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士太正常了》 第一章 系统加载成功 【叮叮…】 【系统加载中…】 【信息模块构建中…】 【抽奖模块构建中…】 【商城模板构建中…】 【系统加载成功】 于长清眨了眨眼。 这是… 迟到了十六年的系统今天终于到账了? 十六年了!! 你知道我这十六年都是怎么过的吗!? 于长清重生在大夏国偏僻山村的破道观里,是一名老道士将他抚养大的。 他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个道士。 老道士前两年驾鹤西去,于长清便是这太微观的观主了。 神思飘忽回到现实。 于长清念头微动,系统呈现在他的脑海。 系统分为三个板块,信息、抽奖、商城。 他用意念打开了信息面板。 【宿主:于长清】 【年龄:16岁】 【信仰值:996】 这系统… 让他有些忍不了,第一点,这个系统排版有问题;第二点,信仰值996就不能凑个整数? 于长清又打开了抽奖。 抽奖,理论上能抽到功法、神通、法宝、丹药、武器、天材地宝和谢谢参与。 得,1000信仰值抽一次。 于长清按耐住掀桌子的欲望,又点进了商城。 【商城】(一个月新增3件商品) 【养魂玉(上品):魂池孕育出的天材地宝,利于养魂、恢复受损神魂,售价500信仰值(100/100)】 【飞剑法·袖里青蛇:青蛇探物,瞬息杀人,售价10000信仰值(1/1)】 【仙剑·参商(唯一·可祭炼):集参宿、商宿之力铸成的仙剑,售价50000信仰值(1/1)】 按理说这三个东西都不是现阶段最适合于长清的,但是… 这仙剑… 想要啊! 说起仙侠,于长清脑海中的形象便是——白衣修士,倒提三尺剑傲立山巅,当真是风姿无双。 剑,是必须要有的! 于长清又看了一眼信仰值。 嗯…996。 还差的远呢。 就如同一个衣裳半掩的美女躺在你面前,对你用极度魅惑的语气说“大爷来玩啊~”,结果你没有嫖资一样。 现在于长清就是这种心情——看得见摸不着。 着实让人心中刺挠刺挠的。 他简单了解一下系统规则,就动了下山的念头,收割…阿不,是下山布道。 信仰值,恰如其名。 有人信仰,便会提供信仰值,信的越诚,提供的信仰值越多。 “说起来,有段时间没见人上山供奉了…” 太微观是有一些香客的,多是太微山下的村民,996的信仰值便是他们提供的。 于长清这长达十几年的道士生涯倒也不是白学。 简单的法事、驱赶孤魂野鬼、治病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其他的,诸如相术、卜卦也只是略懂一二。 今天他打算去山下村庄去转转,不行就去隔壁村,再不行就去郡城,实在不行到大夏国国都去。 总之,仙剑参商,必拿下! 于是于长清带着全部家当下了太微山。 全部家当包括但不限于——十几两银子、足够吃一周的干粮、五百张镇宅符、五百张驱邪符、杂用符箓若干、两身换洗道袍、一柄桃木剑。 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 太微村,因为依傍着太微山而得名。 村口的大柳树前,一群人正围在那里等着村长发言。 村长喟叹一声:“唉…大郎是个可怜人,从小就没了父母,全靠吃百家饭才长大的。” 村民们变了脸色:“村长,话是这么说,他是可怜,但我们的孩子也可怜呐。” “人就是人,鬼就是鬼,村长难道要因为死人不管活人吗?” “这都拖几天了,我家的宝…呜呜…” 村长摇了摇头:“怎么能不管,只是没有足够的供奉请小于道长。” 村民们的脸色又是一变:“那、那…咋整?” 村长摸了摸身边女孩的头,没有正面回答:“我连夜上山请小于道长。” “不用了,贫道已经来了。”人群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 众人听声音,不由得露出喜色,纷纷转头。 夕阳之下,小于道长的身形挺立,微醺的光照着他的脸,他脸部的线条柔和,长相清秀俊逸,整个人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众人纷纷想到,这小于道长,一副出尘的风姿不比其师差! 【信仰值+17】 不亏我专门凹了个造型。 “小于道长!” 村长急忙带着一众村民上前行礼:“我正要上山请您下山施法呢。” 于长清微微颔首,表现得极为淡定:“我已经算到了村中有事,正巧静极思动,便主动下了山。” 村民们心头凛然。 小于道长连这个都算到了吗? 【信仰值+12】 “只是这次的供奉…” 于长清摆了摆手,随后看向村东头的一间民房。 之前没用观气术便能感觉到整个村子阴森森的,这次于长清将法力聚在眼上,只见怨气冲天而起,浓郁的黑气盘踞在那间民房。 不出意外就是那户人家出了问题。 他询问道:“村长还是先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吧。” 村长点了点头,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明了一下。 原来是王家大郎被奸夫**所害,因枉死产生的怨念而弥留人间,化作怨魂。 可能是这王大郎从小到大靠村民照顾长大的,他化作怨魂也没有随意害人,只是冲天的怨气影响到了几个村里的孩童。 那些孩童无一例外都生了场大病,至今还都晕晕乎乎的没有精神。 区区怨魂,好解决是好解决,但于长清听过之后,神色古怪。 大郎…奸夫**… 这故事似曾相识啊! 于长清沉吟半晌,对村长说道:“先带我去看看那些被怨气冲撞了的孩子们,王大郎的亡魂我稍后再超度。” 既然怨魂没有害人的意思,那便不着急。 他在这里,怨魂在他眼皮子底下也蹦哒不起来。 倒是那群孩子可耽误不得,一不小心可能就失了灵智。 村长连忙道谢:“那群小娃娃可算是有救了!多谢道长,多谢道长呐!” 大恩言谢,实属正常。 于长清没有作假,照单全收,客客气气的反而会让这群纯朴的村民们心生惶恐。 村长道完谢便引着于长清到村里出事的人家去。 于长清略一探视,心下了然,便对孩童的父母道: “怨气冲撞导致阳气受损,我授你们一道符,给这孩子贴身带着,白天让孩子多出去晒晒太阳,几天后即可不治自愈。” 说完,他取出一张驱邪符,折好交给了对方。 【信仰值+13】 于长清暗暗点头。 这信仰值不按人头计算就很棒,不然可让他去哪里找这五万号人去。 一家接着一家,症状都是一样的,稍微走个流程便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交给时间就可以痊愈。 于长清踏出最后一家的房门时,傍晚的太阳已经沉没在天际。 他沉声对村长说:“带我去王大郎家。” 第二章 见鬼 王家门口。 于长清遣散了围观的众人,暗自皱眉。 到底还是太年轻想得太简单了。 之前他判断王大郎是怨魂,是因为怨气就那么些,但是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会儿有太阳,傍晚的太阳也一样是太阳,对鬼物之类的有着天然的克制。 等到太阳落山之后,于长清才发现——王大郎根本就不是怨魂,而是化作了厉鬼! 强行把它镇压倒是不难,只是这样王大郎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于长清本来想着化解其怨气,让它重入轮回,只是现在看来难度又增加了不少。 人死如灯灭,魂体入阴间轮回,但是横死之人容易滋生逗留人间的执念,死前有怨气的更是会保留怨气,当怨气浓郁到一定程度,便会化作厉鬼。 即便于长清不理会王大郎,也会有阴差料理他。 于长清不打算拖到阴差过来。 王大郎生前是个老实人,已经经历过妻子出轨,还被奸夫**所害,再因此魂飞魄散入不了轮回,岂不是更惨? 老实人不该受这种罪。 他没揽下这事还则罢了,一旦接手,必然要按照自己的‘道’处理好,否则就会损害道心。 道就是这样的。 一承一负,皆在道中。 天色越发昏暗,于长清缓缓推开了王家的门。 “吱——”破旧的木门,在沉静的夜色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怨气扑面而来,于长清面色如常的走了进去,“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不大的房间里沉淀着黑暗,怨气浓郁到吸口气都会有种让人遍体生寒的感觉。 若是寻常人进来,只怕一个呼吸间便会失去神智。 于长清轻咬舌尖凝聚心神,疾叱一声:“王大郎!” “呜呜…”回答他的只有类似于风的呜咽声。 这是化作厉鬼的王大郎包含痛苦、愤怒、不甘的阴森嚎叫。 “怨气深重,已经淹没了理智。” 王大郎之所以没对他出手,是因为他背上背的桃木剑,天然克制鬼物。 于长清喃喃一声,走出了王家。 “先委屈你一阵子。”他一边说,一边祭出镇宅符。 随即从屋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叫声。 镇宅符,可保家宅平安,不受寻常鬼物侵袭。但对化作厉鬼的王大郎来说,只会让它感到疼痛,并不会起到灭杀的效果。 于长清这般做是防着阴差。 阴差亦是鬼物,一般都是经过驯服的厉鬼担任,如果可以它们也不肯直接越过镇宅符去强拿王大郎。 再者,好教来捉拿王大郎鬼魂的阴差知道,这事是他在管,尔等莫要插手。 与厉鬼的交流失败,于长清只能从村长那里打听打听消息。 不消片刻,他摸到了村长家,是一个半大的女孩给他开的门。 应该是村长的孩子,她见是于长清,微微垂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紧接着村长一路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小于道长,可是已经解决了?” 刚才那声凄厉的鬼叫声,全村都能听见。 村长下意识觉得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他说着还有意的对着于长清使眼色:“这是小女,唤作采苓。” 于长清却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我要灭杀它不算难事,但这样行事却是对我的道行有损。” “那…那…”村长支支吾吾,专业不对口也说不出来个啥。 于长清道:“我想除去王大郎的怨气,让它入轮回,如此还能投个胎。所以过来问问,害死王大郎的奸夫**现在何处?” 村长愣了一下,喟叹道:“那奸夫是柳林镇上杀猪的,颇有田产,不知为何来到了太微村,和那王大郎的媳妇看对了眼。 两人有了苟且之后,就把王大郎药死了,现在他们应该还在镇上。” 于长清想了下,而后开口道:“你们没报官?” 私通在大夏可是重罪,杀人更是严重,奸夫左右不过是一个小镇上杀猪的,又不是官身,官府不管可说不过去。 “报了,但官府说太微村方圆二十里已经被割让到了南方的楚国,他们不管…” 再一次下山,我竟成了蛮夷?? “那楚国那边没说什么?” “柳林镇在太微村北二十一里处…” “……” 于长清深吸一口气,又问:“奸夫**叫什么名字,我亲自去寻他们。” “男的叫朱五庆,女的叫杨秀莲。” 好般配的狗男女。(同名勿代入,嘤嘤嘤) 于长清冷笑一声,离了村长家。 时不片刻,他又折返回来。 村长有些茫然:“道长落下东西了吗?” 于长清摇了摇头问道:“就是问一下,王大郎被害过去几天了?” 村长掰着手指头想了想说:“六天了!” “好,我知道了。” …… 是夜无星无月,漆黑的夜色下,加持了轻身符的于长清正在土路上疾驰。 别看在太微村他气定神闲,好似得道高人,实际是他的境界只是凤初后期而已,还没有飞天遁地之能。 现在也只能毫无逼格的用脚赶路。 本来他是想着先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歇息一晚上的,但是时间不等人。 人死七天,魂归阴间,逾期不至便有阴差捉拿。 王大郎化作厉鬼,阴差见了强行拘走都算是最理想的,更大可能是当场魂飞魄散。 所以于长清连夜上了路。 一边赶路,他的内心还在做着复杂的斗争——积分过一千了,是抽奖还是攒着换参商剑? 在太微村这一遭,他挣了二百多信仰值,现在共计有1245。 参商剑是必需品吗? 现在还真用不上,但是馋。 积分抽奖一定能抽到好东西吗? 以普遍理性而言,几乎不能。 但以于氏概率学而言,抽到好东西和谢谢参与的几率是一半一半。 赢了青楼花魁,输了行脚布道。 青楼…花魁…想想就刺激! 抽! 于长清忽然一个急刹车停到了路边,念头一动,系统面板出现在脑海。 他信心满满的点开抽奖板块,一个巨大的轮盘开始疯狂旋转。 …… 于长清黑着脸看着剩下的245信仰值。 不抽了,再也不抽了! 再之后… 就见比他脸还要黑的夜色下,一个道士正甩开腿狂奔。 二十里对于普通人而言,步行要走近两个时辰,但是于长清是个修士,速度快,还很持久。 不消小半个时辰,他就到了柳林镇。 于长清望着零零散散的几点灯火,露齿笑道: “西门庆、潘金莲…不! 朱五庆、杨秀莲,让你道爷跑这么远路,等死吧!” 第三章 纵鬼杀人 镇上比不得城里繁华,宵禁也没城里那么严格。 道路上依稀可见几个醉鬼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 于长清当然不可能去找醉鬼问话,他直奔着城里还亮着灯的建筑去了。 少顷,他进了一家小酒馆,很小,只容得下三四桌人的样子。 酒馆掌柜哪里见过深夜道士来访,于是揉揉眼睛问道:“道长是来喝酒的??” 于长清摇了摇头道:“只是询问一下,镇中屠户朱五庆住在何处?我来寻他。” “哦…”掌柜见不是生意,态度冷淡了些:“就在镇东南头,那院落最大的、闻着有猪骚味的地方。” “谢了。”于长清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排在柜台,转身向东北方走去。 他没想过遮遮掩掩,也不愿遮掩行事。 行的正,坐的端,问心无愧。 …… “呼…呼…呼…” 在缺乏消遣的时代,人们睡觉都比较早。 今天杀了一天猪的朱五庆,和身旁新纳的杨秀莲欢好一阵便呼呼睡得和死猪一样。 杨秀莲却是难以入眠。 一方面,朱五庆鼾声如雷;另一方面,她只要一入梦,王大郎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要害他。 这几日杨秀莲一直处在焦虑之中,后悔倒是不后悔,只是出于对鬼神的害怕。 被折腾到受不了的杨秀莲,口中喃喃:“求求你了,安心的去投胎吧,不要来找我了。” “啪!” 门忽然打开,一道人影从黑夜中走来。 杨秀莲心里头猛地一惊,下意识就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啊——” 凄厉的叫声划破整个庄园。 朱五庆吓得一个哆嗦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鬼…鬼…王大郎来索命了!” “啪!” 声音尖锐,被吵醒的朱五庆心烦意乱,一个巴掌呼她一脸:“老子是杀猪的,鬼哪里敢过来!?” 杨秀莲也被打醒了,她紧张的往门处看,仍是漆黑一片不见月光。 看来真是被风言风语唬住了…她一边想,一边在心里抱怨身旁的朱五庆。 这个男人在小镇上算是有家底的,跟着他吃喝不愁,但就是脾气暴躁。 朱五庆又骂了一阵撒气,才重新躺回床上。 还未合眼,就听门外一声大喝—— “朱五庆、杨秀莲何在!?贫道于长清,专为替天行道来了!” “他娘的,见鬼!”朱五庆心烦意乱,他又猛然坐起,扯着破锣般的嗓子骂道:“老子就是朱五庆!你是哪来的**扰老子清梦?” 此时杨秀莲听到‘替天行道’四字后,一阵悚然,她张了张口怎么都说不出来话,脖颈好似被一双手紧紧扼着。 于长清啪得一脚踹开房门,冷然轻叱一声“去!”,被施加了法力的绳索便朝着朱、杨二人疾飞过去。 绳索像是生了灵智一般,一两个呼吸间便把二人紧紧捆在了一起。 朱五庆瞬间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妖法… 只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法力封住了开口的能力。 污言秽语,听了耳朵要起茧子的。 于长清拽着绳索一头,拖着他们从正堂一路出了朱家大院。 整个流程前后不超过三十个呼吸。 等朱家上下惊觉变故,穿好衣服上前去追时,却只能在街上的点点灯火中看见自家老爷和新纳的小妾被拖着疾行而去。 他们去追,却怎么都追不上… …… 问——抓人一共分几步? 到柳林镇,抓人,回村,三步。 回去的路上,云开月出星回,微弱的光辉洒在大地上。 于长清回头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若有所思的停下来,并减弱了绳上的法力。 二十里,拖在地上摩擦,怕是没回到太微村,狗男女就死在了半路上。 他沉声对着二人喝道:“站起来走。” 二人能不用受肉身之痛,连忙强撑着站了起来。 映着月光,杨秀莲才惊觉那道熟悉声音的主人,竟是太微山上的小于道长。 她瞬间如坠冰窟。 这一行肯定是要回太微村的。 她想开口求放过,却怎么都没办法出声。 就只能被拉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赶赴刑场。 朱五庆胆大一些,几次试图挣扎不成,也放弃了挣扎,他想用钱财来保住一条命,但是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于长清岂会看不见他们哀求的丑态? 只不过是懒得搭理。 夺人妻、害人命,这是承,如今被抓是负。 合乎道也。 月至中天,于长清带着两人回到了太微村。 村里的大柳树前,一群村民正举着火把,将奸夫**团团围住。 官府管不了的事,于长清能管。此刻村民心里更是对于长清敬服无比。 【信仰值+175】 最直观的体现在信仰值的增加。 于长清顿时觉得这一晚上没白忙活,只是一想到1000信仰值抽了个寂寞,他的心就在滴血。 村民们见他没动静,也不敢上前处置朱五庆、杨秀莲。 好半晌,于长清才回过神,他对村民们说:“愣着干嘛?吐口痰啊!踹一脚也行,别给人打死。” 顿时hetui一片。 “狗男女,好毒的心肠!” “狗男女还大郎命来!” 随后是一阵惨无人道的叫骂、踢打。 王大郎是不少村民看着长大的,踏实肯干的老实人一朝被害,他们的心中也充满着怒气。 噼里啪啦好一阵,于长清喊“停停”。 村民们这会儿也该发泄够了,一对狗男女也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嗯…说没打死就没有打死。 于长清留他们的性命,自然不是心生怜悯,也不是害怕法律制裁。 而是要把他们留下,化解王大郎的怨气,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王大郎动手。 …… 王家门口。 于长清揭下镇宅符,给那对狗男女松绑丢了进去。 原本里面的王大郎已经习惯了镇宅符带来痛苦,这会儿又爆发出了更为凄厉的嚎哭声。 杨秀莲、朱五庆二人在熟悉的地方,身子却抖如筛糠。 黑暗中不能视物,但他俩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王大郎的注视。 原本半死不活的杨秀莲忽然爆发了求生的念头,她眼睛凸起,尖叫着喊道:“大、大郎…我…没想过害你!没想过害你啊!” 另一边的朱五庆更是不堪,一身杀猪带来的血煞之气根本就顶不住,他连连在地上砰砰磕头,哀求道:“小人不是人,求大郎饶不是人的小人一条贱命吧!” 黑暗之中,王大郎的鬼气凝结成一张恐怖的鬼脸,他恨声尖啸道:“狗·男·女!” 一阵惨叫之后,屋里再没有了两人的声响,余下的只有凄厉的鬼哭声。 于长清就在外面守着。 如果此番没有让王大郎化解怨气,他就会出手。 该做的已经做了,如果没达到预期的效果,那便不是他的问题了。 于长清正准备进去看看情况,忽地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刺骨的冷澈。 第四章 超度 于长清顿时感受到了压力。 他转身看去,只见一高大的人影,不…鬼影,手持散发着黑气的叉子。 阴差来了。 于长清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月亮,已经从中天偏向西边了。 原来距离王大郎的死,已经过去八天了。 “精彩。”阴差整个鬼都在冒着森森黑气,它咧嘴一笑,一张丑脸看上去更加恐怖,“道士纵容厉鬼杀人,实在精彩。” 于长清皱着眉头,挡住了门口:“事出有因,厉鬼因他们而生,我此番是为了化解其怨气,助他入轮回。” 