靠!什么玩意儿!”林旭吓得向后倒去,噗通一下坐了个屁股蹲,毕方的手也被挣脱开来。 那声音便是本该已经死去的红茵:“虽说我还没有得道升仙,但好歹也是个几千年的花妖。他们恐怕也不觉得我会轻易死掉,所以才把我的力量转移到你身上吧。”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啊?”林旭依旧乖乖闭着眼,他朝着面前的空气胡乱挥着手,却是吓到了俞苊等人。 “他怎么了?”俞苊看向毕方。 毕方冷眼看着她,重新拽住林旭的手腕闭上眼,道:“是那个蜀葵花妖在作怪,但她已经造不成什么伤害,无妨。” “……”俞苊自知帮不上忙,便也不再作声。 另一边,红茵依旧在和林旭“愉快地聊着天”,此时的她只有声音能够凝聚,根本算不上一个生灵:“你确实资质不错,我可以教你如何运用我的力量呀。” “喂!”毕方的声音唐突地出现,“你可真是阴魂不散,不过借此机会我也好问你,当时你攻击殷粟究竟是为何?你难得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诶呀,这不是毕方小姐嘛,贵安。我本无意伤人,但您难道看不出来,那个‘韩楚翊’是假扮的大人吗?反正大人的那个规矩本身就是为了守住蓝枪。蓝枪已经被夺,一网打尽那女祸和男灾岂不更好?” “…不管他是不是真正的大人,我也不会允许有人乱坏规矩。我看你就是嫉妒殷粟吧,扯那么多有的没的还把自己放在道德高位,真是厚颜无耻。” “那个,”一个男声弱弱地插话进来,“请问我是来在听三角恋八卦的吗?” “……差点把你给忘了。”毕方干笑一声。 在外人的眼里,不会用心音的林旭只是一个闭着眼指手画脚的傻子。但林旭并不知情,他叉腰盘腿坐在地上,一脸的老赖样:“虽说吧,平时的我还蛮喜欢听八卦的,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谢哥不是?两位祖宗就别拌嘴了,要教啥我学就是了。” 红茵呼呼浅笑,她那带着成熟气质的声音和毕方的稚嫩童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带着笑意说道:“你什么也不用学,若是想救人,我帮你便是了。” “你这么好心?”林旭和毕方都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怎么?花妖本就不会作恶,哪像你旁边那位大火灾厄的象征。”红茵也不忘呛一声毕方,她说得诚恳,“我可以让你身体自动记下如何使用我会的一些基本法术,虽然肯定不如我的全盛期,但治伤什么的倒也不愁。” 林旭摆摆手:“你也别卖关子了,肯定有什么条件吧。你尽管说,能做的我就做。” 红茵的声音似乎变得高兴了些,她带着笑意说着:“那话就好说了。用你们的话来说——我想要你眼睛的权限。” “权限?” “是,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举动,只是和你分享视野。”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吧。虽然我很想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恐怕你也不会回。不过之后你要是做出什么超出范围的事,恕不退货,用你的方法揍你哦!”他挥挥拳头朝着红茵呲牙咧嘴。 红茵咯咯一笑:“成交。” 林旭和毕方缓缓睁开了眼睛,俞苊连忙上前一步,焦急地询问结果如何。林旭有些尴尬地朝她笑笑:“应该…?虽说她说了会帮我,但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用啊。” 毕方敲敲林旭的脑袋,撇撇嘴示意他站到谢起宣床前。林旭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有些僵硬地站在那儿。要是失败了怎么办?他这么想着,额前冒起了汗。 毕方只是让他把手覆盖站在谢起宣的胸口,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说。林旭虽然照做,却根本看不出谢起宣究竟有什么变化。他有些烦躁地想要再次尝试将那股力量往手心逼,却听见红茵的说话声:“别急啊,说好了的。” 只一瞬间,林旭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粉红色的花海,他第一次看见了那说话声的主人。那是一个成熟的女人,棕红色的头发卓现出她的气质。男孩后退一步,问道:“这里是哪儿?” “是我的梦,或者说,神识?”花妖那饱满的指腹摸索着自己豆蔻色的唇瓣,“多亏了你给我分享了视野,我可算是恢复了凝聚神识结界的力量。” “你不是说要帮我治病的吗?” “嗯哼。”红茵哼着歌,像一阵风一般低空飞在花田之中,抚摸着每一片花瓣,”就给你看看吧,我的力量。” 清风刮起,那么柔和的风,却吹得林旭眯起了眼。他看见漫天的花海被吹起一片片的花瓣,将他的视线盖上一片风情。 回到现实,林旭的手依旧放在谢起宣的头顶,不同的是,他的手心竟然泛出了粉色的光芒,奇特的酥痒感在掌心来回游走,却不会离开到别处去。 “记住这份感觉哦。”林旭听见红茵的声音在脑海中划过。 谢起宣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他的脸色也愈来愈好,很快便恢复了血气。“唔…”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下一秒睁开了眼。 “哥!”俞苊急忙上前挽住了谢起宣的脖子,她锐利的眼睛被柔情灌满,落下了泪水。“谢哥!”林旭松开手,也焦急地握住他的手,过了几秒才想起来通知别人,掀开帘子大呼小叫地向外跑去。 “谢哥好了!谢哥好了!” 第二十八章 谢起宣此人 “哇!”殷粟和毕方已经被来人从这小帐篷中挤了出去,毕方气鼓鼓地想要飞过去烧了帐篷,被殷粟狠狠地拽住,“要说的话,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欸!” 这么小的一个帐篷被七个人涌进去,已经鼓成了一个小球。这些人熙熙攘攘地拽着谢起宣走了出来,谢起宣也恢复了与殷粟第一次见面时的精气神,那头浅金色的长发此时搭在他的肩上,宛如阳光下的浅滩,无不散发出光泽,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宝藏。不,那本身便是宝藏。 “谢谢小神仙谢谢小神仙!”夏玟娅从人群中蹦了出来,抓住毕方的手不断晃动着。 “呃…不用谢,你们能不能消停点儿,我有话要问谢起宣。” “真的谢谢你啊!”陈子帆啪啪拍着毕方的小身板,让人怀疑他这一巴掌就能把毕方给拍夭折了。 “所以说你们先停一停!” 楚悦出声拦住又一次将毕方团团围住的人们,她的声音像云雀,像涓流,飘飘然然地流入人们的耳畔:“好了好了,谢哥也刚刚恢复,林旭用的也是位置的技术,现在还是请小神仙好好整顿一下吧。” “……怎么还叫小神仙……”毕方嘟囔着从夏玟娅的怀里挣脱开来,她挥挥手,招呼着一脸茫然相的谢起宣。 两人走到了聚集地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毕方盯着对方鸽红色的眼眸,叹了口气,道:“说说你的身世吧。” “?”谢起宣狐疑地看了看她,“好吧,既然你带着林旭治好了我,那我便如实回答。很普通,我是中产阶级家庭的长儿,俞苊是我的表妹,楚悦他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硬要说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事,我以前也参加过星湖祭,当时在和蠃鱼战斗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所救。他直到祭祀结束前一直关照着我,不过离开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再也没有见过彼此。” “有没有和那个男人的具体描述?” “事实上,在被他救起之后的记忆我已经模糊的完全记不清了,包括那人的长相。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对我很好。” “还有?” “……”谢起宣盯着毕方的眼睛,还是叹了口气继续说,“瞒不过你,虽然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但我确实在那之后,” 他突然停下了,从大腿侧面绑着的刀鞘中掏出匕首,这匕首握在他的手上,缓缓浮现出一道道金黄色的暗纹。他随手一挥,匕首便直直插入了身后的树干之中。然而树干并没有裂开,也没有倒下,而是整个炸了开来化为一颗颗金色的颗粒。“获得了一些奇怪的力量。” 毕方嗤笑一声:“那你怎么还被区区一条蠃鱼伤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北宫封印了我的力量。” “嗯。”果然还是因为玄武殿下吧,毕方这样想着,继续发问,“还有吧?不用紧张,我也是站在大人这边的。” “可是我确确实实是一五一十全说了。我实在想不到你还想听什么。” 毕方皱眉,她让焰火染上她的眉梢,橙色的瞳孔威胁似的瞪着谢起宣,对方却依旧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她无奈地一瞥头,道:“好吧,看来你确实没有撒谎。” 他不可能忘记啊,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这和韩楚翊也脱不开干系。毕方摸索着下巴,沉默。 “罢了,你不记得也无妨。你是个好苗子,倒是有些可惜。”反正迟早要死的,毕方眼神飘忽地想着。 “等一下,”谢起宣拉住正打算回去的毕方,“关于那个叫韩楚翊的人,你知道多少?” 毕方摊开双手:“很不巧,我对他也几乎一无所知。硬要说的话,他是个小偷。” 谢起宣并听不懂毕方的话中有话,也知道对方不会松口。他只得放开手,和毕方一块儿离开。 “毕方!”殷粟高兴地带着一盆被处理好的肉迎上毕方,“俞苊他们说要开迎接我们和庆祝谢起宣治好的‘派对’,现在正在准备呢,你也来吧。” 毕方翻了个白眼,问道:“你们有足够的食物?” “他们这几天一直在收集食物,你瞧,这是马肉哦。”殷粟托起盘子,给她看血淋淋的马肉切片。 “……”毕方转头看了眼谢起宣,问道:“你们还真是慷慨,不用省着点吗?” 谢起宣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和韩楚翊或是林旭的笑容都很不一样,他的笑永远是真假参半。他薄唇轻启,道:“肉本来就容易烂吧。” 小火堆已经架好,殷粟被推搡着要求“表演”,于是她便变出了个小火球飞进那堆枯枝之中,一瞬就燃起了火苗,噼啪着发出声响。 几人都是难道地吃饱喝足一顿,俞苊一个个的让大家自我介绍,竟难得有了一丝不知多少年前郊游一般的气氛。殷粟很是活跃地与大家交流,玩着些小游戏。虽说俞苊是个没有安全感的排外的女孩,对自己哥哥的救命恩人倒是表现得很尊敬,也不再和毕方对呛。 他们一直欢腾到了深夜,这才熄了火准备睡觉。 “对不起啊,我们没有多余的睡袋和帐篷了,不建议的话倒是可以和我挤一挤。”楚悦一边眯着眼睛收拾,一边笑盈盈地朝殷粟提议。 殷粟赶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们这几天一直都是直接睡在地上的,虽然真的很容易背部酸疼,但也习惯了。” “你们睡我那儿吧,”俞苊坐在地上翻腾着火堆不让它熄灭,“我去我哥那里。” “欸,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殷粟也不多推辞,点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话说俞苊,”毕方变成小鸟盘在殷粟头顶,问道,“你和你哥关系那么好,知不知道他从星湖祭回来之后有什么异样之类的吗?” “异样…?”俞苊皱眉,她抬头看了看楚悦,询问对方的意见。 楚悦却也只是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我们大家都没发现什么异样吧,要说异样,最近的他才奇怪呢。” “哦?具体说说?” “嗯,他在进入星湖祭之后就表现的有些反常,倒不是像又什么心事,反而像是有些记忆错乱了,总是云里雾里的呢。” 毕方闭上眼睛,也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装睡。总之,她没有在回答任何的话,而是就这么蜗居在殷粟的头顶,沉默着。 夜深了,殷粟像往常一样抱着这只小鸟睡觉,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们好歹有了个现代化的帐篷作为“房子”。而殷粟却没有睡着,她知道毕方有话想对她说。昨天的毕方太过反常,她虽然听不懂青龙的意思,但毕方一定是收到了相当大的打击,今天才会如此武断,对谢起宣也似乎另有所图。 “殷粟,”果然,对方开口了,“如果说,我们现在存活的世界,是一个被改变了细枝末节的平行世界,你会怎么想?” “嗯…太深奥的事我也不懂,不过就算是平行世界,这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我的世界不是嘛。那就好好思考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就好啦。” “……”毕方再度陷入了沉默,这一次,殷粟没有再等到对方开口。 第二十九章 真相? “今天我们就要出发。”俞苊负责叫醒殷粟和毕方两人,难得的“好觉”让两人都睡到了晌午,殷粟打着哈欠从睡袋里钻出来。她显然是还没睡醒,打着哈欠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皮,迷迷糊糊地开口:“去哪……?” 俞苊钻进帐篷,一边收拾着睡袋一边回答:“我们要翻过那座山,那是整片祭坛最高的地方,一定能在顶峰发现什么有用的消息。喏。”说话之间她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把东西都递给了殷粟。殷粟先是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随即又猛地惊醒,赶忙阻拦道:“不行!不能去那里!” “为什么?”俞苊皱眉,被她那猩红色的眼睛紧盯着的殷粟反而有些结巴了起来,她支支吾吾地思考到底能不能把“青龙”的存在道出。她只得胡乱地转移视线,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你,你问问林旭就知道了。那片森林很危险,他就是把我们救下来的。” 俞苊将信将疑第挑起一边眉毛,她有些不耐烦地揉揉自己的短发,动身寻找林旭。 “啊,你说那片森林?”林旭挠挠脸颊,他呵呵一笑,道,“确实,那时候看到殷粟他们被老太婆袭击了呢。” “那不是什么老太婆,是红茵,蜀葵的花妖。”殷粟没来得及在意林旭听闻后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急忙解释道,“这样的妖怪不知道森林里会埋伏着多少,对于普通人的你们来说太危险了。” 俞苊摸摸下巴,她是个十分重视同伴的首领,绝不会轻易带着队伍冒险。正当殷粟松了口气,认为成功劝说了对方的时候,谢起宣却慢慢走了过来。 “在干啥呢?”他仗着身高优势将手就这么搁在了俞苊的头顶,却是被对方狠狠踹了一脚,“诶哟!停,停!我这不是来出主意的吗?反正毕方也在,我觉得不会出什么事哦。” 俞苊一手拽着对方的手腕,还是不放心的露出犹豫的表情。 殷粟着了急,赶求助似地戳戳还趴在她头顶呼呼大睡的毕方,请她帮忙说服俞苊。毕方被侵扰了回笼觉,很是不满地飞了起来,大呼小叫着干嘛。 “毕方,”俞苊询问着这位小神仙的意见,“你觉得这篇森林危险吗?” “……”毕方似乎是很快便搞懂了当前的局势,她变回人型漂浮在空中,轻咬着嘴唇却不直视对方,有些儿像撒娇失败后的孩子。不过纠结过后她最终还是选择开口:“我之前在那里巡视过,除了红茵一个例外也不算危险吧。这里的战力也不少,更何况有我在。” “毕方!!”殷粟用气音小声地斥责对方。 “怎么?”毕方回头,用冷漠的眼神看向殷粟。殷粟被这样的眼神吓到,自从离开南宫。她也有很久没看到这样的眼神了。她也不知道毕方究竟发现了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女孩琥珀色的眼眸转动着,却怎么也想不通,她只希望有一天对方可以亲口告诉她。可是,真的能等到这样的一天吗?韩楚翊也是,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就离开了,就算他们那天吵了架,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吧…!殷粟的思绪已经渐渐绕到了别处,她低着头,不再阻拦俞苊。 “行,那么就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森林。”俞苊点点头,也不多做讨论。 “毕方,你能不能和我谈谈。”见其他几人都散去准备,殷粟小声地朝毕方问道。 毕方只是包臂漂浮在空中,道:“我没说谎,这篇森林应该没有会伤到他们性命的东西的,一切‘本该如此’呢。红茵只是一个嫉妒你的小花妖,她是不该出现的未知数之一。” “我不是不相信,但是,你是不是是时候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和韩楚翊一直一直都瞒着我讲悄悄话,我不是不知道。现在韩楚翊不想瞒了,所以他走了,那你呢?” 毕方撇开头,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讨厌和人对视:“他不是因为不想瞒了,正是为了你,为了能继续瞒下去啊…虽然我不赞同他的做法就是了。”她叹了口气,就这么接着说了下去,“我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这是大人的‘规矩’,谁也不能泄露,不能破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擦边球’,如果你真的想听的话。” “告诉我吧。”殷粟十分坚毅地点点头。 “好吧。”毕方深吸一口气,她认真地紧盯着殷粟的眼睛,“韩楚翊就是大人,而我们所在的世界,是大人所放弃了一个世界后重塑的一个新世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也像被重塑了一样。我本不信,全当他是一个用什么途径夺去大人肉体的家伙。但朱雀殿下的话总让我感到不对劲,直到青龙殿下点信了我,我才真正将我那一直埋在心底不愿面对的事实刨出来。” “谢起宣恐怕也是受到了世界重塑的影响。除了像朱雀殿下那样的高位者,我们都失去了先前世界的记忆。而谢起宣,他作为人类则导致了记忆混乱,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他本该是大人的助手,同样负责维护‘规矩’。” 殷粟回想起昨晚毕方和她的对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神就算这样的存在,即使肉身灭却了也有无数途径‘复活’。虽然连死过都算不上就是了。”殷粟又想起玄武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奇怪的头疼感再一次涌现出来,她呜呜地抱住脑袋,却死活想不起来这奇妙的既视感究竟从何而来。那么多一直以来奇奇怪怪的说法似乎都有了解释,殷粟的脑海中不断传出不同的人的对话声,震得她紧紧捂住了耳朵。 “有位朋友请我来镇守此处。” “那只要知道这也是你的‘大人’的命令。” “如果你的大人因为一些原因想要破坏制定下的规矩,你会怎么办?” 上位者的话语串联在了一起,殷粟不满他们的高高在上,咬牙低吼着。 毕方看着这样的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上前搀扶,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她只是就这么淡淡地看着殷粟,眼中饱含着五味杂陈的情绪,有无奈也有哀叹。半晌,她才重新开口道:“我想,韩楚翊是为了你重塑了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吧,只是他想必是失去了作为‘大人’的记忆,才会如此莽撞地走一步看一步。” “为了…我?”殷粟蹲下身子,她的眼中带有一丝晶莹闪烁。纵然是她,也大概理解了毕方的意思,在原本的世界,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但若是韩楚翊失去了先前世界的记忆,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殷粟又一次会想起韩楚翊初见时的样子,他的微笑,对待赵辉和林旭他们时的无力感,一切都好像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串联在了一起。她这才懂得,韩楚翊的表情中,究竟带有多少她不曾涉足的感情。 毕方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殿下们究竟有何打算,现在的这个韩楚翊有到底算是什么,反正我到底只是‘一介小妖’,没有资格过问。但是你,殷粟,”她走上前去,蹲下来与殷粟平视,缓缓牵起对方的手,“你的话一定能救救大人的,对吗?” 殷粟紧紧握住毕方那柔软的小手,她咬紧下唇,颤抖的声音仿佛是从嘴缝中撕扯出来:“毕方……我也得告诉你一件事。”她抬起头,眼中摒住的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看向同样表情缄默的毕方,“韩楚翊他,恐怕不是因为世界的重塑才失去的记忆,从最初的一开始,他便是韩楚翊了。” “你是说?” “他从那个原本的世界,至少在参加星湖祭的时候,就已经是我所知道的那个韩楚翊了。不然,他是不会对赵大哥他露出那样的表情的。他,一定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成为了现在的韩楚翊,比如说……”殷粟顿了顿,提出她的猜想: “身体重塑。” 第三十章 他 “身体重塑。” 毕方眨巴眨巴眼,愣了愣神。半晌,她才像是反应过来了殷粟所说的话一般大喊了起来:“哈啊?!!”她整个人彭的一声变回了鸟儿,围在女孩身边打着转儿。她叽叽喳喳地叫唤着,还不断喊着诸如不可能之类的话。 “毕方,毕方你冷静点。”殷粟赶紧抓准机会拽住她的尾巴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对方还是神经质的深呼吸着,好一会儿才彻底缓过神来。 毕方的眼神有些惊恐,她来来回回看着殷粟和周围的景象,小声地说:“确实,确实也不是不能没有这个可能…?不,完全就是因为这个吧!”她抓狂般用翅膀胡乱地搓弄着脑袋,大叫着。 “哇!冷静点,和我说说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吧。” 毕方的嘴中发出难以言说的声音,她像个孩子般在原地纠结了许久,这才开口:“大人他,很帅,特别帅,非常帅!做什么事情都神采奕奕的,总是对自己充满自信,用最好的状态面对敌人。他并不是本身就存在于上位世界的神使,只是传闻说,他本是一阶普通人,却不知经历了什么得到天道指点。虽然我这种程度的小妖没人知道大人究竟是什么人,但他一直是我们的偶像!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曾经的经历留下的阴影,大人不论是受到了什么程度的小伤,都一定会动用神力修复自己。” “……这不就是单纯的强迫症。”殷粟小声吐槽着,但听毕方这么一说,她的猜测估计八九不离十。这个韩楚翊的“前身”因为动用了太多次神力最后就连灵魂都变得不是本来的自己了。 毕方狠狠瞪了殷粟一脸,她果然尊敬那位大人,似乎是容不得一丝坏话。她沉默半晌,又开口道:“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他所定下的‘规矩’?大人将我们一环一环地镇守在这里,为的是守住中心神殿的长枪。我猜,他一定为自己备了后路将一缕神识分在那柄长枪里,照道理,只要肉身寻回了长枪,那么灵魂也会自然而然地回来。” “但韩楚翊已经得到那把长枪了啊?为什么韩楚翊没有被那个‘大人’所取代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个韩楚翊究竟是一个单独的灵魂还是失忆的大人我也无从而知,但至少我知道只要韩楚翊这次再次回到中心神殿,一定会发生什么变化的。”毕方顿了顿,“之前韩楚翊带着那把长枪的时候我以为中心神殿已经被闯入。但照青龙殿下的话,韩楚翊所带着的那把枪应该是韩楚翊所在的原本的世界里带出来的,那么,中心神殿就会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长枪……韩楚翊估计也是奔着这点才那么急迫地想要进入中心神殿,他也想要寻回完整的真相吧。” “那我们果然还是得去帮韩楚翊吧…?”殷粟试探似地问道。 “不会让你去的,”毕方变回女童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殷粟面前的石墩子上,翘起二郎腿,眼神却少有的没有稚气,而是冰冷和不可否决的坚持,“这也是‘规矩’。我所敬仰的是我的‘大人’,而不是韩楚翊,就像我对青龙殿下所说的一样。” “……”殷粟无言,不再说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该出发喽。”林旭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两个姑娘都大叫一声蹦了一声。林旭揉揉耳朵咋舌道:“怎么了怎么了犯什么神经呢?赶紧准备哦。”女孩们赶忙提起大包小包的东西,跟上林旭,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彼此暗自将刚刚所讨论的一切都埋在了心底。 殷粟总算是在除了生火方面在她新的同伴们面前“炫耀”了一把,她张开红色的翅膀快速在森林上面大概飞了一圈,随后回到他们的营地。“哦哦!”女孩听着这些哥哥姐姐们的惊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她嘿嘿一笑,道:“如果是要上山,往左边儿走有一条小路,我给你们带路吧。” “小殷!”夏玟娅猛地扑上来,双手紧紧钩住女孩的脖子蹭啊蹭,她栗色的马尾辫蹭得殷粟有些发痒,她咯咯笑起来,同样将手搭上对方得手臂。 “我们家小殷是天才!”夏玟娅兴奋地举起双臂大喊着。俞苊站在她的身后抱臂轻笑,最后伸手拽了拽转着圈的夏玟娅。 作为带路的“小神仙”,毕方和殷粟站在队伍最前端,后面跟着的便是谢起宣和俞苊,再之后则是楚悦和周铭,最后才是陈子帆,林旭和夏玟娅这群吵吵嚷嚷的家伙们。 上山的路要经过之前殷粟他们与红茵交战过的地方,那片地方已经被烧了个一干二净,只能看到光秃秃的一片土壤。走到这块儿的时候,队尾的林旭像是在和空气吵架一般咋咋呼呼,被陈子帆等人嘲笑了好一番。 “我…!红茵你快闭嘴!”林旭恼羞成怒地追锤着陈子帆和谢起宣,几个男孩子就这么打闹在一起, 在这片旷地嘻笑着。 殷粟轻笑着与一行人开始慢慢赶路,这感觉有点儿像家,让她莫名的理解了为什么这行人明明姓氏各不相同却能够如此信任且在意彼此了。她突然又有些想念殷实,明明和红茵一战的时候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完好无损地带着战利品和家人团聚,16岁的姑娘却依旧忍不住多愁善感。 毕方环视着周围感受着气息,明明他们已经要到达上山的路,青龙的分身却依旧没有出面阻止。