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王爷俏愣妃》 第1章 东乡捉婿 “玉凌寒,不是说出城来是踏青的吗?你怎么拐着弯的拐到东乡诗会来了呢?” 汴梁城外,丹水河畔,竹庐回廊的东乡酒坊前,身着青衣,温文尔雅的顾九曲边把玩着折扇上的红翡扇坠子,边挑眉看着眼前一紫衣少女那玲珑明艳的背影抗议着。 竹影婆娑,春风十里,柔柔的撩起她的衣袂,一声轻叹软如昵喃般,“唉!老九曲啊!那你说说,本姑娘又是为何要拐着弯的拐到此地来呢?” 九曲抚扇望天回,“每至暮春时节,莘莘才子皆齐聚东乡酒坊,品茶赏春,吟诗作赋矣!” “所以呢?”紫衣少女转过身来,同样玲珑明艳的面上眉眼弯弯。 “所以啊……”九曲将扇坠子摆弄正了后,摇开折扇,将身子凑前至那少女耳侧,并以扇掩侧面低声道:“我们的玉姑娘这是来欣赏那如玉树芝兰般的美男子来了!” “知我者,老九曲矣!谓我何求!”玉凌寒赞完抬起玉足就要往里闯,惊得九曲一把牵住她的衣袖,“好姑娘,咱可先说好了,欣赏欣赏就好,切勿动手啊!” 玉凌寒的玉足暂且停顿在了半空之中,撅嘴不悦,“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 “正是正是!” “那多没意思,爹爹都说了,只要有看中的,尽管抢回去作我的夫君就是了。”玉凌寒的脚还停顿在半空之中,她在等着九曲的回答,方能决定这脚是放还是不放。 九曲随即将折扇?收,合于掌中,微一弯腰颔首,“既如此,那小生舍命陪~姑娘就是了!” …… 酒坊后院,翠竹四畔,方几相对,人隐绰约,茶盏交错,低吟浅唱声,声声不绝于耳。 一白衣书生正兴趣盎然的提议,“各位,今日这诗词歌赋都有了,不如再来个应景的四言绝句,可好?” 大家自抚掌赞好,另一白衣书生遂起身傲首,声音朗朗,“时岁暮春,茶榭东结,置茗方几,坦坐宽舒。” 庭中众人即喝彩道:“方公子这几句简而清新,易而不凡,确是应时应景而生!妙!妙啊!” 名唤方公子的白衣书生傲然一笑,转身对着另一白衣书生轻轻一揖,“请月松兄赐教。” 那名唤月松兄的即站起身来,也回以一揖,“赐教不敢!小可献丑了。” 下一刻,他稍作沉吟,便声若清泉: “清风徐来,拂我茅庐,春雨润槐,彼岸扶疏。林春果倩,草斜兽肥,弓蓄手柔,游乎猎乎!” 他话音方落,方公子即心悦诚服的一揖到底,“月松兄好文采,在下甘拜下风。” “到哪位了,接下去呀!” “月松兄这几句也至臻景,难以超越,难啦!难!”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门外的玉凌寒翘起食指,用力戳了一下九曲的脊梁骨,“到你了。” 九曲被她葱甲一戳,立马就轻跳了进去,折扇一开一摇,声若溅玉: “和风扇物,竹影摇情,兰蕙在迩,宜景宜诗!” “妙啊!绝妙啊!”自然,九曲的绝句也博得了满场喝彩声声。 那名唤月松的公子见他眼生,上前对他深深一揖道:“兄台好文采,敢问兄台高姓。” 九曲揖袖回礼,“在下顾九曲,也有此同问。” “在下明月松。” 九曲颔首赞叹,“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好名字啊! “妙,绝妙啊!明公子不只是满腹经纶,文采斐然,还生得是丰神俊朗,神清骨秀,就如同那玉树芝兰一般,本姑娘看上你了,无尘,将他给我带回府去。” 随着一道娇柔又霸道的声音,玉凌寒背负着双手,笑盈盈又悠悠然的踱了进来。 而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一个如鬼魅般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明月松的身后,抬手往他身上一点,然后架了他就要走。 被点穴后动弹不得的明月松大声斥责起来,“你们是何人?青天白日的意欲何为?”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庭中众人尚在惊艳闯进来之人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竟全然没有留心听清她的话中之意。 直到听见明月松的斥责声时才惊醒过来,立即起身阻拦,怒声道:“放开明公子。” 九曲立即用折扇遥遥一指,仍旧是温文尔雅的道:“你们可听好了,这位是玉府的玉姑娘,她看中了明公子,你们说她要意欲何为呢?” “玉姑娘,莫不是玉凌寒玉姑娘?”方公子颤抖着声音。 “正是!” 在得到确定的回复后,那几位公子立即面面相觑,一咬牙极其无奈的倒退了一步。 明月松则立时面若死灰,一声低吼再眼一闭,“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杀了我吧?” 这下,玉凌寒可不高兴了,她撅嘴轻咬朱唇,“哼!那就先杀而后辱之……” 第2章 捉婿因由 随着她又一声令下,架着明月松的那黑衣人便想也不想的挥起手来,惊得九曲一个斜步抢上前去,用折扇挡住了他的手掌,眼却望向玉凌寒,“姑娘,不能遂了他的意,还是先辱而后杀之吧!” 玉凌寒蹙眉甚觉有理便微微颔首。 于是,那黑衣人便架着明月松扬长而去。 九曲则对着玉凌寒温文一笑,“姑娘,回吧!” 谁知,后者将衣袖一挥,小嘴再一撅,虎虎地言道:“九曲,我想再捉一个。” 九曲再次惊得又一个斜步蹿上前去,拖了她就走,“姑娘,这捉夫君嘛!一个就足够了。” 九曲拖了玉凌寒就走,余一众公子咬牙切齿着,却又无可奈何着。 其中一位少年公子方才从美色之中缓过劲来,惴惴不安的问,“这位美人儿姐姐为何要捉走明公子呢?” 方公子虽满眼愤慨,但却又不敢拍桌而起,只低声反问其,“王公子难道不知道汴梁城的玉家吗?” “哦!玉家,就是那富甲天下的大富绅玉家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可是,玉姑娘她为何要捉走明公子呢?”小王公子虽作恍然大悟状,却又将问题给绕了回来。 庭中一片静默,方公子忍不住打量了一眼他那稚气未脱的脸庞,“小公子年纪尚轻,想来是不知道这前朝那榜下捉婿的传统吧?” “方兄可小瞧我了吧?”王公子操着他那还未变声的娃娃音侃侃而谈,“这捉婿一说乃源自于前朝,道的是科举发榜之日,各地富绅们皆倾巢而出,争相挑选登第之士子做女婿。可虽名曰挑选,但僧多粥少,那挑选的场面简直就如同强抢一般,故坊间称之为‘榜下捉婿’。” 庭中众人微微颔首。 “可是,那已经是前朝旧事了,如今竟还有这种传统吗?再说了,今日是既无科举,更无红榜,又何来的榜下捉婿一说呢?所以说,这位美人儿姐姐为何要捉走明公子呢?而你们为何又都不加以阻拦呢?”王公子的眼神疑惑的扫过庭中众人。 方公子苦涩又无奈一笑,“玉家才不管你是前朝新朝,有榜无榜呢?再说了,这位玉小太岁行事,真是没法阻拦啊!” “玉小太岁!”王公子双眼放光,双手一揖,“愿闻其详。” “唉……唉,”方公子却长吁短叹起来,“话说四年前,这玉姑娘刚过了及笄之年,就有人家上门求亲,对方乃是尊崇无比的北静王府的世子爷。后来,亲是定下了,世子爷也承袭了王爷之尊位,但他却因身患沉疴,故这门亲事就一直拖着。 可玉家是什么人家呢,本来就对小女儿千娇万宠的,又岂容她受此委屈呢?于是……” “于是怎么样呢?你倒是快讲啊!”王公子急不可耐的追问道。 另一位公子忍不住脱口而出,“于是,由三年前始,这位玉姑娘便到处去强抢夫君,只要是生得好看又文采斐然的,但凡被她看上了,就是一定要抢回府去的。” “天啦!竟如此荒唐!还有天理王法吗?”王公子惊呼一声,“这都三年了,那她抢回去的那些公子些呢?莫不是……” 这下,方公子立马打断了他的话,“王公子可别想歪了,这事可另有隐情呢。” “那就烦请方大公子详尽告之隐情因由啊!” 虽然王公子急于知道真相,但方公子却仍旧是慢条斯理的回,“这榜下捉婿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实际上乃是玉家的这位玉姑娘自小脑子就有点小问题,愣乎乎的。 她之所以要到处去抢才貌出众的公子,是因为她爹从小就告诉她,等她长大了,一定去榜下给她抢个状元朗回去做她的夫君,让她日后能当个宰相夫人什么的。 所以啊!等她长大了,虽然都改朝换代了,但她却依然还牢牢的记着这一件事情,于是每逢暮春时节,必会吵着闹着要去抢个夫君回府的。 因北静王府一直未曾提及迎娶之事,而她家人呢又对她是百般纵容,千般依从,所以也才有了她这几年的荒唐之举。” “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那这些年她抢回去的公子们呢?”王公子仍紧追不舍。 方公子将两手一摊,“都说她是个愣的了,抢回去的人虽被她关了起来,可不到两日,她就嫌他们又吵又闹又烦,玉手一挥就将他们都给赶走了。 事后玉府会立即遣人送了巨额财帛和良田给这些人家,权当作赔礼道歉。而这些人家都知他家女儿患有傻病,便无奈的一笑置之了。不过……” 王公子刚抚胸松了口气,又被他的不过给吓了一跳,遂紧张又好奇的追问着,“方公子,继续继续。” 可方公子仍旧是不紧不慢的回,“不过,也曾经是有个例外的……” 第3章 玉小太岁 任凭小王公子如何着急,方公子仍是秉承着他的斯文作派,不紧不慢的回,“不过,也曾经有一个是例外的。那还是在去年的暮春时节,话说这玉姑娘在郊外捉了位苏公子回府后,她呀就欢喜得不得了,任凭苏公子如何反抗吵闹,她没有厌烦,也没有赶他走,还闹着非得要同他成亲不可。 原本,她府里众人想着的只是陪她玩一玩而已,没曾想她竟动了真格的,日日的跑到关那苏公子的窗外去,然后便痴痴的望着屋内之人傻笑。 于是,玉老爷就一声令下,说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北静王府的婚事给退了,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一偿所愿。 可是,这位苏公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当晚就逃跑了,至今都下落不明,全然不知所踪啊!” 方公子将这“不过”的后续陈述完后,众人皆摇头叹息,其中一人则撇着嘴道:“虽说这姑娘人送外号“玉小太岁”,不过还真真的就是个二愣子姑娘呢!她愣她胡闹她无法无天倒罢了,偏偏她家里人还跟着她一起愣,一起胡闹,一起无法无天!不可理喻矣!” 终于听了个清楚明白又完整的王公子则又惊又诧,“太不可思议了,美人儿姐姐竟是位梦中人啊!简直暴殓天物!关键是美人儿姐姐不仅人愣钱多,还愣得非比寻常,非同凡响,唉!世间少有,世间少有啊!” 王公子满身的书呆子气,并没有一味的愤慨斥责其行为,反而是心凄凄然,为其容颜而叹,为其不幸而怜。 方公子心生亦然,手轻拍桌面,“所以啊!碰着这位不可理喻的玉小太岁,你让我们如何拦!倒不是怕受些皮肉之苦,而是怕万一这一拦,说不定就又被她给看中了,随手一捉,那我家里人可就高兴了,但我等一世英名岂不就毁之于一旦了吗?” 王公子频频颔首,“此事的确棘手!” 此时,一直在一旁听得入神的店小二面露神往之色,痴痴的自言自语着,“这世间竟有此等好事,要是玉姑娘能将小的给捉回去,那还真是祖上积大德了。” 王公子莫名横了他一眼,不加思索口吐良言真言,“你不配!” 玉府。 一脸慈笑的玉长文看着眉开眼笑的宝贝女儿,明知故问,“小寒寒,何事如此开心哪?” 玉凌寒抬起她那澄澈的双眸含娇带羞,“爹爹,女儿今日捉了个夫君回来,他,他……” “他不仅满腹经纶,文采斐然,还生得是丰神俊朗,神清骨秀,就如同那玉树芝兰一般,对吗?”没等她将话说完,玉长文就抢先一步道出了她想说的话语。 “爹爹,又被您说中了,那他好是不好嘛!”玉凌寒摇晃着老父亲的胳膊依依撒娇。 “我女儿看中的人,那自然是极好的!顾管家,照老规矩,马上给这位公子的家里送田契和财帛过去吧。” “顾伯伯,要加倍的送。”门口的顾管家,也就是九曲的父亲还来不及回应,玉凌寒就又加了一句。 玉长文与老管家相视一笑,后者躬身道:“好,都依姑娘的。” …… 西厢房。 玉凌寒望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明月松,撅着樱唇,“明公子不饿吗?都两日两夜未进食了。” “快放了我,否则我饿死都不会饮你家一口水的。”明月松愤慨激昂。 玉凌寒侧身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右手则肘于膝盖处,托腮凝眸一思,对侍女勾勾手指,“云儿,你去喂明公子。” 一侧的云儿遂笑着夹了一片鹿肉,再缓缓送到被缚着的明月松的唇前,后者怒而紧咬双唇,转头避之。 “云儿,他再不张嘴,你就亲他一下,若亲了再不张,就亲两下,若……” 玉凌寒话音未完,云儿娇笑着,“姑娘,还是您亲自来吧!这可是您未来的夫君呢!” “对哦!是疏忽了,这可是本姑娘的未来夫君呢,自然得本姑娘亲自亲才对啊!”玉凌寒倏的就跳了起来,款款向明月松行去。 下一刻,佼佼君子明月松便见她嘟起红唇,逐渐靠向自己的唇部,即毛骨悚然大叫一声,“我吃就是了。” 然玉凌寒却并未立即停止动作,嘟嘴仍旧向前,她身后的云儿牵住她的衣襟,笑着提醒,“姑娘,明公子答应了。” 她这才余犹未尽的站定,睁着大眼,抱着双手见云儿不停的夹菜给明月松,然后又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求全的用力咀嚼着口中食物,不禁伸手轻抚了抚他的头,口中轻言,“乖!” “扑……”明月松遂将一口饭菜全都给喷了出来。 …… 翌日。 玉凌寒站在西厢房门前,蹙眉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内,用手指轻叩着门框,“松月生夜凉啊!纵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姑娘也是要将你给抓回来的,哼!” 第4章 北静王爷 大都,北静王府。 北静王夏侯豫堪堪撑起上身,虽面如白雪,然他微启的眼眸,散于周身的乌发,却胜似窗外的黑夜星辰。 轻喘一口气后,他薄唇轻启,“阿莫,可有玉府的消息?” 侍卫阿莫弯下他高岸的身躯,“回王爷,刚到的。” “念!” 阿莫面露为难心疼之色,稍有犹豫,“王爷,您大病方愈,顾着身子。” 北静王抬起他修长白皙的右手,将一方蓝色锦帕置于唇前轻咳了两声,“无妨!” 阿莫自不敢再多言,遂轻声道:“季春望十四日,寒捉明月松回;时月望十七日,松逃,寒往蜀追之。” 北静王闭眼略息,又轻咳了两声,吓得阿莫走上前去轻轻扶住他,“王爷,您就别费神多想了,快躺下憩息要紧!” 北静王依言半躺下后,望着愁容满面的阿莫温柔的笑了,“放心,有季神医在,本王是死不了的。再者,这次休养已近三月之久,本王早也无大碍了。你去做好准备,明日随本王去追我那未过门的王妃去吧。” 阿莫大惊,“王爷不可,这一路上自有我们的探子追随,误不了事,自用不着王爷亲身前往的。” 一阵春风裹挟着春雨涌入窗棂,阿莫即移步轻轻掩上窗户,北静王拉了拉锦被,掩至胸部,面露疲乏之色,“探子只能观其行,探其言,但却不能察其心。再如此拖下去,此事恐难有进展,西府可正等着看北府的笑话呢?” 看着疲乏的王爷,阿莫心疼不已,出言宽慰,“王爷,北府以文谋,监察百官江湖民生,西府以武治,肃清镇乱平反,素来是两不相扰,皆是为陛下效力,又何必管他们如何想呢?” 北静王虽无力却又勉力一笑,“两不相扰吗?西平王正巴巴望着本王这一口气上不来之时,就要将北府的监察之权悉数给夺了过去呢?” 阿莫即撇嘴冷声不屑,“哼哼,就凭夏侯平那个莽夫吗?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王爷的韬略才智又岂是他能望其项背的呢!” 北静王展颜一笑,“你呀!连孙子兵法都搬出来安慰本王了。不过,西平王仍是不能小觑之的,四年前,正是他探得了玉府的秘密,要不是本王先发制人,恐他早就将整个玉府给夷为平地了。” “哼!西府那帮恶犬,整日里就只知四处乱闻乱吠,唯恐天下不乱。他们探得先机又如何,只要王爷一出手,只一招就轻易的将此事给接了过来,西府又能耐您何呢?” 在阿莫的眼里,王爷永远是天下智计第一的王爷。 在北静王的眼里,阿莫不只是智勇双全,忠贞无二,还特别会说话,让人听着就如沐春风般舒柔。 北静王又温柔的笑了,“并非是你的王爷有多大的能耐,而是天下初定,陛下他也想以仁为治,得天下民心。所以才令本王接手此事,暗暗察访,暗中行事。” 阿莫低头想了一想,忍不住好奇,“王爷,您说这玉府究竟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竟然能号令整个中原的江湖势力呢?可能吗?” 北静王稍作沉默,“整个中原的江湖势力吗?未免夸大其词了。想当初,我北元灭南朝时,甚是艰辛,尤其在兵临襄阳城下之际,因有众多江湖豪杰相助守城,致久攻不下,损失惨重。 故而,建国初期,陛下一声令下便血洗了整个中原江湖势力,致各大帮派逐一凋零瓦解。 所以,本王也想不通,玉府纵使富甲天下,商通四海,也不可能在极短的几年之内,就能重振中原江湖各门各派之势力吧?” “所以,王爷您为了查清此事,就先一步与玉府定下婚约,致使西府不敢对王爷未来的王妃府上动手。而陛下也想将此事掩杀于无形,才将此事交于王爷来查办,这才叫西府白白的忙活了一番,估计西平王现在都还在跳脚呢?”阿莫一谈到王爷的手段谋略就傲娇不已。 不过,正兴奋的说着呢,他却莫名的又叹起气来,“可是,把王爷的终身大事都给搭进去了,王爷,您不会真的要娶那玉家愣姑娘过门吧?” “有何不可呢?”北静王云淡风轻般的。 “唉……”阿莫长叹一声,“真是委屈王爷了。” 北静王慢慢合上双眸,“何来委屈?此桩婚约不过是为达目的采取的手段谋略而已。再者,本王的病倒是真病,可那位玉姑娘的愣,倒有待商榷?就算她是真的愣吧!但她富比天下,艳丽盖世,本王倒也是趋之若鹜,甘之如饴呢!” 北静王不笑之时,面上本就如雪一般的净白冰冷,此时渐露出一抹阴森冷笑后,更渗透出如寒冰般透凉之感。 阿莫恭身退出,身后传来他如雨滴残荷之叹息声,“哎!王妃去追书生,本王又要去追她,本王这未来夫君做的啊?可真够憋屈的!” 第5章 明月如霜 这原本是个清风明月夜,趁夜逃出玉府的明月松,马不停蹄,简食充饥的已经奔波了整整七八日了,又哪里还有心情赏月听风呢? 明月如霜,打在他眼中心上,沉甸冰凉。 月至中天,他途经一片小树林时,见林畔一弯小溪映着明月,疲困顿起,便牵马至溪边,卧于一大青石上闭眼休整。 一闭上眼,堂兄之重托便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 明月涧一语不发的端坐了许久了,他看着面前同样端坐着的堂弟明月松,神色凝重,“松弟,为兄有一事想要托付于你,而此事又十分凶险,于你恐有性命之忧,你可愿意?” 看着正襟危坐的大堂兄,明月松只慎重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堂兄明月涧对于他是如兄又如父的存在,也是与他最亲近的人。 故此,堂兄所托之事就算再危险,再千难万难,他都是会一口应承下来的。 明月涧的表情更严峻了,声音低沉如石,“十五年前,北元灭我南朝,入主中原,元帝忌惮中原的能人异士,江湖英雄兼忠贞之士,还对博大精深的中原武学畏之惧之。 于是,他便下令血洗了各门各派,烧毁武学典籍无数,至中原再无江湖门派,也再无可传世的武学经典,此事你可知晓!” 明月松咬牙怒目,“生为南朝人,岂有不知之理!” 见明月松愤恨难平又惋惜扼腕,明月涧嘴角却泛起一丝得意狡黠之色。 他招手叫明月松靠前来,轻声道:“松弟,你不必惋惜,中原传承几百年的武学精要,偌大的一个江湖茫茫,又岂是元帝能烧毁得尽,血洗得竭的呢!” “兄长的意思,莫不是说我大中原传世的武学典籍并没有被……”明月松是又惊又喜,只等待着兄长的下文肯定。 明月涧则一脸意味深长加神秘高深,“正是!在北元入主中原之际,就有位大先生高瞻远瞩,他预料元帝势必对中原江湖难以容忍,必定会除之而后快。是故,这位大先生便联同另三位有识之士,制定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之秘密计划,巧妙的将这批武学典籍给保存了下来,并且……” 一番细细密语听得明月松是又兴奋又惊讶又赞叹,下一刻冷静下来后又疑惑的问,“兄长,此事既是天大的机密,您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明月涧面上隐有傲然之色,“因为当年,为兄也有幸为这个计划出过一份绵薄之力。” 明月松眼里全是崇拜惊羡之色,一声惊呼,“堂兄也参与了这个计划,可当年,您不过才十六岁啊!” “是,为兄当年也不过是个少年郎而已,那是因为我自幼擅长书法临摹之技,这才有幸被大先生选中。”明月涧遥想当年光泽岁月,心之神往矣。 可下一刻,他却收起神往之色,面露忧虑,戚戚然道:“原本,这个计划也算得上是天衣无缝,深藏不露的。可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在三年多前竟然走露了一些风声,被朝廷获悉。所幸的是,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如今也只是在秘密查访之中。 于是,几日前大先生找到我,命我入蜀去找一人,只需将此信物交与他手,向他示警即可。” 明月涧摊开手掌,他手中是一枚打着青色缨络的绿玉环。 明月松接过绿玉环,甚是不解,“既然此事关系重大,那堂兄何不亲自前往呢?” 明月涧无奈一笑,“傻弟弟,多事之秋,如今我们皆不能动弹,才致不引人怀疑。无论如何,你兄长我还是太史院的正八品掌历呢?” 随后,明月涧又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枚形似弯月的银指环,套在明月松的食指之上,细细的给他讲解了一番指环的精妙之处。 这个指环的关键在于,非常时期足以保命杀敌。 然后,临走前又叮嘱了明月松一句,“记住,今后无论身处何地何境,你都只是重华画坊的坊主而已,一切如常行事即可。还有,那枚绿玉环事关重大,对方只认玉环不认人。切记切记,你在它在。” 就因为堂兄要明月松如常行事,所以就算他怀里藏着千斤重托,心急如焚,但还是如常的参加了翌日的东乡诗会。 谁曾想,只不过就是去参加个诗会而已,好巧不巧的就被玉府的玉小太岁给看中了,再给捉回了府去。 这下,身负重任的明月松傻眼了。 他懊悔不已!懊悔自己在诗会若不卖弄自己的文采,就不会有此遭遇了。 不过,就算被困于玉府之中,他也没有忘记堂兄的叮嘱,忍气吞声的捱过了两日,就想捱到玉凌寒厌烦了,再如往常一般放人之时。 可是,两日过去了,玉凌寒非但没有如常放了他,还差一点辱没了他的清白。 这下,还真是士可逃不可辱了。 于是,子夜寂寂之时,他取下了手指上的银指环…… 第6章 宝马香车 翌日晨,距明月松一百多里外的官道两侧,正值春夏之交,万木蓊郁葱浓,万果新绿累累,三匹骏马在缓缓前行中。 “玉凌寒,太慢了,你这是在溜马还是在追人啊!”九曲眼望戴着帷帽,愁容不展又无精打釆的玉凌寒又是抱怨,又是数落着。 “唉……”后者嘤嘤哀叹了一声,“这毒日头晒得本姑娘是头晕目眩耳鸣的,这马鞍也是又硬又硌的,要是再走快一些,本姑娘全身就都要散架了,不走了,不走了。” 她说到做到,翻身便下了马,至路边树下阴凉处慵懒一坐,再一声慵懒娇呼,“陆~无~尘。” 陆无尘立马提了个八宝食盒过来,启开盖子放置于她的身侧。 她葱指轻轻拈起盒内一块精致的糕点,细品了一口,抬眼望着青山之间悠悠长的前路,小嘴一嘟,秀眉又蹙。 又品了一小口糕点后,朱唇轻启,莺声燕语,“老九曲,本姑娘要一乘马车,车架上得雕着那吉祥如意的云纹,舆内倚靠处得放着软滑的水貂皮毛,还得挂着那避邪驱蚊虫的名贵香囊,车轩处掩映垂挂着的,得是那缀着流苏的葱绿浅浅的帷幔。” 仍在马上的九曲折扇轻摇,缓缓吟道;“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生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可悲可叹啊!这昔日东京城的繁华盛景再难复现咯。” “啰嗦!我说我要辆马车,你给我掉什么文呢?只需答有或否?”玉凌寒娇嗔道。 九曲置若罔闻,他继续轻摇折扇,将路旁一树紫薇花的香气引至鼻前,竟至余香绕怀,便眼露陶醉之色。 待余香散尽,才音语轻柔的回,“我的玉姑娘啊!几日前,是有数辆这样的马车任你挑选来着。可我又清楚的记得,某位大小姐对此不屑一顾,还扬言道,本姑娘着急赶着去追夫君,而非去游山玩水的,要马车何用,牵最快的马来。” 九曲一字不差的复述着玉凌寒几日前的言论,是在提醒她,自己的选择,就是累死也得要死扛着。 玉凌寒只得委屈兮兮的看向身侧的陆无尘,后者高岸的身躯稳若泰山般的,不言也不动。 见没有人要理会自己,她索性侧身一躺,以帷帽遮面,小憩起来。 岂知,她这一小憩竟甜睡了过去,不知多久后,耳听得一声惊呼,“有蛇!” 有蛇! 这还了得!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玉小太岁,平生最怕的可就是这蛇之一物了。 “啊……” 她被吓得不只是由梦中惊醒过来,还连爬带滚又跳的尖叫声不断,“无尘无影,快赶走它。” 然后,一边尖叫一边慌不择路的向前奔跑而去。 …… 距玉凌寒他们不足十里处,一辆马车在缓缓前行着。 舆内,垂挂着厚厚的葱绿色的帷幔,倚靠上也铺着轻软温滑的水貂皮毛。 阿莫又将北静王爷身上的披风给紧了紧,向外叮嘱道:“老包,再慢点。” “阿莫啊!你啰里八嗦够了没!就咱这良驹,这车架,再加上俺老包这车技,包管这马车跑的是又快又稳又准,要慢点作甚?再说了,你当俺王爷是水做的吗?连这点颠簸都受不了啊!咱王爷可是森林里的雄狮,大漠的飞鹰,强悍着呢?驾……” 阿莫不过三个字的叮嘱却引来老包一长串的抢白,他嘟着嘴告状,“王爷,您听听,到底是谁在啰里八嗦的呢?” 北静王夏侯豫斜依在倚靠上,嘴角笑意浅浅,“老包言之有理,这马车外表虽然极其朴素,没有雕刻任何的纹饰图案,但车身都是由精木打造,极其耐磨抗压防震荡。” 说到此,他打量着舆内两边车轩处,“就是挂的帷幔太过厚重了些,春色难以入帘,美中不足啊!还有,这香囊也挂得太多了吧?你自己闻闻这香味,恐都会随风香飘十里了吧?古诗有云,宝马雕车香满路,敢问你这香车是给美人准备的呢?还是给本王远行的呢?” “哈哈哈哈哈……”北静王爷的声音虽轻,但驾车的老包却是听得真真的,他一阵大笑,嚷嚷道:“可不,这一路上,他就是把王爷当成那娇滴滴的美人儿来侍候的了。” 阿莫撩起帷幔,急吼吼的,“老包,你再多嘴,王爷可是刚躺了三个月之人,能同你这牛一样的身体比吗?再说了,这香车现在没美人乘坐,不代表以后就没有啊!你懂什么?” 听到阿莫的提醒,听到“三个月”那几个字时,老包刚才猛扬起的马鞭,便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之后才轻轻的落了下来。 “咳咳!”夏侯豫用他常用的蓝色锦帕掩唇轻咳两声后,脸色一正,“切记,由此刻起,我乃季家公子季水蓝矣!” …… 阿莫:“是,公子,这是您叮嘱过要带上的墨竹笛。” 季水蓝:“收好,本公子自有妙用。” 马车继续四平八稳的行驶在官道之上,速度还明显比之前减缓了一些。 …… “有蛇啊!” 随着一声娇滴滴的惊呼声,老包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如疾风吹骤雨般,“倏”地就射进了马车内…… 第7章 美人投怀 骄阳似火,云淡风消,老包顾念着主子的身体,赶着马车在官道上极缓的前行着。 然后,随着一声惊呼,一个娇小玲珑的影子由路边蹿了出来,“倏”地一下就射进了车内。 老包挥着马鞭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惊诧又迷糊的眨巴着眼睛。 他不敢相信,在自己的烔烔双眼和马鞭之下,竟然还有人能轻而易举的就闯过了这一关,直直就射进了车内。 是故,在这一瞬间他呆怔住了。 不过,此刻呆怔住的人不仅仅是他,连车内之人也同样呆怔住了。 因为,玉凌寒像只箭一样射进车内后,直接就弹跳到了季水蓝的身上,然后便如只八爪鱼一般牢牢的粘住了他。 而且,头还一直在他的脖子处使劲蹭着,口中直嚷嚷,“快把蛇赶走。” 所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兼软玉温香满心怀的季水蓝,即时就全身僵硬的呆怔住了。 而一侧自诩功夫高,轻功更胜一筹的阿莫呢? 刚一瞬间他闻声辨位便知有东西向主子射来,一伸手便欲去拦阻。 若是往常,依他的身手,岂有拦不住之理呢? 可偏偏就是这团影子,既飘忽又奇快,他伸手一挡一抓后,手中竟然空空如也。 只一瞬之间,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团影子向主子直扑而去。 再然后,便见一青衣少女紧紧的趴在了主子的身上。 而主子呢?僵手僵脚的,全身唯有眼珠子在转动。 只犹疑了一下下的阿莫,立即举起手掌,欲劈向那少女。 但是,已经淡定下来的季水蓝却一个眼神阻止了他。 并且,这个眼神也同时阻止了探头进来查看的老包。 “姑娘,蛇已经被在下给赶跑了。”季水蓝的声音温软如玉,在玉凌寒的耳畔响起。 “真的?” “真的,在下可从不骗人。” 尽管季水蓝温柔敦厚的保证着,但玉凌寒还是没有要松手的迹像。 她继续将头埋在季水蓝的脖颈处,软语昵喃,“这是何处啊?又香又软又舒服的,能让本姑娘靠着好好的睡一觉否?” 季水蓝摇头答,“否”! 可是,尽管玉凌寒的语句是提问句,尽管她也听到了一个肯定的,不容置疑的否定的答复。 但是,她是谁呢?她可是玉小太岁啊!又岂会理会你可以又或否呢? 自然,她便继续心安理得的趴在季水蓝的身上,不一刻还发出了平稳香甜的呼吸声来。 阿莫气得就欲将她抓起,再狠狠的给扔到车外去方才能解恨呢? 可是,一看主子那似笑非笑又似乎是很享受的眼神,他便会心一笑再识趣的退了出去。 然后,车头处便传来他得意的声音,“老包,我这香车没白准备吧?竟真的有美人儿来乘坐呢?” 老包不好气的接,“谁知道是美人儿呢?还是只狐狸精呢?” 这不,他没有拦住闯车之人,正气愤难平呢?又怎会附和阿莫的美人之说呢! 阿莫傲娇的一撇嘴,“有咱公子在呢!就不劳你费心分辨了。” 老包虽仍是气乎乎的,但却继续赶着马车极稳极平极慢的向前移动着。 舆内的季水蓝低头细赏着怀中女子那一头如云的乌发,骨感的薄背,忍不住将唇凑近她的耳畔,声音仍温润如玉,“姑娘,这软玉温香在怀,而在下又非柳下惠之辈,恐要恕在下唐突之罪了。” 他不只是在玉凌寒的耳边昵喃细语,还伸出右手揽住了她的纤腰往怀里一紧。 这一紧,玉凌寒倒是有反应了,然并没有反抗,而是懵懂的问,“你说什么?” “在下说……”季水蓝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在下可是个热血男儿,姑娘若再这样,在下恐就会把持不住了。” “胡说,你这身上软软乎乎的,像极了我母亲的怀抱,怎会是个男儿身呢?” 玉凌寒终于松开了季水蓝,将两手撑在他的胸膛上,借此力直起腰身,骑坐在他的双腿之上,半睁着迷离的双眼,打量起眼前之人来。 一番打量后,她蹙眉微诧,撑在季水蓝胸前的双手也趁机在原处蹭了一蹭。 摸完对方的胸膛后,她总算是相信自己紧紧抱着之人,的确是个男子无疑了。 此刻,若换作旁的女子,定会尖叫一声,而后远远逃开的。 可玉凌寒又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可是愣乎乎的玉小太岁呢! 所以,她在证明了眼前之人的确是个男子后,并没有吓得跳离他的怀抱,而是仍气定神闲的坐于原位,更加细致的打量起眼前之人来。 下一刻,她轻翘中指勾起了季水蓝的下巴,朱唇轻叹,“啧啧!这么俊美的脸庞,若是身为女子,那定是倾国倾城之红颜祸水啊!还有这眼眸至发尾,是画夜空不用研墨吗……” 第8章 倾盖如故 玉凌寒自顾自的赞叹着季水蓝的盛世美颜,后者则静若泰山的回视着她。 他双眸恰若那黑夜繁星,在一张俊美白净的脸上分外璀璨夺目,颠倒众生。 玉凌寒被他这样深遂漆黑的眼眸望得久了,渐渐如被夺了魂魄一般,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痴痴的回望着他发起呆来。 被玉凌寒在大腿上这样坐着,被她的柔软玉指勾着,被她的秋水剪瞳痴望着,两相如此接近,季水蓝又岂能坐怀不乱呢? 想他本就不是什么佼佼君子,且同时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热血青年呢! 此刻的他,似是再难以把持,血气渐渐翻涌,面色潮红,可虚弱的身体又不适宜情绪波动过大,便以锦帕掩唇剧烈的咳嗽起来。 在他的咳嗽声中,玉凌寒才嘟嘴轻轻地站了起来,坐到了侧面的倚靠上,见他咳得痛苦,便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在他的胸前柔柔的帮他顺起气来。 “公子,您怎么样了?”季水蓝剧烈的咳嗽声引来了车外阿莫的关切询问声。 不过,他也仅仅是在车外询问了一声而已,没有主子的吩咐,他是轻易不会再进到车里去的。 因为,他相信还没有主子应付不了的事情。 更何况,车里还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片子而已。 此刻,季水蓝虽停止了咳嗽,但他并没有回答阿莫,而是轻喘着气,低头看向了正在帮自己顺气的那只纤纤玉手后,再抬眼斜瞅着玉凌寒。 瞅毕,轻声一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姑娘若再不移开玉手,就别怪在下要唐突佳人了。” 玉凌寒不慌不忙的将手缩回来,樱唇一扁,“哼!就你这小身板,谁唐突谁还不一定呢?不过,你大可放心,你虽生得俊美,但却是这般娇弱无力,本姑娘是不会欺负你的。” 季水蓝抿嘴贱笑,“无妨,姑娘尽管来欺负就是,在下决不反抗。” 玉凌寒并没有在意他的调戏之言,而是自顾自左顾右盼的打量起舆内来,面露满意之色,“嗯,不错不错!这倚靠,这香囊,这帷幔,正合本姑娘之意呢。” 说完,她还探出车轩之外,扫了车架一眼又缩回来道:“这马车虽朴素了点,但尚勉强能用,本姑娘要定这辆马车了。公子,你尽管出个价,无论多少,本姑娘都是付得起的。” “我说车里的这位姑娘啊!你就是给座城池来换,咱这辆马车也是不换的。您打哪儿来的,还是回到哪儿去吧!”老包将马车停了下来,用手撩起了帷幔下了逐客令。 玉凌寒则瞪了他一眼,一伸手又将帷幔给拉了下来,回转头看向季水蓝问,“既不卖,那可否租呢?” 季水蓝摇头,“既不卖,也不租。” “那可否借呢?” 季水蓝抿嘴浅笑淡然,面露为难之色,“……在下与姑娘既无亲,也不熟,初次见面,就要借辆马车予你,这于情不附,也于理不合吧?” 玉凌寒剪瞳一怒,“如何不熟了,咱们刚不是抱也抱了,摸也摸了,本姑娘还帮你顺气了呢!这都还算不熟吗?” 玉凌寒急了,若季水蓝再不应允,估计她就要动手开抢了。 自然,智慧如季水蓝,焉不知凡事都要适可而止呢? 下一刻,他便声如清泉,叮咚作响,“的确,在下与姑娘甫一相见便倾盖如故,自当慷慨赠予姑娘才是,只不过……” 玉凌寒柳眉一挑,只等着他的下文。 季水蓝语风突变,忽又如雨滴残荷,声声渐慢,“只不过,在下余岁无多,原想在这残余的时日里,乘坐这辆马车游遍名山大川,江河湖泊,也不至于白来这人间走一遭了。唉……不过,算了,既然与姑娘都倾盖如故了,那这辆马车自当借予姑娘才是!在下这就下车,打道回府。” 玉凌寒见他缓缓吐出“余岁无多”之时,心中不由得顿生悲凉之感,又见他一站起便摇摇欲坠般,就更加心生不忍了,便脱口而出,“算了算了,还是你自己坐罢。” 季水蓝喘息着又坐了下来,拿起那方蓝色的锦帕抹去额际的虚汗,抬首问,“敢问姑娘,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去追我的夫君。”玉凌寒爽朗的坦言告之。 然季水蓝也并不惊诧,凝眉细思了一番,道:“要不,姑娘若不嫌弃,可与在下共乘,而后再一同前去追你的夫君,可好?” “公子仗义,就这么决定了,咱一言为定。”玉凌寒欣喜的一拍双手,见对方竟如此舍命陪君子,自己若不表示点心意,岂不显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了吗? 于是,她将手轻置于季水蓝的肩膀之上,温语慰之,“公子你放心,待我追回我的夫君,我定陪着你去游遍这五湖四海,名山大川。” “玉凌寒,玉姑娘,玉小太岁,你在哪儿啊?”不等季水蓝言语,车外突然传来九曲焦虑的呼唤声声…… 第9章 愣人愣言 当玉凌寒正柔声安慰季水蓝之时,车外传来九曲焦虑的呼唤声。 她遂即撩起帷幔,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脆生生应道:“老九曲,别嚷嚷了,本姑娘在此。” 九曲皱眉看着她,难以置信,只不过才这么一丢丢儿的功夫,她就已经坐上了她心心念念的马车了。 尤其,这还是别人家的马车呢? 因为,此刻车外还站着两个大男人,一高一勇,正虎视眈眈的在紧盯着自己呢!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玉凌寒竟还能顺顺利利的坐到马车里去,九曲也是服气的。 看来,人家玉小太岁的盛名之下,断无虚名。 虽如此想,九曲还是对她一招手,“姑娘快下来,九曲有话要说。” “下去作甚,这毒日头正辣!况且地上还有蛇呢!有话你直说好了。”玉凌寒直愣愣的,随便扫了一眼与九曲一起赶过来的无尘。 九曲便轻敲着手中折扇,往车里示意了一下下,再那么随意一问,“车中可有别人哪?若有,是男是女呢?” 玉凌寒笑盈盈的点着头,“你猜。” 九曲兴趣盎然,“哦……难道又是位如玉树芝兰般的美男子吗?” 闻言,玉凌寒笑容顿失,悲悯怆然,几欲泪下,“嗯!他是位美男子不假,只可惜天不假年,他已经时日无多了?可怜见的!” 也只有玉凌寒,才能如此悲天悯人的,直愣愣的说出这一番大实话出来。 尔后,在场三人各有各惊天反应。 九曲愣在原地,心里狂呼不妙,“我的小祖宗啊!就算是他真要死了,你也不能实话实说,直戳人痛处啊!” 阿莫则凶巴巴的盯着她,就算心知她是有名的二愣子姑娘,就算知她是王爷未过门的王妃,也断难容忍她如此诅咒自家王爷的,故愤懑不平的握紧了拳头。 老包则早也是忍无可忍了,将手中马鞭高高扬起,口中怒斥,“我让你胡说?看我老包不抽死你才怪!” 他的马鞭在空中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直击到玉凌寒的头上了。 此时,若换作旁人,定会惊呼着将头给缩回车内去的。 可玉凌寒倒好,不只没有缩回去,还愣愣的指着老包呛了一句,“我说的不对吗?” 电光火石与方寸之间,老包的马鞭眼看着就要落在她的头上了,而她却还只顾着据理力争。 这一瞬间,九曲只能无奈的抚额摇头,然却没有丝毫的担忧恐惧之意。 阿莫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因为他知晓这愤怒的马鞭,最后是绝对抽不到玉凌寒的头上的。 因为,她的身旁,可坐着季水蓝呢? 季公子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抽上一大鞭子呢? 阿莫猜的没错! 早在老包的怒吼声中,季水蓝的右手就已经微微扬起,指间还夹了一物,是准备用来弹走老包的马鞭的。 同时,左手还牵住了玉凌寒的衣袂,准备将她给拽回车里来。 可是,他看着正扯着脖子毫无一丝危机感的玉凌寒,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放弃了刚做好的两手准备。 因为,他实在好奇的很,像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性格,怕是因得罪人无数,而早就有人想杀她上千回了吧? 而她呢?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呢? 不仅活下来了,还一路是毫发无伤的,活蹦乱跳的活到了今时今日呢! 虽说,玉府内高手如云,但也总不能时时刻刻的都看顾着她吧? 所以说,她自己也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显露过而已,以至于从来没有人知她的身手如何? 而眼下,不正是窥探此秘密的最佳时机吗? 故此,季水蓝默默的收回了双手,冷眼旁观。 果然,说来也奇,老包的马鞭眼看着就要抽到玉凌寒的头上时,那马鞭不知怎的,竟然在她的头上转了一圈儿,又径直缩了回去。 反观老包,则表情痛苦又疑惑的看了看自己那执鞭的右手腕。 因为,刚才他只觉右手腕一阵奇痛,手中的马鞭都快要脱手飞出去了。 好在他一咬牙,硬生生的将马鞭给收拢了回来。 结果,这一鞭自然是连玉凌寒的头发丝都没有碰着一根的。 他握住奇痛无比的手腕,却没有吭哧一声,只抬起头来,恼怒的盯了玉凌寒一眼。 后者也回瞪着他,“瞪我干嘛,你技不如人,抽个鞭子都抽不准,却还有脸瞪人,哼!” 的确,她说的对,老包技不如人。 因为,老包常自诩自己的马鞭是又快又准又狠的。 可这一次,非但没有伤着她,还差点连鞭子都没有握住呢。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老包那又快又准的鞭子却难以近玉凌寒之身呢? 第10章 姓甚名谁 玉凌寒一番叫嚣后,老包气愤懑懑,脱口而出,“哼!老包我是技不如人,可你凭暗器伤人,鼠辈尔。有种就真刀真枪的同老包我明着来一架,指不定是谁技不如人呢?” 玉凌寒耸耸肩,“老包,是吧?果然像极了草包,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姑娘暗器伤人了呢?” 耿直的老包被她激得跳了起来,抬起自己的右手腕欲要找寻刚奇痛难忍的地方。 可是,他仔细检查了手腕后,既没有发现有中暗器的痕迹,也没有发现有暗器的影踪。 而且,刚才那奇疼的症状也消失不见了。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呢? 所以,就算是玉凌寒发了暗器,可奇就奇在既不知她是何时发出的,也不知她发射的是何暗器呢? 老包看着自己的手腕怔在原地,又细查了鞭子也没有异样后,气乎乎的将鞭子又挥了几挥。 然,一切正常乎! 所以,他实在想不通,刚才自己为何会将鞭子给撤回来呢? 这也难怪老包被气着了,因为在场的阿莫竟也没有看见,当时有任何的暗器袭向老包的。 当然,他更知道这不是公子动的手脚。 所以,他警惕的望向了周围,九曲悠哉悠哉的抱着双手,与他同来的另一人一直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故周围一切如常。 于是,心内一声惊叹,“她是如何做到的?不愧是玉小太岁啊,还真是高深莫测哪! 此时,唯有一直在玉凌寒身侧目光如炬的季水蓝,才知晓发生了何事。 但是,他却没有揭穿玉凌寒,而是对着老包温言道:“走吧,就快晌午了,找间店打尖去?” 老包虽仍旧气呼呼的,但又不敢不听主子的吩咐,便重重的,一屁股坐上了车头。 玉凌寒刚想放下帷幔将身子给缩回车内去,九曲上前一步道:“姑娘,你快下来吧?” 玉凌寒则盯着他,还略有些奇怪,“我为何要下车啊?我可是同他约好了,他先陪我去追夫,然后我再陪他去游历名山大川。一约既定,必当生死遵循!” 九曲的眉头都快纠到一处了,不解的问,“什么?你同他约都定好了,那他是谁呢?” 玉凌寒往身侧的季水蓝呶呶嘴,“他就是他啊!” 九曲耐心的再问,“那他姓甚名谁啊?” “他姓……”玉凌寒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此人的名字呢,便转身重复着九曲的问题,“那他姓甚名谁啊?” 季水蓝微一欠身,“在下姓季,名水蓝。” 玉凌寒便又转身对着九曲重复着他的言语,“在下,哦不,他说他姓季名水蓝。” 她在说到“他姓季”之时,不觉间秀眉微蹙,心中恍惚。 九曲抚额哀叹,“我的好姑娘啊!所以说,你刚刚是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已经和人家订下生死之约了吗?” “叫什么名字重要吗?重要的是人本身嘛!我们都倾盖如故了,又有何不可呢?!”玉凌寒不悦的回击着九曲。 她此言一出,季水蓝微微点头附和,“姑娘言之有理。” 可九曲却不干了,他懒得再讲道理了,沉着脸,语气愠怒,“你先下来,我有话要说。” 可是,玉凌寒却对他不屑一顾,一侧身就缩回了车内,舒服的靠在了倚靠上。 这下,把九曲气得啊!他一伸手就按在了车架上,对扬起马鞭的老包道;“不准走。”看那架势,如果玉凌寒不下来,他是不准备让马车走的。 老包瞅了他一眼,趁机发泄着刚刚所吞下的哑巴亏,怒极反笑,“呵呵!你是谁啊?还不准我老包走了,我偏偏就要走!再说了,这可是你家的傻姑娘非得要赖着我家公子的,你来什么劲,给我让开!” “老包,等一下,我坐得乏了,想下车走走。”不等九曲反应,车内便传来了季水蓝温和的声音。 老包这才温顺的放下了马鞭,阿莫立即抢前一步撩开了帷幔。 九曲斜眼看着身着灰衣的季水蓝缓缓的躬身走了出来。 即使此刻初夏的艳阳高照着,即使被阿莫有力的双手搀扶着,宽大的披风下,他瘦削颀长的身子仍微弯着,看似很吃力般才缓缓步下了马车。 而且,阿莫还撑开了一柄素伞,帮他挡住了烈日。 随后,再扶着他向路边的草地上慢慢走了过去,老包亦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 九曲见他们走远后,遂轻轻跃进车内,嘟嘴堵气的看向了玉凌寒,“姑娘,你这是在干嘛?你看他那副样子,难道还猜不出他是何人吗?” 仍慵懒斜靠着的后者对他的薄怒视若无睹,悠悠吐气如兰,“我早就猜到了啊。” “那你还要与他同行。”九曲有些急了。 玉凌寒坐直了身子,“有何不可呢?咱们此行的目的,不就是出来勾搭他的吗?” “不是勾搭,是引诱,是请君入瓮。“九曲板着脸纠正了他的说法。 “管他是勾搭引诱还是请君入瓮?如不靠近他,怎么引,怎么请呢?”玉凌寒一脸的理直气壮。 第11章 各怀鬼胎 玉凌寒一番嚷嚷,嚷得九曲只得干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继续耐心劝导,“咱就算要引诱,要请君入瓮,那可是还有很多别的方法的,比如若即若离啊!欲迎还拒啊等等等等。所以,是真的不用时刻同他呆在一起的,懂吗?” “本姑娘就不,我就要和他呆在一起。你看他出门要撑伞,手中还时常拿着方锦帕,就跟个病美人似的,又娇又弱,我就不信他还能吃了本姑娘不成?”玉凌寒压根就听不进九曲的劝阻。 “好姑娘啊!他是何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看他身子羸弱,可人家天资过人,心机深重,你是斗不过他的,他还真有可能会吃了你的。” 九曲话甫出口,立马就后悔了,用折扇惩罚性的轻敲了两下自己的嘴唇。 因为,他说错话了。 敢说玉凌寒斗不过人家,这恰好就犯了她的忌讳呢! 你若说她斗不过,那她就是偏偏要斗赢给你看的了。 要不然,她玉小太岁的称号是怎么来的呢? 她除了愣,还尚勇! 所以,她便立马赏了一个指掐肉片给顾九曲。 自然,九曲被她掐得尖叫一声,随后就被她赶下了车去。 可下一刻,她又玉手轻召将他给召了回去,脸色突变成正色,问,“明月松现下跑到哪儿了。” “在距此一百多里外的平乐镇上。” “这书生倒是跑得快,太快了,你吩咐人拦他一拦吧,如今同这病美人一般的王爷同路,恐会更慢了呢。”玉凌寒继续正色严肃的谈着正事。 九曲点头“哦”了一声,忽脱口而言,“这一路上,你比他好像也快不到哪儿去,这样看来你们两个倒是般配的很呢!还有,你言语间还是愣愣的好,愣点可爱又可亲,猛然间这么正儿八经的对着我说话,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 “滚!”玉凌寒抬脚就将他踢出了车外。 …… 阿莫看了看季水蓝的脸色,又看了看空中明晃晃的太阳,停下了脚步,“王爷,这日头太晒了,还是回吧!” 季水蓝却反而微微加快了步伐,脸上神彩奕奕,“再走走吧!这山中风光多旖旎,我还没有看够呢?。 阿莫笑了,看着季水蓝微微泛起红晕的脸颊道:“公子的精神也好多了呢?” 季水蓝松开了阿莫的搀扶,又加快了步伐,走到了阳光之下,言语间也兴奋起来,“的确如此,公子我此刻只觉神清气爽,还可以走得更快些呢。” 阿莫紧追其后,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公子精神如此好,是因为刚见着了玉姑娘的缘故吧?” 季水蓝猛的停下脚步,双眸眺望着隐隐青山,笑意渐浓,“你说玉凌寒啊?呵呵!这愣姑娘,对!本公子见到她之后,心情大悦,她呀!可是越长越艳丽了,姿容绝世,又媚又飒啊!” “是的,王妃她还比从前更愣了,更猛了,也更与众不同了。”然阿莫却悠悠的另接了一句。 听着他这褒贬参半的评语,季水蓝抿嘴忍笑颌首,“的确如此!” 阿莫也笑了,想了想又抬头问,“公子,说起来,您也就是五年多前远远见过她一次,可您又是怎么知道她特别怕蛇的呢?早早就吩咐人去她休憩的地方放了一袋子蛇出去,才将她给吓得自动钻进了咱们的车里来的。” 这个问题,早在玉凌寒尖叫着“有蛇”蹿进车里之时,阿莫就已经开始憋着了。 季水蓝浅浅一笑,却答非所问,“那个明月松现下到哪里了?” “他在距我们一百多里外的平乐镇上。”阿莫准确无误的答道。 “他可跑得太快了些,找人拦他一阵子吧?我现在都还没看清玉姑娘她们的计划,所以不能让他跑太快太远了,要让他处于咱们的可控范围之中。”季水蓝不加思索的下达了命令。 阿莫点头应好,可还是好奇心起,“公子,您说这玉姑娘是真的去追夫的吗?” 季水蓝反问其,“那你可相信?” 阿莫肯定的摇摇头,季水蓝随即道:“既然我们都看出来此事有古怪,那夏侯平也一定是早就看出来了吧?” “所以说,玉府这是在欲盖弥彰,假借玉姑娘的追夫之名,从而是要有所行动吗?”阿莫问到了要点。 季水蓝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见之笑意,“你所想的,也正是夏侯平所想的。” 他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阿莫怔了怔。 公子的意思是,他还想到了另外一层,是自己和西平王都没能想到的另外一层。 不过,阿莫没有再纠结于此事,他知道公子不想说的,那打听也没用。 一切计划与变数,都在公子的掌控之中。 …… 季水蓝坐上车后,陆无尘默默地将玉凌寒的马牵给了阿莫,他揖手行礼,可无尘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阿莫这才想起,由始至终,这个人就没有开口说过半个字,便默默地又多看了他两眼。 第12章 西平王爷 大都,西平王府。 在一间华丽整洁的书房内,书架上满是各类书籍字画,古卷珍藏。 高瘦白净的西平王夏侯平侧身坐着,手里卷着本《孙子兵法》,正看得仔细,且时而望空深思。 他身前的书案上,整齐的放置着精致的文房四宝,还有数本书籍,以便他随手取阅。 以武治下的西平王夏侯平,竟是个酷爱读书写字之人。难不成,其还是一位谦和有礼,文韬武略之君子吗? …… 身材魁梧的西府统领周庆小心翼翼的弯着腰,在等着他的示下。 