阴差瞥了他一眼:“人间的事我不管,但是厉鬼到期未归阴间,我必须得管,你,让开。” 于长清在森森鬼气之下分心感受后方的情况,来自王大郎的怨气正在逐渐消退。 这时候退不得。 因为一旦退了,就意味着无法坚守道心,那他今后在道之一途上再难有寸进。 更何况,他在太微村这一行,感受到了琴心的门槛。 此时此刻,他正走在跨过门槛的必经之路上。 于长清身形守住门口巍然不动,他眯了眯眼:“我如果不让呢?” 阴差见于长清执意要拦它,手中鬼叉横起,身上气势陡然一变:“阻拦我捉拿厉鬼,你可知道后果!?” 于长清目光坚定:“不知道,大可来试试。” 话音刚落,一柄桃木剑飞出,悬在半空直指面前阴差。 “区区凤初后期的道士,你怎么敢的?”阴差见于长清想拿先手,不由得嗤笑一声。 它觉得好笑,却又惊讶于于长清的勇气。 那桃木剑虽然未绽光华,但隐隐也释放出让鬼害怕的气机。 “噫?” 竟然还是件法宝。 阴差奇道:“没想到你竟然有这般法宝,只可惜你驾驭不住。” “拼尽全力勉强可以用上一次。”于长清召桃木剑入手,轻抚剑身道,“此剑乃是雷击木炼制,最伤鬼物。” 阴差见于长清一脸淡定,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小道士这么敢,是凭借这把剑? 这把剑是不差,但是主人的水平不太行啊。 就算勉强出上一剑,如果不能制敌那他岂不是自身难保? 那凭什么还这么淡定?? 没得脑子的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人类。 它当然搞不懂,因为于长清是在演戏。 别看他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内心慌的一比。 但是慌也没用。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思路清晰。 桃木剑是他师傅留下的法宝不假,但是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驱动不了。别说拼尽全力了,就算身死道消也根本斩不出一剑来。 作出一副淡定姿态,只不过想和那阴差拉扯一番,拖延下时间罢了。 他不动,阴差也没动,场面一时僵持住了。 搞什么?? 阴差寻思着再这么拖下去,业绩都该完不成了,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以为就凭这柄桃木剑就能对付得了我?” 于长清哂笑一声:“你以为就凭这柄桃木剑就能对付得了你?” 阴差一时懵然。 它在阴间当差百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这场面真没有见过。 一个比它弱的修士不但敢拦它办事,还一副吃定了它的样子。 但… “你这么能,怎么不来打我?” 久而久之,阴差也发现了问题。 如果对面那个小道士真有把握,为什么还不上? 而且,它背靠阴间这么个庞大组织。 想到这里,它瞬间念头通达,一柄鬼叉在手中转了转,鬼气萦绕的身躯也开始步步逼近于长清。 七八丈的距离,它若是无所顾忌,转瞬就能杀到于长清面前,但它慢悠悠的想必还有所忌惮。 于长清一言不发。 对方疑窦已生,装不下去,就只能干了。 他咬破手指抹到桃木剑上,原本暗淡的桃木剑闪过一丝光华。 “去!”于长清疾呼一声,桃木剑应声飞出。 这只是简单的隔空御物,他才不会傻不愣登的跟那阴差硬碰硬。 隔空微操桃木剑,经典长手打短手,这不好吗? 于长清本身不求伤敌,只求自保加拖延时间,这样一来只需要不被阴差近身即可。 何况他还带着一堆克制鬼物的符箓。 心念至此,于长清趁着阴差与‘普通’桃木剑斗智斗勇的空隙,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驱邪符不要钱似的乱甩。 倒也不是瞎甩的,每一张符箓飞出的方向,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精准的落在他的周围。 嗯,于长清的身份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道士。 符箓丹术、奇门阵法、山医相卜等道家功夫,他学的很杂大部分都略知一二,所谓略知一二就真的是略知一二。 能用出来的阵法,荡魔阵算一个。 这时,于长清化身单核三线程处理器,一边用心念操控桃木剑缠着阴差,一边飞着符箓,心里念念有词的同时还时不时观察着后方王大郎的情况。 情况还不错,怨气已经化解一大半了。 一会儿说不得得四线操作,诵几遍道经送它往生。 不过多线程微操确实累,就这么一小会儿,于长清的精力就有些跟不上了。 原本绕着阴差狂舞的桃木剑速度慢上不少,被它逮到个机会一叉拨飞。 那阴差这才反应过来,它气急败坏道:“你、你在耍我!” 于长清伸手召回桃木剑,开始凝神静气:“不装了,我就是在耍你啊。” 阴差跺脚狂吼,恼的鬼气喷张。 于长清丝毫不怀疑它下一息就会冲过来弄他,但他视而不见般,右手握剑,左手召出一道符箓穿在剑上,随即以剑指天虚画几笔,符箓无火自燃。 驱邪符气机相连,布成的荡魔阵金光一闪,刚好将接近他的阴差困入其中。 阵成。 滋滋滋—— 伴随着阴差凄厉的痛呼声,它身上的黑皮冒出阵阵浓烟。 荡魔阵正在腐蚀着它身上的鬼气,这痛苦不比浓硫酸沾到皮肤效果差。 于长清终于展颜一笑:“此阵虽然不足以灭杀你,但也能让你难受一阵子了。” 说完他身形一晃,退出了荡魔阵。 身后即是王家房门,于长清虚手一指,门“啪”的一声大开。 微明的月光撒入房间,只见朱五庆、杨秀莲二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的怨魂正附在本体,瑟瑟发抖。 旁边一缕幽魂,正是王家大郎。 伴随着呜咽恸哭声,它的怨念正在消退。于长清飞出两道符箓,收了朱、杨之魂,轻叹一声,随即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太上敕令…” 诸法师驱鬼,无外乎三种手法,驱赶、超度还有物理超度,其中当属超度最难。 正常流程而言,超度经文要念十过,一过十遍,不但费口舌,还相当费法力。 时间上来不及,于长清只能将《救苦渡厄妙经》简化为四句。 听到渡厄经,王大郎的幽魂便也停止了呜咽。 于长清念了才不到一过,它缓缓飘了出来,怨气已消,灵智重得短暂的清明。 在这时王大郎的真容也显露出来。 长相不差,就是矮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方方正正。 它朝着于长清拜了三拜,嘴唇轻动,说的是:“多谢道长!”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于长清就觉得值了。 只此一瞬,他察觉到自己通向琴心的门槛松动了。 “无量寿福。”于长清口宣道号,面带微笑,“王家大郎,速去往生。” 王大郎点了点头,身影慢慢变淡。 【信仰值+1780】 第五章 感悟 王大郎在去往生之前,给于长清提供了大量信仰值。这比他之前收获的信仰值总和还要多上不少! 算是于长清自证道心之余的意外之喜。 但现在,他可还来不及高兴。 后边他能感觉到荡魔阵的气机正在慢慢减弱,阴差即将脱困。 等待着他的,可能是阴差的盛怒。 逃避虽然有用。 但逃避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 于长清缓缓转身,捏了几个手印,荡魔阵瞬间暗淡下来,他看向阴差,面色诚恳道:“事急从权,贫道本无心伤你,也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他行了该行之事,那阴差也是按规矩行事,本身就是于长清阻它,说起来于长清也确实不占理。 但他没选择当场跑路,而是直面这个阴差。 何也? 于长清行事光风霁月,虽然与阴差有些矛盾,但他自认为问心无愧,逃跑反而落了下乘。 “啊啊啊啊!” 阴差明显没那么容易消气,它鬼叫了几声,不顾一切的朝着于长清冲了过来:“可恶的小牛鼻子,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现在于长清无所顾忌,也不必守在王家门口了。 他心念一动,一张轻身符捏在指尖,符箓见灵气而燃,一道流光窜入他的体内。 身轻如燕,一跃数丈。 于长清跳上房顶,唇齿翕动:“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先听我先说一句,如何?” 阴差怒不可遏,显然没打算停下听于长清说话。它见于长清跳上房顶,便身化鬼气,一个呼吸间,鬼气跟了上去,再一转眼,它又变回原型。 杀机迫近,于长清堪堪闪身避开阴差的鬼叉,并以最快的语速说道:“走了一个厉鬼,你带回去两个怨魂,勉强也能交掉差!” 阴差手中的鬼叉明显停顿了一下。 于长清见有效,便继续喊道:“刚才被杀的那对狗男女,此时已经化成了怨魂。” 横死之人,有很大几率化成怨魂。 虽然朱五庆、杨秀莲二人是罪有应得,但不是寿终正寝,心中犹然有怨念。 刚才于长清把他们的魂魄收了,就是防止他们在王大郎怨气散尽突然发难,此时交到这阴差手里倒也合适。 于长清可不想给他们超度,送去往生。 再者,让他们留个魂魄,有足够长的时间后悔,却没机会后悔,且待来生转世为畜牲,这样的折磨,于长清觉得很赞。 而阴差,到人家拘魂,这算是业务,完不成回到阴间可是有惩罚的,所以一开始它才对于长清拦它意见那么大。 现在业务完不成,更是在无能狂怒。 听于长清说话,阴差也反应过来了——摸底考试没拿100分,但是拿个60分总好过拿0分,大不了挨顿批评。 想到这它收回了鬼叉,沉默了半晌才瓮声瓮气道:“怨魂,交给我。” 于长清见它改口,便将朱、杨二人的怨魂放出。 二人的怨魂被放出来还想跑,但前有虎后有狼,哪个都不肯放他们走。 只见阴差虚手一抓,二人的魂体瞬间停滞在原地,随即两条锁链飞出。 紧接着两道魂体被锁链以龟甲缚形式捆的严严实实。 ??? 于长清看得目瞪狗呆。 这阴差有大问题,怕是在地底下没少玩拷问游戏! 事至此,似乎应该告一段落了。 于长清仰头望了一眼月亮,时间早就过了平时休息的时间。他笑了一声道:“阴差兄拿了两个怨魂,回去也能交差,现在气是否消了?” 阴差收了俩怨魂,却也没直接走。它瞥了一眼于长清道:“之前你阻我之事姑且作罢,但现在还有别的账要算!” 于长清笑容未减:“时间差不多了,阴差兄逾期不回,小心上头挑你刺。今日伤你之事,实属无奈之举,来日我寻些滋补阴魂的宝贝,算作给你的赔偿。” 说着他想到什么似的,表情一顿,然后手里凭空出现一枚玉石般的东西,他屈指一弹:“上品养魂玉,这玩意我暂时用不上,便送你了。” “这…”阴差伸手接过养魂玉,感受着养魂玉带来精纯的魂力,它逐渐露出陶醉的表情。 光是感受着养魂玉的气息,阴差就一副要gc了的样子。 于长清看了觉得好笑,但也能理解。 鬼不需要进食,也没有味觉,这意味着它们不能从饮食方面得到满足。但那些滋养魂魄的东西,却能让它们得到灵魂上的升华,那满足感或许不下于人吸食某种充满罪恶的东西。 良久之后,阴差睁开鬼眼:“你我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怨,既然如此便放过你,以后…” 它话还没说完,于长清就笑着打断了:“以后你罩着点太微村。” 阴差把鬼眼一瞪:“你在命令我做事啊?” 于长清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你且好好做事,以后我时不时回太微村,还会给你带来些养魂的宝贝。” “哼。”阴差冷哼一声,反手弹过一张黑色牌子,“找我的话,有空就来。” 话音刚落,它就瞬间隐去了身形,连带着朱杨二人的魂体一同消失在于长清的面前。 于长清哑然失笑,之所以选择和阴差交易,是因为它从头到尾没想过要杀于长清。 不然他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到底是负责这片区域的,也许和他师傅打过交道,或者出于忌惮?抑或者…它真的鬼还不赖? 于长清也没刻意提,说的越多,越容易出问题。 不管怎样说,结果好便是好的。 500信仰值换的养魂玉,一方面算是出于于长清的本心弥补它,一方面也能和它达成交易。 今后,于长清肯定是要游历四方的,他和太微村有因缘,也不能全然不管不顾,那位鬼差有些本事,交给它照应着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那阴差面对养魂玉的模样,于长清心里更是放心,毕竟利益才是维系一段不太熟的关系最好的桥梁。 事情到这里,真的算是告一段落了。 随着精神松懈,他大脑出现强烈的眩晕感,法力亏空,精神也在和阴差拉扯时透支不少,再加上之前的多线操作。 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他意志力坚定了。 于长清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而后从房顶一跃而下,直入王家。 此地无外物干扰,他直接一脚踢开那对狗男女的腌臜身体,随便找了个地方盘膝打坐。 在调息身体的同时,于长清也在消化下山以来的感悟。 起初在与阴差对峙的时候,他选择坚守己心,那会儿他已经窥见了琴心的门槛。 修仙,不是纯靠修炼,很多修士困守在某个境界十年、百年甚至千年无法突破,缺的不是时间堆出来的修炼,而是临门一脚关键性的感悟。 道门中,修真意为“去伪存真,求得真我”,嗯…修真也要寻求真物。 于长清把加载系统到刚刚诸事尘埃落定之间经历回顾一遍,原本凤初后期的境界步入圆满,距离琴心也仅一步之遥。 第六章 采苓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照进门缝,于长清幽幽睁开了双眼。 从凤初后期到圆满,虽然只差一步之遥。 但是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这次的调息加感悟,他在精神方面的透支已经完全恢复了。更重要的是,他对于‘道’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甚至他能感觉到,只要继续明确自己的心,便可以踹出那临门一脚,踏入琴心境界。 琴心,才算是真正成为一名修真者,在此之前的阶段,不过是小打小闹。 于长清笑着站起身来,却无意间瞥到那对狗男女的尸体。 “晦气!” 他骂骂咧咧的走出王家。 门口数丈之外站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村长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在见到于长清之后,他们又倒退一步。 “小…小于道长…你…你是人是鬼…?” 于长清哑然失笑。 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还问我是人是鬼?是被鬼气迷住了? “我当然是人!”他摸了摸空瘪的肚子道:“贫道有些饿了,麻烦村长备些饭菜吧。” “我这就去准备!”村长这才转忧为喜,“只是小于道长三天没出来,我等实在是有些…嗨!现在看到道长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 三天? 于长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明明在感官里,总共过了没多大会儿。 转念一想,又格外合情合理。 修行没有时间概念,按仙侠小说的设定,那些修为高深的老怪,动不动闭关几年、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都很正常。 这才区区三天,对于修行者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在去村长家的路上。 于长清问道:“这几天发生什么事没有?” 村长茫然接话道:“除了不见道长踪迹之外,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嗯。” 于长清微微颔首,没有再问下去。 王大郎的事总体上虽然结束了,但是还有一些后续没有收尾。 比如柳林镇丢了两个人,于长清当时也没隐瞒身份行事,官府稍微用点心查还是查的到的。 虽说事涉两国,但是这麻烦总归有些苗头。 至少不能留到自己走后爆发! 于长清包括他之前那个驾鹤西去的师傅,都不事生产,全靠太微村的供奉。 山上山下,你给我供奉,我帮你解决麻烦,十几年相处下来,于长清早就给他们看成了自己人。 这临着走了,留个麻烦事也着实不厚道。 索性今天就给官府那边解决了。 一路上,于长清虽然在想事情,但也能隐隐察觉到村长一直在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长清好奇道:“村长有什么话想说?” 村长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转眼到了村长家。 村长照顾着于长清落座等候,又唤来膝下女儿道:“采苓,去给小于道长准备饭菜?” 于长清之前是见过采苓的。 女娃子十三四岁模样,一张脸还未长开,头上顶着两个小啾啾,一双大眼睛扑闪还带着些许的羞怯,看起来格外灵动可爱。 “颇具灵气。” 于长清忍不住点评一句。 如果他有一部长须,再用手抚上一抚,那味儿就更正了。 村长再次介绍道:“小女采苓,今年十四岁,从小到大倒也乖巧省心,洗衣做饭做菜颇为熟练。” 这波是在暗示什么?? 于长清装作没听懂,颔首不语。 不多时,采苓端着饭食过来了,菜式很简单,于长清也确实饿了,没讲究那么多,接过采苓递过来的饭碗,就开始吃了起来。 村长看着餐桌,略带歉意的说道:“粗淡饭食,怠慢道长了。” 于长清咽下一块粗面饼,摇了摇头:“无妨,贫道是出家人,对吃用方面不像那些书生们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供奉方面…” 于长清停下筷箸,静静的看着村长:“照常即可。” 太微村供奉,太微观出手帮忙,这是两者之间简单的联系。 村子往往会多给,于长清也不会拒绝。村民淳朴,不收供奉反而让他们心里难安。 村长略显尴尬,继续说道:“恰逢大旱,我等实在也没有余粮供奉道长…” “这倒也没事。” 因为于长清要走了,原本想着带一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不要其实也无所谓。 正好他要去镇上甚至县城一趟,花些钱买些带上也无不可。 村长看了一眼在旁边偷偷打量的采苓:“小女采苓,年方十四,正好可以随着道长上山,照顾道长生活起居。” “咳…” 于长清庆幸刚才自己停下了筷子。 虽然刚才已经察觉到了,但是听这么一说,他还是有些震惊。 采苓好像提前知道了,并没有露出什么反感的表情,反而偷偷打量着他。 于长清面色古怪,刚想说‘无需这般’,但想想总归不适合。 一再拒绝,反而会让村长心生惶恐。 于长清失笑道:“贫道要下山远游。” “啊?”村长一惊,“可是因为村子供奉不足?” “不是这样,”于长清摇摇头,“静极思动,想出去走一走。” 村长看着自己的女儿,嘴唇嚅嗫:“那…那…” 于长清笑了笑:“就让采苓妹妹帮忙照看一下贫道的道观吧,不需太频繁,三五天去一趟即可。” 村长先是点了点头,又犹豫着问了一句:“道长…何时归来?” “可能一两年,也可能三五年,又或者我觉得还是太微山逍遥自在,几个月就回来了。”于长清顿了顿道:“走之前,我会把官府那边的事解决了。以后如果村子遇到什么事,对着这个牌子…” 于长清说了一半,又拍了拍脑瓜子。 阴差给他的牌子是作为联系用的,只需要灌输一些灵气便可传讯给它。 但是…整个太微村,可找不到一个修行者。 村长一脸茫然的看着于长清掏出一块牌子又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只听于长清对着采苓唤了一声:“采苓妹妹,你且随我来。” 采苓脑袋上可爱的小啾啾上下晃了晃,然后她默默起身,跟上了于长清脚步。 屋外。 于长清轻声对采苓说道:“你愿意修行么?” 采苓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看着于长清。 “修行之后会像我一样,能展现出超过常人的力量,只当是修身养性、强身健体即可。”