莫非他想要阻拦的只有韩楚翊一人?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殷粟看着警惕的毕方,她虽然不曾松懈,却表现的不怎么意外。她估计知道青龙不会再出现,毕竟那时候那么肯定的说明了森林没有危险,而且也没有撒谎。 殷粟摇摇头把那些个胡乱的思绪都暂时抛在脑后,她坚毅的眼神直视着前方。现在重要的是她身边的人,是当下,尽管她还是在意着韩楚翊,但现在却不是去思考这些的时候。 第三十一章 林旭此人 “这里的气候真舒适啊,说到底,为什么祭坛里的环境会和外面差这么多呢?”陈子帆伸了个懒腰,这一路上实在是过于安全,大家紧绷的神经都慢慢松懈了下来,现在到有了些郊游的气氛。 “等一下。”毕方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间,另一只手拦住身后的一行人,半蹲着小声匍匐前进。殷粟赶忙噤声,她对青龙的警告还是十分谨慎,此时也悄悄在手中蓄力随时准备攻击。 “悉悉索索”的声响传出,殷粟身后的俞苊猛地抬头,却听见似乎是从头顶的绿叶在沙沙作响。几片叶子被摇落了下来,只是这说不上是一颗大树,而是一颗小的不能在小的树丛,叶子也每长多少,更别提藏下一个人了。殷粟皱着眉头,她拉起弓试探性的对准树丛,大声问道:“谁,快出来!” 一片寂静,甚至连沙沙声都不再听见,可众人却不觉得是听错了。毕方示意大家蹑手绕过这颗诡异的树,然而,正当众人就要踏过这个树丛之时,站在中心位置的周铭突然消失不见了。 “!!!”众人连忙回头,俞苊等人不愧是知心的好友,很快便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圆阵他们十分注意着脚下的一切。殷粟和毕方则连忙飞到了空中,俯视着地面的格局。却是再无任何响动。几个人的表现都显得十分焦急,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惊扰现在的寂静,因为一旦出声,很有可能会出现下一个失踪者。 走在周铭身后的,是陈子帆、林旭和夏玟娅三人。俞苊向三人挑了挑下巴,得到的却是齐齐的点头,看来,没有人知道周铭究竟是如何消失的。于是女孩首领又抬头望了望毕方,毕方只是悬浮在空中环视着,半晌,她才小声开口:“错不了,我们现在进入了上山的防线——这里到处都是没有神识的树妖,只会根据土地的动静行动。周铭应该是被拉入的地底的某个空间。” 听罢,俞苊只是点了点头,她的双脚并没有离开地面,因此她不敢开口,但还是朝周围的人用手指比划了一番,示意他们找到机会就去救出周铭。 正当局面僵持之时,俞苊等人所围成的圆形中突然钻出一个粗壮的树干。俞苊大惊,一把拽过谢起宣就像散开,却不想林旭一手拦住了她。林旭左手捏成拳头,仿佛有什么无形无色的重物正拖拽着他的手臂一般费劲地向上举起,俞苊这才发现,那树干慢慢地延展开来,盖住了他们的脚底,整个像铲子一般将他们从地底挖了上来。 “这是?”俞苊这才小声开口。 林旭松开紧握着的拳头摸了摸鼻子,道:“害,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手好像是自然而然的就动起来了。” 毕方笑着用鼻孔哼哼了几声,仿佛是在向那位躲在林旭身体里的花妖道谢。她在空中接着说道:“我到不是不能把这里给一把火烧了,只是这样估计你们的好朋友也会变得香喷喷了,所以我和殷粟还是尽量不多用力量,想办法把那个周什么什么刨出来吧。” 她飞到林旭的身边,接着说:“既然你获得了红茵的力量,那话就好说了。这里并不是将地面挖空把人埋进去这么简单,而是将人放入了一个不同的空间,只是这个空间的位置是在你们脚下。嗯,有点类似于现代小说里会出现的储物戒指。”她一手搭在林旭的肩膀上,凭借扇动的翅膀缩小身高的差位,“我要你做的,就是撕开这片空间裂缝。在此期间,我和殷粟负责救人,你们负责撑。” “说的轻巧,我该怎么办?”林旭揉揉自己的肩膀,一副热身完毕的兴奋样子。 到底还是青少年,毕方扯了扯嘴角,转而戏虐地看着谢起宣。谢起宣耸耸肩膀,他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插进脚下托着他们的树干之中,瞬间,金黄色的流光顺着树皮的纹路一点一点地渗入,渗入,最终照亮了整个“平台”。 “呦呵,你没把这事情瞒着别人啊。”毕方嘲笑般地看着天空,却心知肚明是对着谁说的这话,随即又话锋一转,“把你的武器拿出来,法术还不怎么会用,总该会些别的什么吧。”毕方用手肘顶了顶林旭的腰侧,催促道。 “欸,啊啊。”林旭从背后的剑鞘中掏出他的那把长剑,银色的剑锋反射着光泽,显得很是锋利。剑柄是浅浅的青色,倒是衬得他这小子温文尔雅了几分。这剑柄一经手心,他的手便动了起来,这感觉不像是被人控制,却像是自己下意识地动作一般。举个例子,就像是人被烫到时会先于脑子下意识地松开手。他倒也没有觉得不适,将剑就这么插入了散发着流光的大树干之中。林旭的脑海中再度传来了那娇柔的女声:“记住这份感觉。” 她这么说着,于是他便闭上了眼睛,试图感受此时手掌心那奇怪的感觉。他别的也许没那么擅长,但这点却是他的强项,即使那份涌动的力量无法用文字描述,林旭去可以记住它,感受它,甚至复刻它。 “谢谢了。”林旭用他人听不见的声音小声道。 “彭!”一道气流猛地以小辫儿青年为圆心炸开,周围的几人急忙手挽着手稳住身形,好让自己不从这平台之上掉下去。而此时他们面前树干中的流纹,以及从金黄色变成了青柠般的色彩。林旭就这么放任剑插在上头,他直起腰,似乎是在对这片土地讥笑着:“嘿!我果然是天才。” 只见这原本像是凭空长出来的木桩慢慢地向着这土壤的更深处扎去,它长出了得有人手臂一般粗大的根茎,直直地扎在了地底。至此,这个“平台”已经真正变成了一个只是长相有些奇形怪状的,结构于其他土生土长的树木别无不同的树了。 然而一切到了这一步却似乎还没有结束,林旭所插入的剑柄宛如一盏警示灯一般忽闪忽闪地不断向这棵树继续注入着力量。林旭朝毕方看了看,半解释半询问地说道:“我还没办法用红茵那样的高阶法术,她让我就把这股力量一个劲儿灌进去就好了,能不能行啊?” 毕方单挑起一边眉毛看向谢起宣,仿佛是把问题又抛了过去。 谢起宣捏了捏林旭略长的发尾,他的表情很是漫不经心,只是嬉笑着回答:“哪能不行,相信你谢哥啊。”说罢他拔出同样插在上头的匕首,霎时间,宛如地震一般的剧烈轰动从地底传出,这冲击一阵接着一阵,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土崩瓦解。“哇啊!”夏玟娅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被一旁站得比陈子帆还稳实的楚悦拦腰扶住。 “就是现在!快控制树根把土掰开。”毕方朝林旭大喊着。 林旭赶忙再次握紧拳头。回忆那种感觉,对,我知道这是由什么源起的。他那略长的指甲陷进肉里,仿佛是在模拟那种感觉一般,林旭不停地尝试着:屏气,掐住手腕,控制呼吸节奏……没错,控制,既然这是他的身体,那么他就可以控制,控制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 打小林旭就总是在同龄人里炫耀自己的身体很是灵活,不论是男孩子应该做不到的各种柔软的姿势,还是花舌,动耳朵,摆出别人要手指打结的姿势等等等等。他从小便在家庭的熏陶下记住了身体的所有结构,至于怎么样才能让它们发挥得最好,他更是再清楚不过了。 “喝啊!”男孩为自己鼓劲似的大叫一声,他将握紧的拳头一点一点张开,张开,再张开。而脚下的土地也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条裂缝,然而这片土地之下并不是本该出现的棕色土壤,而是一片近乎于虚无的白色空洞。 “祖宗!快点!”林旭扎着马步朝毕方大喊着。 毕方与殷粟对视一眼,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那片虚空之中。 第三十二章 合作 一片虚无,放眼目及之处除了白色就是一片白色。殷粟张开她那火红色的翅膀,让周围变得不再那么空虚。这里给人的感觉是在不妙,她必须尽快找到周铭出来。 这里让殷粟莫名的回想起了红茵的梦境幻局,同样是这种一望无际的“不真实“的世界。只是…她抬头望了望在上面一边骂着脏话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的林旭,更是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催促。 “靠北!”地面上,感受到了空间撕扯的树妖众似乎终于采取了行动,周围的无数树丛就像是一个个人偶一般来回摇动着。它们将枝条伸长,将树叶如飞针一般胡乱地甩出去。霎时间,整个地面就像是机关枪扫射现场一般。 林旭此时根本腾不出空闲来指挥平台移动,他的额前已经冒出了一滴滴冷汗。谢起宣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这些“家伙”,他揉了揉一旁显得有些不安的俞苊的脑袋,嘲弄般地笑道:“正好正好,给你们看看你们谢哥的真正实力。”明明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周围的土壤却整个翻动了起来将几人包裹在其中,形成了一个圆形的保护罩。那些个子弹般的树叶一旦沾到了这小土圆,便又变回那软趴趴的样子落在地上。 这些个没有情感的树妖拔光了它们的“头发”,便开始用枝条整个抽过来。但由于没有视野,它们只是漫无目的地胡乱朝着地面抽打。土制的保护罩被猛地劈开。谢起宣宛如一个不受到重力影响的生物,他脚尖轻点便直接腾空而起,一个人冲出了保护罩之外。楚悦眯眼皱眉,也不知是从哪里掏出了那条长鞭猛地向空中一甩。“啪!”一声巨响,楚悦的鞭子一下便卷住了半数的树枝,即使这些东西有法力加持十分有韧性,却依旧和单臂拽着鞭子的楚悦僵持不下。谢起宣哈哈大笑一声,他朝着姑娘大喊了一声三克油,右腿像踢足球一般一脚踹上了那被捆在一起的树枝,这奇妙的东西在他的脚下就仿佛是几捆橡皮筋,被轻易地踢断。 谢起宣不愧是众人崇拜的对象,见状几人似乎都恢复了自信,一个个摆好了对战的架势。楚悦近乎微不可见地朝谢起宣勾了勾唇,她朝着地面猛地一甩长鞭,道:“这种武器,还是我更擅长一点。”她的身体几乎没有大幅度的移动,唯有手臂和手腕联合着一上一下,那看着就十分沉重的鞭子却在她的手中肆意地挥舞着,啪啪几声就将天上的枝条一根根悉数折断。 “呃啊!”夏玟娅双手一震,耷拉在肩膀处的绸缎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随着波动向前冲去。她将身体轻轻一转,这两名轻薄的布料便牢牢地捆在了一个树妖的本体。女孩手腕整个扭转过来,将绸缎绕上好几圈在自己的手臂上,构成一道“桥”。陈子帆和俞苊一脚踏上这薄纸般的桥梁,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跳到这树妖面前,大斧一劈,整个树干应声而倒,活络的枝条也都变回了普通的树枝掉落在地面。俞苊则将陈子帆的背当作有一个落脚点,整个人弹射一般压低身子跳了出去,她伸直了手臂大喝一声,带有隐隐红光流动的大刀猛地一砍,将另一颗树妖也砍到了下来。 一切仿佛是那么的顺利,他们以极快的速度砍倒这些树妖的武器和本体,保护着中心的林旭。然而,这到底是森林深处,敌人就像潮水一样,攻击汹涌而至,数量根本不见减少。林旭眯起眼睛看向地面上的那个“大洞”,毕方和殷粟的身影也早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白色。 “我靠!不是吧!”林旭哀嚎一声,心中期盼着这憋屈的工作能早些结束。 ———— “殷粟,快点!”毕方和殷粟在这片白色空间中以极快的速度飞行这,别说左右无边无际,连上下在这里似乎也没有分界。若是没有猜错,周铭一经掉落,便在不断地下落。说来到有些像落入洞穴的爱丽丝。 仗着两人飞快的飞行速度,总算是在不知离开洞口多远的位置发现了正在由落体中的周铭,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劲道的风一般放弃挣扎,在空中一边下落一边翘着二郎腿扣指甲。 “喂!周铭!”毕方大喊着加快速度,飞到了周铭眼前之后并没有急着拉住他,而是和他保持同样的速度下落与他平视。她也同样翘起二郎腿,讥笑着看向对方,道:“怎么样,能在空中随便摆造型的感觉不错吧?嗯?” 周铭看到对方就像看见了救星,他赶忙上前巴拉住毕方的衣摆。有了什么东西搀扶的他好像又想起了自由落体的恐怖,他一脸惊魂未定地朝毕方诉着苦:“大姐你终于来了!救救我呦,咱们一起飞上去啊?” “啧!谁是你大姐!”毕方被这人的殷勤吓了一跳,她赶忙甩开袖子把人拽下来,道:“欸呦喂知道了知道了,殷粟你赶紧把这人拽起来我才不想累忙活!” “啊,哦哦。”殷粟两手穿过周铭的胳肢窝,就这么把他整个人提留了起来向上飞。虽然他有些重,但好歹自己的翅膀还算比较给力,以还算快的速度向上飞着。 周铭则吱哇乱叫了起来:“牛逼!谢谢大姐,大姐好气力。大姐你吃啥长的?” “呃呃…”这人,好麻烦啊……殷粟憋足了劲儿向上飞去,脸颊涨的通红,纵使是老好人如她,也被这位屁话巨多的老铁搞得有些烦躁,”你能不能,先闭嘴?” 毕方幸灾乐祸地嘻嘻直笑,她放慢速度看着殷粟一点点向上飞,也步出手帮忙。只是在空中保持坐着的姿势看着好戏。 周铭倒是识趣地没有在搭话,眼看着林旭扯开的洞口变得可见,殷粟赶忙出声大喊:“林旭!我们来了!准备突围!” “卧槽!妈咪你终于来了!”林旭的表情已经快要哭了出来,看见救星的登场的他缓缓开始松开手。 在距离洞口还有些距离的位置,殷粟直接使足了劲儿将周铭这个大汉子猛地一甩,重重地砸在了平台之上。她本人也来不及刹车便直冲天空好几米高,毕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飞出来。洞口飞速地合上了。女妖打了个哈欠,粉粉嫩嫩的指甲戳上了自己的脸颊,饶有兴致地说道:“好嘞,既然人救出来了,我就能放手干了吧。”她这话不是问句,也没想要谁的准许,自顾自地边飞上了高空,她如同一个贪玩的孩子一般咯咯笑起来:“你们赶紧找好掩护哦。” 谢起宣用最快的速度将众人拉回那个平台,好几层厚的土壤将7人层层包裹,形成一个完全不透光的球。毕方轻哼一声,露齿一笑。她打了个响指,那些个还在乱窜的树妖便瞬间一个个自燃了起来,很快将所有能活动的东西一个个燃烧殆尽。又是一个响指,火焰就像出现时那样瞬间消失。她笑着像来邻家问好的女孩一样敲了敲那厚重的土球,土球便也瞬间散开。 待他们再次脚踏土地,眼前已然是一片焦黑景象。毕方得意地笑着看向谢起宣,像是个讨要夸奖的爱攀比的小孩。谢起宣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笑着摸了摸林旭的脑袋:“干得漂亮,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救出周铭。大家也是,都做得很好。” 众人被大哥哥夸奖后一个个都抹抹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唯独毕方嘎吱嘎吱地咬起了牙:“喂!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就得出周铭啊?” 谢起宣只是无辜地笑笑朝她提问道:“把周铭带上来的不是殷粟吗?” 殷粟赶忙飞下来揉揉毕方的脑袋,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干笑着:“啊哈哈,多亏了毕方告诉我们相关的知识呀!了不起了不起!” “不需要!”毕方张牙舞爪地朝大家挥了挥小小的拳头。 在这一片象征着荒芜和绝望的焦土之上,有那么一群人正在欢笑着。 第三十三章 安顿 “好累啊啊…”夏玟娅哀嚎着整个人挂在楚悦的身上,她哭丧着脸的同时却还在不断抬起她干瘦的腿。这上山的路很是崎岖,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几人已经爬了有一个小时,才刚到山脚上面一点。倒不是他们速度慢,只是这路实在是又陡峭又拧巴。若不是殷粟的肯定,他们都要怀疑自己是在原地打转。 毕方和殷粟倒是轻松,翅膀一展,只要他们想,可以立马飞到山顶上去。但正因如此,憋屈极了的毕方也是抱怨连连,不断催促着大部队快一些。这群人之中唯二会抱怨的林旭到是安静,甚至嘲讽起了夏玟娅:“你好菜啊。”此时的他正坐在一团树藤上,像是个被侍奉的王者一般一边让这树凳子蠕动,一边还指使着道路两边的树果主动将果子递过来送到他怀里。 “呜呜唔!”夏玟娅似乎总算是咽不下气,他指着林旭的笔尖斥责道,“喂!是不是兄弟,把你的坐骑分再做几个嘛…” “那可不成,我的法力之前为了救周铭都用的差不多了,哪有这余力。”林旭翘着二郎腿朝对方坏笑。 明明看着那么有精神……夏玟娅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咳咳,能歇脚了。”林旭拧干身上的潮湿的衣服,用手一捋自己的马尾更是挤出满手的水渍。陈子帆一边朝他翻白眼,一边和旁边的夏玟娅窃窃私语地系数他的作弊行为。几人都比林旭惨了好几个度,整个人都像洗了一场澡,更别说殷粟与毕方,完全就是两只落汤鸡。 “呜呜呜,谁会想到晴空万里的天气会突然下暴雨啊。”殷粟的脸几乎皱成了颜文字,她一手烘干身上的衣服,一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很快将头顶也烘干。 夏玟娅委委屈屈地抱住殷粟,一边瞪着朝她坏笑的林旭一边哭诉:“小殷帮我也烘干!” 殷粟干笑两声,看了看一旁到不怎么在意的俞苊,楚悦和谢起宣。三人仿佛习惯了一般只是安静地收拾残局,比如将食物抢救出来。俞苊头也不抬地说道:“有山洞给我们比喻就算是幸运了,这才到半山腰呢,就暂时把这里当成据点等雨势小一点再说吧。” 楚悦点点头,面不改色地将背包里的食物一个个掏出来:“这些天真是奇怪,竟然连着几天下了两场毫无预兆的暴雨。难道真是上天开了眼,饥荒终于要结束了?” 暴雨…殷粟抿抿唇,一言不发地继续为别人烘干着衣服。虽然她不知道这次的暴雨究竟是什么原因,但她知道上天肯定不会如此仁慈。毕方化为鸟型飞快地烘干自己的全身,圈起自己的身子装睡。 “话说这山洞还真大欸,你看这边还长着蘑菇!这可是能吃的哦。”林旭总算是整顿好了自己,他理了理自己的刘海朝洞穴深处探了探脑袋,“嘶,虽然我没有作死要探险的心哈,但是这个是不是有些夸张了?不会是那种魔兽的洞窟之类的吧?” “诶诶!你别乌鸦嘴,快呸掉。”陈子帆赶紧喊道。 “啊,呸呸呸!” “咕噜,咕噜。”一阵奇神传来从黑咕隆咚的洞穴深处传来。 “…呃,不是吧。”林旭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活像一个喜剧主角一般呆在原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同样略显喜剧的一只巨大的癞蛤蟆。它的背部布满了乱七八糟的大疙瘩,那张宽大的嘴里还流着口水。它呆呆愣愣地迈开步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人侵占了它的巢穴。 谢起宣赶忙从歇脚的石头上站起来,道:“别退缩,我们需要这里。” 周铭一阵干呕,嫌弃道:“这玩意儿味道也太大了。”但他还是怪怪掏出武器准备战斗。然而,任趴在一旁的毕方连姿势也懒得变一变,挥挥翅膀道:“啊,这玩意儿看着大,其实就是个极巨化的蛤蟆精,没什么攻击力的。殷粟你上吧,搞快点啊,我撒手了。” 正当殷粟掏出一支箭矢准备拉弓,这大嘴蟾蜍却是张嘴一吐,从它的嘴里倾泻似地倒出了无数带有涎水臭味的液体。林旭吓得赶紧伸手,他让洞穴顶端的藤曼快速垂下后一把抓了上去挡在半空中,殷粟和毕方也赶紧飞了起了。剩下的几人纷纷胡乱一同乱抓,壁虎似的趴在了墙上。 林旭腾出一只手来捂住鼻子,道:“卧槽,这他妈还不是口水,是痰啊!”果然,这吐出来的涎水并不是口水般的透明无色,而是偏向块状物的粘稠,甚至带有弄弄的白黄色。 “呕!”林旭夸张地做了一个反胃的姿势,大声吐槽道,“这蛤蟆精是感冒多久了啊,这得是个卡喉咙千年用在一时的千年老痰了啊!” 大家也纷纷干呕了起来,呃,这确实造不成什么威胁,但实在是太恶心了吧! 殷粟赶忙拉起了弓,赤红色地箭矛飞速射向了这只蛤蟆的脑门。可这只反应慢半拍的蛤蟆转过头,直接张开大嘴便将这只不知道有多少度的箭矢给吞进了肚里。本以为它会由内而外地烧伤而死,却不想几秒钟过去,那只箭就真的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动作。 殷粟不信邪地一连射出三发红色箭矢,可结果还是一样,一旦它们进了这只癞蛤蟆的肚子便再无任何反应。女孩有些抓狂地挠了挠头,最后索性放弃用弓箭,直直飞到了这只癞蛤蟆的跟前。它周围的环境更是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恶臭味,殷粟憋着好一口气,准备伸手将它烧掉。可这大蛤蟆只是歪着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看着已经在手心发力的殷粟。 好吧,殷粟有些心软了。她回过头去,看着辛辛苦苦挂在石壁上的同伴们,最后还是一闭眼,将几千度高温的火焰喷射似地直击这大蛤蟆的脸部。 然而,然而……火焰散去后,却还是一如既往。它瞪着滴溜儿圆的大眼睛,就这么无辜地看着殷粟,身上更是一丝烫伤的痕迹也看不见。 “啊…?”正当几人面面相觑之时,这只蛤蟆对着殷粟再度张开了它的大口。 “呃啊!”它口中的味道实在是过于浓郁,殷粟只得死死捏住自己的鼻子小心探头望去,即使脑袋里知道自己正在用嘴巴呼吸这股空气也很是令人难受就是了。 殷粟的琥珀色眸子突然动了动,在看到它的口腔后,她似乎终于懂了些什么。于是,女孩转过头朝吊在穴顶的林旭喊话:“你说的没错,它是千年老痰。所以,你能治吗?” “哈…哈???你要我给一个蛤蟆精治喉咙????” 第三十四章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呃呃呃…”林旭觉得此刻的他终于理解了给淤泥怪洗澡的千寻,寄人篱下不得不干啊!他从行李布袋上扯下一块破布,随意地捂住了口鼻。为了不落到下方的涎水浴场,殷粟在他的下方奋力地扇动着赤红色的翅膀。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现在正以骑马战的姿势坐在一个16岁姑娘的脖子上。 “林旭你快点啊啊啊!”除了毕方外的其他人自然也没闲着,一个个都“尽量”以全副武装的打扮开始清扫几乎布满整个洞穴的痰液。虽说这是个更偏向固体的恶心大粘块,但好歹是降低了他们打扫的难度。几人像是在赶一个巨大的黄色皮球一般一边大喊一边用树枝戳戳它改变方向,让它从洞口流出。“对不起,山下的生物们。”夏玟娅看着这一大坨鼻涕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滑落山坡,挂在伸出的茂密树枝上,再一丝丝地被地心引力拖着向下蠕动。山洞里,脚下的地则是留下了薄薄的一层粘液,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楚悦和周铭不得不沾着雨水用破布拖起了地。 “在快了…”林旭此时的面部表情比他们还要扭曲,即使他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朝张开大嘴的蛤蟆精的喉咙深处望去,”呕啊!”他豪不夸张地干呕了一声,仿佛从胃部翻涌出来的一股恶臭直接越过了遮住口鼻的破布直冲林旭的颅顶。视觉效果也不怎么好看,纵使他看过再多的人类咽喉,也没见过泛黄的蛤蟆喉咙啊。这不是一般生病的人类会呈现的红中带黄,而是仿佛喉咙口被什么薄薄的东西黏附住了一样,呈现出一块一块的不规则形状。 林旭把头伸回来,虽然这蛤蟆倒是配合没把它一口气吞下肚,但在这么个庞然大物的嘴里看过一圈还是有些后怕。他伸出有些颤颤巍巍的手,道:“殷粟啊…能不能给我下镊子啊…?” 殷粟从挂在自己肩上的包里翻翻找找,将镊子递了过去:“给。” “……”林旭一言不发地眯着双眼,他将脑袋又一次伸进去,伸出手去够这只大蛤蟆的上颚,“你别吐啊!”他在蛤蟆的嘴里对着它吼着,随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拉住那片泛黄的薄膜。林旭尽量不夹住它的口腔,像拽住姜撞奶的那层皮一样轻轻挑起,这奇异的薄膜便从口腔内壁处拉了下来。林旭举着它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又是干呕一声。他将这玩意儿一把甩到地上,继续将剩下的东西一点点剥掉。 总算是面前将它口腔中的异物都一个个剥了出来,林旭这才开始正式的工作。他做出沉思的表情,朝殷粟说道:“我之前都不知道蛤蟆能生痰,我又不是兽医,实在是太为难我了啊……我只能按照治人的方式试试看哦?虽然这蛤蟆精估计兽医也治不了就是了……” 殷粟皱眉点点头,这是最后的一次尝试。 “行,那你去帮我找些药材。”林旭掏出小本子,给殷粟画出一个个药材的样子。果然做这种事的人都很擅长画画吗?殷粟这么想着,接过了那本精致的本子点点头。 “呼啊,发生什么事了?”这时,红茵打着哈欠的声音从林旭脑海中响起。 林旭汗颜般地点点头,道:“姐姐你才醒啊,我在给这个蛤蟆精治病呢。” “哦~”红茵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个意思。林旭只是继续说着:“正好,姐姐你觉得给它吃黄芩有用吗?” “哈啊?哈哈哈哈!”红茵似乎是在捂嘴笑着,她咯咯的银铃笑声听得林旭有点脸红,他有些恼羞成怒地问道:“怎、怎么啦!” 红茵一边轻笑一边答道:“你给一个蛤蟆精吃人吃的中药怎么能行,它又不是人。” “那我该怎么办啊?!” 红茵倒是表露出了困惑的声音:“嗯?你不能用法术治吗?” “……”林旭一下子愣住了,缓缓开口道,“还、还有这种操作?” “你不是治好谢起宣了吗?” “我以为那只能用来治外伤啊!而且这可是只蛤蟆欸!” 红茵又是嘲讽般地笑了笑,道:“那你可太小瞧我的力量了吧,把手贴到这妖精的嘴里去,不要带手套什么的哦。” “哈啊?!!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这样太恶心了吧姐姐……“林旭像个小姑娘一般扭捏着,时不时撇上一眼这边还呆愣愣地流着唾液的蛤蟆精。 “这边就得靠你的毅力了哦,不然,你把左手的权限也交给我吧。我帮你?” “……为了大家!”林旭一闭眼,一咬牙,将左手使劲往蛤蟆的喉咙里一戳,摸到了那黏黏稠稠的口腔内壁。他倒吸一口凉气,感受到暖和的温度覆盖着他的手掌。只是他似乎摸索的有些深,蛤蟆不适地扭动起了身子,似乎是在努力忍耐着不把林旭吞下去的同时引起了一阵阵反胃。“我靠!”林旭有些慌了心神,他只得赶紧赶紧试图找回当时治疗谢起宣的感觉将力量推送到手掌处,随后一点点地以排放的方式将它牵引到嘴里。 林旭并不懂得什么招式,只是一味地寻找着感觉,他也只懂得感觉。 蛤蟆的不适感似乎减少了不少,停止了身体的晃动。然而正当林旭松了一口气时,脑内的红茵再度带着有些妖媚的声线开口:“还是赶紧收手跑远的话比较好哦。” “呃?”林旭愣愣地抽回手。下一秒,蛤蟆精再度不寻常地晃动起它的身子来,不断地做出干呕一般的动作。林旭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不要命似地撒腿就往山洞外边跑,也不管自己的左手还留着涎水。 刚刚目送着一大坨老痰掉下去的夏玟娅一行人和无果而回的殷粟就看见林旭鬼哭狼嚎般地跑了出来,嘴里还喊着救命。“喂!林旭——怎么啦!”陈子帆大喊着。 林旭根本没有回应他们的意思,他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催动法力让一旁的大树将他托起。几乎是他被托上枝头的下一瞬间,洞穴中再度喷涌出比之前还要大块的痰液朝洞口缓缓流下。 “不,不是吧——!” 第三十五章 雨夜 众人再次在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洞穴里拧干着衣服。