终于,夏侯平将书由眼前挪开,淡淡的开了口,“你说玉府的那位愣姑娘捉了位夫君回府,然后这个夫君逃了,她就出门去追夫去了,而夏侯豫又去追她去了。” “正是!”周庆谨慎的点点头。 夏侯平眼望高处,满眼鄙夷不屑,“这夏侯豫果真是个废物,他的未来王妃去追小白脸,他居然还去追她回来,也只有他这个半死不活之人,才能忍得下这口气吧?” 周庆立马点头附和,“王爷说的对,北静王就是个废物。” 夏侯平的眼光突的就射向了周庆,冷笑连连,“嘿嘿!依本王之见,你才是个废物呢?玉府的姑娘是真的去追夫吗?夏侯豫又是真的去追他的王妃吗?你这颗脑袋瓜真是白白长这么大了,尽装些无用的东西,给本王再好好想想去。” 周庆弯腰不敢抬头,良久后才小心谨慎的回,“属下笨拙,实在想不到,请王爷示下。” 夏侯平阴测测的笑了,将书轻放到案桌上,“这玉家人还真有意思,竟然能想出这一招来。而夏侯豫又是何人呢,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玉府的谋划了。哼哼!那本王又岂有看不穿之理呢?” 虽然,他是在就事论事,头头是道的分析着,可周庆却依旧是听得一头雾水。 而且,最好笑的是他还不敢表露出一丁点听不明白的心思,只一味点头哈腰奉承着主子。 当然,他这点小心思又怎么能逃过夏侯平那如鹰般的眼神呢。 他叹了口气,对周庆一招手,周庆赶紧一个箭步上前跪倒在地。 这下,他们两个离得极近了,周庆的耳朵就附在夏侯平的身侧,洗耳恭听着。 夏侯平低沉着声音道:“这几年来,本王的人,夏侯豫的人,都一直在监视着玉府。虽说此事是高度机密,但玉府肯定是早就有所察觉了。所以,他们便开始担心自家的那个秘密了,开始蠢蠢欲动了。” 夏侯平详细的讲解完,周庆总算是听明白开头了,便忍不住继续问,“那玉府是怎么个动法?请王爷示下。” 夏侯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怎么个动法,很简单啊!就是派个特别可靠信任的人出去啊!示警也好,通风报信也好,转移秘密也好,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反正他们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开始行动了。” “哦!”周庆恍然大悟道:“所以他们就假借那愣姑娘追夫之名,追着追着,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随便把警给示了,又或是把信给报了,又或者是把宝藏给转移了,这的确是个好计谋,只可惜再好,还不是被王爷一眼就看穿了,王爷英明。” 夏侯平这才展露出了一丝笑意,“正是如此,反正玉府那姑娘是又傻又愣又疯的,要说她看上个小白脸了,然后又肆意的去追他去了,不明就里的外人自然当这是个平常之事,最多就是嘲笑她一番而已,又有谁会想到,她这一路出去是另有玄机呢? 所以啊,那夏侯豫肯定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才马上就跟上去了。看来,玉府这潜藏多年的秘密就快要揭晓了,也不枉本王花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血了,哈哈哈……” 周庆见王爷高兴,便趁机又好奇的问了一句,“王爷,属下们已经监视玉府四年多了,他们府上除了钱多就是钱多,像这样的人家,真会隐藏着那什么江湖秘密吗?” “无风又怎会起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应该知道,咱们的陛下对江湖势力可是丝毫都不能容忍的,宁可错杀一千,也决不放过一人。”夏侯平的声音渐沉渐狠。 “那属下们现在该怎么做,请王爷示下!” 夏侯平果断的一挥手,“马上跟上去,都给我严密监控起来。” “这,”周庆迟疑了一下下,问,“全部人吗?也包括那个小白脸吗?难道说他也是玉府的人吗?” 周庆这一连三问问得很是多余,夏侯平咧了咧嘴,厉声斥责道:“蠢材,这还用问吗?他若不是玉府的人,又怎会那么巧就被捉住,又怎会那么巧就要逃走呢?快去,给本王跟紧他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周庆领命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身后又传来夏侯平一声命令“回来”,他立马转身又小跑了回去。 “唉……”夏侯平无故就悠悠叹了口气,再悠然站起身来,“算了,本王亲自前去吧!就凭你这大脑袋,再长十颗,也不是他夏侯豫的对手。” 周庆有些不服气,但又不敢反驳主子,便笑嘻嘻的回,“王爷亲自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不过,前面有那北静王阻碍着,恐会抢了王爷的功劳,要不等属下带几个人去,把他给……” 第13章 护花使者 周庆说话间还在自己脖子处用力比划了一下,夏侯平斜睨了他一眼,眼眉淡淡,“你想杀夏侯豫?” 周庆腰一弯,恭谨的回,“请王爷示下。” 夏侯平无声的笑了,心中斥道:“不自量力,就凭你,也想杀他。” 然而,他却面不改色的斜着头重重点了两下,“去吧!注意切不可惊扰到玉家之人,以免打草惊蛇。” 周庆立马咬牙回,“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 烈日炎炎,老包架着马车四平八稳的行驶在官道之上。 左右两侧紧跟着的,是骑马的九曲和陆无尘,当然还有被赶下车同样骑着马的阿莫。 舆内,初时,季水蓝端坐在最中间的倚靠上,玉凌寒则慵慵懒懒的歪在他的左侧。 渐渐的,在马车那有节奏的摇晃之下,她眼皮渐沉,几欲沉入梦乡。 迷迷瞪瞪之间,她的头便靠在了季水蓝的肩膀之上,再靠着靠着后,便在身体重力的惯性作用下,头自然而然的倾倒而躺,之后便稳稳的枕在了季水蓝的大腿之上了。 此刻,看官们也肯定会惯性思维的认为,她会一直如此躺在季水蓝的怀里,而后者也定会一直小心翼翼的护住她,任她酣睡一路的。 不过,季水蓝的心思与行事作风,皆非凡流,是决不会按常理出牌的! 此时,他将自己的双腿好一阵摇晃,口中直叹,“唉!美人在怀,吾心甚悦!然则小生病体孱弱,不敢动心动情,更不堪劳累矣!烦请玉姑娘还是靠向别处去吧!” 玉凌寒被他摇醒后,不悦的坐直了身子,瞪着大眼刚想发火,却猛然瞅见季水蓝那苍白如霜的脸色,便猛的闭上了口。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季水蓝半晌后,猛然就伸出手去,往他肩上一揽,并将他揽进怀中,口中叹道:“唉!既然季公子病体纤娇,不如就等本姑娘来做护花使者,护季兄一程吧?” 如此赏心舒坦之事,求之不得矣! 季水蓝顺势往她腿上一枕,隔着衣裙都能感受到她柔软与温暖的肌肤,随之便惬意又享受的闭上了眼睛,温顺至极的回,“既如此,小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就有劳玉姑娘了!” “不劳,一点都不劳的。”玉凌寒轻咬银牙,笑语嫣然,“既见季兄,云胡不喜!” 于是,舆内便是同之前截然不同的光景了:玉凌寒端坐着,而季水蓝的头枕在她纤细的双腿之上,正满足的闭眼休憩。 时不时的,玉凌寒还将他的披风给紧一紧,一路都将他小心的呵护着。 呵呵!表面上看的确是在小心呵护,实则是怕他玩花样,要将他控制在自己手心之中,严密监管起来。 马蹄声声,不紧不慢的穿行于山谷之中,然风声渐紧,吹荡起车轩处的帷幔,在风中凌乱飞舞。 在帷幔飘扬起的那一刻,九曲忍不住往里瞅了一眼,就将舆内风光尽收眼底,便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下一刻,舆内遂传来一声轻斥,“老九曲,你有屁就放。” “我……”九曲原本是想好了说辞的,被她这粗言一怼,一时竟无言以对之了。 “哈哈哈哈哈……”倒是另一侧的阿莫忍不住发出了畅快的笑声,“九曲兄啊!依我看你就别闲吃萝卜淡操心了,咱公子和你家姑娘两厢相处融洽,亲密无间,你若老是去打扰他们,就失了做家仆的本份了。” “谁说九曲是我的家仆了?”玉凌寒冷不丁的伸出头来,不悦的高声强调道:“她是我兄长,并非家仆。再说了,就算是我玉家的人做错事说错话了,也自有本姑娘去教训,何时轮得到你来多嘴多舌了呢?” 阿莫怔了怔,心道:“这还真是个护短的主,明明是她态度恶劣,这人在她手里便能打能骂能揍,然旁人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得的。” 他悻悻的住了口,舆内则传来季水蓝的一声呻吟,“哎哟!竟睡了如此之久啊!阿莫,就近找个打尖的地方让大家息一息,公子我都在玉姑娘怀里酣睡一路了,若再不下去活动一番,只怕公子我便要长醉温柔乡了。” “好呢!小人这就去。”阿莫高声应道。他知道,这是主人在言语之间为他扳回了一局呢! 因为,季水蓝淡淡的言语间透露出的信息是:他这一路都是躺在玉凌寒的怀抱之中呢! 而且,他躺在玉凌寒的怀中这件事情,也正是九曲所看到的,并且为之不满的,想要出言提醒玉凌寒的。 这便是在告诉阿莫,你主子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了,你所受那点小委屈就不要再计较了! 阿莫自然领会到了这一层,立马高声应完之时,舆内又传出另一个惊讶之声,“哎呀!季公子你可算是醒过来了!若你再不醒来,我还以为你就此长眠不起了呢?” 第14章 有钱任性 玉凌寒这一声看似乍乍呼呼的惊呼,却是一语双关的反驳了季水蓝刚刚抛出的信息。 并不是季水蓝你占了本姑娘多大的便宜,而是你那病弱的身子一路都不堪颠簸之苦,一直处于昏睡之中呢! 总之就是一句话,是在拐着弯儿的说季水蓝病入膏肓了,无可救药了,自己护着他也只不过是在怜悯他罢了。 阿莫气得正要反驳,九曲却抢先一步言道:“那姑娘可要多加注意了,得细心照顾着季公子才是。” 在这场阴阳怪气的唇枪舌战中,九曲和玉凌寒一唱一和,算是暂时占领了上风。 阿莫气得正要反驳,九曲却径自打马向前,呼道:“阿莫兄,走啊,前面探路看看可有打尖之所?” 阿莫自然是懒得搭理他,只两脚一用力便催着马儿向前飞驰而去。 …… 村外十字路口旁,一个简约的茶尞内,周庆和他的手下细猴扮作卖茶的老板和小二,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当然,茶尞周围还埋伏了数十名黑衣杀手,正在等待着周庆的命令。 当然,周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愚蠢,一定要靠人多势众来杀人。 还可以有更简单易行的法子。 那便是在茶水之中下个毒啥的! 烈日正当头,在这必经之路上,有个喝茶打尖之所在,凡是个过路的行人都会想在此地息上一息,来杯热茶解渴去乏的。 所以,他只需在此静候,待北静王一行人下来喝茶之时,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于无形之中了。 当周庆正打着他的如意算盘之时,远处一行人夹杂着一辆马车,正不紧不慢的驶了过来。 他同细猴打了个眼色,便如常的忙碌起来。 后者得到他的示意,便步到棚外大声揽起客来,“客官,天热,下来喝杯茶息一息再走吧?” 随后,周庆也赶出棚外,还没有看到北静王呢,却一眼就瞥见了顾九曲,心中一阵慌乱,“这玉府的人怎么同北静王在一起了呢?” 下一刻,容不得他再行思虑,便见有个青衣少女扶着北静王慢慢地走下了车来。 再近一点后,待周庆看清那少女的脸后,他便彻底慌乱了。 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北静王夏侯豫居然是同玉凌寒在一起的。 倘若,此时动手,是必然会殃及到池鱼的,那岂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王爷可还等着她去钓大鱼呢? 所以,这玉凌寒是万万不能有事的,得保证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才行。 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近,周庆赶紧走前两步抓住了细猴,正要向他有所交待之时,传来一声清脆吩咐:“掌柜的,上两壶好茶来。” 这是阿莫的声音,他提前一步进了茶尞,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将长凳向外移了移,再习惯性的用手拂了一拂,只等着主子来坐了。 “好呢!客官稍等。”周庆应着便走向了灶台处。 玉凌寒眼见着季水蓝缓缓坐下后,她却眼眉一挑,完全没有想要跟着坐下去的意思。 季水蓝微微笑着,也并不去招呼她。她便悠悠然的娇站着,直到无尘由马上拿了个软垫来,再轻轻垫在长凳之上后,她才施施然的与季水蓝对面而坐。 周庆将茶壶战战兢兢的放在桌面上,小声道:“客官请用茶。”说完便转身要走,九曲却突然问,“掌柜的,这是何茶啊?” 周庆赶紧恭身回,“回客官,这茶是今岁的川青,本地特产,全是嫩芽子,茶香扑鼻,回味甘长。” 看来,他还是做足了准备的,居然回答得天衣无缝,像极了常年卖茶水之人。 阿莫赞许的点了点头,再问,“今岁的新茶川青,极好!那这冲茶的水呢?” “这……”这个问题,周庆显然没有想过,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这水自然是村中深井之水,干净得很,客官可放心饮用。” 周庆自以为答得还算能过关的?可谁知阿莫脸色一沉,再一声低吼,“什么?真是暴殓天物,如此好茶,当用山泉之水冲泡,方能引出其回味甘甜之味来,撤了,改用山泉水冲来。” 周庆被他一吼,不自觉地捧起茶壶就走,走了两步想想后脱口而出,“客官,小店没有山泉水啊?” “没有,没有你不会去找吗?”九曲竟然默契十足的配合起阿莫来,一改平日的温文尔雅,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四周,“此处青山连绵,想找处山泉水,应当不难吧?” “这……”周庆面露难色,沉吟不语。 然后“啪”的一声,九曲将一个钱袋子扔在了他的脚下,他不由自主的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饶他是平西王府的统领,也看呆了。 因为,袋子里装着的,是足足大半袋子的金珠子呢!他暗中粗略算了一算,这金珠子都够买一座小宅子了。 横财来得太突然了,周庆猛的将钱袋往怀里一塞,恭谨无比的弯了个九十度的大腰,再恭声回,“小人们这就打山泉水去,客官们请稍候……” 第15章 凌寒之名 周庆兴奋得就快要飞上天去了!天上无端掉下个大馅饼,一下就正正砸中了自己。 因为,他在见到玉凌寒后,早就已经改变了谋杀北静王的计划了。 所以,他原想着好好混过眼前这关后,全身而退就好。 如今,不只是能全身而退,还可以白白拿走一大袋子的金珠子,真真是何乐而不为之呢! 故此,他快乐又兴奋的拧起两只木桶,对手下一使眼色,“老二,快走,给客人们打山泉水去。” 当然,他在经过后山路口之时,再随便给埋伏的黑衣人也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周庆一走,阿莫与九曲对看了一眼,又迅速傲娇的将眼光移向了别处。 看来,他们二人并没有因为刚刚的默契配合而冰释前嫌。 玉凌寒也眼瞅着他们走远后,才一声习惯性的娇呼,“陆无尘。” 众人皆随着她的声音,看向了仍伫立在外的高瘦冷漠汉子。 然后者一如既往的并没有应答,只是快速走向自己的马匹处,变戏法般的提了一个八宝食盒出来,再随手取出了两个大竹筒。 他将八宝食盒轻轻放置在了玉凌寒身前的桌面上后,再拧了竹筒向灶下走去。 阿莫看着八宝食盒里各色精致的点心,再看着陆无尘将竹筒里的清水悉数倒入柴火之上的铁壶之内,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咦!还真是讲究哪。” 当然,他的言下之意是:哼!我们家尊贵的王爷都没有你们这般讲究呢?还真是穷讲究! 然而,即刻间他便知道自己刚才想错了,大错特错了。 因为,富甲天下的玉家,又怎么可能是穷讲究呢? 人家的讲究,那可是真金白银,玉珠珊瑚般的讲究啊! 又怎能称之为穷讲究呢? 失言了!失言了! 果不其然,仿佛在回应着他的想法一般,九曲又拿了个盒子出来,再取出里面一色儿的整套白玉茶具,轻轻的,优雅的,逐件逐件的摆放在了桌面之上。 这……不仅茶水点心自备,就连茶具都是自备的。 而且,观眼前这套白玉茶具,通体洁白无瑕,晶莹通透,再加上精心的制作工艺,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 阿莫咽了下口水,悄悄看了看季水蓝。 后者也正饶有兴趣的在看着那一色儿的白玉茶杯呢,且面上的笑意若有若无,似笑非笑。 九曲小心的安置好白玉茶杯后,这才有时间回应阿莫的讲究一说。 “我们家姑娘出门,这都算是马马虎虎的了。去年游洛阳之时,我们可是连府里的厨师,花匠都一并带上了的,一行足足有三十多个人呢!” “这带上厨师倒是可以理解的,带上花匠又意欲何为哪?”阿莫不解地看着九曲。 “唉……这都不懂啊?”九曲嘲讽的轻叹了一声,“我家姑娘去洛阳,自是冲着那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去的。这万一她要是看中了哪株花,花匠便会将此花连根拔起,再连带上此花方圆一丈外的泥土,然后连花带土装入车中,一株花一车土,再由花匠随行小心呵养着,等回到府上之时,那花瓣都不曾掉一片呢。” 阿莫则不以为然的撇着嘴,“哼!就为了株花竟如此劳师动众,还真是劳民伤财啊!” “这又有何麻烦呢?只要是我家姑娘看上的,即便是一整院子的花,我们也会将它连根带土通通给搬回府里去的。”九曲想都不想的就顺嘴呛了回去。 阿莫继续撇嘴不悦,听见季水蓝轻咳了两声,这才悻悻地过去看无尘的水煮好没。 季水蓝一直静静的欣赏着眼前那冰清玉洁的白玉净杯,又抬头扫了一眼对面歪靠在桌际的玉凌寒,再侧头望向空中,一阵山风吹过,他不由得将肩上的披风给紧了一紧。 玉凌寒见他将自己包裹得极为严实,蹙眉问,“烈日炎炎,季公子竟还觉得冷吗?” 季水蓝轻轻点头,本来是不冷的,只是这寒玉在前,只觉凉意阵阵啊!” 玉凌寒微微走神中。 季水蓝便娓娓道来,“一玉能薰一院凉,炎天犹觉肌生寒啊!” 玉凌寒忍不住笑了笑,这才懂了他话中之意,不仅指的是桌上之玉杯,还涵盖了自己的姓名。 不过就一套冰凉的玉杯,一个姓名,他都能身感凉寒,也真是服他了。 嘿嘿,既然你季公子如此怕冷,那何不来点更冰冷,更刺激的呢? 于是,下一刻,她葱指拈起玉杯,狞笑着问,“季公子,你可知我名字的由来吗?” “小生洗耳恭听!”季水蓝微直了直身子。 “因为啊!我出生在一年之中最冷的数九寒冬——大寒之日。我娘说我出生那一日,北风啸啸而过,大雪昼夜不息,至冰封三尺,万物敛蕊,唯有院中枝上那红梅巍然傲雪,凌寒独自艳,故才为我取名为凌~寒。” 在她生动的言辞描述中,就仿似一副数九隆冬的长长画卷,在慢慢慢慢的打开中,清晰的呈现在了季水蓝的眼前。 他不觉中便连打了好几个寒颤,又将披风给紧了一紧,苦涩的陪着笑脸,“天也大寒,岁近年关,冬藏转春生!姑娘这名字自然是取得极好的!” 第16章 有毒同享 周庆快速绕过一个山头后,将木桶往地上一扔,掏出怀里的钱袋,兴奋的抓了几棵金珠出来,放在手心里又是揉搓又是掂量着,喜不自胜。 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将它们放回了钱袋里。 随后,他便看见身后站着的细猴那垂涎欲滴的眼神,想了想便费力摸出一颗来,放在细猴的左手中,斜着眼似笑非笑,“猴啊,回去知道该怎么说吗?” “属下知道的,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更没有什么金珠银珠水珠的。”细猴点头哈腰的向他保证着。 周庆满意的刚将钱袋放回怀里,猛觉手心里一阵奇痒奇痛,便忍不住摊开手挠了几挠。 “啊……” 下一刻,他便惨烈的叫了起来。 因为,在他的双手之上,肉眼可见的正在冒起一连串的白色水泡,层层叠叠,一个连着一个,且不停的在迅速漫延开来。 “老大,您的手怎么了?”细猴刚诧异的关心完他,突然就同样的尖叫起来,“天啊!我的左手也有了。” 随后,他条件反射般的将左手之中的金珠子给远远扔了出去。 在他的尖叫声和扔珠子的动作中,周庆反而渐渐从暴躁中冷静下来,他迅速的往自己的怀中瞧了一眼,便大约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是,他忍住手心的奇痒奇痛,低声斥道:“别叫了!我们这是中毒了,快回去找解药去。” 两人便发力向前方狂奔而去,可只跑了四五步,周庆猛地就停下脚步,阴测测的看着细猴问,“猴啊!你说其他人都没有事,就只有我们两人中毒了,那咱们回去该怎么向王爷交待呢?” 细猴同样阴测测的看了看他的怀里,再看了看身后渐渐跟上来的同伴们,咬牙切齿着,“老大,咱们这帮人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同进退的。所以,如今也应该要有毒同享才对!” 周庆满意的咬牙赞同,“猴啊!说得好!说得妙!有毒同享!就是这句话,你去,把这袋金珠子分给他们吧!” 细猴忍着疼,用右手小心翼翼的在周庆怀中掏出了钱袋,正正立在路中央,静静等着。 而周庆则立于一侧,将中毒的双手藏于后背,装模作式的同样等候着。 待那帮黑衣人气喘如牛的跑上前来时,细猴往前一步,正色道:“兄弟们,老大刚得了一袋金珠子,知道你们最近办事很辛苦,自己硬是一颗都没要,就要我来先分给你们,来,来,手掌都摊开来!” 自然,黑衣人便个个都惊喜若狂的乖乖摊开了双手,细猴便口中念念有词,“来,你一颗,他一颗,他,他也一颗……” 当细猴咬着牙忍着疼再含着笑将金珠子都分发到各人手中后,见袋里刚好余下两颗,便眉眼弯弯的跑到周庆身前,高声道:“这最后两颗,是我和老大的。你们看老大多仗义,凡事都与咱们兄弟们有福同享。” “老大就是仗义,没得说!” “咱们以后都唯老大之命是从!” “对对!老大指东,兄弟们绝不敢向西。” 在一片混乱的马屁声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声…… 驿站内。 大夫正挨着个的帮周庆他们上着药。 西平王夏侯平斜靠在椅子上,手中仍旧卷着本书,淡淡的问,“他们的毒可还有解啊?若解不了,便将他们的手都砍咯,扔去喂狗吧!” 立时,堂下黑衣人顾不得疼痛,皆葡伏于地上,乌漆麻黑一片同声哀嚎,“王爷饶命啊!” 大夫赶紧上前一步回,“回王爷,此毒乃是由松毛虫身上的粉,再和以狼蛛的毒液制成,虽奇痒奇痛,但不足以致命,小人可解之。” “吁……”乌漆麻黑一片同时轻吁了一口大气。 夏侯平斜睨了他们一眼,语气仍是平平静静的,“这次暂且饶过你们这帮蠢材,还不滚!是想留下来用晚膳吗?” 乌泱泱一团立马连爬带滚的退了出去。 夏侯平侧身对随从吩咐,“召秦云来!” 不一刻,一似青又黑的影子,由窗户外无声无息的飘落在了夏侯平的身前。 夏侯平将书放好,按着来者的肩部,语重心长的道:“夏侯豫和他那所谓的王妃搅和在一起了,说不定会狼狈为奸,对本王不利,只有你去盯着他们,本王才能安心。” 灯光下,那秦云着一身赤色劲衣,身披青黑色长披风,马脸上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正恭肃点头。 夏侯平将手抽了回来,想了想又将手放了回去,声音更加低沉,“本王已经派周庆去跟踪那小白脸去了,可本王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就怕这蠢材会误我大事,依你看如何是好呢?” 秦云微微抬头,“属下这就安派香儿跟过去吧!” 夏侯平的手上略略用力,笑容渐浓,“还是你兄妹二人最得本王心了!” 第17章 各显神通 平乐镇是个依山傍水的富饶小镇。 蜀中自古便是富庶之地,天府之土,沃野千里,更享有天下粮仓之美誉矣! 故而,像这样四周青山隐隐间,阡陌纵横,绿水迢迢的小镇自是数不胜数的。 明月松一路奔波,眼看着再过数日便能到目的地了,就在此处找了间简朴的小客栈住了下来。 一是他需要好好的休整一番;二是他还需要好好理一下思路,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堂哥所说的那个人。 因为,要找到那个人,他并没有明确的地址。 而明月涧也只告诉了他大致的方向和两个细节。 所以,他得先要好好休整一番,理清思路,然后才能随着仅知的信息去找人去。 连日奔波,餐风宿露之苦累,让他头一挨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子时刚过,窗外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往窗里细瞧过后便互打起手势动作来: “进吗?” “进,进去把他的钱袋给偷出来。” 下一刻,其中一个黑衣人便轻盈的跳进屋内,再手脚麻利地取走了明月松腰间的钱袋子。 他身手不凡,轻功上乘,进屋取物就如那囊中取物一般。 随后,两人便相继跳出客栈外,相视一笑,那手握钱袋之人还轻轻掂量了一下,轻声细语道:“想不到,这书生的盘缠还有些份量呢?不过,王爷吩咐我们拦他一拦,这偷了他的钱袋,就能将他给拦下来吗?” 另一个狡黠的回,“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连盘缠都没有了,可还怎么出行呢?单就客栈这里,他也是走不出去的咯。” 另一人遂点头赞同。 果然不愧是北静王的手下行事,这一招既简单明了又非常实用。 …… 当他二人得意洋洋的身影刚消失在夜幕中后,又有两个黑衣人趴在了明月松的窗前。 其中一人熟门熟路又老练的向屋内吹起迷烟来。 随后,估摸着时辰,便果断的相互打了一个“进”的手势,双双轻盈的翻进了屋内。 看着榻上被迷晕的明月松,其中一个猛然就操起一把木椅,作势要向他的小腿处砸去。 另一人惊得差点叫出声来,眼疾手快的挡住了前者,不解的问,“老二,你这是干嘛?” “姑娘吩咐,别让他跑得太快了,那我就打折他的腿,他不就跑不快了吗?”名唤老二的瞪着大眼理直气壮的回。 另一人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凶器”,面上哭笑不得,“不让他跑得快,是有很多种方法可行的,为何要打折他的腿呢?你别忘了,他可是咱姑娘捉回去的夫婿哦?” “对哦!不能伤他,若伤了他,回头姑娘就该来打折我的腿了。”老二惊觉后一拍额头,“老四,那你说该咋办?咱就咋办!” 那老四想都不想的,便由怀里掏了一根麻绳出来,对老二一打眼色,两人遂上前将明月松给绑了个结结实实的,就如同捆粽子一般。 绑完,那老四还拍着手对自己的杰作好好欣赏了一番,沾沾自喜道:“你看,绑得这样结实,别说跑了,寸步都难行吧?” 老二原想附和他一声的,可细想又觉得那里怪怪的,便皱眉思索起来。 那老四却拽了他就走,临至窗口处,却猛的又转过身去,提了明月松的两只靴子就走。 老二先是不解的看着他手中的靴子,随后便咧咧嘴给了他一个大拇指,以示赞誉。 随后,他二人也同样得意洋洋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这两人,不说都知道是玉凌寒的手下吧,这行事的风格是既愣又猛,想来是颇得其主子真传。 只是,这绳索又能捆绑得了他几时呢? 还有,将明月松的靴子给随手牵羊牵走了,就能让他走不了路吗? 这脑回路,如果说不是玉小太岁的人,会有人信吗? …… 天将拂晓,明月松的窗前,竟然又出现了第三拔黑衣人。 这是奉命来跟踪明月松的周庆和细猴。 很快,他二人就发现了屋内被迷晕和捆绑着的明月松。 周庆脑里回响着西平王的命令,“仔细小心的跟着那个书生,他去哪儿,你们就跟去哪儿,他自会带你们去找到本王想要的东西的。” 谨记着主上吩咐的周庆,下一刻便与同伴打了个手势,两人遂悄悄的也翻了进去。 然后,他们两人便快手快脚的帮明月松解开了绳子。 再然后,围着他团团转了好几圈,知道他是中了迷药,人事不省,且估摸着他也许还会睡上个大半日呢? 若让他再这样睡下去,又何时才能带我们去找到王爷想要找的东西呢? 于是,周庆扫了屋内一圈,果断的端起一个铜盆,将盆里的水向明月松当面就扑洒了过去。 然后,趁明月松惊醒过来,正扑愣扑愣着头上的水花之机,一转身迅速便纵出了窗外。 留下明月松如大梦三生方醒来般,茫茫然又惊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18章 暗香涌动 被迷药迷得不醒人事的明月松,在周庆当面一盆冷水泼下之后,终于茫茫然的醒转了过来。 他猛然坐起身,猛烈的摇晃着头,是心慌意乱气也喘,举目四顾,“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又在干什么?” 额头的一滴水珠由他的发际线滑落而下,流入他的嘴角,这一抹苦涩的味道,才逐渐唤醒了他的意识。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第一时间便看向了榻前,寻找着自己的靴子。 然目之所及,床榻前空空如也,吓得他一个猛扎就扎到了地上,双手双脚的趴着,蹭蹭蹭蹭的向四周扩散开来仔细的找寻着。 遍寻无果后,便吓得瘫软在地,几乎就要呼天抢地的大哭大叫了。 明月松一醒来,为何只紧张自己的靴子呢? 原来是,他在入睡前就将堂哥给的绿玉环,谨慎的藏进了其中一只靴子之内。 如今,那枚绿玉环随着靴子一起消失了,这简直就如同是要了他的命似的! 堂哥的叮嘱重托言犹在耳:“这绿玉环事关重大……切记切记,你在它在!” 可如今呢?目的地虽近在眼前,然自己却丢失了信物,要如何去向人示警呢? 空口白牙的,自然是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的了。 天啦!自己真真是无用极了! 明月松是越想越颓废,越想越茫然无助,便一动不动的趴在了地上,脑中只存留一片混乱与绝望。 良久,在他昏昏沉沉之际,恍惚之中猛听到一声惊叫,随之又传来一阵猛烈的拍门声。 这拍门声近在耳旁,明月松细听之下,原来敲响的竟然是自己的房门。 拍门声越来越紧,亦越来越响! 他这才勉力支撑着站了起来,刚拉开房门,一个女子快速蹿了进来,一下子就躲到了他的身后,且用手扯着他的衣袖,战战兢兢又娇娇滴滴的向他求助,“公子救命,刚有个贼人在奴家房中,他,他想……” 尽管明月松此时也处于自顾不暇之际,但他在天生的正义感作祟之下,便将身子一挺,言词铮铮的道:“姑娘别怕,有小生在此,贼人现在何处?” 他说完话后便转过了身去,但随之又猛然闭上了眼睛,口中呐呐的言道:“姑娘,你还是先穿好你的衣裳吧?” 原来,那个闯进来的女子只身着一套粉色里衣,丰腴饱满的身材显露无疑,乌黑的秀发散落于她圆润的双肩处,且衣领松敞,那衣里雪峰端的是若隐若现,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在上下颤动着呢。 自然,这一番波涛汹涌的无边春色将明月松吓得是紧紧闭上了眼,之后便再也不敢打开了。 “公子,是奴家失礼了。”那女子即刻便捂住了胸口,娇娇的解释起来,“奴家刚跑得急,恐那贼人尚在屋内……” 明月松转过身去,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估摸着此时三更刚过,想她一介女子,自然是不敢再单独回屋的。 再者,他扫了扫自己屋内的那一片狼藉,又想到自己那不翼而飞的钱袋和靴子,便怒向胆边生,朗声道:“既如此,那小生陪你过去瞧瞧吧!说不定这贼人也正是小生所要找之人呢?”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想转过身去,猛又想起刚那一番活色生香的场景,便硬生生的拧直了脖子,目不斜视的向床榻处走去。 下一刻,他拿起自己的外袍反手将它递了出去,红着脸小小声的,“姑娘若不嫌弃,就先披着小生的衫子吧!” 那姑娘由他手中接过了衣衫,往身上一披,再盈盈的向他福了一福,“奴家谢过公子。” 随后,明月松这才转过身来,掌起油灯,然后仍是目不斜视的作了个请的姿势,“烦劳姑娘前面引路。” 不过是几步路的光景,他二人便站在了那女子的屋门处了。 因为,她与明月松毗邻而居,就住在他的隔壁呢! 明月松掌着油灯,警惕的将屋内细细搜寻了一番,除同样是一地狼藉外,便再无他物了。 那女子倚于门边眼瞅着屋内的一切,忍不住泪水琏琏,伤心欲绝的抽抽嗒嗒起来,“那贼人偷走了奴家的包袱,该怎生是好?” 她这番伤心的光景,自然让明月松也想起了自己的钱袋和靴子来,虽也是极其颓废,生无可恋感,但还是强颜欢笑的安慰着她,“姑娘莫急,钱财乃身外之物,人平安就好。” “人平安又有何用呢……呜呜呜呜……”那女子反而哭得更伤心了。 “姑娘,小生的钱袋也被那贼人给偷走了,若不然小生倒是能分些盘缠于你,解姑娘的燃眉之急的。”明月松不忍见她悲泣,便又耿直的解释了一番。 那女子闻言止住了哭声,用衣袖试去面颊上的泪水,扁着红唇,“奴家多谢公子美意,但奴家哭的倒不是钱财,而是因为那包袱里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信物……” 第19章 正人君子 “顶顶重要的信物!”明月松重复着她的言语,又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不仅心中一声长叹,“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自然,有了这相同的境遇,又见着她那样柔弱无助且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明月松瞬间便对她多了好几分的照拂心思。 他上前两步,软语慰问,“敢问姑娘被盗走的是何物件,可方便告知小生否?也好日后帮你找寻。” 那少女暂停了抽泣,道:“被盗走的是一只银手镯,上刻有家母闺名,乃是奴家此去投亲的重要信物。” 她边说话边扫了几眼明月松,看着他仍未干透的上半身,又联想起他刚说钱袋被盗一事,便贴心的反问其,“公子除了钱袋,可还有其他物件被盗吗?” “除了钱袋,我的靴子也不见了。”明月松苦苦一笑,也直到此时,他才有心思好好捋捋今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首先,他是真不明白,那贼子为何会连一双旧靴子都不放过呢? 难道说那人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所以才会从靴内发现了信物吗? 如果是,他将信物取出便是,又为何要连同靴子也一起偷走呢? 由此推论,他未必知道靴内藏有信物,只不过是随手顺走了一双靴子而已。 那也就是说,自己此行的目的并没有暴露,就纯粹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小贼而已。 而且,如果只是城中的普通小贼,那倒易办多了。 想到此,明月松也略微放宽了心思,脸色也由先前的凝重宽泛了许多。 那女子见他想着想着脸露喜色,便不解的问,“公子的钱袋和靴子都不见了,可否要报官呢?” “这……”明月松迟疑了一下,他私心里可是从未想过要报官的,便反问其,“那姑娘你可否要报呢?” “奴家,奴家……”那女子低着头,半晌没有下文。 明月松观她的神情,贴心的补充了一句,“姑娘是不想报,但又很着急被盗之物,对吗?” “嗯!”那女子轻轻点头低声道:“若去报官,便要陈述事实,想那无恶不作的贼人,在深夜偷入奴家屋内良久,奴家是真怕旁人会胡言乱语,多生是非。” 明月松赞同的点头附和,“正是,人言可畏,姑娘的清白名声为重,还是不报为好!再者,这些个小事,官府也未必会放在心上,用心办案,若姑娘相信小生,小生必会尽全力助你找回信物。” “那就太好了,既如此便两全其美了,奴家先行谢过公子。”那女子大喜,对着明月松又福了一福,娇怯问之,“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尊不敢当,小生姓明名月松。”明月松忍不住细细又打量了那女子一番,回问,“小生该如何称呼姑娘呢?” 那女子羞涩一笑,媚态万千,低声道:“家中姓秦,奴家小名紫烟。” “秦紫烟,秦姑娘!”明月松频频点头,看着她那丰腴妩媚之姿,一时心旌摇荡,便赶紧移开了视线,作揖告辞,“既如此,秦姑娘早些歇息,小生回房去了,待明早咱们再想法去找寻失物。” “明公子别走,小女子害怕。”明月松刚一挪步,秦紫烟就上前一步轻轻牵住了他的衣袖。 明月松怔了怔,但随即想到这屋里才刚来过盗贼,她一个弱质女子,不敢单独呆在此处也是常理。 可是,想自己一介男子,若深夜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是有诸多不便的。 他面露难色的想了想后低声道:“那请秦姑娘整理好衣裳,小生再行进来吧!” 他走到门外,掩好房门且背门而立。 屋内的秦紫烟怔怔一笑,心中暗叹,“此人倒真是位正人君子矣!” 下一刻,她已经着好衣裳,打开房门,莺声软语,“明公子请进。” 然后,又是见证明月松是位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的一刻了。 因为,他进屋后先是将房门尽量敞开,再去将窗户也撑了起来,最后又去将油灯拔得更亮堂了些。 而秦紫烟则默默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一切,唇边泛起一抹浅笑,妩媚动人。 明月松做好这些个准备后,才心安理得的与秦紫烟一同坐了下来。 不过,就算是坐,也是远远的相对而坐。 秦紫烟一直勾唇浅浅笑着,说句实在话,她见过太多的男人,但像明月松这样的清正君子倒是第一次见呢? 所以,要想获取他的信任,就得先获取他的同情,则事半功倍矣! 故此,她含羞看向明月松道:“明公子,如此枯坐,天晓无期,想听听奴家由何处来,又要往何处去吗?” 明月松正枯坐着,觉得这时辰好生难捱,是一语正中他的下怀,便也温和回应,“小生洗耳恭听。” 秦紫烟的笑容瞬间就浓厚起来,她将木凳挪了挪,略向明月松靠近了一些…… 第20章 伶仃身世 秦紫烟略微向明月松靠了靠,后者也没有如先前一般闪避退让。 因为,人家姑娘要讲述她的身世,你若是离得远远的,难不成要人家姑娘家粗声大嗓门的讲述不成吗? 况且,他一看那秦紫烟,虽穿着粗布衣裳,但言行举止却素有大家之风范,倒又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秦紫烟坐定后,重重呼了一口气,道,“奴家原是东京人士,母亲乃是一大户人家的妾室,十五年前因为战乱,举家出逃。可刚逃出东京城,便被军士冲散了,奴家就随着母亲一路颠簸流离的逃亡到了锦官城。 当时奴家才七岁,所幸一位远房姨父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两间茅舍,我们便在此处安顿了下来。 此后,母亲便以替人绣花打缨络为生,还成了远近闻名的双面绣娘,不仅维持了生计,还多有结余,这一晃便过了十几载。 四年多前,奴家那远房姨父的长子成人了也成家了,但他是位不学无术又骄狂无道的主,每日像鹰犬一样的盯着奴家,还要娶奴家做他的小妾。 母亲拼了命的护住我,却不幸被他们暗算摔成重伤,而后奴家也以死相逼,他们才暂时打消了此念头。” 秦紫烟一口气说到此处,因为气愤而停止了讲述,肩膀处都在微微颤抖着。 明月松也听得是义愤填膺,但却还是温言安慰着她,“秦姑娘受苦了,那后来呢?” 秦紫烟定了定神,继续轻声细语,“前年末,奴家母亲病逝了,可母亲还没有安葬好,姨父他们就上门来了,摆明了是来期负奴家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的。 他们先是借口说要奴家还他们的茅舍,还要付清这许多年来的租金,且这租金高得离谱,奴家根本就无力偿还。他们便要奴家卖身为他长子侍妾,侍奉他一家老小一生一世,以此来抵清所欠他们家的债务。” “啪!”明月松重重一拍桌子,气愤难忍,“太过分了,虎狼之心,姑娘可千万别依了他们!” 秦紫烟坚定的点点头,“对,奴家是宁死也不会屈从于他们的。再说了,这许多年来,母亲牢记他们的片瓦收留之情,每月都有固定的银两送过去,又怎会欠下他们巨额房租呢? 所以,奴家便趁夜逃了出来,一路打听着父亲的消息,这两三年来,到过大理,忠州,湘州等地,这两日刚辗转来到此地。而且,还打听到了父亲的一些消息,说他有可能就在嘉应府,奴家兴奋至极,正准备这几日就出发去找父亲呢! 可是,母亲给的信物被盗窃走了,奴家想就算见到父亲,他也是不会认奴家的了,哎!。” 秦紫烟哀戚的讲述完后,明月松忍不住接道,“劫后余生再重逢,人生之大幸矣!姑娘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她见到你也只有高兴的份,为何会不认你呢?” “公子有所不知,家母乃是一不受宠的妾室,家父又尚有正房夫人在,这十五年都过去了,奴家若没有任何的信物可以自证身份,夫人她肯定是不会让奴家进门的。”秦紫烟悲凉的解释道。 想了想后,她又道:“找回不见的手镯,也并不全然是为了再入秦家,因为那是家母留给奴家的唯一物件,也是奴家对家母的唯一哀思,所以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这……”明月松一时找不到安慰她的话语了。 毕竟,十五年都过去了,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妾之女,要进一个大家族,的确是有一定难度的。 他想了想,言语诚恳,“姑娘放心,小生定会全力帮你找回手镯的。” 秦紫烟眼眸放着光,柔声回,“奴家谢过公子,那公子准备如何去找呢?” “平乐镇不大,只要费点功夫和精力,相信总是能找到的,只不过……”明月松沉吟着面露难色。 “只不过公子的钱袋没有了,没有了钱,许多事情都很难办,对吗?”秦紫烟是个善解人意的主。 明月松难为情的轻轻点了下头。 然后,他便见着秦紫烟弯腰就脱下了脚上的绣鞋,再用手在鞋里翻找起来。 这一幕让明月松错愕的半圆着嘴,呆怔在原地。 直到,他亲眼见到她由鞋里掏出两张银票,这才彻底明白过来。 原来,她是将银票藏在了自己的绣鞋里了,也因此才幸免于难。 他刚想称赞对方聪明,能想到将银票藏于绣鞋内,可一转念想到自己也聪明啊!自己也将重要之物藏进了靴子之内啊。 然而,这结果却大相径庭!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明月松正哀哀自怨自艾着,秦紫烟就将两张银票放在他身前的桌面上,微微低头含羞,“公子若不嫌弃,尽管拿去使用就是,只要能将奴家的手镯找回来,奴家就感激不尽了。” 明月松即站起身来,慌乱的摇晃着双手,“岂敢嫌弃,小生感激都来不及呢!那明日,我们就去找去!” 第21章 瓜田李下 距离平乐镇还有四十来里,一轮炎热的山风吹过后,当空炸起一声惊雷,乌云翻涌着横扫过天际,暴风雨由远及近的席卷而来。 马车内,玉凌寒正歪着脖子在打磕睡呢!惊雷炸得她猛的睁开大眼,迷迷瞪瞪的看向了身侧的季水蓝。 同样歪斜着身子的后者也正在回看着她,唇边浅笑盈盈,“别怕,有小可在呢?” “打雷罢了,本姑娘几时怕过呢?笑话。”玉凌寒撇着嘴横眉冷对。 季水蓝仍旧浅浅笑着,软语轻言的将话锋一转,“或许是刚那阵风吹得猛了些,竟将一条松毛虫都给吹进车里来……” “啊!有虫子,在哪儿?”他话音未尽,玉凌寒便一声惊叫,故态复萌,猛地往他身上一跳,紧紧的就趴在了他的胸前。 季水蓝唇边的笑容逐渐加深,满脸享受之色,但言语仍旧淡淡,“在帷幔上趴着呢?瞧那姿势,与姑娘如同出一辙!” 玉凌寒哪里顾得上他的调侃,只一迭连声的叫着,“快把它赶走。” “好呢!小可谨遵姑娘之命!”季水蓝伸出他修长的手臂,由帷幔处拈起一片绿叶,瞧了半晌才悠悠道:“原是在下眼花了,这不过是一片树叶罢了。” 按理,他说出只是一片树叶之时,玉凌寒就该松开他才是的。 不过,与季水蓝交手,她总想着得生多一份心眼才对,故并没有放下戒心,而是谨慎的再次确定,“真的只是一片树叶吗?你不准骗我。” “真的,在下是决计不敢骗姑娘的。” 即使季水蓝信誓旦旦的保证着,玉凌寒还是小心翼翼看向他的手中,且确定那真是片树叶后,这才松开他坐回了原位去。 季水蓝则笑着自言自语,“听闻玉家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送美名“玉小太岁”。但是,依在下所见,姑娘也是有怕的东西呢?不过,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姑娘又何足为惧啊!” 他居然将松毛虫称之为“可爱的小东西”,玉凌寒也算是服了他了。 在她这里,一切毛茸茸的,软绵绵的软体小动物,都是她所惧怕的恐怖的大东西。 更何况是松毛虫呢?若是不小心被它碰上,那刺痛和搔痒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没好气的瞪了季水蓝一眼,转头冲车外高声道:“老九曲,就近找个落脚点避避雨吧,看这场雨估计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知道了!”窗外传来九曲那依旧温文尔雅的声音。 “此处离前面的平乐镇尚有四十来里,也算是荒郊野外的了,这落脚点怕是极难找寻的了!”一侧的季水蓝悠悠的给玉凌寒泼了盆凉水。 言毕,见她撅着小嘴生闷气,便又笑着接了一句,“不过,这瓜棚子什么的,还是能找到一两间的,倒是可以进去避避风雨的。” “谁要同你去瓜棚子里呢?俗话说,瓜田李下的,闲言碎语多,你不懂吗?要懂得避嫌!我看你真是病糊涂了,才胡说一气的。”玉凌寒不分清红皂白的就来了一顿抢白。 季水蓝无奈的笑了,忍不住辨驳道:“在下被姑娘抱过,摸过,又一路同乘,难道这还比不过那瓜田李下吗?还需要避嫌吗?” 玉凌寒怒瞪着他,“当然要避啊!娘亲说过,女子是决不能同男子到那瓜田李下处的。” “那尊夫人还有没有告诉过你,女子也不能同男子单独在一个马车里的吗?”季水蓝突然就色迷迷的看着玉凌寒,蠢蠢欲动,“你看,这舆内就你我二人,孤男寡女的,倘若本王对你有非份之想,你又该如何呢?” “你敢!信不信本姑娘立即就阉了你。”说话间,玉凌寒的手上凭空就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并且,她还将匕首举起来,对准了季水蓝身上的某个敏感地带。 后者本能的将双腿紧紧并拢,皱着眉叫道:“你,你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这么下流的话,下次可不准再说了,知道吗?有损名声!” “哦!”玉凌寒竟然还勉强答应了一声,但并没有将匕首收起来,而是原地未动。 季水蓝便讪笑着,用自己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轻轻的拨开身前的刀锋,陪着笑脸,说着软话,“姑娘看在下这身体,也就是想想而已,实打实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想都不能想!”玉凌寒低吼一声,匕首眼看着又要转过来了,季水蓝赶紧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不想,不能想,也不敢想。” 玉凌寒这才满足的收起匕首,往后一靠,欣欣然闭眼养起神来。 季水蓝打量着她的脸色,仿佛就那么随口一提,“姑娘要找避雨的地方,怎么就把自家的地方都给忘记了呢?” “自家的地方又是个什么地方呢?”闭眼的玉凌寒也学着他的口吻,随意的那么一回。 “据闻玉家商通天下,那庄园宅子自然也是遍及九州的,对吗?”季水蓝的问题点到为止,但却又切实的问到了重点。 “是又如何?” 他将手一拍,“那不就结了吗!离此处七八里外,好像有个什么什么庄子,不正是玉家名下的庄子吗?姑娘可想起来否?” 玉凌寒心里狂骂,“好你个奸王爷,还想明目张胆的去我家庄子上查看,呸呸!发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在心里一通怒骂,但面上却秀眉微蹙,假装凝神细思,闲闲的回,“哦!你是说我家的庄子啊!有的啊,各州各城少说至少也得有个七八处吧?不过,这种小事情,用得着本姑娘去记吗?本姑娘才懒得去记这些个小事呢?” 好家伙,这一通太极打得好,绕了一圈,似是而非的,答了也等于没答。 当然,还合情合理,让对方也无从反驳。 “哦……”季水蓝也只能是长长的,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听着他的这一声“哦”,玉凌寒又开始腹诽,“呸!哦你个痨病鬼啊!别以为是本姑娘怕了你,不敢让你去我家庄子上?本姑娘就偏不信邪,让你看看又能如何呢?” 下一刻,她便冲车外询问了一声,“老九曲啊,近处可有我们家的庄子啊什么的,你找一找,咱们去避雨去。 九曲心里一惊,但表面可不能迟疑,便假装没有听清,高声反问,“姑娘再说一遍,在下没听清呢。” “附近有没有咱家的庄子,有没有?有的话,我们就去歇息一晚,明早再走。”玉凌寒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便又肯定的,高声的再次询问了一遍。 这下,她的决定与心意九曲自然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了,便假意想了一想,高声回,“好像是有的吧?对,有的有的,我曾听父亲提起过,应该就在这附近,你们随我来吧。” 玉凌寒这才轻松一?肩,笑看着季水蓝,“你看,还是老九曲有用吧?” “九曲,他真是你兄长吗?在下看你们长得都不相像呢?”季水蓝又看似随嘴的那么问了一问。 “哪儿不像了?” “这,是那那儿都不怎么像啊!”季水蓝便老老实实的答。 玉凌寒忍不住又开始瞪他了,气呼呼的回,“他是我的兄长啊!义的,义兄,长得不像是正常的嘛!他的父亲可是我们家的顾大管家,所以,他自然就是顾小管家咯。” “哦,原来如此!在下就说嘛,这位仁兄可比姑娘您能干多了。”季水蓝松了一口长气,闭上了眼睛,言语轻松又气人。 不过,玉凌寒可不会上他的当的,勾勾小嘴道:“所以啊!以后季兄若再对我家的事好奇的时候,即管去问他就好,他啊!可比我知道的多多了。本姑娘可从来就是只管游山玩水,品尝美食,欣赏美男子,其他事是一概不管的。” 季水蓝微微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顾九曲是姑娘的义兄,也是您的管家,那另一位仁兄呢?” 他所指的,便是一直未开尊口的陆无尘。 “陆无尘啊!他是我的贴身护卫。”玉凌寒脱口而出。 “贴身护卫?姑娘不是在说笑的吧?” 看着季水蓝那一脸诧异的小模样,玉凌寒可得意了,“是啊!