于长清平静的陈述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采苓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问道:“这样可以帮到小于道长吗?” 小于道长… 从比他年纪小的娇憨少女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于长清有些哭笑不得。 他把脸一板道:“贫道名唤作于长清,你可以叫我于道长,或者叫我一声兄长也无不可。” 采苓大概也察觉到这么叫于长清有所不妥,便吐了吐舌头道:“采苓知道了…” 于长清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郑重的说道:“让你修行虽然有我的原因,但终究是为了村子。如果可以,我定然不会让你踏上修行一途…” 剩下的于长清没有说。 世人只道成仙好。 修仙其实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 当人获得了超出常人的力量,很难克制住内心的欲望继续在这条路上前行。 而越是追求力量或是说长生,对其他事物就越淡泊。 仙侠小说里说的没错,修仙修到一定境界之后,性格会越来越淡泊,就连于长清自己也没办法预料——如果他以后踏足到更高的境界,还能不能保持现在的性格? 这个道理说出来太过深奥,即便说了采苓也理解不了。 于长清转念一想,似乎有些担心过了头。 修行一途,没有人引导的话,说是难如登天也不为过。初入门后无人引导,自己又琢磨不出来门道,久而久之便会淡化修行的念头。 “总之,是好事又不一定是好事,如此你还愿意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于长清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矫情了矫情了… 采苓没有犹豫:“采苓愿意!” 第七章 授业 说实话,他为太微村考虑的已经足够多了,真要按修士的性格,一走了之又如何? 既然决定了,于长清也就没有再矫情,吃过饭便开始教采苓引气法门。 于长清修的是《太黄经》,便按《太黄经》授她叩齿、咽液之精要…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多滞留几天的打算,却未曾想采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具有灵性。 修仙之途艰辛,有的修士成就有限,多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看着采苓很快入了状态,于长清不禁有些感慨。像这般有灵性的选手,他也仅仅见过一个。 教有天赋的学生,就是让人心情愉悦,他终于理解他师傅为何总是抚须慈祥笑了。 如果他有一部胡须,怕是该捋出电火花了。 良久之后,采苓睁开眼睛,她看到近在咫尺的于长清,霞飞双颊,眼神也有些闪躲。 刚才授法门时,不停吞咽的动作,莫名让她觉得很害羞。 于长清问道:“感觉如何?” 采苓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道:“很舒服。” “舒服就对了。”于长清满意的点点头。 道修不像武修似的,修体易筋锻骨炼皮一个个阶段疼得要死。 修出灵力滋养四肢百骸,那不比扭你的筋、锤你的骨头舒服一万倍? “小…” 于长清把脸一板,采苓又连忙吐了吐舌头改口道:“长清哥哥,接下来怎么做?” 嘶… 于长清听得采苓用少女娇细的声音喊‘长清哥哥’,瞬间寒毛耸立。 他不动声色道:“你叫我什么?” 采苓微微歪头,露出未及笄不解的眼神,用细细的嗓音轻呼一声:“长清哥哥?” 舒服了。 “你且感受体内的灵气,然后继续按照我说的方法引气即可。”于长清长出一口气,“以后还是叫我师兄吧。” 不管怎么说,采苓学了太微观传承的法门,就算是同门了。于长清自己也才凤初圆满,远远不敢说收徒授业什么的。而他教的那一套,也还是他师傅教的那一套,姑且算作代师授业。 让她叫声师兄,合情合理。 “哦…”采苓乖巧的应了一声,然后继续闭上双眼。 叩齿、咽液。 “无量寿福。” 贫道是出家人。 于长清默默宣了一声道号,转身走出了房间等候。 采苓的修行已经入了门,这也就意味着于长清可以走了。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等采苓醒来,把事情交代交代,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出了院门,于长清就想着四处走走,顺便看看那些入邪的孩童们,是否还需要几服药。 道士可不只是会画符作法,医术也是必须学习的科目。山医相卜命,唯有‘命’术太过玄奥,于长清没有涉猎。 “村长,水井已经要干涸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村里那棵大柳树旁,一个村民正焦急的看着村长。 “唉…” 村长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看天了,这大旱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于长清心灵一动,他快步走了上去。 村长见他来了连忙迎着招呼。 “这大旱持续多久了?”于长清伸手拈了一片柳叶,颜色微黄、质地都有些焦了。 村长回答道:“大概从去年底开始,至今未下过雨雪。” 七八个月? 于长清不事生产,确实不怎么在意天气情况。仔细想想,似乎这段时间真的没有下过雨。 他又探了探头,看向水井。 浅浅的一层水而且还格外混浊,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干涸。 水井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不必多说了。 若是大旱再持续几个月,恐怕这村子的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其实,于长清还真能解决这个问题,太微观的传承里,在符箓一道中有‘祈雨符’,但是他修为不够画不出来。 可惜了,他暗暗喟叹一声,如果到了琴心说不定可以试试。 于长清道:“太微山上有泉水,终年不枯,我走之后你们自可取用。” 一众村民大喜,连忙躬身致谢。 村长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连这种事都要麻烦道长,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于长清只是微微一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做事凭心,一味追求回报而行善事,反而让我心难安。”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道长是真慈悲!” 众人看着于长清,忽然觉得这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年轻道士有几分慈眉善目起来。 【信仰值+80】 ? 于长清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系统,甚至想起了自己下山的目的。 淦! 贫道竟是表里不一之人? 于长清一时间心中有些羞愧,他和村长叮嘱几句就急急走了。 …… 看过那些撞了邪的孩童,于长清又回到了村长家。 在山上道观清修不觉得没事做,这临到要走时候,只是片刻的空闲,他就觉得有些发慌。 早知道该早些给采苓交代清楚的,这下倒是好,她正炼着灵气呢,贸然打扰反倒不好。 于长清有些闷闷的往椅子上一坐,开始神游物外。 要走了,他倒是没什么舍不得的。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柳林镇便是他去过最远的地方。 困守在一个小地方非他所愿,四处游历一番,增加些见闻对道之一途的感悟也是极好的。 顺便布道赚些信仰值。那把仙剑,可还在商城里面等着他呢。 每天念叨一遍,于长清不抽奖的信念更坚定了几分。 “唔…” 一声轻吟把于长清飘出三十三重天的思绪拉了回来。 “醒了?”于长清转过身子,径直走向采苓:“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采苓眨了眨眼,她不明白于长清为什么要给她检查身体。 身体明明舒舒服服的。 在她不明所以时,一只带着温度的手已经覆上了她的头顶。 “……” 采苓身体一颤,瞬间霞飞双颊。 于长清本来还觉得这举动没什么问题,就像医生给病人检查身体、师傅检查弟子水平一样。 但感受到采苓的反应,他反而有些心虚了。 于长清收回心念,开始感受采苓身体里灵气流动的情况。 丹田已然滋生出灵气,周身经脉也有灵气流转过的痕迹。 “还不错,”他把手收回,面不改色的取出一道符箓:“尝试一下把灵力灌注进去。” “嗯。” 采苓乖巧的接过,纤白的手指把符箓捏的很紧,看起来有些紧张。 于长清笑了笑:“放轻松,灵气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自然而然才能收放自如。” 采苓咬了咬下唇,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按照于长清说的放轻松,感受灵力导出灵力。 于长清道:“成功了。” 采苓失神的看着手中绽出金光的符箓:“这样就算是成功了?” “没错,”于长清鼓励的看着她,“这样就足够了。” 说完他取出一沓符箓,分开交到采苓手里:“这是镇宅符,这是驱邪符,我给你说用途,你且记好。” “长、师兄等一下,”采苓从床上起来:“我…还是拿笔记一下比较好。” 于长清下意识问道:“你识字?” 采苓点了点头:“爹爹识字,他以前教过我。” 于长清了然。 怪不得看着村长的言行和其他人不一样,原来是个文化人。 “这样也好。”于长清忽然说道,“道观里有经室,里面有药经、医经,你若闲来无事也可以看看,若是村民生了病,你可以按药经描述用药。” 采苓小口微张,拿着纸笔的手都无措的停在半空:“啊…这么重要的事,要交给我吗?” “你有悟性,又知道分寸。”于长清笑了一声,“按着书上来,总比村民生病了没得治要好,再说了,你已经能够运用灵力,这也可以救人。” “采苓知道了。”听到于长清这么说,采苓才放下心来,她走到桌前,把于长清说的记录下来之后,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镇宅符…驱邪符…这般使用。” 他说一句,采苓记一句。 于长清看着像好学宝宝一样的采苓,不禁莞尔。他又拿出那块阴差给他的牌子,格外郑重的说道:“若是村里出现你处理不了的事情,比如很厉害的妖魔鬼怪之类的,就把灵力输入到这里面,到时候会出现一个很厉害的怪蜀黍,但一定要记住,小心那个怪蜀黍!” 采苓点头,格外郑重的记录——怪蜀黍,一定要小心! “对了。” 于长清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山上有药田,时常浇水,万一大旱把药给渴死了…” 说到一半,他忽然愣住了。 采苓不解歪头问道:“师兄怎么了?” “没事。”于长清回过神来,继续说道,“总之注意照料好它们。” 第八章 此去 刚才于长清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旱灾的原因会不会是旱魃造成的? 有云: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这念头只维持了一瞬。 毕竟以于长清这个修为,真要遇上旱魃,首先就得寻思该怎么跑。 还是老老实实游历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机缘、造化,先把境界提上来再说。 到了琴心境,可以尝试一下画祈雨符。 现在大旱久矣,天下万民渴求下雨,届时于长清开坛做法… 结果可想而知,那必然是一大波信仰值。 是了,现在于长清最重要的是要先踏入琴心境。 立道心、守道心、履行道心,如此三叠,道基可筑,以窥琴心。 在采苓记东西的时候,于长清在双线操作,规划着自己路线的同时,也在交代事情。 等他说完了注意事项,采苓也停下了笔。 于长清看着采苓手里纸张密密麻麻的字迹,笑呵呵的问道:“记好了么?” 采苓点了点头道:“记好了。” 于长清道:“记好了就行,我这次游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道观就交给你了。” “师兄要走了?”采苓抬头看于长清,一双大眼睛扑闪着。 “嗯,今天就走。” 于长清上下打量着采苓,十四岁的少女,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知道他游历回来之后,采苓又会出落成模样。 虽然真正相处才不到一天时间,但有一个能满足自己对妹妹一切幻想但不包括那种幻想的少女,也是不错的。 乖巧、可爱又不失灵气。 嗯,最重要的她已经成了自己的师妹,师妹也是妹,但不是实妹。 “该交代的已经说完了,我也不说什么不让你修行,总之你如果选择在修行路上更进一步的话,希望你尽可能的不要迷失本心。” 说着,于长清取出一道符箓,折好递给采苓:“清心符,此符无论是对你的修行,还是对你的心境,都有所帮助,你且好生带着。” 采苓接过符箓,仔细的收好,然后微微欠身一礼:“谢过师兄,我一定会好好带着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于长清微微颔首,转身朝房门走去。 “师兄…一路保重。” “嗯,你也保重。” …… 村长家的院子外已经聚满了村民,于长清要走的消息,他们都知道了。 于长清本以为自己对这里应该有所留恋的,没想到真临着要走了,他反而无比平静,根本没有那种「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的伤感心态。 他对着人群拱了拱手道:“诸位乡亲,贫道今日便要远游,各自珍重。” “我们送送道长。” 于长清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这是这群淳朴的村民表达感情的方式。 村长提着一篮东西,走到于长清身旁,他张了张口道:“道长远游,这些东西是大家的一点心意,一直以来多谢道长照顾了。” 说完他把提篮递到了于长清手里。 “这倒不必了。”于长清看了一眼,都是些干粮,他伸手推了回去道,“你们的粮食应该也不多了,这就留给孩子们吧,要说感谢的话,采苓妹妹要做的一切,就足够了。” “好吧…” 于长清忽然道:“这里到县城怎么走?” “道长要去县城?”村长手指东北方向道,“按这个方向走一百二十里。” 于长清抬头看天,时间还早,他笑了一声:“临走前,再帮你们把官府那边的问题解决了。” “…”村长沉默了片刻,才犹豫着说了一句:“道长是神仙中人…” “嗯?” 村长抬了抬眼继续说道:“道长本不必沾染这些凡俗之事,这件事,便交给我们自己处理吧。” “也好,”于长清琢磨了一下,不由笑了:“诸位乡亲,就送到这里吧。” “道长一路保重。” 干裂的土地上,一道士负剑而走,片刻后他到了村前分叉口,驻足停了一小会儿,随后大步流星的向着北方去了。 烈日在空中稍稍西斜,这段时间的太阳最毒,晒得人眼花舌焦。 聚集在村口的村民们不肯离去,他们目送于长清远离,直到于长清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 村长平静的对村民们说道:“今后离了小于道长,我等更应该自强才是。” 于长清走在大路上也在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家长化了? 他在潜意识里把太微村当成了自己的东西,明明在临走前做了足够多的安排,却还是担心不够。 设身处地细细思索,他似乎明悟了前世自己和父母的心境了。 哪怕没有于长清,太微村也会继续运转下去,它应该比想象中要坚强。 如此也好,今后他在修行途中,也会少一些牵挂。 刚走出太微村,于长清就觉得自己悟了些东西。 “果然,走出去是正确。” 哪怕没有系统,于长清还是会选择下山。 他的家底不如其他穿越者丰厚,出身也不是顶级宗门,系统也不是签签到就能变强,苟之一道行不通的。 在长达十年的修行生涯中,他领悟了一个道理:越是在道观里一个劲儿埋头修炼,就越会发现死修炼的提升是有极限的。 所以… 一路向北。 于长清还是打算去一趟县城。 因为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他面前,穿越以来十六年,他除了从师傅的只言片语中对这个世界有所了解外,其他的一概不知。 ‘就从县城开始,了解这个世界。’ 大热天的,不下雨沟渠都干了,田里的土地板结,庄稼早就旱死了,田里见不着农人,路上也见不着个行人,路都没得问。 两个时辰后,于长清终于摸索着到了县城。 县名临楚县,到了这里,他才终于感觉到了人气儿。 嗯,街上稀稀拉拉还是能见着几个人的。 “这位居士请留步,贫道问个路。”于长清拦住个人,施了一礼。 天要黑了,他想先把落脚的地方找好。 谁料那人完全当没看见一样,直接无视了于长清,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于长清:“……” 他又拦了几个人,无一例外,见了他反应都格外特殊。 不是装作看不见,就是脸色大变转身便走。 于长清无话可说。 人们为什么要和一个年龄只有十六岁的小道士过不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 “气死我了!” 在陌生的县城里,于长清清楚的感受到了城里人的恶意。 他连续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才消了气。 第九章 楚人好巫鬼 他大概不是被通缉了,因为没有人过来抓他。 无人理会,于长清只能独自在城里晃悠。 终于,黄昏的太阳沉入临楚县城不高的阁楼。光线忽然暗了起来,整片西边无云的天空被渲染成渐变的蜂蜜色。 于长清和街上几乎不存在的行人一样,无暇欣赏如此美景。 天要黑了。 他侧目看着轮廓染上金边的建筑,群香楼。 城里人心淡漠,这栋小楼,也许还能有一丝温度。 于长清福至心灵,迈步走向这让人心驰神往的地方。 不要误会,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安稳打一晚上坐。 …… 时不片刻。 于长清被一群穿着薄纱的女人推了出去。 虽然群香楼的女人手很软,但于长清还是想咆哮一声:“nmd为什么!” 心思单纯的于长清有些头大。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县城很不欢迎他。 “术士?”一道清丽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于长清缓缓转身,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正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那女子平平无奇长相,不算丑也不算漂亮,除了身段不错外,没有其他特点。 “是道士。”有人主动搭话,于长清虽然有些惊讶,但他还是率先驳回了对方对他的称呼。 女子依旧凝视着于长清:“楚国来的?” “不…”于长清刚想说自己就是大夏国人,但想了想自己似乎已经入籍蛮夷了,就改了口:“算是吧。” “怪不得。”女子丝毫不惊讶。 于长清心思一动,问道:“怎么说?贫道初来大夏,对这里的事不甚了解,居士如果能解贫道之惑,定有报答。” 女子看了看天色,才说道:“宵禁将至,过一会儿会有城卫夜巡,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 于长清心里有疑惑,便以灵力聚在双眼,施展了望气之术。 一抹浓重的紫气萦绕在女子周身,冲天而起。 奇了! 小小的临楚县,距离夏都数千里,竟然冒出个王室中人。 于长清虽然不善命数,但对这些常识性问题也是略知一二的。 如果按照江湖术士那一套,矜持点会说一声“贵不可言”,豪放一点的直接跪地叫“万岁/千岁”了。 他不露声色,悄悄的跟在她后面。 七拐八拐,最终他们进了一处小院。 院里候着一个身材颇为雄壮的女子,腰围比于长清还粗上不少。 