要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巨大如洪涛一般的黄色粘痰从一路滚了下来,夏玟娅等刚回来的一行人则被死死地包裹住。若不是林旭一边不忍直视一边指使树枝托住几人他们估计就裹着浓痰滚下山崖去了。虽说大多数的黄色粘液还是乖乖在雨水冲刷下滚下山崖,但这群人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全身都黏黏糊糊地被缠满病菌的玩意儿包裹。 “什么鬼啊!”开口的竟然是一向冷静的俞苊,“恶心死了恶心死了恶心死了!”她从树枝下蹦下来,顺着倾盆大雨就开始在雨中“洗澡”,不过自然没有什么用处。她看着都有点儿要哭的意思了,瞪着在树梢上幸灾乐祸的林旭大骂不厚道。 林旭捂嘴嘻嘻一笑,但见几个姑娘家是真的抽抽鼻子有要哭的意思了,这才下去赔礼道歉:“真的对不起嘛!我也没想到它会呕成这样,也没想到你们正好就回来了嘛……” “林旭!”夏玟娅哭丧着脸爬下来,浑身黏答答地散发着一股臭味。 林旭打了个哆嗦,捏着鼻子就往山洞里跑。 “你别跑啊!欸!”夏玟娅气愤地追上去,“今天一定要让你也沾满这玩意儿!” 殷粟有些尴尬地挥着翅膀在空中看着这场闹剧,不过为了不被波及,她还是没开口出声。只是在她身后的蛤蟆,倒是有了动作。它从喉咙口发出呱呱几声,接着蹦跳着转了方向面对林旭。 正在打闹的两人也顿下来,和一只蛤蟆精对视。 蛤蟆闭起眼睛,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它再度张开大口对准两人,然而两人却是随之脸色大变,正想着从洞口逃出去,汹涌而来的滔水便给两人好好冲了个澡。尾随而来的另外几人也迎来了这个大礼,也不知是这个水有什么神奇之处,抑或是这只蛤蟆控制着水流的方向。总之,几人身上残余的粘稠也很快被冲涮的一干二净。 “啧啧啧。”飞在顶上的毕方一边摇头一边咋舌,殷粟则只是尴尬地笑笑。 事情就是这样,除了毕方和殷粟的几人统统被清水浇了个透,一朝回到解放前。不过好在不用再担心这只大蛤蟆的事了,它似乎也没打算走,只是依旧蹲在它的那个位置一脸呆萌地看着几人忙忙碌碌。殷粟一人在哪里一个接一个地给大家烤火,毕方依旧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侧躺在空中看着大家。这么一想,这些妖怪还挺有共通点的。 总算是清理好了狼藉,众人陆陆续续搭好了帐篷,决定先将这里当作聚点,以后也方便探查。谢起宣向大家招招手,问道:“你们决定下一步应该干什么比较好?” 毕方顿时来了精神,戏虐似地笑了笑,道:“我倒是有个推荐的好去处。” “毕方。”谢起宣挥挥手,招呼着化为半人半羽荡在空中的毕方。按照毕方的意思,她知道这座山的东面有奖励丰厚的洞窟,正呼来喝去地指使着殷粟等人进行准备工作。注意到了来人,毕方朝他眨巴眨巴眼,向对方飞去。 谢起宣将对方带到了距离山洞较远处的狭隘山路中间,这才缓缓开口:“虽然你现在是我们的同伴,但正如你自己说的,你是预示着灾厄的神兽。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吗?” 毕方不语,只是抿了抿唇瓣,将目光瞥向一旁。谢起宣也不恼,只是静等着对方开口,仿佛是确信对方一定会回答似的。过了好一半会儿,毕方才不情不愿地张开她的小嘴,道:“唔…你果然是记得的吧?不,你要是真记得,就不会问我了。” 女童模样的小妖将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脚印地挂着笑靠近他。 然而下一秒,毕方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流光伸出了猛禽的利爪,对着谢起宣的耳朵便是猛地一抓。对方却像是预料到了这一番偷袭一般,宛若舞蹈一般将整个身子逆时针地下腰转了一圈儿,似笑非笑地说道:“干什么干什么,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毕方也是撇嘴冷笑,她再一次朝着谢起宣扑了过去。不同于猛兽四肢着地的伏击动作,毕方却是在距离对方鼻梁几寸的距离双翅一展向上飞去一些,转而用双脚攻击。她双腿交替着踹向对方的鼻梁,可谢起宣也不是好欺负的货色,瞬间便用一个小小的匕首挡住了对方的冲击,另一只手拽住对方的脚踝猛地一拧。毕方却顺着对方的动作调整了飞行的姿势,非但没有被拧断,反倒是顺手挣脱开了他的束缚。 双方都没有使用一点儿法术,而是心照不宣地近身肉搏着。彼此来回交战了几十回合,却又默契地停下了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毕方站在枝头朝下看去,她放肆地大笑着,声音里一字一句无不透露着喜悦,“虽然你现在的法力不及于我,战术倒是一点儿也没退步。” 谢起宣也穿着粗气,嘴角挂着自然的笑意道:“你倒是熟悉我的动作,怎么说?你和我很熟?” “很熟么很熟,不熟么不熟。”她嘲弄似地对着他挑挑下巴。 “于我而言倒是不熟,你这要和我打可是作弊了啊?我对你可是一无所知,不给个机会熟络起来?”谢起宣依旧只是挂着长者般的笑容地盯着眼前的女童,对方到底还是心智不熟,早早缴投了降。她像个耍赖的孩子一般啊啊大叫着,举起双翅:“啊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想套我的话!”她嘟起小嘴,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扭扭捏捏地嘻笑着开口,“嘻嘻,反正你本来就是该知道这些事的,我和你讲了,应该,应该也没事吧?” 谢起宣倒也是没想到对方竟是一副嘴痒痒的样子,他好笑地揉了揉毕方的脑袋,竟是有些回想起了俞苊的小时候,一时间觉得这女娃娃倒是好玩。在这群人中,也不知为何毕方似乎唯独对他态度十分忽远忽近,像是尊敬又像是害怕,又有一点像是朋友,也是让谢起宣对她提起不少兴趣。这小妖实在是不像一只凶兽。 毕方踮起脚尖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蹲下身子后将嘴凑到对方耳朵边上,道:“我带他们去违反天命喽——就像林旭那样。” 谢起宣挑起单边眉毛。这小妖,到底还是妖,几千年的时间就算让她的性格还是像个小孩,可怎么说也得带上一些小奸诈。譬如,她现在说每一句都是真话,却又一定没有说全。但谢起宣却也没有点破,只是淡淡点点头。 毕方笑着缩回脑袋,朝他淡淡一笑便又撇过了身子跑回山洞。她当然也不相信谢起宣会对她放下戒备,各种意义上,她比谢起宣更了解谢起宣。从他把自己叫过来的那一刻便知道了对方想要干什么,这只是一次对彼此双赢的试探。 而她也有自己的目的。谢起宣倒是想错了一点,毕方并没有想要在此行加害于任何一人,与之相反,她要做的是更进一步地给予他们保障于保护。她会让这些家伙们在命数的最后获得常人无法比拟的力量,然后收走他们的性命。一切,以大人的利益为最优先目的。想来还有些可惜,原本的谢起宣应该会是她唯一的同伙儿,现在却成了她最大的敌人。虽然她很有信心能够打败对方,却也不得不忌惮几分。她向来是逆反天命的叛逆家伙,但却也不想挨打。 ——因此重要的,便是找到一个平衡点。 第三十六章 蛊虫 “上来!”毕方的两只脚爪一边拽着楚悦一边则拽着夏玟娅。她已经化为了鸟型在高空之中盘旋。而脚下,则是黑压压的一片。这些个“生物”实在是过于细小,飞在高空中实在是看不真切这究竟是何物。殷粟也费力地一手拦腰抱着林旭,腰上还用粗布料捆着个俞苊。好在因为先前在吊桥死拽赵辉那一下,给她锻炼得很是擅长这种事情。谢起宣则是在地上用匕首一刀刀劈砍着这些个黑点儿。可一是这玩意儿太多,二是这玩意儿太密,能够保证它们近身也伤不到自己便是极致,好在他的匕首比较特殊,只要刺中到这些个玩意儿,便一击毙命将它们化作灰飞。 ———— 众人听从着毕方的指使,在山附近距离那片森林的不远处发现了一座不三不四的建筑。那算不上一座神庙,因为有半截都扎在硬质的土地里。倒是有些像南宫和地下车库入口的结合体。俞苊倒也懒得猜忌毕方究竟值不值得信赖,毕竟她谢哥没有发话,便只是淡淡问了句:“里面儿会有什么?” 毕方故作深沉的捋了捋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道:“一件是你们喜欢的——干粮;一件是我喜欢的——力量。怎么样,说了这是个好去处吧。” 俞苊不予评价,只是一脸鄙夷地挑了挑眉。她一个招手,示意大伙儿都跟上,一个人率先踏进了这半截建筑物。 洞穴内倒是与北宫有些相似,都是略显阴冷潮湿的地穴样式。唯一的不同是,北宫更像是纯天然形成的山洞,而这里则是规规整整的一条通道,两面砌得规整的墙面上甚至还挂着熄灭了的火把。这里的温度极低,若说北宫就像南方的冬天冻入脊髓,那这儿就是北方冬天的下着大雪的外头。外边明明是太阳当头的大夏天,众人穿着轻薄的衣裳缩成一团。殷粟贴心地在掌心生起小火堆为大家取暖,顺便照亮了前方开始变得昏暗的道路。 这倒是让她想起了在南宫遇到毕方时的隧道,殷粟不由得感叹。虽然距离那会儿也还没过几天,周围的人和环境却已经翻天覆地地发生了变化,她获得了奇奇怪怪的力量,结识了俞苊一群人,离开了韩楚翊…… 韩楚翊……他现在会是在哪儿?依旧朝着中心神殿进发着吗?会不会又被什么上线阻拦?他会不会出事?原本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想起这个名字的殷粟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担心之于更是对刚刚知晓的一些真相消化不来。她依旧这么举着手心的火球,有些浑浑噩噩地走着。 “殷大师!殷大仙!殷师傅!”是周铭的声音咋咋呼呼地传来,他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似得猛地摇晃着殷粟的胳膊。这家伙倒是她的克星,饶是好脾气的她都应付不来这个男孩。她摇摇脑袋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有一道巨坑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前,而再前面,已经是死路一条了。殷粟扭头看了看身后面露担忧的伙伴们,一时间有些愧疚。是啊,现在这个关头,不知前方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哪还有机会思考所谓的“真相”。她望着这些个十几岁的青年们的面庞,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却是赵辉的脸。 虽然,虽然她还是不知道这里的很多东西,但她到底没有千里眼,能做的只有走好眼下的每一步。 调整好了思绪,殷粟道了声抱歉便赶忙向前小跑了几步,将掌心的火球稍稍探了下去,找亮了那个奇怪的大坑。 然而,这不找不要紧,一照她便被吓得整个人都尖叫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她自认心智成长了不少,已经好久没这么大喊大叫过了。只是这眼前的景象实在是瘆得慌,让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到底是受不了。 ——那是一个个虫蠕样子的黑色条状物,一个个身长不超一个指节,却像水蛭一样吸附在腐烂的尸体之上,那些个尸体早已是干尸的样子,被开膛破肚掏了个精光,除了骨架和一张皮几乎什么都不剩了。整一个巨坑,便是这些个蛆虫与尸体的山堆。 似乎是被强劲的火光扰了清梦,原本冬眠一般一动不动的黑色小虫纷纷顺着尸体的小山一点点爬出巨坑,朝殷粟等人扑去。女孩吓得赶忙站起,她转身朝着身后的大家大喊一声:“快跑!” 众人听罢赶忙撒腿就跑,索性这些个小虫速度相对较慢,一时间倒也赶不上,可它却也不像是正常虫子该有的速度,至少以人类爬行般的速度一点点逼近。只是这地方到底不给人出路,定番似得升起一道石墙将众人困在这大概二十米长的走廊之中。 毕方向上头一飞,笑道:“嘿嘿!可算把它们引出来了!喏,这就是我说的,你们要的干粮就在那巨坑之下,而我所寻的,便是这小蛊虫啦。” “毕方!”俞苊头也不抬地拔出大刀试图砍坏这堵石墙,可它却固若金汤纹丝不动。 毕方眯着眼睛偷偷睨了对方一眼,不紧不慢道:“先别急着生气呀。我是看准了你们的实力能够攻破这里才带你们来的,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死在这里啦。” 谢起宣掏出土金色的匕首,可这石墙明明是砌出来的,石砖与石砖之间却严丝合缝,不给他插进匕首以此毁坏石墙的机会。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毕方一眼,正好与她对上了视线。毕方却只是撇过脸去,丝毫不打算回应对方。 殷粟正打算开口,却听见毕方那特意的尖细女声从她的脑海深处响起:“坚持一会儿就好,相信我。“女孩错愕地抬起头,对方并没有开口,恐怕是用了什么法术。她只是朝着对方微微眨了眨眼睛,安定起了其他人:”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活命吧。”殷粟幻化出赤红色的翅膀,照亮了整个走廊,她悬停在半空中,朝着那气势汹汹的虫群一箭射去。 “扑哧——”火光伴随着烤焦的味道传来,箭矢带着的火光慢慢悠悠地烧遍了一整片黑压压的虫群,蛋白质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牛逼!”身后的几个大男人一个个鼓掌叫好。可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就能解决,毕方打了个响指将火势熄灭避免进一步扩散,然而这石墙并没有小时。正当众人犹豫着要不要下到巨坑里去的时候,这一片片的蛆虫竟再度开始了异样的蠕动,那群“尸体”并没有复活,而是宛如破茧一般从中又生出了一只只新的幼虫。而且这一次——速度快得可怕。 “卧槽!”陈子帆从地上蹦了起来,这一群幼虫很快便冲到了众人的脚下。在这狭小的地方实在不好在用火,太容易波及到对方,殷粟的准心挪来挪去没法定下,最终随手抓住两人便向天上飞去。毕方也迅速抓起两人飞回天上 被抓住的好巧不巧,是林旭和楚悦。两人都算得上及其轻巧。殷粟飞到上空正想着办法救其他人,林旭挥动着手指硬是从着阴冷的石头缝隙中找出了一些个绿色生机。他从两面的墙上拉扯出一个破平台,道:“殷粟!你把他们丢到上面去!” 殷粟赶忙点点头,根本顾不及轻柔便把两人重重地摔在那平台上。只两趟便与毕方一起将人都拉了上来。在这种环境下的植物实在是稀少且濒死,林旭不得不全神贯注地集中于平台的支撑,索性众人都待在了高位上,殷粟和毕方能够放心的烧。 虽然方才那一下的殷粟几乎已经确信这些虫子“怕火”却又可以“重生”,可她却也并无其他的办法,依旧是将带着火尖儿的箭矢射向了虫群。果不其然,它们很快却被燃烧殆尽,到底是在封闭环境,为了平台上的那些人不会被烟什么的呛死,烧了一会儿后毕方又一次熄灭了火焰。黑色蛆虫的尸体很快又开始蠕动起来,重生的幼虫们仿佛与先前没什么太大的不同,速度依旧很快。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虫群竟然扑向了那植物做成的平台根部,它们学会了爬墙! “…这些家伙是一代就能进化一次吗啊?!这是在小瞧生物学啊!”林旭捂脸大叫。 第三十七章 王 “啊啊啊啊!”这些个小虫子倒是聪明,并没有直直扑向这些个人,而是将平台整个咬断,众人便纷纷掉了下去。 “啧!”毕方咋舌微微皱眉,赶忙飞了上去,分别抓住了楚悦和夏玟娅。殷粟眼疾手快地将下落中的林旭,俞苊趁机拽住了殷粟的衣摆,她本想再去够上陈子帆,可却抓了个空。好在周铭和陈子帆也没有轻易落败,陈子帆用他那柄巨斧向周围猛地一挥,硬生生挤出一片能够落地的小圆,周铭也稳稳地落地与对方背靠背抵御着这些个顽虫。 只是,用这些武器就好比用筷子剔牙,到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被一到劈开的虫子们更是没有死亡的迹象,而是变本加厉像蚯蚓一般从伤口处直接化出两只幼虫。 毕方在上方盘旋着,她用鸟喙啄下一个羽毛丢下,这羽毛猛地燃烧起来,围绕着两人照出一个火圈,像孙悟空画地一般作为保护罩将他们守在火势之内。可到底不能让火烧得太大,火圈也只扩散到了一个呼啦圈的大小,足以保住两人性命。 小黑虫们如飞蛾扑火一般依旧相继而上,又一群群地从尸体上再度站起来。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谢起宣一边在外面应付着他们,一边想着法子。这群人里,只有他的匕首是能够真正消灭这些虫子的,可匕首那么小一柄,想要将这成万上亿只小虫悉数消灭可得等到猴年马月。他金色的长发自如地舞动着,仿佛在进行什么艺术表演似地旋转,抵御着这些家伙们。 这时,毕方朝着缩在殷粟咯吱窝底下的林旭大喊道:“那个谁!赶紧把你口袋里那玩意儿拿出来!” “口,口袋?!”林旭赶忙翻翻自己的衣兜,果真有一包用小布袋子包裹着的软糯玩意儿在里面。这玩意儿…林旭猛地回想起来。那是其他人还在弄干湿透的衣服时,那只大癞蛤蟆曾经咕咕叽叽地在朝他倒腾些什么。于是林旭便迎上前去,讪讪地问它要干什么,说实话他是真的怕了这么个大玩意儿。也不知时不时脑部过度,林旭当时竟然感受到了这大蛤蟆的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微笑一般朝他扭扭脑袋,然后又张开了大嘴一副要吐些什么的样子。林旭当时吓了一大跳这才赶忙找了个布袋子随便接了他的呕吐物,他犹记得那应该不是食物残渣的样子,而是一坨像绿色果冻一样的玩意儿,散发着意外好闻的清香味。 作为一个医者,他似乎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一定是什么有用的东西,也许是药也许是毒。但以防万一还是找了红茵和毕方确认后塞进了口袋。 原来是要用在这里?!林旭赶忙打开这个小布袋子,里面的那坨“绿色布丁”正咕哝咕哝地都动着,味道依旧是清甜的感觉。这么小个固体能拿这些虫子怎么办?林旭狐疑地看了看毕方,道:“我要怎么做?” “把它碾碎了洒下去,像洒葱花一样,均匀点。” 林旭与殷粟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男孩将这东西从袋子中取出,消瘦却又节骨分明的手指一捏一收,便将它整个碾碎。殷粟则抱着他在上空中来回飞动,好让这些东西洒下。 林旭原以为这布丁是像诱饵一样的东西,因为有毒所以能够将这些个玩意儿从内部整个毒死。可现在看来好像不尽然。它就像是一个压缩过后的泡腾片,抑或说是一个个洗衣珠,在落下后庞大了几十倍化为液体,硬是在这二十多米的长廊地面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绿色液体,原本阴冷潮湿的地方竟充斥着飘香。说来也是奇妙,原先一些趴在墙上的虫子也似乎被这股清甜所吸引,前仆后继地冲向地面。谢起宣等人更是变得毫无吸引力。 然而,它们却在沾地的一瞬间仿佛被谢起宣的匕首所刺中了一般,化为飞灰。谢起宣捋了捋头发,这些液体只有雨天的水洼那么深,根本连他的鞋底也覆盖不到。也不知是这大蛤蟆想要报恩所以特地准备了些对人体无害的宝贝,还是单纯的对物体没有用途。 总而言之,众人依然小心翼翼地落地,走出小火圈,面向那最终目的地的巨坑。 “咕”陈子帆吞了口唾沫,任有些犹豫:“我说,真的要下去吗?嘶,这也忒恶心人了。” 林旭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道:“你这家伙就是胆子小,菜啊!我们这些年都讲过多少这种类似的尸体了,又不差这些。再说,现在那堵石墙没开,我们也没法出去啊。” “你他妈还有脸说我胆子小!”陈子帆上去就给对方一个暴扣,“谁小时候连个植物大战僵尸都不敢玩!” “啧!你干嘛你干嘛,对你多次的救命恩人胆敢放肆!” 眼看两人不顾时间场合的打闹了起来,俞苊抽抽嘴角骂道:“吵什么吵,赶紧下去!”夏玟娅和楚悦低头窃笑着,笑得两个大男孩脸一个比一个红。 谢起宣干脆一把将两人揽入怀中,哈哈大笑:“多大的人了,你们干过的蠢事还有人不知道的吗?得了得了,快走吧。” 一旁的毕方只是斜眼看着他们的打闹并没有加入,她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紧盯着正揉搓着陈子帆的脑袋的谢起宣,看着他眯起狭长的眼睛笑。 这表情倒是少见…… 有着这坨尸体垫脚,克服心理上的难关后下到巨坑里面倒不是什么难事。众人互相搀扶着很快便到了最底下。这里比上头更加昏暗,没有一丝光源透进来,气温更是比上面更冷,完全就是掉进了冰窟窿的感觉。殷粟与毕方充当起了手电筒与暖气走在最前头,是不是看看脚下,倒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奇怪的生物了。 “嘶——”一阵阵奇怪的悉悉索索声传入殷粟的耳朵里。她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方向,同时将手中的火源像高处一伸,火光迸发出了更强的力量,将整片地下巨坑照亮。装潢和上面别无不同,都是环绕着石墙的阴冷地窖,只是空间比上头还要小上一倍,根本不用四处走动探险便可以看见前方的高台上摆放着成堆的食物。 不过…它们的上头同样徘徊着一位东道主—— “呦呵,冰箱的看门狗出现了。”林旭缩了缩脖子,嘴上却也少不了讥讽。 嘶嘶声变得更加响亮,这玩意儿倒是巨大,全身披着黝黑发亮的鳞片,身长大约有3米有余。它像是一个蜈蚣又像是一个涡虫。全身有细脚无数,腹部却淌着粘液,背上的鳞片和头部那狭小的脑袋却又像是一条蛇的特征。它吐了吐应该能被称为蛇芯的舌头,张开嘴的同时露出了尖长的獠牙。 “欢迎,”那个生物竟然开口了,“欸?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毕方和谢起宣阁下,来我这里作客是想干什么呀。”他的声音竟然意外的好听,属于成年男性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却又露出些许沙哑。只是,他虽然提出的是问句,口气里却不带有一丝询问的意思。 俞苊狐疑地回头看了看谢起宣,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谢起宣也不与他客套,只是抿抿嘴唇,嘴角含笑道:“我们远道而来,自然是想请您招待一下我们。” “哦?”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殷粟竟觉着这蛇脸做出了似是挑眉的表情。对方轻笑几声,回答:“呵呵呵。这可真是失敬,我作为这儿的王可不能失了礼节。只是…你恐怕不是打着这个目的来的吧?”对方缓缓转头,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毕方。 “……少说废话,你这不是全都懂嘛。直说,交还是不交!”毕方用余光偷瞄着谢起宣的方向,有些蛮狠地回道。 “这你不也是全都明白吗?毒胆是杀了我才能取,我可不像你那样对‘大人’忠心耿耿哦?”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大人”两字的音节,若不是他没有手指,恐怖都已经比划出双引号出来了。 殷粟赶忙想要向毕方劝架,可不想她刚跨出一步,连嘴边那句“好啦好啦”都没有说出口,毕方便率先朝着对方猛扑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 王2 “毕方!”众人大惊,那一抹火红色的小身影宛如一只箭矢,化为残影直冲向对方,连谢起宣也未能追上对方。 “扑哧“一声火舌律动,一团团红得发紫的烈焰包裹住了毕方整个小小的身躯,她口中高声大喝,将自身化为一个燃烧着的陀螺抽了过去。速度再快,这大蛇也是个占了这下地方一大半的庞然巨物,没法一下躲过轻巧的火团。然而,他并没有选择试图任何的闪身,而是直直地朝这团怒火用腹部猛地压了下去。 巨大的地窖被如此巨物地猛烈捶打弄得天翻地覆,地面的晃动与从天花板落下的细小石子无不使得众人担惊受怕。那坨火焰似乎是被大蛇背部所分泌的粘液扑灭,却没有在蛇腹找到毕方小姑娘的踪迹。 殷粟蹙了蹙眉,尽管对方是个人尽皆知的小孩子脾气,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吹,可再怎么样她也没见过毕方如此不冷静。就连当时见到了与那个“大人”一模一样的韩楚翊,都还留了个心眼。眼下这副样子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个曾经的韩楚翊如今确实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二是她在装。 前者的可能性实在不高。毕方确实是对自己倾诉了不少,也表示出了担忧,可像她却没有表示出多少害怕。就算是对那个人无条件信任,与之相对也是最在意对方的,若是真有什么大问题,恐怕不会如此冷静的和殷粟这个“局外人”说出那么多内情。 “上面。”女童的声音从众人上空传出,抬头果真是那肉嘟嘟的女孩儿。她甚至没有幻化出翅膀,仿佛踩着火焰在空中步行一般,浑身的火焰托着她白皙滑嫩的小脚丫子,一步步走到大蛇的头上。 那大蛇似乎有了一些警惕,不再如同方才一样像个随意翻身的无赖,他尾音带着讥讽微微上挑,道:“你来真的?” “怎么?刚刚你以为我是玩玩的?” “你这难道就不算违反‘规矩’?” “呵,当然不算。况且,我毕方就是要违逆天命又能怎样?朱雀殿下都没拦我,怎么就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话虽如此,”他又吐了吐蛇芯,金黄色的眼中是代表着狠毒的浅栗色竖瞳,“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们竟然弄到了那蛤蟆老仙的药,到确实值得重视,只是我可没他那么心慈手软。” 那个大蛤蟆原来是什么很厉害的仙人??林旭在心中暗自吐槽,而且他们也没击败它啊,顶多就做个好人好事,怎么就被抬高身价了! 谢起宣压下身子,反手握住匕首的刀柄,似乎准备过去。“你们都住手,尤其是你谢起宣。”毕方却挥了挥她那带有孩童肉感的小手臂,口中是一如既往的不屑一顾,“竟敢小看本上仙。让这些小鬼头也看看姑奶奶的厉害!”这话从样貌不过十岁出头女童样貌的她口中喊出着实有些让人忍俊不禁,可即使是这样细声细气的声音,在地面上的大家看着那驾着火焰在空中自信地屹立着的那孩子,却不由得想要相信并依赖这个小小的身板。 虽然是火属的神鸟,毕方却不怎么喜欢直接使用法术,她骨子里似乎还是一只鸟。她顷刻间便从半空中出现在了大蛇王的面前,包裹着足以焚烧世间一切的烈焰小足一脚便踹上了对方那扁平的蛇脸。尽管体型差别过大,毕方的脑袋才有对方一个眼珠子那么大,却依旧将他的头踹的猛地向一方崴去。 下方的谢起宣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招和对方与他过招时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便是那时候的毕方脚上并没有包裹火焰。 那蛇王虽然被这一脚踹的身形不稳隐隐有着向一边侧倒的迹象,却在挨下这一击的同时眯了眯眼,不等身子完全翻过去,便从口中吐出毒液在。紫药水一般的液体直直射了过去,却是沾到一点就能使人毙命。在近处观战的殷粟被周铭猛地拉回来一段,除了谢起宣,其他人都尽可能地远离了可能被影响的地方。 毕方的身形虽小,却在灵活这上点满了技能点。她那小小身躯只是轻轻向右边一侧,便轻易地躲了过去。她虽然自信,却也不会小瞧敌人。果然,只是在她闪身的一瞬间,原本那撑满半边地窖的大蛇却消失不见。她四下张望找寻了一番,又觉手指一阵刺痛。 “该死!”她赶忙低头查看,果不其然,手指处是一只匍匐的小虫,可若是在近一点观察,便会发现着只是那只大蛇的几十倍缩小版。有的时候,蚊子比老虎更可怕,毕方并没有急躁的去拍,而是从身体皮肤每一寸包裹起一圈小小的火苗。那大蛇——现在应该称为小虫子更为妥当,被高温烫的掉下了皮肤,却没有死亡的迹象,只是在空中翻了几个身,又稳稳当当地落在干粮堆上。 “擦!要打就打别糟蹋了食物,染上毒了怎么办!”林旭躲在后面朝毕方呲牙咧嘴。 “闭嘴吧你!”毕方头也不抬地撇嘴吼道。 火对它没什么用,正是知道这点毕方才没有用火直接烧过去。以她的实力还不足与杀死他,当然,她的目的也不是杀死对方。虽然撒了个劣拙的谎言,但刚刚她踹的那一脚时这家伙应该就已经看出来了吧,也真是委屈这老油条陪自己演这一出戏码了。 没错,毕方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胆。传闻中的世代蛊王毒胆打破世界法则,若吃下后三日还不被毒死,便可领悟前世今生,妥妥开了千里眼。她最开始只是打个哑谜想让对方给自己编个该取的东西,却不想对方开口便是个大物。只是,毕方有些不爽地撇撇嘴,连这家伙都能看透大人“转生”的事实?这感觉与其说是自己一个人失忆了,倒更像是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失忆了一般,很不好受。整个祭坛的人都把韩楚翊当成他吗?这算什么! 脑海中不断思考的同时毕方也没有停下攻击的趋势,她俯冲下去化出鸟喙,直接将那小虫子吞下了肚!那些个十几岁的小鬼纷纷发出惊呼,毕方有些得意地挑挑眉,道:“哈哈,变成这副样子可是你的判断失误,我可是鸟哦。” “呵呵,是我疏忽了,只是你看看方才被咬伤的地方?”对方的声音从空气的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丝空灵感。 毕方警惕的看向自己的右手无名指,指关节出露出了一颗痣般大小的红色小伤口,若不是没有突起,便与朱砂痣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伤口不大不小,皮下的各种反应可就吓人多了。毕方本就白皙,眼下皮肤竟是宛如透明一样可以清晰地看见皮下的几乎每一根发紫发黑的血管,仿佛一朵悲怜却又艳丽的罂粟花开在她的手背。 第三十九章 王3 “啧!”毕方不耐烦地咋舌,将手部化为鸟羽的状态,却依旧层层相叠的羽毛虽然盖住了皮肤下的暗涌,却能发现有些羽毛竟在一根根地脱落。她又将手变回人型,唯独伸长出指甲的部分,朝那比水晶饺子的皮还透明的皮肤轻轻划拉开一道小口子,两指挤压着皮肤将红黑色的血水挤出。这想法作为排毒本身没错,只是黑色的血水在触碰到外界空气的那一刹那,便凝结成了一块块恶心的粘稠血块。血块自顾自地蠕动了几下,接着凝聚成型,再度变成了那蛊王的形态! “这次倒是聪明的抉择。”对方笑了笑,调侃似得在毕方的手指间游走。这家伙,早就料到了才心安理得变小咬她的吗!不过毕方也没有后悔割开伤口,若是这么个家伙存在在她的血液里,自己一定不出多久变回命丧黄泉了。她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处,果然皮肤已经变为正常的肉色。 这位小虫子样的王并没有再去咬她,而是很是放松地站在她的手背,慵懒地开口道:“所以,小毕方究竟是要做什么呢?”这么说着的他将红色的虫脚点了点对方的手背,他的脚有些许尖刺在上面,像是那些小仙人掌的刺一般,只是摸上去并不会感到疼痛只有一些瘙痒,但若是扎进肉里却很难取出。毕方警惕地盯着他,她到不担心对方取她性命,但这刺究竟有多大的毒性她也不敢妄言,只得做出一如既往的高傲样子与这么只小虫掰扯:“您不是早就推出来了吗?” “你若是真要取我毒胆,便不会第一击就瞄准头部了。你的实力不敌我,若要真杀我,唯一的可能就是来不及反应的第一击。以你的性格一定会找准这一时机便瞄准目的,开膛破肚。可你却偏偏踹向我的头部,这点冲击对我来说甚至都不会产生一瞬的恍惚,只能说是无用之举。” 毕方低头看着手上的小虫沉默了一会儿,身形突然晃动了一下,竟整个人消失在了地窖之中! “?!”众人大惊,殷粟喊着毕方的名字急忙在这粮食的宝库中翻找起来。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赶忙一起寻找。 “会不会是被那臭虫影响一起变小了?”陈子帆提出猜想。 谢起宣一边掰开层层叠叠的布袋子,一边回答道:“不太可能,就算变小了,怎么会一点打斗的声音也没发出…楚悦,你听听?” 一旁的楚悦眯着眼点点头,她面色平静地将双手拱成碗状贴附耳边,众人也不在动作,四周一片寂静,连风声也没有。半晌,她就手垂下,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殷粟有些不解地问道:“楚悦姐…耳朵很灵吗?”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夏玟娅抿抿嘴,扯出嘴角的一丝微笑,道:“楚悦姐她眼睛不太好,虽然能感受光感,但却无法成像。与之相对的,她的耳朵是我们之中最灵的啦,完全不受影响,厉害吧!” 殷粟有些歉意地点了点头,原来楚悦姐一直眯着眼睛是因为这个。可她不但平常生活没有问题,连战斗时都完全不受影响,动作一向干脆利落准头好,这得是经过了多久的训练啊…… 楚悦似乎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愧疚,走向殷粟轻轻揉揉地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颅摸着,道:“不必感到抱歉,倒是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的眼睛是饥荒爆发后损坏的,身体还保留了肌肉记忆帮助我习惯,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对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毕方啊!”吐槽役的林旭突然大吼一声,打破了这气氛。 ———— 另一边,毕方的身影出现在里地窖不远处的树丛里,既没变小也没变大,不过是将身子瞬移了出来。“行了,接下来的话还是在外面说吧。” 那虫子呵呵一笑,身子周围裹起了一层浓黑的厚雾。这团小雾气带着他从毕方的手上落下,渐渐放大,褪去后出现的却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他有着一头及腰的长发,宛如蛇一般的竖形金瞳微微眯起,反射出一丝彩虹般的光泽。脸上的还带着一两片黑色的小鳞片,却也不掩他清冷而又凌冽的面庞。他浑身衣着倒是朴素,浑身都是大片裸露在我的皮肤,几片黑纱随意地挂在腰部和肩上,倒是有些像古罗马的窗帘式穿搭。·男人低沉的声音轻笑了几声,道:“你倒是在意那些个人类,这是有必要回避他们的话题吗?” “其他人倒不重要,那个紫发金瞳的小姑娘有些特殊,还是避讳着好。” “唔…刚刚我倒也没仔细观察其他人的长相,不过说是紫发金瞳……莫非是最终祭祀的…?”化为人型的蛇王摸了摸下巴,慢条斯理的回应着。 “对。就是她——殷粟。” “难怪……”对方挑挑眉,像是想到什么坏点子似地朝毕方咧出一个假惺惺的笑来,“那你正在来找我的目的,是想问‘大人’和这小家伙的事情吧?” 毕方也毫不掩饰地点点头,道:“是,朱雀殿下他们不愿意透露更多了。你的话应该有办法帮大人复活的吧?”蛇王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眼睛瞧,她用的词是“复活”,而不是找回记忆和力量诸如此类的话。小妖的眼睛无比坚毅,反到让他觉得自己真犯了什么滔天大祸。 “他自己难道就没有办法吗?那位大人的力量无疑在我之上,布置这个祭坛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 “那确实,但我怕那个韩楚翊是个不定性因素,如果他不愿意将身体还回来……”毕方说道一半便心虚的别开了目光。看到这里,蛇王心中已然明了,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其实也知道了韩楚翊和那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人。 “好吧,好吧。找回大人记忆的法子,”他并没有体谅毕方的这一点小小的自我安慰,“‘规矩’无法改变,一切都只是无用功。时候到了,你的‘大人’自然就会回来的。” “未知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你怎么敢确信!” “我只能说但一切都还在正轨,没有脱离那个人的掌控。” “那你怎么解释原先世界的崩溃,怎么解释殷粟!那才应该是一切的正轨!” “真的吗?”蛇王似乎是对毕方的愚笨感到了一丝不耐烦,他用青黑色的修长指甲轻点住对方的额头,悲怜地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才应该是真正‘大人’所预测的发展?原本的世界不过是个前菜,达到真正目的的幌子?你说的如此正义凌然,其实根本就不懂那个人,说到底,你只是一介小妖罢了,那个人的水呀,可比你想的还要深。” 他叹了口气,食指向前一推,小小身躯的毕方重心不稳向前一倒,对方的眼里是观赏景观动物一般的怜悯。女孩那高傲而又意气风发的眼眸无助地颤抖着,只得后退几步稳住身形。 ——“一切都如他所想,没有发生任何偏差,哪怕一毫米。” 番外其一 毕方此人 “大人!大人你看!”小女孩甜糯的声音,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她的头发黑里透红略短也显得凌厉,头上定着丱发,整个人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活泼少女。可若是看看她手上拽着的东西,便有些可怖了——那是一只已经断气的小鹿,它的脖子被少女那极长指甲死死地扣住,鲜血淋漓。 被女孩叫住的人回过头来,男人的棕色长发披散在肩头,湛蓝色的眼睛有些严厉地盯着对方,他的面庞很是立体,陪着略粗的眉毛,这么眉头一皱嘴角一耷拉,吓得小女孩缩了缩脖子。“毕方,你怎么又随便去捕猎?”男人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少年气,倒是打破了他这么一张严肃的脸。 毕方委委屈屈地撅起下嘴唇,眼神四处游荡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可是鸟!捕猎什么的很正常的嘛……” 男人苦恼地捏了捏眼角,叹息一声:“欸,和你说了多少次不是这个问题。你要是有了陪同,去下界怎么捕猎也没关系,谁让你又一个人去?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真的放火烧山啊?” 毕方讪讪地扯出一个笑容,反驳道:“人家,人家忘了嘛。” “信你才怪!”男人一只手便拽着衣襟将毕方提溜了起来,不耐烦地说道,“这小鹿你就留着吧,我送你回朱雀殿下那里,话说你怎么又跑来我这儿?” “因为大人很厉害嘛!” 男人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比你朱雀殿下还厉害?” “这个嘛……一样厉害!”毕方见对方一笑,便全当自己已经被原谅了,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朱雀的殿门前,四下一张望,哪还有什么大人的身影?她又嘟起小嘴,心里数着这是第几次大人把自己丢回来。 另一边,男人伫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在脑海中收到了朱雀的声音:“麻烦你了。” 他并没有回应,低头看了看手指处方才拎起毕方时被小家伙的细指甲划破的一小块伤口,无声地召集天地之气将其复原。 “大人!你叫我有什么事呀!”女孩一路小跑着撞进房门,她已经长到了十岁左右的样子,却依旧是这样风风火火,服装却是从原本古色古香的样子变成了便于行动的t恤短裤,头发更是直接剪了个潮流的狼尾发。 棕发的男人一手托着腮,脸上挂着一丝看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他招招手示意毕方过来。毕方也便想一只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地站在她的身边,她即使是站着也只与男人坐下时一般高。 他表情格外认真地盯着对方的小脸,道:“毕方,我有事要拜托你,要记的东西有点多,能做到吗?” 毕方愣了愣,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人,以往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编入任何一个计划,更别提她这次好像还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于是她拼命地点头,这是一次能让大人认可自己的好机会,也许的话,大人就不会像这几百年一样每次都把她赶回家了! “很好,”男人难得地露出了一个不那么假的温柔微笑,他将自己的手掌覆在毕方的脑袋上,毕方原本以为他难得地要揉揉自己的脑袋,于是便高兴地将头凑过去蹭蹭他的大手。下一秒,脑海中却突然接收到成群的信息,不同人的姓名,面貌等各种各样的信息仿佛被编排成了一本厚厚的字典,被永久地印刻在脑海中,再也无法忘记。毕方在脑海中快速翻阅着这本“指南”,除了一长串代表着人名的表格以为,还有这一些她要做的事情,倒是很简单,单只有一句话:“守住南宫中朱雀殿下的内力之丹,直到景灏本人带着殷粟出现。”毕方继续查看着一些未来的进项,她好像不再担任什么重要的职位,之后便一个字也没再提到,她只在在书背的最后一页看见了这样的字眼: ——“所有人不论如何,最终目的都为杀死殷粟,复活景灏。” “复活?复活是什么意思?大人会出什么事吗!”毕方一时间顾不得好好回应这些突然灌输而来的知识,却是紧紧拽住了对方的衣袖焦急地问道。 景灏只是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地叹了口气,道:“不必担心,只要你一丝不苟地照着这一切去做,我就一定能回来的,好吗?” “……”毕方咬住双唇木讷地点了点头,半晌开口道,“我一定会好好遵守规则的,所以大人一定要回来看我,不可以再赶我走了!我们拉勾!” 景灏皱眉苦笑了一下,伸出自己的小手指:“赶不赶你走可不是我说了算,是你朱雀殿下说了算。不过我可以保证,我会回来的。” “那好,只是这样也好。”毕方难得见到她憧憬的大人如此温柔耐心地对待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直觉,她总觉得回来的那个人,不会是她所追随的那个背影。 没事的,大人是最厉害的。只要按照他说的话做就一定没有问题的。毕方摇摇小脑袋将一切不安暂时赶走,朝着对方露出笑容。 再那之后,毕方果真没有再遇到过大人了。不论她去哪儿找,去找谁问,大家都只是摇摇头,就连朱雀殿下也对此闭口不谈。但她永远相信她的大人,她不再一个人跑出去打猎,而是好好听从朱雀殿下的指示。再然后,她被派到了祭坛镇守南宫,外貌只有十二岁的少女坐在没有一丝温度的暗道里,没日没夜地在石墙间穿梭,一边同那些鬼魂们说说话,一边作为唯一的光源等待着那个她憧憬了几百几千年的身影再次出现。 ———— “出来吧。”是那个她等待了多年的声音! “哈哈哈!大人,你终于来找我啦!” 第四十章 加快脚步 “嗖”的一声,毕方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昏暗的地窖之中,几个人又是被突然出现的小小身影吓了一跳,随后一个个围在她的身边:“毕方!你刚刚到底消失倒哪儿去了啊?” 毕方没有说话,只是再度往身后一瞥。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众人再度被吓得后退几步。这个有着黑色长发的男人好笑地轻笑几声,也不开口,只是享受地盯着这些面色警惕的孩子们。 这些人倒也不傻,很快便从对方的面貌特征中看出了对方就是方才那条大蛇,几乎是同一时间便纷纷拿着武器对准了他。这大蛇无辜地举起双手向前做出冷静的姿势,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些夸张的委屈:“欸欸,我们停战了。” 寻求意见似的,大家的眼神又一齐转移到了毕方的身上,她的表情虽说不太好,却还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众人只得放下武器,虽然眼中的警惕与还没消去,却姑且退了几步示意和解。谢起宣却没有立马收起武器,而是随意地甩了几个剑花后再收回腰侧,仿佛故意将刀刃处的黄色流光展现给对方似的,可他的目光对面却不是那黑蛇王,而是回来后便一直低着头的毕方。 黑蛇王又一次让黑雾包裹住全身,不一会儿就变回了原先那巨大的样子,他事不关己地说道:“你们的目的不是这些东西吗,能带多少就带多少走吧。”说着他用尾巴拍了拍身下那些用麻袋装好的各种食物,随后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样子。这里的极寒与封闭倒是给了这些食物很好的储存,听到这话的男孩们一声欢呼便开始了‘掠夺’,女孩们斟酌了一会儿后也耐不住诱惑贪婪地装了起来。 谢起宣走向毕方拽了拽对方的小手,这才终于让对方回过神来。小妖看着他的眼睛,心中竟顿生恐惧与羞耻,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他那与俞苊如出一辙的红色眼眸。他感受的掌心的小手有着明显的颤抖,轻声叹了口气也不再与她纠缠,转身恢复了以往的态度与男孩儿们嬉闹去了。 小妖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衣摆,深吸了几口气后终于是下定决心了一般以利刃般坚定的目光紧盯着殷粟。她思考了许多许多,如果这一切都正如大人所想,那么他所制定的这个规矩究竟是为了什么?韩楚翊又是为了什么在抗争?在与谁抗争?她思来想去,再排除掉一切的不可能选项后,她最不愿意去想的答案终于呼之欲出——一切正如她先前与殷粟猜想的一样,景灏和韩楚翊是肉体意义上的同一个人,却是灵魂意义上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而大人立下规矩只是为了惹怒韩楚翊从而迫使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两个不同世界的神识重新融合为一个完整的灵魂。他这是在拿“另一个自己”当枪使啊!但毕方脑内的那一本花名册却依旧如同原本历史的轨迹一般运行着。就在她思索着的这一刻,她知道又有一个名字从这本烂熟于心的脑内“说明书”中划掉,而此人的名字后面带着的是一个鲜红的数字,这便是他的全部价值了。 星湖祭从饥荒开始后的第二年正式开始,今年便是第三届星湖祭,作为被政府所认可的祈求食物的祭祀,前两届一直有成功的幸存者们作为免费的广告将这里越炒越热。而对毕方这等小妖而言,自己只是在这里打工的员工,每天的工作便是保证名单上的这些人在他们该死去的顺序死去,仅此而已。这便是她一直以来所坚守的规矩。蓝龙也好,其他的一切妖魔鬼怪也罢,都遵循着这一“天理”形势着。可这种残酷的规矩其实只存在于今年这一届,换句话说,以往几届所有的幸存者都是真正的各凭本事。可这次的赶尽杀绝的指向目的很是明显,便是最为特殊的两个人——殷粟与韩楚翊。 即使着是一个由韩楚翊创造的全新世界,也早已在各个角落被大人支配,祭坛的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按照规矩运行着。即使是像蛇王和朱雀殿下那样足以跳出世界框架知晓全部的人,也并不打算对这件事多加管辖。 只是……殷粟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十六岁的女孩咧开嘴朝她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她的面前是装满大米的布袋子,对女孩来说,此刻只要有这些东西便足够了。可她的真正的内里在被景灏选为靶子的那一刻,便早已不能遵从她的内心的那股纯洁了。 起先毕方一直对什么样的人能够得到朱雀殿下提炼的丹药感到好奇,直到韩楚翊带来殷粟,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肯定了是因为他们必须让殷粟有着足够的力量能够活到最后。可是她却一直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这一点:为什么活到最后的必须是殷粟呢? 或者换一个说法,如果大人写下那一串名字的顺序是为了让韩楚翊能够活到最后与他的神识融合,那大可直接写不得让除了韩楚翊以外的任何人进入神殿,来者便杀死即可。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制定如此详尽的时间表? 其实只要仔细思考,答案其实很简单——现在的一切没有偏离正轨并不是因为一切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而是除却死亡顺序以外的其他事情无论发生多大的变故都不重要。 毕方默默地闭上眼翻阅着脑海中的那本小书,其实她当然背的下来,可却像是在逃避一般一定要重新查询一番。就在刚刚被划去的名字下面,便是三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紧挨在一起,分别是:谢起宣,林旭和周铭。而时间,则是两周后。 毕方轻轻地做了几下深呼吸,正准备一如既往地飞在上头看他们忙活,却不想那位出现在脑海中的当事人之一林旭竟然就站在身后,男孩虽然细胳膊细腿,抓住样貌只有十二岁的毕方到底还是太容易了。他一脸坏笑地朝对方挤眉弄眼:“总是让你偷懒这次可绝对不成啊!带食物这事多一个人是一个人,只是太贪心的话巨坑便爬不出去了…毕方大人还请靠法术什么的想想办法!” 被整个像小孩子一样举高高的毕方不耐烦地犯了白眼,声音倒是比平时小上那么一些:“……你们分批次背着运到外头再靠你的小树朋友帮忙不就好了,别说贪心,这里全部的东西只要有点儿耐心都能带走吧。” “卧槽对哦!”林旭像是真没想到似地一拍脑门,将毕方放了下来,又回到了队伍里在那儿装模做样地指挥着其他人爬出巨坑,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地回过头朝她喊道:“算你逃过一劫,好好休息吧!小孩子干那么多事干嘛嘛!” 毕方无语。她很想反驳一句自己根本不是小孩子,论年龄更是算得上他们的老祖宗了,可却到底没有开口。林旭其实可以算是这些人里头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他当然不会想不到如此显而易见地法子。可正是因为这家伙机灵过了头,才会用这种反而蠢透了的办法来安慰自己吧。 “真的是,全都蠢透了……”毕方蹲下身子,小脑袋整个埋进膝盖和大腿间将自己整个儿环住,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被这样笨拙的家伙安慰到了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大蠢货吧。 第四十一章 兵分三路 距离逃出蛇王所在的地窖已经过去了近两周的时间,他们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将那座地窖的食物掏了个精光,好在那洞穴外植物茂盛,搬回来倒是没有耗费他们多少力气。俞苊将这些食物公平地分赃给了每一个人,别说熬到祭祀结束,就是之后也能有好几年不愁吃了,这些个粗食放在现在那就是一个世界首富啊。 原先大家还有些担心保质期之类的问题,可搬回来都好几天了连里头那些肉什么的都没有发臭的迹象,这才听毕方说是那蛇王给这些东西施了法术。一时间那讨厌的大虫子的身姿也变得高大伟岸了不少。 “诶呀!有了那么多东西,一时间都不想再努力了啊!我们就这么混吃等死也能活下去了吧?哈哈哈,这就是苦尽甘来!”林旭双手枕在后脑勺,漫不经心地啃着他的小花小草们进贡上来的桃子,躺在用藤曼编织而成的躺椅上一条腿就这么荡下来晃啊晃,日子过得自由自在。 一旁的陈子帆从他手中抢过去一个桃子自顾自地啃了起来,一面啃还一面含糊不清地嘲讽着对方不思上进。 “切,说的好听,这世道还要求什么上进?能活着那就已经是经过不懈的努力了好吧!”话虽如此,林旭也心知肚明陈子帆现在也是个得过且过的状态,似乎一下子没了拼命的理由。 毕方在上头盘旋着,侧趴着身子朝他翻了白眼,道:“你们这就知足了?我还等着继续给你们当中介呢!” 周铭在一旁对着毕方就是一顿啪啪鼓掌,一边鼓还一边夸张地叫喊:“好!毕方大仙给我们介绍的地方那能不好吗!” 一旁的楚悦和俞苊也听到的这里的叫喊声,纷纷凑上前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 “之前那次真的要感谢你的主意,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达成目标了。先前在那里还怀疑你的居心,实在抱歉。”俞苊也是个真性情的女孩,她老老实实地朝毕方鞠了个躬,“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机会,也请一定告诉我们,储备总是不嫌少的。反正我们有林旭这个大自然的搬运工在。” 毕方的嘴角勾起,无视着一旁林旭对于此等描述不满地大叫声。小妖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中含着笑意道:“这可是你说的哦?那我现在就有个推荐。” 毕方勾了勾手指,便从杂乱的一大堆行李中勾出了纸笔在空中饶有性质的画了起来。半晌手掌朝纸片一拍:“搞定!”她降下身子将有些泛黄的纸片递给俞苊道:“喏,这就是我的绝妙计划地图!” 众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凑上前去,几个脑袋围成一圈看着中心的那一张纸。纸上只了了画了几笔,大致勾勒出了山洞附近的地形地势,同时在地图的相反两侧则分别画着两个叉。毕方一边得意地在空中搓搓鼻子沾沾自喜,一边解释道:“这绝对是这附近‘性价比’最高的地啦,不过虽说是让人们获取食物的祭坛,也不可能遍地都是像之前那样的地穴。这两处地方虽然离山洞比较远,但都是在空旷地方的安全场所,一次性分成两组一起攻克也不成问题!” 谢起宣看着同往常一样一副想要被别人夸奖的表情的毕方,一面无言地眨眨眼。俞苊等人倒是觉得这方案还可以,但女孩到底十分在意大家的性命,于是她问:“真的安全吗?我们也不贪图这一时之财,让我们一起去的话虽然效率低了一点,但还是保险起见……” 毕方眨巴眨巴眼睛,摸了摸下巴做思索状。一会儿后开了口:“那要不这样…”她又一次将纸笔从俞苊手中夺了回来,在地图的背面奋笔疾书,“看!” 毕方将纸片向外展开,道:“这么大一座食物山指不定会被人发现,所以得有人看守,但有着大蛤蟆在应该不用过于担心,相反出征的两边都有法力强劲的人,我是觉得都已经有些小题大做了哦?” 几人又一次围上去,这一次上面写着的是所谓的分组计划:谢起宣,周铭,林旭——南边;毕方,殷粟,夏玟娅——北边;楚悦,俞苊,陈子帆——留守。 俞苊沉默了一会儿后抬头看了看谢起宣,男子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在发现了俞苊的视线后抬起头朝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她并不担心北边,虽然都是女孩,但有毕方坐镇相比不会出什么差错。南边的林旭和谢起宣虽然也有着特殊能力,却到底是凡人之躯。一直以来虽说她才是这个小队名义上的领袖,可从小到大自己却一直在依赖着温柔又强大的表哥,即使是方才,也是下意识地想要获得对方的肯定,而真正自己做出的决定又有多少呢?俞苊轻叹一口气,脸上也同时挂起一丝笑意。谢起宣一直以来都如同自己的亲哥哥一般,两人相依为命多年也未曾觉得世界上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几年前也从星湖祭归来让她与自己珍重的朋友们得以存活。