他就是我的贴身护卫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吃同睡,还心意相通呢……” 心意相通,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停停!”季水蓝难以置信的打断了她,“你说你们同吃同睡,还心意相通?” 玉凌寒肯定的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对呀!我们是心意相通啊!绝大多数时候,我只要叫他一声,他便能知道我的所思所想,而且,假若我有危险,他也能即时就能感知?你说他是不是很牛?” 季水蓝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副酸溜溜的模样,居然没沉住气,还撩开帷幔扫了一眼马上的陆无尘。 玉凌寒忍住笑,继续逗他,“怎样,我们家陆无尘帅不帅,别看他不言不语的,他有个外号叫作:阿无哥——无风无尘,无影无踪。” “阿无哥,无风无尘,无影无踪。”季水蓝撇着嘴,重复着她的话语,“也就是说,他来去无踪,且从来是只管动手,不管动口,对吗?” 玉凌寒玉手轻拍,“季公子说对了。” 季水蓝又微叹了口气,“在下明白了,这两个人啊,顾九曲是只管动口不动手;而陆无尘是只管动手不动口。姑娘身边的人,便同姑娘一样,都有趣极了。” 玉凌寒的小玉手拍得更欢了,“全中,季兄可真厉害!” “呵呵!”季水蓝讪笑两声,又认真的纠起眉头问,“你与那个陆无尘真的是从小到大同吃同睡吗……” 第22章 墨竹玄机 冷静如季水蓝,也沉不住气了,又再次询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 这也难怪他啊!试问有谁听到自己的未来娘子,竟然同别的男子“同吃同睡”而不惊讶呢? 而且,还是由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呢。 所以,就算冷静慧黠如季水蓝,也不能免俗啊。 他莫名心惊肉跳,惴惴不安的寒意由脚底生,莫不是自己的未来娘子真是个二愣子,缺心眼儿吗? 难道她不知道除了自己的未来夫君,是不可以同别的男子“同睡”的吗? 还是说,在她心里,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切呢? 既是不在乎,那又为何会知道“瓜田李下”的典故,还吵吵嚷嚷着要同自己避嫌呢? 这小女子,真真愁煞人矣! 季水蓝一时想得有点懵圈,也实在吃不准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故又再询问了一次。 他满心希望这次能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然而,当玉凌寒听到他的再次询问后,却开始不耐烦了,绷着个小脸,神情严谨,“对啊!没错啊!我刚已经确凿的回答过你了!莫不是季公子的病又加重了些,才刚听过的事情就又忘记了吗?” 她边正色说话,边伸出手去,在季水蓝的额际处探了一探,继而自言自语着,“这没发烧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累坏了,才会如此心不在焉的。老包,马车赶快点哦,你家公子累坏了,就快撑不住了。” 这一路上,老包早已经习惯了她的愣言愣语,故早就不同他计较了,一声不吭的将马车赶得飞快起来。 季水蓝苦涩一笑,便闷闷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是的吧?许是累坏了,看来,在下这身子是真的难以再承受这风吹雨打,流离之苦了。不过还好,很快就能到姑娘的庄子上了,到时就可以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睡觉了。” “呸!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睡觉,这货人长得美,想得也挺美的!等着吧!本姑娘定会让你好吃好住的,就看你能不能承受得起了。”玉凌寒面带微笑,肚里又是另一番官司。 疾风骤雨之中,他们一行人在山山水水之间疾行着,每当看似前去无路,可待他们转过一个山角之后,前面便会豁然开朗,一马平川。 这便是蜀中典型的地貌特征了——类似于水盆一样的盆地地貌。 四周丘陵起伏,中心便形成一片广阔的盆地,耕地连片,沃野千里,河水潺潺。 眼看着他们一行人转过一片山坳,又经过一片树林,路便越来越窄,似是到了一个山谷的入口处。 谷口,一大片竹林横旦于前,至前去无路,众人便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 这一班子都是聪明人,一见到前面无路了,皆并不惊讶,反而默契的认为,这已经是到了地方了。 且说来也巧,此时雨也停了,风也驻了,一抹晚霞竟悄悄的,调皮的露出了半截脸颊,照着这雨后的黄昏。 于是,众人便静静的欣赏起眼前的这一片茫茫竹海来。 之所以说是欣赏,是因为这可不是一大片普通的,绿意盎然的竹林,而是一大片稀少的,似墨水一般的墨悠悠的墨竹林。 墨竹,因秆和叶都呈紫黑色而故名,且是珍稀品种,世间难寻,通常是制作笛,箫管乐器的最佳材料。 所以,墨竹本就稀少,难得见到有像这样成片成林的,自然是要好好欣赏一番的了。 特别是阿莫,摸了摸包袱里的墨竹笛,依稀有些明白了主子的深意。 大家正顾着欣赏墨竹,陆无尘却往左边一拐,无声无息的就跨进了竹林里面去了。 而且,明明他跨进去的地方是连路都没有的,但他就是轻而易举的走了进去,且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身影。 季水蓝看着他消失的方位,便知这竹林内暗藏玄机,应是用了五行八卦阵的排布方法。 此时,他在专心看着陆无尘消失的方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人的目光也在时刻的盯着自己呢? 那便是玉凌寒那怨气的小眼神。 因为,她气愤啊!这雨下得可真巧啊, 下得巧,这才让季水蓝找到了借口,明目张胆的来到了自家庄子上。 而且这雨不仅下得巧,停得也巧,仿佛就是季水蓝闭上眼,再拈手念了一个口诀,召唤了雨神及时布雨停雨一般似的。 你说,她能不气馁气愤吗?自然便一直拿眼瞪着他了。 这么怨恨有力的小眼神,季水蓝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 不过,他装作没看见般,依旧目不斜视的望着面前。 因为,这墨竹后面的神秘山庄,他早就想前去一探究竟了。 一刻钟后,由林中传来一声竹笛声,顾九曲便转头高声道:“大家随我进去吧,马匹和马车放在此处就好,自会有人来照应,切记切记,要跟着我走哦!” 随后,他便一马当先的随着先前陆无尘进去的方向,带头往里走去。 众人一路随着他,七拐八弯的,头都转晕了,走了小半个时辰之久后,还是感觉这片墨竹林无边无际的,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般。 脾气不太好的老包开始不耐烦了,他看着阿莫扶着疲累不堪的王爷,终于忍不住了,冲着前面带路的九曲就是一声大吼,“喂,带路的,你到底会不会带啊!这要走到何时才是个尽头呢?” 吼完,他便欲向旁边走去,却被阿莫一把拉住,“回来,别乱闯。” 这不,九曲刚想呛回他两句的,没想到玉凌寒倒先开了口,“是啊!老九曲,你到底怎么回事嘛,会不会带路呢?再走不出去,本姑娘可就要骂人了。” 所以,连老包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次附和自己说话的人,竟然是一向同自己唱反调的玉凌寒!便不由得感激的多看了她两眼。 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实际上是,要不是有外人在,玉凌寒早就想发火了。 倒不是她怕累走不动了,而是在这乌黑一片的竹林里穿来穿去的,是越走越可怕,越走越觉得身边鬼影丛丛的。 若是无尘陪在她的身边,她倒是不怕的。 可是此刻,顾九曲在前,她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季水蓝他们三人。 于是,这距离拉得有点大了,孤单的她是真的有点心惊胆寒的了。 所以便没有忍住,冲九曲放起了狠话来。 前面引路的九曲委屈得嘟囔了一句,“小祖宗,不是你说的,要时时刻刻的让那谁难受,不好过,下马威吗?怎么关健时刻你却总是要拖后腿呢?” 但埋怨归埋怨,他却不敢不听她的,便带领着一行人往出口的方向而去。 其实,只这片墨竹林,又怎么能难得住季水蓝呢? 他甫一踏入这片竹林,便清楚的知道,这竹林依五行奇门八卦而布,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对应的设下了“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个出口。 这样的阵法,是奇人异士常用的布阵之法。 只不过,此时这种阵法的奇妙之处,在于布局于一片如墨水般的墨竹林里,便又平添了几分阴郁诡异,高深莫测。 不过,就算这种五行八卦阵布置得再巧妙绝伦,但在季水蓝眼里,也是易如反掌的。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此前他们已经两次经过了可以出去的“生门”位置,但九曲却还是故意带着他们又多绕了两圈。 虽然知道个中玄机,也知道该如何走出去,但他却还是要懂装不懂,继续跟着九曲兜着圈儿,直到累得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当然,主子的心思,阿莫自然也是懂得的,所以他便尽力搀扶着他,眼见着主子精疲力竭的停了下来,便往他身前一蹲,“公子,让小人背你吧!” 季水蓝一伸手就将他拽了起来,低声道:“不至于,走吧!” 可是,阿莫却站着未动,他由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小心的倒出两粒小药丸子,恭敬的送到主子眼前,压低了声音,“公子,您先吃药吧!要不然阿莫不放心,是决计不会让您再多走一步的了。” 季水蓝温顺的将药给吃了下去,然后闭眼深呼吸一下,又捏紧了拳头,故意举起来扬了扬,笑容灿烂,“阿莫啊,难道你给我吃的是神丹妙药不成,我现在立时便觉得,这混身都充满了力量呢。” 为了让阿莫和老包不用太过担心自己,他的言行都有些夸张过头了。 而这一切皆落在不远处玉凌寒的眼里。 看着他怒力的支撑着身体,还要在手下面前强装没事的乖巧夸张样,不知怎的,她的心都为之酸了一酸。 此前,季水蓝在她的心里,是个藏于人后,处处算计人心的阴狠之人。 如今,见他竟然露出如此纯净温润的一面,便难免心有所触。 于是,下一刻,她便怒目看向前面的九曲,没来由的,娇滴滴的唤了一声,“老九曲啊!” 这软绵绵又娇滴滴的声音一出,九曲全身都绷得紧巴巴的。 不怕玉小太岁发火,就怕她撒娇啊! 她一撒娇,那跟着的就是雷霆万钧之怒啊! 所以,九曲便赶紧转头,对玉凌寒可命的点着头。 那意思很明显,“小祖宗,九曲知道了,已经在往出口走了。” 果然,只不过是又再走了几步路的功夫,众人便出了竹林,眼前一亮,一条羊肠小道赫然在目,遥望天际处还霞光隐隐呢! 老包在竹林里被绕得是七晕八素的,以至于出了竹林后,便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不过还好,一出竹林,在小道上走了一会儿,便见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溪边翠柳拂拂,溪上一座小木桥平稳静谧。 众人便相继步过了小木桥后,又见眼前一片桃林,桃花朵朵,而桃枝纵横深处,隐隐现出了数处屋顶飞檐来。 又再穿过桃林后,一片简朴厚实的庄园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第23章 山庄老陶 一行人在九曲的带引下,穿竹林,过小桥,又闻得桃花香后,才终于看见了一道简朴厚重的山庄大木门。 一抬头,门匾上那四个苍劲古朴的大字“千雪山庄”,格外显眼。 “千山慕雪,密雪浩若飞花舞,好名字!”季水蓝由衷赞叹着,不觉间抬头仰望着山庄之后的连绵群山,想像着冬日来临之际,那密雪浩如飞花的壮观景象来。 “什么千雪山庄哦?我老包以为,还是叫黑竹山庄来得比较妥当些,哼!尽故弄玄虚,小题大做。” 季水蓝沉醉在千山密雪,浩若飞花的壮丽景象之中,一侧的老包却气呼呼的冒了一句。 十分扫兴! 不为别的,只因刚才他被那墨竹林困了许久,方才得以走出来,心中正有气无处安放呢! 而且,刚刚过了那小溪后,他还特意回转身望了几眼,奇怪的是,他一转身便只见着一排溪边翠柳,几座山间石堆而已。 而原来的那片墨竹林竟然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所以,惊讶之余,他便不服气的小小发泄了一下。 玉凌寒咬唇望了他一眼,眼眉一挑,完全是一副挑衅的小嘴脸,“就故弄玄虚了,你有本事也故弄一个半个给本姑娘看看啊!就知道哼哼!” “你!”老包语塞。 这不稀奇,他几乎每次与前者对话,都是这个结果。 此时,那扇厚重的大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陆无尘和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那中年男子身材不高,但却极其精壮,肤色黑里透着红,慈眉善目的,正将双手负于背后,悠哉悠哉的看着来人。 可当他在台阶上一眼看到玉凌寒后,却并没有飞迎过去,而是立马抿着嘴,气汹汹的伫在了原地。 反观玉凌寒呢?她乍一见那中年男子时,便是喜上眉梢欢天喜地般的神态。 可是,又再见到他黑口黑脸的站在原地后,便收起笑容,换上一脸的小可怜模样,磨磨唧唧的向前走去,边走边撒着娇,“老陶,寒儿走了这么远的路来看您,现下是又累又饿又困的,您老怎么还反而不高兴了呢?” “呸!小惹祸精!小色狼!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老陶可还没有老糊涂呢?多大的姑娘了,不好好呆在闺阁里等着嫁人,还跑出来追什么小白脸,荒唐!荒唐至极!哼!你老爹不舍得教训你,就让俺老陶来帮他教训你吧。” 这老陶一出现,便一番言词犀利又毫不留情面的,劈头盖脸的教训起玉凌寒来,真是大大的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呢? 这一路上,可是谁都不敢惹她的啊! 可这个老陶倒好,一见面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真是让一干人等大开眼界啊! 于是,各人各怀心思。 首先是阿莫,他拿眼疑惑的看向老陶,眼神里写着大大的不解,心道:“看这人的打扮,像是这庄子上的庄主吧?可他竟然一开口就将玉凌寒给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他这个庄主也委实太大胆了吧?毕竟,再是庄主,也是玉家之家仆!” 季水蓝还好,他从不只看眼睛所看到的,故一直微微笑着,没有太大的反应,可他身旁的老包却高兴坏了。 因为,终于有人能制住那玉小太岁了,原来也有她闭嘴的时候啊? 于是,他兴奋不已,默默在心里帮那人攒着劲,“骂吧!骂得好!骂得妙!狠狠的骂,最好再能揍她两下,这才解恨呢?” 这不,像是在回应着他的想法似的,待玉凌寒一挨近那老陶时,他突然将背后的手高高举起,手中还握着一根浅黄色的粗木棍。 那木棍被举起之时,还发出了两声清脆的“叮叮”之声。 此时,在阿莫和老包眼里,这根粗木棍被老陶高高举起,又朝着玉凌寒用力的挥了下来,便自然而然的想像着那木棍,用力打到她身体上之时,都不由得在心里替她疼得“滋”了一声。 不曾料,那木棍在将将要落到玉凌寒的身上时,却在一寸开外稳稳停了下来。 “咯咯咯咯……”玉凌寒则娇笑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老陶啊!你烦不烦,每次见面都玩同一招,我已经长大了,你是吓唬不了我的!乖,咱下次能玩点新花样不!” 这?什么情况呢?反转得也太快了吧? 在阿莫和老包二人眼睛互瞪之时,玉凌寒还优雅的摊开了双手,那老陶则反手将木棍收起,轻轻横放在她的手心里,撇着嘴,像个顽童一般,“臭丫头,你还不是一样的,每次都要老陶的这根木棍子,不玩上几天是不会还给我的,乖,咱能不玩吗?” 那木棍在放到玉凌寒的手中之时,又发出了“叮叮”两声脆响。 “不行,我就要玩!”玉凌寒娇憨又满足的将那根连着树皮的木棍握在手里,将木棍上的红绳一撩,又传来“叮叮”两声脆响。 原来是那根木棍的粗端绑着一条红绳,红绳上还系着两枚铜钱,随着木棍的晃动而相击相扣,从而发出清脆的“叮叮”之声。 待这两声响过后,她右手执棍,左手亲热的挽了老陶就往里走,“老陶,快走,用完晚饭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呢。” 然后,留下目瞪口呆的阿莫和老包兀自呆怔在原地。 因为,他们都被眼前急速反转的剧情给弄糊涂了。 本来以为老陶是要狠狠教训玉凌寒的,结果人家俩人却是在闹着玩的。 且相互配合得是天衣无缝,默契十足十。 而且,由他们的对话得知,他二人还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玩的呢? 所以,老包算是白白的高兴了一场,就更加气恼了,满腹牢骚的对着主子抱怨着,“公子,你看他们好没有待客之道,无礼,无礼至极!” “非也非也!我九曲不还在此处候着各位吗?各位请随在下进去吧!”一旁的老九曲悠悠然的接过了老包的话茬,并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包横了他一眼,牢骚不停,“又是你啊!你眼神好像不大好吧?这次又要走几个时辰才能走得进去呢?” 九曲将折扇轻摇,相比于老包的暴躁,他则是不温不火的回,“不远不远,此处庄子共有房舍一百零九间,只需通通走完便就到了。” “你!”老包再次语塞,扶着季水蓝步上台阶的阿莫却沉着应付,“老包,稍安勿躁!就算庄子上有一百零九间房舍,就算我们想一间一间的走过去,只怕人家也未必肯呢?” 老包鼓着腮帮子重重的点了点头,便随之跟了上去。 过了一进又一进院落,众人皆默默的前行着,老包觉得烦闷无比,便又想起刚那木棍上的“叮叮”之声来,忍不住问主子,“公子,那木棍上结着两枚铜钱,是何缘故呢?” “那叫索宝棍。”季水蓝简洁的答曰。 “何谓索宝棍?”老包又瞪起了他的铜铃大眼来,好奇心又起。 “索宝棍乃是放山人随身携带之物,长五尺二寸,且不去树皮,会在粗端系上红绳,再在红绳上结上两枚青铜钱。”阿莫不忍主子辛劳,便抢先解释了一通。 “索宝棍!放山人的随身之物,这是啥玩意儿?那你再说说,何谓放山人,这木棍上又为何要系上红绳和两枚铜钱呢?” 老包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或许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物件和放山人这种称呼,就更加好奇的想要知道得更详细一些。 阿莫就知道老包会嘀嘀不休的继续问下去的,便一早就在肚子里准备下了答案了。 于是,他继续娓娓道来,“放山人即是挖参人。索宝棍乃是放山人极为重要的用器之一,主要用于在山间拔草寻参,还可兼用作拐杖和防身之用。在放山人的心里,索宝棍是具有灵性之物。 之所以在索宝棍的粗端系上红绳,是因为红色亮丽醒目能“避邪”,而铜钱则能“镇宝”,必要时使其发出“叮咛”之声,还能用作放山人之间的联络信号。还有,取这种木棍时,都会保留下树皮,为的是雨天时不滑手。” “哦……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老包听完后兴奋的叫了起来,还摩擦着双手道:“哎哟,说得我老包都想拿一拿,看一看,再摸一摸那根索宝棍了。” “嘿嘿嘿!”前面的九曲突然发出几声苦笑,“在下终于明白了,为何从小到大,咱家的玉姑娘一见着老陶,就哭闹着要他的索宝棍玩。而每一次,我都抢不过她。看来啊!这根棍子还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 “哈哈哈哈哈!”老包实在没忍住,发出了一连串放纵的大笑声后,挖苦道:“原来老兄也是想把玩那索宝棍一番的啊!只不过从来就没有如愿以偿过!因为啊,你抢不过你家那愣姑娘!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吧?” 他大笑了一通后,突然想起一事,便脸色一正,又问九曲,“那刚刚这位老陶,他也是一位放山人咯?” 九曲恭谨的点着头,如实告之,“正是,陶叔十二岁便随父辈去放山,一放就是三十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放山人了。这许多年来,咱玉家药材行里最好最贵的山参,大半都是出自于他手呢?” “了不得!老包我失敬了!”老包由衷的赞叹起来。 此时,季水蓝却忍不住插了一句,“我刚见着这位老陶的脚上似乎有伤,他这个样子,应该是不适合再去放山了吧?” 第24章 千雪山庄 九曲默默地看了季水蓝一眼,心中暗自惊讶于他那细致的观察力。 因为,老陶虽然带着脚伤,但他走路只是微跛,一般人不留意是很难察觉出来的。 他心中虽惊讶,但嘴上却极其自然的点头答:“是的,陶叔脚上有伤,那是因为三年前在长白山放山时不小心摔伤的。也因此老爷才将他安置在此处悉心调养,并命他打理山庄里的所有事务。” 老包和阿莫都同时点点头,心中对主子是佩服不已的。 因为,刚那老陶走出大门,又转身往门里走回去,也只不过是看到他走了三四步路而已。 也就是这三四步路的光景,还是被季水蓝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老包佩服完主子后,又迫不及待的上前几步跟上了九曲,带着几分讨好的神情问,“九曲兄,还有多远才能到呢?” “呶,到了,这就是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小别院旁,九曲温文尔雅一伸手,再一呶嘴,“各位请在此处安置吧!稍后会有人送晚膳来的,各位请自便!” 然后,便自顾自转身翩然而去了,完全不理会老包的欲言又止。 其实,老包只不过是想问问他,“何时才能再见到陶庄主?或者说,是何时才能见到那根索宝棍?” 可九曲对他的眼神要求视若无睹,一转身就快步走开了。 此时,阿莫扶着季水蓝由老包的身侧走过,随口道:“老包,先进去安置好公子,再议别的。” 待他三人进了屋,刚安置好,便有仆人送了热茶进来,阿莫一伸手就接了过去,待仆人走后,便将茶杯放于鼻前细细闻了闻,还用银针探了探才将茶呈到了主子的手中。 见阿莫如此小心谨慎,季水蓝无声的笑了,温言道:“放心,有谁会下毒毒一个将死之人呢?” “王爷!”阿莫和老包皆不满又心疼的同时唤了一声,且还带着些哭腔,也不称主子为公子了。 见着他们那一副紧张兮兮又沉重莫名的神情,季水蓝一下就展颜笑了,“你们如此紧张干嘛呢,我不过是说句笑而已。” “都怪那玉家姑娘,这一路上疯言疯语的,让老包我现在一听到这种话就怪紧张的,公子您自然是会没事的,老包知道。”老包一转头皱眉就埋怨起玉凌寒来,并趁机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是的,正是因为玉凌寒一路上都在说季水蓝时日无多了之类的言语,才引得阿莫和老包现在是一点都听不得这方面的话了。 一听到就紧张,一听到就心疼。 就连季水蓝自己,都有受她的影响,一开口便自然而然的称自己为“将死之人”了。 察觉到目前气氛较为沉重,又看到老包那凄怆的小眼神,季水蓝为了缓解这种压抑感,便笑着转移了话题,“老包,你极有眼光,看中了陶庄主手上的那根索宝棍。你可知那棍子大有来历呢?” 老包刚刚才缩回去不久的瞳孔就又放大了,便往主子身前靠了靠,兴趣盎然,“那公子给咱再讲讲呗。” 这次,连阿莫都凑了上来,因为主子所说之事,连他也是不知晓的。 季水蓝示意他们都坐下后,轻喘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刚陶庄主手上的那根索宝棍,乃是取自琼州岛上,极其珍稀的降香黄檀木树枝干上的一截。此种黄檀色泽黄润,材质细密,纹理柔美,如锻似玉,且经久不变形,不易朽,还香气四溢,故极为珍稀难得,是专供皇家制作家具所用的。 而且,我估摸着陶庄主手上那根索宝棍,应该是祖上传下来的,少说也得有一百多年的年头了吧?” “什么?一百多年了,公子连这个都看得出来啊!了不起!咱公子就是厉害,没得说!”老包先是惊讶于索宝棍的年月之久远,一转念又将重点转到了夸赞自家主子这面来。 夸赞完后,又继续好奇,再问,“公子,您是怎么看出来,那根棍子竟有上百年之久的呢?” 季水蓝假意用手指了指他,故意斥责道:“你啊!不记重点,我刚不是说过了吗?这种降香黄檀木原是会香气四溢的,可陶庄主手上的那根木棍呢?你刚有闻到香味吗?” 老包和阿莫都认真的想了想,又同时摇着头,肯定的表示并没有闻到那木棍上的香味。 “这就对咯,你们之所以闻不到香味,正是因为这根木棍的年月太久远了,故而香气在空气中才会越来越淡,淡到是几乎都闻不到它本身的香味了,只有将它触于鼻前,方能嗅到淡淡香味。” 季水蓝解释完后,老包和阿莫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原本,季水蓝细细的道出了那根索宝棍的内里乾坤,也只不过是想转移老包他们的注意力而已,没曾想这就更加大大的引起了老包的好奇心来。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几日内无论如何都要找个机会,将那棍子借来一观的。 他们三人说说笑笑之间,不一刻仆人们又送上了还算丰盛的晚膳来,早就饥肠辘辘的三人便不客气的将饭菜一扫而光。 汤足饭饱后,老包揉着自己涨得溜圆的肚子叫道:“哎哟,不行了,吃得饱过头了,必须得出去走走,消消食去。” 阿莫则凑向季水蓝低声道:“说来也奇怪,自咱们进入这山庄来,除了送吃食茶点的仆人,偌大的一个庄子,到处都是静悄悄的,仆人少不说,守卫也只有两三个而已!” 老包也即时伸过头来,附和着阿莫,“对呀!对呀!这荒山野岭的,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放心呢!就不怕有贼人闯进来打劫吗?” “若是普通的贼人,单就庄子外的那片墨竹林,他们也是过不来的。”季水蓝冷静的言道。 然后沉默了片刻又继续分析着,“还有,这山庄只是玉府设在各地周转物质的中转站而已,庄子上也的确是没有必要守卫森严的。如若真的有守卫,那也只能是隐藏在暗处的。至少,他们表面上必须做得让人无可挑剔,让外人看起来,他们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经商人家而已,是没有其它的秘密可言的。” 阿莫点点头,“对,他们既然敢让咱们来,那必定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是根本就不怕我们来查看的。” 季水蓝也点点头,“所以,千雪山庄就算是再卧虎藏龙,再玄机四伏,表面上看,与其他的山庄也是一般无二的。” 他又想了想,便故意高声道:“你说这玉家姑娘,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一进门后就没了个影子,的确是大大的失礼啊!” “公子,您要是不累的话,小人扶您出去走走吧!就当是去帮老包消消食!”阿莫察言观色的马上就提出了个不错的建议来。 他看得出来,季水蓝有些好奇,好奇那一入庄子就不见了身影的玉姑娘,她到底干什么去了呢? 所以,他便适时提出了这个建议,自然便得到了其余二人的一致赞同声。 此时,因尚未入夏,山里的夜晚还是凉风阵阵的,阿莫给季水蓝披上披风,才扶着他慢慢的走了出来。 空中,一轮下弦月若隐若现,他们三人慢悠悠的踏出那所小别院,在静谧的山庄里随意的走着。 走着走着,忽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两声清脆的“叮叮”之声。 自然,这声音一听,便知道是由那根索宝棍上发出来的。 老包大喜,眼神急切的看向了季水蓝,后者会心一笑,便调转方向,向刚刚发出声音的来处走了过去。 他们转过两处院墙,来到了另一处院落前。 院子的木门敞开着,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女声:“老陶,你的茶都喝了满满两大杯了,是时候该讲故事了吧?寒儿都等了好久了,你快点,快点开始讲嘛,好不好?” 男声:“你这小丫头,四五年没见了,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还知道要去捉小朗君了,怎么还是如此毛毛躁躁的呢?急什么嘛!你看你刚饭菜也没用两口,汤也没有喝半碗,就知道吵闹着要听故事。 这样子可不行哦,你得先将这些桃花糕都吃了,还要细嚼慢咽,慢慢的吃,等你吃饱了,这月亮也该升到中天了。咱这放山挖宝的故事嘛,自然得要放在月色之下讲,才能更有意境,更有意思哦!” 乍听这院里的对话,仿佛就是一对父女之间的日常谈话罢了。 一个是一五岁的小女儿因为急着想要听故事,不好好吃饭之外,还一直在撒着娇呢! 而另一个是温和又慈爱的父亲,则正在想着法的哄那个只想听故事,而不好好吃饭的小宝贝呢! 但是,关健是从那慈父的言语之中,却又清楚的让人知道,这个正嘟嘴撒着娇之人,并非是个五岁稚子,而是一个大姑娘了。 而且,还是一个能自己去捉夫婿的大姑娘了! 故此,这番对话便变得匪夷所思又可笑至极了。 “嘎嘎……“ 于是,老包实在没憋住,憋着憋着嘴里便发出了两声怪异的笑声来。 “是谁在院外偷听啊!还笑得如此难听,就跟乌鸦叫似的。是哪里的臭鸟,给本姑娘滚出来……” 第25章 青梅竹笛 玉凌寒樱唇几开几合之间,便飞出了乌鸦啊,臭鸟啊之类的多种鸟类来,她这种骂人不带脏字的言语,自己骂得过瘾不说,旁人听着也是难受至极的。 因而,院门外的老包哪里还能忍得了呢,便一声闷响冲到院门口,哑着嗓子道:“玉姑娘好歹是大府人家出来的,这么这嘴就如此缺德呢?在下等并非在此偷听,而是刚巧路过,又刚巧听见了而已。在下奉劝姑娘几句,为人还是要和善一点,温婉一点,豁达一点,方不失为大家小姐风范!” “大家风范是什么玩意儿,本姑娘既不懂,更不屑于学,轮得到你管吗?哼!”自然,玉凌寒立马就怒气冲冲的骂了回去。 “你!”老陶又再次语塞。 季水蓝微微上前一步,再微微弯腰揖了一揖,“陶庄主,玉姑娘请见谅,在下等虽是无意中听到的,但下人实不该嗤笑姑娘,更不该奉劝姑娘,在下这厢代他陪个不是了。” 玉凌寒听着他那话里有话,假模假样的赔礼,气就不打一处来,尖锐的回道:“你,你不是病得奄奄一息的了吗?不在屋里好好养着,居然还有力气出来代人赔礼道歉,真是不要命了吗?” “你,你,你……”玉凌寒再次出口又是咒人的言语,气得老包你你了半天,就是不会像前者一样的能说会道,牙尖嘴利的给骂回去。 季水蓝则置若罔闻,而且还悠闲的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 玉凌寒得理不饶人,眼眉一挑,还要继续发难,老陶却抢先她一步道:“寒儿,算了,再怎么着,这也是你带回庄子上的客人,对人家要稍微客气一点嘛。” “对哦!他们还是我带回来的客人呢!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玉凌寒猛一拍脑门,秀眉紧蹙,仿佛才省起来似的。 她低头又琢磨了一下,抬头勉为其难的道:“老陶说的对,我是应该要对客人客气一些才对的。既如此,那你们要不要进来坐坐啊?一起喝喝茶,再一起听听故事呢?” 若是只听她的言语,是极其客气和周到的邀请。 但是,她那说话时的神情,却带着满满当当的不屑和调侃意味,明摆着就是在说反话嘛! 此时,若换作旁人,就会识趣的告退了。 可是,季水蓝却展颜一笑,声音松快,温和从容的回,“既如此,相请不如偶遇,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下一刻,他便拂开阿莫的搀扶,从容自若的走了进去,从容不迫的在院中石凳上坐了下来。 “你……”这下,轮到玉凌寒语塞了,她气鼓鼓的瞪了季水蓝一眼,然却只余干瞪眼的份了。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毕竟是自己开口相邀的啊! 只不过是,这病殃殃的季公子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一点都不知情识趣。 看不出人家根本就不想请你的吗? 于是,下一刻,她便眼睁睁的看着阿莫和老包也洋洋得意的走了进来,并气势汹汹的往他们主子身后一站,抱手而立。 玉凌寒咽了咽口水,这个局面,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毕竟是自己造的因,当然得自己接着果了! 可是,她真的不想同这些外人一起,听陶叔讲故事! 所以,必须得先赶走这几个不识趣的人才行。 老陶自顾自的喝着茶,玉凌寒手中紧握着老陶的索宝棍,扫了一眼对面的季水蓝,眉头微蹙,计上心头来。 这不,季水蓝刚刚端起茶杯,她一抬手,就将那盏茶给夺了回来,高声道:“无尘,把茶撤了,夜晚天太闷了,换冰镇的梅子汤来。” 下一刻,她还冲季水蓝温婉的一笑,口蜜腹剑,“季兄有口福了,这青梅乃是庄中果树自产的,去年摘下后,加入桂花蜜酿好,存于地窖之内,食用时再加入去冬的雪水和冰块,便是酸中带甜,甜中带冰,冰中带脆,回味无穷啊!” “哦!那在下就先行谢过姑娘美意,等下定要好好尝尝的。”季水蓝仍是温柔从容的笑着。 但他身后的阿莫却开始着急了。 主子他因幼时一场意外,跌入冰窟之中,被救起后便至体质寒凉,身体孱弱,大热天的都会畏寒畏凉,是一点冻都受不得,一点寒凉吃食都不能够沾边的。 总之,主子的日常,是不可能跟寒啊,冷啊,凉啊这些东西搁在一处的。 而北静王的体寒之症,天下人皆知。 如今,不知道这玉凌寒是不是有意的,竟要人撤了热茶,换上冰镇梅子汤,而且还是去冬的雪水与冰,这可如何了得! 倘若主子将这碗冰雪之水饮下去,那可就大件事了! 可倘若他不饮,那玉凌寒肯定会由此猜测出他的身份的。 所以,她是在借这碗冰镇青梅汤,打探季水蓝的底细吗? 不过,就算是被她知道又如何,怎样都是不能让王爷冒这个险的。 于是,阿莫沉不住气了,他上前了一步,但季水蓝却稍微斜眼看了一眼他,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便只得静静的退了回去。 片刻之后,院中的石桌上便摆上了三个纯白细瓷碗,碗中的青梅青翠欲滴,还飘着淡黄色的桂花,当然还有当啷响的碗中碎冰了。 这夜晚冰凉的石桌,石凳,再配上这正发出氤氲雾气的冰镇梅子汤,令季水蓝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个冷颤。 但是,他仍自微微笑着,声如软玉,“多谢玉姑娘的冰镇梅子汤了,在下感激得很,正冥思苦想着要以何物回赠,才能略表在下之心意矣!” 玉凌寒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的看了他片刻,忽然就狡黠的笑了。 笑完,她一字一句道:“季公子想要回谢我吗!这好办,本姑娘平生最喜这月下吹笛,只可惜这满山庄的,竟然找不见一只竹笛,我正自怅然若失呢?不如季公子就亲手制作一只竹笛赠予我吧!” “现在吗?” “正是!”玉凌寒微微点头,言词谦谦,“不知季公子能满足小女子这小小心愿否?” “这何其简单啊!姑娘稍待,在下去去就来。”季水蓝爽快至极的站起身来,带着阿莫老包急冲冲的就走了出去。 他们双脚将将踏出院子,玉凌寒就长吁了一口气,“唉,总算是将这尊大神给请走了,陶叔,咱们开始讲故事吧?” 老陶迟疑了一下,问,“他们过一会儿又该回来了,那还继续讲不?” “切,制作一只竹笛哦!是没那么容易的,你看他那一副弱弱的小奶狗模样,估计这一晚上都是制不好了,且有得他细细的打磨雕琢呢?您就放心的讲吧!”玉凌寒的小模样可得意了。 因为,她曾亲眼见过一个乐器工匠,用了近三个多时辰的时间,才制作了一支完整的竹笛出来。 更何况是病奄奄的季水蓝呢!恐怕是到明日都是制不出来的。 再说了,自己要他亲手制作竹笛,就是在给他借遁的理由啊。 当然,也是随口打发他走的一个借口罢了。 所以,他还不走,更待何时呢? 老陶伸出手指,刮了刮玉凌寒的鼻梁,“小鬼灵精,那咱们开始讲咯,不过……” 满心期待的玉凌寒便摇晃着他的胳膊肘,道:“哎呀!陶叔,别不过了,你就快点开讲吧!” 老陶抿嘴笑了,“好好,开讲咯。不过,以前同你讲的都是如何挖到人参娃娃的故事,这次咱们可要讲别的咯!” 玉凌寒只管点头,“只要是您放山时遇到的事情,寒儿都想听。” 老陶便正了正身子,严肃起来,沉着声音,故作神秘状:“话说那年去放山,我们一行人在山上找了三夜两日了,还是一无所获,而且天还下起暴雨来。 在黄昏时分,雨下得大极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手中的索宝棍都脱手飞了出去,待同伴们扶起我,再去找到索宝棍之时,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咳!咳!”讲者正讲得认真,听者也正听得入神之际,院门处忽然传来两声轻咳,引得他二人都惊讶的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院门处,季水蓝正微驼着身子,手中握着一根竹笛,又止不住的轻咳了两声。 玉凌寒像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不!是看着他手中的那根竹笛。 尤其,这还是一根黑得发亮发紫的墨竹笛。 很显然,他是就地取材,用山庄门口的墨竹制成的笛子。 此刻,他正撅嘴微笑着,口中温言软语着,“姑娘,在下幸不辱命,竹笛已经制作好了,特赶来赠于姑娘。” 玉凌寒眨巴眨巴着眼睛,向前两步接过他手中之笛,也同样轻声软语的回,“这就制好了吗?这么快?” 季水蓝也眨巴眨巴眼回,“姑娘最好试试,在下怕赶得太急,音准会有所不准呢。” 玉凌寒陪着笑脸,“不用试了,既是季公子的杰作,岂有音不准之理呢?过来坐!一起听陶叔讲故事吧!” 自然,季水蓝坐下后,阿莫和老包依然像两尊门神似的,伫立于他的身后。 一时间,玉凌寒放下手中的索宝棍,细细的抚摸起那只墨竹笛来,不仅触手生温,且细腻光滑,俨然是被细细打磨过的。 而且,笛身上还刻了几片栩栩如生的细长竹叶。 一时间,她有些恍惚,回过神来后忍不住再问,“季兄莫不是能工巧匠不成,能在片刻之间就能制成一只如此细腻光滑的竹笛,了不起呀!本姑娘甚是喜欢。” 季水蓝此时正拿起白瓷碗中的汤勺子,随着碗的边沿搅动着碗中碎冰青梅,口中柔柔念着,“宝剑赠英雄,竹笛予知音,姑娘喜欢就好。” 下一刻,他忽然凝视着那白瓷细碗,展颜温柔一笑,声音轻柔但却婉转亮丽,“世间情动,不过初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第26章 世间情动 乍然之间,季水蓝竟然念起诗来,如春风化雨,细柳绕腰,将玉凌寒给念得手软脚软的怔在了原地。 原本,她此前的那句称赞是一语双关,话中隐含深意的。 她既是在称赞季水蓝的竹笛制得好,又同时在质疑,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制出一支如此完美的竹笛来呢? 然而,后者根本就毫不在乎她一语双关的质疑,而是一心一意的搅动着碗中青梅碎冰,还展颜笑着,心醉神往的款款念起情诗来。 平日里,他那脸色本就净白如霜雪,一双眼眸深邃又浓厚,总显得他心思深不可测,还带着些薄情寡义之感。 此刻他展颜甜笑着,心醉神往间眉眼皆舒展开来,嘴角残留一抹浅浅的刻痕,脸颊上似乎还飞起了淡淡的红晕,在那一弯新月之下,显得特别纯情可爱,温柔俊美。 最要命的是,此刻这个纯净可爱又温柔俊美之人,正声若清泉,脉脉含情的在念诵着情诗呢? “世间情动,不过初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哎呀!妈呀!要命啊! 所以,看着他那温柔俊美又纯情可爱的脸庞,又听着他那深情脉脉又当啷响的情诗,玉凌寒突然之间就如被雷电击中一般,全身酥麻微颤,心慌意乱的怔在了原地。 这是她平生从来就没有过之感觉! 心狂跳着,身子却发麻发软! 不过,玉凌寒毕竟是玉凌寒,只怔了一怔便很快就清醒过来,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当然也为了一探眼前之人的真实身份,她硬着头皮上,“季公子,这回礼也回了,诗也念完了,这梅子汤你也该饮了吧。” 季水蓝点点头,不再言语,端起碗来,不急不徐的将碗中之汤给饮了个底朝天。 饮完,他还微微回味了一番,点头赞叹,“这味道的确是冰甜酸爽,独一无二啊!” 玉凌寒紧紧盯住她,心道:“据传北静王最是忌凉寒之食,我就不信这一碗冰雪之汤饮下去,你还能端坐如厮!不即刻倒下去也得捂个肚,再面露痛苦之色吧?” 然而,后者却兀自端坐着,不仅没有任何异样感,还挑眉看着自己,那眼神里竟还带着几分挑逗之意呢! 梅子汤的诗念给你听了,梅子汤也都饮完了,吾的心意,你可尽知了? 玉凌寒一迎上他的眼神,便读懂了他眼中内容,莫名又想起他刚刚念情诗时的模样来,心又惶惶如小鹿般乱撞着,便急急敛回了眼神。 下一刻,她再无计可施,心道管你是谁了,本姑娘的故事该听还是要听的。 于是,便转身对着老陶道:“陶叔,可以讲了。” 老陶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季水蓝三人,见他们都一脸渴盼之色,便清了清嗓子,又重头开始道来。 “话说那一年秋季,又到了放山时节,我们一行三人在山上寻找了三日两夜了,还是一无所获。 时近黄昏时分,天公还不作美,竟下起大雨来,雨天路滑难行,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手中的索宝棍都脱手飞了出去,待同伴们扶起我,再去找到索宝棍之时,你猜,我们发现了何物?” “何物?”玉凌寒双手撑腮眼珠儿定定。 “自然是人参啊!这就不用猜了吧!”老包则快人快语的继续扫兴败兴,自然便引来玉小太岁的狠狠一记白眼。 然老陶并不理他,而是对着玉凌寒道:“当时啊!我那根索宝棍,呶,就你手里这一根呢!它躺在荒草丛里,棍尖正正指着一棵人参呢?你说说,它是不是特有灵性?指引着主人找到了一颗人参! 而且,我们由那颗人参的茎干枝叶的形状,推断出它还有可能是一颗百年以上的老山参呢。 不过,由于当时天色渐暗,且又下着大雨,我们便决定待第二日雨停了再行挖取。 于是,我就取了一条红布条,轻轻系于那株人参的茎叶之上,然后就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安营扎寨下来,静候第二日。” “为何要将红布条系在人参的茎叶之上呢?”趁着老陶停下来的间隙,老包忍不住发问了。 老陶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仿佛在称赞他终于识趣了,终于不扫兴了,也终于问了个有用的问题了。 但是,玉凌寒却嘟着小嘴,认认真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系上红布条,人参就不会跑了呀!” “跑,人参还会自己长脚跑吗?真的假的啊?”老包的大眼又瞪了起来,且还向前跨了两步。 然玉凌寒抿嘴贼贼笑着,不再搭理他了。 于是,老包的眼神便瞪向了老陶,后者则一本正经的道:“表面上是有这种说法的,而实际上呢,是因为人参皆生长于高大的树木之下,杂草丛生之地,故极易被掩盖,而挖参人也很容易就忘记之前己经发现了的人参。 而且,人参天性娇弱,倘若被踩到就会迅速枯萎,要过上好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原状。系上这条红布条呢,就是在提醒自己和他人要时刻注意人参的所在位置。” 老包这才缩回了瞳孔,恍然大悟后又甚是疑惑惊叹,故再问,“原来如此,那人参被踩到后一般要多久才能恢复原状呢?” “这可说不定,有的要十年八年才能恢复呢!”老陶摊开双手无奈的道。 “真的啊!这也太神奇了吧!那人参是怎么个枯萎法呢?” “你怎么就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一直问个不停,那老陶还要怎么继续讲下去呢?你闭嘴!”玉凌寒不满意了,阻止了老包的嘀嘀不休。 老包只得悻悻闭了嘴,虽满腹狐疑,但还是乖乖的退回去,继续站到了季水蓝的身后。 于是,老包和阿莫静静的站着,季水蓝倚着石桌靠着,然眼神却望向了玉凌寒,后者则抓住老陶的手臂轻摇晃着,催促他继续。 好一幅岁月静好的休闲时光。 于是,老陶就犹如被那茶馆说书人附体一般,兴趣盎然,用手往桌案上轻轻一拍,“话说那日黄昏,我们就在附近的大树下搭了个棚子,将就着憩了下来。 可是,想着那颗百年的人参,我们都兴奋得难以入睡。特别是我那才第二次放山的侄子——石头,他就一直趴在棚口处,眼巴巴的盯着那人参的方向问,“叔,我们一定要明日才去挖它吗?你说今儿晚上它不会跑吧?” 我便将他给拽回棚里,宽慰他说人参都被系上红布条了,是不可能跑走的,叫他只管安心睡觉,等着明日挖百年大人参就好。 看着他睡下了,我与另一个同伴闲聊了两句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睡梦中,我便见一全身发着光的人参娃娃跑到我身前,对着我嬉嬉笑着,手舞足蹈着,可一下就又变成了哭脸,对我挥挥手,逐渐向远处退去,且越走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老陶讲到此处,玉凌寒紧张得将他的手臂拽得更紧了,大气儿也不敢出,只张耳等待着下文。 老包虽也紧张,但得了先前的教训,一味乖觉的闭上了嘴,反倒是季水蓝看到了玉凌寒的焦灼之色,便温温和和的说出了她想问的话语,“陶庄主,此梦极为不妙,是吗?” 老陶拍了拍玉凌寒的手,示意她勿太过紧张,才回道:“正是!当时我惊醒过来后,惊出一身冷汗,随即就预感到大事不妙,便趁着天色刚蒙蒙亮,赶紧跑去查看那株人参。 结果,红布条散落在杂草之中,那株人参却不见了。我和同伴便一寸寸的找遍了其周围一丈开外,结果依然是遍寻不着。 哎,一株上好的百年人参哦!且不论它的价值,单就它若入了药,能救多少人的性命呢!就这样不见了,真正是太可惜了!”老陶至今讲起仍自惋惜哀叹不已! 不只是他如此,连听者皆是一片惋惜之声。 当然,更多的是对“人参不见了”这一诡异事件的惊诧之色。 首先,憋不住的还是老包,他向前一步看着老陶刨根问底,“陶庄主,老包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我决不相信那人参能自己跑了,一定是那晚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才导致人参消失了。又或者是你们所说的人参枯萎了,而不是消失了,对吗?” 老陶却没有看他,而是望着身侧的玉凌寒,张了张嘴,然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他需要斟酌一下,要不要如实回答老包的问题? 只想了一想,他便果断的抬起头回,“你想多了,那晚上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事情,那株人参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从那以后,我便牢牢记住了那个位置,还在树上刻下了记号,此后连续四五年,都会去那个地方找寻,可是却再也没有发现过那颗人参的踪迹了。” “啊!”如此下去,老包的大眼睛只会越来越大。 这一刻,唯有季水蓝心知肚明的笑了。 老陶如此行径,说明他以往的故事皆到此处便是结尾了。 留下虚无缥缈的神奇结尾,不正正是说书之人的惯用伎俩吗? 以此吸引听者一二再,再二三的返场再返场啊! 想来,也正是因为他每每以此神秘的悬念结局,才引得那玉姑娘回回见着他,回回都吵着要听他讲故事吧? 季水蓝有些恍惚…… 许多年前,就有一个小女孩也是这般的在月光下依依坐着,神往的听着那放山人讲着那神秘又诡异的放山故事…… 第27章 各怀心事 一瞬间,季水蓝的思绪依稀飘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些飞花逐叶影逐逐的点点片段,让他略微有些激动,便又轻咳了起来。 阿莫紧张的向前扶住他,“公子,夜深了,回吧!” 季水蓝依言站起身来,对着玉凌寒轻揖了一礼,“得与姑娘齐于月下,啜梅子汤,听一段传奇,乃在下之幸也!改日定要回报这月下听书之情,在下就先告退了,二位也早些憩息吧!” 玉凌寒原是眼眸低垂的,此刻忍不住抬起眼皮偷看了他一眼,随嘴回,“这个容易,公子先养好身体,再以身相许就可以了!” 果然还是玉小太岁,这花痴的老毛病是改不了的了。 季水蓝闻言抿嘴浅笑,“在下定不负姑娘美意。”随后便淡淡然的走了出去。 一拐过院门,走出身后人的视线后,他立即手抚腹部,痛苦的弯下了腰,阿莫和老包便一边一个,搀扶着他往回走去。 季水蓝一躺下后,阿莫赶紧取了一颗药丸出来,服侍着主子服下,又看着他苍白残淡的双唇渐渐又有了些血色,这才略微安下心来。 不过,阿莫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道:“公子,你这是何苦来。若不是先前回来饮了一些热羊奶,先护住了肠胃,要不然这一碗冰啊雪啊的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季水蓝轻摇着头,“不用紧张,我知道你谨记着季神医的吩咐,随时随地都备着热羊奶呢?便有持无恐了。再者,我先前借取竹笛之时又拖延了一些时辰,加之如今天气尚算温暖,那碗里的冰雪早就变成温水了,就是喝了,也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虽然如此,但那毕竟是一碗冰雪之水啊!您平常可是连普通的凉水都不能碰的,倘若有……” “会有什么呢?你就知道危言耸听,公子他现下不就是好好的吗!你就别再啰哩八嗦的了,烦人的很。”阿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老包给无情切断,还教训了他一顿。 阿莫被他抢白得咬紧了牙关,气呼呼开始赶人,“照顾公子是我的事情,用不着您老多操心了,回去息着吧!” 老包看了看季水蓝,抬脚呐呐的问,“公子没事了吧,那就早些睡下,老包告退了。” 他嘴里虽说着告退的话,但却就是迟迟疑疑的迈不动步子,面上还讪讪的陪着笑。 “老包,你是想问那人参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对吗?”