一身强横的气血更是让于长清陡生警惕,暗暗和她保持着七步的距离。 没办法,于长清姑且算作一个法师。 不得了。 先是王室,又来一个武修! 估计应该是担任保镖一类的任务。 “小姐。”女武修恭敬的对着皇室女子行了个礼,然后一双眼紧紧盯着于长清,“修士?” 嗓音更是低沉的让于长清无力吐槽。 如果不是看脸,说是男低音歌唱家他都信了。 “贫道更喜欢别人叫我道士,”于长清手掐子午,施了一礼道,“贫道太微观于长清。” “于长清…”王室女子低声念叨了一句,然后笑了起来:“好名字,小女子名叫俞佩巳。” 于长清默默点头道:“现在,俞居士可以回答贫道的问题了吗?” 俞佩巳刚要开口,女武修忽然附耳上去:“他是凤初圆满,小姐,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俞佩巳:“…” 于长清:“…” 这算什么?大声密谋吗? 着实可发一笑,于长清咧嘴道:“两位居士难道想害贫道?” 俞佩巳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道长误会了,小小只是我的侍卫。” 小小… 于长清失笑道:“俞居士还是先给贫道解惑吧。” “道长里面请?”俞佩巳伸手示意。 “不了。”于长清摆了摆手,“就在外边说吧,外边宽敞。” 俞佩巳交代了小小几句,后者便一手提溜着石桌,一手提溜俩板凳摆在二人面前。 少顷,她又奉上一壶水。 于长清坐下,目光灼灼的看着俞佩巳。 俞佩巳给他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大夏国王禁止民间与王室和修士有联系,也极其反感修士,所以没人敢和道长扯上关系。” (为了防杠,我还是解释一下:为什么柳林镇、太微村的人为什么不知道?仙侠世界嘛,虽然不知道谁开的先例,国家版图设的都很大,我这边随波逐流。人口不算多,地域面积又大,王权下乡就有些困难。 ps:只是针对极极极极少数杠精,没有别的意思。 ps2:占了点字数,这章多写一点。 ps3:萌新作者求生欲极强,看在这个份上,给我投张推荐票吧。 ps4:已经过气了的家用游戏主机。) 于长清本来有一句‘有毛病’要说,但想了想面前这女人就极有可能和国王沾亲带故,甚至还有可能是公主,对子骂父,则是无礼,心里骂上一句就得了。 他沉声问道:“为何?”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你丫不就是王室? 俞佩巳避开了这个话题:“所以道长还是请回楚地吧。” 于长清不由对这个姑娘多了几分善意。 他去哪里倒都无所谓,大夏国王不欢迎修士,上行下效,他若是自讨没趣,这一糟怕是要白走了。 于长清道:“楚国没这么多幺蛾子吧?” 俞佩巳伸出手摊在石桌上,露齿一笑:“我已经解了道长的疑惑了,报答呢?” 于长清随手取了张驱邪符丢给她:“驱邪护身之用,好生带着,寻常妖鬼难近你身。” 俞佩巳收好符箓,继续说道:“楚国和大夏国恰恰相反,楚人好巫鬼。反而道长,不是楚人么…怎么感觉一点都不了解楚国。” 于长清面无表情:“贫道初次下山游历人间。” “哦,”俞佩巳点了点头道,“道长不如与我一同去楚国?” “你也是楚国人?” “…是,”俞佩巳笑了笑,“我是楚国郢都人。” 于长清撇了撇嘴。 这女人真是谎话张口就来。 怎么说呢。 不愧是政客的后代? 反正绝对是个坏女人。 于长清摇了摇头:“同行倒是不必了,贫道脚程快,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于长清端起茶水满满饮下,径直走出了小院。 俞佩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拿出那张驱邪符,问身旁的小小道:“你认得这符箓吗?” 小小挠了挠头:“里面有灵力流转,但我对此道不是很懂,认不出来是什么类型的符箓。但我感觉那道士不是恶人。” “是吗。”俞佩巳笑了笑:“那你且收好吧。” …… 于长清只能在县城外头过夜。 他背靠枯死的大树,缓缓闭上了眼睛,境界到了瓶颈,他打不打坐都无所谓,倒不如体验一下久违的睡眠。 说不定还能梦见些了不得的东西。 讲道理,如果他刚才没拒绝与俞佩巳同行,今晚是不是就可以睡在床上了? 那女人嘴里没有实话,于长清估摸着她的名字是假的,甚至脸可能都是假的。 但细腰是不会骗人的… 说起来,楚人好巫鬼,楚王是不是好细腰? 如果是,于长清觉得自己可能和楚王有共同话题。 zzz… 事实证明胡思乱想真的可以很快入睡。 第十章 仙人抚顶 夜色如水。 于长清忽然睁开双眼。 “鬼气!” 他一屁股坐起来,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 幽魂如草菅一般,像是被微风吹拂,在干涸的河道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百鬼夜行。 于长清没想到自己随便找了个地儿,竟然能撞上这般景象。 ‘下次休息得提前看看风水,真是晦气!’ 他骂咧了一声,反手就去摸身旁的剑,剑没摸到,反而先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上面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度。 于长清拿过一看。 是一个葫芦,在微弱的月光下,于长清看到了它的全貌,流火纹理隐隐还散发着灵气。 竟然是个法器! 时来天地皆同力?睡个觉天上掉下个法宝来? 刚见鬼这就又见鬼了。 让人挠头。 讲道理,于长清哪怕是在睡觉,但凡有个不对劲,他都会在第一时间醒来。 这葫芦…是不是出现的有些让人莫名其妙了? 算了不管了,就当是天上掉下来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于长清凝聚心神,开始小心的试探起来,葫芦里面没有禁制,似乎真是无主之物。 他进而窥探内部构造,里面被分割为两片小空间。 一边刻满了火焰状的阵纹,另一边什么都没有。 于长清在火焰的一边灌输了些灵力。 嗤嗤—— 一道火焰带着炙热的温度自葫芦口喷涌而出。 “呜呜…” 在荒野上游荡的孤魂野鬼像见了什么天敌似的飞速后退。 于长清看着葫芦,若有所思。 他又尝试着在另一边灌输灵力。 没有火焰涌出,恰在此时,前方离他最近的鬼魂正不受控制的飘来,越来越近。 直到鬼魂被吸入葫芦,于长清才收回灵力。 封鬼的葫芦? 于长清再次将神念探入葫芦,其空间中,一个带着痛苦面具的鬼魂正在里面四处碰壁。 “水…水…水…” 嘶哑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透过神念传来,于长清眉头微蹙。 怨气入魂体,已经没有了灵智可言,能一声声重复着“水”,是执念所致。 这鬼生前,应该是活活渴死的。 前方干涸的河床上,还有近百鬼魂,于长清心中凛然。 这些鬼魂大致都是因为旱灾缺水而死,死后还因为心中的执念,还想在干涸的河道中寻找水源。 旱之一字,恐怖如此。 于长清喟叹一声,默默将桃木剑重新斜背身后,提着葫芦缓缓向前方走去。 半个时辰后。 原本在河道上游荡的鬼魂,尽数被封入了封火葫芦。 这是他刚取的名字。 这葫芦不管是哪来的的,反正现在在他手里,那就是他的。 于长清把葫芦系在腰间,重新靠在了那棵干枯的树上,静静打坐等待着天明。 卯时,他再次睁开双眼。 呼… 一股浊气呼出,于长清开始打量起四周的情况。 天上掉葫芦的好事没有再发生。 出发,楚国! ……… 三天后。 于长清斜背桃木剑,腰系封火葫芦,大步流星的走着。 在对路况不太熟的情况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一路上甚至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仙侠世界的地图,未免也太大了些吧?”于长清不禁如此想到。 对于修行有成的大能来说,距离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县城。 日头西斜,一个人行走在漫无人烟的路上,于长清有些说不出来的孤独感。 这时,如果那位俞居士再邀请于长清同行,他一定不会拒绝。 大部分原因是不认识路,还有一部分原因则很难言明。 于长清以前一个人住在太微山也不会觉得孤独,但一出门,他反而不适应一个人。 大概就类似于宅男在家怎么宅都可以,一旦出门要去某个地方,反倒想找个人一起。 如此感觉。 继续走了一段时间。 时辰接近黄昏,天上有云遮住了太阳,即便是有云,也没有任何要下雨的预兆,空气依然很干燥。 于长清忽然看到在不远的前方,有一个小镇。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路上有些行人,于长清想上前拦个人问话,没曾想自己先被人围观了。 【信仰值+1】 信仰值的提供者大概是一个小孩,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于长清,然后回头嗷嗷了一嗓子:“娘,快、快出来看仙人!” “……”于长清失声笑道:“我不是仙人。” 小孩依旧兴奋的打量着他腰上葫芦,“那葫芦是不是会滋滋喷水?” 贫道又不是葫芦娃… 这是个蠢小孩,倒也可爱。于长清见了他也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他摸了摸腰上的葫芦道:“它只会喷火。” 说完他稍微灌注了一丝灵力,一道火苗窜出,小孩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忽然拍手笑道:“你还说你不是仙人!” 【信仰值+3】 “你说是就是吧。”于长清微微一笑,也没有再解释。 对于凡人来说,他可不就是神仙么。 “仙人、仙人…你摸摸我的头吧!”小孩又把圆圆的小脑袋凑过来,左右晃了晃。 于长清忽然想念句诗。 话说李白是不是因为被仙人摸了摸头,便成了谪仙人? 这世界也有这种说法? 于长清觉得小孩的脑袋晃啊晃,有些好笑,便伸手摸了摸。 【信仰值+41】 “天心、天心,你人在哪?” 这时,一个长相清丽的妇人小跑了过来,小孩便从于长清的手底下钻出去,一溜烟的扑到了妇人的怀里。 “娘啊,那个人是仙人,刚才他摸了我的头,我也有仙人之姿了,以后我要上山修仙去!” 妇人拉着小孩走到于长清面前,带着歉意说道:“这位仙人,天心不懂事,若是冲撞了仙人,还望海涵。” 于长清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叫天心的小朋友,很可爱。还有贫道不是仙人,只是修道之人,虽然有些法力,但远远不敢妄称仙人。” 妇人有些矜持的看着于长清,眼睛里闪出一丝光芒:“求求道长帮帮我们镇吧。” 嗯? 上来就触发了任务? 不得不说,这个展开未免有些俗套。 但是这俗套正是于长清需要的,他摆正脸色道:“还请细说,能帮贫道自然会帮。” “多谢道长,”说完妇人一礼,“家兄是此镇镇长,妾身偶然听得镇里有僵尸作祟,已经有几个镇民遇了害,现在被害的几个人也都变成了僵尸。” 于长清的第一反应是——到哪哪死人,这个世界到底科不科学? 他沉吟片刻,说道:“先带我去见你家兄长吧。” 妇人拉过小孩,虚手往前一指:“嗯,道长请随我来。” 一路上也有所交流,于长清多少对这里有了些了解,此地名为虞镇,镇民多以虞为姓,那小孩叫虞天心,妇人叫虞姝。 时候不大,他们便到了一座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建筑。 虞姝道:“就是这里了,待我先让兄长出来迎接道长。” 于长清摆了摆手:“我没那么多讲究,这样进去就是。” 他说着,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贵气冲天。 竟然和俞佩巳在这里重逢了,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于长清笑了一声,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第十一章 顺眼 虞镇治所。 镇长虞安远,正对着一个极有气质的修士连连躬身,他以极卑微的语气恳求道:“竹坡仙长,我虞镇可全指望仙长您了!” 名为竹坡的修士面无表情的看着虞安远:“你自可放心就是。” 虞安远松了一口气道:“如此,多谢仙长了,事成之后,整个虞镇都不会忘记您,岁岁祈福供奉,不敢懈怠。” 在一旁的俞佩巳觉得好笑。 现在她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大夏国王会禁止民众接触修士了。 民众的信仰与统治者的利益会发生冲突。 但妖魔鬼怪这种事,不找专业对口的,单靠凡人之力很难很难。 俞佩巳道:“仙长降伏僵尸,能不能让我在一旁看着?” 竹坡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小小,点了点头:“可以。” “咚咚…”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虞姝的声音:“兄长,我可以进来吗?” 虞安远皱了皱眉:“妹儿,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正接待仙长呢。” 嘴上如此说着,他还是朝着竹坡歉意一笑,随后起身开了门。 虞安远看了看自家妹子,又看了看她身旁的于长清,不由眼前一亮:“这位是…” 于长清打了个稽首,口宣一声道号:“贫道于长清。” 他的视线停留在虞安远身上片刻,又开始打量起虞安远身后的房间。 俞佩巳冲着他笑了笑,笑容中里有些打趣的意思。 “原来是于道长,里面请、里面请。”虞安远恭敬的行了一礼,连忙把于长清往里面引。 于长清进了屋才发现里面还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袭白衣,面色清冷,坐在那里背杆挺的笔直,气息内敛,藏而不露,境界已然踏入琴心境。 于长清虽然不羡慕那白衣修士的长相和境界,但对他那副扮相羡慕的很。 这一身穿着出去多装啊,可惜他是道士,服饰多以青色为主,白衣飘飘什么的形象几乎与他绝缘了。 他在打量白衣修士的时候,那白衣修士也在看着他。 虞安远上前介绍道:“于道长,这位是竹坡仙长。” 于长清冲竹坡笑了笑:“见过道友。” 竹坡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于长清转向俞佩巳的方向走去,一屁股坐到她的身旁,顺便打声招呼:“俞居士,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第一次见面隔了三天再次见面,按照于长清之所学,那就是有缘。 俞佩巳笑道:“是啊,这么快。” 于长清一笑而过,装作没听懂她的双关。 “于道长和俞姑娘认识?”虞安远有些惊讶的说道。 于长清颔首:“只能说有些缘分。” 虞安远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时虞姝拉了她兄长一把,附耳上前:“哥,你找到仙长襄助怎么也不说一声?” 声音中带有一丝抱怨。 变成三角形的场面,虞安远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再次尬笑一声。 虞姝向于长清投以歉意的眼神。 于长清轻笑摇头,表示无妨。 其实他心里意见老大了,之前还觉着俗套的展开很香,结果展开变得奇怪,降伏僵尸之事被人捷足先登,他根本笑不出来。 ‘先来的也许不一定赢…?’ 于长清看着竹坡道:“道友是来降伏僵尸的么?” 竹坡反问:“道友也是为僵尸而来?” 于长清笑笑,不置可否:“是。” 竹坡又说道:“在下是乾坤宗弟子,此番下山历练,听闻楚国举报玄道大会,便生了以道会友的想法,今日刚好路过此地,听闻有僵尸作祟,便留在了此地。 道友年纪轻轻,一身修为却是不凡,敢问道友是哪个宗门的?” “太微山上太微观,贫道是观主。” “哦…”竹坡在脑海里搜刮一番天下玄门,还真没听说过这个门派,原本想和于长清论道的兴致一下就降了下去,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于长清看在眼里,笑了笑没说话。 交流听起来风轻云淡,但虞安远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哪里得罪了仙长。他先是看了看于长清的反应,又看了看竹坡,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道:“竹坡仙长可是乏了?不如先住下来。” 竹坡睁开眼从座中站起来:“也好,清净些的地方即可。” “为兄先带竹坡仙长休息,妹儿你招待好这三位,为兄去去便回来。”虞安远对着虞姝交代一番,临走前又朝着于长清投以无奈且歉意的表情。 于长清看着虞安远战战兢兢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 倒不是因为对两人的不同态度。 而是那左右为难的模样,像极了修罗场男主。 在这个三角形里,一方面要讨好正宫,一方面还要顾忌小三的感受。 可怜。 于长清极力克制住自己想笑出声的心情。 俞佩巳看着于长清一脸憋笑的样子,不解问道:“道长在笑什么?” 虞姝更是半是歉意半是害怕的偷瞄于长清。 于长清轻咳一声:“我想到高兴的事。” 俞佩巳不知道该说于长清豁达还是该说他性格扭曲,她奇道:“道长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有一点。”于长清揉了揉有些不大自然的腮帮子。 “家兄绝对不是故意怠慢道长,还望道长海涵…”虞姝在一旁弱弱的道歉。 于长清摆了摆手道:“没事,这才是正常人能做出的选择,很正常。” 其实虞安远做的不算错,但有更好的选择,只不过因为他地位垫底,人言微轻还可能会触怒在座各位,根本没办法‘全都要’。 俞佩巳忽然评价道:“道长和竹坡仙长比起来,根本不像个修士。” 于长清失声笑道:“你意思是,我更像个人?” 俞佩巳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女子…并没有那个意思…” 在她身旁侍立着的小小根本整不明白,两个人怎么忽然就笑了起来。 几天不见,于长清再次看到这个女人,不觉顺眼了起来,他话锋一转:“这镇上,僵尸的事你知道的吧?” 俞佩巳点了点头道:“知道。” 于长清板正脸色:“且说来听听。” 一番谈论之后,于长清弄清楚了事件的起末。 起因是谁家刚埋了人,不知道怎么个情况,死人就变成了僵尸。 楚人好巫鬼,对于诈尸这种事也有一定的处理方法,结果那僵尸压根就不怕什么糯米粉、墨斗线,跑的还飞快。 身为一镇之长的虞安远好不容易把人心安抚下来,又到处寻找修士来解决,可修士哪里这么好找。 寻访不到修士的他只能闭锁小镇,尽量减少外出,同时也告知镇子所属村庄。 这番举措倒是安排的得当,除了一开始被僵尸咬了的几个人,后面再没有新的僵尸出现。 于长清前世虽然看了不少僵尸片,但在这个世界还没有真正接触过僵尸。 听说这镇子上的人用糯米粉、墨斗线对付僵尸,于长清竟生出了当时看僵尸片的既视感。 “道长在想什么?” “没什么,”于长清回神:“话说,俞居士怎么会在此地?” “我们脚程很快,”俞佩巳弯了弯唇,“昨日便到了此地,偶然听闻此事,便决定留几天,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于长清愣了愣:“哦,原来还是你先来的。” 忽然他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再去回味却怎么都没法捕捉到那种微妙的感觉。 第十二章 卜卦 不管俞佩巳的身份如何,就目前于长清了解到的。 她对他的态度恭敬但不畏惧,算是一个聪明且有趣的坏女人。 总之相处起来还算不错。 人就是这样,有可能因为某件事或者某句话就改变了对另一个人的感官。 于长清深刻且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人。 等从小镇治所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了,按着平民老百姓正常情况一天朝夕两餐,这会儿已经过了夕食的点。 但虞安远还是专门为于长清设了一桌席,于长清也没有矫情。 他可还没有辟谷,还是需要进食的。 