可闯入北宫的那一次让她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原来谢起宣并不是她的神明,她也根本不强大,一切的一切在这群非人类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俞苊已经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人受伤了。 “我……”她正打算出口拒绝,手腕却被男人轻轻的握住,她皱眉抬头,果然是谢起宣。大男孩从小就一直高出她两个头来,一模一样的红色瞳孔在金发的衬托下却突显出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气质,此刻正对着阳光的侧脸在女孩看来就仿佛是仙子抑或是精灵一般飘渺。她的表哥用带有老茧的大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这是对方一直以来安慰自己的技巧。 “好呀,我对自己的实力可是很有自信的。”这里最年长的人类如此说道。 俞苊瞪大了眼睛狠狠掐了一把谢起宣的手背,正打算出声驳回,男人便回了头。他像往常一样吃痛地嗷嗷叫了几声,可当俞苊看见他那鸽血红般地眼眸,一时间千言万语却又卡在了喉咙口。他那及肩的金色长发被光照耀着仿佛在发光,而他俊俏的面庞却因为背光更显得暗沉了几分。谢起宣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面容,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却下意识地让自己感觉仿佛永远寄生于他一般。 这一刻,俞苊便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反驳面前这个男人的意见。 第四十二章 危机四伏 俞苊拍了拍男人背上的背包,动作上仿佛爽快且释然,可眉间的忧虑却不曾散去。 谢起宣转过身来,措不及防地就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熊抱。他双手向上一举,直接把俞苊的小身板举得离地几十厘米。他永远将自己最爽朗的笑容留给自己最疼爱的小妹妹,男人看着对方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像个小孩举起而羞的通红的脸颊,突然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猛地贴上对方在这几天吃软的脸颊使劲地蹭蹭。 “唔~我家宝贝长得越来越可爱了!”谢起宣仿佛意犹未尽地将俞苊放下,伸出手拍了拍她乌黑的头发,笑道。 俞苊红着脸把他的爪子拽下来,低头嘟囔着:“老规矩,若是三日之内不回来,我就来找你。” 谢起宣露出一丝浅笑,他轻轻握了握表妹的手,眼中满含温柔。 “嗯。” 有了林旭的高校“坐骑”,几人舒舒服服地躺着便能在森林间快速地穿梭。林旭打着哈欠看向手中的小纸片,调笑着朝另外两人说道:“欸,毕方这家伙画画倒还挺厉害的嘛,我还以为我们铁定会迷路呢。” 谢起宣也是笑笑:“是不是用了什么脑内具象的法术啊?” “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林旭答道。 即使是在如此高速移动下,毕方地图上所画的目的地少说也要半日才能到达。等到他们到了那里附近,已经是日落十分了。祭坛内的环境十分好,每天都能看见漫天的星辰,此时的天界则被橙色的幕布一分为二,这边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那边的月亮却早已高高挂起。伴随着耸立的黑色树影,几人一时都沉浸于美景之中都要忘了真正的目的。 余晖的时间并不能维持很久,只过了不一会儿暮色便完全暗了下来。三人一致决定等到天亮再行动,大致吃了点东西便露天找了个地方睡去。这里的方圆数里都是一片森林,只有一条两三米宽的小溪将整片森林一分为二。 “你们说,这个祭坛究竟有多大,为什么咱们走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四周的围墙呢?”周铭枕着手臂测过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着睡前的聊天。 “是啊,咱们从进入这里开始那么久,走的路都能有一些国家那么大了吧?”林旭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答应着。 “这祭祀的举办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说是祭坛,也没见过真正的教徒和神位啥的呀。” “我倒是觉得我都算是这不知道哪位神明大人的教徒了,能让我们过好下半辈子,是谁都无所谓吧?而且这里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光怪陆离,对方是什么伟大的神仙也是一定的喽。” 谢起宣一言不发地静躺在睡袋里,他望着被点点星辰渲染的黑夜,默默闭上了眼睛。 “轰隆隆!”天上却响起了不合时宜的雷,淅淅沥沥的小雨滴逐渐转为打在脸上都生疼的大颗大颗的雨珠。这本倒不是什么稀罕事,本就是梅雨季,在山洞那会儿更是没日没夜的下雨,顶多就是要淋淋雨了。可正当林旭抱怨着准备转移阵地时,他的说话声却突然一滞。男孩的眼瞳微微颤动着,不对劲…这场雨,不一样! 雷声滚滚而来,却迟迟不见本该更早出现的闪电。地面上更是腾生起了一层层朦雾,甚至有越堆越厚的趋势。周铭与林旭快速从睡袋里爬起来,也顾不得收拾,快速地做好了战斗姿势。谢起宣也睁开了眼睛爬起来,他仔细地观察着贴近地面的雾气吸了吸鼻子。他微微皱眉,道:“这不是雾气,是熏烟。” 两人听罢也纷纷皱起鼻子闻了闻,果不其然,弥漫在空气中的并不是雨季的水气味道,而是一股浓厚的香火味儿。 这也太怪了,林旭皱眉,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附近最高的一棵树。高处暂时还没有被雾罩笼盖,可在黑夜之中却也只能看见那条小溪在星辉与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的一粒粒晶莹。 “嗯?”林旭眉头紧锁,他似乎发现有那么一处格外亮眼的小星点在小溪中若隐若现,随着风吹动的波纹一起游走。那明显不是什么反光,而像是一个发亮的东西被溪水冲走。 林旭跳下树枝,此时的地面的可见度已经不过两三米,他只能勉强看见脚下的地面和另外两人的大致轮廓。“我建议我们先撤离,虽然浓雾看不清楚路线,但这些家伙们毕竟生在这里,可以辨别方向。”他拍拍一旁的树干,汇报道。 “好。”大家也不再犹豫,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行李就准备返程,林旭抚摸着树干,不一会儿枝条所编织成的网兜便前来迎接三人。他们坐上藤床,一颗颗树就这么托着他们快速的前行,虽然几人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尽由灰色的熏烟打在他们脸上,嗅觉都感觉要失灵。 原以为会就这样躲过一劫,却不想就在要走出森林外围的最后一段路上,托着他们的藤床竟停了下来。 “怎么了?”林旭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植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欸呀我果然还是听不懂啊!红茵姐你翻译一下!” “红茵姐?红茵姐!”他继续在脑海中叫着那株蜀葵花妖的名字,但还是迟迟得不到回音。林旭咬牙轻嗤了一声,逐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好在植物们虽然无法再向前进,却依旧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他将藤床改为一个笼罩住他们的藤球,就像当初救出周铭时一样拱起一个保护罩。 谢起宣开口道:“这片森林被阵法包裹了,所以它们无法突破。” “该死!毕方那混蛋骗了我们吗?!” “不,她并没有骗你们,这里的确安全……就在不久前还是。” 那是一个不属于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男人的声音。 “谁?!”藤球丝毫没有被入侵的迹象,可男人的声音却仿佛近在咫尺,贴着他们的耳廓低语。 红茵的声音从脑海中猛地响起,可语气仿佛是竭尽了力气:“不要对战……跑!”林旭不敢出声呼唤红茵,不过他知道,估计是那个人强行封锁了红茵的的那一小缕灵魂。 “噼啪!”厚厚实实的藤球被猛地劈开,好在并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在暴雨于浓雾之中,三人勉强看清了在外面的来人。倒不是雾气散去了些,而是对方的身形实在庞大,且两眼都露着寒芒,叫人无法不看见。那人高两米多,头发宛如一根根在水中舞动着的海草,面目十分凶狠。 若是殷粟此时在这儿,一定会吓得大叫出声,因为来人正是那传说中的四大神兽之一,北宫的宫主——玄武,玄天上帝。 只是这三人都不认识这尊大仙,全当这是不知哪来的巨人族大妖怪想要抓人来吃。林旭将另外地两人用藤曼捆住,依仗着树木们对此处地形的了解与黑夜中树荫的影子快速地躲闪着。 “我可不喜欢到处逃窜的老鼠。”玄天上帝手中的长剑宛若一根鱼骨,他只是这么一扭手臂,长剑便变长了好几倍朝着地面重重地落去。周铭虽然腰被藤曼给捆着处于高速移动中,却还是几乎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向后一转肩膀,将两把大刀以叉的样子挡下了一点冲击。他凡人之躯和普通的两把刀自然是敌不过完全上位者光是重量上的多倍碾压,但他的目的也不是拦下这一击。他将刀柄一斜,带着自身的高速移动,将大剑甩了出去。 “…我本来是想把他剑上那些吐出来的大刺拧下来的,可是那玩意儿特别硬,根本没法撼动。”周铭似乎有些懊悔地说道。 谢起宣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他试图观察着在空中稳稳站着的玄天上帝,可浓重的烟雾将他的身影笼罩了个严严实实。若不是他的身上涌出无法计量的可怖法力,自己根本找不到他的位置。即使是林旭如此七扭八拐地绕了很久,可双方的距离仿佛既没有缩短也没有增加,而是一直保持在这么个位置。有了毕方与蛇王的那一战,谢起宣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实力在那两人之上,想要瞬移一定也是可以做到的,若想要彻底影去身姿也一定是可以的吧。可对方说出的话像是在不耐烦,却一直不采取任何的行动,究竟是为什么? 谢起宣如此想着,斟酌一番后将手中那柄流溢着黄色光芒的匕首给掷了出去。匕首一瞬间划破了浓雾,直直戳到了那人的眉间。只听“当啷”一声,匕首发出了装上铁器一般的声音,落了下来。谢起宣倒是没有过多的惊讶,他向胸口一挥手,匕首便立马飞了回来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心。 空中的玄天上帝又一次开口,伴随着几声听不出情绪的轻笑声: ——“呵呵,原来是‘释灵’。” 第四十三章 释灵 ——“呵呵,原来是‘释灵’。” ……释灵,是这把匕首的名字吗?谢起宣轻轻皱眉,他将匕首的刀刃面向对方,对林旭悄声道:“这么逃下去不是办法,得想办法破阵。” “那该怎么做?!” “得先找出阵眼,让这些家伙们送我们到这片森林的中心位置去!” “好!”林旭将双手一翻,闭上双眼全力控制在他们此刻的走势,过了没一会儿便回到了中心位置,面前则正是那条小溪。 谢起宣快速地走到溪边,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后猛地吐出一口白雾,近乎动用了全身的肌肉将他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浅溪的底部。“咯啦啦”的崩裂声传来,整片森林被长十几米的巨大裂缝一分为二,方圆几十里都能感受到这份天摇地动的震撼。方才浅显的小溪也顿时变成了只挂着薄薄一层水的小瀑布。谢起宣晃悠悠地站起身,他的身形有些不稳,踉跄几步后被周铭搀扶住,薄唇边已然挂上了一点点吐出的血迹。林旭赶忙抓住对方的手臂,焦急道:“我这就给你疗伤。” “没事,”谢起宣的声音放得很轻,他推开林旭的手,“现在没这个时间,我刚刚感应了一下,阵法并没有消失。” “什…!”另外两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此大范围的冲击都没有受到被破坏,要么是他们找错了目标,要么阵眼有着格外强大的保护。 玄天上帝从空中缓缓地降下,他摇摇头语气中带着失望:“你还真是变得相当顿感了,我以为你的实力来自于你的内心,而不是你的记忆,这么想来倒是错了。” 林旭与周铭一人一边将谢起宣挡在身后,虽然两个男孩的面貌依旧还是少年模样,眼神一凌眉头一皱竟确实有了几分威严。 “不用把敌意表现得那么明显嘛,”这高大的巨人耸耸肩,“我可是不按规矩来的人。” “什么意思?这算是什么能够获得我们信任的品质吗?”林旭挑了挑单边的细眉。雾气将他们几人圈在一小片范围内才勉强看得清脸,可即使是在如此距离之下,几人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畏惧的神情,有的却是深入眼底的蔑视。 玄天上帝根本就没有与林旭对话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释灵’,你觉得他代表着什么?”他那仿佛可以包裹住一整个头颅的大手轻轻一捻,化出三颗小小的玻璃珠。 谢起宣一手挂在周铭的脖子上,轻咳几声笑着直起身挥了挥手中那映这黄光的匕首,答道:“是这个吧?” 可对方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面前的金长发男人:“是你。” “?”谢起宣没有开口,只是疑惑地紧盯着对方的眼。 “也犯不着演戏,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早就从毕方那小厮的疯言乱语中抓到关键线索了吧。” 谢起宣听罢也不再掩饰,而是呵呵轻笑一声,红色的眼睛在黑夜雾气中如此闪烁。他上翘的嘴角意外地真实,眼里的光也如此清澈。半晌,他开口道:“是,但我没有恢复记忆,只是推测。” 玄天上帝没有开口,以沉默示意他说下去。 “两年前,我估计是因为有些什么过人的地方被赋予了力量吧,与之相对的那个人估计托付给了我什么事情,我的立场应该与毕方相似,所以她才会一开始就表现的和我很是熟络甚至问东问西的。只是我不太清楚我究竟为什么会失忆,也不知道那个人所交付给我的事情。如果是那个人让我失忆的,那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嗯…让你失忆说不定真的是一次重置世界的失误哦?毕竟像你这样好用的棋子这个世上可找不出第二个了。”玄天上帝同意似地点点头。 林旭久违地掏出剑直直地将它对准那个比他高出一倍的男人,语气中的不耐烦与愤怒已经到了极限:“从刚才开始就说什么废话!谢哥就是谢哥,犯不着你老好人地复盘!” 玄天上帝也不见恼怒,只是眯起眼睛冷冷道:“你不让我说,他就不想听了吗?” “……”林旭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看谢起宣,却见对方低头咬着唇一言不发。机巧如他,到底也是懂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话,却也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释灵,如其名,便是解放灵魂的意思。本质上,它确实是指你手中的那把匕首,所刺中之物不论是物体还是活物都将被释罪消失在世界上;而拥有释灵的人,亦会获得与那把匕首同样的名字和职责——你便是解放被这祭坛所困住的灵魂的人。” “说的好听,还不就是按照你们的意愿杀人?”谢起宣嘲弄地嗤笑一身。 这次玄天上帝倒是没有任何的失望表现,反而是欣慰似的点了点头,道:“这次理解倒是很快。” “唧唧歪歪那么多,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不杀我们,那就赶紧让我们走!”周铭也怒了,他愤愤朝着那位上仙怒吼着,甚至故意把唾沫星子往对方脸上喷去。 “我确实说了我对遵守‘规矩’没有兴趣,但我可没有说不会杀你们。毕竟怎么的也不能太越矩,景灏着小子可麻烦了。”他依旧挂着那一副倒八眉,摸了摸自己的长剑漫不经心地说道。玄天上帝的眼神似乎没有面向依偎在一起的那三人,而是仔细地瞧着他的宝剑爱抚,可明明如此,下一秒地面上却拱起无数人腰部那么粗的石柱从下往上那么朝林旭等人砸了过去! “切!”三人反应却也极快,甚至像是早就料到一般齐齐跳下了那一道被谢起宣劈开的裂缝。原本长在溪底的水草缠绕在一起,化为一个坚韧一场的缓冲带将他们牢牢地接住。玄天上帝颇为意外地哦了一声,可他还未探出头去查看,便发现了一个更显眼的东西从天而降。 说是从天而降可能也不准确,那便是不久前被林旭发现的小溪中的发光物,它被水草猛地从裂缝之中甩了上来,又重重地落下,竟是在玄天上帝所唤起的地柱出现的一瞬间猛地迎面砸了上来!银白色的石头泛着彩虹色的微光,在强大的冲击之下应声裂开。 饶是玄天上帝也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几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竟然在方才对话的时候从裂缝中找到了这玩意儿吗?看来除了释灵,你这小子也是个有趣的苗子呢。” 四周的雾气逐渐有了消散的迹象,林旭驮着另外两人稳稳地降到了裂缝的另一边,挠了挠脸颊笑道:“虽然比不上谢哥,但还是多谢夸奖喽!虽然只是试了试,没想到这小石头还真是阵眼啊?” 第四十四章 红茵附身 玄天上帝望着以及降落在对岸的林旭,这裂缝虽说很大,但对他这样的人自然算不上是什么阻碍。三人也是料到如此,不再多言便以最快的速度开溜了。 “虽然这样的话回去可能要绕绕路,但是破开阵法了。”林旭语气中有些急切,他顾不得别的只能竭尽全力控制着方向。 “出了这里,他还会追上来吗?”周铭有些不安地说道。 “…不清楚,从这人的行动中根本看不出什么目的性,总之跑远点再说。” 果不其然,这好不被任何人拘束的玄武殿下只是在对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像是在赞许着试验箱的小白鼠如他所想一般做出了反应。这一下却是点燃了林旭一直紧绷着的心理防线,他更加急躁地指使着植物们移动,若是在高速公路上那也早就被罚了十几张罚单了。 谢起宣和周铭被如此拽着,自然也是难受,谢起宣赶忙拽拽捆在自己腰间的树藤大喊:“林旭你给我冷静一点!我们不会有事的!” 高速移动中的林旭并没有降低速度而是直接回过头去望向这个自诩为他们的大哥的男人,这一转头却是让谢起宣心下一惊。他那浅绿色的瞳孔微缩,一层薄薄的浅雾水盖在他的眼眶,眼中尽是不舍与恐惧。谢起宣咬咬牙,在心疼之余也被点燃了愤怒之火。在他的记忆里,这孩子似乎在被他与俞苊救走之后便再没有露出如此一副神情了,无论是多么饥寒交迫的时候,他总是像个小痞子一般用他超高的情商同大家说笑他。 明明这孩子是仅次于俞苊第二小的…… 也不知是因为高速拂过的疾风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林旭的嘴唇带着颤抖开口:“哈哈,总说空气中充斥着雾气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泪眼婆娑了似的,原来是真的啊……” 谢起宣此时很想上去抱一抱这个可怜的孩子,可他们却没有这个余裕。谢起宣只得猛地握住林旭的手,尽量放柔声音道:“你谢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只要我们几个人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怕。”一旁的周铭也抓紧林旭的另一只手:“我们在这儿想要逃出去可就靠你了啊!给我打起精神来!” “抱歉,我这是怎么了……”林旭慌张地抽出手来抹了抹脸颊,尽量不让自己看上去像是要哭出来了,转而抿起嘴露出一个皱眉苦笑,“行啦行啦你们俩,我已经找回状态了。咱们就是要死也得回去了才能死!” “笨蛋!别在这儿一往情深了!”女声再度从脑海中传来出来。 林旭一喜,道:“红茵姐你没事啊!” “什么没事!”红茵怒斥道,声音显得十分焦急,“方才我被阵法所困无法差点在里面魂飞魄散,还得多亏你将阵法解开,就你而言还算聪颖。” “红茵姐你现在来了,赶紧教我些绝招把这家伙唰唰地干掉啊!”他在脑海内与这位花妖对话着。 “……做不到。” “什么?” “不论是在立场上还是实力上我都做不到。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传说中的玄天上帝,在中国无人不知的玄武!即使是毕方那家伙来了也只有乖乖低头叫一声殿下的份!”蜀葵花妖那娇柔的声音中失了独属于她的高傲,显得她有些像个歇斯底里只会娇嗔的泼妇。 “玄、玄武?!”林旭这一句被吓得直接叫出了声,使得一旁的两人也听见了这句吼声。 周铭更是大惊:“喂喂喂!你不是说,身后那个大块头是玄武的化身吧!” “bi …bi go!”林旭抽抽最近,朝他露出一个带着恐惧的wi k。转头赶紧回到自己的神识脑海朝红茵撒娇:“红茵姐!我们该怎么办嘛!” “……”红茵不语,半晌才悠悠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若是曾经的她,一定能够带着高傲告诉他今日便是他们的死期了吧,可如今自己却似乎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这家伙,总是能让她联想到曾经跟随着大人的自己。“如果你愿意将身体的控制权也暂时交给我的话,我可以勉强一试…只是,我只能说凶多吉少。” 林旭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此时的他们已经被带离了方才的森林位置,来到了相对空旷的地方后边绕路往回拐去。这种环境其实对他的能力而言很是不利,虽然对方似乎到现在也没有追上了的迹象,他却还是有些后怕,更何况红茵的语气听上去十分严肃,完全不想已经脱离危险的样子。 于是,他并没有思索多久,便重重地点点头:“我相信你。” 一瞬间林旭感到身体有一阵发酸,接着,便眼前发黑了几秒,再度恢复视野时,他已经无法操控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了。而现实世界的“林旭”的眼瞳则变成带着了玫红色,“他”摊开手掌捏捏握握,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的像是要进行一场决战。 “呼呼,你是那个一直跟在景灏身后的蜀葵花妖。”属于那个高大男人的声音从半空中悠悠地响起,众人惊讶地抬起头,却见方才也只有两米多高的男人此时变成了一个至少有三十米高的参天巨人。即使将头抬得再高,也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们跑了那么多里的路,在这样的庞然巨物脚下只要不多几步便赶上了他们。 被红茵掌控着操作权的林旭此时眼神满是恐惧与绝望,他的上下唇齿本能地不断打颤,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妾身…参见玄武殿下。” 包括在神识中的林旭在内的三人男子皆是一惊,林旭赶忙焦急地开口:“我靠!你可不许叛变啊!” 红茵并没有理会脑海中林旭不断地抗议,因为她知道玄天上帝一定能将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好了,红茵。你也知道这里的‘规矩’吧,乖乖把他们交出来吧。” “妾身……”红茵咬咬唇,似乎在做着什么心理斗争。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憋足了吃奶的劲儿将大半个前臂都猛地插入了大地中。 大地撼动,发出了比谢起宣那一击还要恐怖的震动,飞鸟惊叫,走兽皆跑。四周以红茵为圆心快速龟裂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他大叫着,顷刻间,包括他们刚逃出来的森林和脚下的树藤在内方圆内十几里的绿植尽数枯萎,甚至有些被连根拔起。与之相对的,玄天上帝脚下的土地快速地隆起,再隆起。红茵奋力地用另一只手拽住自己的埋在土里手臂,奋力地拔出来。 一棵一栋楼那么粗的大树从玄天上帝的脚边以肉眼无法捕捉的子弹般地可怖速度发疯似地长起来,猛地击中了对方的下巴。“砰!”的一声,如此巨人竟然也被打得飞了起来,三十米的巨大身躯狠狠地砸倒在地!大树的树干从头部裂开一道裂缝,却依旧被根部牢牢地抓在土里,疯长到了几百米的高度,一眼望去竟与远处的高山齐平,随后蔓延开了树叶一下便创造了几十平方米的树荫。 即使是玄天上帝,受到如此的冲击也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捂着下巴躺在地上不做声。 “快跑!”红茵擦了擦嘴角的血,几乎是压榨了林旭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重新让地底长出树藤捆着周铭与谢起宣快速绕过玄天上帝庞大的身躯朝高速的地方逃跑。 那边玄天上帝终于缓过神来,他摸了摸下巴,竟然抹到了一滩红色的血迹。他的身形又慢慢地缩小到了两米左右的高度,愣愣地望着擦在手上的血迹,随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是这样嘛,蜀葵花妖,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各种意义上,你可算是有了一项赶得上我们这些上位神仙的长处了啊。”他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修复那一点伤痕。“景灏,你还真是无法料到所有事情啊。” 第四十五章 失去 在红茵近乎竭尽全力的速度下,众人已经解决了扎营山洞的山脚附近,眼见那位大仙似乎还未追来。 “幸苦了。”红茵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下一秒林旭便发现自己再一次获得了五感与肢体的课掌控,只是双臂竟然前所未有地奇沉无比。林旭心知肚明地轻笑一声,道:“谢谢你,那个家伙算是你的上司一样的人吧?为了我们……” “唔。”红茵只是发出了一个单音示意他打住,随后道:“继续逃吧,不是逃去你们暂时栖息的地方,而是逃出这个祭坛。” “啊?不可能吧,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半途从祭坛离开过,况且事到如今我们连这个大的吓人的祭坛的大门在哪都已经不知道了。” “如果不这么做,那么你们只有在这五指山下逃窜撑到祭坛结束了,你觉得这可能吗?” “……既然如此,我们赶紧带着食物卷铺盖跑路吧?”这句话,林旭没有只在脑海中对着红茵说,而是直接将它对着谢起宣和周铭说出了声。 谢起宣只是看了看他已经变回绿色的眼瞳,仿佛在这一句话中便知晓了事情的全貌。他稍加思索便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一旁有些瑟缩的周铭。 “嗖”一阵烈风刮过三人的中间,玄天上帝就这么化形在了他们之间。 “啧,像个小强一样真缠人!”林旭咋舌,几乎是瞬间便拽住两人向山上跑去。 