季水蓝知道,以老包那好奇的个性,若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估计他这一晚上都将难以安睡了。 老包难为情的使劲点头,眼眸放光,“老包就知道,公子是无所不知的。” 然后,便假装看不见阿莫的白眼,自顾自的随手搬了张木凳,坐到了公子身前。 气得阿莫在他身后作势连劈了他好几下,随之不动声色的也站到了季水蓝的身前。 想来,这阿莫和老包斗嘴的日常,季水蓝早也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了。 他半靠在床头,低声讲述,“其实,这也并没有那么难解,由老陶的讲述中,可以推断出来,应该是他那好奇的侄子,在半夜不放心,又偷偷的去看人参去了。结果呢?因为是大半夜的,又因为他好奇又兴奋,但却没有放山的谨慎经验,估计是失足踩到了那颗人参,导致人参快速枯萎,所以就再也找不见咯。” 老包抬起眼皮,“就如此简单?” “对,就是如此简单!” 老包的眼仁缩回了正常水平,极其不解的再问,“那陶庄主他肯定也是知道的吧?可他为何不讲出来呢?” 季水蓝点头,“他当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是为了唬他家那愣姑娘,故意制造神秘感才不讲的。你没看那玉姑娘听得有多神往吗?” “原来如此,懂了懂了!”老包兴奋的搓起手来,“怪不得那愣姑娘一见面,就吵闹着要他讲故事呢!原来玄机在这儿。” 老包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但却又再次坐了下去,再次讪讪笑着,“公子,老包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季水蓝没说话,阿莫却急得拽住了他那粗壮的胳膊,急吼吼的,“我说老包,你究竟有完没完?” “有,有完,就最后一个问题了,求你了,公子他知道的,你就让公子告诉老包吧。”老包竟嘟着嘴撒起娇来。 看着老包别扭的撒娇姿态,季水蓝都忍不住笑了,“是的,我知道你还想知道什么!你是想问老陶后来为什么再也找不见那颗人参了,对吗?” 老包便如求知小孩般乖巧的点点头。 季水蓝便像个严师般的配合着他,正色直言,“那你可听好了,那是因为人参茎叶虽然枯萎了,但人参还是在的。只不过它埋在土里,极难被人发现。倘若遇到极端恶劣的天气情况下,人参还回缩进土里去,消失个十年八年的,也是极之正常的。”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包如释重负般的呼了一口长气。 在这个一问一答的过程中,阿莫始终没有放开老包。 此时,他随势一拉,就将他给拉了起来直往门外推,口中直言,“真是老还小,老还小,你比那玉家姑娘还磨人,快走不送,烦人得很。” 终于将“烦人得很”四个字给还回去了。 等老包乐呵乐呵的走了后,阿莫立即就严谨起来,走近季水蓝低声问,“这玉姑娘是已经认出王爷来了吗?” 季水蓝轻轻摇头,将身子缩回去躺好,梦呓般的,“本王所做的这一切,原本就是希望她能慢慢将我给认出来……” 他闭着眼如梦呓般的越说越小声,后面的半句阿莫是根本听不见的。 但是,王爷的事,他是不会八卦好奇的,便恭身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处。 不久前,他在空中看到了一只盘旋的黑鹰,此刻更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王爷了。 …… 老陶看着季水蓝的背影若有所思,“姑娘怀疑他就是北静王吗?” 玉凌寒:“不是怀疑,九曲说他就是。” “九曲也没有见过他,怎么能断定就是他呢?” 玉凌寒漫不经心的,“这容易认吧?据说那病王爷病得是七荤八素的,怕冷怕饿怕凉怕寒还怕晒太阳,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里去了。呶,刚刚这位不正是如此吗?” 老包疑惑的摇摇头,“可我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呢?这一晚上他都在看着你,眼里也全是你。” “我呸!”玉凌寒把玩着手中的竹笛,言不由衷,“他这个病殃子居然还敢动色心,今晚这冰镇梅子汤就是小惩大戒,够他受的,担保他明早上准起不来床,您就等着瞧吧!” 老陶还不死心,“若他不是呢?” 玉凌寒玉牙紧咬略带困惑遗憾,“老九曲说他是,他就是吧?再者,你说我十年都不出一次远门,一出门谁也没碰上,偏偏就恰巧碰上了他,你说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哎! 按理说他都病成这样了,又长得如此好看,就应该好好躺在王府里,锦衣玉食的被人宠护着,好好享受余生不好吗?干嘛还要拖着病体为元帝卖命呢?啧啧!真真是可惜了他的那张俊脸啊!” “小祖宗,你别只顾着看他的脸了,想想他那皮囊之下的真实面目吧!夏侯豫可不是个什么良善之辈,他可是以多智善谋,杀人不见血而扬名的“北府之王”——北静王呢!”九曲由外面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冷静冷眼的提醒着。 不知怎么的,玉凌寒有些不愿意再谈及这个问题,只向外看了一眼,问:“怎么样?那条尾巴有闯进庄里来吗?” 九曲:“没有,他在墨竹林外徘徊了几圈,后来人虽然没进来,但是他带的那只猎鹰飞进来了,还在庄子上空盘旋了好几圈呢?” 老陶咬着牙往空中一望,狠不得手中立时有把弓箭,将那黑雕给射个一箭穿心才大快人心呢。 随后又看到玉凌寒望着自己那询问的眼神,便道:“听闻西府有一位高手名叫秦云,轻功了得,狠辣阴险,是西平王府的四大杀手之一。且他自幼训有一只赤腹鹰,能帮他侦察,传讯等等,手段十分之高明。” 玉凌寒:“我原本以为,他派出来的人都似西山茶尞那帮浓包呢?没想到竟然如此看得起我们,竟连四大杀手之一都派出来了。” 九曲没有前者的轻松感,语气略微沉重,“那人的确狡猾的很,咱们这趟出来还真是前有虎,后有狼,姑娘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啊!” 九曲又将话题扯回到了季水蓝的身上。 玉凌寒沉默了一下,“咱们出来,不就是以身作饵的吗?九曲,你怕了不成吗?” “姑娘都不怕,九曲何惧之有呢?”九曲用折扇轻轻敲打着胸口,“只不过,那西府四大杀手,着实凶猛,你可知道西平王是怎么称呼他们的吗?” 玉凌寒没有理九曲,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来,急躁的问,“哦,对了,那个明月松呢?这几日他在忙什么呢?我真怕跟着他的老二得了本姑娘的真传,愣劲一上来把他的腿打折就麻烦了。” 九曲和老陶同时点头,赞扬玉姑娘的自知自觉之名。 九曲回:“姑娘放心,老二是愣头青不错,但他身边不是还有老四看着他吗?放心吧,他们早就已经成功的拖延住了明公子了。听说这两日,那明公子正满城的在找寻盗贼呢?据说那贼偷了他的钱袋,还有他的一双靴子。” 这次轮到玉凌寒和老陶“咯咯,哈哈”的同时开笑了。 笑完,玉凌寒蹙眉再问,“他的靴子是被谁偷的,该不会是咱们家老四吧?” 九曲的神情真是不言而喻,答案呼之欲出…… 第28章 西府四推 九曲的神情无需言语,便给出了玉凌寒想要的答案。 她猛捶膝盖,娇笑连连,“这个主意好!也只有咱们府上的人,才能想得出这种馊主意来,包管气死那个松月生夜凉,好玩,太好玩了。” 老陶看着玉凌寒起哄,“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哈哈哈!” 他们都在大笑,唯独九曲还是没办法笑出声来! 他沉默了一下下,迟疑着轻声道:“姑娘,明公子那里还出了一些别的状况!” 这次轮到玉凌寒笑不出声来了,她抬起眼皮冷眼瞅着九曲。 九曲赶紧硬着头皮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明公子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圆润的,来路不明的女子,陪着他出出入入的,状甚亲密……” 这还了得!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才算是大事呢? 玉凌寒直直就跳将了起来,玉牙紧咬,开始撸衣袖,低吼道:“这个松月生夜凉是在嫌命长吗?才几日不见,他就敢有负于本姑娘了,居然还敢背着我去找不三不四的女人,胆也太肥了吧?叫无尘马上去把他的狗腿给我打折了,我看他还怎么去勾三搭四的。” “对,叫无尘去打折他的狗腿,马上去,最好两条都一起给他打折才好呢。” 老陶也恶声帮着腔,他同样气愤,竟然敢有人背叛自己家的姑娘,而如今只是叫人去打折他的腿,没要了他的命,还算是便宜了他呢。 在老陶这里,玉凌寒就是想把天捅个窟窿,他也会举双手双脚支持她的。 更何况只是打折一两条腿而已呢? 当然,等天塌下来后,他自然是会先一力扛着的。 还有,陆无尘也是气愤极了,也开始撸袖子,闷头满院子的找大刀。 于是乎,此刻的院落中,玉凌寒和老陶怒火中烧的喊打喊杀着,有撸袖子的,有扯着嗓门喊人的,有四处找利刃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处于失控状态之中。 九曲几度欲张嘴插话让他们先冷静冷静,可就是苦于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其实,他只是想告诉玉凌寒,“你们只见过两次面,人家明公子算不上辜负了你,也根本不是什么勾三搭四的。因为,从头到现在,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在想着他是你未来夫婿罢了。 可明公子呢?他是压根就没觉得,也从来就没有想过,他同你是有任何的,一丁点儿的关系的!说不定,他早就忘了你是谁了?” 然而,他想了想,还是作罢。 因为,同谁谁讲道理,也别同玉小太岁讲道理啊。 她若是可讲道理之人,那玉小太岁的名号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算了,还是不说为妙!少惹闲气罢。 要打要杀的就由得他们去吧!懒得理他们了。 看着九曲垂头丧气又默默无言的走了,玉凌寒和老陶也默默对视一眼,开始用眼神交流。 玉凌寒:“老叔,寒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老陶:“一点都不过分,咱姑娘想打折谁的腿咱就打折谁的腿!” 得到了老陶的撑腰,玉凌寒才展颜舒心一笑,“陶叔,我要去睡了,明日一早就出发去抓那个负心汉去,抓到了我再亲自打折他的腿。” 其实,玉凌寒是故意闹这么一出的,她只是想引开九曲的注意力,不想他再提起季水蓝的事情来。 总之,对于季水蓝,她很困惑之外,还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 季水蓝悠悠的醒转过来,轻呼一声,“阿莫。”阿莫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他的熊猫眼就知他一夜未睡。 季水蓝眉头一皱,“你昨夜为何不睡?在这山庄里,还有何不放心的吗?” “因为,”阿莫迟疑了一下下,“属下昨晚在空中发现了一只赤腹鹰。” “哦!是秦云的那只鹰吧,放心,人是不会进到庄子里来的,因为他是不可能会打草惊蛇的。” 这个道理,阿莫自然也是懂得的,但他又岂能放心得下呢?所以是必须,一定要守着主子的。 季水蓝半坐着,忽然饶有兴趣地看着阿莫,“阿莫,关于西府的四大杀手,你了解他们多少?” 四大杀手哦,名字凶猛,然阿莫突然就轻蔑的笑了。 他将主子扶起来,一边服侍他穿衣,一边吟道:“西府四月芳菲尽,玉面推官笑春凛。” 季水蓝勾勾嘴角笑了:“是呀!夏候平才高八斗,他手下的杀手都不叫作杀手,而是尊称其为“推官”,还真有意思。” “我呸!”阿莫是笑着呸的,“这个西平王最好笑了,他平日里最是忌讳人家说他有勇无谋之外,还妄图与公子您并肩,终日假模假式的在一间全是书的大书房里处理事务。这些都倒罢了,他还尊称西府的四大杀手为“推官”,什么大推,二推,三推,四推的,他也太能作了吧?” 季水蓝正色道:“推官,大唐始置之时,掌推勾狱讼之事,至本朝改掌治刑狱,各路总管府及各府都有设置,为从六品官员,西王府有推官之职,也份属正常。” 阿莫继续不屑:“可是,就连至高无上的三司衙门,门下也最多设左右两名推官而已,他西王府倒好,一设设四名,所以,外界才有那嘲讽的诗句出现呢!” 季水蓝沉吟片刻:“西府四月芳菲尽,玉面推官笑春凛。这意思是在说,西府的四大杀手男的就貌比潘安,女的就容比花娇,这一点倒还是没有夸大其词的吧?” 阿莫不甘心的点头,“是的,是这样传闻的,属下也曾经见过那二推齐光,他还当真是个阴冷的美男子呢。还有那三推秦云,就是现在趴在庄外的那一位,据说也长得是人模狗样的呢?” 人模狗样,这个比喻好,连季水蓝都回心的笑了。 阿莫想了想,又道:“对了,他们除了有这推官的名头,还各自另有响当当的名号呢?听说都是西平王赏赐下的,就是为了显得他有才气,可这个大推的名号,属下至今是一无所知的。” 季水蓝笑笑:“二推~浮光掠影齐光,三推~轻云蔽月秦云,四推~暖玉生香卢香,这三推都有了,唯独大推没有名号,是吧?想来,不是他没有,而是夏侯平将这位大推隐藏得极深,有可能因为其是西府最厉害,最神秘的杀着,恐怕是谁也没有见过其真面目的。” 阿莫:“别说大推世人不知道了,就连那新晋的四推,世人也是知之甚少的,就知道其叫作暖玉生香卢香,但连其是男是女都无从知晓,这个夏侯平也太故弄玄虚了吧!” 季水蓝继续整理着衣衫,还习惯性的拿起了常用的蓝色锦帕。 “公子,刚仆人来传了玉姑娘的话,说她们快准备好了,唤我们前去山庄门口集合呢。”老包站在门口揉着惺忪的睡眼。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哎,可恨春夜短,恨故事未完啦!“季水蓝忽然就悠悠叹息了一声。 阿莫和老包都接不上话来。 可阿莫突然又想起一事,问:“公子,您出门前就叮嘱属下一定要带上那支竹笛,原来是您早就算到我们会来千雪山庄,也早就算到玉姑娘她要为难于您,要您亲手制作竹笛送给他。公子您真是算无遗策,太神了!” 老包立马附和:“真是太神了,公子真的太厉害了,您怎么什么都能算得到呢?” 阿莫:“也不全是靠算计,应该是说,公子一出王府后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他的计划当中的。而且,公子他本来就是神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占卜算卦,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老包肯定的点点头,“对,你看公子连昨日走到哪里会下雨都能未卜先知,老包就服公子这本事。” 季水蓝:“你们俩继续吹,使劲吹,你公子我也是飘不起来的,当然也是不能自个飘到那庄子门口去的,还不赶快来护我,玉姑娘他们正在等着呢!” 老包和阿莫都笑了,阿莫赶紧上前去搀扶着主子,老包则去拧包袱。 季水蓝边走边看了老包一眼,低声道:“老包,所谓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占卜算卦这些,公子我也都是略知一二的,不要想得太玄乎其玄。我不过就是平常爱看一些各地的地理杂记啊,游志一类的书籍,所以对各地的山川地貌,风土人情都有一定的了解。 就比如吧,自我们入蜀以来,连续几日都是日头高挂,气温亦高于往年的同时期,且无南风,闷热异常,想来在此山中,如此不出两日,便定会有一场大暴雨降临。 而且,在以往几年,此处皆是如此,热着热着便有一场大暴雨席卷而过。也因此,我才故意在路上拖慢了行程,预计着走到千雪山庄附近,也正是大暴雨来临之际,懂了吗?” 老包:“懂了,公子,如此说来,您就更加厉害了啊!” 季水蓝无奈,加快了往前走的步伐,临到庄门口之时,突然又回头望了庄内一眼,依依不舍的。 “宁静小院之中庭,饮冰镇梅子汤,月下听故事,似这般清静美好的时刻,日后怕是不可多得了,一出了这山庄之门,便是血雨腥风,尔虞我诈的茫茫江湖了。” 第29章 走马帮主 山庄门口,玉凌寒正把玩着手中的竹笛,便远远见着季水蓝一行三人缓缓地走了出来。 老包一看见陶庄主,便陪着笑脸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围着后者转了两圈,又再转了一圈,还搓着双手,欲言又止。 自然,他的眼光一直是垂涎欲滴的落在那根索宝棍上的。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陶庄主想了想,便豪爽的将索宝棍递到了老包的手中。 老包一怔,接着就兴奋的接了过来,当然不忘记给陶庄主揖了一揖。 但老陶的这一豪爽行为,却让不远处的九曲极其不爽加不忿。 他顾不上保持平常温文尔雅的形象了,大声嚷嚷着,“老陶,你这算什么?平日里我是想摸一摸你都不让,现在竟然仍由他一个外人拿着,抚摸着,你太过分了!” 陶庄主白了他一眼,“人家年纪大了,还那么喜爱听咱们放山人的故事,咱们就应该尊老爱幼,尊老,懂吗?” 想了想,他又冒出一句,彻底堵住了九曲的嘴,“不过,你可不属于幼那一类的哦,别想多了,去好好照顾姑娘去。” 九曲原是最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但在玉凌寒和陶庄主这里,他是没辙的。 因为,他们二人是一个比一个还愣!一个比一个还无法无天! 九曲却要随时保持清醒,要给火一上来,就能把房子给烧了的玉小太岁收拾残局。 所以,别人可以胡闹,他却不能。 此时,玉凌寒淡淡的扫了一眼近前的季水蓝,见他脸色一如往常的净白无颜色,但精神还算不错,走路都没要阿莫扶着呢! 也就是说,昨晚的那碗冰镇梅子汤,并没能镇住他。 所以,她又开始有些迷糊疑惑起来,“难道说,他真的不是北静王吗?” 正想着,季水蓝却直直向她走来,眼望着她手里的竹笛,温柔脉脉的问:“这竹笛,姑娘觉着可用吗?” 玉凌寒将竹笛举起来,熟练的在手指上绕着圈儿,道:“还没吹过呢!我就是习惯手上要有个物件,好随时打人呢!” 说话间又瞥见了季水蓝手中的蓝色锦帕,调侃道:“季公子不也是如此吗?” 季水蓝举起手中的锦帕,正要言语,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朗明亮的叫喊声,“姑娘等等……”。 众人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正有一匹白马由桃林里疾驰而来。 玉凌寒在听到声音之时,便警觉的立马往老陶那里靠了过去。 而且,她还迅速地躲到了老陶身后。 马蹄声近了,是一匹全身雪白的小白马,马背之上还有个年轻男子,一身黑色劲装,长得是一派正气凛然,渊渟岳持。 他由马上利落的飞身下马,双脚落地无声,眼寻着玉凌寒所处的方向后,便旁若无人的直直向她走了过去。 老陶见他走过来,本来是想往侧边让一让的,奈何身后之人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令他动弹不得。 那年轻男子站在老陶身前,因他身高远远高于前者,故略一歪头,玉凌寒便根本上是无所遁形的。 那人双目灼灼的看着她道,“华良见过玉姑娘,你这是就要走了吗?” “嗯嗯,是的,就要走了,有事有事。”玉凌寒仍旧缩在老陶身后,随随便便的就应付了两句。 然老陶却趁此机会就笑嘻嘻的向前跨了两大步,让身后之人躲无可躲外,还兴趣盎然的打趣道:“哟!华小帮主这又是赶来送礼来了啊?还真是姑娘在哪里,你都能找到她呢!这次送的又是何礼物啊?可否让老陶我帮你掌掌眼呢?” 华良大大方方的将手中缰绳牵了一牵,言简意赅,“呶,就是这匹小白马,是华良送给姑娘当座骑的。” 老陶又上前几步,围着那周身似雪白的小白马转了两圈,故作嫌弃状,“华小帮主,这还是匹马崽子吧?你确定它能驼得起姑娘吗?咱们姑娘如今可是大人了,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咯。” 华良严肃的点点头,再一本正经的回,“陶帮主勿担忧,姑娘她身量纤纤,自然是没问题的。而且,你别看小马年龄小,它可是草原上最聪明最忠心的马儿呢。” 他一个昂昂九尺男儿,在众人面前夸赞一位姑娘,没有丝毫的羞涩之处,竟然还面不改色,且一派磊落爽朗之风范。 季水蓝都不由得直直看向了他。 这样热闹又有趣的场面,又怎么能少得了顾九曲呢? 他也立即跑上前来,手摇折扇围着小白马打转,兴趣盎然的问,“华小帮主的意思是说,这匹小马竟是匹不可多得的良驹,何以见得呢?” 旁人一看一听,都知道老陶和九曲是在故意找茬打趣的逗华小帮主呢? 可是,他却仍然是一本正经的正色回,“二位这是信不过华良的眼光吗?华良我平生见过的马匹,可比二位见过的人还要多,要分辨一匹马的优劣,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这句话让老陶和九曲都不由自主的点头赞同,且是由衷的赞同。 华良可是从小在马群中长大的人,他刚学会爬,便就跟在马屁股后面爬行了。 所以,论这识马断马的本领,他若称第二,这天下便没有人敢领第一了。 下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华良走到玉凌寒身前,将缰绳郑而重之的往她手里一放,直视着她的眼神温情脉脉,但却声音朗朗,“玉姑娘,这匹小白马是华良由千里之外的呼伦湖草原带回来的,它乖巧懂事又忠诚,可日行千里却又平稳舒适,送给你,相信你一定会喜欢它的。” 后者则被动的拿着缰绳,且还得要躲避他那赤诚的眼神,很是无奈的,讷讷的回,“谢谢你啊!你送给我的礼物已经够多了,太多了,真没必要次次都送的,下次可千万千万别再送了,知道吗?” “那怎么行!华良小时候就答应过姑娘,凡是好的东西就一定是要收罗来送给你的,姑娘你值得拥有这世间所有的珍贵之物。” 这位满脸正直正派的帅气小哥哥,怎么一出口全是甜言蜜语呢? 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一本正经的严谨严肃的说出来的。 这同他的那张正直古板脸也太不搭了吧? 阿莫和老包两人是人眼睛都看直了。 老陶和九曲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了,此时只顾围观着那匹白马,啧啧称赞,声声惊艳! 季水蓝也是真真的不淡定从容了。 他要如何淡定从容呢? 这位英气磊落的男子一出现,就不停的在向玉凌寒表白呢。 而且,由他的言语之中得知,他一直都有在送各种礼物给玉凌寒。 最要命的是,他还是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不停的送呢! 所以说,他可是从小和玉凌寒一起长大的,所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还有,他对玉凌寒的喜欢是如此的直白深厚,虽没有将喜欢二字大声的说出来,但却将喜欢由实际行动霸气的表露了出来。 这一切,可让季水蓝如何淡定从容呢? 不过还好,唯一的安慰就是,玉凌寒一直在躲避着他,并没有回应他的热情。 看来,那小子是一厢情愿的在单相思呢? 他转身问阿莫,“这位华小帮主是谁?” 阿莫迷茫的摇摇头,同时很是自责和惭愧。 自己一直在监视着玉府以及玉家商会,几乎掌握着他们的所有情况。 可是,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华小帮主呢?他竟然从来不知道玉家还有这号人物呢? 失职了!严重失职了! 阿莫正在自责之时,九曲悠悠然的踱了过来,随口一答,“这位华小帮主名叫华良,是我们玉府走马帮的小帮主。他十天前才接任的帮主,大家都还不太习惯,故一直称他为华小帮主呢?” 阿莫暗暗倒抽一口凉气。 眼前这一位年纪轻轻,光明磊落又古板正直的痴情男子,竟然是玉家商会中最大的帮会“走马帮”的少帮主。 不对,不是少帮主,他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帮主了。 阿莫望向季水蓝,后者的眼神安慰着他,“这不怪你不知道,十天前我们刚出来,消息有所延误也是正常的。” 是的,季水蓝可不在乎他那什么“走马帮”帮主的身份,他在乎的是,他与玉凌寒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身份。 原本,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机会陪着她,可以守护着她一起长大的,不过…… 容不得他多想,那厢华良正在同玉凌寒依依惜别呢,“姑娘,华良这就要走了,这次是要带马帮翻越雪山,去莲花圣境——墨脱,是去收购山里的药材的。听说那里的雪山很美很陡很险,所以民间有句话叫作——墨脱归来不言路。 不过,就算那山再高再陡,姑娘都勿需担忧华良,我们走马帮行走的,就非那平常之路,反而是越陡峭越难不住我们的。 还有,只要翻过那些群山,去到墨脱县城,那里除了有许多珍稀的药材外,还有许多珍稀的物品,如乌木筷子,木碗,还有各式各样精美纤巧的门把竹编。 对了对了,山岗上还长着最最鲜美的青岗菌,华良都会带回来给姑娘的……” 第30章 自作因果 华良声声热忱,字字不舍的,又自作多情的在同玉凌寒告着别,季水蓝虽越听越不是滋味,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着。 他就是想再听一听,这位一腔情深的华小帮主,接下来还有何惊天动地之情话绵绵。 然而,九曲却不给他机会了,招呼着,“各位,我们先走吧!华小帮主且还有得啰嗦呢?” 老包赶紧将索宝棍双手恭敬的还给了老陶后,站到了季水蓝的身侧。 于是,九曲根本不再管玉凌寒求救的眼神,带引着季水蓝他们向庄门外走去。 临到门口时,季水蓝忍不住转头扫了一眼,那位华小帮主仍自一板一眼的,像背书似的深情诉说着,玉凌寒则手足无措的想走又走不了,只得一直陪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脸…… 他们一行人又穿桃林,过小桥,很快便步入了墨竹林内。 一踏进这幽深静谧又奇幻诡异的墨竹林,老包就开始不痛快了,便没话找些话来发难,“九曲兄啊!观这位华小帮主的言行,难不成他是你家姑娘的未来夫婿吗?” “哈哈哈!”九曲未答先笑,“这该如何说呢?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老包不干了,仗着嗓门儿大,又问,“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这有何难答的呢!你们玉家人办事就是不爽快,总爱故弄玄虚。” 九曲没有生气,反而是温文尔雅的回,“呵呵,老兄一语中的啊,这可正是我玉府行事的作派呢!玉家人办事从没道理可言,全凭率性而为,天下人皆知啊!” 明明是毫无道理的一句话,却偏偏噎得老包是哑口无言的,随便还暗喻了他的孤陋寡闻。 阿莫看了一眼季水蓝,知道他心中所疑之惑,便接下了九曲的话茬,转退为进,“不过,在下甚为好奇,这玉姑娘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子怎么倒怕起这位华小帮主来了。” “哈哈哈哈哈……”九曲再次爽快的大笑起来,“阿莫兄也是一语中的啊,我们家玉姑娘是谁都不怵,就独独怵他。” 阿莫:“愿闻其详!” 九曲看了眼幽深的墨竹林,觉着这前路且长又无趣得很,倒是可以闲话一番的。 当然,他原也是想说给季水蓝这位正主听听的,再有就是为了多放放迷烟,再彰显彰显玉凌寒是如何个二愣法的。 于是,他放缓了脚步,轻叹一声,“说来,这都是咱家姑娘自作的孽缘啊!话说那年姑娘她才十岁,正逢玉老爷的寿诞,华老帮主便带了小华良去玉府给老爷贺寿。 这小华良虽然只比姑娘大两岁,但行事作风是一板一眼,循规蹈矩,且不苟言笑,就像个小夫子似的,难以接近。 寿宴之上,华老帮主要他表演骑术为大家助兴,他一骑上他那匹小黑马,立即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便在马上翻转腾挪,英姿勃发的表演起他精湛的骑术来。彼时,小玉凌寒是兴奋得将小手都拍疼了,小嗓门也都喊哑了。 她待那位小夫子表演完后,便跑上前指着他道:“小哥哥,你的马骑得真好,小寒长大了要嫁给你。” 此时,旁人都以为这位不苟言笑的小夫子,肯定是沉默着,远远躲开这位被娇惯得无法无天的小姑奶奶的。 然而,他并没有躲,而是一本正经的想了想,再回,“我答应你,等我们都长大了,就来提亲。” 小玉凌寒高兴坏了,又指着他带来的小黑马道:“这马我要了。” 华良:“可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以后但凡我见到好的东西,我也都会带回来送给你的。” 当时,咱家姑娘还和他勾了小指头,在口头上定下了此桩娃娃亲,两家大人在一旁是乐呵呵的,也任由着他们俩个小娃娃私定了终身。” 老包听完,立即马脸一沉,“说来说去,那他不就是玉姑娘未来的夫婿吗?你刚为何又说不是呢?” “嘿嘿……”九曲冷笑两声,理直气壮的回,“咱家玉姑娘从小到大,这说话行事全凭一时喜恶,这十岁上头她自己给自己定下的娃娃亲,不出两月便给忘得一干二净的了,自然是不能算数的啊。” “这!”老包再次语塞。 就是这么神奇,每次九曲一点儿道理都不讲的话,偏就能噎得老包哑口无言。 “但是,那位华小帮主却是位信守承诺,言出必践之人,对吗?”季水蓝忽然就悠悠的插了一句。 九曲颌首赞同,语气中带着无奈,“对呀!咱们这位华小帮主外号华夫子,他自然是牢牢记得他十二岁时许下的亲事,允下的承诺的。于是,他便一直践行着自己的承诺,一收罗到好的物件,无论姑娘在哪里,他都会亲自送上门去,十年如一日,风霜雨雪皆无阻啊!” 季水蓝:“所以啊,这华夫子一身正气加一腔深情,你家姑娘又偶尔会想起这段孽缘是她自己亲口作下的,便既不能打他,也不能骂他,就只好见他就躲,对吧!” 九曲再次颌首,“正是如此!反正啊!这种场面我们都已经见惯了,这十年来,那华夫子送给姑娘的礼物啊!上至天上飞的,下至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不下上千件咯。而且,他也只有在见到姑娘时,才会滔滔不绝的讲出许多话来,且情话绵绵不绝,真正是个怪人,妙人儿来的啊!” 季水蓝也莫名苦涩一笑,天下间竟还有这般痴人。 可是,老包却不依不饶的开始皱眉头,想对策继续发难,假装一拍脑门嚷嚷着,“对了对了,我记起来了,你们玉府的玉姑娘在几年前是许了人家的,听说男方还是位尊贵的王爷呢?那这门亲事不会也不作数吧?” 别以为这句话就能难倒九曲,他脚步未停,朗声回,“这是两府长辈三媒六聘定下的,自然非同儿戏,岂能不作数呢?只不过,据说咱家这位未来的姑爷身子骨不大好,连迎亲大婚之事都一拖再拖,这结果嘛,便不得而知了。” 老包又被噎住了,他转身心疼的看了一眼季水蓝,自责不已。 都怪自己话太多,才无端引得这个九曲又诅咒了王爷一回。 季水蓝面无表情,他身旁的阿莫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这华小帮主知不知道玉姑娘是订了亲的呢?” 九曲:“他当然知道啊!” 九曲的表情不言而喻!华夫子岂是那般庸俗之人呢? 阿莫默默点了点头。 …… 季水蓝静静的在车里坐着,两刻钟以后,玉凌寒才轻飘飘的飘了进来。 车子缓缓前行着,俩人都没有说话,车内气氛一度很尴尬。 “恭喜玉姑娘得了一匹良驹,千金易得,良驹难求。”季水蓝先开了口。 “良不良的,我不在乎,但它通体雪白,就算是当个小宠物养着也是招人喜欢的。”玉凌寒满心欢喜的如实回答。 说实话,她是一见到华夫子就怕就想躲,也不喜欢他老是送礼给自己的。 可这一次这份大礼,让她是喜欢得不得了的。 她喜上眉梢的神情让季水蓝很是不快,便咽下了一口酸水,故意问,“那姑娘给小白马起名了吗?” “起了,就叫小白,以前有匹黑的叫小黑,刚好凑成一对。”玉凌寒抬起她清澈透明的双眸,一脸正解。 “咳咳!”季水蓝忍不住咳了两声,是当然不敢笑出声来的。想了想,婉转的道:“小白好像太随便了一些哈!华小帮主说过此匹马不仅通体雪白,忠诚机敏,还能日行千里,应该给他起个更有意义的名字,才能配得上它吧?” 玉凌寒:“……嗯,你说的对,要不就叫它长白吧?” “咳咳!”季水蓝又为了忍笑假咳了两声。 如此蹩脚的演技,岂有不被拆穿之理。 玉凌寒冷冷一笑,“别咳了,名字不好听你直说就行,想笑你也尽管笑就是,回头别再憋出内伤来,本来就病得不轻了,难道你自个不知道自个的事吗?” 明明是处于下风被嘲笑之人,一句话就转败为胜,妥妥的占了上风之位。 季水蓝含着苦笑,“多谢姑娘提醒,季某知错了。” “人孰无错,知错能改就好!那你就好好的给我的小马想个好名字吧!” 好家伙,三言两语之间,这给马起名的任务,便自然而然的搁置到了季水蓝的头上。 可不嘛,是他提议说要给小马起个般配一点的名字的。 季水蓝只想了一想,便抬起眼皮轻轻道:“前有踏雪无痕,今有飞雪凌空,就叫它“飞雪”吧。 常有神驹被命名为“踏雪”,他倒好,直接就来了个更高一层的飞跃,直接叫“飞雪”了。 一个“飞”字,何其神妙! “好好!这个名字好,我喜欢!”玉凌寒兴奋的轻拍起她的玉手来。 趁着她高兴,季水蓝弯腰看着她,试探的问,“这位华小帮主倒是位痴情赤诚之人,想必姑娘对他也并不讨厌吧?” “不讨厌啊!”玉凌寒脱口而出,转念又愁眉苦脸的道:“然也说不上喜欢呢。” 果然,只是那华小帮主的一厢情愿呢!季水蓝彻底松了口气,便继续循循善诱,“姑娘既然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便还是当他是好朋友的,对吗?” 玉凌寒:……使劲点头。 “也就是说,姑娘是不愿失去他这个好朋友的,对吗?” 玉凌寒:……再次使劲点头。 见说到她心尖尖上了,季水蓝便开始放大招了,“姑娘想继续和他做朋友的话,便不能够再收他的礼物了。” “为何!” 季水蓝:“姑娘可听说过因爱生恨吗?” 第31章 循循善诱 “何为因爱生恨?”玉凌寒又蹙起了她那如黛秀眉,表达出对这个成语大大的不解来。 季水蓝便继续温和的耐心点化她,“多年来,华小帮主对姑娘一直是情根深种,痴情一片。倘若姑娘再继续收他的礼物,那就代表你并没有彻底拒绝他,这便给了他莫大的希望。可万一有一天,姑娘嫁人了,而郎君却不是他,你以为他会作何想呢?” 单纯如玉凌寒嘟嘟小嘴,“对我弃之如敝履吗?” “非也!”季水蓝严肃的摇着头,如啰嗦又严谨的老母亲,切切嘱咐道:“爱之深,恨之切,他会因为彻底绝望而恨上你,你们之间便自然是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玉凌寒:“……好像是言之有理,不过,华哥哥他虽然古板一些,但总不至于会这么小心眼的吧?” “你,你还称他为华哥哥。”季水蓝真是恨铁不成纲啊,又强自吞下一口酸水,继续忽悠她,“这种称呼太过亲密了,也容易让他想入非非,日后也要改,懂吗?” “我……他……你……” 若在平常,玉凌寒早就一言不合的就给他呛回去了,可今日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就想起昨夜他那含情带笑,温情脉脉的念诵情诗的模样来,心里便酸酸软软的,硬是对他发不出脾气来。 而且,居然还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自己应该要听才对。 季水蓝见她一副似懂非懂样,便继续对她洗脑中,“所以啊!姑娘若对他无意,便要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能再收他的礼物,更不能用如此亲密的称谓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要让他觉得你们就只是朋友而已,慢慢他就会断了这份念想,对你敬而远之,以朋友之心待你,岂不是更长久,更皆大欢喜吗?” “那以后,我……”玉凌寒困惑的摇摇头,眉间散出如烟惆怅,“我岂不是就没有礼物收了吗?像“飞雪”这样好的礼物,也再也没有了吗?”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送给你啊!”季水蓝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来。 “你?”玉凌寒的眉目间不只是如烟惆怅了,还有如人间烟火凡尘滚滚,纷繁复杂。 “对,正是在下。”季水蓝直起腰轻拍胸膛。 玉凌寒又开始犯糊涂了,“你刚不是说,我不能再收别人的礼物吗?收了会那个因什么爱,生什么恨的啊!” 季水蓝:“可我不是别人啊!我对你又没有情根深种,痴情一片的,所以往后也决不会对你因爱生恨的。” 玉凌寒仍是似懂非懂,借机狞笑着反问,“好像是有点道理哦。不过,你若不是别人,那你又是谁呢?” 我才是你的未婚夫婿,天定之人啊! 当然,这句话季水蓝只在心里嘀咕了一遍,发出喉咙的却是,“我是姑娘的好友兼盟友啊!姑娘莫不是忘记了吗?我们前两日可是定下了盟友之约呢?我陪你去追夫婿,然后你再陪我去游历名山胜地。” 玉凌寒愣了愣,鼓起腮帮子拼命摇头,“没忘!”心底里却一片哀怨冷笑,“不敢忘啊!此次出来不正是为了勾搭你而来的吗?” 季水蓝:“没忘就好!那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要不,趁在下身体还行,可以给姑娘作个向导,带姑娘先去那三山五岳的人间仙境一游,如何?” “人间仙境,世间真有这种好地方吗?不对不对,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先陪我去追夫,然后我再陪你去云游四海吗?”玉凌寒还算醒悟得及时,只不过嘴吐噜得快了些,将游历说成了云游。 只有和尚道士之游,方能称之为“云游”呢。 季水蓝以手抚额,心中开始哀怨,“这小姑奶奶,惯会插科打诨,混水摸鱼,一说到关键的问题,她总能及时又合理的反击回来。看来,想要在她这里讨到点好处,难哪?” 不过,有一点儿好处就是,明显的感觉到她没有前几日那么冲了,相反,还有些莫名的小温柔起来。 看着她手里的那根墨竹笛,似乎由昨晚上送给她后,她便一直拿在手里呢? 爱不释手便是如此了吧! 所以,她这是拿人手软心也跟着软了吗! 看来,自己昨晚的礼物和情诗攻略还是行之有效的。 至少,她没有一开口就诅咒自己是个短命鬼了。 所以,这温柔的美男计还是得要继续用下去的。 他抬头温柔一笑,“好的,在下就先陪姑娘去追夫就是了。不过,在下有一个问题要问,小郎君他为何要跑呢?” “他脑子有病呗,不愿入赘我家,就跑了啊!”很是理所当然的回答。 “这人不但脑子有病,还是个傻子吧!竟连入赘玉府都不愿意,想想多少人就算是争破了头,也是争不着半个后补席位的,他却竟然要逃婚,有病,的确有病。”季水蓝竟然严肃的同意了她的观点。 玉凌寒:“???还是季公子有见解,高瞻远瞩。” 季水蓝:“那姑娘有没有想过,他既然会跑,那将他追了回来,他又跑了,该如何呢?” “呵呵!”玉凌寒冷笑连连,“他如此不识抬举,此次将他捉回来,就打折他的双腿,看他还怎么个跑法。” 季水蓝:“姑娘言之有理,他若是入赘了玉府,下半辈子自然是打折双腿都不用愁的。只不过,那小郎君若成了个废人,他就配不上姑娘了。” 玉凌寒:“……有点道理哦!那依季兄之见,我该怎么办呢?” 季水蓝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他展颜一笑温柔敦厚,“在下一定会想个好办法,让小郎君心甘情愿的随姑娘回去的。” “嗯,那我就全听季兄的。” 随嘴说完这句温顺之言,玉凌寒不禁大吃一惊,她真是大惑不解自己的行为为何会如此反常。 是的,自己今日真是太过反常了,反常得连自己都有点害怕了。 怎么就对季水蓝温柔相对,言听计从了呢? 她抬起手中的竹笛扫了一眼,莫不是拿人手软了,连句重话都没法说出口了吗? 仔细想想,说来也怪,自从昨夜得了这只竹笛后,自己便一直爱不释手的随手拿着,莫不是这竹笛上被下了什么勾魂摄魄之蛊吗? 念及此,她拿起竹笛就转着圈的嗅了起来,边嗅边细细查看着,口中还配合着自言自语,“还真是有味道呢!难道这上面真有毒药不成吗?” 季水蓝愣了愣,转瞬便明白她心中所想了,便忍住笑在一旁帮腔,“这笛上面的确是有药的,不过不是毒药,应该是在下血液里的上百种药材之药。” 玉凌寒:“啊!”同时配以半圆着的樱唇求解。 季水蓝脸变正色,“姑娘莫怕,只是我在雕笛子的时候,不小心将手给雕到了,滴了几滴血在上面而已。你再仔细闻闻,这上面是不是有在下身上的这股药材味呢?” 玉凌寒对着竹笛认真的嗅了嗅,再将鼻子拱到季水蓝耳根旁也嗅了嗅,猛然就释了怀,“对对,就是这个味!” 季水蓝似笑非笑,半真半假的又道:“说不定啊!这支竹笛因为沾上了在下的血液,以后姑娘在吹奏之时,能有催眠之功效呢?” “这怎么可能呢?”玉凌寒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季水蓝也不欲再行解释,刚才他好一番的循循善诱加细致分析,兜着圈儿的才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话说得有点多,着实累了。 于是,两人便都慵懒的歪坐着,闭目养神。 …… 驿站内。 秦云恭身向夏侯平禀报着,后者也一如继往的手里抓着一卷书,却是在认真的听着他所述之言。 听着听着,他即刻放下手中书册,看向秦云道:“昨夜你没有跟进那个山庄去,做得好,此时本王可不想打草惊蛇。一个野山沟里的破庄子而已,不足为虑。” 秦云又低声回,“庄子或不足为虑,只是今日一早,庄外来了一个白马少年,他乃是玉家商会走马帮的新任帮主——华良。” 夏侯平猛的在桌案之上拍了一下,语气也兴奋起来,“哈哈,三推一出动,果然就有好消息。你不知道,这玉家的“走马帮”才是本王的心头大患啊!哼哼!如今五湖四海之内,名门各派早也烟消云散,唯有这个“走马帮”,是以玉家商号名下的一个运输马队为由,才得以存活下来的。” 秦云略抬起眼皮,“据属下得知,如今玉家商通四海,货达天下,无论是在茶马古道,还是邻近番国,都能见着玉家的商队。而这些商队说白了,全都是些走马帮的帮众们,所以如今走马帮内不仅良马无数,人才济济,且还帮规森严,日益壮大,大有成为第一大帮派之嫌,今上他还能容忍吗?” 夏侯平略一沉吟,“走马帮虽日益势大,但除了走南闯北的为玉家运输货物外,是从不管江湖官府之事,一直循规蹈矩,谨小慎微的做着本本份份的商队之事,故官府才从来都抓不着他们的把柄。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为玉家的生意与达官显贵们都有勾连,故今上才不好发难。只不过,本王从来就不相信,这个“走马帮”它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商队吗?哼哼,看本王如何一步一步揭开他的真面目来。” 夏侯平又沉默了一会儿,对秦云道:“你去继续盯着夏候豫他们,只要找到玉府的那个秘密,到时候不管他是马帮还是骡子帮,是一个都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的。” 第32章 羊落虎口 平乐镇上。 晨,旭日东升,长而狭窄的街道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偶尔传来几声小贩亮丽高亢的叫卖声。 明月松不往人多热闹的地方挤,却带着秦紫烟专往闹市暄嚣之中的僻静地带而去。 而这些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往往是乞丐们集结之所在地。 明月松只是个读书人,原本也只是个画坊的小坊主,但他却懂得,若要去打听这城内三教九流的消息,就得要去找遍布于城中的乞丐们,是准没错的。 他们于闹市乞讨,虽装聋扮哑,但实际上却耳聪目明,诸般小道消息皆敛于心中。在这城中,若论各类消息之灵通广泛,是没有人能比这些乞丐们知道的还要多的了。 明月松正是清楚的知道这一点,这两日才带着秦紫烟东奔西走的去找他们打听消息。 然而,明月松只顾着一心一意的在城内各处打探消息,却全然没有留意身后跟着的尾巴们。 他身后的尾巴可不只一条,还有数条之多呢! 一条是西平王府的周庆和土猴,他们奉命紧盯前者,并将其的一举一动上报。 最重要的是还要在暗地里保护住他,要让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去见该见的人,做该做的事。 这是西平王吩咐下来的原话。 另一条则是北静王的手下了。 当然,还有玉家的人紧随其后呢。 明月松现在可是个香脖脖,这么多人都在围着他打转呢! 只不过,周庆和土猴在紧跟着明月松之时,却全然不知自己也同样处于别人的监视当中罢了。 第一日,周庆就见明月松带着个体态丰腴的姑娘出了门,那姑娘虽带着个帷帽,也看不清其长相,但是,这可把周庆给高兴坏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所收获了。 随后,他便跟着明月松满城的打转,结果转来转去才发现,他是满角落的去找那些乞丐打听消息去了。 当然,他也很快打听到了明月松所要打听的消息,原来是他和那位姑娘在客栈中不见了重要的东西,如今是在打听有没有找回这些失物的可能性? 或者是说找回失物的某种渠道。 两日匆匆而过,在客栈外的阴影处,周庆开始纳闷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书呆子还在江湖救急,英雄救美吗!若他们一直找不到失物,是不是便会一直在此转着圈的找下去呢?那王爷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岂不是完成不了吗?” 最关键的是,王爷的任务下得也是不明不白的,搞得自己也糊糊涂涂的,就这样跟着他满城打转,那何时才有个尽头呢? 周庆正在眉焦火辣之时,一个影子一闪,一阵阴风一吹,有只手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他的手中便多了一封信函,耳畔还响起一道阴测测的声音,“拿好,王爷的手令。” 被吓得一激灵的周庆反应过来后,张口就骂,“臭影子,你是人,不是鬼,别老是像鬼一样凭空冒出来吓人,你就不怕鬼做多了,做不成人了吗?” “周庆,闭上你的臭嘴,信不信本公子将它给割下来喂野狗?”那一道影子又闪了回来,一张俊秀又阴沉的脸庞出现在周庆的眼前。 周庆虽不服气,但一见着这张阴沉沉的脸,便不敢怒亦不敢言了。 那人又阴笑两声,笑声消失,人影也随之消失。 周庆抹去了额际的冷汗,无声地咒骂随着嘴唇一开一合的进行着。 土猴向四周巡视了一大圈,确定周围再无任何的人影鬼影后,才讨好的一弯腰,轻声道:“头儿,那鬼影来干嘛来了?” 周庆这才想起王爷的手令,赶紧打开来看了,又再看了一遍,便对着土猴的耳朵密密吩咐了一番。 …… 终于,明月松花了好几两碎银,由一个小叫花子带领着去见了他那所谓的老大,又再接着花了多于先前三倍的价钱,获得了如下消息: “贵人们请前往嘉应府去吧,那儿城大地广人多,每逢初一十五,东郊土地庙后山拗,有个极为隐蔽的鬼市,周围数百里那些个不明来路的各色物件,往那处大都可寻呢。” 嘉应府,东郊土地庙,后山拗的鬼市。 也就是说,明月松的思路是对的,不过三日,他就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 他暗自庆幸!只希望偷走他绿玉环的人不明究里,将玉环送到鬼市转卖,那就可以将之找回来了。 自然,他便不敢懈怠,与秦紫烟商量了一下,遂立即回客栈去收拾行李赶往嘉应府去了。 他们二人刚走,周庆和土候狞笑着走了出来,后者献媚讨好的弯腰笑着,“还是头儿聪明,找个老叫花子随手一指,就帮那个傻小子指明了方向。” 周庆此刻却高兴不起来,拧着个眉头,“方向是指了,可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可是天天的跟着那书呆子呢,可对于他的事情,王爷怎么好像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呢?” 土猴:“头儿指的是王爷不但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何物,还帮他们先一步找到了不说,还要你给他们指明去处的事情吗?” “不只是如此,王爷还叫我们悄悄跟上去,随手刺他一剑,但又不准取他性命,你说这又是为何?”周庆的眉毛都快拧到一处了。 土猴也是大为不解,“奇怪哈,之前的命令不是要我们保护好他,随着他这条藤摸下去的吗?” 周庆摇晃一下脖子,“算了,别想了,王爷的深谋远虑,我们是看不懂的了,照指令执行吧。” 走了两步,周庆越走越狐疑,忍不住又开始吐槽,“你知道吗?那个书呆子丢的是一个荷包和一双靴子,然后那女人丢的也同样是一个荷包,另还有一只金镯子。荷包和镯子倒也罢了,一双破靴子丢了就丢了嘛,又有什么好找的呢?可他偏要找回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土猴谨慎的细想了想,确认没漏下任何重要的信息后才回,“头儿的意思是,他那双靴子不是双普通的靴子。” 因为脑中灵光闪烁有了不同寻常的发现,周庆正满脸兴奋,“对,他那双靴子肯定大有问题,说不定就有王爷想要找寻的线索呢?” 土猴同样一脸兴奋加讨好,“头儿就是厉害,能想到别人所想不到之事。” 周庆合起双手当空一拜,“天灵灵地灵灵,老天爷土地公保佑周庆我能先找到那双靴子,然后再从中能找到王爷想要的东西,这样我周庆就会时来运转,大功一件了。” 土猴自然是跟着疯狂谗言献媚,“对,到时候头儿就是西王府的大红人了,那谁谁谁,王爷跟前的那四大推不都得靠边站了。” “别废话了,走,追上去,先随手刺他一剑,然后再先行赶到嘉应府去,小心行事,别将事情给搞砸了,懂吗?” …… 平乐镇离嘉应府不过一百来里路,明月松他们因是临近午时才走的,故黄昏时分才赶到城外十里处。 这是一处山岗,山多林密,行人稀少,但树影绰绰,风声沙沙,寂寥的让人汗毛都为之倒竖。 明月松由车里探出头来问车夫,“老师傅,此处好安静,可还安全吗?” 车夫:“公子放宽心,此处离城门不过十里,此前倒没有听说过有不安全的事情发生呢? “那就好,麻烦你快点,要赶在关城门前进城哦!” 正当老师傅扬起马鞭,催马赶路之时,路中间凭空多了四个彪悍凶猛的蒙面之人,手里提着大刀,牛眼一瞪,再一声吼:“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欲要从,从,从此路过,留下所有钱,饶你们不死。” 