到了虞家,他大大方方的落了座,看着一旁站着的虞家兄妹还有虞天心,开口道:“一起吃吧?” 虞安远连忙摆了摆手:“我等就不入席了,道长、俞姑娘、小小姑娘还请慢用,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尽可提出来。” 招待不周的地方倒没有,这镇长看着年纪不老成,刚才估计送竹坡休息时,还顺手给于长清准备了一桌饭菜,倒是有一颗玲珑心。 于长清看了一眼虞天心,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一脸馋像,便冲他笑了笑:“小天心一起吃吧。” 虞天心咽咽口水,眼巴巴的看着一桌他平时吃不到的饭菜:“仙人…我可以吃吗?” “天心…不要胡闹…”虞姝低声训斥了一声。 “无妨,我也很喜欢天心,”于长清顿了顿,“都一起来吃吧,不用客气。” 虞安远看了看俞佩巳的表情,在发现后者丝毫不介意后,诚惶诚恐的入了座。 “妹儿,给道长倒酒。” 虞姝刚坐倒又站了起来,低眉顺眼道:“是。” 于长清却摆了摆手:“我不饮酒。” 同时在心里说一句,也不是曹贼。 他也不是不能喝,只是觉得让一个已婚有娃的少妇给倒酒有些不妥罢了。 虞姝又端了茶来。 于长清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们这里不缺水吗?” 俞佩巳也感兴趣的看着虞安远。 “还是缺的,只不过这边临近湖泽,平时用着虽然有些勉强,但比北方的大夏国要好不少,”虞安远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这天要是再旱下去,说不定临近的湖泽也撑不了多久。” 于长清点头,执筷箸吃了起来。 席间虞天心问东问西,于长清也丝毫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颇有兴致的逗弄他玩。 这和虞安远了解到的修士完全不一样,但却意外的亲民,慢慢的他也放开了,趁着酒意和于长清介绍了不少楚国的风土人情。 “虞镇长,”一直沉默着的俞佩巳忽然开口了,她沉声道,“竹坡仙长打算什么时候处理僵尸?” 虞安远放下酒杯,苦笑一声道:“我不知。” “如此…”俞佩巳顿了顿,“我打算晚上过去看看,能麻烦虞镇长带路吗?” 虽然用上了敬语,但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感觉。虞安远刚想着如何委婉拒绝,嘴上却不由自主的说:“没、没问题。” 俞佩巳把头转向于长清,笑了笑:“道长去吗?” 于长清回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这顿饭没持续多久,于长清停下筷子,俞佩巳和虞安远也跟着停下了。 小小正埋头吃着呢,忽然察觉到自家小姐在等她,也识趣的停下筷子,默默的回到了俞佩巳的身后。 …… 苍白的月亮半斜在暗色的天空,在云层中时隐时现,夜晚已经降临。 小镇外。 虞安远举着火把,爽朗的朝着自家妹子笑了声:“担心什么,有于道长在不会出事的。” 虞姝看了看于长清,担忧的神色缓解了些。 “只是去看看,若是敌得过就顺手消灭,若是敌不过,也就当作了解情况,”于长清笑了声,然后取出一道符箓递给了虞安远,“这是驱邪符,好生带着,寻常邪物近不了你的身。” “多谢于道长!”虞安远一脸欣喜的接过,然后大步走到了前面。 于长清和俞佩巳跟了上去了。 虞安远一边走一边说道:“僵尸是在虞镇底下村子发现的,要往南走二十多里。” “这个距离,稍微有点远。”于长清倒是不介意,他挑了挑眉毛,看向身旁的俞佩巳,“俞居士走得了么?” 俞佩巳点了点头:“没问题的。” 于长清没有再说什么。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到了一个没有亮光甚至没有人气、看起来十分荒凉的村子。 停的位置遥遥望去还能看见几顶坟包。 夜色渐浓,微弱星光下,前方的一片区域被薄薄的雾气笼罩,光是看过去,就有一种喉咙被扼住的感觉。 于长清的神色变得凝重。 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对劲。 虞安远用火把虚指前方:“就是那里了。” 不用说,于长清也能感觉到空气中诡异的气息,他聚灵力在眼上,稍稍扫视一遍,又转过头看了看虞安远:“劳烦带路,回去的路我已经记下了,虞镇长现在最好还是回去吧,一会儿万一真交上手,我可能无暇顾及你。” 虞安远也没有作假,当场匆匆忙忙原路返回去了。 于长清没有第一时间闯入,僵尸村的情况有些说不上来的蹊跷,在不确定僵尸实力的情况,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他灵觉大开探视这片坟地,尸气很重,但除了尸气,一片死寂,完全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迹象。 不在家?还是因为没到点? 于长清抬头看了眼夜空,遮蔽月亮的云层渗出浅浅的光晕。 确实还没有到点。 僵尸喜食血、肉,但这也只是本能而已,真正提升实力靠的是吸收月华之中的阴气。 一天之中,阴气最盛之时,便是月悬正空的子时了。 这会儿既没有月亮,也没到子时,僵尸还没有冒头。 等着的这段时间,于长清开始和俞佩巳攀谈起来。 他定定的看着俞佩巳,疑惑的问道:“总感觉你没有太大兴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来?” 俞佩巳抿了抿唇:“我只是想早点回到郢都。” “你真的很喜欢骗人,”于长清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不是楚国人。” 俞佩巳沉默片刻,有些意外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楚人?” 于长清笑道:“你要是楚人,见了我按理说不应该纳头便拜吗?” “我确实是大夏国人。”俞佩巳无声轻叹。 于长清又问:“你来楚国做什么?” 俞佩巳笑了一声:“我来见见世面。” 于长清感觉她笑的有些言不由衷,便撇了撇嘴:“又是谎言。” 说着他又想到俞佩巳的名字。 巳,蛇也,蛇性诡谲。 她这种爱说谎的性格倒是和蛇很像。 俞佩巳笑容淡去,她看着于长清,忽然说了一句:“于道长是道士,可会卜卦?” “略知一二。” “那道长可以卜一卦,算算我去楚国做什么?” “哪有这么神,”于长清真的只是略知一二,“这个我算不到,不过大概可以测吉凶。” “那就测测我此行的吉凶吧。” 于长清点头,同时拈出几枚大夏通宝。 道袍穿在身上,半眯着眼睛,一只手掐算着,另一只手拿着铜钱反复抛掷,于长清忽然觉得自己的形象和上辈子见到的神棍有些重合了。 当然他确实是正经八百的道士,即便是略知一二那也是有迹可寻的。 片刻之后,他半闭着的眼睛闪过一丝精芒:“结果为乾卦。” 俞佩巳微微探头:“何解?” 于长清解释道:“乾卦又叫困龙得水卦,卦辞为元,亨,利,贞。后面的我忘了,总之是吉卦。” “困……吉卦么…” 俞佩巳低声念了一句,忽然展开笑颜。 弯月破开云层,迫不及待的将清辉洒在她的脸上。 明明格外普通的脸,露出的笑容却与月色交相辉映。 于长清觉得自己的审美都快被颠覆了,他晃了晃头问道:“你在笑什么?” 俞佩巳笑容不减:“我想到高兴的事。” 第十三章 另请高明吧 月色下,笼罩着村子的薄薄雾气似乎都在蒙蒙发亮。 俞佩巳忽然问道:“你去了楚国还会回大夏么?” 于长清看了她一眼,心里莫名的有些为她感到悲哀:“我是楚人。” “你也骗人。”俞佩巳弯唇一笑,“你刚才拿出来的明明是大夏通宝。” 于长清彻底无话可说,这个女人的心思大概比她的腰还细。 不过他确实算是楚国人。 至于之后是去大夏,还是像她一样留在楚国,这个还不好说。 他有意扯开话题,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道:“不说了,我感觉僵尸快出来了。” 云开月出,带来的可不止是清辉,还有阴气。 于长清将目光移向坟地,灵觉保持着高度警惕。 月亮都出来了,还没有察觉到僵尸的气息,于长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僵尸察觉到了我的气息?’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把之前在路上打的兔子拿了出来。这兔子他原本是想作为应急食品的,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一道气刃划过,小兔子的脖颈“嗤”的一声出现一道裂口,已经变了颜色的鲜血缓缓涌出,将伤口处的白毛染的黑红。 俞佩巳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 于长清嘱咐一声,直直踏入迷雾之中。 他屏息匿气,步步向前,所过之处迷雾像是海水一样,被破开又在他的身后聚拢。 越深入,他就越发的谨慎。 随处可见枯萎甚至发黑的草、死去的鸟兽尸骸、还有印在地面上深浅不一的脚印。 尸气化成的迷雾越来越浓郁,甚至有一种实质感的粘稠,它们顺着被带起的气流,缠绕着于长清的身体。 这种程度的尸气,怕是寻常人吸上一口就得生场大病。 便是于长清有修为在身,也小心的屏住呼吸。 待到稍稍靠近之时,他胳膊一甩把兔子丢到了地上。 血、肉都有。 想必能引来馋嘴的僵尸,能打就打,不能打则走。 他想了想,又在周围用空白符纸设了个荡魔阵。 小心驶得万年船,做完一切后,于长清重新返回原点。 俞佩巳看着他道:“你做了什么?” “抛了诱饵,接下来等着僵尸出来就行,”于长清盯着前方道,“总感觉你的兴致忽然变高了。” “是。”俞佩巳没有否认,“一路上能遇见你,我觉得自己的运气也不算太差,说不定你刚才占卜的结果是真的,应了遇见你这个大吉吧。” 大什么…? 什么吧…? 于长清脸色变得古怪道:“我对卜卦也只是略知一二。乾卦还有个解释,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不能尽信占卜,自强不息,不要停下来啊。” 俞佩巳揣摩了一阵于长清说这些话的意思,淡笑一声回了一句:“我又不是君子。” 说的好有道理,于长清一时无法反驳,直接气抖冷。 女孩子就不用自强不息了吗? “总之,占卜的结果只是辅助作用,人自己的努力才是关键。” 于长清忽然想起了某句话,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假设,一个学子找算命先生算命,算命先生说‘你有当中状元的命’,那么学子在知道自己未来一定会中状元的前提下,还会认真读书吗?如果不认真读书还会中状元吗? 那如果算命先生只是笑而不语,等学子中了状元再揭晓答案,算是努力读书的功劳还是命定? 虽然有些套娃,但值得深思。 如此不能自圆其说,于长清实在觉得有些玄奥,这便是他道家五术不涉及命术,相、卜也只是略懂的原因。 俞佩巳淡淡道:“总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太大说服力。” “道士也要讲基本法,要从辩证的角度看问题,”于长清顿了顿,“对了,如果最后你这一行真应了我的占卜,记得跟我说一声,这对我很重要。” 俞佩巳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应道:“好。” 时间在对话中流逝,不知不觉,天上的弯月已经悬到了正中。 阴气在此刻达到了最盛。 “嗷——” 忽然,一声类似野兽的咆哮声从坟地中炸响。 就像往沉静的湖面丢一颗石子,原本一片死寂的尸气浓雾,像是水波一样,朝着四周快速扩散。 于长清的神思随之一顿,片刻之后他才猛然转醒。 刚才那一声,余威仍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他心头凛然,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俞佩巳和小小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一吼之威,乃至于此! 于长清是法师,精神力本身就比较强大。 小小虽然是武修,但精神方面也只比凡人强那么一点,俞佩巳更只是凡人,在咆哮声响起后没几息,就完全被震晕了过去。 于长清轻咬舌尖,口中念着清心咒,一手捞起一个,带着她们往后面暴退。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飞速思考。 刚才发出声响的僵尸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强许多,甚至吸了太阴之气后,很有可能还有所突破! 于长清明显感觉得到,尸气的范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步步紧逼在他们身后。 一丈、两丈…五丈…十丈…五十丈… 尸气的蔓延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但于长清此时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以最快的速度冲刺近二百米,嘴里念着清心咒的同时,手里还提溜着俩拖油瓶,尤其小小这家伙是武修,肉瓷实不说体型还不小,巨tm沉,他一个法师做到这种程度真的有些勉强。 “你放下我和小小,自己跑吧。”左边的俞佩巳忽然说道。 于长清没时间去想为什么她一个凡人,能比小小还先醒,也根本没有时间搭理她。 把相识一场的人丢下不管,他更是做不到。 他咬紧牙关,只能拼命去跑。 就在他体力即将透支的时候,右手提溜着的小小幽幽醒来。 于长清停了清心咒,喘着粗气说道:“能自由行动吗?” 小小瞬间弄清楚了状况,她点了点头,稳稳的双脚着地,紧接着她又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于长清,把俞佩巳接了过去后,她又直勾勾的看着于长清,沉声说道:“用不用我扛着道长走?这样快一点。” 于长清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黑着脸道:“不用了…你且带着你家小姐先走吧。” “哦…” 小小瞬间提速,一溜烟的功夫,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了数丈。 武修要不要这么生猛??? 于长清目瞪口呆。 身后的尸气不知何时悄然停止蔓延。 良久之后,于长清平复着起伏的胸腔,喘着粗气回头观察情况。 原本定格在他们后方的尸气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散去。 于长清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另请高明吧,叫声太大的他实在应付不来。 第十四章 早上好 弯月西斜,微弱的光堪堪照亮回去的路。 俞佩巳脸色苍白,但却没什么害怕的情绪,她下意识看向于长清:“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打不过它,”于长清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另请高明吧。” 俞佩巳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行礼道:“谢谢。” “?” “道长舍命救我,我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你搞错了…”于长清打断她,“正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死,所以才会顺带着救你。” 俞佩巳小口微张,想说些什么却又如鲠在喉,半晌她才幽幽叹了一声:“还是要谢谢道长。” 于长清笑了声:“你要知道,我舍命救你,和顺手救你,两者的份量不一样。我自认为胸怀洒落,不该骗你。” 俞佩巳定定的看着他,沉默不言。 小小忽然插嘴:“道长…你可真是个好人。” 回去的路上,唯独这句话于长清不是很爱听,其他一切都还好。 虞镇的镇子口有灯笼两盏在等着于长清一行人。 见他们回来,镇长虞安远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迎接:“于道长、俞姑娘、小小姑娘,几位平安回来就好。” 于长清还以为虞安远要问僵尸被降伏了没有呢。 说实在的,虞安远给他的印象,也只是个路人而已,这一点倒让他对虞安远的感官好了不少。 “镇长有心迎接,多谢了。”于长清话锋一转,“只是那僵尸实力超过我的想象,没能除了。” 虞安远短叹一声道:“虽然是一桩憾事,但只要几位平安就好。” 于长清微微颔首:“竹坡住在何处?” “我给竹坡仙长准备了一处僻静小院,道长现在是要寻他吗?”虞安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于长清即便再怎么不待见竹坡,也不会在深更半夜时候过去找他,便开口道:“明早再说吧。” “那我明早带道长过去吧。”虞安远伸出一只手作邀请状,“我也为道长和俞姑娘各准备了住处,还请随我来吧。” “有劳。” …… 虞安远倒也没有厚此薄彼,给于长清准备了一处不错的院子,甚至还配了个姑娘。 上来就要服侍他洗澡。 于长清差点笑出声。 请不要误会,这可不是高兴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只是觉得他身为修士被小觑了。 因为他自有清洁法术,那不比洗澡省事儿? 于是让姑娘自行其是,他自己盘腿在床上打坐。 说是打坐,于长清却迟迟没有入定。 他开始回想在僵尸村发生的一切。 首先,因为没有和僵尸打过交道,所以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误区——他开灵觉搜寻活物或者魂体,竟是忘记了僵尸的本质。 僵尸的本质是魄残留在死去的躯壳上,因为没有魂的存在,它的一切举止全靠本能,等于没有脑子。 其次,从那一声吼来判断,隔了老远都能对他造成影响,那头僵尸突破后的实力必然要远超他。 那么问题来了,那僵尸突破前,他有没有机会打赢僵尸? 于长清在脑海里做出几种假设,甚至模拟了一下战斗,得出结论:极大概率是不行的。 再次,僵尸村的底细并没有完全摸清楚。 他只知道有一个实力格外强大的,但从虞安远的描述看来,至少还有五六只僵尸。 虽然于长清很不乐意跟竹坡打交道,但要真的打算插手到底,和他合作是不可避免的。 从次,竹坡能不能打赢那只僵尸? 于长清觉得不行。 光是从修为来看,竹坡比那僵尸差了不少,但是也许能试一试。 最后,于长清觉得事情相当不简单。 按照虞安远的说法,僵尸村的初代僵尸,大概也就是那个实力格外强的,它化作僵尸也就区区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进化成不知道什么级别但是很强大的僵尸,这种速度,让凡人修仙的诸多修士恨不能羞愧掩面。 为什么会这样呢? 于长清忽然觉得自己阅历太少,着实缺一个随身老爷爷随时为他解答各种疑惑。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系统。 商城里,仍然是可有可无、但却又有他格外想得到的仙剑。 抽奖? 于长清只有俩字奉上,呵呵。 说起来,他这一路走来,似乎全都是靠他自己。 带着‘你这个系统有什么用?’的怨念,于长清切齿入定。 …… 等于长清睁开眼睛,时间恰好在清晨。 是六月二十六当天凌晨过后的清晨,而不是第二天甚至第三天的清晨,这一点他有向那位要给他洗澡的姑娘好好确认过。 吱—— 于长清推开堂屋的大门,惊起了一群原本停栖院落里的鸽子。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他还是决定要去找一下竹坡。 还没离开院门,于长清忽然觉着自己踩着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竟是一块莹绿色的晶石,有巴掌见方,即便隔着鞋袜,他还是能感受到石头里面精纯的灵气。 虽然未曾有缘得见过,于长清还是一眼认出了它的身份。 这不灵石么! 一回生,二回熟,于长清乐呵呵的给它捡了起来。 第一次是天上掉葫芦,这次是脚下生灵石。 