只是这一次的玄天上帝似乎终于认真了起来,并没有像先前一样悠哉悠哉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是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能耐。”他似乎很是尽兴地挥出那把鱼骨一般的巨剑,将驮着几人的藤曼尽数砍断。 周铭快速地将大刀死死地插入峭壁之中,单手挂在上面牢牢地接住了随之落下的林旭。谢起宣则一改步伐脚尖轻点转而对着玄天上帝的脸便狠狠地踹去!可对方只是勾起嘴角,反手便将对方的脚踝抓住,向着一旁猛地一甩。这一击也不知他用了几成力气,谢起宣的身体近乎陷进了陡峭的石壁,他猛地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四肢在一时间内近乎麻痹,双眼也浑浑噩噩地只见一片漆黑。 “谢哥!”一旁的两人焦急地喊道,林旭奋力地伸出手去够谢起宣的身子,在勉强钩住对方的手指时便专心地给他疗起了伤。可到底方才红茵几乎掏空了他体内作为凡人的法力,此时的治疗速度和治疗进程都及其缓慢。他值得一边专心自己的脚下不被摔下,一边留意着玄天上帝的下一步动作,可他越是焦急,身体中的气息便越是紊乱,速度也迟迟提不上来。 “没事吧?”那略显粗犷的男声在林旭的耳边响起,男孩震惊地转头,却见那双带着愉悦的双眼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死死地紧盯着他。玄天上帝的眉头扭曲般地做出怜悯的样子,嘴角却咧到了天上。林旭只觉浑身一阵恶寒,可他却依旧死死地钩住谢起宣的手指不放开。 “滚开!”周铭虽然腾不出双手,却依旧将身子一侧一脚踹上了玄天上帝的背部。可对方的身影却是纹丝不动,倒是周铭的脚尖感到了一阵麻痹。他咬住牙,却无法拔出另一把刀与对方对峙。 此刻的谢起宣也慢慢地缓过劲儿来,他推开林旭的手怒吼一声直直地将释灵刺入了对方的眼球,那颗圆球顷刻间便化作几点黄色的光斑消失不见。林旭眼疾手快地造出藤条铺成的小床稳稳地接住了他。“嘶——”玄天上帝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他转手一挥,从风中重新凝聚起了一颗小球填入眼窝,慢慢变化成一个可以自由转动的眼珠。 “!!”三人皆震惊地看向这一幕,即使几人在进入祭坛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见过不少奇奇怪怪的神兽,可如此这样“无敌”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绝望,无尽而刺骨冰冷的绝望霎时间侵入了他们的骨髓之中。 “你们先走!快!”谢起宣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朝着另外两人喊着。他宛如一只野兽一般嘶吼着扑向玄天上帝的脸,他用四肢死扣住对方,毫无技巧地一味将释灵一遍遍朝对方的头上扎去。男人高贵而又纯净的金色长发在空中甩动着,在此时此刻却将他衬托地像一只发了疯地雄狮,对着毫无胜算的庞然大物进行着拼死的决斗。 两人犹豫了几秒,却还是放心不下谢起宣。红茵的声音再度传出:“快走!在抓到你之前他不会对谢起宣如何的!你们走了才是对他最安全的办法!” “你怎么能确定?!我不能拿谢哥的命去赌!” “我就是知道!因为这是‘规定’,行了快走!” “……”林旭不再接话,只是无声地操纵着藤曼将周铭一道托起。 即使是神器释灵似乎也刺穿对方的一丝皮肤,不过这便足够。谢起宣抓住对方的长发拉扯。玄天上帝难得的被这原始人一般的攻击惹恼了,他拽住对方的衣襟。这一次,没有向山壁上甩,而是直直地朝地面摔去。谢起宣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这一次对方用了内力,因为他飞出的速度显然比上一次更快,以至于他根本来不及改变身姿安全着陆。 他以背部着地,一声闷响便摔在了地上。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肋骨恐怕是折了,器官本压迫的感觉很不好受,可他不得不拖住对方。于是他也不去管从嘴角渗出的鲜血,而是歪起嘴角用气若游丝的声音朝玄天上帝讥讽道:“我是第几个?” “嗯?” “我说,我是第几个?” “倒是聪慧,这么快就推出这里遵从死亡顺序了。在你们之中,你是第三个。”玄天上帝根本没有直视对方的眼睛,而是在环顾风景一般悠悠道。正当谢起宣听得这个消息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却突然感到双脚离地。几乎是瞬间,他被对方单手掐住脖子举起,男人只得奋力地将手中紧握得释灵朝对方得手臂刺去。一米八几的成年人在此刻显得如此娇小可怜。 玄天上帝皱起他的八字倒眉,声音低沉:“可我也说了,我可不是‘守规矩’的人。”他抬起另一只手,随手便拍掉了无力的谢起宣所握住的释灵。“这释灵固然强大,可对我可无用。你以为你在北宫为什么会无法使用出释灵的力量?” “你……”谢起宣几乎吐不出一个字眼,他只得用手指用力扣着对方的庞大手掌。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这个仿佛无限大的祭坛,其实也我做出的阵法,是不存在的空间。想要逃出去什么的,还是省省力气吧。”对方眯起眼睛,手掌用力一捏。 ———— “欸,林旭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殷粟他们都还没回来呢。”迎面走来的是负责放风的陈子帆,他伸了个懒腰朝两人打招呼,“谢哥呢?怎么就你们俩啊,还这么气喘吁吁的。” “陈子帆!”林旭连滚带爬地拽住对方的衣领,声音中竟是带着些许哭腔。 “…你慢慢说。”陈子帆微微皱眉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轻轻环住对方用眼神示意周铭进去找俞苊,随后安抚林旭道,“我们都在这儿。” 林旭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好歹是在一阵阵深呼吸后将话说完。俞苊和楚悦也从周铭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全貌,急忙跑出来。俞苊此时有些失了理智,她径直朝林旭走去,声音中带着怒气:“我哥呢!你怎么会丢下他!你怎么能…!” “苊苊!”陈子帆伸出手臂拦住步步逼近的俞苊,将她与仍在颤抖的林旭隔开,“林旭刚刚和我说了,是那个蜀葵花妖的意思。” “…是我不对,我不该轻信那些妖怪的话冒险,我现在就去救他。”俞苊推开陈子帆的手就想下山。 “你是不是听不懂中文?”方才还在颤抖的“林旭”眼神此刻却突然凌厉了起来,他的眼睛变成了玫红色,竟然直接攥着俞苊的衣领将对方举了起来,“你去了也没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祭坛!否则你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送死!不该轻信妖怪?毕方在打什么算盘我是不知道,但若不是方才林旭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了我,他们三个你一个也见不到!” 气氛僵持着,一时间没有人出声,俞苊也被这突如其来怒气吓到,挤不出一个字节。 可没有人来打破这个僵局,总有人来。众人抬头向上望去,便看见了一条在云雾中徘徊的通体蔚蓝的龙。 第四十六章 崩裂 “那是什么…?”陈子帆闷闷地开口,他的视线直视着天空中那条在暗沉的乌云中显得格外亮眼的龙体。它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下一秒竟是朝着山脚下俯冲了过去。 “啧,捣乱的家伙来了。”玄天上帝嫌弃地咋舌,松开了掐住谢起宣脖子的手用双手挡住了直冲下来攻击自己的蓝龙。很是识趣地瞬间化作水雾消失不见。 谢起宣的身体倒在地上,脖子上有着很是明显地粗大手指的掐痕,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蓝龙也不多做逗留,瞬间便再次飞上了高山。 占据着林旭身体的红茵将俞苊甩向一边,语气有些焦急:“蓝龙,是蓝龙?它怎么会被放出来?!该死,该死,要怎么办…!” 俞苊双脚落地,她轻咳几声总算也是反应了过来:“山脚下是不是谢起宣那家伙在的地方?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他应该不会有事,不如说蓝龙是保护他去的。倒是你们,得想想怎么保护这家伙才是。”红茵指了指“自己”的脸,神情间都有些愠怒。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那带着美丽鳞片的蓝龙突然一个直冲向上,带起一阵狂风。它摇晃着头部漂浮在半山腰,宛如一个机器一般冰冷地注视着众人。 纵使是红茵也被这突如其然的疾风吓了一跳,但他也是最先反应了过来,双手一挥便将两边的参天大树连根拔起,直直砸向这几十米长的巨物的头部。 完蛋了……红茵心想。本来自己的巅峰时期就无法战胜蓝龙,如果用着林旭这本就几乎耗尽全部法力的身体更是毫无招架之力,况且这家伙与玄武不同,它绝不会因为腻了烦了就离开,而会永远穷追不舍。 一旁的几人也慢一拍地反应过来,在双腿打颤之余也形成人墙将红茵团团围住。 “红茵姐…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死……”脑海中是林旭已然哽咽的声音,他难得地放弃了自尊如此低声下气地祈求道,男孩的语气之中满是对于生的遗憾。若他就此终结,于情于理也过于短暂了,根本来不及享受所谓的幸福,苦尽甘来。 红茵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又何尝想死呢?原先被殷粟的烈火焚烧时,她以为失去了大人“器重”的自己已经没有人生的意义,虽心有不甘却看淡了所谓生死。可当她意识到自己任留有一丝神识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中其实无论活得有多么苟延残喘,也想体会人类的生活啊。多看一点,多听一些,多一点感触,怎样都好,她想要活出独属于自己的样子,而不再是作为谁的跟屁虫。所以她才答应了交予林旭自己的力量,只求能够再多看一会这个世界,即使她心里清楚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男孩不久便会因为所谓的“命运”而死去。甚至不惜背叛她曾经的英雄,她的大人,而舍弃了过去的一切的自己好不容易能够再次感受到这个世界,怎么愿意就如此消逝! 可正因为是她的身份,她也比在场的谁都清楚,这是一场必输的战役。诚然,由于无法杀死除了林旭外的其他人,人墙战术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可不许杀人和不许伤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果不其然,蓝龙只是象征性地迟疑了一小会儿,便一挥前爪,使得凌冽的风刃直直朝着挡在红茵面前的陈子帆同周铭划到两边。 “咕啊!”陈子帆的衣服被划开,身上多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不断往外冒着鲜血。周铭则勉强用双刀接住了这一击,可也同样被强大的冲击力猛地砸到了石壁上,一时半会儿无法动弹。 只是这一刻间隙,蓝龙便一口咬上了林旭的小身板!“呃啊啊啊啊!”红茵吃痛地大叫着,无法维持住法力,眼中的玫红色慢慢褪去,变回了原本的绿色。可林旭根本连叫与反抗的动作都来不及反应,便猛地感受到足以让他昏厥的巨大疼痛感刺激着神经,他那无比纯洁的碧绿色的眼眸此时也变得暗沉、浑浊。 “放开!”楚悦的长鞭一甩,缠绕住林旭的脚踝试图将他拽下来,俞苊也愤怒地举起那把巨大的红色大刀径直跳起,朝着蓝龙的头颈部斩了下去。“当”的一声巨响,无比坚硬得蓝色鳞片所带来的反作用力震得她双手发麻,可她却并没有放手,而是依旧机械般一味地向下用力,再用力。 但至少,这一下使得楚悦成功地从蓝龙的口中将林旭鲜血淋漓的身体拽了出来。 “林旭!林旭!”楚悦一边抱着对方朝着山洞里逃跑,一边拍打着对方瘦骨嶙峋的面颊。林旭的眼睛只是半眯着,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他半天才辨认出对方的轮廓,只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道:“楚悦…姐……我,这里…好难受……”他捂着面目全非的肚子,就像一个发烧了却只会喊难受的三岁小孩。 身后是所有人竭尽全力在拖住那条庞然大物。楚悦心里很清楚,他们此刻一定也都收了很重地伤势,可她不能回头。女子难得地落了泪,她轻抚着林旭散开的及肩棕发,钻过巨大蛤蟆的侧腹躲进那一片被蛤蟆的身子整个挡住的洞穴伸出。在毫无光源的黑暗之中,本就眼睛不好的楚悦只得到处摸一摸才能分辨出林旭的身体部位。她身上什么也没带,只得扯下一些身上的布条给林旭腹部那巨大的伤口胡乱地包扎。 “妈妈…妈妈。他们要来杀我,我听见了…我要睡觉……”林旭的眼神已经没有交点,只是一味地及其轻微地低吟着什么。楚悦见状,只得一把抱住对方,默默地抚摸着对方的脑袋。她知道林旭每次难受就会产生幻觉和幻听,可能是因为他的感官过于敏感,生病时就连一点风吹草动也会当成是暗杀他的军队。这件事被林旭的母亲当成趣闻对着当时还小的楚悦他们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位慈爱的女士去世。楚悦只得一遍遍地安抚着他,道:“没事的,没事的,别睡,别睡……” “砰!”原本一片漆黑的洞穴变得通亮,楚悦震惊地回过头,那挡住洞口的大蛤蟆被推翻在一旁四脚朝天不知是死是活,其他人也都趴在地上,大大小小的伤势落在他们的身上。楚悦紧紧抱住怀中的男孩,将长鞭对准那条蓝龙,眼神中毫无惧色。 然而蓝龙直接无视了楚悦的这一番决心,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便看见它从腹中吐出一颗玻璃珠子样的东西,再将这珠子一口咬碎。楚悦原本以为是这家伙放过了他们,正当她松了一口气时,陈子帆托着沉重的身子走了过来:“林旭!”他猛地扑过来,探了探对方的鼻息,突然全身脱力地跪坐在了地上,眼神呆滞。 楚悦愣了愣,半晌才反应了过来。她颤抖着抚上男孩的睫毛,才发现对方已经耐不住困意合上了双眼。陈子帆抱住略显矮小的男孩,痛哭起来,众人的脑袋炸成一片烟花,无法消化眼前的信息。 然而蓝龙并没有就此离去,正当所有人都注视着林旭时,他却扑向了一旁遍体鳞伤的周铭。 众人根本连一句“不”也来不及说出口—— 又是一阵鲜血飞溅的声音。 接着是玻璃珠破碎的响声。 周铭的眼睛仍然直勾勾地望向林旭的位置,眼神里不是恐惧,而是满满的悲伤。他的身体几乎被撕裂成了两半,鲜血染红了那晒得黝黑的皮肤。男孩的眼皮甚至还象征性地眨了几下,从他那略显憨厚的下垂圆眼中挤下几滴早已覆盖在表面的泪水。他的嘴巴动了动,仿佛还在叫着林旭的名字,可周铭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俞苊大声尖叫起来,她发疯似地砍向蓝龙。可对方却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头也不回地向放晴的天空中飞去。 下了几月梅雨的山周围,终于放了晴。 第四十七章 决裂 “真的很顺利欸!真不愧是毕方,三下两下就搞定了那么多,接下来只要回去就行啦!”夏玟娅背着大大的箩筐,她挽着殷粟的手,开心地说道。 毕方叉腰在空中盘旋道:“哼哼,那是当然,多感谢我一会儿会比较好哦!” “话说山那边的天难得那么晴欸,还以为又会是个大雾天。”夏玟娅直接无视了沾沾自喜的毕方,转而与殷粟聊起了天。 “是啊,难得的好天气还是赶紧和大家汇合吧!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殷粟轻笑几声,朝毕方抱歉地眨眨眼。 三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地走到了半山腰,然而越是逼近山洞,她们便越是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的气温绝不是什么雨后的清甜,而是带着一丝腥臭的血气。夏玟娅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松开了揽着殷粟的手,快步跑了起来。 “苊苊!”她快步冲到洞口,却在喊出俞苊的名字后心跳一滞。“欸……”她请抽一口气,她所熟悉的人们都瘫坐在潮湿的地面上,身上各处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向她。只有俞苊听见了夏玟娅的声音后身形一顿。 “夏儿…?”俞苊跪坐在地上,面前是面目全非的一局尸体和林旭的尸体。通过这么多年来的了解,夏玟娅一眼便看出那局近乎无法辨认的尸体照体型是周铭。 女孩颤抖着双腿勉强走到他们的面前,她环顾了好几圈四周,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开口:“谢、谢哥呢…?” 俞苊只是咬紧下唇沉默着,楚悦更是小声地抽泣了起来。陈子帆用力地锤了一下地面,道:“没有找到…!” “……”夏玟娅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一下瘫坐在了地上,背上背着的各种各样的食物猛地撒了一地。可她却顾不得这些视如珍宝的食物,因为在这一瞬间,她的生命与灵魂仿佛也被一并抽离。 那一边,殷粟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洞口道:“夏儿你跑得太快了啦!”可映入她眼帘的却是如此一副景象,她突然呆在了原地,空中出了发出几声机械挤压般地啊啊声竟是憋不出一句完整的音节。她震惊地回头看向慢悠悠地飞来的毕方,她脸上是仿佛毫不在意的冷淡,只是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去。 “…毕方!!!!”俞苊突然站起身子,她的眼中带着血丝,陪着那通红的眼瞳到像是整个眼球都被血色染红。她大吼着挥起大刀朝对方挥去,毕方只是淡漠地任由对方将她压在地上,硕大的大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干什么,像只野狗一样疯叫。” “你还有脸说,把他们安排在一起去那个地方都是你算计好的吧?!” “同意让他们去的可是你。”毕方冷眼蔑视着俞苊愤怒的面庞,甚至抬高了头颅仿佛在用鼻尖看人,“况且我也没说谎,那就是个安全的地方。夏玟娅她不就安全的回来了吗?” “俞苊你先冷静一点!”楚悦上前拉住俞苊的手,”你还想让这里乱成什么样!” “放开我!”俞苊手肘一挥,不屈不饶地用膝盖抵住毕方的肚子,“那你告诉我,那条蓝色的龙是什么东西!” 蓝色的……龙?殷粟心中大惊,她自然是知道这样的形容指的是什么东西,因为她曾经亲眼目睹赵辉被蓝龙一口咬死。 它竟然再次出现在了与她有关的地方,而这一次,带走了三条人命!为什么,她们不过离开了三天,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俞苊,俞苊你先放开她,我觉得一定有什么误会……”殷粟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她紧闭着双眼不敢直视地上的两具尸体。 “误会……呵呵呵。”俞苊气急反笑,她从喉咙口发出悲悯的吞咽声,道,“一个误会就让我失去了三个重要的家人,这误会的代价可真重。” “我不是这个意思!”殷粟焦急地出声,可她说出口后却又顿住了,脑海中浮现的尽是赵辉的惨烈思想有。女孩深呼吸了许久,半晌才悠悠开口,“你…记得曾经和我们一起进入北宫的男人吗?他叫赵辉,赵大哥,他也是被一条蓝色的龙所杀…所以我能理解!但这不是毕方的错,对吧?”她转过头去祈求般地望向对方,希望毕方能够为她自己辩解些什么。 俞苊眉头一皱,却没有从毕方身上起来的意思。 毕方依旧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俞苊的脸,下一秒,她突然抬腿,小小的身子竟是直接将俞苊连同武器踹飞了出去。她拍拍身上的灰,缓缓开口:“不必,殷粟。和这种不听人话的疯狗没什么好狡辩的。” 夏玟娅和楚悦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愣在了原地。可这句话却是激怒了一只守在两具尸体旁的陈子帆,他挥起巨斧朝毕方怒吼:“别他妈给老子伤俞苊!” “喂喂喂,这可是碰瓷了吧。二话不说先扑上来的可是她哦?”毕方耸耸肩,从齿缝间挤出笑。 俞苊被终于反应过来的夏玟娅扶起,这一脚其实毕方并没有多用力,所以她只是被普通的踢开罢了。她握住夏玟娅的手,淡淡地望了一眼抿住下唇似乎是在憋住泪水的殷粟,又别过头去:“够了,我不想和你这种妖孽多做争辩,你们走吧。”她挥挥手,从山洞的角落处找来属于殷粟的粮食包裹丢了过去。 殷粟赶忙上前接住,她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却被俞苊先一步打断:“快滚!” 女孩只得默默地抱住这一袋“战利品”,她木讷地点点头,从口中挤出一句带着些许哭腔的“我明白了”。 离开洞口前,楚悦眯着眼叫住了殷粟:“殷粟,不要过于信任那妖怪。再见了。” 直到走出山洞好远的路,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一个人走着。毕方幻化出羽翼跟在她的身后,最终主动开口问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那时候,你是有目的的吗?”殷粟没有与毕方对视,而是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包裹。 毕方背过手去,答:“他们有想要守护的家人,我也一样。” 乍一听仿佛是答不对题的回应,可殷粟却接受了这个回答一般点了点头。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她并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阻拦毕方的跟随,只是低着头向前走着,走着。 番外其二 老师 “老师,这些东西你都是拿来做什么的啊?”谢起宣抱着一沓子被捏的皱巴巴的树叶和裂开的树枝犯愁。他将这些个东西尽数丢到地上扭了扭脖子,朝着那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正盘腿坐着的男人偷偷吐了吐舌头。 “教你个东西。”留着长发的男人——景灏回过头,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随即又变回面无表情的样子卖着关子朝他这里一摇一摆地走来。他拍拍谢起宣还未留长的金色短发,冷着一张脸捻起一片绿叶。他那蓝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手中的叶片,细细观察一番后朝着它吹了口气。 “呼”的一声,一阵烟雾从他口中吐出,眯住了谢起宣的眼睛。他咳嗽两声挥了挥手,扫开雾气之后睁开眼,景灏竟然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那片绿叶飘飘扬扬地掉了下去。 “老师,老师啊!”谢起宣倒也不急,只是环顾周围叫唤着。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又是一阵雾气,景灏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景灏笑着朝他眨了眨眼,手中捏着那枚树叶滚了滚,问道:“你觉得我刚刚是去了哪儿?” 谢起宣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这副态度,他摸摸下巴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道:“是同树叶合为一体了吧?” 景灏有些欣慰地点点头,摸了摸仍在长个儿的谢起宣的脑袋,接着说:“在用完这些物体之前,你要学会这个法术。” “哈——?!”谢起宣拖长了声音抱怨起来,他赌气似地鼓起腮帮子,动作磨磨蹭蹭地一会儿弄掉了木棒,一会儿身上痒,讪笑着想和这位老师唠家常。 景灏也是毫不留情,他直直朝着谢起宣就是一记手刀,皱眉调侃:“懒人上阵屎尿多。” “!”谢起宣吃痛地闭紧了眼,却又不甘示弱地挥舞起了双手,“就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老师你也对我太随便了!我到底只是凡人,哪能那么快就学会这种法术,上次您教我的土地运用可是要累死我了!” 景灏恨铁不成钢地又是捏了捏对方的脸颊:“你是人类,但你不是凡人。我能看得出来你有着异常的天赋,下次别动不动就自暴自弃,土地运用你不还是按时学会了?” 到底也是十几岁的小男孩,谢起宣不经夸地红了脸,他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嘿嘿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得变得比老师厉害才行,我可是小年轻。” 几千岁的景灏朝他的脑门又是一击:“少说闲话多做事。” 谢起宣到底是天赋异禀,从日出到日落,中间出了简单的吃食就算不断地试验再试验。景灏也不给他做什么过多的教学,只是在一片淡淡地看着他,时不时看看飞鸟又或是小歇一番。终于,在景灏又一次的走神后,他成功发现了谢起宣不见了。 景灏坐在最高的一块石头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手指一指,一提,向面前一挥,一个小树枝便漂浮着飞到了他的眼前。景灏好听而又成熟的声线低低地轻笑了几声,道:“我说什么来着?” 这树枝在空中摆动了几下,似乎是在炫耀一般。可动了一会儿后,就慢慢变成了挣扎似的扑腾,仿佛在表达什么信息。景灏狐疑地盯着他,半晌眯起眼睛开口:“……你变不回来了?” 小树枝像是在肯定一般更加剧烈地蹦了起来,景灏单挑起左边眉毛,丝毫没有搭救的打算。他的手指收回了拳头里,小树枝便里面一下摔下了大石头。它更加“愤怒”地跳来跳去,可景灏却只是睨着眼睛看他,道:“变成这副模样就不会疼了,也不用进食,干脆一辈子这样如何?” 这下可好,小树枝急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掰断。在一整胡蹦乱跳下,竟然“彭”的一声腾起了烟雾,谢起宣再度出现在了景灏的面前。他一变回来就急着数落自己的老师:“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啊…!话说我都完成任务了,夸都不夸还拿我寻开心!” “你这不是变回来了吗?天色也暗了,吃个饭就睡吧。”景灏合上眼,专心倒弄他刚架起的大锅。 “没办法啊,我要真一辈子都是那样,俞苊他们肯定都活不下去咯!”谢起宣语气听得倒是很生气,可嘴角已经咧开了笑帮着景灏挑起了菜。 “老师啊,你到底是不是神仙啊?等我们出了这个星湖祭,我请你来我家玩!”谢起宣嘴里塞着难为可贵得牛肉,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道。 景灏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对方,淡淡喝下一口肉汤后缓缓道:“也不怕呛。” 他放下碗筷,一如既往严肃地直视着谢起宣:“我既已不算人类,亦不会被众神承认。