老车夫只听到第一句,便吓得跳下车抱头蹲在地上簌簌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月松听着这结结巴巴又半生不熟的山贼之行话,还是本能的一伸手扶住了里侧的秦紫烟,一抬头明晃晃的刀刃已经撩开了马车的门帘,“通通给老子滚下来。” 明月松扶着秦紫烟下了车,审时度势,便要将手中的包袱扔过去以求保命,不料秦紫烟一伸手就护住了那包袱,“不能给他们。” 那山贼闻听一声恶吼,“这小娘子还真是要钱不要命啊!想找死大爷我送你一程。”说话间扬起大刀就向秦紫烟砍了过来。 明月松大惊,又本能的将她往身后一带,眼看着那大刀就向他当头当面的落了下来,不料秦紫烟随势将他往后一拖,这才险险避过。 一刀落空,那山贼自然大怒,又挥刀猛进,这次的目标依然是明月松。 明月松本是一介书生,见那刀刃近在咫尺,知避无可避,便将眼一闭,心中悲痛遗憾,一声长呼,“兄长,弟有负您之重托,就先走一步了!” “嘶!”然后是刀砍进血肉的声音,有人紧紧抱住了自己,然明月松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乍然间还以为进了天堂呢? “啊……”一声女子的惨叫将他唤醒过来,睁眼看去,原来是秦紫烟扑在自己身上,护住了自己,那刀便砍入了她的右肩之上,鲜血喷涌而出,她整个人瘫软着挂在了自己怀里。 明月松正惊魂未定,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大刀又挥舞着继续劈着,正想着“我命休矣,还连累了秦姑娘之时”,那山贼却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随之,一个少年人笑嘻嘻的跳了出来,双手一拍,笑道:“咦,此处又不是荒山野岭的,居然还有山贼,难道这山贼是新入伙的,还没摸清门路不成吗?” 惊魂未定的明月松扶着秦紫烟一下就瘫坐于地,依稀明白是眼前这少年人救了自己,便对他点头示意,“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第33章 十八学士 天色将暗未暗,那少年衣着华丽,身上的宽松白袍上绣着艳色的山茶花,在晚霞之中格外招摇。 只见他撇嘴甜笑,面似傅粉,眼眉儿弯弯,酒窝儿浅浅,竟人美语骚的唠起嗑来,“兄台,这救命之恩嘛,是当然要谢的。不过现下你家娘子受伤了,还是先救她要紧!救命之恩咱容后再议,不打紧,不打紧的。” 明月松苦涩一笑,简单解释了一句“她不是我娘子”后,也顾不上再与他对话,便起身手忙脚乱的查看起秦紫烟的伤势来。 那少年看不过眼,弯下腰来帮着他将人扶上马车坐好,又见着明月松仍是一筹莫展的样子,便叹息着由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出来,撅着嘴,“哎哟,本公子还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你扶好,我给她上药。” 明月松刚把人扶正,那少年想都不想的双手齐上,“刷”的一声,一下就将秦紫烟肩上的衣裳给撕了开来,急得明月松猛的移开视线,口中直嚷嚷着,“公子,非礼勿视!” 被他一嚷嚷,加上一片雪润丰肌映入眼帘,那少年似乎才意识到,被自己撕开衣裳的乃是一位女子,便也惊慌失措的随着他嚷嚷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然后,便没有了然后,一片静寂无声。 明月松忍不住由眼皮缝里望了出去,只见那华服少年闭紧了双眼,双手握拳停留于半空之中,一动未动。 “哎哟,好痛!”刚好秦紫烟悠悠醒转过来,双眼皮乱颤,疼痛难忍的轻声呻吟着。 明月松这才一咬牙道:“公子,还是烦请你给秦姑娘上药吧?” 那少年眼皮未动,圆润嘴唇微启,问,“不是说非礼勿动吗?” “救命要紧,况且你是医者,也算不上是非礼勿动!就请快点用药吧!”明月松眼见秦紫烟难受,便赶紧找了一套托辞,自圆其说。 “也对,我乃是医者,医者仁心,医者父母心,医者眼中手下又岂有男女之别呢?”那少年自我开解般的自言自语着,才猛地睁开双眼来,双手齐动,很快的便将药粉均匀涂抹于伤口处后,又由怀中掏出一条长布,往她手腕下麻利的一缠一绑,便完成了整个医治的过程,遂轻松一拍手,“好了。” 明月松这才转过头来,五官布满疑问,“公子你真是位医者。” “对啊!”那少年眨着深黑闪亮的大眼,“名门之后,不过资历尚浅,涉医未深,但应付这样的伤口绰绰有余,绰绰有余,公子且放宽心,姑娘过几日就可安然无恙了。 明月松苦苦一笑,原本是临时临急才找的说辞,不料竟一语成谶,他倒真的是位医者呢。 而且,直到此时,他才有时间思索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不久之前,眼前这华服少年轻轻一举手,便放倒四个凶汉,他是如何做到的? 因为疑惑,明月松又细细打量了他两眼,见他美得很是耀眼夺目,双眸似星闪耀,一派纯真呆萌之美少年的小模样,但却偏偏又天生一副热心肠,啰哩八嗦的话奇多,见人就一副自来熟,仿佛认识了对方好多年似的。 这样的少年,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不过,坏人的额头上自然是不会刻上“我是坏人”这几个字的,所以防人之心仍不可无。 特别是目前自己尚肩负重任呢!任何接近自己的人,都不可粗心大意,掉以轻心。 明月松见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年,突然凭空出现救了自己,便东想西想的一派戒备森严,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早几日,秦紫烟半夜主动跑到他屋里去求救,这不是更可疑,更该防备吗? 就算她不可疑,好歹你也该像此刻一样的前后思量一番才对啊! 可他却偏偏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顾虑,三言两语之间便与她结成了盟友,共同进退。 看来,面对敌人,女人天生便是占有优势的。 一个个的娇弱温柔,便可以令天下男人自觉放下心中手中之武器。 见着明月松一派戒备之神色,那美少年又深深一笑,“兄台,别再想了,再想下去城门就要关了。 “哦,对!”明月松醒悟过来,这才探头出去叫道:“车夫,我们走吧!” 自然是没有人会回应他的,小半个时辰前,车夫早就吓得抱头逃命去了。 那美少年又灿烂一笑,问明月松,“兄台,你高姓大名啊!见了面后,你也还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呢?现在你可以问了。” 明月松:“???在下姓明名月松,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我叫十八学士,明大哥,你唤我小十八就行了。” 在相互报了姓名后,不得了,那美少年的自来熟模式又开启了,这次仿佛是打对方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他似的,当下就将称呼由兄台改为更亲近的明大哥了。 明月松却还在咬文嚼字中,“十八学士,公子姓十还是姓八。” 好歹明月松也算是个博学多识之人,但有生之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两个姓呢! 美少年猛摇头晃手,“不是不是,我既不姓十,也不姓十八,我姓相里,名十八学士,全名就叫作相里十八学士。” 然后,不等明月松再行咬文嚼字验对一番,他便坐到车头去,捡起马鞭,朗朗道:“明大哥坐好了,我们要进城去咯。” 明月松无言以对,只得伸手扶住了昏昏沉沉的秦紫烟,临行前只问了一句,“地上躺着的那几个山贼,他们是死了吗?” 十八得意贼笑,“嘿嘿,还没呢,不过相信他们一定比死还难受,因为他们中了我的黑魔粉,虽半个时辰后自会醒来,但醒来后一年半载那脖子啊,估计比腰都还粗呢。” 随手一撒,便是如此厉害的毒粉,可刚刚他才说过他是位医者啊! 明月松又开始警惕起来,一言不合的紧盯着十八学士看。 而后者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看出了前者的疑虑,爽郎一笑,“明大哥不用奇怪,自古医毒不分家,多数医者既善医也善毒,但绝大多数的毒者却只善毒不善医。而小弟呢?恰恰就是那既善医也善毒的医者,撒个毒粉,小意思啦!这也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嘛!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技多不压身,技多则可压恶人矣!身在江湖飘,见招要拆招。” 又是一长串啰哩八嗦的说辞。 明明长得像个温柔腼腆的美少年,一开口却像个正到处八卦,说个不停的长舌妇人,如此巨大的反差,真正与他的容貌好生不协调。 不过,鉴于这美少年刚才救了自己同秦紫烟的命,明月松除了嫌他话多之外,一时也没有太过担忧别的,便默默坐于车中,思索起来。 相里十八学士,好清奇又好迷惑的名字,果真是人若其名,其名亦如人啊! 哦对了,史书有载,相里乃为复姓:始祖皋陶,尧时为大理官。所以,的确是有这个姓氏存在的,而且,有此姓氏者多为大理之人。 那么,他应该也是来自于大理了。 姓氏有了,至于名字如何清新奇异独特,倒也是无可厚非的了。 不过,以十八学士命名,明月松倒是第一次见呢…… 十八一路赶着马车,在城门关上的前半刻间,平稳的进了城门,再平顺的住进了城中的云来客栈。 安置好秦紫烟后,明月松不放心,便留在她房中照顾她。 他转身看了一眼相里十八,欲言又止,后者立即识趣的言道:“明大哥自便,我就住在你们隔壁,有事唤我就好。” “相里公子……”明月松刚张嘴客气的唤了一声,就被相里十八给打断了,“明大哥,我们都这么熟了,别公子来公子去的称呼我了,既见外又生分的,你叫我十八,小十八也行。” 明月松愕然,我们熟吗?熟吗?不熟吧? 再次确定,还是不太熟。 故此,他讷讷的笑了,顾左右而言他,“十八学士,这个名字是来自唐时文学馆内,那世人赞诵,谓之可登瀛州的十八大学士的名号吗?可是寓意学识渊博,粲溢古今之意吗?” “非也非也!”十八抬手在空中猛一阵乱舞,“十八岂敢冒领先贤之名,还一领就是十八位纵横捭阖的大学士之名呢!不敢不敢,绝对是不敢的,惶恐难安啊!” 明月松:??? 十八赶紧接着解释道:“之所以起十八学士这个名字,只是因我满百日之时,恰逢家中满院的茶花都开了,而此种茶花之学名恰恰叫作“十八学士”。家父又见我生得是粉粉嫩嫩,玉雪可爱,竟同那窗外的茶花一般美艳娇嫩,便乐呵呵一笑,大笔一挥,随手就给在下起名为“十八学士”了。” 明月松:“……啊!粉粉嫩嫩,玉雪可爱?” “对呀!你看小弟我不正是如此吗?”相里十八随嘴毫不谦逊的就将话给接了过去,还展颜甜蜜一笑。 明月松忍不住再仔细瞧了瞧他,浓眉,长长的睫毛下眼睛深黑如星,一笑脸颊两侧便露出两片酒窝来。 对,你没看错,是两片酒窝,迷之美感! 的确是天生的美少年,难怪敢自比那茶花之美,明月松忍不住颌首,“不错,相里十八公子人比花娇!人如其名!” 后者抿嘴得意一笑,“谁说不是呢?”,便活泼骄捷的一转身,消失于门外…… 第34章 西府高人 准准的,半个时辰后,周庆和细猴猛的睁开牛眼,周围乌漆麻黑一片,耳边亦只闻得沙沙风声,以及虫鸣。 “猴儿啊!你在吗?”周庆醒来第一反应竟然是深情的呼唤着自己手下之名。 “在呢!头儿,我在呢!您还好吗?”土猴随着声音手足并用的爬了过来,殷殷关切,声声问候。 周庆泪漰而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猴儿啊,我是不是就快要死了啊?周身都难以动弹呢,想你我一起出生入死,死前也只有你还陪着我,呜呜呜呜……” 周庆的狗熊泪随脸颊两侧滚滚而下,竟一时没完没了。 其实,土猴自我感觉也不咋地。但是,长久以来身为下属那习惯于随传随到的惯性和护主思维,使他忽略了自身的疼痛。 随后,就着微弱的夜光,敏锐的将周庆全身都给过了一遍。 检查完后,他欢天喜地的将周庆扶起,“头儿,您没事,您全身既没挨刀砍,也没有挨枪扎,全无伤口,死不了,放心放心哈!” 周庆僵挺着脖子,只一对牛眼珠子如劫后余生般的狂热转动着,“没挨刀没挨枪,死不了?” “对对对!好着呢!” “好着呢?可我的脖子咋就这么僵硬呢?脖子脖子,你快看看我的脖子。”周庆的眼珠使劲往下扒拉着。 天黑黑,实在看不清,细猴情急之下想起怀中的火种,点燃后一照,随即便一声尖叫,“头儿,您的脖子……” “怎么了?我的脖子怎么了?你快说啊!”周庆急得眼珠儿都快要飞出来了。 细猴呼了一口气,缓缓情绪后低声如实回,“头儿,您的脖子又黑又肿又粗,好似比头还大一圈儿了。” 一片寂静! 还是一片寂静! 火光映在周庆与细猴之间,周庆没有惨叫出声,而是眼珠儿乱动,眼中恐怖之色渐布。 良久,他才抬起僵硬的手,搭在细猴的细手腕上,语音沉疼,“猴儿啊,你说的可是你自己的脖子吗?” “我……啊……”细猴这才感觉到自身的不适,抬手一摸,随即便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随后,又一声惨叫,这是周庆发出的。 再随后,又是两声惨叫,是另外两个人发出来的。 最后,他们两两一组,同患难共生死之人便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 某驿站内。 西平王夏候平手里仍卷着他心爱的《孙子兵法》一书,看得是神情并茂,思于其中。 周庆和细猴虽跪于地面,但高高端着个脖子,一直目不敢直视前方主子,只一味斜飞着眼珠儿。 良久,夏候平温声发问,“李大夫,他们二人的毒能解否?” 李大夫恭身回话,“王爷,这毒棘手,下官……” “哦,解不了吗?”夏候平稍稍放低手中之书,打断了前者的言语,将眼神聚向他,温吞提醒,“那就把脖子砍了吧,砍了不就解了吗?” 李大夫:??? 周庆和细猴则一下扑伏于地,说是扑伏,但因为脖颈处根本无法弯曲,实则是直接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同声高呼,“王爷饶命啊!属下办事不力,属下知错了。” 夏候平眼睛又盯着手里的书看了起来。 周庆见王爷没有继续再进一步讨论砍脖子的话题,便搜肠刮肚的想办法要将功补过,以便能彻底斩断王爷想砍脖子的念头。 死到临头,拼命一搏倒还是有用的,终于给他想到了一个。 “兄长,弟有负您之重托,就先行一步了!”这是明月松以为自己快要死之前喊出来的一句话。 兄长重托,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于王爷肯定大有用处呢。 他赶紧挺起脖子回,“回王爷,属下要砍那明月松时,他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闭眼喊了一句话出来。” 夏候平继续看书。 周庆将牙一咬,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搏了,遂眼一闭一声高呼,“兄长!弟有负您之重托,就先行一步了。” 李大夫和细猴的耳朵都为之一震,竖起接听下文。 夏候平不温不火的声音由书后传来,“还有吗?” 周庆嘴挨着地,硬生生挺直上身回,“回王爷,没有了。” “滚!” 得了夏候平这一声“滚”字,周庆和细猴如获新生,遂齐声一回,“属下谢王爷不杀之恩。” 他二人回完后,由于头僵脖子硬,爬了半天还没直起身来,书后又传来一温吞声音,“还不滚,你们是想要留下来用晚膳吗?” “属下不敢,万万不敢!”在一片不敢声中,两人连爬带滚的滚了出去。 李大夫也退了下去。 夏候平放下手中的书,对着屏风后咧嘴一笑,“还是王妃好计谋,随便一刀,便砍出了这明月松身上的问题来!” “是王爷智计过人,高瞻远瞩在前,妾只不过是验证了王爷的猜测而已!”屏风后款款走出一娇艳美人来。 她是夏候平的王妃:齐花花。 夏候平对他一勾手,情话绵绵,“花花,过来,咱们夫妻同心,自是其利断金。” 齐花花缩进夏候平的怀中后,抬起眼眸问,“王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夏候平:“……依本王之见,不如将那明家两兄弟给抓起来,让他们尝尝西府暗牢的各色刑具,本王就不相信他们不张口吐露实情。” 齐花花:“王爷,捏死一个玉府,就易如紧走两步去踩死一只蚂蚁而已。但北府呢?那个整日躺在床上四体不勤,但脑子却不停转动的夏候豫呢?他可是陛下重用之人,也是王爷的心头之刺,眼中之钉,若是不拿到他的重要把柄,又如何能轻易就拔除他呢?难啦?” 夏候平纠着眉头,揽紧怀中美人,“那依花花之见呢?” 齐花花:“妾以为,还是先派人去监视明月松的堂兄,然后还是照原计划,按兵不动,放长线钓大鱼。” “小美人儿啊!你的这条线放得太长了,本王怕到时候不好收啊!” 齐花花伏于夏候平胸前,胸有成竹,娇声喘息,“王爷请放心,一切不都在王爷的计划之中吗!如今香夫人也得到了明月松的信任,咱们便可先随着他找到玉家的谋逆之罪,再将这罪想法张罗到夏候豫身上,便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了。” 夏候平略有些犹疑,“倘若玉家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谋逆之罪呢?” 齐花花咯咯娇笑,“没有即是有,有即是没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虚实实,如梦似幻,谁又能真正的分得清呢?王爷想他有,妾自会想尽办法的让他有就是了,这有何难?” 夏候平狞笑着拥紧了怀中美人,“本王何其有幸,得一美人儿,不仅貌美无双,还智谋过人,杀伐决断。好!就照花花的计划行事。” 齐花花娇娇柔柔的伏于夏候平的怀中,“不,是一切尊照王爷的指令行事。” 夏候平热血涌动,一声令下,“来人啊!” 两个劲装汉子应声而入,恭听王爷令下,“你们二人,速带人去监视明月涧之一言一行,只是监视,切不可打草惊蛇。” 待他二人退下后,夏候平笑着道:“花花,这次要辛苦令弟了,周庆那两个蠢蛋中了毒,只能劳烦他亲自出马了。” 齐花花一声娇嗔,“西府属下四大推官,大推……” 夏侯平装作没听见。 齐花花自动掠过,二推浮光掠影齐光,三推轻云蔽月秦云,四推暖玉生香卢香,舍弟舔居第二。若论为王爷效力,他更应该是要身先士卒,死而后已啊!何来劳烦一说呢?王爷可折煞舍弟了。” 夏候平:“正是因为他名列四大推官前二,本王才更舍不得轻易放他出去啊!这种高高高手,自然也是本王最厉害的杀着,又怎可轻易示于人前呢?” “王爷高见,所谋深远,妾望尘莫及!” 夏候平语气一转,“但是,眼下精锐之人都打发出去了,没法子,也只能要他露露面去跑跑腿了,大材小用了。” 齐花花冲窗外娇声唤道:“齐光,到了就给我滚进来。” 一道白影随之便飘了进来,那身法端的是如柳絮纷飞,亦如光似影。 灯光下似一道白影,在暗夜之中便犹如一道鬼影。 夏候平一声喝彩,“好,不愧是西府二推——浮光掠影,单就这身法,试问何人能及。” 齐光傲然立于堂中,一张俊脸既美又阴,还既不行礼也不拘束,转身就找了把木椅坐了下来,才淡淡开了口,“姐夫您吩咐就是!” 夏候平放开美人儿,前去挨着齐光坐了下来,状甚亲密,“你去嘉应府吧?务必看着那明月松,要确保他顺利找回他们的失物,之后他才会有更进一步的行动。” 齐光:“他们的失物找到了吗?” “问题就在于此,香夫人的根本不用找,只是借口,就差那书生的还没有找到。”夏候平纠着眉头,“所以才要叫你去,若他要继续找,你就帮他再找找,若一直找不到,你再随机应变吧?” 齐光站起身来,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被坐皱折了的衣裳,亦是淡淡的回,“知道了,尽量暗中帮他找,若找着了,他自会乖乖的去办他的事情,咱们就紧跟着他就好。若他一直找不到,拖拉着不肯去办事,那本公子也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他的。” 然后,没有告辞之言,白影一闪,堂中再无齐光此人。 齐花花望着他消失之处,有几分怅然,“这就走了吗?” 夏候平:“花花放心,二推出动,定能手到擒来,马到功成,他很快就能回来的。” 想了想,他又冲门外吩咐道:“告诉周庆,叫他脖子软些时,就继续去盯紧夏候豫吧!” 齐花花:“……三推秦云不是一直都在跟着夏候豫吗?况且……” 况且周庆那么蠢蛋,没说出口。 夏候平开怀一笑,“三推在暗,让周庆这两个蠢材在明。” “懂了!”齐花花眼露崇拜,“夏候豫自恃才高,从不将西府放在眼里,那咱就让他以为,西府都是如周庆那般不入流之人吧!王爷这是藏巧于拙,祸水东引,实在高明!” 第35章 掷果风标 由千雪山庄出发后,一路顺风顺水,慢慢悠悠的,不过两个多时辰,便到了平乐镇上。 老包刚将马车停下,玉凌寒就急急跳了出来,口中直嚷嚷,“老九曲,听闻这蜀州小镇之上,遍地都是美味的地方小吃,快同我尝尝去。” 季水蓝伸出头来,病焉焉的,“玉姑娘,你们去找好吃的,在下就先去找间客栈安顿好等着你们吧!” “唉!”玉凌寒轻叹了口气,怜惜的看了他一眼,“公子这身体可真够呛的,去吧去吧,好好休息哦!” 分道扬镳之后。 玉凌寒在街上蹦哒着,眼看着这个也馋嘴,那个也诱人,便只管专心一致的填起五脏庙来。 终于,胡吃海喝之后,她才心满意足的摸摸小腹,眼望着九曲和陆无尘道:“回吧!” 顾九曲愁容满面,“回哪儿?” “当然是回客栈去啊!” 顾九曲:“难道你还不和他分道扬镳吗?” 玉凌寒眼眉一挑,手中竹笛一扬,无辜杏眼圆圆,“好好的,为何要同他分道扬镳呢?” “是啊!的确是好好的,还越来越好了呢。”九曲乜了一眼她那未曾离过手的竹笛,委屈巴巴又酸溜溜的挖苦道:“又是一起月下听故事,又是一起饮冰镇梅子汤,又是给你念那当啷响的情诗,这不,连定情信物都送下了,能不好吗?依我看,都快要好到上天去双宿双飞了呢?” “噗哧……”不只是玉凌寒忍不住笑了,连陆无尘都憋不住了。 只因为,顾九曲这副酸爽样,有生之年他还是头一遭见呢! 玉凌寒笑完,撇着小嘴问,“小九曲,斯文何在?从前我将那些公子捉回去,也是卿卿我我的,可比这过分多了,也没见你如此这般火急火燎,难容于人啊!” 九曲剜了她一眼,更加着急上火,“他们是谁?季水蓝又是谁?” “对呀,都是谁谁?管他又是谁谁呢?不都一样吗?又有何惧呢?”玉凌寒继续杏眼圆圆的绕着舌。 顾九曲:“别绕了,你是绕不晕我的,你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怎么还仍由得他诱惑你呢?得小心防备着,别掉进他挖好的坑里去。” 这次轮到玉凌寒剜他了,然却娇声婉转,“你也太小瞧你家姑娘了吧!男色我可见得多了,就他这风一吹就倒的主,本姑娘我能瞧上吗?放心,本姑娘掉不进他坑里去的。” 九曲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祭出杀手锏,继续游说:“北府之王,智溢古今,掷果风标,躯娇志昂,纵横捭阖间,可令山岳崩颓,巢覆卵亡。” “什么东东?说人话!” 外间对于北静王威名赫赫之美誉,到了玉凌寒这里,变成了简单粗暴的“什么东东”? 九曲捂住额头,“小祖宗,我这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北静王他有色,但他不靠色,他靠的是智计。你看就他那潘安一般的容貌,都还得屈居于他智计之后呢,可想而知,他是有多么的天纵奇才了。” “什么天纵奇才,都快要死了,还怎么纵!”玉凌寒又一棒子给他打了回去。 九曲:“……关键是他就在我们的身边,是活的,告诉你,就我们三的智慧加起来,都不及他的一半。” 玉凌寒:…… 然后逐个指向在场三人,“意思就是他比你我他都聪明咯,既然他那么聪明,就是我同他分开了,若他有坏心思,他也照样能想尽办法找上门来啊!对不对嘛?” 顾九曲:??? 愣了愣后,九曲还是坚持不懈,决不轻言放弃,“姑娘不妨就先找个借口同他分开走,如果他再找上你,就正好说明他别有用心嘛!” “然后呢?” 顾九曲:“……然后再小心防备着他啊!” 玉凌寒不耐烦了,“说来说去,那不就同现在是一样样的情况吗?现在小心防备着他不就得了吗?干嘛要那么麻烦的分分合合呢?真搞不懂你是如何想的?” 顾九曲:??? 合着九曲威逼利诱了半日,都是白说了。 三人慢慢走着,走着走着,玉凌寒突然悄声问,“明月松和他的小妾死到哪儿去了?” 九曲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小祖宗还没忘记正事,遂低声回,“昨日还在这镇上呢?他在帮他的小妾,不是不是!”九曲不觉剜了玉凌寒一眼,“都被你给带到阴沟里去了,他在帮那名女子寻找失物,同时也是在找他自己的。” 玉凌寒很是不屑,“他倒是贴心,那他在找何物啊?” “老四说他就拿走了明公子的一双靴子,其他的全都没有动,想来应该是他的荷包不见了。另外,老四还打探到,明公子一直在打听这附近可有销脏之地,然后还真就有个老乞丐帮他指了个方向呢?” “何处?” “嘉应府!” 玉凌寒淡淡的,“哦,知道了,叫老四看着他,等他慢慢找,再带着西府的密探慢慢兜兜圈子,等时机到了,再引导他带人入局吧!” 九曲面露忧色,“你说明公子不会把事情搞砸吧?” 玉凌寒:“他就是想搞砸,他也得有这个能力吧?” 九曲:??? 玉凌寒带着得意,“因为他没有信物在手,根本上是不敢去见人的。” 九曲大惊,“那他的信物何在?” 玉凌寒漫不经心的答,“被老四偷走了啊!”一打眼见到九曲的惊悚惊诧之色,又补充了一句,“信物被明月松藏在他的靴子里了。” 九曲长长的松了口气。 随后假意不满的哼了一声,“哼!姑娘看似毫无章法的打法,原来是早就稳稳拿捏住了明公子的命门,没有了信物,他自然是不敢有所行动的。那就等他带着那群尾巴先兜兜风再说吧!” “对,做戏做全套,等本姑娘玩够了,西府密探的风也吹够了,待他们忍无可忍之时,本姑娘自然会将信物还予明月松的。” 九曲撇撇嘴,想得有点多,“明公子可真惨,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玉凌寒狞笑着,“只有最真实的本能反应,才能骗过最狡猾的凶残之人。” …… 客栈内。 季水蓝半躺着,阿莫刚将明月松的情况一一汇报给了他。 当然,同九曲说的情况是一样样的。 一阵沉默后,季水蓝问,“阿莫,出门十几日了,你看出什么来没?” 阿莫:“这玉姑娘一路追着明公子往蜀中来,肯定是有目的性的,应该是早就串通一气,故意带着西府密探出来兜风的吧?” “那兜完风呢?又该如何收场,那夏候平可不是什么平易近人之人,是决不会允许她草草收场的。” 阿莫:“……这?公子,那依您之见呢?” 季水蓝用手指绞着锦帕,凝眉沉思,“唉?竟也有本公子看不懂的局,难道她是想……” 阿莫紧张兮兮的望着主子。 季水蓝松开锦帕,沉声道:“莫不是她想以身作饵,引夏候平入局。” 阿莫担忧之色渐浓,“但以夏候平的德行,就算玉姑娘牺牲自己,也是万难保全她家以及她家的秘密的,难道她不知道吗?” 季水蓝笑了,答非所问,“她还是一样,又美又猛又愣又作,照这样作下去,难保夏候平不上他的当呢?” 阿莫闻言松了口气,“公子,那我们又该如何办呢?” 季水蓝扫了阿莫一眼,问,“阿莫,查出玉家的秘密于北府,于本王有益吗?” “全无!” “那对谁有益?” “自然是西府,夏候平!” 季水蓝惨淡的唇际突然就露出一抹阴沉笑意。 阿莫突然就懂了,半跪于他身前,低声道:“玉家不是王爷的敌人,西府才是。所以,凡是西府势要办成的事,咱都得要帮帮他,让他办不成。” 季水蓝微笑着补充,“不只是让他办不成,还得要挖个坑,让他一头栽进坑里去,就别想再爬出来。” “对!”阿莫咬牙狠声,“老王爷和小人父亲的仇,也是时候该找他讨债了。” 室内一片肃穆庄重。 良久,季水蓝忽想起一事,问阿莫,“昨夜你看到了那只赤腹鹰吗?” 阿莫点头肯定,“没错,正是西府秦云的那只赤腹鹰。” 季水蓝沉吟片刻,“也就是说,跟着咱们的是轻云蔽月——秦云咯,那夏候平会派谁去跟着明月松呢?“ “不是浮光掠影齐光,就是暖玉生香卢香吧?夏候平这一次是不会掉以轻心的,西府推官们应该是倾巢而出了。” 季水蓝:“据闻西府四大推官中,已知秦云和齐光都是男性,而卢香身份未明,是男是女都无人知晓,你说说这卢香其人究竟是男是女呢?” 阿莫:“……听名字应该是个女的吧?”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主子怎么在这当口甑别起卢香的性别来了呢。 下一刻,季水蓝便提醒了他。 季水蓝问,“明月松身边突然出现的那名女子,你不觉得可疑吗?” “对对,她出现得也太巧了吧?”阿莫这才恍然大悟,小人即刻派人去查查她的来路。 季水蓝闭上了眼,忽又睁了开来:“你传信给红红,让她查吧!” “好好!公子就别管了,快休息吧!小人这就去办!”阿莫见主子的眼睛都闭上了,便不欲多言。 “阿莫,你也去好好睡一觉吧,瞧你那黑眼框,别熬着了,你又不是阿思兰,他熬鹰时可以三日三夜不吃不喝不睡,你是不行的!” 阿莫在门口停下脚步,回转头笑了,“公子是想小马少年了吧,要召他回来不?” 季水蓝闭眼翻了个身,“迟些吧!,现在还未到时候!” 第36章 空谷幽兰 玉凌寒站在客栈门口,九曲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小镇上就只有这家悦来客栈,明公子早几日也是住在这里的。” 玉凌寒神色突变,“哼!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负心汉的名字,提起他本姑娘就来气。” 九曲心里一格登,姑娘入戏好快!咱也得赶紧配合上啊,“正是,姑娘言之有理,既然如此,这种人不要也罢,咱就不去追了,回家另外再捉去,比他俊俏的,有文采的美男子比比皆是。” “哼哼,这是美不美,俊不俊俏的问题吗?关键是这口气你能忍本姑娘可忍不了!”玉凌寒开始撸袖子了,“所以,本姑娘是一定要追的,追上他以后再将他给打残了,然后再弃之荒野,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哼!” 九曲回了他一副“何必呢”的表情。 此时阿莫正站在柜台前,玉凌寒便上前去假意关切询问,“季公子怎么样了?” 阿莫客客气气的回,“还好,我家公子他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就没事的。” 玉凌寒扒开他就往里走,“那我去看看他去,我还给他带了些吃的呢?” 后者抢上一步拦住了她,且一伸手就接下了她手中的食袋,直言不讳,“公子他已经歇下了,姑娘进去不太方便。” 玉凌寒愣了愣:“……是有点不方便哈,那就等他醒了再去看他吧!” 阿莫没有言语,仍旧拦在玉凌寒的身前,后者便绕过他向楼上走去。 客房内。 玉凌寒躺在床上,心头思绪纷乱繁杂,难以安宁。 她这次借着追夫的荒谬由头出来,实则是重任在肩,鱼饵在身。 她深知这荒谬的由头瞒得住别人,但却是瞒不住元帝之左膀右臂的。 更何况,北静王与自己还有婚姻之约呢!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的行动决对不会慢过西府。 所以,只要自己一动身离开汴梁城,西北两府皆会闻风而动,两府的密探就一定会紧跟在明月松和自己的身后的。 于是,出发前她可是想像过一百种的可能性的。 不过,就算是想过有一百种的可能性,但却就是偏偏没有想到过,北府不仅派了密探,就连一直深居养病的北静王都亲自出马了。 玉家很清楚,早在四年前,自家就被西平王给盯上了,最应该防备的也应该是他才对。 可是,好巧不巧的,就在西府刚盯上玉家时,北静王也在同一时间便遣人上门求亲来了。 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表面上看,权力财富之间的强强联手,北静王又美名盛名在外,玉家似乎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短暂权衡利弊之后,玉家便爽快应下了亲事,夏侯豫便成了玉府众人口中的未来姑爷。 他未来姑爷这一称谓,一叫便是四载有多。 但是,在玉凌寒的眼中,西北两府皆是一丘之貉,管你是北静王,还是西平王,也自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了。 故此,这个北静王夏侯豫在她心中,就是个面目可憎可厌的恶魔王爷。 可是?可是? 这只是她几日前的想法罢了,在遇到季水蓝之后,玉凌寒就开始迷糊困惑了。 季水蓝就是夏侯豫,这是毋容置疑的。 而北静王夏侯豫,哦!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未来夫君,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便跃跃欲动,这才是玉凌寒所迷糊困惑之重点所在。 这不,此刻她眼前浮现的,全是季水蓝那乌发星眸,冰雪之颜色。 当然,还有他以帕掩唇的带病之容色,仿佛他咳得越厉害,那脸际的病容便越让人为之心生迷恋,欲罢不能。 何方妖孽?需得请个得道高僧,将之降了方能不祸害人间。 “呸!”玉凌寒不觉猛啐了一口,“都病入膏肓了,还能如此风流蕴藉,真愁死个人了。” 慢着,风流蕴藉是骂人之词吗? 所以,她嘴上虽然在违心的啐着夏侯豫,可一个“风流蕴藉”却出卖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夏侯豫,虽病体孱孱,但仍是风雅潇洒,才华横溢,静水流深。 每次看他的双眸,都抑制不住的心旌动摇,芳心默默。 不对不对,夏侯豫可不仅仅只是如此,他是北府之王,智溢古今,掷果风标,躯娇志昂,纵横捭阖间,可令山河崩颓,巢覆卵亡之人。 这才是他恶魔王爷之真实面目呢?切不可被他如今的模样迷惑了才是! 他是人前对你笑,人后对你叫,妥妥的老狐狸一只,得打醒十二万分精神防备着才是。 玉凌寒前思后想一番后,得出了以上结论,翻了个身子,闭上眼习惯性的摩擦着手中竹笛。 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又半睡半醒之间: 在一处遍地是兰花绰约的山谷间,晚风轻柔,落霞斑斓,湘竹亭亭,一个十一二岁的蓝衣朝气少年,牵着个奶乎乎的粉衣小女孩漫步其间,低头问她,“小妹妹,你可喜欢此处的兰花吗?” 小女孩奶声奶气的正色回,“喜欢,兰乃花中君子,它也是高洁,忠义,淡泊,美好之象征。” 少年不过是随口一问,不料却听到如此完美无瑕的回答,双眸瞬间就被点亮了,也温暖的笑了,看着那粉嫩无瑕的小脸蛋儿,轻声细语和之,“小妹妹说的真好,此刻的你,就好比这空谷幽兰,蕙质兰心。” 小女孩萌萌一笑,抽出小手,再将两手一搭,呆萌又笨拙可爱的盈盈施了一礼,“多谢公子夸奖,此刻的公子也正如这玉树芝兰,高岸深谷。” 那少年怔住了,不一刻就笑得灿烂亮丽,看着小小圆嘟嘟的她,便将身子半蹲下来,正色道:“敢问姑娘,年岁几何?” “你猜?”小女孩一改先前的端庄大方之作派,调皮的眨着清亮的圆眼睛。 “嗯……”那少年假意沉吟片刻才道:“姑娘见识非凡,柳絮才高,乃中山之玉,可有十二岁乎?” 呵呵,天下女子,试问有哪一个人欢喜别人将自己的年龄说大呢? 何况还说的大了那么多呢? 所以,眼看着这少年是捅了马蜂窝了。 这不,那小女孩不干了,气乎乎的脱口而出,“哼,信口胡诌,你才十二岁呢?” “哦!很不巧!”那少年又狡黠灿烂的笑了,清声道:“大哥哥我今日满满当当,正好十二岁呢?” 小女孩仍怒气未消,嘟囔着,“那我也不祝你生辰快乐!谁叫你信口胡诌呢?”然后撅嘴转身,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少年的笑意更浓更调皮了,刚才故意调侃的一句,便激得她童心显露。 而这个愤怒生气的小模样,也才是她这般年龄原该有的样子呢。 那少年绕到她的身前,柔声哄道:“好了,是大哥哥胡说八道,大哥哥该打,大哥哥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小人不计大人过,饶过大哥哥吧?” 小女孩:“……错了,是大人不记小人过。” 少年忍住笑,“没错啊!你是小人,我是大人啊!” 小女孩盯着那少年看了半晌,严肃的板起小脸纠正,“那也不能称之为小人。” “哦……那应该怎么称呼呢?小生洗耳恭听。” “可称为小大人矣?咯咯咯咯!”小女孩自己说完之后,都忍不住咯咯憨笑起来。 “好,小妹妹就是柳絮才高,聪慧过人,大哥哥这厢有礼,向妹妹陪不是了,望妹妹小大人不计小人之过,就原谅则个吧!”少年一脸的讨好求和之色。 然而,那小女孩并不买帐,小嘴嘟嘟,“我家大哥哥每次惹恼了我,都是带着礼物来赔不是,我才原谅于他的。” 少年怔了怔,笑容凝固在唇边,有些委屈,“小妹妹,今日可是大哥哥的生辰,按理是你应该要送礼物给大哥哥才对哦!” 小女孩:“可我还在生你的气啊?我们没有和解,那就不是好朋友了,自然就不用再送生辰礼物给你了啊!” “这……”少年哑口无言 如此合情合理的解释,他自然是无法反驳的了。 少年心道:“想我一自诩智计过人之人,竟然被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呛的是无言以对,何其呜乎哀哉矣!不行,得想办法把这面子里子都给找补回来才是。不就是礼物吗?本公子随手拈来即可。” 想到此,他狡黠的笑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垅湘妃竹道:“小妹妹说得好,大哥哥的确是应当要先以礼物致歉,以示诚意才是,那大哥哥就帮你刻一管竹笛吧?可好?” “竹笛,现在吗?”小女孩似信非信。 少年笃定的点点头,“对,就是现在,你闭上眼睛,稍待片刻,我去取竹子,很快就好的。” 小女孩依言闭上了眼睛,果然,真的在片刻之后,她的小手中便多了一物。 还真的是一支竹笛呢?而且,竹笛上还刻了一枝君子兰。 虽然,小女孩不知道制作一支竹笛需要多长时间,但在这片刻之间,就能制好一支完美无缺的竹笛,她还是不大相信的。 她摸着那支青青竹笛疑惑的问,“这是大哥哥你刚刚才制作的吗?” 少年肯定的点点头。 虽然相信了他的说词,但小女孩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大哥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制好了,真神奇!那你制笛用的是何工具呢?” “啊!”少年再次被她问倒。 虽说这不是个特别难答的问题,他可以如实回答。 可关键是,他怕回答了之后,依小女孩的聪明劲,她也许还会提出来要看看他的制笛工具,那他又由何处凭空变出来给她看呢? 故此,一个并不难回答的问题,可此刻的他却偏偏就答不上来…… 第37章 小试牛刀 “姑娘,该起来用晚膳了。” 黄昏时分,顾九曲不高不低的呼唤声,将玉凌寒由梦境中惊醒过来,她并没有回应,而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九曲只好推门走了进来,哀声叹气加几分忧虑,“这平常一说吃的,姑娘可是立马就起来了,如今这是怎么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榻上之人依然毫无动静,九曲慌了,遂上前一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还好,体温正常,呼吸也正常,九曲这才放下心来,又轻唤了两声“姑娘”。 玉凌寒这才睁开迷离大眼,懵懵的看了九曲一会儿,遂又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别吵我,我还要继续做梦。” 如此美梦被吵醒了,没有骂九曲,是因为她怕骂声会将美梦惊走,而自己还想继续梦下去呢。 九曲无奈,只好退出房门,招呼门外的陆无尘去用晚膳。 无尘却看了看房内,似是不放心,也不愿意离开主子,九曲便又叹着气道:“随你们,反正你俩也不饿,中午吃得够多了。” 陆无尘仍是面无表情的站着。 …… 天色将暗未暗,刚准备憩息的季水蓝耳听得一阵喧嚣,再一声大叫,“你守着姑娘,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这是顾九曲的声音。 平常的他,是何等斯文从容,如今为何这般失态呢? 季水蓝猛的站起身,拉开了房门,正好看到顾九曲急急而过。 “九兄,你家姑娘怎么了?”季水蓝一张口,便问的是玉凌寒。 也对,能让九曲如此慌乱之人,也只有玉凌寒了。 顾九曲:“姑娘她腹疼难忍,我这就给她请大夫去。” 季水蓝一伸手拦住了他,“九兄莫慌,可否让在下先看看她” “你?”九曲的眼神是很抗拒的。 当然抗拒啊,你本身都是个病殃子,要怎么给人看病呢 “对,是我。”季水蓝笃定从容的又接了一句,“久病成医,这个道理九兄应该是懂的吧?” 久病成医!的确,像他这种常年累月的被看诊,四季一日三餐都药不离口之人,一般的小病小痛应该是难不到他的。 再者,这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小镇之上,又能有什么良医呢?眼前这人,再怎么说他也是北府王爷呢?自然见过名医大家无数。 短暂思量过后,九曲退后一步,爽快应下,“那就劳烦季公子了。” 客房内,玉凌寒正抚腹呻吟着,陆无尘一脸焦急的站在她的身侧,恨不得自己能会门奇功,将姑娘身上的病痛给移过来才好。 玉凌寒眼瞅着九曲和季水蓝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呻吟得更大声了,“哎哟!我好难受哦!老九曲,你不去请大夫,把季公子叫来干嘛?你是嫌我叫得太大声,要让我学学他,病成那样都不吭哧一声吗?” 这愣姑娘,果然是名不虚传,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绕着弯的损别人。 九曲叹了口气,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没有同她理论。 季水蓝自顾自走上前去,往她榻前一坐,沉声道:“姑娘坐好,大夫来看诊了。” 一听到“大夫”二字,玉凌寒甚为乖觉的将右手伸了出去,奇怪的看着季水蓝,屏气凝神。 季水蓝把过脉象后,又扫了一眼玉凌寒那微鼓的小腹,开始问诊,“姑娘可是小腹胀痛难忍。” “嗯。” “可有恶心作呕,上吐下泻?” “嗯!”玉凌寒随嘴回应后猛摇手挥舞,“没,没有!” 否定完后,她警惕的看着季水蓝,心中嘀咕,“就是有,也不告诉你!上吐下泻,这形态多臭陋啊!不过,好在本姑娘根本没有这种病症。” “其实,此时姑娘欲能呕吐出来,又或是排泄出来,反而就不会如此难受了!” 玉凌寒正在为自己的形象没有受损而沾沾自喜之时,季水蓝却惋惜的来了一句。 “啊!“她只得半圆着嘴,突然就有点想作呕,但干呕了两声,脸都憋红了,就是没呕出来。 九曲赶紧将桌上的茶水递了过去,却被季水蓝阻止了,“不是所有的病症都适宜多喝水的,姑娘她现在最好是不饮不食为佳。” “那你倒是说哪,我得的究竟是何病?死不了吧?”玉凌寒终于忍不住了,冲季水蓝低吼了一声。 季水蓝仍是不紧不慢的回,“姑娘莫急,这病死不了人的。严格说来,姑娘这根本就不是病。” 玉凌寒瞪起双眼看着他,忍住怒火沉声问,“合着我难受了这半天,你把了脉,又问了诊,居然说我这不是病,“庸医”就指的是你这号人吧。” 九曲扫了一眼玉凌寒那突起的小腹,似有所悟,便好声好气的换了一种说法,“季大夫,那姑娘她为何会如此难受呢?” “她就是吃多了!” 犹如一道惊雷滚滚,炸得屋内众人都缩起脖子来,一声不吱。 试问谁敢吱声啊!这季水蓝竟然张口就来了一句“她就是吃多了”。 第一:吃多了简单来理解,就是不爽骂人的话。 第二:就算是玉凌寒真吃多了,你也不能直言不讳的给当众说出来啊!毕竟人家可是姑娘家,是要面子的嘛! 果然,玉凌寒顾不上难受,一下就蹦哒起来,横眉冷对之,“你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季水蓝忍住笑,没有再往刀口上撞。 随之便换了一种较温和又医者的说法,“姑娘午时吃了太多的食物,而这些食物又大多是辛辣之物,所以姑娘回来便觉着口干,肯定是又饮了大量的茶水,然后便昏昏入睡过去,期间又没有活动让食物消化,以至于食积与腹内,才致脘腹胀满,腹疼难忍的,对吧?” “全中!”玉凌寒竟鬼使神差般的点头赞叹。 在她的赞叹声中,九曲和陆无尘都松了口气。 姑娘没病,她只不过是吃多了,积了食而已,这下可以放心了。 九曲松了口气后又问,“那这吃撑了可要用药?” 季水蓝撇了一眼尴尴尬尬又难受得可怜兮兮的玉凌寒,正色道:“虽不是病,但会让姑娘如此难受,自然是要用药方能解的了,可用木香,柷壳,乌药,辅以干山楂片入药,可消食化滞,缓解脘腹胀痛。” 一番话语专业又精准,说的九曲频频点头,“那烦请季公子开药方吧! 季水蓝随即大笔一挥写下药方,九曲便赶紧去抓药去了。 九曲一走,玉凌寒习惯性的又往榻上一躺,季水蓝随手一拉,便拉住了她。 玉凌寒:“你拉我干嘛!我难受,得躺着才舒服些。” 季水蓝:“不,你要再继续躺下去,只会更难受。在药煎好之前,你最好到后院里去溜达溜达,这样会比较舒服些。 “真的?” “真的!” 玉凌寒慢悠悠的往门外走去,季水蓝又叫住了他,“等等,把帷帽戴上。 玉凌寒忍不住瞪着季水蓝,冷声道:“大晚上的,戴帷帽何用?” 季水蓝仍是不紧不慢的回,“风大,容易招风。” 玉凌寒:“……你连这个都懂?” “这个简单,一般年长的妇人都懂得这个道理的啊。” 玉凌寒突然就哑然失笑了。 季水蓝的话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吃饱饭就东奔西跑的,吓得几个老妈妈紧追在她身后,不停的叫,“姑娘,慢点跑,小心别招了风。” 所以说,肚子胀的时候,也相当于是刚吃饱饭之时,得要要小心防着,若招了风,那便会更难受了。 这个季水蓝,婆婆妈妈的,细腻入微到令人发指,他真是北府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夏侯豫吗? 正想着,陆无尘径直取了帷帽过来,玉凌寒便乖乖戴上,自去后院里溜起圈来。 她走得又慢,加之又戴着白色的帷帽,就跟个幽灵似的,在黑暗的后院中飘飘忽忽着而过。 此时若有人经过,肯定会尖叫一声“有鬼啊”! 不一刻,季水蓝也出现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的缓缓走着。 一个不紧不慢,一个不慌不忙,好几圈之后,两人才终于碰到了一块。 玉凌寒:“季公子也要消食吗?” 季水蓝:“非也,是大夫嘱咐我,要适量的多走动,可强身健体,消病除疼。” 玉凌寒礼貌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随之,两人竟默契的结伴溜达了一圈又再一圈。 …… “哎!哎……”九曲见着玉凌寒将药饮下后,便兀自唉声叹气起来。 叹了好几声,见没人要理自己,便主动出击,“姑娘啊!你说就你这点小毛病,我九曲是手到擒来,干嘛非得要我们装得像白痴一样,什么都不懂呢?” 玉凌寒:“没什么?就是像试探一下,这季水蓝究竟是不是夏侯豫。” “这还用试探吗?肯定就是他啊!” 玉凌寒抱着侥幸的心态,试探的问,“老九曲啊!你说他一个堂堂的高高在上的北府王爷,不仅懂问诊,连其他的婆妈小事也全都懂,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根本就不是夏侯豫呢?” 季水蓝瞪着玉凌寒,“就因为他什么都懂,他才绝对就是夏侯豫。别说这区区的问诊下药方了,你就是临时叫他打造个机关暗锁,他也能信手拈来。你忘了吗,他可是智溢古今的北府之王……” “停停……”玉凌寒即时阻止了九曲对北静王的歌颂之词,呐呐的,“别说了,我只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他而已!” “姑娘你真是好无聊啊,不用试,他一定一定就是夏侯豫。”九曲说完转身就走。 玉凌寒嘟囔声在他身后响起,“你说得很对,就是因为无聊才试?试他的嘛,有聊的话,谁还会理他呢?吃饱了撑的吗?” “可不,姑娘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吗!”走到门口的九曲冷不丁就接下了她的话茬。 接得是天衣无缝,真人真事! 第38章 高深之人 嘉应府,云来客栈内。 秦紫烟悠悠醒转过来,守候在侧的明月松立即关切的询问,“秦姑娘好些没,可有哪儿不舒服呢?” 秦紫烟试着动了一下身子,右肩处倒不是太过疼痛,只是酸麻无力,便不觉皱眉企图坐起来。 明月松扶她半坐于榻上,又殷勤的送上茶水,秦紫烟用过后对他感激一笑,“多谢公子,劳你为奴家操心了。” 明月松:“秦姑娘何出此言,说起来是我要多谢姑娘才是,是你帮我挡了一刀呢。” 秦紫烟温婉的笑笑,没有言语,明月松却用热烈的眼神看着她道:“姑娘看似柔弱,但面对悍匪却勇敢不畏,令小生好生敬佩。” 秦紫烟淡淡一笑,“公子过誉了。其实,奴家想得很简单,就是不想让他们将银票给抢走,那样娘亲的手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明月松:“小生知道,姑娘放心,明日就是朔日初一,小生定竭尽所能,帮姑娘将令堂遗物给找回来的。” 秦紫烟大惊,“明日就是初一了吗?那奴家要快点好起来,同公子一道去才行,可是我这手臂,怎么一点力都使不上呢?” 明月松赶紧轻言安慰,“姑娘别急,小生这就去请大夫来。” “大夫?”秦紫烟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明月松已经极快的跑了出去。 片刻之间,他又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个白衣绣花的少年郎。 明月松眉目俊朗,而那少年却雪明茶艳,俊美绝伦。 秦紫烟一怔,世间竟有如此俊逸的美少年,不觉间有点走神,愣了愣哑声问,“这位公子是大夫?” “正是,昨夜姐姐的伤口还是小弟我包扎的呢?” 相里十八还是老样子,一上来就自来熟的开始套近乎。 “小弟,姐姐?”秦紫烟重复着这两种称呼,心中迷惑,昨夜被人砍了一刀,不想竟砍出了一个如花朵般的弟弟出来了? 明月松在一侧笑着介绍,“秦姑娘,这位是相里十八学士,昨晚多亏有他救了我们呢。” “相里,十八学士,他救了我们?”名字让人迷惑,样子也生得迷惑,秦紫烟就更迷惑了,她望着眼前的美少年,心中直犯嘀咕,“就他这娇嫩的小模样,还能打得过那帮悍匪不成吗?” 迷惑归迷惑,秦紫烟还是向他点头表示感激之意。 相里十八轻柔的一挥手,“甭客气,咱们都这么熟了,客套之言自不必多说,我还是先帮姐姐换药吧?” 他说话间就伸手去解秦紫烟伤口处的布条,后者本能的往后一缩,既警惕又羞涩的看了他一眼。 相里十八回心一笑,人美语快,“姐姐这是害羞了吗?大可不必,小弟我是医家,医家手下,无男女之别矣。” 秦紫烟觉得他言之有理,便不再躲闪,任由他轻轻解开了伤口处。 于是,十八便一边熟练地帮他上着药,一边则语出惊人,“姐姐端的是肤如凝脂,饱满丰腴,如暖玉生香,真真羡煞旁人矣!” 暖玉生香! 难道他认识自己吗? 秦紫烟心中大惊,猛的就将衣裳拉起,遮掩住了伤口处裸露的肌肤,还含羞带怒的乜了相里十八一眼,静观其变。 