于长清对自己未来的命运充满了期待——如果哪天睡在床上,一觉醒来会不会多个… 他收起不让明写的想法,开始观察这块灵石。 入手质感温软如玉,内里蕴含的灵气格外精纯,精纯到于长清不敢吸。 仙侠世界也要讲基本法,他的境界和道行摆在那,灵气超载他多半会撑爆他的经脉。 不过灵石大概不止是能吸收,于长清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按照仙侠小说的设定,这玩意还能当货币、提供能源的核心… 于长清颠了颠这块灵石,差不多有两三斤重。 白给的,香。 今天早上,很好。 美好的一天从捡到灵石开始,于长清带着愉悦的心情走出了小院,碰巧在门口遇到了俞佩巳。 于长清道:“俞居士,早上好。”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俞佩巳点了点头,也跟着道了一声,“于道长,早上好。” 小小在一旁忍不住挠头,这是什么奇怪的打招呼方式???道士打招呼不应该说无量寿福么? 关键是小姐还很自然的接上了。 第十五章 画符 清晨,刚在远处山头露头的太阳还泛着红光,四处还能听到鸟雀的鸣叫声,于长清觉得它们叫的很好听,因为他心情愉悦。 “赏你们的。” 于长清忽然停下脚步,他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块面饼,然后用灵力碾碎,洒向鸽子聚集的地面。 鸽子们不怕生地用尖尖的喙啄食散落在地上的饼渣,并发出了鸽子的声音:“咕咕…” 同行的俞佩巳看了他一眼,声音轻柔:“道长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是的,”于长清没去看她,而是观察着鸽子的反应:“顺便尝试一下把我的心情传递给鸽子们。” 俞佩巳:“……” 鸽子们忽然被投喂,和他早上捡到灵石同属一种性质。 【信仰值+1】 “看来鸽子们很好的体会到了我的心情。” 于长清从鸽子身上体会到了自己到底有多愉悦,于是迈步向镇长家走去。 俞佩巳无奈的笑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 …… 如果不见到竹坡,于长清可以保持一天的好心情。 美好的一天,从看见竹坡那张冷淡到甚至有点臭的脸结束。 于长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昨天夜里,贫道和俞居士去了趟僵尸村。” 竹坡没有嘲讽也没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结果如何?” 于长清暗暗切齿。 这鸟人是太清?还是无相?修为也就那样,这一副得道高人古井无波的样子,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爽。 他皱了皱眉:“没结果,那僵尸的实力远超贫道。” 竹坡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化僵还未足三个月的僵尸,道友竟然拿它没有办法?” 于长清笑了,他一时分不清竹坡是在嘲讽还是真的惊讶于僵尸的实力,反问道:“道友不信?” “不,我信。”竹坡摇了摇头,“道友不像是在说谎。” “嗯。”于长清颔首:“贫道来就是为了提醒道友一句,不可小觑那僵尸。” 竹坡拱了拱手:“如此…多谢道友提醒。” 于长清对竹坡的态度,看不惯归看不惯,此事过了,再碰上撇撇嘴当个路人也就算了,真没到让他去送死的地步。 说到底竹坡也是为了除掉僵尸才留下的,从大体上来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沉默了一小会儿,于长清又问道:“道友准备什么时候去僵尸村?” “我原打算今日便去的,但道友提醒,倒让我觉得还需慎重。” 竹坡说着掏出来一块不知道什么质料的方石,看起来古朴浑然,上面自然生成的纹理,竟隐隐透露出一种厚重、威压之感。 于长清自然不会觉得这厮是专门来秀法器的,他疑惑的看着竹坡,等着下半段话。 竹坡摩挲一阵方石,又说:“实不相瞒,我最近在祭炼这块方石,它若成法器,则有镇压之能,尤克邪物。待这几日法器祭炼成,再对上那僵尸,镇压应是不难。” 听他这么一说,虞安远大喜,在一旁连连道谢,然后又凑过去恭敬的说道:“仙长若是有什么需求,尽可说来。” 竹坡淡淡道:“这几日不要让人靠近这里即可。” “是!” 于长清撇了撇嘴:“如此,贫道也不打扰了。” …… 在回小院的时候,俞佩巳忽然来了一句:“你看起来很不待见竹坡?” 于长清瞥了她一眼:“你待见他?” 俞佩巳笑了笑没说话。 于长清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就说嘛,你若是待见他,我寻思我们朋友就没得做了。” 俞佩巳似乎很开心:“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修士都是如竹坡那般喜怒不形于色,恬淡清冷像是山巅上长着的雪莲。” “现在呢?” “我觉得道长这样的修士更容易接触。譬如雪莲与当归,同样有壮阳、调经、补血、祛寒之效,当归比雪莲,更容易触碰到。” 于长清通医经,细细一想她说的似乎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但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便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我不觉得你是在夸我。” “抱歉…”俞佩巳微微欠身一礼,又抬眼看着于长清,“这几日道长准备做些什么?” 完全没有道歉的诚意啊,不过于长清倒也不计较这些。 他摊了摊手答道:“无事可做,我在境界之上遇到了瓶颈,光靠死修炼没用,就留在小院里画画符吧。” 俞佩巳点头:“道长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修炼之事我不懂,闲谈饮茶我还是可以奉陪的。” 此时恰好到了院门口,于长清停驻着想了想,回复了一声“好”。 三人就此别过,于长清推门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他是真准备画符。 自从下山以来,他在储物戒指里备着的一堆符箓也用去了不少。 虽然他每种都准备了相当多的数量,但是兜里不揣个五百张驱邪符,于长清总会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这段时间一直在路上耽搁,也没功夫聚气凝神去做画符这种精细活,今天正好有功夫。 对于那些不涉修仙的道士来说,画符需要很多步骤,但放在于长清身上,也就研磨朱砂、静心聚气和画符这三步。 磨好朱砂,点上一盘香、念过几遍清心咒后,于长清提起符笔准备在符纸上钩画。 在这个世界,道祖感悟天地留下大道纹路,后世道修从中开辟了符箓一道,再后来又由后人细化到各个方面,譬如驱邪镇宅、加持己身、沟通天地、储存术法之类。 于长清此时要画的便是驱邪符。 画符考验的是细心,要求灵力均匀灌注并且一气呵成。 稍稍有不甚,一纸符箓便成了废纸。 此前他不知道手绘了多少张符纸,如今已经轻车熟路,点朱砂、落笔、运笔一气呵成,而后符成。 灵气化作点点光辉渗入符纸,于长清轻舒一口气,把化成的驱邪符放到一旁。 “七品?” 刚放下,他忽然有所明悟似的又将符箓拿起。 距离上一次画符已经隔了几个月,于长清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画出了他从来没画出过的七品符箓。 符箓一道要求悟性、心性、境界,于长清的悟性是够的,却迟迟没有画出过七品符箓,如今倒是给他小小的惊喜了一把。 不过他转瞬又平复了心思,保持刚才的状态继续画下去。 第十六章 扫榻欢迎 “呵…” 于长清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最后一张符成。 画符是精细活,要求精神集中,于长清保持长时间的全神贯注,此时无论是精神还是灵力都有些吃不消了。 就此打住。 于长清在中途为了保持心境平稳,刻意没有去检查符箓得品级,直到现在停笔,他拿过一沓二十几张符一一检视。 八品符箓十七张,废纸三张… 七品出了六张,这个成符率让于长清心头颇喜。 他仔细将符箓收好,然后推门走出了房间。 此时已然接近黄昏。 负责服饰他的妹子已经做好了夕食等着他,见他来了连忙招呼上去。 于长清道了声谢,呼呼开吃不提。 再之后,他交代一声,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打坐修炼。 之前画符的时候,他忽然又有了一丝新的感悟,他要趁着恢复状态的同时,将感悟消化掉。 …… 翌日。 于长清察觉到外边传来的敲门声,便从入定中睁开眼睛。 琴心之境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突破,之前的那一丝感悟,也只是让他在凤初圆满的修为更加坚实了些。 他长呵一口气,而后起身走出房间。 “辛苦了。” “道长哪里的话,能照顾道长,是小女子的福气。” 于长清对着妹子微微颔首致谢,便去用朝食。 此时外边已经日上三竿。 饭后。 ‘是不是该去找一下俞居士喝喝茶聊聊天?’ 于长清如此想着,再次返回自己的房间开始绘制符箓。 如此反复,直到第三天,他已经画出了三十张七品符箓,八品更是不计其数。 五百张库存补足,整体品质还提升不少,于长清相当满意这个结果。 画了整整三天,他静极思动,准备出去透透气,顺便打听下竹坡的情况。 外边依然是大晴天,丝毫没有下雨的意思。 “这样持续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楚国也会像大夏那样吧。” 于长清忽然想起了祈雨符。 等他到了琴心,便可以绘制,到时候四处人工降雨,收获信仰值,仙剑入手在即,岂不美哉? 正如此想着,他忽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 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于长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笑眯眯的把脚底下长出来的灵石揣好,步出院门。 等等! 之前他可是有两天没出屋子,约等于亏了两块灵石。 于长清感觉自己亏了。 但不得不说,最近他的运气实在有些好的过头了,或许…除了抽奖? 他若有所思的走出院子。 迎面撞上了俞佩巳,她看见于长清从中出来,笑着说:“真巧,我正好要来找道长呢。” 于长清这三天过的相当充实,甚至把俞佩巳给忘在脑后了,他应了一声:“这几日在符箓一道有所精进,便多画了一些。” “道长在解释什么?”俞佩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于长清哑然。 “失言了。”俞佩巳走到他身旁,继续说道,“我来找道长是想一起去竹坡那看看。” 于长清往前走着:“我亦有此意。” 一路走到竹坡的小院。 院门紧闭,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于长清施展望气之术,但见一片灵气化作的土黄色光芒将小院笼罩,沉厚古朴中又带着一丝威压之感。 于长清微眯着双眼,虽然他还没有祭炼过法器,但也明白其中过程,此时法器灵光氤氲,完全成型也就差最后一步。 看来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于长清没有进去打扰,反而静静的在门外感受着,等他有朝一日踏入琴心,这样的观摩也将会化作他的感悟。 “嗡——” 氤氲在小院上空的灵气轰然闷响一声,几道古朴的阵纹俶尔显现,光是看上去便有巨石压在心头的沉闷感,随后厚重的灵气逐渐凝实收敛,直到消散一空。 一切又归于平静。 于长清悠然从感悟状态中苏醒,门也在此时打开了。 竹坡打开门,出现在他的面前,平素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一连数日祭炼,法器方成,道友久等了。” 于长清打了个稽首,口宣一声道号称:“恭喜道友。” “噫?”竹坡看着于长清,忽然有些惊讶的说道:“看来道友这几日也有感悟,修为又精进了一步。” 于长清也没有藏着掖着,点头说:“偶有所感而已。” 竹坡寻思了一阵,又说:“我法器已成,也该着手解决僵尸之事。道友可与我同行观摩,或许在场事件中,于修行一道另有领悟也说不定。” 于长清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 他果然还是看不惯这个人,虽然竹坡说话没什么恶意,但听起来就让人想给他一大耳刮子。 “俞姑娘和小小姑娘晚上还要去么?”竹坡又把视线转向她俩,“此行可能比较凶险,若是情况危急,我可能顾不了你们。” “去,”俞佩巳声音清冷,她看向于长清道,“我们与于道长一同观·摩,想必不会有事。” 特地加重了那两个字的语气,是打算一起不待见他吗? 于长清呵呵笑了一声:“竹坡道友准备何时去?” “祭炼法器耗了我不少灵气、精神,待我恢复完好吧。” “这样吧,道友觉得可以去了,便让镇长通知我一声即可,如此,我便先走一步。”于长清说完话,转身和俞佩巳并肩离去。 回去的路上,依然有旭日东升、鸟雀鸣叫,但于长清的心情却远远不如喂鸟的那天早上。 很多年后,他依然记得六月二十六那天,刚从山间拔出的太阳红的很好看,还有那叫的很好听的鸟雀,以及鸽子所提供的、高达1点的信仰值。 接下来似乎无事可做。 于长清便说:“贫道能否去俞居士那里喝杯茶?” 俞佩巳笑着回应:“这几天不见,我还以为是道长不愿意去我那里喝茶闲聊呢,我这边觉得无趣,却也不敢去打扰。道长要来,我自然是扫榻欢迎的。” 于长清心道,你要是打扰我画符,咱们朋友怕是没得做了。 等等…扫榻欢迎… 于长清看着俞佩巳的眼神变得奇怪。 俞佩巳被他盯着看有些发毛,便奇怪的问道:“道长看小女子干什么?” “不,没什么。” 在去她所住小院的路上,于长清在心里反省了足足三遍。 第十七章 于长清也十分想笑 小院中。 于长清和俞佩巳在石桌前对坐,一壶清茶,一盘干果,这便是开始。 其实于长清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但他确实也无事可做。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谁也没有先开口没话找话,就静静的喝茶,他觉得就这样坐着不说话,其实也挺好的。 大概俞佩巳也觉得如此。 时间缓缓流淌。 “我在临楚县第一次见到道长风姿,又在这里与道长不期而遇,”俞佩巳忽然开口道,“我却还没有问过道长,到楚国来是因为什么?” 于长清抬眼看她:“非要说的话,就是布道了。” 俞佩巳歪头表示不解:“布道?” “让人们信我,奉我如神明,”于长清表情认真道,“信我能为他们消弭灾厄,信我能护佑他们平安,信我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噗嗤——” 俞佩巳忽然掩嘴笑了起来,纤瘦的肩头微微耸动。 “这很好笑吗?”于长清板起脸。 这个女人真是过分,他拿她当朋友,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她倒好,听完之后之后直接笑场了? “没有,”俞佩巳用最快的速度平复笑意,“抱歉,只是听起来像是邪教。” 于长清表情认真:“邪教不会施恩于他们的信徒,但是,我会。” “是吗…”俞佩巳沉思片刻,才意味难明的笑了一声,“我愿意成为道长的信徒,道长愿意施恩于我吗?” 于长清失笑摇头。 俞佩巳问:“为何?” 就像去寺庙不捐点钱,大师就会跟你说“缘分没到”一样,你不提供信仰值,很难让我做你大哥啊! 于长清撇了撇嘴:“你又不信我。” “我要是信道长,道长愿不愿意施恩于我。” 于长清没有说话。 按照俞佩巳的身份来说,要帮她一定是极难的。 而且对于她的一切,又太模糊,有些事她不说,于长清也不会主动去问。就这样相处着还不算差,但真要让于长清付出代价去掺合,至少现在他脑子还没烧坏。 时间又在闲聊中静静流淌,茶壶里面的水不知换了几回茶叶,直到日落西山,石桌上点燃了烛火,乌鸦掠过发出嘶哑的叫声又归于平静,残月半悬,院门外终于传来的阵阵敲门声。 ‘又在天黑时候搞事,就不能选个阳间时候么!’ 竹坡在门外喊了一声:“道友,久等了。” 本尊来了。 于长清应了一声,然后从石凳上坐起,默默看了一眼俞佩巳:“此行…我建议你不要去。” “无妨,”俞佩巳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你。” “?”于长清瞪大眼睛看着她道:“如果遇到危险,你还指望我像上次那样救你?” “你不会救我?” “至少不会舍命救你,”于长清顿了顿,“我不认为此去一定可以除掉那僵尸,甚至会极为凶险,如此你还要去吗?” “去啊,我说了我相信你,元,亨,利,贞是你占卜出来的卦辞,也是我此行的结果,无往不利。也许我的气运会影响到你呢?”俞佩巳勾唇笑了笑道,“放心,我很金贵自己的命,这次我不会轻易让自己处于险地。” 于长清在一瞬间似乎捕捉到当时在镇治所那一闪而过的灵光了,他定定的看了俞佩巳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走了。”他说道。 “是。”她默默跟上。 …… 今天是二十九,天上只有残月,连带着洒下的月辉都暗淡不少。 在几乎看不清楚路况的小路上,于长清三人正疾走着。 竹坡有飞行法器,很风·骚的提前走了,说是要提前侦查侦查敌情。 于长清倒是不在乎,竹坡要是真像外表看来一半厉害,不费吹灰之力给那僵尸斩了,如此最后,也省得再麻烦了。 可惜他不行,即便早些去了,还是得老老实实等着。 于长清对自己的判断力还是有些自信的。 扑通—— 看来路况的确有些复杂。 漆黑的环境对于长清和小小这种有修为在身的人根本算不得什么,完全不影响视物。但是对俞佩巳这种凡人来说,摸黑走路的确是一件难事。 看来上次出来没摔是真的运气好,于长清看着被小小扶起的俞佩巳,笑了一声道:“元,亨,利,贞,结果你先摔了一跤。” 俞佩巳幽幽道:“我只是脚滑了一下。” 嗯,你确实很狡猾。 于长清一直觉得俞佩巳在套路他,但因为感觉到没有恶意,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时辰过去,天上的残月又拔高了一截。 离僵尸村还有一截距离,竹坡忽然出现,身上的气息微微还有些紊乱。 “道友,如何?”于长清看着眉头紧皱的竹坡问道。 竹坡轻叹一声道:“真如道友所言,那僵尸实力不俗,光是那浓郁的尸气便让我觉得难以应付。” 于长清没有嘲讽,这便是他心怀洒落之处。 第一,绝不意气用事! 摆在面前最重要的事,当然是联手除掉那僵尸了。 于长清思索片刻,开口道:“尸气,或许我有办法能够解决。” 竹坡看着他,虽然没有嘲讽的意味,但眼神中还是有些不相信。 直到于长清拿出一沓符箓… “这是…”竹坡看着那沓驱邪符,眼睛都有些发直,“符箓!?” 于长清看着竹坡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口宣一声道号,认真脸说道:“贫道是道士,会画符箓难道不正常吗?此乃驱邪符。” 竹坡视线没有离开符箓,又道:“看起来品级还不差…” 七品符箓很难画吗? 于长清不觉得,他谦虚的说道:“贫道在符箓一道上,也只是略懂一二。” 他觉得竹坡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 道友,你人设崩了呀! 嗯?为什么看到一张七品符箓就大惊小怪? 于长清不是很懂,便抽出一张递给他:“此符最驱邪,或许能克制尸气,使其难以近身。” 说完他又递给小小、俞佩巳各一张:“好生带着。” 回过头,竹坡紧捏着驱邪符,瞪大眼睛似乎在拼命感悟着什么,也许是察觉到于长清的目光,他正了正脸色道:“失态了,只是符箓难得,道友要真要把它给我吗?” 于长清奇道:“驱邪符而已,又不难画,听道友当时说的,乾坤宗应也是不小的门派了,怎么会…嗯…怎么说,这般大惊小怪?” 竹坡愣愣的看着他:“符箓一道,不但需要完整传承,而且需要极强的悟性,毕竟是感悟于天地大道,非常人所能修行。