但这无妨,我有自己的抱负要实现,所以你这家伙给我好好修炼,将来若能帮上我的忙,才不算浪费我的时间。” “唔,老师你真薄情!商务!做人啊,不能只看利得,谈感情才有真感情!” “所以说我不算人……”景灏翻了个白眼,不再同他计较。 ———— 谢起宣带着无数地大布袋子站在那宏伟的大门口,周围只零星站了一些人,可视线再放远一点便是黑压压的无数人群。秃顶的祭司模样的男人像模像样地用极为宏亮的声音朝他们发话:“恭喜你们,幸存者啊!你们将会获得神明的庇护,得到粮食的馈赠!”谢起宣窃笑几声,他这话说的好听,无非是派遣人力帮他们把食物运回家里和在直到举办下一届星湖祭的这几年间进行人身保护防止被抢劫罢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倒是完全没什么必要。不过…他望了望旁边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景灏,心中产生了一丝疑问:这几个月他一直缠着问老师饥荒到底是怎么回事,祭祀的神明究竟是谁诸如此类的话题,可一向高冷的老师对这些事口风更是严得可怕,把他给一概无视了。 不过,他知道他的老师其实就是个滥好人,所以也就不再强求些什么。他调转心情笑说:“我表妹他们按照约定今年回来接我,我把老师您也介绍给他们吧!小孩子一个个虽然瘦了些,但都超可爱超懂事的哦。” “不必,”景灏的话轻柔的就像三月的春风,只是缓缓地抚过谢起宣的耳畔,让人听不真切却又沾染着一丝丝仙气。他将手搭在谢起宣的头顶,道:“你有更重要的使命,别辜负了我的期待,我最看好的弟子。” “哇,老师你怎么了这么坦率……”谢起宣笑着抬头,嘴角却僵在了脸颊两侧。哪还有什么景灏的影子,有的只是一片冰冷的空气。他摇了摇脑袋,脑内仿佛被强加了些什么记忆一般,祭坛内的景色被一个个清晰地印刻在大脑深处,哪里的机关怎么解,哪里会遇到什么人。甚至一些陌生的人名也一个个爬上了谢起宣的神经——就像一本解释齐全的说明书。他刚想使用景灏教给他的一些排除精神攻击的法术,却猛地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其使用方式。不止如此,记忆正在一点点的垮台,消失,甚至连那最关键的人的面庞,名字,他都已经想不大起来了,明明,明明几秒前还在他的身边…… 谢起宣一时间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信息量,他有些头疼的抱住脑袋,却突然发现手中竟然有一团团黄色的光点正在慢慢凝聚。他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这点光团慢慢变成了一把闪动着流光的匕首。他将这东西握在手里,心下却十分忐忑——这是什么?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似乎缺失了一段记忆,一段从自己独自闯入北宫到不知怎的便安全掏出祭坛的最为关键的记忆。 围观的人们已经被允许靠近,他看见许久未见得俞苊等人正兴奋地朝他挥手,可自己的身上却布满了冷汗,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实感,而是无尽的压抑。 ———— “谢哥,所以这两年你怎么突然留起长头发了啊?” “嘶——你这么一说我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了,感觉不知不觉就留那么长了。怎么样,看着很成熟很值得尊敬吧?” 番外其三 花仙 “这是株…蜀葵花儿?”混沌之初,至少在这朵小花眼中的世界是如此的。但即便如此,她任然在这一片漆黑的混沌之初听见了第一次所谓的“声音”。初生的她自然是不懂话语,但她第一次听见东西,于是小花儿兴奋地想要凑近些,再多听一听这些陌生的字节。可是她只是一朵小蜀葵花,身下的根茎绊住了身形,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倒是不错的苗子。”那男声正继续与不知是谁攀谈着,可她却只能听见一人的声音,“不,随意移植反而坏了风雅。以后我若是有空,常来看看便是了。”说罢,男人便继续和某人聊着天远去。听着说话声渐行渐远,不懂话语的蜀葵花以为这将是最后一次听见悦耳的旋律了,可她却不知道这男人却单方面的预定了下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并没有间隔多久,三天后,原本已经失了不少色泽的蜀葵花又一次听到了属于男人的话语。“呵呵,”她听见一声轻笑,“你倒是好懂,几人不见都变不好看了。莫不是想见我?” 她里面又挺直了腰板儿绽放,原本萎萎焉焉的小花儿奋力地展现出自己的自然美,想要留住这美妙的声音。而这一次,她受到了不一样的回应——“触觉”。 蜀葵花感受到自己的花瓣正被抚摸着,男人一面轻柔的捻着花瓣,一面开口道:“我来带你感受这个世界,如何?” 男人确实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这里跑,久而久之这株小蜀葵很快便听见了其他的声音,学会了所谓“语言”。她很是高兴,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缤纷的时间,从此不只是男人来的时候,平常她也能听听穷小子与富家女的恋情,攀一攀最近城里又有了什么八卦。 她也知道了自己是一株名叫“蜀葵”的花属植物,这是附近很是有名的花园,经常会有有钱人家来这里看花,遇见好的,也会带走。常与她来这儿说话的男人叫做景灏,他总是趁着关园前夕来这儿逛逛。景灏这个名字倒是从未从那些个嚼舌根的妇女口中听说,可这儿的迎宾人却每次都十分殷勤地欢迎着他。不过最近倒是经常有人讨论,皇帝请来了个神仙转世的大法师为下一次的征战举办祭祀,很是热闹。 终于,一日她问:“景大人是几品?” 景灏愣了愣,笑道:“你倒是‘童言无忌’,若是向真正的丞相问这话,指不定要去蹲大牢。”他顿了顿,半晌再次开口,“我在这儿可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小蜀葵花明显不怎么相信他的话,说是“在这儿”,莫非景大人是邻国的遣使? 转移话题似的,他又对她说:“我今日来,是给你一个大机缘。”他轻扶着这小花的叶柄,蜀葵花感受到了似乎有一股庞大的力量从她的茎脉游走。突然,原本一片混沌的“世界”被一股强光所笼罩。她被惊得下意识用手挡住了视野,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然而这一次,已经如此有趣的世界差一点让她因为无法承受而吓昏过去。她看见了所谓的色彩,光亮,形状,以及景灏的脸。蔚蓝色的天空与飞翔的翠鸟,相似却又各不相同的绿色衬托着独属于它们的五彩花朵,姑娘们身着的长裙绣着无比精致的图案。小蜀葵花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出生在如此令人向往的地方,说是人间天堂也不为过。女孩抬头看了看景灏那英气的面庞,明明应该对美丑没有概念的她竟也下意识地想到: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美”吧。她曾经以为听觉已经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可她现在觉得,视觉才是世界上最为可贵的。她宁愿听不见,宁愿无法通过指尖感受一切,宁愿嗅闻不到这满园的芬芳,也不愿再次失去这一切缤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生着四肢,她赶忙用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肉嘟嘟软乎乎的,头上还长着头发!“诶呀!”女孩吃痛一声,手指碰到了眼球。 “哈哈哈哈哈!”女孩尴尬地挂着几滴眼泪抬头,她是第一次听见也是看见景灏笑得如此放肆大声。景灏笑着牵起她的右手,道:“我在这里设下了障眼法。” 她以前从未听说过“障眼法”这个单词,但她还是犹犹豫豫地抬高了脚,像在走楼梯一样在平地上步行着,若不是有景灏搀扶,摔倒或顺拐都很正常。景灏皱皱眉头,拍了拍她的腿:“不用这么僵硬,正常地想着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就行。” 就这样,蹒跚学步的小花妖离开了的她生长着的土壤,迈开了第一步。女孩的脸上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她先是回过头看看自己的本体,又走到一盘的小水缸边看看自己的人脸。棕红色的长发柔顺地搭在肩上,五官虽然稚嫩却又显得富有胭脂味。红白渐变的大裙摆摸起来就和自己的花瓣一个触感,嫩绿色的藤曼缠绕在脖颈处为她做成天然的项链。女孩像是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接着,她又激动地走到平时一直给自己浇水的男人面前朝他挥手,可惜现在她被障眼法包裹,没人看得见。但这下她总算从几个字眼里拼凑起来意思懂得了所谓“障眼法”是什么。这下她明白了,原来景灏便是传说中的法师,是神仙!于是有了神仙点化(自认为)的她更加放肆地走到围成一团的小姐堆里,上手抚摸她们的秀发与华服。景灏也不拦着她,只是靠着一旁的围栏抱臂看着这一切。 待她总算是玩遍了这花园里的一切,景灏这才招招手,说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名字!花妖笑着跑到他的身边,她知道名字,这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称谓,她以为自己的名字就是蜀葵,可如若不是,那由景灏给予便是极好的。景灏拍了拍对方那有些像外夷的红色头发,道:“就叫…‘红茵’,如何?” 红茵…红茵…小红茵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觉这两个字嚼起来很是好听,于是便高兴地点点头,一口答应了下来。等到她从别人口中得知“茵”乃铺垫之意,已经是后话了。 “红茵,”景灏别下一朵白里透红的蜀葵花,轻轻地笼罩花朵,绿色的光点如雪般降落,他将花朵插在红茵的衣间,“这朵花被我施了法术,能够永生,而它也可以代替你根深蒂固的花梗,让你从此自由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红茵请抚着这朵小花,和她生长的其他花朵都没什么不同,可捧在手心里,却偏偏有一股暖意涌入心底。 ——百年后—— “这便是所谓的七月花神——蜀葵。”街边的小贩正殷勤地朝过路的行人介绍着他手中捧着的鲜花。一位生着华丽的小姐摇着折扇走来,她捧起一束包好的花儿,纤细的手指配上由凤仙花染成的自然的粉色,虽然不符合她身上的一席白裙,倒却是格外映衬那艳红色的蜀葵花格外美丽。 女孩那豆蔻色的唇瓣轻启,道:“包扎装饰倒是不错,可却掩盖了蜀葵本来的美丽。它本是种植观赏性植物,怎可采摘?” 那小贩看着如此富贵的女子支支吾吾半天却又不知怎么开口。虽然人家是来砸场子的,可这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姐不敢招惹。路人们开始了窃窃私语,正当他犯难时,这女子竟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不过品相确实不错,我买下了。”她直接拍下一锭银子,抱住那束花朵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厮惊讶地像只金鱼一样嘴巴开开合合了半天,却又说不上话来。方才还在八卦的行人们一看,竟是纷纷凑上来也想要买一束花,这下这位年轻人便乱了阵脚,一边合不拢嘴地收钱,一边打理他的满满一车的花朵。 到了快要熄灯的时候,他才忙活完一切。闲下心来便于最后一名顾客唠嗑了起来:“欸,今早来的那位美女,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那顾客接过花朵一脸惊讶地望着他,道:“你是新进城的吧?竟然不知道传说中的花仙殿下?她掌管着这世间最美丽的花园,所有经过她评鉴的花朵都是世间独有出奇的美。传闻被她抚摸过的植物即使命悬一线也都能够变得茂盛起来,这可不就是花仙呐!”他又很是满意地闻了闻这小厮卖的蜀葵,继续说,“这其中殿下看蜀葵的眼光最为毒辣,能够被她夸上一句,那花的价值便可是连城啊!” 小厮一脸遗憾的长叹一口气:“啊?那我岂不是亏了!” 高楼内,红茵衔起买来的蜀葵修着枝条。这束蜀葵品相自然是比不上那些精心栽培出来的,可她今日却难得有些兴致想要亲自修剪,而那小厮的介绍也让她觉着有些好笑,以后如若这么介绍自己会不会吓到别人呢?她靠在座椅上哼着不知名的童谣,露出白皙的肩膀。后面传来了一阵风声,红茵停下了手中的活,丰满的唇瓣轻轻勾起,开口便是如鹅绒轻扫过喉头一般发出娇嗔软糯的声音:“大人今日竟有空来。” 景灏的脸半数掩盖在阴影之下,他也不向前去,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冷声道:“红茵,有件事要派你去做。” 红茵的眼眸闪了闪,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高兴,她早就知道自己便是用在这一时。虽然想不出这样强大的景灏会需要她一介小妖有什么用,可她还是点点头,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既是大人希望的,那妾身便自然会做。” 景灏在阴影处勾起嘴角,他走上前去就像百年前那样用掌心笼住红茵胸口那朵蜀葵花。红茵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朵没有一丝改变的永生花,突然感受到脑内一阵震颤,一时间只剩下硕大的三个字呆呆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星湖祭”。 第四十八章 女神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殷粟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向头顶的毕方。 毕方反问道:“为什么要问我?你想去哪我还能拦你不成?” 殷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以一种明知故问的眼神盯着毕方,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道:“那我想去中心神殿,你让我去吗?” “去呗,为什么不。” 这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殷粟的意料,她又看了好几眼毕方,见对方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也就不再刨根问底。有些夸张地作了作揖,示意这位毕方大人带路。 然而毕方却漂浮在原地,没有动作。正当殷粟以为她又有什么小点子,这位小妖又支支吾吾地开口了:“我不知道神殿的具体位置,就像之前说过的。” 殷粟沉默了,韩楚翊那么清楚中心神殿的位置,是因为“上一世”的他去过吧?既然如此,她能不能也在潜意识中试试看找到中心神殿的方向呢?这么想着,她闭上双眼,之前在北宫因为玄武的一些“暗示”曾让她闪过一丝奇怪的意识,那么这次说不定也能…… 然而毕方似乎一下便看穿了对方的意思,先一步打断她道:“别白费力气了,中心神殿可不是什么想到了大致方向就能找到的东西。” “明明听名字那么宏伟?” “那当然。”毕竟这可是放着大人神识的地方。毕方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降落在殷粟的身边,朝她堆出一个笑容,“不过你是个很特殊的人呢,反正事到如今我们在这个祭坛里也算毫无牵挂啦,不如就照着你的直觉随便走走?”她踮起脚尖,眨巴眨巴一双属于孩童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心中想的却是从景灏那儿接到任务后便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这个人在大人的整个计划中都占据着如此特殊的位置,结局却又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究竟有什么原因? “既然如此…”殷粟虽然也听出了毕方又有些什么盘算,却反而不怎么害怕。她摆出一副不拆穿孩子的恶作剧般的宠溺模样,随手捡起一根略长的树枝,将它竖立在地面上,然后一放手。“唔,那就去这儿吧。”她笑着指了指树枝倒向的方向。 这下反而轮到毕方一脸嫌弃地看着对方笑得真诚天然的脸,她伸出爪子狠狠捏了一把对方的脸,愤愤道:“唔什么唔。我说啊,你要用这个土方法也不是不行,但你至少要注入法力啊心中想着目的地之类的吧!你刚刚那是纯粹的小孩跟风哦!” “痛痛痛!”殷粟拍拍毕方的手,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脸颊,解释道,“说是凭我的直觉,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嘛!要是因为我带错了路去到哪个危险的地方,我可是要内疚一辈子的!那还不如听天由命,虽然这几天我已经知道了天上都不是什么好人……” 毕方无语了,她翻了个白眼拽过殷粟的手就往树枝所指的方向走。往这个方向走会遇见的重要地点……毕方其实心中有点底数,可以这样的方式被指出去路,究竟是巧合还是天命? 两人就这么随意的走着,虽然用翅膀的话一定能够覆盖更多的视野走更多的路程吧,可两人却十分默契一言不发地走过了全程。 直到,她们看见了一座生满苔藓的女人的雕像。它差不多与成年女性一般高,这不像是一座中式的木雕,而是西式的白色大理石雕像,虽然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色绒衣,可若是抚上她的脸颊,却依旧会感到冰冷。周围除此之外空无一物,看着倒是有些像欧洲随处可见的广场中央的雕塑,很是普通。只是在这种无人打理的地方,明明生满青苔却没有一丝破损,亦没有什么动物粪便落在上头。 在这个奇葩建筑遍地的祭坛内,这么一座说不上有多么巧夺天工的雕塑伫立在这儿,反倒让人有些提不起劲来。殷粟对这种东西没什么了解,虽然她没有指望在东方土生土长几千年的毕方能对此有什么见解,但她还是回头试着征求了一下对方的意见:“毕方,你对这个东西有什么了解吗?” 毕方挑了挑眉,要问她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那她肯定是知道的,可她却不知道这东西究竟该不该与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女有关。她叹了口气,虽然这一路上经过了太多变动,但最终的结果好歹还与大人所想的一致。于是毕方最终放弃了多有隐瞒,而是一五一十道:“如你所见,这只是一个赞颂女神的雕像罢了。” 赞颂?殷粟又一次看了看这做小且不精的雕像,那可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敬重之情在其中。毕方也并没有说这是与什么有关的女神,而这位女性的雕塑除了穿着看着很是光滑的衣服以外没有任何的身外之物能够给殷粟一点相关的提示。于是她转而观察起了这位女神的脸旁,虽然雕琢的很是粗糙,长相也不是多么的惊为天人,可却是依旧显得十分清楚与干净。这是一张凸显出雌性荷尔蒙的相貌,鼻尖和脸颊两侧都是圆圆的,唇瓣短而薄,眼睛也是滴溜儿大。明明将它雕刻出来的作者没有给她加上瞳孔,殷粟却似乎感觉到了这座雕塑中有一个人正透过这层大理石与她对视。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殷粟竟然感觉这座雕像竟然在拖拽着她的不知道哪一个部位,只是感觉身体中有什么东西被一股宛如磁力的力量将她拽去。殷粟恐惧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那女神空洞的眼眶。 “喂!你怎么了!表情很吓人哦!”毕方赶忙拽住对方的衣袖,在她的视觉里虽然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可她却明显的发现殷粟的表情变得狰狞与痛苦。突然,她顿住了身形,两腿虚浮地摇摇晃晃半晌,这才勉强站直。紫色的直发刘海就这么荡了下来,遮住了她那琥珀色的眸子。女孩一甩长发,突然猛地一下将那大理石的雕像砸的粉碎!毕方心下一惊,这家伙竟然学会了通过将力量汇聚在掌心以爆发出力量?!她赶忙拽住殷粟的手肘想让她停下,可对方却是猛地用力将她甩开老远,直直地撞在一棵树上。 该死!她怎么突然就能够那么好的运用朱雀殿下的那股力量了?但如果只是朱雀殿下的那一缕灵珠,还不足以打败自己!毕方也不多做停歇,转而将以背后的树桩为辅脚尖一蹬朝殷粟快速飞了过去。殷粟口中带着宛如老式磁带卡带一般的嘎吱嘎吱的笑声,脖子十分僵硬地扭过了一个无比不自然的角度,朝毕方咧开了嘴。 毕方呼吸一滞,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周围的景象仿佛都被画上了一层紫色的滤镜,混淆着天空将世界搅成一团浑浊的颜料。原本正顺着惯性高速冲刺的身体也不知为何停在了半空中,就像被一根透明的丝线从高空中吊起。 而眼前的少女眼中迸发着亮眼的金光,正嘻嘻笑着朝她逼近。 第四十九章 女神2 “毕方~?”殷粟扯着嗓子朝毕方叫喊着,她的声音难得的尖锐,似乎是在为这难得一见的“朋友”感到兴奋。平时清甜的少女嗓音此刻更像是一个被拉响的警报器,在毕方的脑海里一直嗡嗡响个不听。见她眼神紧绷地捂住了耳朵,殷粟半眯起眼,细柳眉轻挑,道:“不久前刚刚重新显世竟是没认出你来,你是景灏那家伙的跟屁虫毕方啊?” 毕方单手捂住耳朵,心下有些恼怒。这家伙,难道我一直以为错了,殷粟变成这副模样不是因为无法完全运用并压制朱雀殿下的力量,而是因为本身就有另一个“灵魂”被封在她的身体里被那股力量为引子所勾出?!毕方切了一声,她本以为在殷粟完全熟练运用神珠力量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可莫非她之前曾一语成谶,殷粟的体内真住着一个“她”?而且她还像是认识自己的样子,可这种说话语气……能想到的结果只有一种,她倒抽一口凉气,眼神飘忽地看向那个女神雕像。 还未等毕方做出下一步动作,“殷粟”便猛地抓住对方细小地脖子猛地提溜了起来,她泛着金光的眸子被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挤成一条缝,另一只手笑着抚上毕方小巧的脸颊:“虽然还没睡醒,一下子是有点没法适应时代,但看来这副身体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毕方嫌恶地拍开对方的手,毫不留情地朝这位假殷粟的肚子上狠踹了一脚。对方吃痛地后退了一步,毕方便很快与她拉开了距离。她喘了几口粗气后将身子放到最低,反嘲道:“别自作多情了,殷粟也真是可怜,体内竟然住着这么污秽的东西。”话虽如此,毕方却依旧因为规矩的管束无法真正的杀死她,若是红茵在这里,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处决掉这个恶心的女人吧。好在殷粟的身体相对这疯女人的法力而言实在太过弱小,根本没法发挥出对方那么一丝一毫的实力。不过这下毕方倒是理解了为什么大人要把殷粟设置在最后一个死去,因为她才是真正的“祭品”。 对方皱了皱眉头,她也自知如今的自己还无法与毕方抗衡,但似乎也不甘就这么隐去。她瞪着对方,慢慢从背后掏出一支箭,将它对准殷粟那细皮嫩肉的脖子。 “啧!”毕方嗤鼻,这殷粟怎么没了意识还那么给人添麻烦!她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保持着贴近地面的状态做出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举起双手。就这么与假殷粟周旋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双脚一蹬将地面都踏出一个凹陷出来。与之同时对方也猛地将箭矢刺向脖子,毕方尽力地伸手想要拽住她的手,可却还是慢了一拍。就当她心想完蛋了的时候,假殷粟的另一只手竟猛地拽住她伤害着自己的手,将手腕硬生生扭了一百八十度,手中的箭矢也因为握不住而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这只“不受控制”的手又朝着殷粟的脸狠狠扇了一个巴掌。毕方迟了一秒抓住殷粟那被拽脱臼的手,一愣一愣地看着这左右互搏的一幕发生。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哈哈一笑,将内力统统注入殷粟的体内,果不其然,她体内属于朱雀殿下的力量此时正到处乱窜着,其中还有一些被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染黑。若不快些停止她那自杀式的运功方式,指不定就要七窍流血死亡了。她试图将那股黑色的力量扯断,可那仿佛是橡皮泥一般与纯净的赤红色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怎么也挑不干净。 那边的假殷粟已经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正用另一只手拽着毕方阻碍着她的疏导。两人就这样像抬轿子似的将手圈成一个风车状,看上去好像都没有动作,可实际上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彼此谁也不让着谁。 毕方已经放弃了将这股黑色的力量剥去,毕竟完全剥去可能反而会影响祭祀与大人的计划。她转而将自己的力量在不足与撑破整个肉体的条件限制下一点点的灌输进去,引导其他的内力往正确的方向游走。毕方能够感受到真正的殷粟似乎也在引导着它们一起帮助压制住那股黑色的力量。她就像在搅拌一锅杂烩,试图将红橙色与黑色融合。 而这一招果然有效,假殷粟到底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她虽然也在拼命扩展着自己的领地,却还是被朱雀与毕方的力量压倒。慢慢的那股泾渭分明的内力竟真的像混色一般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深了一些的褐红色。毕方虽然心下嘘了一口气,可她却也深知这么做的后果。两股颜色如今混合在了一起,看上去好像是她们获得了胜利占领了上风,可那只是一时的。实则,那股黑色的力量却永远的嵌入了朱雀殿下的力量之中,永远无法剥离了。只是此时的毕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只得暂时作罢。 不,或许,或许这才是大人想要的结果呢?她这么想着,试探性地松开了手。 果然,此刻站在毕方眼前的殷粟已然是一副天然的模样,她的眼睛已经变回了透彻的琥珀色,只是眼底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刚才的情景和以往的几次都大不相同,前几次就算殷粟会产生失去记忆或者感知错乱,可也绝不会发生明明看得见眼前的一切却又能明显的发现身体并不是由自己的意识在操控,脱口而出的话语都来自另一个陌生人。各种意义上来说,这次的经历更是加倍的可怕。 周围的景色也逐渐从奇特的红紫色调变回了普通的绿水青山。女孩身上满是冷汗,她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开口道:“那个女人是谁?” “……”毕方沉默地盯着那座带着微笑的女神雕像。