明月松则一脸的尬笑,不得不帮着打圆场,“秦姑娘别介意,相里公子他就是如此,言词幽默,还爱开玩笑。” 谁知,相里十八则一脸严谨的纠正了他,“十八从不打诳语,姐姐端的是貌美肤白,体态丰腴,颇有昔日那杨太真美人之神韵矣!” 他这是将秦紫烟比作杨贵妃了!既赞她美,也言她体胖。 明月松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只担忧的看向了秦紫烟。 秦紫烟更是黑着脸无奈的看向了他,两人遂开始用眼神交流起来。 秦紫烟:“这人哪里来的,口无遮拦,出言无状,怕不是骗子流氓吧?” 明月松:“放心放心,他不是的,就是话太多,自来熟的让人受不了。” 在两人眼神交流间,相里十八已经完成了包扎的过程,再由随身小布包中摸出几粒药丸,仔细的讲解了用法用量。 然后,猝不及防的在明月松的连声道谢中笑盈盈的道:“昨晚再加上今日的药钱,再加上诊金,盛恵二两银子。” “啊!”同样猝不及防的明月松怔在了原地。 倒不是他不愿意付诊金,只是相里十八这脸也变得太快了些吧? 刚刚还熟络亲热的哥哥姐姐的唤着呢,一眨眼便论起钱财来,的确是让人猝不及防,难以适应。 反观相里十八仍是笑盈盈的,理直气壮的道:“明大哥,虽说咱们都很熟悉了,但这亲兄弟也是要明算帐的嘛!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收贵呢?出诊费我都懒得算了。” “是是,的确该收!”明月松一迭连声的应着,却想着囊中空空,一时面露难色。 秦紫烟赶紧温声提醒他,“明公子,奴家的包袱里有。” “啊!原来如此?”相里十八一副恍然大悟状,随即表态,“既然明大哥现在不方便,小弟又怎能要姐姐的银两呢?先赊着,无妨无妨。” 这相里十八的脾性,该怎么说呢,一时半刻之间便有无数个性格崩裂出来。 说白了就是有点变态! 他除了话多,自来熟恒定不变外,其他都让人捉摸不定。 初见明月松时,他似与前者一般无二,端正佼佼,目不斜视;这次再见,他又变得风流倜傥,随意不羁,直言不讳。 然后再一转眼,他又变成了市井小民,相当之势利。 可正当明月松正在厌烦他这种性情之时,下一刻他又双手一拍,变身为极其仗义相助的磊落男子。 明月松唯有苦笑不已,原本想说点感谢的言语,但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面对捉摸不定,反复无常的相里十八,还是小心谨慎,闭嘴为上。 谁知道他下一步又会直言不讳的,说出些什么惊人之语来呢? 所以,还是闭嘴为上! 想到此,明月松便对着他恭身揖了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当然,这也是送客之姿。 相里十八笑得相当灿烂得意,临出门前还带点色色的看向了秦紫烟,温情脉脉的提醒其,“姐姐好生歇着,小弟就住在隔壁,有事吩咐一声就好。” 哎哟,相里十八终于走了,余下屋内二人都喘了口大气。 对着他真累啊!因为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的思路会落在何处。 还有就是,就算他说出来的话,是一些正常人永远不会说的言语,是很过分很出格的言语,但你却就是不可以一个巴掌给刮过去。 因没有充分足够的理由! 还因为,他的话语既纯真又邪魅;既随和又内涵。 不仅令人头痛,还让人无语! 奇怪吧?他就是有这种烦死人不偿命的能力! 自然,相里十八走后,明月松少不得又给秦紫烟详说了一番。 先是讲解相里十八学士这个奇特名字的由来,再是讲昨晚他救人的全过程……此处大可省略掉五六百字。 秦紫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此人全身透着古怪,还是少接触他为妙!” “对,咱们尽量离他远远的就好!”明月松点头附和。 以他耿直温情的性格,自然是不原意再和相里十八这样捉摸不定的人打交道的了。 …… 子夜过后,一道白光闪过,秦紫烟的床榻前便多了一个人。 秦紫烟淡淡定定的坐起了身,望着来人,娇声道:“哎哟,这不是咱们的齐二推大人吗?您老怎么亲自来了呢?奴家有伤在身,请恕奴家不能大礼相迎了!” 来人则冷冷开了口,“香夫人,你还是省省吧!你的这些个妩媚之言语,还是留着赏赐给那些白痴吧!王爷有令,特命在下来看看你,伤得如何?” 齐光的言语非常冷漠,根本就是在例行公事般的,又哪里是像来关怀病人的呢。 但秦紫烟一听到“王爷”两个字,便敛了妩媚之姿,由衷一笑,“谢王爷关怀,奴家只是皮肉之伤,不碍事的!” “既无大碍,明晚就依计行事吧!若有特殊情况,将窗户敞开,我自会来找你。” 秦紫烟点点头,“那明月松的失物可曾找到?” 齐光:“没!” 秦紫烟眉头一敛,“奴家怀疑他不见之物非常紧要,若一直找不到,恐他不会轻易罢手。” 齐光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勾勾嘴角,“凭你香夫人的手段,又是同病相怜,又是身世凄苦,又是替他挡刀,早就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七荤八素的了,他竟然还没对你言听计从吗?” 先扬后抑!字字挖苦! 秦紫烟恼怒的看了他一眼,“等奴家找回自己的失物,自有办法让他言听计从的。” 齐光作势要走,秦紫烟又低声叫住了他,“等等!隔壁住了个叫相里十八学士的,此人性格怪异,来历不明,恐他会坏奴家大事,你帮我看着他。” 齐光又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本公子只听王爷的。” 秦紫烟:“???……我现在不是见不到王爷吗?此人关系重大,要是出了差错,你担当得起吗?” 齐光勾勾嘴笑了,“是真的哦!好像还从来没有我浮光掠影担当不起的事情哦!挺好奇的,要不这次咱就试试?” 白影一闪,屋内便无齐光此人。 秦紫烟:“???齐光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白影又一闪,齐光出没,“小爷我不会打女人,但我可会骂女人了,你这个滥了心的贱蹄子,臭不可闻!还敢自称香夫人,我呸……” 第39章 两大小孩 夏至未至,天气疏朗,出了平乐镇,往东一百里,便是嘉应府了。 不过行了十里路左右,九曲便开始担忧玉凌寒的身体,毕竟昨晚上她可是折腾了大半宿才安睡过去的,今天又起了个大早。 于是,他便对着车内殷殷关怀,“姑娘啊!累了没,累了咱就停一停,你下来稍微动动筋骨再走。” 车内没人言语,九曲以为,一是姑娘不想理自己,二是姑娘眯着了,自然也理不了自己了,便讪讪的闭了嘴。 阿莫看了他一眼,“多事”由他眼中轻轻飘过。 又行了四五里,车内依然鸦雀无声,九曲憋不住了。 不应该啊!以姑娘的性子,哪能一路都如此安静顺畅呢? “停车!”九曲果断的一挥手,老包虽不情不愿,但还是本能的“吁”了一声。 等不及马车停稳,九曲一步便蹿上车去,动作快捷无比的撩开了帷幔,傻眼了。 车内空空如也! 随之而来的阿莫也是如此,震惊莫名的低吼一声,“公子呢?” “还有,姑娘呢?”这件事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竟然让一直都不言语的陆无尘也开了尊口。 老包急躁得围着马车溜溜转了两圈,瞪着大眼慌不择言,“是,是你们家姑娘将我家公子给掳走了,你们还我公子来。” 九曲收起震惊之色,缓缓退下马车,不好气的回,“我还想说,是你家公子掳走了我家姑娘呢?” “你胡说,快点将公子交出来,否则老包对你不客气了。” 阿莫一伸手拽住了老包的马鞭,脸色郑重,“大家都别冲动,先找人要紧。” 此时的九曲又仔细的将马车的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可马车就这么大,是断断藏不了两个人的。 他抚着额头哀哀求证,“今早晨你们都是亲眼所见,姑娘和季公子都一起上了车的吧?” 在场之人都肯定的点头。 “这一路出来,中途他们也绝没有下过车,对吧?”九曲继续哀声求证。 阿莫和老包齐声回,“绝对没有!” “那这马车中途有停下来过,那怕是停一小会儿呢?” 阿莫想了想,看着老包答,“只在客栈门口停过一小会儿,不是要等你老吗!此后就再没有停下来过一时半刻的了。” 九曲就快要疯了,抱头悲鸣,“那这两个大活人,是如何凭空消失的啊?” “九兄淡定,公子他们是不可能消失的,”阿莫冷静了下来,将手搭上了九曲的肩膀,“九兄再想想,你家姑娘从前可有偷偷溜出去玩过呢?” 九曲想也不想,直接回,“经常!” 阿莫一拍大腿,“这不就结了吗,她肯定是带着我家公子偷偷溜出去玩去了,放心放心,没事的。” 九曲眉头一皱,“等等,为何是我家姑娘带着你家公子呢?也有可能是你家公子带着我家姑娘偷偷溜出去玩了呢?” 阿莫陪着笑脸:“都行都行,随你怎么说!” 老包则摊着双手着急,“现在不是谁带谁的问题,关键是他们俩是怎么溜走的问题,真奇了怪了,两个大人哦!怎么可能在车内凭空消失呢?” “不管了,先找人吧!”九曲和阿莫异口同声,然后,相互对看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两条路,默契顿生。 九曲:“我和老包往东去。” 阿莫:“我和无尘往西去。” 阿莫和九曲同声:“找到人之后在嘉应府最大的客栈汇合。” 两方得力干将意见速度达成一致后,便开始各自出发去寻人。 …… 时间倒回到昨夜。 后院,玉凌寒百无聊赖的走了一圈又一圈,身旁的季水蓝看了看站在远处的阿莫和陆无尘,悄声道:“玉姑娘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又无趣呢?” 玉凌寒根本不看他,便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 慢腾腾磨了两步后,她侧头问,“难不成你有好玩的事情?” 季水蓝眼色神秘,“不但有,还很刺激。” “刺激?”玉凌寒勾勾嘴角,“就你这身体,恐怕接受不了刺激吧?” 季水蓝:…… 又磨了两步,玉凌寒忍不住好奇心了,端着个脖子,“那你且说来听听吧!” 季水蓝:“出了平乐镇,往西约三十来里,有个雅县,县里有条青衣江,江中有种雅鱼,鱼头上有柄宝剑……” 玉凌寒:…… 季水蓝继续引诱:“据说此鱼口感清爽,肉质鲜嫩,久吃不腻,为历代之贡品。特别是那鱼的头部天堂处还藏有一柄宝剑,传说是女娲娘娘补天之时,不慎将宝剑掉落水中幻化而成的。” “雅鱼,宝剑,听上去是很好吃也很好玩,但并不刺激啊?”已然心动的玉凌寒故作矜持的在挑挑捡捡。 季水蓝又扫了一眼远处的阿莫和陆无尘,眨巴着眼睛,答非所问,“姑娘,你曾经偷偷溜出去玩过吗?就你一个人。” “什么叫曾经?本姑娘是经常性干这种事情的,好吗。”玉凌寒得意洋洋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季水蓝正中下怀,“那明天一早咱们照常上马车,然后我带你偷偷溜出去吃鱼去,就我们俩人,谁也不带。” “都上了马车了,还怎么偷偷溜走呢?”玉凌寒的兴趣完全被引起来了。 “你只管如常上马车,然后我会给你变个戏法,让咱们在车里凭空消失,保证将他们给吓个半死。” 玉凌寒因持怀疑态度,不言不语。 季水蓝勾勾嘴唇,“难道玉姑娘是怕了不成吗?” 玉凌寒双手撑腰,“就你这点小把戏,本姑娘也会怕吗?真是笑话!” 激将法一出,几乎都是百激百中! 季水蓝淡然一笑,“好!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在往雅县的路上,两人两骑,一男一女在缓缓前行中。 玉凌寒头戴着帷帽,骑着她的飞雪,正由帷纱下兴致勃勃的左看右望着。 季水蓝笑着问,“如何,刚在客栈门口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之时,刺不刺激?” 后者耸耸肩膀,表示一丢丢失望,“一般般吧!我还以为你真会什么神功大法,又或是移花接木之类的,能将我们给凭空移到另一个地方去呢?结果却……” “哈哈哈……”季水蓝放肆的大笑起来,“结果是像小猫小狗一样躲在车底,这反差也太大了,对吧?” 玉凌寒看向季水蓝,脸色渐严,“你说说看,你的马车底部藏了个机关格,是用来逃生的吗?” “非也非也!是用来哪个的!” “哪个?”玉凌寒问完后猛然醒悟,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尖叫道:“你真恶心。” 季水蓝则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耐心讲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人类不能只管吃,也要管排泄哪!” “啊……要是我早知道,是绝对不会从这样的洞里钻出去的,受不了啊!我就要被你恶心死了!啊啊……”玉凌寒咆哮起来,声音足以震耳欲聋。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不成吗? 季水蓝捂住耳朵求饶,“行了,小祖宗,不逗你了,那是骗你的,我可从来就没有在车上方便过。”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似我这般风雅之君子,是断断不会做出如此粗俗不堪的事情来的。”季水蓝说话间还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衣袖的下摆。 玉凌寒半信半疑的凝视着他,凝视着他那如琢如磨的完美侧颜,不觉哀叹了一声。 他是如此的不染凡尘,飘逸绰约,又有何理由不相信他的话呢? 此时日渐近午,阳光渐盛,季水蓝的额角满是细密的汗珠,脸颊也被晒到绯红。 就感觉他那娇嫩透白的肌肤,是不堪阳光之盛烈的,假如再晒下去,就会有溶化的危险。 玉凌寒取下帷帽递给了他,不耐烦的道:“给你。” 季水蓝也不推让,便接了过来,兀自戴上后叹息道:“这下舒服多了,多谢姑娘。” 玉凌寒突然就闷闷的,不想言语。 季水蓝撩开帷纱,轻声细语,有讨好之嫌,“这一路之上,承蒙姑娘对小可照顾有加,小可该如何回报姑娘呢?” 玉凌寒勾勾嘴,“不需要你回报,你只要告诉我,身后跟着的那些影子是你的人吗?” 季水蓝:???“不敢欺瞒姑娘,正是在下的人。” 玉凌寒脸一黑,“骗子,你不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吗?结果还是跟了一长串的尾巴,好没意思!” 季水蓝歉疚满满,“姑娘放心,他们只是在下的暗卫,暗卫顾名思义嘛,是决不会出现在明面上的。换言之他们是决不会来打扰我们的。” “那万一有人要杀你呢!他们也不出现吗?”玉凌寒又开始不正常了。 季水蓝:??? 也有他答不上话来的时候。 玉凌寒叹了口气,又开始闷闷不乐。 季水蓝一直在看她的脸色陪着小心,“姑娘放心,正常情况下,是没有人要来杀在下的,所以,平平安安的去吃顿雅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玉凌寒眼圈突然就红了,泪水盈盈,悲悲戚戚又娇娇滴滴的言说道:“到现在了,你都还在骗我,你究竟要骗我到何时呢?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的?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暗卫跟着你,保护你呢?你说呀……” 第40章 娘子好坏 玉凌寒一番泪水盈盈的哭诉后,季水蓝便在风中独自凌乱。 小祖宗,你这也太会玩了吧!那小王少不得要尽量配合你一下咯。 “哎呦,娘子啊!相公我对天发誓,我可从来就没有骗过娘子你的哦!从前没有,现在不敢,将来也是断断不会的。” “咯咯咯咯……”季水蓝刚放下指天的手指,玉凌寒就发出了一连串的娇笑声,得意的问,“我演得像不像?” 季水蓝:…… 玉凌寒使劲忍住笑道:“假如我是你的娘子,此刻是不是就应该要像这样哭着闹着责问于你呢?对了,还要撒着娇用小拳拳捶你的胸口呢?” 季水蓝闷声道:“娘子好坏!” 玉凌寒默契配合他:“相公别闹!” …… 青衣江畔,一雅致清幽的酒家里,玉凌寒有些坐不住了。 倒不是等不及吃的,而是此处江风阵阵,吹得衣着单薄的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季水蓝看看自己身上的披风,又看了看对面哆哆嗦嗦的玉凌寒,想了一想,算了,还是不仗义疏衣了。 毕竟,自己还是个病得不轻的病人呢?别一时义气,回头病倒了,可不是小事情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矣! 于是,他便对小二招了招手,待小二近前后再对他耳语了几句。 不一刻,屋内便多了两个烧得正旺的火盆,屋中人手一个。 玉凌寒将冰凉的双手烤暖和后,才满血复活,开始呱唧呱唧了。 “你说都四月初了,为何此地还寒风阵阵,刺骨冰凉呢?” 季水蓝指了指江对岸的巍巍青山,“雅县地理位置特殊,北,西南地势较高,唯有东部地势较低一些。这西南,西北部全是高山峻岭不说,且还终年积雪,而低海拔地区和丘陵平原地区呢?只占据其极少一部分的面积。” 玉凌寒:“???听不懂!” 季水蓝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此刻是身处在一个大大的山坳之中,又是在终年积雪的雪山脚下,可想而知,这气温肯定是要比别处低上很多的。” 玉凌寒:“懂了,不只这风吹得极冷,还有这江中之水也是寒凉至极的了。” 季水蓝点头赞许,“姑娘好聪明,能举一反三,可还领悟到别的吗?” 玉凌寒稍一沉吟,“所以也只有这至凉至寒的青衣江水,才能养出这独一无二的雅鱼出来。” 季水蓝轻拍了拍手,频频颌首,欢欣雀跃,“全中,这雅鱼还有个别称,又名冷水鱼,姑娘聪慧极了,凡事一悟就通。” 玉凌寒瞧着季水蓝盯了小半晌,学着他的口吻,小雀跃的拍了拍玉手,“是真的呢?跟着季公子,我都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聪明了呢!” “姑娘本来就是蕙质兰心,柳絮才高啊” 季水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后,便怔住了,处于微微走神之中。 而在这一瞬间,玉凌寒也怔忡住了! “蕙质兰心,柳絮才高。”这句话,何其熟悉,言犹温温在耳。 “雅鱼来了,客官请慢用。”恰好此时,来上菜的小二打破了这瞬间的静默。 被精心烹制过的,三条不大不小的雅鱼躺在大白瓷碗中,浓郁乳白色的汤面上飘浮着几粒红红的构杞子和翠绿色的葱花。 不仅色香味美,还有卖相。 玉凌寒急不可耐的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鱼肉,随之又夹了一口,两口,三口…… 直到稍微满足自己的味蕾后,她才顾得上看一眼仍未起筷的季水蓝,嘟囔道:“你怎么只看不吃,难不成你是想要为它赋诗一首吗?” 季水蓝:“……正有此意!” 玉凌寒想了想,便将刚刚自己吃剩下的鱼骨头给放平整了,摆回了原位,再优雅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季水蓝看着那骨相清奇的鱼骨头,硬着头皮满地找词,最后,哎……实在没灵感,还是算了吧。 玉凌寒却仍旧保持着“请”的姿势,似是不忍扫前者的兴致,便轻声提醒他,“要不,念一首别人的也成。” 季水蓝:“……二丙之穴,阙产嘉鱼,鲤质鳟鳞,为味珍硕。” 玉凌寒眨巴着大眼,“完了。” “完了!” “可以吃了?” “当然可以!” 玉凌寒闻言长舒一口大气,挽了挽衣袖,扬起了筷子,又开始大快朵颐起来,还一边呱唧呱唧,“真不明白你们这些文人墨客,对着如此美酒佳肴,还能忍得住不先动筷子,非要风雅的先念首诗,耐性是真的好!哎……只不过,诗再美再有意境,这到最后还不是酒肉穿肠过,化作沃土肥,风雅何在啊?” 此时,季水蓝恰好给她夹了垛鱼肉,递到了她的唇边,堵住了她的嘴。 人家在品尝美食,她大小姐却在言化作沃土肥,若再让她多说两句,怕就要倒尽胃口了。 所以,不但要堵住她的嘴,还要引开她的注意力才行。 玉凌寒正吃得开心,便见季水蓝在一条鱼骨头的头部轻轻拨动着,随后再轻轻夹出了一根小骨头出来,放在了自己的的餐盘之中。 “干嘛给我夹鱼骨头,我又不是猫。”玉凌寒不悦的瞪大了双眼。 季水蓝长叹一声,“姑娘,你忘了我们是因何而来的吗?” “吃鱼啊!” “还有呢?” 玉凌寒:“……偷偷溜出来的,当然是为了刺激好玩啊?” 才刚夸过她聪明,能举一反三,她就又开始犯糊涂了。 “哎……”季水蓝又是一声长叹,用筷子指着那根鱼骨头,恹恹的,“你自己看吧!” 在她身前的餐盘中,一根小巧玲珑,形似宝剑的鱼骨头赫然在目,剑刃,剑柄,剑首皆纤毫毕见,玲珑趣致! 玉凌寒盯着那根骨头看了两三眼后,眼中华彩突现,惊叫起来,“呀,小宝剑,鱼的身上真的有柄小宝剑呢?” 终于想起来了,自己不仅仅是来吃雅鱼的,还是来看鱼头上的宝剑来的。 玉凌寒抬起眼皮对季水蓝抱歉的笑了笑,欲盖弥彰的嘟囔了一句,“这鱼肉太美味了。” 鱼肉太美味了,自然便将别的事情给忘记了,这原也是怪不着我的。 于是,便继续吃鱼,继续饮汤,继续在鱼头上找小宝剑,直到凑齐了三柄小宝剑。 再之后,玉凌寒起身便要走,季水蓝拽住了她,“小宝剑不要了吗?” 玉凌寒一脸的天真,“要来何用?” 季水蓝:“要来何用,好玩啊!你不觉得好玩吗?” 玉凌寒尖着嗓子反问其,“好玩,你当我是五岁小儿吗?” 季水蓝瞅了瞅她,伸出手由她的唇边捡下一粒葱花,又由她肩膀处拾下一垛鱼肉,拈在手里给她看,似笑非笑的问,“敢问姑娘今年贵庚啊!” 玉凌寒一伸手就拍掉了他手中之物,讪讪笑着,“你猜?” “你猜?”季水蓝有些恍惚,瞬间便梦回到那个撒满了夕阳,满地是绰约兰花的山谷之间。 “我猜啊!”季水蓝回过神来,调皮的歪着头,“姑娘天真烂漫,甜美可人,最多不过十二岁矣!” “十二岁!”玉凌寒又开始陷入恍惚之中,这个对于自己年纪的言语好过熟悉,也是言犹温温在耳。” “咯咯咯咯……”玉凌寒恍惚过后便发出一连串的娇笑声,笑得是花枝招展,迎风摇曳。 试问天下女子,谁不在乎自己的年龄呢? 明明是早过了豆冦年华,却被人说成是仅只有十二岁之多。 尤其,前面还加上“天真烂漫,甜美可人”的八字评语,哪位女子听了不由衷灿烂一笑呢? 玉凌寒笑完,见季水蓝已经将那几柄小宝剑细心的包在了他的蓝色锦帕之中,再郑重的递给了自己,正轻声温柔叮嘱,“收好!” 玉凌寒:……“他只不过是送我几根鱼骨头而已,而我怎么感觉他像是在送我订情信物似的呢?尤其,这鱼骨头还是我自己吃出来的呢!” 玉凌寒接过锦帕,为免对方失望,勉强陪着笑脸,“嗯,我会收好的。” 下一刻,季水蓝便带着笑颜逼近了玉凌寒的脸庞,苦着个苍白脸庞,“小可刚随手就将那手帕给包了鱼骨头了,现下可好,没得用了,可否请姑娘赏赐在下一方呢?” 呵呵,这季水蓝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什么鱼骨头,什么小宝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玉凌寒呢? 玉凌寒:……“我是不是应该要假装不知道,他想要同我交换锦帕,随手给他就是了呢?不,不行,岂能轻易就如他所愿呢?” 她眨巴着大眼,“锦帕吗?有有,不过我没带,在无尘那里呢?” 季水蓝一副“你哄我啊”的表情,问,“你的锦帕怎么会在陆无尘哪里呢?” “什么叫怎么会?我出门在外的东西都是他帮我收着的啊!”玉凌寒则是一脸的理直气壮,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回头你要多少方,尽管问他拿去。” 季水蓝心中嘀咕:“哎……小祖宗,本王只要你亲手给我的锦帕,懂吗?别人的,本王才不要呢!更何况是个大男人的呢!哼!你真真是要气死本王了!” 第41章 梨花如雪 玉凌寒看着一脸失落的季水蓝,可不会就此作罢,她牵起他的衣袖,温柔的道:“放心,我不会骗你的,咱们这就回去叫无尘拿给你就是。” 出了酒家的门,季水蓝却不走了,又开始转眼珠儿,“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姑娘这就准备回去了吗?” 玉凌寒:“吃也吃了,玩也玩了,不回去又当如何?难道你有更好玩更刺激的去处不成吗?” 季水蓝往西边山间遥遥一指,眉眼弯弯带笑,“据说那边山谷里种满了梨树,此时正是花开时节,洁白如雪,姑娘不想去赏梨花吗?” 玉凌寒想了想,“……去山上看梨花如雪,还是算了吧,这山高林密路远的,你的身体能行吗?” “所以,姑娘这是怕了吗?”季水蓝直接忽略了她话中的重点之处,又开始了激将之法。 不过,他这次的激将似乎不太好使。 玉凌寒沉默了半晌,瞪了他一眼,坚持自己的坚持,“这山下都如此寒冷了,到了那山上,岂不更冷,你这小身板,能禁得住上山的颠簸和山上的寒冷吗?” 让她犹豫不决,没有被轻易激将的原因,原来竟然是担心季水蓝的缘故 季水蓝欣慰的一笑,牵了玉凌寒走到马匹旁,像变戏法式的拿出一件镶有细白绒毛的披风来,随手就给她披上,细长白皙的手指一番灵动,便将披风领口丝带给细细打上了结。 他这番温暖柔情的举动,却换来玉凌寒的一阵眼刀乱飞,黑着脸问,“看来,你是早有准备的,不只是来吃鱼找小宝剑的,还早就准备好要上山去赏梨花的,对吗?” 季水蓝的手仍放在她的脖颈前,一脸真诚,“小可难得有机会带姑娘出来玩,自然是要安排好节目,让姑娘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啊!” 这样一说,他那处心积虑,早有预谋的计划便变得堂而皇之,拳拳热忱了。 玉凌寒歪了一下嘴,并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所感动,而是拍掉他仍在眼前的双手,不依不饶道:“既然你有件披风在此,那刚才我冷得簌簌发抖之时,你为何不取出来呢?” 季水蓝讪笑着缩回双手,色色笑着道:“姑娘春衫轻薄,体态轻盈飘逸,这一路上无限风光尽收于在下眼底,在下实在是舍不得将之遮……” 玉凌寒凉凉看着他,不等他说完,抬脚就踹了他一脚。 当然,这不是普通的一脚,而是直直就踹向了他的某处要害部位,疼得他立即弯腰护住,且呲牙咧嘴的叫了起来,“啊!疼疼……” 玉凌寒仍旧是凉凉盯着他,撇嘴不屑,“你还敢自诩什么风雅君子,依我看,你就是个好色之徒,再敢胡诌诌,看本姑娘不一刀了结了你。” 季水蓝弯着腰低声嘀咕了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季水蓝赶紧直起腰来,画风突变,“姑娘教训的极是,小可知错了,从今而后,小可一定谨遵姑娘教训,只是默默欣赏就好,决不敢言语轻薄,举止粗俗的冒犯姑娘了。”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着,玉凌寒也没留心听,就只听到“教训的是”,反正大概意思是他知道了,不敢胡咧咧了,这就足够了。 于是,她便伸出手去,再垫起脚尖来,在季水蓝头上挠了几下,柔声道:“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挠得是极其轻柔自然,就犹如在挠一只小猫小狗一般。 季水蓝当即愣在原地:“我是谁?我在哪儿?对了,本王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北府之王呢?也只有她,玉小太岁,才敢在本王头上开挠吧?” 容不得他多想,玉凌寒开心的挠过他后,已经纵身上了马,往山里飞驰而去。 季水蓝回过神来,喘息着爬上马背,一边追赶一边埋怨,“哎哟,痛死我了,这小祖宗,下脚没轻没重的,下次可不敢再踢了,倘若再乱踢,你以后可就真做不成祖宗了。” …… 当他们纵马跃上那道高高的山岗之时,眼前一亮,便犹如坠落于茫茫云海一般。 此前,他们未到达之前,只觉眼前是群山连绵,无有尽时。 可此刻眼前呢?纵马山颠后,前面的山峦全然不见了,只见一团又一团的云朵,连绵不绝,层层叠叠,远近高低,错落有致的飘浮在半空之中。 近了,定睛细看后,才发现是缀满了洁白如玉的梨花之树。稍不留神,便会将它们看作是一团又一团洁白的云朵,神态各异的飘散在蔚蓝的天际之中。 此刻不见山,并不等于没有山,原本的山峦,是被这一树又一树的梨花给遮挡住了。 唯只见数抹绿意隐隐,隐在了无边的花海之中。 这幅奇妙壮观之景象,引得玉凌寒欢呼一声,纵马便冲了下去。 远观梨花如云似雪,然身于其中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阵阵山风吹过,只见那一树树洁白如玉的梨花,似一群随风翩跹起舞的舞女,旋转闪挪,婀娜多姿,无边飘逸。 随风而过的,还有那梨花的清香,纯净自然,沁人心脾。 此情此景此香,皆令人心旷神怡,沉醉于其中而不能自拔矣! 玉凌寒飞身下了马,欢喜的在梨花树下奔跑着,欢欣雀跃着。 她长这么大,也曾见过那牡丹的华贵,海棠的娇嫩,玉兰的莹洁,桂花的奇香,但似这般壮丽的花海奇观,她真真还是头一遭见呢? 想到此,玉凌寒才突然想起,多亏了处心积虑的季水蓝,是他的私心谋划,才让自己惊喜又意外的看到了这番美景。 故此,她转身就给了季水蓝一个甜蜜感激的笑容。 这般笑容,简直是甜到入心入肺啊?让原本体力不支,正气喘吁吁的季水蓝,即刻间便又满血复活,神采奕奕起来。 玉凌寒在梨树下穿梭来去,自是欢喜得不得了,总觉得要做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欢喜之心情。 她想了想,将手中的竹笛放于唇前,倚于梨树下闭眼吹奏了起来。 当悠扬婉转的笛声响起之时,季水蓝伸手接住了一朵梨花,诗兴大发: 桃蹊惆怅不能过, 红耕纷纷落地多。 闻道郭西千树雪, 欲将君去醉如何。 一边是婉转迤逦的笛声,一边是抑扬顿挫的诗词,论世间风雅之事,不出此道矣。 一曲奏罢,一诗和尽,季水蓝意犹未尽,蹙眉看向玉凌寒,悠悠地来了一句,“此情此景,只有笛音,没有剑舞,可唯之一大遗憾矣!” 玉凌寒狞笑道:“公子所言极是,要不小女子吹笛,公子舞剑和之,岂不妙哉!” 季水蓝:“能为姑娘舞剑助兴,实乃在下之荣幸矣,在下这就去取剑。”说话间便踉踉跄跄的向自己的马儿走去。 马背上的行囊处挂着一柄长剑。 剑在手了,玉凌寒的笛声响起了,季水蓝的剑势也起好了。 笛声悠扬中,他抬手便刺出了一剑…… 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因为他用力一剑刺出后,身体也随着剑势向前倒下,结结实实的摔了一大跤。 玉凌寒冷眼旁观,连声尖叫,“哎哟,公子摔坏没,痛吧?要我扶你起来不?” 只闻其声,不见其动! 季水蓝没有爬起来,干脆席地而坐,长嘘短叹,差一点就悲天呼地了,“哎,如此良辰美景,在下原本是想着为姑娘舞剑助兴的,只可惜我这病体残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看来,要扫姑娘的兴了,实是在下之过矣。” 玉凌寒:……“这货说的话就没半句真话,可每次他一卖惨,我怎么就觉得他特别可爱又可怜呢?而且,还居然有那么一丁点的心疼他。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这货脸长得好看的缘故吗?” 玉凌寒不觉在心中叹了口气,张嘴就来,“要不,公子吹笛,小女子为你舞剑助兴吧。” 话一出口,她就惊住了! 最初,是季水蓝的提议,然后自己才随势而为,要他为自己舞剑助兴的。 可是,绕了一圈后,变成了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为他舞剑了。 所以,自己这是被他给套进去了。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能反悔吗? 能,本姑娘又不是什么君子,我可是蛮不讲理的玉小太岁呢? “不是吧?姑娘还会舞剑?” 季水蓝适时的一声疑问,打消了玉凌寒的反悔之意,她瞪了前者一眼,“舞个剑而也,有何难度?” 季水蓝:“不难吗?姑娘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难道还练过剑术吗?” 玉凌寒狡黠一笑,“我不会剑术,但我会剑舞。” “哦哦,姑娘真厉害。”季水蓝一迭连声的继续夸赞着,“像姑娘的身份,在下还以为,姑娘只会日日想着吃吃好吃的,玩玩好玩的,然后再四处去找找乐子,想不到姑娘居然还会剑舞,了不起,了不得,在下试目以待之!” 听话听音,季水蓝这是明里暗的,都在拐着弯儿的激将呢? 第42章 打情骂俏 听话听音,聪慧如玉凌寒,又岂有听不出来之理呢? 但是,季水蓝又真是太会说话了!就算是知道他言语之间不怀好意,但听起来却硬是让人舒舒坦坦的。 当下,再无二话,玉凌寒已执剑在手,剑负于后背蓄势待发之。 笛音起,音韵悠然间,只见她长剑挥舞,身随剑走,动则形若游龙,迈步则刚猛如虎,手腕翻转间,抖,刺,点,摇,挽,姿态端庄,悠然自得又美不胜收矣! 笛声渐进,遂变得高亢亮丽,只见她手腕摆动处,树上的梨花纷纷随剑风飞舞,而她娇小玲珑之身躯则随剑游走,翩翩若惊鸿,宛然若游龙,与笛音相和,似溶为一体。 笛声渐慢,进入尾声,变得婉转迤逦,她的剑势也变得轻灵婀娜,时而宛若流风之回雪,时而又宛若细柳拂柔波,最后于春燕昵喃高飞之间,一记“燕风台舞”收式后,便唯见剑影丛丛,剑气裹挟着飘落的花瓣,随着剑影纷纷绕绕~不绝! 笛声停,剑即收,端的是身姿灵动,收放自如。 季水蓝竹笛尚在唇边,便看得呆住了。 原本,他只是随手将了一军,想让玉凌寒在这万树梨花之下,给自己舞个剑,小小怡情一番的。 可是,他真没料到,她竟能将剑舞到如此出神入化,刚柔并济,美轮美奂之至高境界。 惊叹之余,随即便拍起手来,由衷赞誉,姑娘之剑舞,端的是: 熠如羿射九日落, 骄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 罢如江海凝清光。 …… 玉凌寒收剑入鞘,骄傲的扫了季水蓝一眼,后者立马迎上前来继续赞叹:“姑娘的剑舞得真是精彩绝伦,令人叹为观止啊?看来,姑娘还真是深藏不露之高人矣!” 玉凌寒撇撇嘴,很是傲娇,一点都不谦虚的回:“正是!本姑娘会的本事可多着呢?” 季水蓝挨挨蹭蹭的凑前了一些:“那姑娘你还会些别的什么绝招呢?可否告诉在下一听?” 玉凌寒毫无征兆的将脸一拉,“告诉你吗?请问你是我什么人呢?我又为何要告诉你知道呢?真是莫名其妙!离本姑娘远点。” 常常在正常交谈之时,脸色突变,说翻脸就翻脸,正是玉凌寒的特长。 而且,还随手敲打了季水蓝一下,你究竟是谁?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季水蓝:……“这脸翻的比翻书还快,真不愧是玉小太岁矣!” 可他还是不死心,厚着脸皮又凑上前了一些道:“正如姑娘话哉,咱们是抱也抱过了,摸也摸过了,现下又一起偷偷溜出来私会过了,也算是笛剑和鸣,郎情妾意了……哎哟!姑娘这是在干嘛呢?” 原来,在他的“私会”两个字一出口后,玉凌寒随手就将手中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冰凉森冷的道:“你再说说看,是谁和你私会了?谁又和你笛剑和鸣郎情妾意了?” 此时,在玉凌寒身后不远处的树后面,以及树上面,皆冒出了数颗蒙着面的脑袋出来,向这方虎视眈眈的盯了过来。 感觉只要她的剑一动,便有无数暗器会向她射过来似的。 季水蓝对这些脑袋视若无睹,而是略微缩了一下脖子,离开剑刃稍远了一些后,并未就此退却,仍趁口舌之利,讪讪一笑,“姑娘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这人嘛,自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咯!” 玉凌寒凉凉一笑,将剑向下方移了移,冷声道:“季公子挺硬气的,看来是个不怕死的主!没关系,死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解决的,就比如切掉一些多余的物件啥的……” 季水蓝不敢动弹了,他斜眼扫了扫四周,开始低声求和,“姑娘,咱商量件事呗?” 玉凌寒剑在手,自然便语气强硬,“不是商量,乃是你有求于我。” 季水蓝:!!! 季水蓝:“是是,那在下求姑娘能不能给在下一个面子,就放过在下罢,这周围有好多双眼睛在看着我们呢?” 玉凌寒狞笑起来,“对哦,我怎么忘了还有暗卫跟着公子呢?不过好生奇怪,刚刚剑都架到你脖子上了,他们怎么还不冲出来救你呢?其行可疑?” 季水蓝眨巴眨巴眼睛回,“姑娘问得好,那在下就实话实说了?” “说~实~话!” “因为啊!在下曾告诉过他们,姑娘你乃是在下的意中之人,在下对姑娘早已情根深种,痴情一片,为了获得姑娘芳心,是任劳任怨,任打任骂……” 看他这话说的! 哎哟喂!这甜言蜜语张嘴就来,他也太会撩人了吧? 然而,他曾说过的话,玉凌寒可都给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于是,她开始“啪啪”打他的脸。 “胡说,你之前就说过,是不会对我情根深种,痴情一片的,哼!休想再骗本姑娘!” 季水蓝一怔,对,她说的没错,这话自己曾经说过的。 那是当时为了劝她不要收华夫子的礼物,苦口婆心说出来的话。 有点打脸的感觉了! 不对,她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那是不是就说明她对那句话耿耿于怀呢? 也就是说,她不喜欢那句话。 换言之,她喜欢自己对她情根深种,痴情一片。 季水蓝脑子转得极快,立马如情天恨海般喃喃低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因为那时候,在下根本就是懵懂无知,也完全不知由何时何地开始,姑娘就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心屝,乃至前几日方才明白自己心中所思所念!你说在下是不是很蠢钝。” 呵呵!智计无双的北静王爷,竟然称自己蠢钝,有谁会信吗? 然而,玉凌寒就信了。 还明知他说的是谎话连篇,但她偏偏就信了。 或者说不是相信他,只不过就只是愿意听他说这样的话而已。 情话晏晏,痴意丹丹,又有谁不愿意听呢? 愿意听是一回事,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玉凌寒抿嘴浅笑晏晏,“行,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吧?” 季水蓝吐了口气强调,“我说的都是真真的,绝无半句虚言。” 玉凌寒也吐了口气,“随你!” 季水蓝:“那姑娘要赏在下一个面子不?” 玉凌寒:“……好吧!” 下一刻,她将斜斜对着季水蓝的剑一个反手后,交到了他的手中,然后握住他的手,扬起剑势,温柔提醒,“公子刚出剑时的姿势与力道不对,应该要如此……” 一转眼,剑拔弩张过后,玉凌寒竟然温柔的教季水蓝舞起剑来,两人如影随形,燕燕于飞…… 远处,一众暗卫都松了口气,将脑袋又给缩了回去,继续隐藏形迹。 可止不住乱纷纷的思绪啊! 王爷和王妃玩够没有啊?咱求你们快点下山回去吧!再这样下去,搁谁谁受得了呢?” 然而,玉凌寒与季水蓝玩的是不亦乐乎,教完剑舞后,又开始编花环,编完花环后又开始捉迷藏…… 临走前,还余犹未尽的各自选定了两棵梨树,刻下标记,打了个赌。 这个赌就是,到时候看谁选的梨树结的梨子最多,多则为赢家。 真正是幼稚到了极限! 身后的一众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珠子都快要飞出来了,“这还是咱们北府智计无双的北静王爷吗?” 然后,直到落霞洒满山间,天色渐晚,他二人这才笑闹着下得山来。 套用季公子的一句话,他二人真正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矣! 趁着落日余晖,两人打马缓缓前行中。 玉凌寒一边尽兴笑着,一边打量着季水蓝,见他脸色虽白,但眼神清澈,笑容晏晏,竟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暗沉之气。 在这一瞬之间,他笑得如此天真无邪,像极了一个年少冰清之人。 玉凌寒又开始恍惚,看着他的纯净笑容,呆住了。 季水蓝纵马上前两步,将脸凑近她,换上一副色迷迷的笑脸道:“姑娘是不舍得离开此地吗?要不然我们找个客栈,一起住上几日再回去?” 刚还觉得他纯粹的像个年少冰清之人,一句话又给打回了原形。 玉凌寒:……“我这是怎么了?这几日为何会老是想起他来呢?莫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身上,有时候似乎有着几分他的影子?可这个人是北静王哦!看来自己是真的被他迷惑了!才会走神想入非非的。” 想到此,玉凌寒不觉失望的白了季水蓝一眼,催马前行。 季水蓝在她身后长叹了一声,收起了嬉笑的脸色,冷静的抬眼往空中望去。 高空之中,有一只鹰正在他的头顶上空展翅翱翔。 不用猜,他便知那是西府三推官,秦云的那只赤腹鹰来了。 季水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秦云终于来了啊!看来他还不算太笨,总算是在最恰当的时候找了过来。 也不枉本王在此地煞费苦心的逗留了一日。 他对隐藏的暗卫打了个手势,其中几个会意,立马折返而回,又向山上飞奔而去。 季水蓝则冲着远去的玉凌寒叫道:“姑娘,你慢点跑,在下的马可比不上你的千里飞雪哦……” 第43章 暗夜鬼市 朔日初一。 入夜后,嘉应府,东郊土地庙后。 明月松与秦紫烟在此处已经找寻了半个多时辰了,却就是找不着那所谓的东郊鬼市。 突然,一个人影闪过,还轻拍了下明月松的肩膀,随即在他的身后便传出一声问候:“好巧啊!明月兄!” 听着这声音,听着这不熟却又自来熟的一声“明月兄”,明月松不用回头,便知道来者是谁了。 怎么那哪儿都能遇着他呢? 不错,来人正是明月松和秦紫烟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啰唆又奇异的相里十八学士。 此刻的他已然绕到了明月松的身前,笑盈盈的伫立着,又开始唠起嗑来。 “明月兄,秦姐姐,这大晚上的,你们应该不是来庙里烧香的吧?哦……难道说,你们也是去鬼市的吗?” 明月松秦紫烟:……??? 不等他们二位开口答话,相里十八就又开始自接自话了,“明白了,你们这是想要去鬼市,然却找不到入口在何处,所以便一直在此处打转转,对吗?” 明月松和秦紫烟对看了一眼,又开始用眼神交流:……“这个人到底想干嘛?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呢?真烦人,我们走,别理他!” 相里十八一伸手就拦住了想走的明月松,娇嗔道:“唉,我说你们二位啊!想要找鬼市吱一声不就得了,我可是这儿的常客,熟门熟路的,我带你们去啊。” 明月松心动了,毕竟,找了半个多时辰了,他已然开始有些心烦意乱了。 明月松斟酌着用词:“相里公子是这鬼市上的常客,可这鬼市啊!我来一次都觉得晦气呢?” 明月松第一次讽刺人呢? 这晦气不祥之地,作为常客并不是件幸事。 然相里十八并没有生气,语气如常,“唉!明兄有所不知,这鬼市上的物件啊!多到你想不到,只要你想买,无所不有,无奇不有!而且价格实惠公道,这样神奇的集市,小弟自然是要常常来收罗些宝贝啊。” 明月松:……“不就是一销脏物之黑色地带吗?怎么在他嘴里,倒变成是个好地方了。” 他正想着,相里十八已经一把拽住他就走,“明兄跟我来。” 黑暗之中,秦紫烟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道:“谁要你多事,老娘不知道路吗?只不过是为了不引起明月松的怀疑,才假装在这里转两圈的。” 恰好此时明月松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也跟着前行。 一瞬之间,她已然收起眼中凶狠之光,温顺的点了点头。 原来,说变脸就变脸的,不只是玉凌寒一个女人呢。 没走几步路,相里十八就扒开路边一堆比人还高出许多的野草丛,带头弯腰利落的钻了进去。 钻过这片荒草丛生之地,又经过一片小树林后,才渐渐瞧见前方山谷中,传来隐隐约约的灯火。 倘若事先不知情,在这荒郊野外之地,远远望去那点点灯火如晦,还以为是鬼火出没呢? 临到谷口处时,灯火渐渐亮堂起来,谷内也显出人影憧憧,但奇怪的却是鸦雀无声,一片沉寂。 明明有人影,有灯光,但却无声无息,幽深静谧,一阵山风吹过,阴冷冰凉,恍惚间便如看见那万丈深渊处的鬼域一般。 秦紫烟不由得连打了几个冷颤,一伸手就抓住了明月松的胳膊。 明月松也正在奇怪心惊,便将目光望向了相里十八。 后者则收起了嬉闹之色,压低了声音道:“这是鬼市的规矩,一入鬼市,便不能再言语了。” 明月松:“为何?” 相里十八:“那是因为在此处交易的人,大多皆是黑道之人,不言不语的,可以防此以后由其声音辨出其人来。” 明月松:“???奸贼!” 相里十八:“哦,对了,来这里之人还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切记。” 说话间,他已经由怀中摸出了一副面具,麻利的往头上一戴,即刻间便成了个红光满面的年画之上的福娃娃。 这样一来,明月松就全懂了。 筹建这鬼市之人,可还真是老谋深算,深谋远虑啊? 在此交易之人,无论买卖双方,既不露真容,也不显真声,交易过后,一拍两散,谁也不认识谁,谁也甭想记住谁。 防范措施做得极是周到细致, 倒还真真是个完美无缺,天衣无缝的绝佳销脏窝呢。 但是,明月松想明白这点后,却又有了别的疑惑了,他轻声问相里十八,“大家都不说话,那该如何讲价钱,如何交易呢?” 相里十八沉沉一笑,这个呆会再告诉你,眼下先解决你们的面具问题。” 刚好此时,有几个人由谷中走了出来,相里立即迎了上去。 明月松只见他和其中一人比划了几下,然后的然后,便拧着两副面具跑了过来。 秦紫烟狠狠的看着他,同时,心里也在诅咒齐光,为何不将这烦人的东西给弄走呢。 两人分别戴上面具后,相里随便看了一眼,“不错,挺适合你们的。” 话中有话!连讽带刺! 因为,明月松的面具是一只小白兔,而秦紫烟的则是一只红狐狸。 他二人相互对看了一眼,不容细想,便跟着相里十八往山谷里走去。 不过走了两步,相里十八又停了下来,慎重的叮嘱道:“切记切记,进去之后千万别说话,把嘴巴闭紧了。” 明月松刚张开嘴,相里十八已经一步跨了进去,他只好拉着秦紫烟也紧随其后。 山谷里很宽敞,每隔一段固定的地方便挂着简易的灯笼,用以照明。 沿着山谷两边,一溜儿的随意摆放着的,居然是最普通的竹篮子啊,竹背篓啊! 而这里面,又极其随意的放着各色物件:珠翠钗环,锦衣绣帕,玉器陶瓷,古玩字画,果真是应有尽有之! 果然是个大黑市,大贼窝,单看这些物件便知,一水儿的都是窃来之物。 怪不得要用这么诡异的方式来进行交易了。 明月松只顾着流览各色物件,找寻信物,而秦紫烟则一直紧拉着他的手,还示意他看看两边的人流。 这黑市上的人流嘛,说不多,但也不少,就是全都戴着面具,像个幽灵般的,静悄悄的在黑市上晃荡着。 最诡异的就是,他们每个人的面具又各有不同,面具上的图案,上至天上的神仙,下到地下的十殿阎王,以及飞禽走兽,花鸟虫鱼都有。 正因为什么都有,所以当这些各式各样的面具,齐聚在这幽静又忽明忽暗的山谷中,还无声无息的飘忽而过,那场景便显得格外诡异阴森了。 所以,秦紫烟才一直胆战心惊的,怯怯的拽着明月松的胳膊。 明月松虽然也觉着很是诡异可怕,但他的心思都在寻找失物上,倒也没时间顾虑这一些。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还要顾着观察前面的相里十八。 因为,相里十八还没有告诉他,如果看中一个物件后,该如何交易。 此时,相里十八正停了下来,随手拿起竹篮里的一支玉簪子,左看右看之后,可能觉得甚是满意,便伸出了右手。 随后,那竹篮的主人也伸出了右手,两只手便握在了一起。 而且,那人还将自己宽大的袖口也放了下来,随后,那隐藏在其袖口里面的双手便凹出了一些造型出来。 看样子是在比划着什么? 在极快的比划了两三下后,就见他二人双手用力一握后随即松开,相里十八便掏出相应的银两,往那人手里一放,取了玉簪就走。 这下,明月松算是看明白了,他们刚才在袖里比划之时,就是在讲交易的价钱呢! 好一个袖里乾坤! 所以,在这鬼市之上交易,不只是无声无相,还无形。 因为就是在摊主之间,也是互不知晓脏物的售价情况的。 如此一整套完整的销脏流程,是从头到尾的保证了贼人们的安全和最大的利益化。 以至于,明月松坚信,初初开创这个鬼市之人,一定也是个资深的梁上君子才对。 相里十八扯了扯明月松的衣袖,用眼神询问他可否都看明白了。 明月松点点头,也用同样眼神示意秦紫烟,两人便又仔细的,逐个逐个的找寻起来。 相里十八便懒得再理他们,自顾自的,悠哉悠哉的逛了起来。 逛着逛着,他又看中了一对珍珠耳坠,另还有个精致的,雕着合欢花的小木匣子。 一番袖里乾坤后,他便又如原罗得宝物归。 转头再去找明月松他们时,见他们还是在仔细的,逐档逐档的细看着。 想来,他们还是没有找到要找寻之物。 相里十八便跟在他们身后闲逛着,正逛得无聊之际,忽然几声竹哨响起,两长一短,在幽静的山谷间分外清晰刺耳。 哨声过后,谷里买东西的面具人都极速向谷外散去,相里十八也赶紧拉住了明月松,欲将他也往谷外拉。 明月松不明所以然的甩开了相里的手,失物没有找到,他是不会轻易走的。 就在他们三人僵持间,哨声又起,这次是两短一长,哨声尖锐刺耳,充满了紧迫感。 随后,他们三人便觉眼前阴风阵阵,人影忽忽闪过,只不过倾刻之间,灯灭人散,偌大的一个山谷,风声啸啸中,竟只余下他三人。 周围是黑茫茫的一片,静谧得可怕,那些刚刚还川流不息的人群,便犹如鬼魅般的,倾刻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黑暗中,秦紫烟吓得将明月松拽得死死的,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第44章 诡异之地 秦紫烟刚问完,相里十八一伸手,便将面具摘了下来,声音倒是很从容,“秦姐姐别怕,寅时三刻了,是鬼市收市的时辰到了。” “鬼市收市的时辰到了?”明月松的声音带着惊悚和难以置信。 这鬼市的规矩可真多啊! 明月松自进入鬼市以来,无论见到此处诸般规矩如何诡异邪恶,他都还算是淡定的。 但是此刻,他却不淡定了!双眼竟带着些惊悚之感,重复着相里十八的言语。 这个所谓的鬼市,从头到尾都透露着诡异不说,末了竟然还有收市一说。 明明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鬼市,黑市,居然还有这么个凡俗的规矩,倒真是令人难以置评了。 不过,令明月松惊悚的倒不是这个规定,他惊悚的只是“收市”这两个字而已。 鬼市收市了,那自己和秦紫烟的失物不就找不回来了吗? 这才是真正令他惊悚的原因。 黑暗中,相里十八点燃了火折子,看见明月松惊悚绝望的眼神,道:“明月兄淡定!鬼市子时开放,寅时三刻收市,这也是规定。再说了,有闭市之时,便也有重开之日啊!” 明月松:……“对呀!我这是被吓糊涂了吧!鬼市初一十五皆有,今日找不到,可下次再来啊!