即便是放在整个修真界,符箓师的也是极少的。” “…” 于长清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说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太年轻太天真。 不是从人口中说的,就是代入上一世看过的仙侠小说脑补的。 良久之后他眯了眯眼睛,轻叹一声道:“便送与道友观摩吧,说不定在这张符箓上,于道友在修为一道更有领悟。” “噗嗤——” 身后传来俞佩巳明显刻意压抑的笑声。 小小则挠头,她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于长清也有此感。 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搞得于长清也十分想笑。 竹坡反而认真的道了声谢,态度已然和此前发生了极大的逆转。 【信仰值+74】 草,它生出来了。 于长清万万没想到呀,来到楚地收获最大一笔信仰值,竟然是竹坡这小子提供的。 好小子,前倨后恭甚至还改变信仰,乾坤宗逆徒,说的就是你吧? 第十八章 道友你一定是神吧? 度过一个很小但是又可发一草的插曲。 “吼——” 突兀的嚎叫声传来,于长清猛然转身。 几天不见,那只僵尸的实力似乎还强了不止一点。 于长清若有所思道:“我有一个问题。” 竹坡看着他,十分慎重的说道:“道友请讲。” 于长清手指摩挲下巴,目光直视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我早就想说,这个僵尸实力也算强大了,为何不跑出去肆虐?” 竹坡愣住了,他很明显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得, 于长清觉得自己白问了。 僵尸没有理智,喜欢血肉是本能,这方圆数里分明已经没有活物了,为什么它还选择在这里窝着? “走。”于长清往前迈了一步,面沉似水道,“你我一同去看看去。” “稍等。” 于长清回身看他。 竹坡拿出一块玉石一样的东西,口型轻动。 片刻后他说道:“我给宗门传了音,若我不幸在此地殒命,便让我的师长来解决吧。” 于长清继续看他。 竹坡急着解释了一声:“没有涉及道友相关!” 于长清倒是觉得无所谓,他幽幽看竹坡,苦笑一声道:“我只是觉得,道友应该说些吉利的,走吧。” 竹坡无语,跟上了于长清的脚步。 “俞居士,前面很危险,你跟来做什么…”走着,于长清有所察觉似的,有些无奈的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身后传来俞佩巳的声音:“观摩观摩。” 于长清被气笑了:“你也想有所领悟?” 俞佩巳默然。 于长清不管她抱着什么想法,他只知道,俞佩巳要是进去,必然是会让他和竹坡分心。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俞佩巳停下脚步,看着于长清的背影,格外认真的说道:“那我就站在这里,等道长回来。我吉人天相,道长定然不会有事。” 于长清哑然失笑:“你倒是把自信放在我身上啊。” “那…”身后的声音逐渐被拉远,一声轻笑后,“道长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定能消弭灾厄,安然归来。” 这女人! 于长清想了想他在白天对俞佩巳说的一番话,莫名的自己也笑了:“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两人的距离已经拉开了,但是于长清耳力好,依然能清晰的听见俞佩巳的声音: “道长刚才的情绪很难形容,完全不复我以往认知的风采。现在我说了些吉利的,道长能稍稍安心了吗?” 于长清脚步一顿,彻底无话可说了。他忽然发觉,把俞佩巳带来是一件多么正确的事。 他终于回头看向她,轻松的笑了:“谢谢。” 俞佩巳看着于长清变得轻快的脚步,也跟着笑了笑。 【叮叮…】 【商城新商品上架,请注意查看】 于长清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天。 似乎没有注意,这个月…不,准确来说上个月竟然只有29天。 他迅速在脑海里浏览新上架的商品。 【符纸(上品):中幅减缓灵力的流失速度,小幅提升符箓功效,小幅提升成符率,极微概率提升符箓品级,售价50信仰值(100/100)】 【护身丹(阶梯计价):十息之内,护身无碍,售价分别1000/10000/100000信仰值(3/3)】 【转运丹:玄不救非,氪能改命。服用后,首次抽奖必不出谢谢参与。售价5000信仰值(1/1)】 于长清以最快的速度浏览一遍,最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呵… 笑死,贫道根本不会去抽奖。 就算抽奖,贫道也不会吃这转运丹转运,不吃是玄学,吃了还得靠玄学。 “稍等一下!” 于长清忽然叫停了竹坡。 竹坡停住脚步看着于长清,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只见于长清兀自坐到地上,身边多出了些东西,砚台、黄纸、笔。 “这是…” 于长清一边磨着朱砂,一边回复:“画符。” 竹坡眉角跳了一下:“道友不避着我吗?” 于长清瞥了他一眼,不禁乐了:“你若是能学的会,观摩一下也是无妨的。” “道友胸怀坦荡!” 竹坡赞了一声,然后睁大眼睛看着,生怕漏了什么步骤,天赋这种事…不试试怎么能知道。 于长清旁若无人的画了起来。 倒不是急于补充500张库存,而是临到头,于长清发觉七品驱邪符还是不太够,看到商城卖有上品符纸便动起了心思,直接花500信仰值买了十张。 若是平时,他肯定不会在这种关头画符,但他现在心态平稳,符纸的品质也可以弥补画符前心境上的准备工作。 整个过程竹坡看得一清二楚,点朱砂,下笔有神,一气呵成。 最后点点光辉闪烁又汇于符纸,竹坡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他只能轻叹一句:“符箓一道,甚是玄妙…” 于长清画成了两张,便停了笔。 竹坡忽然道:“道友怎么不画了?” 于长清失笑:“已经够了,继续走吧。” …… 少顷,于长清和竹坡到了那天晚上他所停留的地方。 于长清看着前方青色的雾气,尸气的颜色比上一次浓郁了不少,但他心里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紧张感了。 他随手飞了一张驱邪符进去。 瞬间金光爆闪,尸气似乎在躲着金芒,有些畏惧的向四周缩了缩。 “吼——” 坟地里传来野兽一般的吼叫声。 于长清不会栽在同一招数下两次,这一次的‘声音攻击’,被他身上提前揣着的静心符抵消。 “道友…你这!”竹坡急了,他看着于长清,语速很快的说道,“我还没有准备好呢。。万一僵尸杀出来…” “只是探探路而已。”于长清看向声音传出的地方,“而且,它不也没出来么。” 竹坡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符箓探路…他甚至有点心疼的看着前面的金光。 驱邪符在不到十息的时间内逐渐暗淡,最后变成一张普通的黄纸沉寂在黑暗中。 竹坡皱了皱眉,他快步走到于长清的身前,隐隐有护着于长清的意思,他沉声道:“一会若是交上手,道友从一旁协助我即可,若真是打不过,至少还有回转的余地。” 于长清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即又笑了一声:“如此,便谢过了。” 竹坡忽然奇道:“怎么感觉道友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怕也没用。”于长清嘴上说着,手里捏着驱邪符直直步入尸气之中,“走了。” 竹坡直愣愣的看着于长清闪着金光的背影,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信仰值+250】 于长清带着古怪的表情回身看竹坡:“道友愣着干嘛?” “哦哦…”竹坡连忙跟上。 两人逐渐深入,僵尸的怒吼声在驱邪符亮起金光的那一刻就没有停过。 “小心!”竹坡走到前方,手按剑柄,一脸严肃说道:“尸气越来越浓郁了…” 于长清没有在意。 他只是在想——这僵尸可真能沉得住气,难道生前是宅男? “去!” 于长清轻叱一声,一道放着金光符箓应声飞出,直奔向坟地。 这一次,竹坡没有再说什么。 就像在群里发了个大红包一样,平时再怎么潜水不说话的人,都能给炸出来。 “吼!!” 一声比之前要响亮许多的咆哮声作起,伴随着一道疾影驱驰而来。 竹坡挥剑迎上。 “锵——” 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随后竹坡整个人倒飞数丈,堪堪平稳落地。 于长清也没有闲着,迅速飞出一张驱邪符试探,那僵尸虽然看上去不太聪明,但本能的讨厌驱邪符的气息,一个闪身轻易避开,再次扑向竹坡。 和僵尸片里笨重的形象不一样,它反而极其迅猛。 竹坡勉强接下一击,脸色巨变,他压住翻涌的气血大声朝着于长清喊道:“道友快走!” 原本竹坡是想着,于长清在一旁策应也许还能打一打,结果交上手才知道… 这僵尸无论是肉身强度、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超过预想。 于长清自然不会拔腿就走,当然也不会无脑去送,僵尸的目标不是他,他的策应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干脆就在一旁分析。 他本来是想以灵石为阵眼布一个荡魔阵,再用火烧,结果僵尸的速度出乎他的意料,而且看起来也不是全然没有理智。 竹坡此时已经祭出法器,一枚缩小版的古印放大,厚重古朴的气息展露无遗,僵尸的脚步明显顿了顿,在察觉到危险之后,便开始躲避古印。 于长清心念微动,他丢了张驱邪符想封那僵尸的后路,结果僵尸有意避开驱邪符所在的位置。 这怕是已经生出灵智了吧? 如此,岂能镇压得住?于长清摸了摸手中的灵石,沉吟不已。 竹坡显得无法驾驭那古印,只短短没多久,他的灵力明显有些不继。 他气喘如牛,依然还分心和于长清说话:“趁我还能拖住它,快走啊!” 于长清忽然念头通达,随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僵尸的方向奔去。 【购买护身丹,信仰值-1000】 “唉…道友!”竹坡气急,“为何不走!?你过去只会送命!” 于长清停在他与僵尸的中间,忽然转头咧了咧嘴。 竹坡懵然。 这里本该体现单核多线程的优越性,但竹坡显然不具备这种素质,他一愣神,操纵法器的灵气也随之断了。 僵尸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抓这片空隙,飞身朝着于长清的前胸就是一爪。 “!”竹坡瞪大眼睛,想提醒已然来不及。 和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同,僵尸势大力沉的一击,如同泥牛入海,于长清依旧稳如泰山的站在那里。 只见他手持一块灵石按在胸前,轻喝一声,随后一阵强烈到刺眼的金光在他的身子周围扩散。 以上品的灵石为阵眼、二十八张七品驱邪符,在于长清的充满灵气的肉身上组成了荡魔阵。 “吼!!!” 僵尸的身体冒出阵阵白烟,伴随着“滋滋滋”的声音。 于长清回过头。 这时,他终于透过青气看清了那僵尸的真容,披头散发衣衫褴褛青面獠牙。 于长清撇了撇嘴,心说一声:真的很丑。 他掏出了另一块灵石,直接啃了上去,腮帮子快速鼓动,甚至嚼了起来。 灵石虽然带个石字,但质地比寻常石头要软,嚼起来格外地脆,还算适口。 在嚼碎灵石的那一瞬间,灵气轰然入体,融入他的血液、经脉… 灵气在体内肆意流转,于长清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有护身丹的效果,原本应该胀破足以胀破他身体的灵气,甚至没有给他带来一丝疼痛。 其实,在于长清在看到护身丹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十秒无敌,我岂不就是寒冰射手她老公? 转过头想了想,又觉得实在不怎么好用。 但当他想起自己身上的灵石,便又动了心念,护身丹+灵石+桃木剑=? 于长清抬手,桃木剑自行飞来。 他咬破指尖,往剑身上一按,不属于他的、强横的灵气灌注,他挥出了朴实无华的一剑。 原本如滔滔江河一般汹涌流转的灵气几乎在瞬间被抽干,嗤的一声,僵尸的头颅高高飞起。 ‘为什么…道友能轻易的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竹坡看着尸首分离、轰然倒地的僵尸,又看了看周身萦绕着金光的于长清。 刹那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神祇。 “道…道友…你一定是神吧!对吧?” 【信仰值+1500】 第十九章 事后 “贫道猛不猛?”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下次再让你见识贫道的厉害!” 被榨干的于长清对着手中的桃木剑说道。 于长清爽过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大脑现在无比清明。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近战,这也太爽了吧。 一剑到肉的感觉,真的比丢符箓、布阵法、施法术要爽太多了。 这波爽是爽了,但是于长清也彻底虚了。 竹坡愣愣的看着于长清,刚才还被他当做是神明一般的道友,此刻全然不顾形象的坐倒在地上,对着手中的桃木剑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奇怪的话。 “道…道友…?你没事吧?” 竹坡甚至一度以为刚才于长清是请神上身,这会儿还没有缓过神呢。 “哦,没事。”于长清停止与桃木剑的沟通,费劲的站了起来。 竹坡的神情很复杂,半是劫后余生的轻松,半是有些尊敬,他下意识问:“道友,现在怎么办?” 于长清看了看不远处的坟地,又瞥了眼地上的无头僵尸,说道:“你能确定它死了没有吗?” 竹坡一言不发的凑过来,重回他手中的古印飞到空中不断放大,然后从天而降带着一股沉重的威压砸在了无头僵尸身上,古印飞起、落下、飞起、落下… 直到无头僵尸被砸成一坨糊糊… 这还不够,竹坡又掐了个指诀,口吐真火。 于长清乐了,这小子补刀倒是很有一套,是个好习惯。 片刻之后,竹坡看着一地狼藉,面带询问的说道:“现在可以确定它死了。” 僵尸虽死,但是尸气还未被化解,于长清现在身上顶着虚弱状态,现在驱邪符还能护他一阵子,到时候驱邪符功效散尽,留在这里怕不是找罪受。 “先出去吧。”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坟地,然后朝着进来的方向折返。 …… 尸气之外,俞佩巳平视前方:“情况怎么样了?” 小小点了点头,一脸喜悦的说道:“于道长已经斩了僵尸。” 俞佩巳眨了眨眼:“详细说来我听听。” 小小在脑海里绞尽脑汁想措辞,棒读道:“竹坡仙长先与僵尸交战,于道长一旁策应,竹坡仙长遭到压制。 于道长不退反进,忽然冲向僵尸,竹坡仙长急了。 僵尸偷袭于道长,于道长毫发无损,竹坡仙长傻眼。 于道长周身冒出金光,一剑斩了僵尸,好似天神下凡,竹坡仙长两眼放光。” “噗嗤——”俞佩巳没忍住笑出了声。 如果不是了解自己的侍卫,她甚至会觉得小小是在揶揄竹坡呢。 这波,竹坡的戏实在是有点多。 “小姐…我水平有限,不过事情就是这样,”小小挠头,又嘀咕了一声,“看不出来于道长竟然这么厉害,比竹坡仙长厉害好多啊!” “嗯,知道了。”俞佩巳笑着应了一声,继续看着前方。 不消片刻,大战过后的于长清和竹坡走了出来。 “道长出来了。”俞佩巳淡然着迎上去,“我就知道道长一定能平安回来。” “俞居士吉人天相,贫道自然不会有事。”于长清哈哈一笑,而后找个块平地盘腿坐下。 竹坡问:“那我呢…?” 俞佩巳道:“竹坡仙长辛苦了。” 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敷衍,竹坡则不在意,依然看着于长清,他问的是于长清。 于长清觉得有点好笑。 刚才他斩了僵尸之后,竹坡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看他的眼神变得尊敬,干啥事都要先问问他。 “先打坐调息吧。”于长清交代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 于长清没有着急离开,死了只僵尸,但是尸气还没散,就这么放着不管,不能住人且不说,还很容易再滋生邪祟,长此以往这个地方的地脉都会受到污染。 而且…他还留了个心眼。 当时说的是僵尸村还有几头僵尸,但是这次却没见着。 斩了僵尸以后,他和竹坡的状态都算不得好,不然就直接进坟地去看看了。 舍此之外,他心里还有一些疑惑,梗在心里得不到答案。 只是在解开之前,想也想不通。 于长清干脆不想。 他一边在心底里默念《太黄经》法决,恢复灵力,一边复盘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 结果是好的,于长清斩了僵尸。 但他一直在想… 如果俞佩巳不跟来,或者不说出那几句话,他还能做到吗? 事情已经过去,再做出假设也无济于事,不过于长清在那一刹那确实有了些明悟。 他忽然睁开双眼。 竹坡在一旁打坐,已然入了定,小小瞪圆双眼守夜,不知道睡着没有。 俞佩巳则摇摇欲坠,脑袋连点,一幅‘我很困’的模样。 似乎察觉到于长清的目光,她“唔…”的一声打了个哈欠,有些茫然的回望过去,她眨着惺忪的睡眼,似乎在不满的表达一个意思:‘道长有什么事吗?’ 于长清第一次见这女人迷糊的样子,他觉得很有趣。 这会儿半睡半醒的俞佩巳,看上去和平常时的沉静、腹黑全然不同,一脸不满的表情,甚至有一点可爱。 于长清本来有话想说的,但是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忍心搅扰。 ‘你继续睡吧,明天再说。’他嘴唇轻动,无声说道。 俞佩巳似乎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又不满的撇过头继续打盹。 这是什么啊… 未免太可爱了些吧?? 于长清则挠头。 想了一会儿想不通,他干脆继续闭目调息。 时间,在一片沉寂中缓缓流逝。 七月初一的太阳,比于长清印象中升起的要早一些。 因为竹坡的动静把他给惊醒了。 所以于长清提前看到了清晨的太阳。 他瞪向竹坡:“你一大早兴奋个什么劲儿!” 始作俑者竹坡非但没有醒,因为身边灵气的汇涌,他脸上甚至还露出极为舒畅的表情。 这是于长清第一次产生对自己信徒动手的恶念。 但他终究没有打扰。 因为tmd竹坡竟然当着他的面,突破了。 “……”于长清只想冷笑着送上一句话——小东西,给爷爬! 他倒是不气竹坡突破,而是气竹坡给他吵醒,甚至身体还无意识和他争这地方本就不多的灵气。 于长清也恢复差不多,干脆从地上坐了起来。 一旁俞佩巳也醒了,她顶着双还睁不太开的眼静静看着于长清,幽幽说道:“道长知道什么最让人讨厌吗?” 于长清懵然:“什么?” “话说了一半,忽然就断掉了。” 第二十章 气运 于长清看着俞佩巳那张明显没睡好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该不会想着我要和你说什么,一夜没睡着觉吧?” “是,想你要说的话想的睡不着。” 俞佩巳的表情看起来很平淡,但话音听着却有股怨气。 于长清强忍着没笑出来。 换作是他,有人这么搞他心态,他肺早就气炸了。 但现在他是加害者,甚至会觉得很有意思。 俞佩巳瞪了他一眼,又有些无奈的说:“道长真的很坏,这么吊着我,有意思吗?” “有啊!”于长清张口就来。 “…”俞佩巳无话可说,显得有些气恼。 于长清觉得自己和俞佩巳相处这些天,像这样在舌头上取得胜利还是第一次。 “道长不愿意说,小女子也没有办法!”俞佩巳把身子背过去。 “我说、我说。”于长清看着她的背影,很是认真的说道:“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告诉我,我会帮你。” 见俞佩巳没有回答,于长清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不喜欢被我插手,我也不会强加于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 俞佩巳不需要帮忙,于长清自然也不会非要犯贱插一杠子。