她并没有回答殷粟的问题,而是猛地出拳狠狠地将那石质的雕像砸的稀碎,最后还不解气似地朝着她的脸部碎片又跺了几脚。这才转头冷脸道:“是位女神。” 女神……这个词与刚刚那个疯子实在是太不符了,刚才殷粟是真的觉得自己也许一辈子都要拿不回属于她的身体的控制权了,那无疑是恶魔才对。她微微的瑟缩了几下,此刻的她根本没有什么心情追问这个所谓的女神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上,以及具体是什么来历,毕竟她心里清楚毕方绝对不会告诉自己。殷粟缓缓地环住自己的双臂,转而小声问道:“她还会不会再出现…?” “不知道,但如果她出现,那反而是好的情况。”毕方不知道将两股力量混合的后果到底是如何。倘若那女人还会再度显世,那至少说明对方与殷粟还没有彻底融为一体,还有剥离的可能性。可若是她再也不出现了—— 那么殷粟可能已经成为那位恶心的女神殿下了。 第五十章 裴家兄妹 距离他们离开俞苊一行人已经又过去了一周多,期间的毕方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殷粟的动向,好在这一路都十分顺畅,连一个小怪都没碰上。这样难怪,毕竟可是最后才要献祭的大头肉,何况两人身上都有着无法掩盖的强大妖气,就算是没有心智的低阶妖兽没事也不会随意近身。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沐浴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很是舒服。她们正享受着难得的风平浪静,却不想突然听见了一阵阵轰鸣。但听惯了雷声的两人都知道,这不是什么雷声,而像是大动干戈的树叶枝条之间的摩擦声。 果不其然,森林不远处飞出了一大片惊鸟,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女孩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真的要死真的要死真的要死……”她的声音也十分尖细,却不像毕方一样显出幼态,而是带着一股少女的甜腻。 殷粟和毕方愣在了原地,却见一个无比高大的杉树突然朝着这里笔直地栽倒了下来。而在她的前面,是一个穿着一看就是淘宝爆款一般的粉嫩卫衣的少女。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想什么,这种地方竟然还穿着紧身的热裤,白色的泡泡袜和有好几厘米高的厚底鞋。她的头发被扎成了两个丸子头,嫩紫色的头发上还有着几簇粉色的挑染,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可爱小夹子。那少女看上去不过与殷粟同岁,甚至更小一些。她脸上的婴儿肥都未褪去,却画上了洋娃娃一般的妆容,两瓣饱满而翘起的唇被画上了与年龄不符的正红色唇彩,两颊出了明显的腮红还有几点粉扑扑的雀斑。 “快往右边跑!”殷粟一个闪身离开树木撞下来的轨迹,朝着那个女孩大喊。 “噫——!”少女大叫一声单脚跳着朝对方蹦过去。殷粟那硕大的胸器稳稳地接住对方娇小的身姿,杉树的树干重重地撞击在地面,扬起飞尘。 “咳咳咳!”三人一齐咳嗽了几声,那位16岁左右的少女从殷粟的胸部拔出头来,在看到殷粟的脸后微微一愣,随后又表情复杂地长嘘一口气:“谢谢姐姐!” 毕方翻了个白眼,这种弱鸡家伙到底怎么活到现在的?这也算是规矩的强大之处了吧。 殷粟有些把面前这个孩子投影出了自己刚进入祭坛时那不谙世事的样子,于是她抚摸着少女的脑袋,用温柔得出水的声音问道:“你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孩子看着细皮嫩肉的,更重要的是她丝毫没有饥饿所显现出的蜡黄脸色,相比家里有人曾经赢过星湖祭吧。她哽咽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我和哥哥刚刚在追捕一只大鸟,但那家伙太强了所以我们都被撂倒了……现在我不但和哥哥走散了还擦到那么多伤,呜呜呜好疼啊!”少女指了指自己被擦破的膝盖,其实这点小伤和小孩子摔伤差不多,不过对方泪眼婆娑的样子很少可怜,使殷粟也升起了恻隐之心。 说起哥哥,殷粟心中又想起了俞苊与谢起宣,从心中升起的无限内疚又一次压上她的胸腔。毕方拍了拍她的后背,对方这才缓过神来。深呼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叫殷粟,你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找哥哥?”实在想不出这幅画面是两个同龄人之间的对话。 少女又抽泣了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唔,我叫裴以娇,我哥叫裴以峤。我们大概是在前头的那个瀑布走散的。” 瀑布?殷粟抬起头,果然,刚才被那巨大杉树的轰鸣声吵的没有听清,现在才发现前方有一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瀑布。 裴以娇撇了撇嘴:“我方才是被逼急了才不得不顺着瀑布往下跳,只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上去了。” 这到不怎么需要担心,毕竟毕方和殷粟她们都有着大翅膀。毕方眯起眼睛,她担心的是别的事:“说是从瀑布上掉下来,怎么衣服都没湿?还有那只所谓的大鸟呢?怎么刚才追你的是棵杉树?” 裴以娇眨巴眨巴眼,殷粟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竟是如此奇妙,蓝中带紫紫中带绿,活像一对水灵灵的欧珀。少女竟也没有一丝惊慌,答道:“本来也是我们去招惹的那只大鸟,见我跳崖后它便飞走了。我在下面尝试着上去了很久,衣服现在已经差不多干了。只是我刚刚想要试着爬树上去,不想却锯倒了树桩。”她说的头头是道,还将卫衣的口袋翻了出来,“你摸摸,里面还干得很呐!” 殷粟伸手轻轻揉搓了一下那里面带棉的口袋,果然沉甸甸的,半干不干的触感让人很是难受。虽然这女孩身上依旧疑点重重,但一想起曾经同样手无寸铁却得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的帮助的自己,殷粟却还是无法坐视不管。她深吸一口气,将这几周一直都没有施展出来的火红色翅膀展开,向着裴以娇伸出了手。 “欸?”原本还表现得像个娇滴滴的少女一般的裴以娇露出了无比讶异的眼神,她指了指那对带着热量的翅膀,又看了看一旁的毕方,半晌才开口:“说起来…这边的妹妹今年几岁?星湖祭的年龄要求最小好像是16岁吧?” 毕方没有和对方多纠缠的打算,随口胡扯了一句你祖宗的年纪便也张开了硕大的翅膀。如果说殷粟那是没有实体的仿佛动画cg一般的翅膀,那么毕方的翅膀则镶满了亮丽的羽毛,每一根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在阳光下闪烁着流光,绝不会是造假。 裴以娇揉揉眼睛,她一时间又有些犹豫该不该搭上对方的手。不过斟酌再三,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牵起殷粟那同样娇小的手掌。 殷粟一手搭住对方的手,一手环住对方的腰间向瀑布的顶端飞去。虽然表面上看这好像没什么不妥,可此时殷粟那与翅根相连的背部此时竟传来一阵阵刺痛。殷粟轻轻吸了一口冷气,以前可从没有这样过,她心下怀疑着那位曾经躲走她的身体的那位“女神大人”,却又不愿表露出来,而是自己屏着一股子劲儿将裴以娇带回了上头。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她便立马收起了那对华丽的翅膀,刺痛感也立马随之消失了。 “小娇!”一个看上去高挑消瘦的男人一见了她们便匆匆迎上来。殷粟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果然眉眼之间同裴以娇有着几分的相似,虽然身材与谢起宣相近,气质却截然不同。他看着也同样不过16岁出头的样子,还带着浓烈的稚气。想必他便是裴以娇的哥哥裴以峤了吧。 不知为何,男人看见了殷粟的脸时,牵起裴以娇的动作也僵了一拍。但他马上恢复了神情,朝她练练鞠躬道谢:“多谢这位姐姐救了我妹妹!” 自己看上去有这么老吗?殷粟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明明她觉得自己的体型和脸还蛮显嫩的呀。殊不知这都是那一对胸器的问题。不过殷粟也乐得照顾弟妹,看着裴以峤,殷粟不由得想起自家的小弟殷实来。于是她笑着摸了摸两人的脑袋:“举手之劳罢了,这里环境险恶,你们两个孩子还是要注意一点,别再走散了。” 两个早就被殷粟当成孩子的同龄人点点头,可裴以娇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几声。她看上去有些痛苦地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捂住腹部:“唔…肚子好饿,今天还要吃草根吗?”她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的哥哥,整个脸鼓成了一个大包子,“殷粟姐姐,你能不能行行好,施舍我们一点儿吃的吧!” 裴以峤有些为难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乱讲什么呢,这世代哪有人愿意分享食物给陌生人啊!”他又转头朝殷粟赔不是,“对不起啊,我妹妹她又乱讲话。” 殷粟这才发现两人果然身上没有一个行囊,甚至连搭营的东西和换洗衣物用的袋子都看不见,可这样他们的身上却还是干干净净的,身材也看不出有多么消瘦,怎么看也不像是受过苦的样子。 毕方大声的咋舌一声,殷粟知道对方这是在暗示,也知道面前这对兄妹绝对有什么蹊跷。可她实在是看不下同龄人独自在这种地方闯荡,她是靠着善意才走到了今天,那么她也应该施于别人善意。于是殷粟苦笑了一下,问道: “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一些粗茶淡饭。” 第五十一章 裴家兄妹2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殷粟还是难得感觉到了热闹的气氛。他们煮了好大一锅热汤,在夕阳时分一起咕嘟咕嘟吞下肚子。那两人看起来着实是饿了,狼吞虎咽的架势糟蹋了他们这一身时髦的打扮,活像个原始人。毕方一如既往地摆着一张臭脸,她似乎很是不满这裴家俩兄妹。处处都要刁难他们,最后还安排了他们刷锅。殷粟有些看不下去,挥挥手又招呼他们回来。 “东西放着等会洗,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你们和我聊聊天吧。”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殷粟便觉得自己仿佛从一个16岁的少女,变成了退位的太后殿下,明明面对着同龄人却还慈祥的不行。 两人十分感激的望着殷粟,裴以峤首先开了口:“那,姐姐你今年几岁了呀。” 呃,一上来就是如此犀利的问题,殷粟到底有些招架不住。她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报上真实年龄,总感觉说了不论是自己还是他们都会受到不小的暴击。不过犹豫再三,不怎么会说谎的女孩还是苦笑着开了口:“16岁哦。” 果不其然,那裴家两姐妹做出了一副膛目结舌的样子,让人想给他们扭一扭下巴。殷粟挠了挠眉心,尴尬地笑笑:“哈…哈哈,可能是因为我有个弟弟所以比较显老把。” 裴以娇眨巴眨巴眼睛,半晌才想出来几句话:“没,没事的姐姐,就算这样你也是我们的姐姐哦!其实,我今年只有14岁。” 裴以峤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这回轮到殷粟膛目结舌了,怪不得这女孩看着比她自己还要小一些。她想了半天,这才问道:“这次的祭祀,最小年龄是16岁吧?” 裴以娇笑笑,她怎么想毕方的,对方也怎么想自己。不过她倒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好羞耻的,朝她抛了个媚眼,用豆蔻色的指甲指了指自己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这种事情随便混进来就好啦!祭祀开始的第一天那惨状你也见到了吧,瞧?”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胸针样式的名牌证明,殷粟把头凑上去一瞧:这白底黑字上写的哪是什么裴以娇,分明是不认识的人的名字。这么说起来,祭祀的头一天确实有很多人趁乱争夺入场名次。可殷粟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不是这女孩究竟有没有手上沾血,而是这女孩如此身份,究竟会不会被祭祀那规矩所约束。于是她撇过头去,抿着嘴朝毕方使了个眼色。 毕方只是思索了两秒,便朝殷粟挑了挑眉,暗自肯定了她的猜测。 ——看了是会的了。 见殷粟虽然狐疑,但却也没有追问兄妹俩来意的意思,他们也松了口气。转而裴以娇又开口问道:“姐姐你才是,先前带我们上来的那对大翅膀是怎么回事?” 殷粟犹豫了半晌,她倒也没有遮掩自己有着异于常人的力量的意思。知道与否,结果都一样,这种环境也没有什么扮猪吃老虎的必要。于是她倒也大方,诚实地答道:“我体内有法力,”接着有调笑着看向毕方,“与这位毕方姐姐相比倒是班门弄斧了。”她伸出手,将一股力量从掌心汇聚,随后扑哧地绽放出一颗火球来。 兄妹二人吓了一跳,半晌才相信了眼前的人竟真是个半仙。他们这一个多月以来倒也是见到了一些小妖怪,却没有一个能修成人性,可想而知这两位姐姐的法力之高深。 殷粟并不知道两人将她与毕方一道误以为成了妖,看着他们那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却也不由得莞尔一笑。她彭彭地拍了两下这两位孩子们的脑袋,笑道:“火也生起来了,睡吧。” 她招招手,毕方便听话地化为一只独足的小火鸟窝在了殷粟的怀里,暖烘烘地像个小火炉。 兄妹二人又是一阵哑然,但也没有多说,一齐草草睡下了。 半夜时分,没有解手习惯的殷粟依旧沉沉地睡着。她从小有着鼻炎,睡觉时虽然不算鼾声如雷却也有着细小的呼吸声,加上饥荒导致的窘迫环境,自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叫不醒的类型。毕方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一只生活在山中千年的妖怪,更是走哪睡哪。可却是苦了两个富家来的兄妹,即使是饥荒也足以温饱的家境使得他们这一个月来反倒备受折磨。在吃饱喝足后反倒是睡不着了。 “哥哥?哥哥你醒醒。”裴以娇微微晃动着兄长的肩头。 裴以峤本就没睡着,被家妹这么一喊便也索性睁开了眼皮子。 “计划,还要行驶吗?” “这殷粟长得真像小愀,倒是有些不忍心了。” “重点不是这里吧?那两个女人都是半仙,到时候被找上门来,你怎么办?” 裴以峤也不害怕,他干脆直起了身子,笑道:“这女人连性格也同小愀如出一辙,就是个心软的种儿,到时候求求情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裴以娇抿了抿嘴,点头应好。 兄妹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抓起了熟睡的殷粟与毕方一旁的大背包,转身就跑。 “我靠啊!殷粟你快起床!那两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又是一日清晨,毕方被阳光的照射恼醒,正迷迷糊糊地从殷粟的怀里钻出来,却见这夜宿的山洞里哪还有什么裴家兄妹的影子。火早就被灭掉了,甚至还有一大包装粮食的背包也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毕方又气又急,好不留情地用羽毛狠狠地拍打着殷粟的脸:“早就和你说了那两个杀千刀的小鬼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倒好,饭也被人抢去喽!” 殷粟原本还浑浑噩噩地不愿睁眼,一听“饭”这个词,却猛地从毛巾铺成的小榻上蹦了起来。果不其然,这裴家兄妹已经不知所踪,甚至连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殷粟皱起了细柳眉:这裴家兄妹加起来都不过三十岁,可做起这些个小偷小摸的事来却是十分娴熟,一看就是个惯犯了。她不由得感叹,明明是不曾吃过苦头的小姐少爷,怎么反而落得这番境地。若是自己初入祭坛没有遇见韩楚翊,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可她转念一想,若是没了韩楚翊,自己只怕早就死于赵辉的枪下了。 毕方见她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更是气愤,她不停地拍打着殷粟圆润的额头,道:“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追!” 殷粟点点头,虽然她也很是可怜那裴家兄妹,可饭到底是要吃的,经历饥荒数年的她更是懂得其理。若是别的什么事倒还好说,可竟然要抢夺食物,那在这个世代和世仇便没什么不同了。虽然眼下没有什么线索,但她知道毕方的话一定能够发现些什么。果然,对方马上便开口:“我问道他们的气味了,果然没走多远。” 殷粟也不再拖延,马上打包好了行李准备追过去。若是用她那炙火的翅膀追击,要不了多久便能赶上,她这样想着便也控制着体内那股浑浊的力量向背部聚拢。然而和上次一样,虽然翅膀成功地展开了,可背部却传来了愈来愈勇的热感,仿佛要将她的嫩背灼伤。 殷粟咬咬牙,此时可不是能让她慢悠悠地走路的时候。她奋力地一挥翅膀,速度竟比平时还要再快上一些!毕方也愣了愣,待到回过神来,脸色上却没有丝毫的欣喜。她只是默默地跟在殷粟的身后,眼神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背部。 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殷粟便发现了那两个小人。为了再快一些收起翅膀,她近乎是坠落一般地两脚直直着地掉在两人面前,地面被她的双脚砸出了两个大坑。若是往常,殷粟那没说过训练的小身板不说断骨也得麻上好一阵,可如今竟然像个没事人一般。她心下诧异,却还是板着一张脸朝裴家兄妹伸出手去。 女孩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双腿分开很是威严地站在那里,风将她那及腰的长发吹得到处飞舞,在这一片树林之间卷起一丝独属于少女的雅香。殷粟的眼睛很是园润,但那琥珀色的瞳孔此时泛着微微的金光,竟显得有些可怖。 裴家的骗子兄妹也倒抽了一口凉气,昨日还如此温文尔雅的那位姐姐此刻真像一名威严的仙女,让他们亲自来领罚来了。裴以峤只是讪笑几声,毫不犹豫地将那装着粮食的包裹递给殷粟:“殷粟姐姐你来了啊,我们正想回去寻你呢。” 裴以娇虽只有14岁,但面上也不显出多少的畏惧,而是顺着哥哥的话茬道:“姐姐你瞧!我们给你找了些野味儿,虽然不比这些祭祀的战利品,但这个年头食物多一点是一点。”她拉开背包,只见里面除了原本的一些粗粮,还多了只野兔和一些野果野蘑菇。 毕方也侃侃降落了下来,她嗤笑一声,什么也不答。 殷粟接过那袋子,竟也从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来:“谢谢。”她那金色的眸子被略长的刘海遮住半边,眼瞳仿佛一颗小恒星在她的体内永不熄灭。裴以峤微不可见的吞了口唾沫,下一秒,便被殷粟用箭矢的头部抵住了喉头。 这一下连毕方都吓了一大跳,她怎么不知殷粟的性格,就算对方犯了自己,但只要不威胁性命她便绝不下杀手。方才也以为殷粟拿了粮食回来便会放了这兄妹俩,因此才没有多吭声。可她此时竟然做出了威胁性命般的动作,着实使她吓了一跳。 该死的!果然是因为那个傻逼女神!毕方想着,连忙准备出手阻拦。她对这裴氏兄妹的生死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的,只是此时时候未到,绝对不能因为殷粟而破坏了规矩! 然而她还未开口劝阻,裴以峤就先说话了:“哈哈,原本以为你骨子里眉眼里都有点像小愀,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一毒妇罢了。” 第五十二章 心中的恶鬼 “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一毒妇罢了。” 殷粟只是轻挑下眉:“倒是意外,你竟然还敢朝着一个被害者说什么毒妇?” 裴以峤一言不发,他手指一动,也不知从袖口何处摸出了几个药丸大小的东西,朝着地面一置。殷粟皱了皱眉头,她原以为这东西到底不过是障眼用的小把戏,那她只要不放手便也没什么用途,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一枚榴弹! 这榴弹到底是小,威力并不大,击在地上也竟竟是炸开了一个小坑。可到底是直击爆炸流,殷粟整个人被炸飞了出去,腿上也留下了一道可怖的鲜红炸伤。 裴以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他闪身的时间比殷粟快上一点,喉头却也抵着箭矢,因此脖子上有着明显划开的血痕。他不以为意地用右手手掌捂住脖颈的伤口,快步护住了身后的裴以娇:“走喽!” “你个小鬼头!”毕方跺了跺脚,但碍于规矩不能奈他们如何,只得赶紧查看殷粟的伤势。 她倒是想放过这两个家伙,可殷粟却不这么想。 少女被难得地被激怒,一双金眸被细碎的发丝遮掩着,她的眼角本是甜美的杏眼,此时却难得地看出了一丝棱角的犀利。她腿上的伤口被火光笼罩着,乍一看好像被灼伤得翻起了死皮,仔细一瞧却像是蜕皮中的冷血动物一般将那处炸伤以奇怪的方式愈合了。殷粟用手掌一抹那处火燎,火焰便听话地消了下去。 毕方的表情变得十分扭曲,她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法术。这种以火燎治疗伤口的仿佛在妖仙之中都很是常见,可自己却从来没有教过殷粟这样的法术,以殷粟那十分普通的资质,竟然能够无师自通?不,她咬住下唇,那是体内那股另类的力量所展现出的“知识”。 她不再多说些什么,至少现在的殷粟还能够以自我意志行动,这就已经足够了。毕方许久不见地露出了孩童一般担忧的眼神,仿佛一个被父母抛下的孩子。小女妖想要上去扶起殷粟,却见对方眼瞳中的那抹金色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明明,明明前不久她都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能力了,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呢。这也是大人的目的吗,他自始至终只会考虑那个女人的事情。毕方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将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乱麻踢出脑海,又摆出那一副高傲又气愤的表情:“喂!粮食也拿回来了,就这样吧?” “为什么?”殷粟反问。 “你说为什么……”饶是毕方也没想到如今的殷粟会这么回答。她愣愣地看着殷粟的眼神,那一双又短又细的眉毛促成一团,少女气质被低气压的表情掩盖,仿佛一只洪水猛兽。连毕方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是与那位混蛋女神截然不同的气质,此刻眼前的殷粟根本说不上成熟冷静,不过是一个比她还不如的闹脾气的孩子罢了。 “因为如果那两个孩子死了反而会妨碍到你?明明他们欺骗了我们你却要放过,明明林旭他们帮了我们那么多,却要被你杀死?”殷粟挑起一边眉毛,她那如同太阳一般的眼睛毫不避讳地死死盯着对方的脸,想要从毕方那里找出一丝心虚的汗珠。 而毕方却只是迎上了对方的注视,转而朝她冷笑一声:“呵,还以为你要问什么。那我只能说,确实。”她双手抱臂,尽显属于神兽的傲气,“所有你有什么意见吗?” “为了自己重要的人…啊?”殷粟笑着昂起脖子,就这么盘着腿坐在地上,也不在意裙底有没有走光。 “……”毕方似乎是对于现在的她的状态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她轻轻咋舌一声,二话不说便将地面上的殷粟用一只手提溜起来。她那带着鸟爪一般坚硬角质的关节处一旦碰触到殷粟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便瞬间将一股灵识注入了对方体内。 是铺天盖地的沼气朝着毕方那一抹细小的灵识扑来,她惊慌地躲闪着仿佛冤魂一般的黑色沼气,试图拨开那一片黑暗,终于看见了属于殷粟的灵脉。该死的!这臭女神的力量怎么这么强,她这是因为融合所以反而被殷粟体内的能力供养起来了吗?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好在自己还能压制住这家伙一会儿。毕方咬咬牙,不能再单纯的把力量灌输过去了,不然迟早会让这家伙完全恢复实力。现在只能用冲洗的方式试试看了! 即使是毕方此时也不敢真的将过于多的灵识撇进来,既然如此那只能求精了。她小心翼翼地在已经成了一团乱麻的殷粟体内不断飞舞着。为了防止被那女人所吞噬,她不敢轻易靠近那混上灰色的灵脉,而是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开始了一场追逐战役。 她当然不会就这么毫无章法的飞舞,而是每每接近殷粟的灵脉时将对方的力量抽出一丝来,久而久之便拖出了一条长线。橙红色的力量被黑色的漩涡追赶着,在那片混沌之中一点点照亮这里。 东,西,北,西,南,东……毕方一边抽取这殷粟体内的力量,一边在她的体内画下一个奇特的阵法。周围的沼气被铺天盖地耀眼的光芒所笼罩着,在由毕方的灵识所拖出的一条条长线之中仿佛被拴住缰绳的烈马,疯狂蠕动着却又不得向前一步。毕方松了一口气,这种以朱雀殿下的力量所铸成的阵法应该能困住现在的那家伙一两个月的时间,即使灵脉却依旧浑浊不堪,但至少不会让那人出来发疯。在此之前,必须加快祭祀的进度。 毕方刺溜一声从殷粟的体内又钻了出来。她神色复杂地望着已经沉沉地昏睡过去的少女,将她背了起来。 “让我想想,那对兄妹会不会有用呢?” 另一边,裴家俩兄妹正全力疾跑着,他们此刻已经清楚了对方的实力有多么恐怖,所以也不指望能够真正的靠着脚程甩掉对方,只是盼着那枚小榴弹能够让殷粟受点小伤,能够放过他们一马。可事与愿违,眼前一阵热流刮过,一名娇小少女的身影笔直地伫立在对方面前,她的声音尖细得仿佛林中翠鸟,双腿也没有属于孩子的肉感,而是十分的纤细。背上那橙红色中带着流彩的绚丽羽毛之间埋着一个比她还高的女孩消瘦的脸颊,她的双腿荡在空中,睡得很熟。 这尊大佛不是毕方又能是谁? 裴以娇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看沉沉睡去的殷粟,又将目光瞥向了对方的下半身——没有任何的伤口。她心下纳闷,却又因此少了不少的负罪感,昂首挺起了胸脯,摆出一副与生俱来的大小姐姿态:“你要干什么?” 可惜,14岁的裴以娇有自己的自信,她拽;看上去不过11岁的毕方对自己的的身份更自信,她更拽: “我要你们帮我个忙,”她的手臂慢慢长出羽毛,尖利的爪子藏在那毛绒绒之下,一个人头那么的火球便瞬间聚集在她的掌心,“不然让你们身上多出十几个殷粟那样的烧伤也是很正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