只是再等等的问题,不至于绝望。” 他转头望着秦紫烟,眼含歉意:“秦姑娘,看来,我们只有下次再来了。” 秦紫烟:“没事,我们一起等。” 明月松感激的对她勉强笑了笑,不想再说话,相里十八却开口了,“明月兄放心,有你陪着秦姐姐一起等,她也是开心的。” 明月松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情复杂。 本应该感谢他的,可他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抗拒他,也不愿再与他多交谈,便举手对他揖了一揖,拉着秦紫烟就向谷外走去。 身后传来相里十八的嚷嚷声,“明月兄,这就要走了?不带上我吗?你们还真是过河就拆桥啊!不过,这河都还没有过完,你们就确定要拆桥了吗?可别后悔哦!” 明月松听清了他前半段的嚷嚷,心里也有几分惭愧,再怎么说刚刚也是他出手相助,自己才得以顺利进入鬼市的。 可是,对于他后半截的叫嚷就听得是一知半解的。 不过,很快明月松便明白他话中之意了。 他与秦紫烟打着火折子往谷外走去,欲穿过小树林后,照原路返回。 然而,他们在树林里穿来绕去的,大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别说没有找到来时的那片荒草地,就连这片树林子也是没有走出去的。 眼看着卯时都快到了,东方行将破晓,两人也实在是累极了,秦紫烟更是忍不住咬着牙道:“这个相里公子,说话也不说清楚完整,累得我们在这里走了半宿,连路都找不着,真正可恶。” 明月松也暗自懊悔,当时就应该跟着相里十八就好了。 “秦姐姐,白日里莫说人,夜晚莫说鬼哦!十八可是一直跟在您们身后呢?你瞧,我也是在这树林里迷路了,找不到出路呢?” 就在秦紫烟埋怨相里十八之时,他恰时的就从她的身后冒了出来,吓得秦紫烟尖叫着跳到了明月松的身后。 随后,白了他一眼,脱口而出,“难道你是鬼吗?一说你就冒出来了。” 相里十八笑嘻嘻的接道:“夜半三更,还在这种地方逛的人,多半都是人鬼难分的了。” 话中有话,都不是什么好人。 明月松此时也是精疲力竭,便对相里十八拱拱手,诚心求解,“相里公子,这个树林真是好生奇怪,为何绕来绕去的就是走不出去呢?” 相里凉凉一笑,“你若是在第一声竹哨响起后就出来,这路便好走。但你若是在鬼市闭市后才出来,这路便不是原来的路了。” 言下之意,不听相里老人言,受苦受累在眼前。 明月松:“???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相里十八:“没办法,等日头出来,向着正东方走,方才能走出去。” 秦紫烟真是非常不爽相里十八,白眼嘀咕了一句,“故弄玄虚。” 相里十八玩弄着手上的面具,不停气的将话给接了过来,“秦姐姐,并非十八故弄玄虚,这是鬼市的主人动的手脚。要不,就请秦姐姐带我们走出去啊!” 秦紫烟:??? 明月松尽管心里着急,但还是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咱就等等,反正日头将要出来了。” 相里十八便懒得再理他们了,往地上席地一坐,兀自打开了手中的小木匣子。 然后,再由里面抽出两张泛黄的纸张,就着微微的天光看了起来。 “啧啧啧!” “哇哦!” “这样都行!” 他一边看,一边旁若无人的发出各种惊叹声,引得明月松忍不住好奇的问他,“相里公子手中是何物?” “这是两种药的配方,一为百子丹,一为盛阳春。” 明月松张着嘴:??? 相里十八乜了他一眼,“明月兄听不懂,对吗?” 明月松点头。 相里十八:“笨啦!就是那种药啊!” “哪种药啊?”明月松更加糊涂了。 “明月兄您可真够单纯的,这盛阳春顾名思义就是春药啊!而这百子丹乃是生子的秘方。” 明月松:??? 秦紫烟则将头别了过去。 这一举动被相里十八看见了,他就故意殷勤的道:“明月兄,等小弟按方制了药,给你一些吧!” “不不不,不用。”明月松将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相里十八继续献殷勤,“为何不要呢?这可是那些人由大户之家随手盗出来的家传秘方,我刚细看过了,安全又行之有效。” “真不用了,相里兄你还是将秘方收起来吧?”明月松尴尬的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下一刻,他又忍不住问,“所以,相里公子去鬼市,就是为了找这种东西吗?” 后者撇撇嘴,“不然呢?我们作医者的,难免会碰到病人有个特殊要求什么的!自然是要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咯!” “说得倒是高尚,但还不是为了钱财!”秦紫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明月松:“唉!秦姐姐只说对了一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再说了,看到人家三年抱俩,五年抱三,家室后继有人,这也是行善积德之举,难道不是吗?” “可是,在这种地方买到的,你就不怕这些秘方是假的,会害人害己吗?”明月松忍不住刻薄了一句。 “对呀!你不是医者吗,难道就不会自己研制自己配吗?”秦紫烟也接着刻薄。 相里十八:“咦……秦姐姐,这你就不懂了,这可是那些个高门侯户家里秘而不宣的祖传秘方,说不定就是哪位医神医仙,又或是先贤药王留下来的?要知道先贤前辈们的医术能力,可是我辈望尘莫及的!” 明月松和秦紫烟悻悻的住了口。 就算是一垛屎,到了相里十八的口中,都能给它变成朵花,还能带着香味! 相里见他们无言以对,并没有消停,而是又把玩起刚由鬼市上买的那只玉簪子来,把着把着,忽然将簪头处扭了扭,接着就将它取了下来,然后由其空心处取出了一张卷成一团的小纸条。 “啧啧啧!” “哇哦!” “妙,精妙,妙不可言!” 在看了小纸条上的内容后,他又发出了如先前一般的惊叹声。 鉴于前车之鉴,明月松没有再开口问任何问题了,可相里却不放过他,笑嘻嘻的看着他道:“明月兄很想知道这又是什么东东的配方?对吗?” 明月松本能的点了一下头,但又赶紧摇头否认。 相里十八:“明兄想知道没有错啊!干嘛又要否认呢!小弟告诉你就是了,这个叫千机少焉散。” 听这名字,应该不是什么百子丹,春药一类的了吧?明月松便壮着胆子问:“这是何物?” “毒药,有名的毒药,无色无味,能在少焉之间夺人性命于无形之中。” 明月松惊得脸色都绿了,一时气愤,咬牙发问:“什么破毒药嘛?少焉又是何意?” 相里十八脸色一阴,“就是这毒下了之后,会过一小会儿再发作,那下毒之人便可趁机从容逃走了。” “好歹毒!”明月松继续咬牙,眼神严厉的看着相里十八,“如此歹毒之物,相里兄要来何用?” 一旁的秦紫烟适时的扯了扯明月松的衣袖,那神情举止不言而喻了。 相里十八轻轻狞笑着反问,“要来何用?那你们以为呢?” 耿直的明月松腾的就站了起来,向相里直直走去,“那我现在就毁了这药方,为民除害。” 相里快速的收回了纸条,仍是笑嘻嘻的,“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我们医家要这些个毒药配方嘛,自然是用来研究解药的啊。因为,有原始配方,才能更准确的找到解毒之法,从而研制出相应的解药来。” 言之有理! 明月松方知自己过于鲁莽单纯,便讪讪的陪着笑,“相里兄言之有理。” …… 不知不觉间,东方渐亮,日头渐露,三人即起身向着正东方而去。 说来也怪,小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穿出了那片小树林。 但是,眼前却不是昨夜进来的荒草地,而是另一片山谷。 好在,山谷里有路,还有早起上山的山民们,在他们的一路指引下,终于走出了大山,回到了城门口处。 然而,令人困惑不解的是,他们昨夜去土地庙时,出的是东城门,可现在回来的地方,却是西城门外。 看来,他们是在山里面足足绕了大半个圈子后,才回到了西城门外的。 好个诡异之地! 第45章 高手过招 奔波了整整一夜,还是没有找到被盗的信物,明月松很是颓废,一回到客栈,潦草洗洗便睡下了。 秦紫烟却无半点睡意,尽管才是清晨时分,她仍然开启了暗号。 一刻钟后,齐光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秦紫烟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一上来就冷眼冷语的。 当然,也没有用妩媚心计。 因为,齐光既不是她能随便冷言对待之人,更不是好色之人。 她先是端庄的施了一礼,恭敬的给齐光让座。 然而,齐光也并不吃她这一套,只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有事说事!” 秦紫烟便规规矩矩的将昨夜去鬼市的遭遇如实讲了一遍,主要就是想表达一个意思,就是她昨夜去鬼市,居然没有自己人来接应她,自然也没有找到要找寻之物。 当然,更不可能再有进一步的行动了。 齐光听后淡淡的“哦”了一声,表达了已经知情之后,便欲起势向窗外飞去。 秦紫烟急急道:“二推官,还有一事回禀,那相里十八很有可能是北静王的人,他一直呆在我们身边,肯定会坏我大事的,若您再不出手,我便会出手除去他了。” “嘿嘿!”齐光终于笑出声了,即管是两声冷笑,也好过他平常那不屑一顾的阴冷嘴脸。 但下一刻,他又开始不屑起来,问,“你说他有可能是北静王的人,何以见得?” 秦紫烟肯定的点点头,“他若不是北静王的人,那他凭什么知道鬼市那么多秘密呢?” “就凭他知道鬼市的秘密吗?”齐光不屑的撇嘴再问。 秦紫烟:“当然,这个隐藏得极深的鬼市,连我们都未必知道,但偏偏他就什么都知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还有,岂不闻北静王夏候豫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吗?” “嘿嘿……”两声冷笑后,齐光阴沉沉的问秦紫烟,“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有可能是我们西府的人呢?” “不可能,西府的人,难道还有我不认识的人吗?” 随后,秦紫烟一不小心瞟到齐光那阴阴笑的眼神,乍然就发出了一声惊呼,“难道说竟会是他吗?” 齐光:“你还算不笨,总算是想起他来了。” 秦紫烟惊讶的喃喃自语着,“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呢?他有那么年青吗?再说了,不都传说大推官是个女的吗?” 齐光语气冰冷,“刚还在夸你不笨呢,一转眼你就快要被你自己给笨死了。你就只看他那张脸,那张你我都望尘莫及的俊脸,难道还猜不出来吗?还要怀疑吗?” 秦紫烟:“……对对,王爷曾说过,大推官她/他乃是闭月羞花之姿,沉鱼落雁之容,当时,我们都以为其是位女子呢?现在想来,王爷可从来就没有明确表示过大推官是个女人哦。 现在细细一想,那大推官也有可能是位男性啊!倘若他是位男子,也只有像相里十八这样的容貌才可称之为闭月羞花之姿,沉鱼落雁之容了。” 即便自己如此想了,也如此说了,但秦紫烟可不是普通的女子,自然是不可能仅凭齐光的一句话就相信他的。 她看向齐光,眼神严谨,“二推官说相里十八就是大推官,是凭你的推断呢还是王爷告之你的呢?” 齐光:“香夫人,你脑子不只是笨,还有病!大推官可是西府最神秘最利害的存在,从来就无人知晓他的真容,王爷又怎么可能告之我呢?” “所以说,他的身份也只是你猜测的咯?” 齐光冷冷的答非所问:“你静候命令就是,其他无需你管,然你,也管不着。” 话毕,屋内便只余下秦紫烟了。 她先是气得跺脚,然后也无计可施,肩上伤口又疼了起来,只得先行作罢。 齐光不愧有浮光掠影之美称,几个纵跃之后,他已经回到了住所门口。 刚秦紫烟问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问齐光,大推官的身份可是他猜测出来的? 看来,秦紫烟是一点都不了解齐光的,以他平常谨慎行事的作风,又怎么可能行捕风捉影之事呢? 早前,秦紫烟和明月松一出现在城里,齐光便看到了与他们同行的,那位陌生的美男子。 这是一个不速之客,在他们的计划当中,是没有这个陌生人的。 所以,那晚就算秦紫烟不提出警告,他也不可能对这样一个凭空出现的陌生人视若无睹的。 当然,对付一个陌生人,他可是从来就不会贸然出手,他的习惯是,首先得知道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这也是为何只要齐光一出手,就从无败绩的原因。 时间倒回到前晚。 子时刚过,万物沉睡,月淡星稀风轻拂,齐光刚闪进相里十八的房间,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阁下怎么现在才来,在下已恭候多时了。” 齐光一惊,以自己的身手,有人靠近身边而不自知,可见对方着实诡异可怕。 于是,他倾刻又向屋内另一方向闪去,同时欲摆脱面前随时会受制于人的危险。 然而,他刚闪过去,耳边便被人吹了一口气,那人叹道:“齐兄难得来一次,何不坐下品品茶呢?这样扑来腾去的,可累得慌呢!” 齐光:“阁下是谁?既然识得在下,想必不是泛泛之辈,请报上名号来吧!” 黑暗中,那人嬉嬉一笑开始呱唧呱唧的自报家门,“在下相里十八学士,相里是姓,十八学士为名。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名字有点难以理解呢?其实是很容易理解的,就是在我满百日之时,庭院里的山茶花都开了,而这种山茶花的名字就叫作“十八学士”,于是,家父见我长得如同那茶花一般娇美,一时兴起,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齐光平常就是个不多话之人,是个实打实的实干派。同时也最讨厌别人啰哩八嗦的了。 所以,相里十八只不过是报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而已,也被他报得如此冗长啰嗦,齐光被他呱噪得闭上了眼睛,身形往后一飘,便飘出了窗外。 一是难以忍受他的呱噪,二是自己刚露了行藏,还被人如形附影般的给沾上了,那无论如何,自己今晚都是讨不了好的了。 不敌于对手,自然是要走为上策了! 是以,他趁相里十八自个正说得热闹起劲之机,一转身便直直飘出了窗外。 然后,便施展开自己的全部轻功,在屋檐上东起西落的全力向前奔去。 直到,以为是远远的离开了相里十八了。 然而,他刚有所减缓脚步,一个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阁下浮光掠影的称呼可真不是盖的,就这身法,这轻功,连在下都要卯足了劲儿,才能将将追得上你呢!” 齐光大惊,索性停了下来。 因为,他刚才已是用尽全力了,可还是被相里十八轻易的就追上了。 虽然,他谦虚的说他是卯足了劲儿才追上自己的。 可是,由他那轻松又一点都不带喘气的言语之中,齐光知道,他的轻功身法远在自己之上。 所以,再跑又有何用,便索性停了下来。 两人在屋顶上对峙而立,齐光是严阵以待,相里十八则是老样子,又开启自来熟加话唠模式。 相里十八:“齐光兄您跑什么嘛,在下自报家门都还没有报完呢?你最起码得听我报完再走嘛。哎哟喂,真正是快憋死小爷了。” 我的天,合着他追了齐光两刻多钟,几乎是由城东追到了城西,跑过了十几个街口之远的距离。 结果呢!就只是因为他的家门还没有自报完! 真正是个怪人! 齐光生平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他索性又坐了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酒壶来,悠然道:“唉……既如此,阁下就慢慢报吧!最好是像说书一样的精彩,在下也好随手用来佐酒。” 相里十八突然一伸手,就来抢齐光的酒壶,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酒好香!哦,对了,在下乃是医家,名门之后,不过资历尚浅,涉医未深,阁下身上可是有伤?可要寻医问药?” 他一边言语,一边已经同齐光过上了十来招。 齐光也非善类,一边伸手拆招,一边还拨盖饮了两大口酒。 当然,相里更非善类,他见齐光饮完酒后,手腕随着齐光的手臂忽然就诡异的游走了两圈,一瞬间便夺下了他手中的酒壶。 而且,随势仰头也倒了两口进嘴里。 他夺下酒壶到饮完酒之动作,端的是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齐光是聪明人,见自己无论是轻功还是身手都不如人,便索性不再对抗,改用他计了。 于是,他悠悠道:“相里兄,那酒中有毒。” 相里十八闻言,干脆又再饮了两大口咂巴着嘴笑道:“这区区毒药,同在下放进去的茱萸红相比,可真是太没劲了。” “你……”齐光一怔,再怒,但随即就笑了,“相里兄果然棋高一着,齐某甘拜下风。” 等等,得先捋一捋,刚才发生了什么。 齐光在喝酒前,相里十八趁他拨盖的瞬息之间,就已经将毒药下进了酒里。 而齐光喝完酒后,知道酒壶下一刻便会被夺走,于是随手便将自己袖中之毒给下了进去。 他自以为这一招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强中更有强中手,相里十八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所以,相里十八不仅看穿了齐光的心思,还提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虽然,他后来饮的酒里,已经含有两种毒药,但他仍然是坦然的将之饮了下去。 这就说明,齐光下在酒中之毒,对他来说,是根本不在话下的。 齐光能不心甘情愿的甘拜下风吗? 第46章 西府大推 高手过招,只在瞬息之间,便胜负已定。 齐光是何等聪明之人,随便一想,便捋清了个中原由,自然是极爽快的就甘拜下风了。 相里十八笑着乜了他一眼,“张嘴。” 齐光本能的一张嘴,相里屈指一弹,一颗解毒的药丸便被弹进了齐光的口中。 齐光无奈一笑,对着相里拱了拱手,心中一片哗然。 这人到底是谁?无论是心机谋略,还是轻功招式,都远在自己之上。 这数十年来,纵观江湖上的高人前辈们,是死的死,归隐的归隐,这个高手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呢? 而且,看他的年纪比自己还小,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前辈高人了。 还有,他第一次见面就叫出了自己的姓名来,看来对自己知之甚深。 他究竟是谁? 难道他是宫里来的?还是说是北府的!而这两处即刻就被齐光给否定了。 因为,假如他是宫里的,又或是北静王的人,是不可能显身和自己纠缠半日,展露真功夫出来的。 所以说,他是西府的人咯! 齐光的脑子转得飞快,一瞬之间就想明白了,便对着相里十八又拱了拱手,苦涩一笑,“原来是大推官驾临,难怪在下是样样都棋差一着了,失敬失敬。” 淡淡的月色之下,相里十八的眼神比月色还清,他勾勾嘴角,并不否认,“齐光兄当真不愧是二推官,你可是第一个认出我身份之人。” 但下一刻,他又故态复萌,凑前一些无比亲密又好奇的问,“齐光兄是怎么认出在下来的呢?” 齐光:“……王爷曾说过,大推官除容颜绝世之外,还有个特别的过人之处……” 相里十八的眼眸开始发出得意之色。 齐光:“王爷曾说过,大推官的过人之处便是,他有个百变之特性:你强他便强,你弱他便弱,你谋他更谋,你媚他更媚!” 相里十八:“所以呢?” 齐光:“阁下不正是如此吗?在下每前进一步,每想多一步,阁下便都能比我先进一步,先想多一步。试问有此等本事者,除了西府大推官,焉有旁人?” 相里十八眨巴眨巴眼睛,故意挑衅道:“人都道齐二推冷面无情,寡言冷语,从不阿谀逢迎。可今日一见,这不是挺会溜须拍马的吗?” “嘿嘿!”齐光凉凉一笑,斩钉截铁的回,“对,齐某人平生很少溜须拍马,除非那匹马,是匹纯正的汗血宝马。” 这齐光真不愧是齐光,明明是溜须拍马屁的话,到了他的嘴里,也变得豪横华丽起来。 就连自诩嘴比油滑,话比蜜甜,能言善辩的相里十八一时之间都难以反驳他了。 “齐二推言之有理!”他唯有指了指齐光,脸上得意地笑着,仿似开出了朵花来,不再寻衅滋事了。 齐光淡淡的看着他笑完,问:“大推有事?” “无事!” 齐光:??? 齐光:“王爷也到了吗?” 相里十八:“还没到呢,我先到了,就是想先来看看,王爷说的棘手之事,到底有多棘手?” 齐光:……“大推果然是大推,一来就将王爷的计划给全盘否定了。既如此,便由得他吧!谁叫他是西王府首屈一指的大推官呢?王爷信任他,凡事由他自己做主,我倒正好落得清闲了。” 脑中念头转完,便扫了一眼相里十八,“既然大推没事,那在下便告辞了。” 相里十八嬉皮笑脸的回,“走好,下次再请你喝茶哦。” …… 然后,昨夜,相里十八便将齐光安排去接应秦紫烟的人,一个个的都给打发走了。 不是打发走的,是赏了他们几口酒,至今还睡在城东土地庙后的荒草丛里呢? 目测没有三日是醒不过来的。 随后,他便亲自上阵,带着明月松和秦紫烟去鬼市逛了一圈。 还半真半假的收罗了一堆好物回来。 这一切,自然不用秦紫烟告诉齐光,他也早就知道了。 所以,他才闲闲的把大推这个名号推给了秦紫烟。 那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大推的主意,你别再来烦小爷了,就懒得理你。 还有就是,你们自去忙你们的吧!小爷我是乐得当个甩手掌柜,清闲自在去咯。 …… 夜,某处神秘的宅子内。 西平王夏侯平不变的卷着本书,他在看书,也在等人。 不一刻,一个身影飘然而至,正是西府的二推官——秦云。 夏侯平立马放下书册,站起身来手一抬,便免了秦云的行礼。 由此可见,西府推官们的位置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如果是周庆前来回话的话,每次都得候上许久,夏侯平才能将视线略微由书册上移开那么一丁点儿。 而夏侯平接见推官们时,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那礼遇,是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更受宠爱。 不得不说,夏侯平的确是个爱材惜材之人。 此刻,他手一抬,便免了秦云的行礼。但秦云却还是硬生生的单膝跪了下去,低头道:“回王爷,是属下办事不力,居然将北静王给跟丢了,请王爷责罚。” 夏侯平的眼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凌厉,但转瞬之间便恢复如常,手一托,还是将秦云给托了起来。 “不怪你,那夏侯豫足智多谋,有时连本王都不是他的对手,偶有过失也是正常的。那你是在何处跟丢的呢?” 虽然主子没有怪罪,但秦云还是面带愧疚,“是昨日一早在平乐镇上之时,当时,属下亲眼见他和玉家姑娘一起上的马车,然后又走了十来里路后,他的手下便发现他们不见了。” 夏侯平:“所以说,他同那个玉姑娘凭空消失了,连他手下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秦云点点头。 夏侯平不屑一笑,“你看嘛,这夏侯豫就爱故弄玄虚,搞得连他贴身之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似的?你信吗?”说话间见秦云如实摇头,又接着道:“对嘛,连你都不信,他蒙谁呢?依本王看,他们这是另有所图。” 秦云:“王爷明见,属下后来就是跟随着他的贴身侍卫到了雅县,然后又在长风的带引下,先他们一步找到了北静王的。” 夏侯平的眼色又肉眼可见的变得喜悦了一点,就更加和颜悦色了,“本王就说嘛,再狡猾的猎物,在三推和长风的监控下,都是难逃踪迹的。那后来你是在哪儿发现的他们呢?” 夏侯平与西府推官们的对话,都极有水平,必先是要赞扬肯定对方一番的,然后再提出相应的问题。 如此,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平易近人又可信可重之人。 看来,夏侯平驾驭人心,已自成路数。 见主子喜悦,秦云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属下是在青衣山下发现他们的,看样子,他们是刚从山上下来。听附近居民讲,那山上正是梨花开放的季节。” 夏侯平略一沉思,“一个将死之人,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赏花呢?他们两人上山去,肯定有古怪。” 秦云没有答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答,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在主子面前轻易置喙的。 夏侯平:“那夏侯豫没有发现你吧?” 秦云摇摇头,“没有,他一路上的眼睛都只看着他的那位未来王妃呢。” 夏侯平狞笑着,“很好,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那就让夏侯豫自以为是的以为,他瞒过了本王吧?殊不知,他的一切都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呢。你多派一些人,在青衣山下守着,本王相信,他肯定不会是单纯的去赏个花的,未来定有其他的行动。” 秦云退出后,夏侯平在房中踱起步来,看了看时辰,便站到了房门外去。 看样子,他还是在等人。 只不过,他这次居然亲迎到门外去了,可以想像,来人的份量得有多重了。 巳时三刻,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柱子后便闪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来。 夏侯平两步迎了上去,一把握住来人的手,状甚亲密,“十八啊,你终于来了!本王想你想到好苦啊!” 果然,相里十八学士竟然真的是西府那位隐藏得极深的大推官。 此刻,他将嘴一撇,一脸的嫌弃之色,“拉倒吧!王爷身边良将如云,美女无数,哪里还抽得出时间来想十八呢?” 夏侯平携了他的手就往房里走,边走边温言情深,“在西府里,咱们大推官的位置,永远是无可替代的。” 看来,果如外界传言,大推官一出面,就连西平王都要礼敬他三分呢。 相里十八傲然笑了,落座后便直奔主题,“我去见过明月松了,当然,还有咱们的那位香夫人。” 夏侯平讨好的笑着,“如何?” 相里十八:“事情很简单,我猜测那明月松是在找一件顶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他去见某个人的必要信物。” 夏侯平一拍大腿,“大推官一言中的。” 相里十八看了看夏侯平,“王爷让香夫人去接近他,让她也假意不见了重要物件,就是为了博取明月松的同情和信任,然后借机呆在他身边,便于随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对吗?” 夏侯平肯定的点点头。 相里十八:“可现在的情况是,香夫人并不知道明月松丢失的是何重要物件,又还不知道是被谁盗走的,就算她自己的假意找回来了,但明月松的却依旧下落不明,那他依然是不会有进一步的行动的。” 夏侯平:“所以本王才要香夫人一直跟着他,找机会套他的话啊!” 相里十八又乜了他一眼,正色道:“明月松看似同香夫人走得很近,实则他处处谨慎小心,至今可是一点重要的信息都没有透露过哦!” 相里十八只有在夏侯平这里,才会有个正型,会正儿八经的说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第47章 相处之道 相里十八难得一本正经,夏候平眉头纠结,“本王没想到,这小书生还能扛得住香夫人的媚骨之术,竟小瞧他了。” “呵呵!”相里十八干笑两声,“王爷啊,这世间上也还是有那么?两个所谓正人君子的。所以啊,这次你的香夫人是排不上用场咯。” 夏侯平瞥了他一眼,语带轻松骄傲,“本王不是还有大推在吗,又何愁大事不成呢?那大推接下来的计划是?” 相里十八:“要想知道明月松不见的物件不难,要帮他找回来也不难,然后随籐摸瓜扳倒玉家也不难,总的来说对付他们都不是什么难事?” 夏侯平大喜,“本王的大推不愧是大推,在别人哪儿千难万险的事,这一到你手中便皆易如反掌了。” 相里十八换了一个坐姿,并翘起了二郎腿,忽然就深沉起来,“只不过,王爷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吧?” 夏侯平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相里十八勾勾嘴角继续,“北静王与玉家小姐有婚约在身,王爷是想趁此机会拉他下水。只不过他深得圣心,又老谋深算,王爷怕他随手一撇,便将此事给撇得个干干净净的,所以……” 夏侯平的手继续拍着相里十八的手,撅嘴点头。 相里十八不为所动,继续深入分析,“所以,王爷是一定要找个万全之策,将他与那玉家紧紧的捆绑在一起,再给他安上个十恶不赦之罪名,当然最好是谋逆一类的大罪,才能一举扳倒他,铲除这块肉中刺,眼中钉,对吧?” 夏侯平继续轻拍着相里十八的手,这次不止是撅嘴点头,还眼闪光芒,“本王什么都没说,大推便全然知晓本王心中所想了,本王何其有幸,能得大推,足矣!那大推想到要如何对付那夏侯豫没?” 夏侯平仍保持着他高水平的谈话艺术,先狂赞,再交待要办之差事。” 相里十八缩回了手,双手抱头往椅背上一靠,悠悠闲闲的半闭上眼,“这夏侯豫嘛!十八还没有见过他呢?看来,是时候去会一会他了。” 夏侯平一脸狞笑,“就凭十八这张俊脸,这满肚子的智慧,还不是想见谁就能见着谁,想迷住谁就能迷住谁,想让谁倒霉他便决不会有一丝丝的好运气的。” 相里十八:…… 夏侯平继续狞笑加贱笑,“依本王之见,十八还应该去见见那玉家愣姑娘,用用美男计,包管迷得她对你是掏心掏肺的好,哈哈哈……” “啪!”夏侯平的脸上轻轻挨了一下,是相里十八拍的。 还是说摸好了,大力一摸。 虽然是用摸的,但试问有谁敢这样大力摸西平王的脸呢? 恐怕也只有相里十八一人敢了,牛逼! 他眼瞪着主子,少少嗔怪,“王爷错了,本公子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但本公子可从不靠色取,只靠手段行事之卑鄙,要多卑鄙便有多卑鄙,且不择手段!哈哈哈哈哈。” 夏侯平抚摸着被他摸过的脸颊,也同样少少嗔怪,“小十八啊!也只有你敢这样摸本王的脸了,此刻本王狠不得身为女儿身呢?哈哈哈哈哈……” “咦……王爷你是不是忘记吃药了。”相里十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边言边起身就向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又随意道:“还有,前两日我见过齐二推了,他已经认出我来了。” 夏侯平一怔,随即轻松言道:“要说咱西府,能认出你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无妨,此番本王要干票大的,也是时候该让你们相互见见面了,当然,也是时候让夏侯豫见识见识我西府推官们的厉害了。” 相里十八继续往门外走去,身后传来夏侯平得意洋洋的声音:“西府四月芳芬尽,推官玉颜竞春盛。” 相里十八的嘴角也泛起得意之色。 …… 同福客栈,是嘉应府最大最豪华的客栈,没有之一。 午后,客栈门口,老包正焦虑的搓着手走来走去,远远见着几匹马行来,便兴奋的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季水蓝和玉凌寒,还有去寻他们的阿莫和陆无尘。 …… 他们两人是昨日天快黑时找到主子们的。 阿莫本来是一脸的担忧,但见主子神彩奕奕,面泛红光,尽情的同玉姑娘说笑着,打闹着,便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静静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当晚,还真如季水蓝所言,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了一宿,随便再把消息先带给了老包和九曲。 …… 老包将马牵好,用他孔武有力的大手将主子扶了下来,忍不住吐槽道:“公子哪!是不是玉姑娘将你捉走的,老包可听说了,她是最喜欢捉美男子的。” “老包,你错了,”一声娇斥传了过来,“你们家公子虽然是个美男子,但他太娇弱了,你看看你刚是怎么抱他下马的。哼!本姑娘府上只缺美男子,可不缺要人伺候的祖宗。” 结果不变,以老包哑口无言结束。 阿莫心中长叹,“老包啊老包,怎么每次只一句话,便能将你的嘴堵上呢?真丢我们北府的脸,你就不能再辩多两句吗?哪怕是一句也好啊!” 九曲听见声响由客栈内迎了出来,见着安然无恙的玉凌寒,立即松了口气,但也忍不住跺脚问,“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回来了,老实交待,你昨日跑去哪里了,有没有欺负别人?没给我惹什么麻烦事情吧?” 这九曲,不担心失踪了一夜的主子,倒只担心她有没有欺负别人,有没有惹麻烦事。 也太别出心裁了吧! “哈哈哈……”老包闻言止不住的大笑起来,指着九曲道:“九兄,你是气糊涂了吧?你家主子是姑娘家,你应该问她有没有受欺负才对吧?” 九曲转身乜了他一眼,“老包,你不懂就别张嘴,我家姑娘出门,从来就只有她欺负人的份,不信你问问你家主子去。” 憨实的老包果然立马看向身侧的主子,只希望他能出言反驳,将自己的面子给挣回来。 于是,这一刻,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季水蓝的身上,就等着他的回答了。 倘若,他的回答令双方都不满意,估计又将会是一场唇枪舌战之混战矣。 所以,难题就都集中在了季水蓝的身上,大家都眼睁睁看着,他要如何化解? 季水蓝扫了众人一眼,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袖,温和言道:“在下与姑娘同行,相处融洽,非常融洽。” “如何融洽法?”九曲并不打算放过他。 季水蓝又理理衣袖,如数家珍地正色言道:“在下请姑娘去品尝了雅鱼,还送了她三柄珍稀的宝剑,然后又一起去山上赏了花,在下还为玉姑娘吹奏了一曲,而玉姑娘还为在下舞剑助了兴。你看,我们这样子的相处方式,是不是很融洽嘛?” 话落,各人有惊天反应,惊天的重点也不尽相同。 阿莫:“公子上山去了,是自己骑马上去的,有哪儿摔着没?” 老包:“呵呵!九兄你看嘛,你家姑娘对我家公子好着呢!还为他舞剑助兴,两人相处真融洽!这样子挺好!” 九曲:“姑娘,季公子竟然送了你三柄宝剑,在哪儿呢?别藏着掖着了,让我给你收好,要不然你哪天一个不高兴,掏出来就给人一剑,麻烦就大了!快点交出来。” 玉凌寒瞪了他一眼,又似笑非笑的,“既是宝剑,怎可轻易示于人前,咱先进去再说。” 客栈门口的热闹在玉凌寒退场后,即刻就结束了。 季水蓝休息了一会儿,便坐到书案前,提笔画了张草图,招手叫阿莫前来。 下一刻,便在图上的红圈处点了几点,“阿莫,这里是青衣群山向南行约五十多里处的一处雪山山脉,山腰处有一个极隐秘的山洞,你派十几个得力的暗卫,每日进山一次,每次都要带上我们早就准备好的书籍,分批放进这个山洞里去。 记住,青衣山下肯定会有夏侯平的探子,吩咐暗卫们不必刻意躲避他们,先让他们发现一些行藏,而后在进山时甩掉他们即可。” 阿莫自是点头遵命,忽然问,“公子,你的计划已经定好了吗?” “没有,”季水蓝摇摇头,“目前只能先如此计划着,先钓着夏侯平吧。主要还是要看玉姑娘,她可小心谨慎了,硬是一点口风都没有露,防我跟防恶狼似的。” 阿莫笑了,“公子不是狼,是只狐狸。” 季水蓝抿嘴苦笑,“不管是狼还是狐狸,碰见玉小太岁啊!似乎都发不了力,看来本公子要多花些心思了,要不然迟早会被她给气死的。” 阿莫也开始苦笑。 季水蓝笑着说完便往后一靠,想了想继续道:“想来嘉应府这两日,可有得热闹看了,决对可以称得上是藏龙卧虎了。哦,对了,红红的回信到没有。” 阿莫:“到了,公子猜得没错,明公子身边那个女子便是西府的四推官,卢香夫人。还有,红红说齐二推也来嘉应府了。” 季水蓝:“齐二推,香四推,还有跟踪咱们的秦三推,你看,西府四推也现之有三了。看来夏侯平这次是下了血本,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呢。” 有主子在,阿莫倒不担忧西平王能否得势,他好奇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于是,将草图收起后,他忍不住问,“公子,都说西府的大推神秘莫测,智计卓绝,关键是至今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所以就连其是男是女都不知晓?您说这次大推会不会出现呢?” 第48章 伤心凉粉 世人皆有好奇之心,越神秘越不为人知之事,便越会让人有想要解开它的欲望。 阿莫也不例外。 季水蓝抬起眼皮,“西府大推官,夏侯平最厉害的杀手,性别不明,听说其来无影去无踪。就连咱们潜入西王府六七年的红红,至今都打探不到其的任何信息,这人的确是够神秘莫测的。” 阿莫:“公子,你说连红姐都摸不清这大推的路数,那是不是说明西平王是连她都信不过呢?” 季水蓝:“红红曾说过,不只是她不知道,西府其他三推也是对大推全然不知的,可见西平王并不是针对红红一人。不过,我近日倒收到个消息,是关于大推的。” 阿莫遂抬起求知的眼眸。 季水蓝:“夏侯平曾在他一个极其信任的人面前,对大推有个评价。他说:大推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姿外,还有一个特性是:你强他便强,你弱他便弱,你谋他更谋,你媚他更媚。” 这不是齐二推才对相里十八说过的话吗?怎么夏侯豫却能如数家珍呢? 其中必有古怪。 阿莫:“……如此说来,那大推应该是个女人咯?” 季水蓝摇摇头,“不,这只是夏侯平的障眼法而已,并不能由此断定其是男是女。” “啊!”阿莫半张着嘴。 季水蓝轻推了他一下,调皮的对他眨了下眼睛,“别啊了,再神秘的面纱,也总有揭开的一日,等着吧,就快了。” 云来客栈。 相里十八看着手中的木匣子,匣内装满了各式玉器,是形状大小不一的玉环,有白玉的,翠绿的,当然还有鲜红色的。 这是相里十八用来试探明月松的百宝箱,试完这一次,他就能确定他被盗走的是何信物了。 那夜在鬼市,相里十八虽然是自己逛自己的,但他一直在冷眼旁观着。 明月松是一边帮着秦紫烟找,一边好像对各类玉环特别感兴趣,一见到类似之物便会拿起细细查看,但随即就失望的放下了。 这大约能证明,他要找的应该是一枚玉环。 所以,相里十八只需再次确认一下,那他就会有目标的去帮他找回失物了。 午膳时分。 客栈门口,相里一手抱着个木匣子,一手套着个玉佩的珞绳在食指上不停的转动着,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客栈小二迎了上去,哈着腰道:“相里爷,看您这样子,一定又是满载而归的了,小的没介绍错地方吧?” 相里十八将一些碎银大方的赏给了他,朗声道:“多得你的介绍,我才去了九里巷,那里宝贝物件可太多了,关健是物美价廉,值当!” 等相里十八喜滋滋的抱着木匣子上楼时,明月松看见来上菜的小二,随口问了一句,“相里公子刚说他去了哪里呢?” 客栈小二开启热心肠模式:“客官不知道呀,城南有个九里巷,是个出了名的玉器市场,且物美价廉,好多外地来的客商都会去那里淘些宝物回去呢?” 明月松眼一睁,……“难道又是间黑市吗?” 小二似是读懂了他眼中的内容,赶紧摇手解释:“客官想到哪儿去了,九里巷的物件可都是干干净净的,不是脏物。”小二说到此,将嘴凑近明月松的耳边,低声道:“为什么会物美价廉呢,据说大部分都是真假货参杂,一定得是要那识货断货之人,方才能淘到好物件呢!就比如刚那位相里爷。” 原来如此! 明月松吃着吃着,脑中灵光乍现,既然是个玉器市场,那自己被盗的玉环也有可能出现在那里吗? 不管了,先去看看,碰碰运气也好,死马权当作活马医了。 城南九里巷。 此处虽称之为九里巷,然并不是巷有九里远,而是这个卖货的巷子纵深弯曲,行到中上部时,又有一条横穿而过的短短巷子,而此短巷两头皆没有出口,由空中往下俯看,刚好是一个九字的形状,故称之为九里巷。 午时刚过,巷里的热闹场面已然过了,只余廖廖无几的行人和昏昏欲睡的小商贩们。 明月松沿着巷子一档一档的逛着,仔细的查看着。 终于,在九里巷横着的短巷里,他停在了一个档口前。 这个档口主要经营的是玉环和玉扣,他便逐一逐一的拿起那些玉环,仔仔细细的查看起来。 不远处,一路尾随他的相里十八将他的举止行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 一大早的,九里巷小商贩王林一出门,便碰见平常给自己送货的贾群,见他那包袱里全是形状大小不一的玉环,一问价格实惠,质量还行,便笑呵呵的全都给买了下来。 而贾群的货,则是昨夜在赌坊里赢来的。 赢得容易,他便只想尽快换成现银,故也卖得便宜。 于是,两方皆大欢喜,诸不知这都是相里十八布下的局,只是为了再次验证明月松,他所要迫切寻找的信物到底是不是…… 此刻,明月松手里拿着一枚绿玉环,这是他看得最长时间,也是看得最仔细的一个了。 虽隔着一丈多远,相里十八也能精准的测量出,那枚玉环直径不足二寸,甚至可以将它精确到,一寸半。 这也是相里十八的另一特长,眼光如炬,且过目不忘。 好了,明月松不见的信物已经呼之欲出了,是一枚直径为一寸半长的绿色玉环。 所以,相里十八甩着手,悠哉悠哉的回去了。 接下来,就该是去帮他找失物的时候了。 相里十八是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明月松的信物是被谁盗去的了。 无外乎是两个人罢了,第一个是追他的玉家人,目的不明确,但肯定是想要将局面搅得越混乱越好。 第二个是北静王夏侯豫,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西平王顺风顺水的,所以得给他使拌子,也是想要将局面搅得越混乱越好。 捋顺捋透了这两点后,事情就容易办了。 总之,往玉家人那里,又或是北静王处去找就是了,八九不离十。 同福客栈。 玉凌寒焉焉的,提不起劲来,既不想吃饭,也不想骂人。 这两日来,她只要一想到季水蓝,便会很恍惚,持续走神中。 并不是他带自己溜出去玩了一遭,便对他另眼相看了。 而是越接近他,便越对他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他出门在外,用个假身份不奇怪,可他偏偏不姓别的,就独独选了个姓季的呢? 因为,曾有个姓季之人,与玉凌寒有着极深的渊源。 那他用了这个姓,是误打误撞呢?还是刻意为之? 还有,他送给自己的竹笛,他有时候那阳光清新的一笑,这些场景都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 依稀仿佛,曾在哪里见过,另一个亲切的他。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是北静王夏侯豫时,便瞬间就又对他陌生起来。 这些情况让玉凌寒很是困惑烦恼,已经是连着两日都没有出过门了。 这当然也愁坏了顾九曲。 姑娘这是怎么了?一副病怏怏的模样,难道她忘了此行的目的了吗? 于是,等日头下了山时,九曲拉了她便往外走,“姑娘,听说城南的南婆婆家,有一道凉粉远近闻名,她家的店铺是日日都门庭若市,客满为患,我已经叫无尘提前去排队去了,快走,咱们去尝尝去。“ 只不过是一道凉粉而已,又不是什么珍馐美味的,玉凌寒还是提不起兴趣来。 不过,她还是任由九曲拖拽着,懒懒散散的出了门。 南婆婆家,不是一个家,而是一间小吃店的店名。 店内也只卖一种食物,且店内宽不足一丈,长亦不足两丈,一溜儿的摆着四张小桌子,然店外却排着十丈远的长队。 玉凌寒和九曲到的正是时候,刚好轮到陆无尘了。 三人随即在最里面的小桌上落了座,不一刻一个中年妇人便端来了三个白瓷盘。 瓷盘里的食物嘛,玉凌寒还真没有见过。 瓷盘内整齐排放着的,是约一寸宽,三寸长,通体绿到透明的小长条…… 而且,只要随便轻轻一晃动盘子,它便也跟着轻轻颤抖,晃动个不停。 玉凌寒不知道该称其为何物? 因为,它糯糯的,软软的,还是透明的,就像是一条条绿色的软体动物似的。 玉凌寒扭头看看外面的长龙,再皱眉看着盘里的食物,“什么鬼?就这东西值得排这么远的长龙吗?”。 她还是没有胃口,也懒得动筷。 九曲见状,赶紧拿起小碟里的酱料,一古脑儿的往她的盘里洒去,“姑娘快尝尝。” 原本是透明的,寡淡无味的绿色小长条食物,在洒上红红的酱料后,是绿里透着红,红中透着绿,香味一下子就全都被引诱出来了。 色香味俱全! 玉凌寒动作神速的尝了一口,第一口是香辣的,跟着是软糯的,冰凉的,香甜可口的,入口即化的。 然后,唇齿之间又残留着一阵阵劲辣的后香味。 这感觉!这味道!简直绝了。 三下五除二的,玉凌寒吃完了一大盘后,擤着因为太辣而被呛出来的鼻涕,当然还擦着眼泪,问:“九曲,这个叫什么东东。” “伤心凉粉!” 玉凌寒流着眼泪大叫:“店家,再来三份伤心凉粉!” 不一刻后,三人皆抹着小眼泪儿往回走。 玉凌寒看着另两人,一边抹泪一边擤着鼻子一边笑,“这伤心凉粉果真是名不虚传,你看你们,伤心得就跟你家娘子不见了似的。” 九曲拉着陆无尘道:“姑娘,我们可没有娘子,不知道娘子不见了是个什么滋味,但是,肯定决不是现在这个滋味。” 玉凌寒:“那现在这个滋味是个什么滋味呢?” “这个滋味嘛?”九曲仔细想了想,“就像是好吃到明明想笑,但却偏偏又哭了。倘若我娘子不见了,肯定是只会伤心欲绝到想哭,又怎么可能会想笑呢?陆无尘,你说是吧?” 陆无尘白了他一眼,无可奉告。 第49章 伤心重逢 玉凌寒还在回味着刚才的美味,眼泪汪汪的问:“老九曲,你说这凉粉究竟是什么做的呢?好美味!等回府后叫咱家厨子也做一个,好让爹爹和顾伯伯也一起尝一尝。” 九曲一边擤鼻涕,一边使劲想,有了:“这是一种叫神仙草的野草制成的,作法是取其绿叶洗净,先煮熟,再用白纱布包好用力揉搓,取其汁液,大火煮沸后关火放凉,再和以酱汁便大功告成了。” 玉凌寒睁着水灵大眼:“就这么简单?” “是很简单啊,但复杂的可在后头呢?”九曲压低了声音,“关键是那酱汁,一般人可调不出来那味道,那是店家秘方,是秘不外传的。” 玉凌寒:“……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吃了伤心凉粉后,会一直流眼泪鼻涕呢?” 顾九曲早就知道,只要一带姑娘去吃伤心凉粉,后面肯定会有一连串的问题在等着自己呢。 所以,他早做足了准备,任考任提问。 “首先,那酱汁是独家秘方,集甜辣鲜香于一体。而神仙草呢?据医书《本草求原》记载,它能清暑热,解脏腑所结热毒,治酒风,还能缓解肌肉,骨节疼痛。” 很专业的解释,但玉凌寒不想细听,“所以呢?” “所以,这神仙草制成的凉粉一落肚,便等同于打开了任督二脉,让那狠辣的酱汁一路直达味觉,知觉,从而导致眼泪鼻涕一起狂涌而出。” 九曲的解释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也是有几分理论可依据的。 不但有意思,还极其有吸引力! 玉凌寒似懂非懂的想了想后,兴奋的冲陆无尘道:“无尘,离开嘉应府前,你去把他们的秘方给我偷回来吧!” 九曲开始后悔,后悔得想抽自己的耳光。 干嘛有事没事的带姑娘去吃什么“伤心凉粉”呢? 简直就是自寻烦恼嘛! 因为,他没有料到,小祖宗对伤心凉粉的酱汁配方竟然垂涎欲滴,不仅吩咐陆无尘去偷,且还给他设定了期限。 好在陆无尘红着眼圈瞪了主子一眼,闭嘴猛摇头,九曲便躲在他身后一字一句地帮他配着音,“决无可能!” 玉凌寒瞅了瞅无尘那一派正气凛然的脸庞,手扬起在空中,凶巴巴的,“陆无尘,你干嘛这副表情,平常叫你去杀人,你不都是很爽快的吗!如今只不过是叫你去偷个配方,有多难呢?你说啊!” 陆无尘还是继续闭嘴摇头,九曲亦继续躲在他身后帮他配音:“男子汉大丈夫,是决不会去干偷鸡摸狗的事情的,决不!” 玉凌寒干瞪着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将手慢慢的放了下来,没好气的嚷嚷着:“那你就去买,无论多少钱,都给我买回来,这样行了没?” 这下,陆无尘快乐的猛点起头来,但九曲就快要哭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惹的祸啊!他又后悔得想抽自己的耳光了。 定定神后,九曲无奈,只能稍稍防患于未然,“陆无尘,你给我听着,你要是敢花买一整条街的银两去买那个配方,你就死定了。” 后者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只是往玉凌寒身侧靠了靠,大摇大摆的随着她往前走了。 三人直到此刻,才稍稍停止了流眼泪,但眼睛仍都是红通通的,鼻子还是塞塞的。 入夜天气舒爽,凉风习习,街上行人渐多。 玉凌寒猛的纠住陆无尘的衣袖,手指着前面,激动莫名,“那,那谁?”结舌了半天,就是那不出多个字来。 然陆无尘是谁,他可是与主子心意相通之人呢,随着主子的眼光望过去后,对主子所指之事就一目了然了。 他即刻便如风一样的向前蹿了过去。 …… 晚膳后,秦紫烟觉着烦闷,伤口也不那么疼了,便邀明月松出去随便走走逛逛。 他们出了云来客栈,随意的往左一拐,再随意的在街上走着。 当两人正说说笑笑之时,明月松只觉眼前一黑,有个高大的身影豪横的,直直挡住了自己的前路。 然他刚抬起头,还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呢,便见他就往侧边移了两步,随即一个娇俏的黄色身影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随之便传来一声娇斥:“你,好个松月生夜凉,本姑娘总算是找到你了。”然后伴随着激动的大喘气声。 明月松望着眼前的黄衣少女,双眼红红的,还手拿锦帕擤着鼻涕,故鼻子也是红红的。 “她是谁?为何会哭得如此伤心?她找我干嘛呢?” 抚心自问后,明月松又仔细再看了看那黄衣少女,容貌俏丽灵动,依稀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她了,于是便客气的袖手揖了一礼,“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小生……” 他的话被玉凌寒无情的打断,“没认错,就是你,就算你化成灰本姑娘也是认得你的!”说完再继续擤鼻涕。 见对方如此肯定,又见她如此伤心,明月松不禁又仔细看了她两眼,再瞧瞧她身侧的陆无尘,依稀仿佛,可还是没记起来。 想关键词,刚她一上来就说什么来着?对了,她叫自己为“松月生夜凉”。 明月松开始头皮发凉,一抬眼便看见赶上来的顾九曲,头皮就又跟着开始发麻。 头皮又凉又麻的感受,很是惊悚! 他想起来了,是他们,是玉家的玉小太岁和她的随从们。 难道说,她居然是在找自己吗? 不!怎么可能?她不是个二愣子吗?捉夫婿不就是图个一时之乐的吗?又怎么可能由汴梁城千里迢迢的追到此处来呢? 不,打死明月松他都是不愿意相信的。 于是,便期期艾艾结结巴巴的问:“姑姑姑,姑娘是来找,找小生的吗?” 玉凌寒红着眼圈儿点头。 明月松再问:“由汴梁到嘉应府,有千里之遥,姑姑姑,姑娘辛苦赶这么远的路来找,找小生所为何事?” 玉凌寒的鼻子还是不通,她继续用锦帕擤着鼻子,擤得有点猛,连眼泪都跟着流了下来,沙声道:“你是我捉回去的夫婿,你说我找,找你所为何事呢?”说完之后,眼泪鼻涕便开始一起流。 “啊!” 明月松无比震撼:……“想我与她不过只有两面之缘,且我一直就当她只是闹着玩玩而已,没成想她竟然如此真心,我逃走后,她便一直在找寻我。如今一见着我,就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哎哎,想不到她倒是位痴情女子,只怕是我要有负于她的一腔深情了……” 玉凌寒终于大力一擤,将鼻子擤通畅后,十分之舒爽,眼泪也即刻不流了。 秦紫烟见着她一个大姑娘家,竟然在大街上不停的擤着鼻涕,毫无教养,粗俗不堪,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又见她居然是来找明月松的,而后者似乎还有些感动莫名的样子,便不耐烦的娇声问,“明公子,她是谁啊?” “啪!”好大一声抽耳光的声音当空响起。 明月松被抽得是天昡地转,耳朵“嗡嗡嗡嗡嗡嗡”的在作响!他本能地捂住右脸,惊诧惊恐的看着打自己之人——玉凌寒。 秦紫烟大惊,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冲玉凌寒厉声叫道:“你凭什么打……” “啪!”又是一声抽耳光的声响当空想起。 这次抽的是明月松的左脸。 明月松又用左手捂住了脸颊,左耳也开始“嗡嗡嗡嗡嗡嗡”的在作响,响到让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说不出任何言语,只能面露痛苦难受之色。 秦紫烟是心疼又焦急的看着他,一转头刚要开骂,玉凌寒死死盯着她,悠悠的道:你要是敢再说一句话,本姑娘便抽他一记耳光,要是说两句,本姑娘就抽他两耳光!” “你……” 秦紫烟一个你字刚出口,玉凌寒便高高扬起了手来,吓得她将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回头心疼的看着明月松。 此时,两记响亮的耳光声,吸引了一圈看热闹的路人,正在围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呢。 耳朵终于不那么响了,明月松忍着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感,愤怒的瞪着玉凌寒。 然而,他的眼睛刚一开瞪,玉凌寒的手就又高高的扬了起来,他便立马回想起刚刚的遭遇,便不由自主的将眼睛给缩了回去,呐呐的问:“姑娘为何不分清红皂白,一见面就抽人耳光呢?” 玉凌寒不说话,只抬眼皮冷冷瞅着他身侧的秦紫烟。 不只是她,连陆无尘和阿莫都同样在冷冷的瞅着她。 这三人冰冷奇怪的目光,看得秦紫烟头皮发麻,全身冰凉,便不由自主地往明月松的身上靠近了一些。 玉凌寒的手又高高扬起,但是,落下前她好心的知会了对方一声,“松月生夜凉,你敢再让她靠近你试试,本姑娘定会赏她十个八个耳光的。” 明月松吓得赶紧就缩了缩身子,再向旁边移开了几步,与秦紫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下,玉凌寒才满意的收回了玉手,抽出腰际的竹笛优雅的指向了秦紫烟,问的却是明月松,“她是谁?” 明月松竟然老老实实的答了:“她叫秦紫烟,是……” “停,本姑娘问了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本姑娘没问你的,你就不准回答。” 玉凌寒一味的颐指气使,但明月松居然没有要反抗她的意思,秦紫烟气得直咬牙跺脚。 玉凌寒再问:“你们是在哪儿认识的,认识了多久了,现在和她是什么关系?” 第50章 欺人太甚 像着了魔似的,明月松竟然继续规规矩矩的老实回答,“小生与秦姑娘是在平乐镇上认识的,认识才不超过十日,我与她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 周围的人开始炸油锅了,由窃窃私语声变成了议论纷纷: “原来是大夫人来抓外室来了,这不,抓个正着,这小郎君正和他的外室,看,就是那个狐狸精在卿卿我我的逛街沽酒呢?” “看这位小郎君,模样生得挺端正,却不料也是个偷腥的主,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我说,还是这位大夫人厉害,眼一瞪,重重的两耳光下去,那小郎君便服服帖帖的了,问啥答啥,那外室小贱人准没戏,看着吧……” “而且,她自称姑娘,也就是说,还是位未过门的夫人呢?了不得啊!” 玉凌寒两耳光抽下去后,正房大夫人的形象便巍然成立。 而正人君子明月松则成了背妻偷腥的负心汉,薄情郎;秦紫烟则成了坏人家室的狐狸精,小贱人。 关于以上结论,当事三人都是由围观民众的口中得知的。 明月松和秦紫烟听着这些臆断之言,一肚子的冤屈难伸,只抬头委屈的解释着。 秦紫烟:“奴家不是!” 明月松:“小生没有,秦姑娘她也不是狐狸精!” “啪!”猝不及防,明月松右脸又挨了一记耳光,再一声娇斥,“好大的胆子,你竟然还敢维护这个小贱人。” 玉凌寒这次打得有点猛,小手都在隐隐作痛,她看了无尘一眼,后者立马会心的向前两步,在她身边静站着,且慎重的点点头。 姑娘放心,下次由无尘帮你打他耳光就是了。 玉凌寒这才满意的吹吹小手,再向围观人群端庄大方的福了一福,“让各位见笑了!” 玉凌寒这记耳光比先前的还重还猛,明月松的耳朵又失聪了好一会儿。 秦紫烟既不敢言语,也不敢接近他,只焦虑不安又心疼的远远看着他。 着着实实的挨了三记大耳光后,明月松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但他看到玉凌寒身侧虎视眈眈的陆无尘,又看了一眼娇娇怯怯的秦紫烟,将捏紧的拳头又给放了开来。 自己挨打不要紧,别连累了秦姑娘就好! 学精乖了的明月松向前两步,低声下气道:“玉姑娘,小生随你回去,你想知道什么都行,就不要在这闹市之中吵闹了,惹人非议,让小生百口莫辩啊。” 唉!一个正直古板,满腹经纶的大男子,明明没做错任何事情,但偏偏就遇到了不可理喻的玉小太岁,他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这不,被逼到都低声下气的说好话了,也就差下跪发誓了, 按理说,此时此刻,是个正常人都会见好就收的! 但是,玉小太岁又不是一般的正常人,她可不会如此轻易地见好就收呢。 她只会趁盛追击,杀得对方丢盔弃甲,片甲不留。 她看着两边脸上五个手指印明显的明月松,毫不留情,“哼!你是为了那个小贱人才如此低声下气的,这说明你对她有情有义,本姑娘可不吃你这一套。” 明月松:……“我忍!” 明月松:“姑娘说的没错,小生之所以维护秦姑娘,不是因为和她有情,而是因为她不仅帮过小生,还救过小生一命,是小生的救命恩人。小生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感谢他而已。小生若对秦姑娘有非份之想,必天怒人怨,不得善终。” 来了,诅咒发誓也跟着来了,就差下跪了。 按理说,重誓都发下了,此时此刻,是个正常人都会见好就收的。 但玉凌寒之所以叫玉小太岁,就是因为她会在某时某刻,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之人。 她会发愣发疯。 玉凌寒:“你说小贱人救过你一命,如何救的?” 明月松在肩膀上比划了一下,“路遇山贼一刀猛砍下来,当时多亏秦姑娘她挡在小生身前,替小生挡了这一刀,也因此她还差点没命了呢,这伤口都才刚刚好一点点儿。” “咯咯咯咯!”玉凌寒忍不住娇笑连连,“小贱人帮你挡山贼之刀,为此还差点没命?” 明月松用力点头。 玉凌寒眼色由笑转冷,再渐转凌厉,“等本姑娘帮你捋捋哈:路遇山贼,人家就帮你挡刀,因此差点没命,意思就是说她那伤势极其严重咯。然而,你们相识不过十日,她的重伤就痊愈了,现下还可以陪你出来逛街吃酒了,你诓谁呢?你当本姑娘是三岁孩童还是无知妇孺呢?啊!” 声色俱厉地责问,气势汹汹,将明月松都吓得倒退了两步。 围观人群又开始炸油锅了。 “小郎君是说谎的吧?你看那姑娘满面红光,珠圆玉润的,哪儿像是刚刚受过重伤之人呢?” “对!一点都不像!被刀砍过的哦,没有一二个月的,恐怕是连床都起不来的,可你看她,完全是一活蹦乱跳的正常人,夫人,此言不可信。” 玉凌寒指了指周围,“明大公子,你都听到了,不是本姑娘信不过你,只是你这谎言太假了,让本姑娘该如何信你呢?” 明月松:“小生绝对没有撒谎,可指天为誓!” 看看,第二波发誓又来了。 玉凌寒:“那可有人证物证?” 明月松:…… 玉凌寒:“没有人证,是吧?那就举物证来吧!本姑娘看了,自然就会相信了。” 物证?明月松被逼懵逼了,又哪里想得起来,何为物证呢? 玉凌寒拍拍手,“就是那女人身上的伤啊,唤她上前来给本姑娘验看啊!” 明月松:??? 围观人群又开始炸油锅: “天啊!” “这大娘子也太猛了吧?” “哼!我以后也要像她一样,将我的夫君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此处省略其他杂音一二百字…… 围观群众的指责声,玉凌寒又开口闭口的小贱人,让秦紫烟就快气炸了。 秦紫烟:……“老娘再忍,老娘就不姓秦!” 于是,她刚想挥起拳头,准备去同玉凌寒拼个你死我活之时,却猛见到有个人挡在了玉凌寒的身前,便又暗自忍了一忍。 九曲见姑娘越闹越过分,竟然要人家一个大姑娘当街宽衣验伤,的确是该劝劝了。 再不劝阻她,任由得她将事情闹大,那自己这个智囊军师的作用何在啊? 所以,他走到玉凌寒身前低声道:“姑娘,别闹了,先带明公子回去再说!” 玉凌寒:“不行,此事未明,必须先讲清楚再走。” 九曲:“怎么讲清楚呢?总不能让人家在大街上给你检验伤口吧?过分了哈!” 玉凌寒:“……是哦,是有点过分”,便对明月松招招手,“你过来。” 明月松暗地里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小祖宗终于不再为难自己了呢? 然而,更猛烈的还在后头呢? 玉凌寒:“你想要证明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其实还有个很简单的法子,可以一用!” 明月松一副洗耳恭听的谦逊样。 玉凌寒:“我叫无尘再砍你一刀,看她还会不会为你挡下这一刀,如何?” 刹那之间,犹如晴天霹雳,电闪雷鸣,天雷滚滚,劈在了明月松的心上,这可比打在他脸上痛苦无奈多了。 他抬起头,惊魂未定,用惊悚的眼神看着玉凌寒,半天未作一词。 是的,玉凌寒的虎狼之词太恐怖了。 凡是个正常人,皆不会说这样的话,用这样的方式方法啊。 也只有玉小太岁,才能如此蛮不讲理,提出如此荒谬绝伦的要求来。 一瞬之间,就连九曲都惊呆了,何况是明月松呢? 他愤怒极了,一甩衣袖,沉声道:“姑娘欺人太甚,恕难从命。” 他掷下狠话转身决绝离开,玉凌寒厉声喝道:“你想一走了之,谈何容易!” 果然,眼明手快又忠诚的陆无尘已经挡住了明月松的去路。 后者血红着眼,狠狠盯着陆无尘,一副鱼死网破之神态。 秦紫烟也早就眼冒凶光,在寻找对玉凌寒下手的绝佳时机了。 恰好此时,陆无尘和顾九曲都不在玉凌寒的身前,她右手微抬,指缝中的小蝴蝶镖蓄势待发。 忽然,一个身影猛的又挡在了玉凌寒的身前,惊得秦紫烟暂时又将手放了下来。 出现在玉凌寒眼前的,是一张俊美飘逸的脸庞。 自然,如此脸庞,再配上个绝世身姿,便将花痴姑娘玉凌寒给看得惊呆了。 她微愕着嘴,盯着眼前的花花白衣美少年,脑中一片空白,只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的,耳朵却没有听进任何一个言语。 这世间,能让阅美男无数的玉凌寒如此失态失语,恐也只有那敢与茶花姘美的相里十八学士了。 此刻,他笑嘻嘻的往玉凌寒身前一伫,容色迷人,“明月兄言之有理,这位姑娘的确是欺人太甚了,过分,真过分,就等小弟来帮你好好教训教训她吧。” 然,玉凌寒一直痴痴的望着他,对他的言语没有任何的反应。 九曲赶紧牵了牵她的衣袖,出言提醒,“姑娘,这位公子说您欺人太甚,他要好好教训教训您呢。” 玉凌寒只是本能的应了一声,“嗯!好呀!” 九曲故意扇风点火,火上浇油之言,也未能点醒花痴玉凌寒呢。 她这个反应,倒是让相里十八十分之意外。 看着那张被自己迷住的懵懵脸,他一时犹豫起来。 棘手啊!想本公子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哦,又如何下得去手呢…… 第51章 为她挡镖 相里十八看着玉凌寒的花痴脸,挺郁闷的,也下不去手了。 算了,还是逗逗她得了! 这边厢,九曲见情况不妙,赶紧祭出杀手锏,便牵了牵玉凌寒的衣袖,低声道:“姑娘,这位公子不只是满腹经纶,文采斐然,还生得是丰神俊朗,神清骨秀,就如同那玉树芝兰一般哦……” 这下子,玉凌寒立马本能的低吼一声,“这位公子,本姑娘看上你了,无尘,将他给我捉回府去。” 她这样的命令,陆无尘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 自然,他便没有一丝犹疑,立马纵身就向相里十八扑了过来。 陆无尘的身法凶猛又古怪,一眨眼就到了相里十八眼前,后者嘴里哇哇乱叫着,“哇哦!小爷都还没有出手呢!你倒先发制人了,有趣有趣!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要捉小爷我回府去干嘛呀?不行,如此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小爷我是恕难从命的哦!” 啰哩八嗦的言语中,陆无尘眼前一花,手下落空,一个身影在他身周滑溜溜的转着圈,他根本是连人家的影子都摸不着呢…… 照以往的情形,只要陆无尘一出手,一般的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相里十八可是西府大推哦,又岂是一般的高手呢? 他可是高手中的高高手呢,所以,无尘就算是用尽了全力,与之周旋,却是连他的影子都碰不到一点儿的。 不止如此,相里十八还不停嘴的啰嗦着,哇哇叫嚣着。 他诡异的身法让陆无尘头痛,呱噪的言语更让他烦躁不安。 相里十八一边围着无尘游走,一边继续呱唧呱唧,“这位仁兄相貌堂堂,身手不错,但你怎么可以助纣为虐呢?你给小爷我讲讲,你们这是要捉我回府去干什么呢?是要将我做成人肉包子呢?还是要将我当成花儿一样的养起来呢?” 无尘虽被他呱噪得头疼,但是也并没有发怒失控,而是冷静沉着的寻找着一击而中的机会。 相里十八呢,一直不停歇的在胡咧咧,见陆无尘被自己围住,对方另一人又紧张的关注着战况,便一边游走一边高声道:“明月兄,你带秦姐姐先走,这儿有小弟在呢?” 明月松上前拉了秦紫烟就走,只走了两步,秦紫烟趁他不注意之时,回头手一扬,一道闪光便直直射向了玉凌寒的胸口处。 她被玉凌寒左一个小贱人,右一个狐狸精的,叫得是早就怒火冲天了,一出手便是狠杀着,定要取她性命方可罢休。 女人一旦恨毒上来,是不管不顾的,那怕她是身为西府的四推官。 淬过毒的蝴蝶镖闪着青光,向毫无防备的玉凌寒飞射过去。 眼看着就要射进她的胸口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小小的蝴蝶镖便无声无息的射进了他的后背。 玉凌寒抬头一看,来不及言语,季水蓝便头一软,整个身体向她倒了下来。 搞不清楚状况的玉凌寒还以为他是又要故意耍赖呢?正想挥手推开他之际,耳边就传来九曲的惊叫声,“姑娘千万别动,季公子他中了暗器了。” 早前,相里十八和陆无尘打斗之时,身法诡异,围观人群已经警觉得散了大半。 如今一听说有人中了暗器,这还了得,便立马一哄而散了,加之此时夜深风重,整个街道突然就冷清的有点可怕起来。 季水蓝整个身子都倒向了玉凌寒,后者一伸手便牢牢抱住了他后冲九曲嚷道:“你还不快点来帮忙!” 可等九曲一过来,她又改变了主意,“不不,你还是先去请大夫吧!马上去!” 玉凌寒平日里永远是一副二愣勇猛之姿,像这种慌乱紧张之态,倒是宣少有之的。 九曲也跟着他紧张起来,一边帮忙扶着季水蓝,一边回头叫道:“陆无尘,你随姑娘先回客栈去,我去请大夫。” 请大夫。 相里十八“倏”地就停了下来,再“倏”地就射到了季水蓝的身后,一伸手就扶住了他,口中嚷嚷着:“不用去找了,我就是大夫啊!来,让我看看,他伤在何处?” 玉凌寒此刻仍然抱着季水蓝,拿眼光怀疑的看着相里十八,“你是大夫?如何证明?” 相里十八:“对呀!我就是大夫啊,如假包换,姑娘没见过这么俊美的大夫吧?也难怪!” 此时陆无尘也赶了过来,往玉凌寒身侧一蹲,后者便默契地将季水蓝扶到了他的后背之上。 陆无尘背上季水蓝就走,九曲刚抬起步子,就被相里十八给拉住了。 后者反客为主,“客栈远不,伤者已经晕厥了,可不能耽搁了。” 原本就不相信他是个大夫的玉凌寒见他如此古道热肠,就又问了一句,“你真是大夫?” 相里十八:“小弟的确是位大夫啊!身出名门世家,虽资历尚浅,但这种区区小伤是难不倒我的。” 九曲斜睨了他一眼,边走边问,“阁下高姓大名?” 相里十八马上开始兴奋,对于询问自己名字的陌生人,他一直是非常乐意且热衷于介绍自己名字的由来的。 乐此不疲!甘之如饴! 他一字一顿道:“我叫相里十八学士。”点到为止,然后就只等着询问人好奇又疑惑不解的继续追问了。 “哦!” 谁知,九曲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并没有给他展示的机会,他便略感失望的低下了头。 平生第一次,居然有人对他清新美妙的名字不感兴趣。 很是沮丧呢! 九曲看了他一眼,问的却是玉凌寒,“姑娘,大夫不用请了吧?” 玉凌寒眼见着陆无尘大步向前走去,这才有时间也乜了相里十八一眼,“不用请了,他若不是大夫,是长不了这么好看的。” 这是什么逻辑?又是什么原理? 九曲没想明白,相里十八可就高兴了,他屁颠屁颠儿的跟在玉凌寒身后,又开启自来熟的话唠模式,“姑娘果然如惰侯之珠,冰雪聪明,小弟佩服!” 玉凌寒只顾向前走。 相里十八又追前几步,继续唠嗑,“小弟长得这么好看,是因为家母在怀孕期间,家父对她的饮食起居是样样用心,别出心裁之故。 这首先第一条,住要住在满是鲜花绿植的庭院当中,不得见到枯萎凋零之花。 二是食用之鲜瓜时蔬都必得是刚刚采摘下来之物,且得用山泉水烹煮。 三是每日必食各种鲜花饼,亦用各种鲜花沐浴,方能孕育出如我这般花一样的容颜出来呢。” 玉凌寒因担心季水蓝的伤势,才由得他啰哩八嗦的说了一大堆,此刻又淡淡斜睨了他一眼,凉凉道:“所以,你让你父亲很是失望啊!” “啊,为何?”相里十八大惊,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人这样评价过自己呢。 玉凌寒仍旧是凉凉的:“你父亲原是想要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的。” “啊!这这!”相里十八惊呆在了原地。 这个问题,他从小到大可一次,不,半次都没有想过呢? 如今,被玉凌寒一提醒,他还真是觉得,父亲为母亲作这样悉心安排,可不就是想她能生出个如花似玉的贝女出来吗? 他想到这一层,立马沮丧的低下头来,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了。 哈哈哈,玉凌寒凉凉的一句话,比直接叫他“住嘴”省事多了。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让相里十八如此乖觉的闭上过嘴呢。 这下,他再也不话唠了,乖乖的跟在玉凌寒的身后,还垂头丧气加茫茫然。 同福客栈门口。 老包正焦躁的东张西望,一见到主子晕厥着被背了回来,这还了得,心疼又心焦如焚的迎了上去。 刚要开嚷,玉凌寒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把他的嚷嚷声给吓了回去。 待季水蓝面朝下躺下后,相里十八二话不说,上去就要撕开他浸血的衣衫,被老包警觉的一伸手挡住了,瞪着大眼睛问:“你要干什么?” 没等相里答话,玉凌寒一把就拉住了老包,“他是大夫。” 言简意赅,大夫自然是为你家公子看伤的啊! 九曲在一旁僵着嘴,他心里很慌乱,也没底! 刚得知季公子中暗器之时,姑娘的眼神里明明全是担忧之色啊,可一转眼她怎么能如此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呢? 真的要将尊贵无比的北静王,交给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医治吗? 不敢细想! 也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相里十八正要撕开季水蓝的衣裳时,玉凌寒却又突然阻止了他,随即道:“你轻点。” 后者叹了口气,遂轻轻揭开季水蓝伤处的衣裳,只见伤处鲜血淋漓,但却没有暗器的影子。 老包紧张的咦了一声,相里十八则用手指轻轻触碰伤处,手感有物后低声道:“好狠毒,这暗器锋利无比,竟全然没入了他的肩胛骨内了。” “啊!”玉凌寒紧张的啊了一声,“陷在了骨头里,那该如何取出来呢?” “那就将它挖出来啊!”相里十八随口接道,说话间已经由包里取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尖细匕首来,开始赶人,“你们都出去,在门口守着,不许人进来。” 九曲忍不住看了一眼玉凌寒,心又开始慌乱。 还好阿莫不在,要是他在,是决对不允许一个陌生人给主子医治的。 当然,更不可能留他们单独在房内。 更何况是,那人是要在北静王的骨骼里将暗器给挖出来呢? 打死他都不会同意的。 但是,玉凌寒为了能让相里十八专心医治,竟然带头走了出去。 趁相里十八医治期间,她招招手叫老包过来,“那个阿莫不是一直跟着季公子的吗?怎么都不见他呢?” 老包搓着大手,“晚膳后公子说累,便早早就歇下了,我和阿莫只不过下楼去喝了一杯小酒,回屋后公子就不见了,我们还以为他又像上次一样,被姑娘你拐跑了呢?” 玉凌寒气得差点想打人,“明知道你家公子身体不好,就应该时刻守着他啊!让他一个人跑出去受了伤,你们想死吗?” 老包委屈的嘟囔着,“对呀!小人还没有问,公子他怎么又同姑娘在一起了呢?他又是如何受的伤?” “他,他……”玉凌寒猛然就想到,刚刚是季水蓝直直冲出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第52章 二美相惜 玉凌寒才想起来,季水蓝可是为了帮自己挡暗器才受的伤。 而且,看他中暗器的方位,倘若是射中自己,那便是在正正胸口的位置了。 所以,若不是他,那今日自己小命休矣。 玉凌寒惊出一头冷汗,往屋里一瞧,相里十八已经在给季水蓝包扎伤口了。 也就是说,暗器已经成功取出来了。 所以,现在也该是找凶手的时候了。 她松了口气后冷冷看着桌上那枚带血的,只有一寸半左右大小的青蝴蝶镖,恨声道:“九曲,你可看清这暗器的来处吗?” 九曲:“当时无尘被相里大夫纠缠着,围观人群亦也尽数散去,明月松拖着那姑娘急走,不用猜,便知道这暗器是谁发出来的了吧?” 玉凌寒咬牙切齿,“除了那个恶心透顶的小贱人最有空,又有心思暗箭伤人外,再无旁人了。” …… 明月松拖着秦紫烟一路狂奔着回到了云来客栈。 他冲到屋内快速收拾着行李,秦紫烟则假装奇奇怪怪的看着他问,“明公子这是要走了吗?” 明月松:“小生再不走,那玉小太岁恐就要找上门来了。” 秦紫烟不解,“公子好像很怕她,她到底是谁?你又为何会如此怕她呢?” 明月松已经挽起了包袱,看了秦紫烟一眼,“秦姑娘,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要紧。” “咱们?” “对,咱们一起走吧!要不然她会找你麻烦的,姑娘刚不是看见了吗?她可是个蛮不讲理之人,跟她说不清楚,我们走,先避开她再说。” 明月松一口一个咱们,我们的,说得秦紫烟是心花怒放,脸上也是笑开了花。 自然,刚刚明月松只顾着跑路,他压根就不知道,秦紫烟临走前还对玉凌寒下了狠手的。 当然,秦紫烟也知道,她发出的暗器最后是被人给挡下了。 所以,那个姑娘终究还是毫发无伤的。 也因此,就算明月松不提,她自己也会赶紧找他一起跑路的。 毕竟,自己可是大大的得罪了那位玉小太岁,不赶紧走,难道还要坐着等她来找晦气吗? 再者,要明月松随自己去藏匿起来,不正是此次暗中计划的最终目的吗? 还真是个完美无瑕的计划呢! 于是,两人齐心协力,收行李的收行李,结帐的结帐,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客栈门口的黑夜当中。 他们前一刻刚消失,九曲老包和陆无尘三人便冲进了客栈内。 九曲自去柜台查询,另两人则直冲上楼,一间间的搜人去了。 结果自然如掌柜所说,前两位刚已经结帐走人了。 暴脾气的老包即刻冲出去又追了三条街道,最终三人还是无功而返。 同福客栈内。 季水蓝斜躺着,脸色苍白惨淡,外出寻找主子的阿莫刚回来,便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而且,一脸的自责心疼!若不是有外人在,他早就下跪请罪了。 他太自责了,倘若自己一直陪在主子身边,那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季水蓝对他勉力一笑,轻声道:“不怪你!” 阿莫再也憋不住了,“咚”的一声就跪了下去,低头难过。 一旁的玉凌寒看不下去了,冲他道:“哎哟,真不怪你,那暗器是冲我来的,你家公子也是帮我挡暗器才受伤的,要怪,你就怪我好了。” 阿莫抬起哀怨的眼皮,心中恼怒,“对,都怪你,好在主子他没事,要不然……” 下一刻,阿莫心中的愤怒还没发完,玉凌寒就又跳脚道:“哎呀,说来说去,也不能全怪本姑娘啊!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松月生夜凉和他的那个狠毒小贱人吧!居然敢暗器伤人,等老娘抓住她,看我不把这镖照样还给她,哼,气死我矣!” 阿莫暗自叹了口气。 玉凌寒仍在继续叫嚣:“九曲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呢?不就是去客栈抓个小贱人吗?有多难呢?” 正闲坐着的相里十八随口接道:“他们两个又不笨,岂能乖乖在客栈等着你去抓呢?” 玉凌寒眼一瞪,这才想起相里十八原是和他们一伙的,刀口便转向了他,“你闭嘴,你明明知道他们会跑,那干嘛还马上告诉我他们的住处呢?” 相里十八:“我不告诉姑娘,姑娘会善罢甘休吗” 玉凌寒:??? 玉凌寒:“果然是物以类聚,看看你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说,那小贱人是何来路,为什么会使如此阴损毒辣的暗器。” 相里十八撇嘴耸肩,“什么叫物以类聚,小生与他们本都是良善之辈啊!若不是姑娘硬要抓明公子回去,还口出恶言,嚣张跋扈的将他们给逼上绝路,那她也不会出此下策,随手反击了一下,这也算是合理自卫,在情理之中的嘛。” 玉凌寒指着那枚一寸半长的血红蝴蝶镖,凉凉道:“用这种极薄极利的玩意儿,将它射入人身上的骨骼内,这还叫随手反击,合理自卫吗?那你可看见本姑娘有拿刀砍她还是拿剑刺她了呢?” 相里十八撇嘴继续争辨,“姑娘不知道吗?有时候这言语上的侮蔑,直戳人心窝子,虽伤寒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比那刀剑还能杀人不见血呢?” 此前,因为感谢相里十八救了季水蓝,为他取出了暗器,玉凌寒正好茶好点心的款待着他呢! 当然,还因为他长得十分俊美,对他又自然是另眼相看,青眼有加的了。 可此刻,他却品着自己上好的茶和点心,在数落着自己,这让她情何以堪? 于是,她冷冷瞅着相里十八半晌,问:“你刚说你姓甚名谁啊?” 相里十八开始兴奋,“小生名叫相里十八学士,姑娘是不是觉得……” “停!” 他习惯性的,长长的一连串的自我介绍被无情打断。 而且,更猛的还在后面呢? “停……不认识……你可以走了。” 相里十八怔住了。 合着玉凌寒问他的名字,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只不过是想等他说出口以后,可以随随便便找个理由。 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你谁啊?不认识,你可以走了。” 轻而易举的就下了逐客令。 果然,玉小太岁翻脸无情比翻书还快。管你是绝世美男子还是救命良医呢? 简直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室内有了片刻的安静!还有相里十八愤懑的微微喘气声。 “咳咳!”季水蓝适时的咳了一声,又呻吟了一声。 阿莫和玉凌寒同声问:“公子醒了,可有哪里疼吗?” 季水蓝微微抬起眼皮,“伤口处疼得厉害。” 玉凌寒立马心疼的上前查看着他的伤处,自然而然的叫道:“喂,那啥十八,季公子他伤口疼得厉害,你没听见吗?” 相里十八站着没动,季水蓝却又轻声呻吟了一声。 相里十八叹了口气,便从药包里掏出两颗药丸子来,交到阿莫手上,嘱咐道:“此药可镇疼,现在服一丸,十二个时辰之后再服一丸。 阿莫谢过接了过去。 玉凌寒则白了相里十八一眼,“既然有镇疼药,为何不早点拿出来,寒得季公子白白的疼了一场。” 相里十八刚要辨驳,门外一阵喧哗声,是九曲他们回来了。 玉凌寒怕他们进来吵到季水蓝休息,便小跑着出了门,且体贴的随手将门给轻轻的带上了。 相里十八看着她的背影,苦涩一笑,“这位姑娘可真奇怪?” 季水蓝:“哦,她哪里奇怪了?” 相里十八皱着眉,“若说她是万分担忧公子你的,可是……” 季水蓝没言语,等他下文。 相里十八:“可是她却将重伤昏厥的你扔给一个不明就里的陌生人医治,你说她是病急乱投医呢?还是对你的安危根本不屑一顾呢?” 季水蓝谦虚回问:“依公子所见呢?” 相里十八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公子即使病着,也是清眸拓墨,如芝兰绝世,十八从小便自负容颜如玉,但与阁下相比,十八也只能是甘拜下风了。” 季水蓝毫不谦逊,低声悠悠道:“没办法,玉姑娘她平生就只喜欢如玉树芝兰般的美男子,本公子才拼命生这么美,就是为了投其所好啊!” 相里十八:“所以,她应该只是因为太过慌乱才病急乱投医的吧?”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就是有趣!有内涵! 绕了一圈后,又言归正传。 下一刻,季水蓝看着相里,突然就温柔的笑了,“公子姿容绝世,颜色艳丽,或者就是因为阁下这张脸,才让她无端就相信你了吧?” 相里十八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那如茶花般艳丽的小玉脸,叹道:“哦!原来如此!小弟懂了!” 两个美男子,为了解释和掩饰玉凌寒的不正常行为,在肉麻的互相标榜了一番后,俨然便成为了知己,开始惺惺相惜了。 没办法,谁叫他们两个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 美男见美男,双眼如参禅! 其他万相皆空! 室外,传来玉凌寒的一声怒吼:“去,就算是把嘉应府给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相里十八斜睨着季水蓝,“季兄确定没看走眼?” 季水蓝笑而不语。 …… 深夜,某处隐蔽的住宅内。 秦紫烟披着个宽大的黑色头蓬,将全身都蒙得严严实实的。 她一出现在宅子门口,便有人给她开了门。 夏侯平笑容灿烂的迎了上去,阻止了她的行礼,连声道:“香儿辛苦了。” 秦紫烟媚眼含羞的睨了他一眼,道:“为王爷办事,香儿从来就不觉得辛苦。” 夏侯平咧嘴笑着,一伸手请她坐下,“四推官出马,本王是最放心的。怎样,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没……” 第53章 密谋策划 秦紫烟点点头,“正是,昨夜香儿一接到消息后,就立马拉了明月松出去,随后便如愿碰上了玉凌寒。然后,等场面非常混乱之机时,便向她下了黑手,刚刚好就被赶过来的北静王给挡下了。” 夏侯平得意一笑。 秦紫烟开始献媚,“王爷,这一石二鸟之计甚是完美!可您是怎么算到,那北静王他会及时出现呢?” 夏侯平:“这个易办啊!本王先是着人用美酒去引开他的贴身护卫暂离了职守,然后又叫人扮着强盗在他窗外密谋,说发现玉家人露了外财,扬言要去打劫刚出门的玉家姑娘。这不,他在乎他的未来王妃,着急之下,便独自出门去通风报信去了。” 秦紫烟还有不解之处,“就算引开了他的贴身护卫,可北静王的身侧,不是永远都跟着一群暗卫的吗?” “哈哈哈……”夏侯平得意的大笑起来,随即低声道:“一刻钟前,这些暗卫就跟着他们的主子往南边去了。只不过,这个主子夏侯豫,可是咱们西府的齐二推假扮的,哈哈哈……” 秦紫烟对主子甚是佩服。 夏侯平得意洋洋的,斜眼看到女下属那一脸倾慕的眼神,就越发得意了。 他往前凑了凑,言语亲切,“香儿难道就不好奇,你的那枚蝴蝶镖要了夏侯豫的命没?” 秦紫烟低头浅笑,“香儿有自知之明,区区一枚小暗器,只能让北静王吃点苦头罢了,又怎么可能要得了他的命呢?” 夏侯平眼带赞赏,“西府的四推果然是聪慧冷静,进退有度,不失为推官之风范矣。” 停了停,他又道:“其实,昨晚闹这么一出,最终目的有两个,如今都顺利完成了。” 秦紫烟:???“闹这么大一出,我早就知道,这老狐狸肯定不仅仅是为了要明月松跟我去藏起来这么简单,他肯定还有别的企图,果然!” 夏侯平狞笑着:“就因为香儿那深入骨髓的一镖,咱们的大推才得以帮夏侯豫刮骨取器,顺利的得到了他的信任,此刻正与他称兄道弟,亲密无间呢?” 秦紫烟:“大推?”西府从未露面的大推官都出动了,看来王爷这盘棋下大了。 夏侯平:“正是咱们的大推,香儿还未曾见过他吧?稍待。” 秦紫烟有点迷糊,一时猜不透大推为何要去接近北静王。 自己接近明月松那个书呆子,随便耍耍手段,便能左右他的思想了。而下一步甚至于有可能,是要他对自己言听计从的。 可北静王机警老成,智计过人,以他的戒备心理,就算派个人接近他,恐也是打听不到任何内幕消息的。 更遑论左右他的想法了。 夏侯平似乎是看穿了她的顾虑,体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香儿不必多虑,大推他接近夏侯豫,只是为了找明月松被盗的信物而已。” 于是,夏侯平便将大推官的分析以及证实又给她讲解了一遍。 秦紫烟心中恍然大悟后又十分惭愧,才知道明月松之所以陪着自己去找寻失物,原来也是迫切的想要找回他自己的失物。 这失物,还是他极之重要的信物。 可他却一直处心积虑,只字未提的瞒着自己,而自己也竟全然不察。 所以,就算之前顺利找回了自己的失物,那明月松也是不会有所行动的。 好在大推细心,发现了他的心中企图,要不然自己还糊里糊涂的被他蒙在鼓里呢? 好个不露声色的明月松,自己竟小看他了。 秦紫烟正惭愧的想着,有个人走了进来,她抬头一看,立即惊诧的指着来人,“你你,你怎会在此处?” 相里十八温暖如春的一笑,“秦姐姐,小弟昨日才帮了你,怎么着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你怎么反而见了我倒像见了鬼似的呢?” 秦紫烟:??? 夏侯平一伸手,亲热的拽住了相里十八的胳膊,“大推辛苦了,上座,来人上茶!” 秦紫烟由之前的惊诧之态变得惊悚惊惧,就跟见了个厉鬼似的。 大推?难道说他真是西府的大推官? 即使之前,齐二推就告诉过她,相里十八极有可能就是大推官。 可是,她还是打心底里不愿相信,西府令人闻风丧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推官,竟是这样一个乳嗅未干的俊美少年。 而且,他还天生一副自来熟,逮着谁就想同谁唠家常。 这样的一个啰哩叭嗦的神经小子,同西府大推官也太不搭调了吧? 夏侯平将她也轻轻拉了一拉,“香儿,还不见过大推官。” 秦紫烟惊魂未定,勉强施了一礼,怔怔的站着。 那边厢传来对话声。 夏侯平:“十八,得手没?” 相里十八:“我趁帮北静王医治的时候,翻找了他的全身和住处,皆没有找到那件信物。” 夏侯平:“……” 相里十八:“王爷放心,再多给两三日时间,我必定会找到的。” 秦紫烟明白了。 昨夜绕了这么一大圈,制造了 一个极其混乱的局面,不仅是让明月松甘心情愿的跟自己走,最主要还是为了让大推官接近北静王,从而再搜他的身。 因为,如若不是北静王身中暗器昏睡过去,试问有谁能近得了他的身呢? 也只有医者,可趁医治之际,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全身上下都搜了个遍。 所以,自己那一镖,只不过是一个计划的探路石而已。 果然,大推就是大推,想搜北静王的身,都能如愿,牛逼! 试问还有何事不成呢? 西平王看着怔怔的秦紫烟,很是体贴,“香儿累了就先回吧,看好明月松,等大推找到信物,你们下次去鬼市便能如愿以偿了。” 秦紫烟默默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有大推官相里十八在,她这个四推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夏侯平此刻很是失落! 他原以为,明月松身上的信物,肯定是被夏侯豫手下给盗走的。 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 为了维护玉家,还是为了他自己不被玉家所拖累,所以才盗了明月松的信物,不想让西府如愿得手。 可如今,信物却不在他的身边,那又落在了何处呢? 难道是在玉家姑娘的手中吗? 可是,她不是同明月松是一伙的吗?不正是她伙同后者,假借追夫一说,要他前去通风报信的吗? 此举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难道说,她同明月松根本就不是一伙的吗? 这个局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相里十八看出了他的疑虑,帮他解惑,“昨日看那明月松和玉家姑娘相见时,他倒像是真的不太认识她。而且,还畏她惧她,便如同见着母老虎一般。有可能玉家还真就找了个局外人去通风报信,以致于此人完全不知道背后一切皆是玉家所操控的。若万一东窗事发,那玉家就有机会撇清与此事的关系了。” 夏侯平阴阴一笑,“有意思,真的有意思,玉家人也还算不笨。还有,据闻那位玉姑娘是个二愣子,还爱美男子,真有此事吗?” “哈哈哈……”相里十八不自觉地乐了起来,“好像是?她一看到本公子,就不顾北静王的死活了,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还有,她居然还不知道北静王的真实身份呢。” 夏侯平:“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眼前这水是越浑越好!十八啊,不妨咱们做件好事,就将夏侯豫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得了,且看她会如何反应?岂不更有趣了吗?” 相里十八假意叹了口气:“哎!王爷高明,属下佩服。” 夏侯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相里十八,阴笑改为谗笑,“别人有美人,本王则有大推这样的美男子,哈哈哈哈,咱们强强联手,何事不能成呢?” 笑完,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正色道:“若实在找不到明月松的信物,那大推接下来要如何安排呢?” 轮到相里十八阴阴笑了,“陪他们玩到现在,本公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倘若再找不到信物,就将明月松抓起来吧!到时候本公子自有办法……” 夏侯平将耳朵凑近相里十八,两人脸上都狞笑着,如邪恶的魔鬼一般。 同福客栈内。 季水蓝已经躺了四五日了,今日自觉身体有了些力气,便在玉凌寒的提议下,下床缓缓走了两圈。 这几日,除了晚间,白日里玉凌寒一直都守在他的身边,汤药粥水,事无巨细皆为他亲力亲为。 此时,她与阿莫一左一右的护着季水蓝,见他驻足正望着窗外的阳光出神,便贴心道:“要不,我护公子去后院走走,多晒晒这清晨的阳光,对公子的身体有益。” 季水蓝欣然点头。 后院马厩旁,很安静,除了喂马的小厮,鲜有人至。 季水蓝晒着和煦温柔的晨光,在玉凌寒的搀扶下,已经缓缓的走了两圈了,额际都浸出了细密的汗珠来,便驻足休息了一会儿。 此时,有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的进了后院,马上之人翻身下马,将马鞭随手丢给了小厮,其中一人嘱咐其,“给马喂上好的草料,我家公子用完早膳马上就要赶路。” 小厮恭身诺诺应着。 那两人遂即快步向前厅走去,还随道扫了这边一眼。 只一眼! 第54章 开门见山 那两人快步向前厅走去,还随意扫了这边一眼。 只一眼! 然后,其中一人似是大吃一惊,随即大步前来,单膝跪地,恭声道:“侄儿见过王叔,王叔身体不好,怎么千里迢迢的来了蜀中呢?” 王叔!只有王爷,才能称为王叔啊! 所以,这是穿帮了! 来人看似关心切切的见礼尊询,实则却是另有目的。 季水蓝,哦不!北静王夏侯豫斜睨了一眼玉凌寒。 后者搀扶着他,面不改色,云淡风轻,还温柔端庄,笑不露齿。 不远处的老包和陆无尘则迅速围了上来。 阿莫同他们打了个无事退下的手势。 夏侯豫手一抬,“是旭文啊!见你赶路匆匆,何事如此着急呢?” 太级一打,不答反问。 那名叫旭文的站起身来,恭谨回话,“侄儿的外祖父病重,奉家母之命前去探视他老人家呢?” 夏侯豫点点头,“那你速去,不必多礼。” 旭文转身要走,又回头道:“王叔身子不好,平时要多加注意,”说话间眼扫到玉凌寒的玉脸,头便立即低了下去,脱口问出,“这位是?” “她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玉家姑娘。”夏侯豫一丝都不想遮掩,倒叫旭文怔了一怔。 下一刻,他脸上便堆起笑容,“既有王婶陪着王叔,那侄儿就放心了,侄儿告退。” 他依礼退了一步才转身离去,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就只是为了来见见夏侯豫,随道再揭穿他北静王的身份似的。 无风无雨,无惊无险,北静王夏侯豫的身份就这样被揭穿了,看似平平无奇,但却暗藏玄机。 夏侯豫望着他的背影,侧身问仍然搀扶着自己的玉凌寒,“姑娘知道了在下的身份,就一点都不惊喜和意外吗?至少,你得装出一点惊喜和意外来,在下才不至于如此尴尬吧? 听了他的询问,玉凌寒的眼神仍是深井无波,安然静好。 她转头也望着那人的背影,眼眸清澈,洞察人心的看破就道破:“客栈有大门他不走,却偏偏要走后门,看来是早就知道公子你在此处,巴巴的赶了来,就是为了在我面前叫你一声王叔,从而揭穿你北静王爷的身份。哼!如此蹩脚的技俩,本姑娘才不想配合他,露出什么惊讶意外之色呢?” 夏侯豫和阿莫先一怔,再落力忍住了笑,但忍不住好奇心。 夏侯豫:“那敢问姑娘是几时认出在下的呢?” 玉凌寒:“在我第一次进你马车,第一次抱着你的时候。” 阿莫的嘴张成了个半圆形,夏侯豫抬手将他的两片嘴唇给合了起来,随手将他往后给赶了一赶,他便识趣的退开了。 夏侯豫又同玉凌寒在院中慢悠悠地兜起圈儿来。 夏侯豫:“姑娘以前曾见过在……” “现在您该称本王了,不可再称在下了,如此有失身份体统。”玉凌寒打断了他的话,仍然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温柔端庄还笑不露齿。 所以,由她的言语中,自然听不出来是真诚还是调侃之意。 是气恼还是毫不在乎? 夏侯豫:???“她何时变得如此高深莫测又冷静如斯了,她这是在埋怨本王隐瞒身份之过吗?” 他便用手轻轻肘了一下她,带着三分撒娇,五分讨好,“小王在他人面前是王爷,但在王妃面前,就永远是王妃的小跟班,自然是只能称在下了。” 玉凌寒仍旧是云淡风轻,笑不露齿的搀扶着他继续兜着圈儿。 但却是一副“懒得搭理你”的神情。 撒娇卖萌讨好没用,看来得快速改变策略才行。 “哎哟,哎哟!”下一刻,夏侯豫痛苦的呻吟了两声,做戏做全套,还慢慢的向地下滑去。 玉凌寒用力拖住了他,含笑低语,“王爷,都开门见山,露出庐山真面目来了,咱能别再装了吗?” 夏侯豫继续往下滑,“小王没装,真的好难受,好痛啊。” 玉凌寒冷眼看着,索性放开了他,任由得他佝偻着蹲了下去。 独角戏不好演。 下一刻,夏侯豫便由脚底下摸出一块尖锐的石头,举起来在某人面前扬了扬,“王妃请看,在下没有骗你吧?” 玉凌寒赏了他一个白眼,生硬的将他给拽了起来。 两人继续晃悠晃悠的兜着圈儿。 夏侯豫斜眼看着玉凌寒,开始套话,“咳咳!那小王就开门见山,实话实说了。” 玉凌寒:“王爷若不说实话,这地上便会有越来越多尖锐的小石头,阻住去路。” 夏侯豫对天长叹,“哎……自以为心若顽石,然却终究人非草木啊!”刚叹完就瞥到玉凌寒凌厉的眼刀子唰唰飞过来,便讪讪的闭嘴陪了个笑脸。 他呼了口气后,终于不再嬉皮笑脸了,正色道:“姑娘可知刚那个人是谁吗?” 玉凌寒:“他称你为王叔,自然是你的侄儿啊!总不至于是你的便宜儿子吧?” 夏侯豫看着她,好吧!当本王没问。 夏侯豫:“他是南安王府的世子爷,他爹南安王同西平王表面上没有任何往来交集,但小王却知道他们暗地里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小王这么说,你懂了吧?” 玉凌寒:“我都说了,王爷你要开门见山,见山便是山,凡事直说就好,不要让我猜来猜去又懂来懂去的,累得慌!” 脸上仍是温柔端庄,笑不露齿,然说出的话却字字夹枪带棒,含沙射影。 夏侯豫:……“看来,她心里堵着一口闷气呢?不给她舒解开来,她是决对不会有好脸色给本王看的;当然,也是不会有好话说给本王听的。好,那咱就直入正题!” 他便由怀中摸出一个东西来,迅速张开手掌心给玉凌寒看了一眼。 他掌心里握着的,是一枚绿玉环。 也是明月松不见的重要信物,原本是在玉凌寒的手下阿四身上的。 她立即不由自主地将搀扶着夏侯豫的手紧了一紧,张着大眼停顿了一秒,即又恢复如常。 杀手锏一出,果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紧了一紧,瞪一下眼,虽然这两个微乎其微的动作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但已经足以让夏侯豫证实自己的猜测与论断了。 他脚步未停,低声温柔道:“玉姑娘,让小王猜一猜你们的计划吧,倘若小王猜中了,就烦请姑娘赏个笑脸就行。” 玉凌寒则立马收敛起了笑意。 夏侯豫:“首先,小王并不知道你们玉家藏着护着的是何秘密,也丝毫不感兴趣。北府如今势大,是根本就用不着靠这些不着边际之事来建功邀宠的。再建,恐就功高盖主了。 而对这种事情比较感兴趣,又急于献媚讨好今上的,也只有那西平王了。所以,小王知道西平王他欲借此机会,誓要扫平玉府外,最重要的是,他还妄图想要连带捎上小王,陷小王于不忠不义,从而以此建功邀宠!” 先表明自己的立场,明确告诉对方,我们乃是同一条阵线上之人,是友非敌,还极有可能变成盟友。 同时,也明确了敌方是谁? 随之谈话告一段落,给对方一定的思索时间。 玉凌寒:“……” 夏侯豫明见于心,笑意渐浓,继续深入,“近年来,夏侯平是一逮着机会就想打压小王,而此次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肯定是会牢牢抓住,决不会轻易放手的。所以,小王就只好自动送上门来了,谁叫小王是玉家的未来姑爷呢,自然是要同玉家共同进退的了。” 三言两语之间,便理出了亲疏远近,前因后果,孰轻孰重? 言之凿凿,有理有据,有因有果! 反正就是告诉玉凌寒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西平王夏侯平不仅想扫平玉家,还企图陷害自己,所以,他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再加上,我们两人本有婚约在身,便肯定是要共同进退,携手抗敌的了。 总之就是一句话:我,夏侯豫是友非敌,你不只是要信任本王,还要与本王结成坚不可摧的联盟,共同干倒夏侯平。 而且,他索性直接表达出一个重要的原因,干倒西平王是他最本能的自卫反击,纯粹就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北静王府。 这个自私自利的理由,好过他高喊着说是为了与玉家的婚约来得更有说服力。 毕竟,他可是手段高明,杀人不见血的北府之王,权利威慑皆高于一切,要说他是为了一个所谓的婚约而维护玉家,有人信吗? 太假! 玉凌寒看了他一眼,终于放下戒备心态,往他的身边又挨近了一分,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夏侯豫继续单刀直入,“你们的计划是,玉姑娘假借捉夫之名,一路追着明公子入了蜀,表面上看上去,你是荒谬无聊,任性妄为,但是夏侯平却不这么认为,他立即便想到,你们这是在暗渡陈仓的去通风报信,转移目标。 所以,你们一前一后刚出了汴梁城,他马上就派出各路人马紧紧的盯牢了你们,以逸待劳,就等着你们带他找到玉府的秘密所在,到时候他可就是奇功一件了……” 玉凌寒:“继续。” 夏侯豫:“但是,自以为是又急功近利的夏侯平根本就想不到,你们这是在故意设局,以身作饵,请君入瓮呢!” 玉凌寒:……“这病秧子王爷可能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思虑过度,才慧极必病的。” “是呀!世人常说,慧极早夭,可小王暂且还死不了,且有得活呢?”夏侯豫似是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笑语打趣。 不知怎的,玉凌寒的心中猛烈一颤!“住嘴,不许你这样说!” “慧极早夭”,她可是听不得这个词语的。 多年前…… 她摇摇头,果断摇走沉痛的记忆,“继续说下去。” 夏侯豫:“但是,小王虽然猜到了开头,但却是猜不到结局的,敢问姑娘你们想如何引诱夏侯平入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