她若是需要帮忙,于长清自然鼎力相助。 不为别的,只为昨天晚上她那一席话语,让于长清拨开云雾睹青天。 俞佩巳没理他。 “生气了?” “没有。”俞佩巳的即答略显僵硬。 于长清有些郁闷,平时俞佩巳变身复读机重复他说过的话来阴阳怪气,他反倒觉得这种相处模式很好,像是朋友之间能说出来的话。 结果他稍微反击一波,俞佩巳似乎有些恼了。 双标啊双标,你的名字叫俞佩巳。 于长清轻叹了一声,随后往村庄的方向走去。 那里残存的尸气,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他去解决一下。 于长清走了没多久,小小凑了过来:“小姐在笑什么?我看你的脸都有点僵住了。” 俞佩巳手摆弄了一下脸,淡淡的回了句:“高兴。” “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你很闲?”俞佩巳瞪了小小一眼,“你要是觉得闲得慌,把你今天凌晨说的那段话,扩写成2000字,然后托人送回大夏。” 小小缩了缩脑袋,瓮声瓮气道:“小姐你还是饶了我吧!” …… 尸气之下的村庄,花草枯败,毫无生机,荒凉无比。 于长清踏足其中,开始仔细观察尸气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僵尸死了,还是因为太阳的阳气,此时尸气的颜色已经淡了不少。 就算他不出手解决,过段时间,这里的尸气也会消弭一空。 既然于长清在这,当然不可能放着这种变数不管。 他手中的驱邪符不要钱似的往里面丢,所过之处,无主的尸气被驱散殆尽,淡青色的空气变得澄澈起来。 于长清开了条道,直直奔往坟地的方向。 按镇里听到的情况,这里应该还有几只僵尸才是,今天凌晨他还特地留了个心眼,结果到头来也没有用上。 到了坟地,入眼的情况,让于长清摸不着头脑。 在那张废弃的黄纸旁,有七个土坑,每一个土坑里都躺着一具被捆着的、皮肤凹陷、面部表情十分痛苦的僵尸。 初晨的阳光直射过来,它们身上裸露的部位还在冒着青烟。 真·坟冒青烟。 估计是已经死透了,于长清也懒得想它们为什么会死,还不够浪费脑细胞的。 于长清不去想,直接手持封火葫芦,朝着僵尸一顿乱喷,走流程一步送走。 封火葫芦里面储存的火非凡火,犹克阴邪,被火沾上的僵尸瞬间燃了起来。 直到它们全都化成了黑灰,被微风一拂,化作土灰,于长清才施施然离开坟地。 …… 五百张驱邪符,经过这一天,亏空了不少,光是补回来,恐怕就得画上半个月。 不过这玩意儿是消耗品,于长清倒也不心疼,而且画符能打磨心境,提升操控灵力的精细度,对修行方面也是极有帮助的。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太阳当头,阳气正盛,村庄虽然还是一片死气沉沉的,但笼罩在这里的阴云已经散去,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好。 于长清满意颔首。 “已经完事了。”他溜达回原地,对着坐在石头上写着什么的俞佩巳说道,“你在写什么?” “没什么。”俞佩巳淡然收起纸笔,从石头上站了起来,顺便掸了掸裙子后摆,她抿了抿嘴唇道:“那现在回虞镇?” 于长清看了一眼还在舒舒服服入定的竹坡,忽然又气不打一处来。 要这种信徒何用? 他切齿道:“走!” “不把叫上他吗?”俞佩巳看着于长清道。 “关心他做甚。”于长清边走边说,没走两步,他又有所察觉的看了看脚下,又忽然弯下腰。 俞佩巳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他醒来,看不到道长,可能会有些失落。” “哈哈哈——” 俞佩巳古怪的看着于长清:“道长笑什么?” 于长清不紧不慢的翻看着捡到的东西,半晌后他古怪的看着俞佩巳:“我觉得遇上你的人都挺走运的。” 俞佩巳两眼茫然。 于长清笑而不语。 似乎从一开始他遇到她开始,就一直好运不断,先是从天而降葫芦法器,后来脚下又生了两回灵石,这次又捡了一张丹方,所炼成的丹药有锻体之用,虽然不是特别高级的东西,但正好是他不会的。 如果想法属实,那么不仅是于长清,连带着虞镇也受到了影响,甚至竹坡也在这段时间突破了境界。 这她喵的是气运之女吧?? 怪不得占卜的结果是乾卦,顶着这气运,干啥不是诸事顺利? “走了。”一切尘埃落定,还补足了外丹术上面的短处,于长清此刻心情很好。 俞佩巳默默跟上。 小小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还在空地上打坐的竹坡,小声嘟囔了一句:“总感觉他太惨了。” 她甚至在心里给俞佩巳的口头报道添上一句:竹坡仙长惨遭抛弃,孤身在野外打坐。 可见,舔狗… 第二十一章 矫情 回去的路上是轻松愉快的。 俞佩巳也没有再生气,于长清也没有再提——人家要真是气运之女,他有必要非插进去么? “当时我听竹坡提了一嘴玄道大会,这个你知道吗?”于长清闲极问道。 俞佩巳点了点头道:“有所耳闻,我此行原本是打算去见识见识的。” 于长清抓住了奇怪的点:“原本?” “道长现在这么关心我了吗?”俞佩巳笑道。 “这一行我打算和你一起上路,问问目的而已。” 俞佩巳幽幽看他:“道长不是说自己脚程快么?” 于长清严重怀疑这女人把他说过的话都记下来了,以便于阴阳怪气他,这不重要,他也不在乎。 关键是话题越扯越远了,他干脆叫了停:“咱们还是说说玄道大会的事儿吧。” 俞佩巳说,于长清就在一旁静静听,不催促也不插嘴。 一番介绍之后,于长清便有了些了解。 楚王用重宝为奖品,请动了一些修真门派参与这次玄道大会。 所谓玄道大会,大概也就和于长清前世看过小说里面的武道大会差不多。 玄道大会也是以武斗为主,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样出结果彼此都能服气,规则也相当简单粗暴,优胜者从高往低皆有奖励。 认真听完一切后,于长清忍不住吐槽:“楚王自认为能压下一众修士?真要遇到个不讲理的,直接杀人夺宝,谁又能拦得住?他未免也太小看修士了。” 俞佩巳看着他:“道长问这些,是想要参加么?” “我对和别人比来比去的事,没什么兴趣。”于长清摇头,“只是回去的路上忽然想起来了,随口问问。你呢?你说你原本想见识见识,这是不打算去了?” “因为提前遇见了道长,已经见识过了仙人的风采,去不去,已经无所谓了。” 于长清失笑:“我可不是仙人,仙人那种存在,虚无缥缈,也是大多数修士的毕生追求。” “道长这意思是不追求成仙?” 于长清想了想:“倒也不是,如果能按照我的道修炼成仙,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但如果修仙修着修着,会让我变的无欲无求,心中只追求长生、成仙的执念,如此,这仙,不修也罢。” 俞佩巳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忽然笑着说:“我看道长就挺无欲无求的,没想到也有所欲求。” “那是当然。” …… 太阳在沉默中悄然西斜。 等到了虞镇外,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于长清莫名的就想到自己刚到虞镇那天,时间可能比这会儿要晚一些。 在这个镇子里,他认识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 然后又经历了一些事情,当然那些也只能算是旅途中增加阅历的见闻,最重要的是,他结识了一个相处还算愉快的朋友。就这样走在路上,仅仅闲聊,哪怕是不说话,也会让心情无比舒畅。 “于道长!” 虞安远在他们出发时的地方不知道等了多久,总之,一见到他们,虞安远就立马迎了上来。 他问候了一声,又往于长清他们身后张望了一眼,没发现竹坡的身影,便有些磕巴问道:“竹…竹坡仙长呢?” “他没死,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于长清道,“僵尸已经被除去了,但村子暂时还没法住人,过个把月之后,再让村民们搬回去吧。” “呼…” 虞安远松了一口气,随后他弯腰连连鞠躬:“多谢道长,多谢道长了!” 于长清沉默了一会儿:“是我斩杀了僵尸。” 虞安远明显愣了一下。 “无量寿福,贫道于长清,记好了。”于长清眯了眯眼,一字一句留下名讳后甩袖走了。 俞佩巳看着于长清远去的背影,细细思索一阵后,对虞安远说道:“请为于道长岁岁祈福,牢记他的恩德,莫要懈怠。” 说完之后,她默默跟上于长清的脚步。 小小挠了挠头也跟了上去了。 “…”虞安远僵在原地,那位俞姑娘刚才明明用了敬语,却让他有一种难以违抗的感觉。 …… 于长清满腹牢骚回到了临时安置他的小院,一屁股坐倒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仰头望天。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人,既可以说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漂亮话并履行它,也会做出他明明不喜欢的“挟恩索报”之事。 总之,他原本还挺好的心情,现在糟透了。 甚至默念过几遍清心咒后,于长清依然觉得心绪难平。 直到院子外传来了敲门声。 于长清没有应。 吱,开门声。 “不告而入,道长莫怪,”俞佩巳进来后略一施礼,然后坐倒在于长清的对面,“道长看起来很不高兴。” 于长清听到是俞佩巳的声音,才睁开眼睛,他无奈一笑:“俞姑娘,我是不是很矫情?我身为正派道士,本应该把斩妖除魔当成份内之事。之前我也曾说过‘做事凭心’、‘不为追求过回报而做善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样的话,到了刚才却忽然又气不过挟恩索报。” “不矫情。”俞佩巳既答。 于长清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都有些安定下来了。 俞佩巳抿了抿唇,笑道:“你刚才也说,你说过‘做事凭心’,如果你刚才对虞镇长说的话是出于本心,那便没错,也算不上矫情。” 于长清把他说过的那四个字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脑中泥丸宫忽地跳动一下。 而后,如水到渠成般,他感觉到周围的灵气不受控制的钻入他的体内,而后汇聚在丹田,又游走于周身经脉、关窍。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让于长清感到妙不可言。 琴心三叠道初成,这一刻,他踏入了琴心境。 俞佩巳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于长清突破,她不懂修行,但也知道,他所表达出来的感觉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其实于长清只是明白了自己的心,之前对虞安远说出的话,正是他想说的,这就是他的心,做事凭心,这就是他的道。 俞佩巳见他从顿悟中恢复正常,便问道:“感觉道长想通了,所以气消了吗?” “不,完全没消气。”于长清笑道,“谢谢。” “也许我应该明天早上再过来,”俞佩巳跟着笑,“矫情。” 于长清读懂了,她上句意思是‘我也没消气’,下句意思是‘我都没说谢谢,你谢什么?’ 第二十二章 初试武道 本来突破后,应该稳固境界才是,但于长清觉得这份心情不能被搅扰。 境界什么的,什么时候都能巩固,但好心情可能就稍纵即逝。 他目光越过院墙,看向西边的天空:“我想现在就走。” “好。”俞佩巳没有丝毫犹豫起身,“我让小小备马车,道长可还有什么行李要收拾么?” 于长清摇头跟着她,他有储物戒指,该带的东西全都带在身上。 这会儿大概是申时,夏日昼长,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车马扬长而去。 等到离开好一会儿后,于长清接触封闭的识感,缓缓睁开眼睛。 马车里面的空间还算宽大,俞佩巳在另一边坐着。 于长清注视她好一会儿。 大概是怕吵到他,她时不时掩嘴打哈欠都是无声的。但由于马车颠簸,她想睡也睡不成。 “怎么了,困了吗?”于长清声音轻柔。 “道长醒了。”俞佩巳又打了个哈欠,“唔…” 于长清淡笑道:“修士精、力充沛,我又不需用睡觉的,刚才也只不过是封闭识感,避免影响心情罢了。” 俞佩巳似乎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我倒是又困又饿。” 于长清面露惭色。 这波是他拉着人家走的,但俞佩巳却是肉体凡胎,几乎一天一夜没睡觉,似乎也没有吃东西的样子,自然是顶不住。 他尴尬的笑着提议:“不如先停下,吃点东西再上路?” 俞佩巳点头。 驾车的小小早已经迫不及待,连忙取出食物胡吃海塞。 ‘武修可真是能吃。’ 于长清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想法,他走过去,询问小小:“小小居士,武道是怎样修行的?” 小小吃着东西呢,听于长清说话,不甘不愿的抬起头,瓮声瓮气答:“武修不像你们道修一样,靠悟性。武修讲究身体上的天赋,但只有天赋也还不行,还是得靠炼。” 于长清颇感兴趣:“怎么练?” “炼身体、炼筋骨、炼血液腑脏…”小小说到一半停了,很是好奇道,“于道长你问这些做什么?” 于长清笑道:“我也想试试。” 斩僵尸那一剑的感觉实在太爽,恰好于长清又捡到了一张锻体丹方,便生出了想要试试武道的心思。 修行和锻炼身体不同,没人指导,真的就很难入门,当下正好有一个修武道的小小,于长清觉得一切都很巧。 “你试呗。”小小随便答了一声,又埋头吭哧吭哧吃了起来。 于长清哑然,他猛然觉得自己有点蠢,和小小这种人说话含蓄,她根本就领悟不到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小小居士能不能指导我入门?”他摆正脸色,态度诚恳道:“不管最后我成与不成,都会报答你。” 小小呆住,她又看向俞佩巳,询问道:“小姐…怎么办?” “无妨。”俞佩巳毫不介意的说道。 “那就谢…”于长清忽然想起了之前和俞佩巳的对话,生生打住,“你们先吃。” 小小继续吃了起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于长清在踏入琴心境后,已经可以不食五谷了,在她们吃东西的时候,他干脆原地盘腿打起了坐。 眼观鼻,鼻观心,于长清很快就入了定。 在他刚突破之后,隐隐感觉到自己和突破前差距很大,但当内视己身时,他才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 虽然看起来只是凤初圆满到琴心一层的小小一步,但感觉天差地别。 光是体内的灵气就壮大了数倍有余,于长清默念《太黄经》,灵气开始游走于百脉周身间… 良久之后,他睁开双眼,长舒了一口气。 修炼是一件很爽的事,于长清一直这么觉得。整个过程比用恰到好处的温热水流冲洗身体还要舒服无数倍。 今晚没有月亮,深蓝的天空中只有繁星密布。 于长清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俞佩巳的身影,想必已经睡下了,小小则坐在马车的驾驶位,斜靠着睡着了。 大概她睡得很浅,在察觉到于长清的目光时,她就醒了过来。 空气沉默了片刻,小小下了马车,脚步尽可能轻缓的向他走来,她压低声音询问:“现在开始?” 于长清没有矫情,缓缓点头。 两人稍稍去了离马车有点距离的空地,小小才闷闷开口道:“我不是什么武道大师,最多能说说我自己刚开始修炼的过程。” “这样就够了。” 于长清目前真是只是想试试,就像某人忽然有了一个灵感,便想记录下来发到小说网站上。不一定是真想写下去,只是想先看看反响如何。 他就是这么个心态,有了修武道的心,正好也有人能指导,那就不妨试试。 如果真适合,那就继续炼下去,就算不适合,那就专注道修,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好。”小小点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似乎又被措辞难住了。 于长清也不急,就静静等候着。 过了良久,小小先急了,她手舞足蹈道:“哎呀,总之就是先这样,再那样!” “…”于长清先是迷惑,又失笑道,“这样,你先演示一下最基础的?” “好吧。” 小小照做了。 只见小小握紧拳头,隔空朝着地面挥了一拳,地面瞬间出现一个小坑。 完事后,她挠着头看向于长清:“这种…很难说出来是怎么用的,总之就是这样。” 她说的含糊不清,但于长清却已经察觉到了要素。 刚才她那一拳,大概是用上了某种‘气’。 于长清用的是灵气,转换的是法力,与小小挥拳带出来的‘气’不同。 通俗易懂说出来不是一件容易事,但于长清已经弄清了其中差别。 他颔首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小小懵然,她觉得自己说的一点也不明白,这个于道长怎么就明白了??? 于长清没说话,他握紧拳头,同样隔空朝着地挥出一拳。 虽然地面没有凹陷,但也传出了很轻的一声闷响。 “你…你…我…你…??”小小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瞪圆眼睛看着于长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于长清微微一笑:“往后几日,还是得麻烦你。” “于道长,你…真是个天才!” 其实于长清只是见得多了,武侠和仙侠的本质,他还是能分的清的。 第二十三章 来迟了 竹坡幽幽醒来,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他在消化了感悟之后,修为更有精进,境界也有所突破。 “我观道友符箓,还有道友斩僵尸颇有领悟,竟是一举突破了琴心三层,实在是多亏了道友呀!” 竹坡说完,左右顾盼一阵,才发现四野已经没有了人的踪影。 “噫?道友去哪里了?” 竹坡又往村庄望去,原本笼罩着的青色尸气已然消失不见,再往坟地处深入,只能见到被火焚烧过后的僵尸土灰。 目前村庄看起来虽然还是一片死气,但是隐患已经消失了。 他这才意识到,在他感悟、突破之时,此间诸事已经尘埃落定了,于长清大概已经回去了。 竹坡觉得有些惭愧,说起来他从一开始觉得于长清只是个寻常凤初修士,态度也不温不热,后来到了这里,结果他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甚至还白嫖了一波感悟,突破了境界。 而在此之后,肯定也是于长清给料理的。 “唉,还是先回去,好好感谢道友!” 竹坡自言自语一句后,唤出飞行法器,一路疾驰回虞镇。 二十多里,对能驾驭飞行法器的他而言,顷刻间便至。 “道友、道友!” 竹坡站在于长清之前住的小院外,感激之余又带着些许愧疚喊道。 结果当然是无人应。 莫非已经走了? 如此不辞而别,竹坡神色微变,又急急赶去镇治所。 虞安远见他来了,连忙恭敬行礼:“竹坡仙长,此番要多谢仙长您啊!” 竹坡不在意虚礼,他摆了摆手,问道:“于道友在哪里?” 虞安远脸色也有些难看:“那天于道长回来后,没多大会儿就走了…” 这么着急? 竹坡又问:“怎么走了?” 虞安远摇摇头:“于道长临走之前,看起来心情不佳,我也没敢多问。” “于道友心胸豁达,定然是你怠慢了他,令他不悦了。”竹坡想到一开始虞安远打招呼说的话,不由冷眼看他,“他临走前可有说去哪么?” 虞安远察言观色,差点都给跪了,他之前觉得惹了于长清不开心,几天以来一直坐立难安,现在不怎么为何又让竹坡不悦。 他惴惴不安道:“于道长说他斩了僵尸,又报了他的尊名,教我好生记住。对了,俞姑娘让我为于道长岁岁祈福,牢记他的恩德…” 于道友修的应是香火道。 竹坡秒懂,他冷笑道:“你只当是我斩了僵尸,怠慢了于道友,所以他才走了。 我现在便告诉你,是于道友斩了僵尸,断绝了僵尸村隐患,我反倒没帮上什么忙。 你若不想得罪他,便号召村民,如实诉说于道友的恩情,并诚心为他祈福、供奉,如此还有些挽回的余地。” 虞安远愕然。 还真是这样? 不等他惭愧,竹坡又说:“于道友心胸豁达,不愿为难你,但你却不能不知恩义。 我恰好还有些时间,便在此地多留几日,你且好生按我说的做。” 说完,竹坡便离开了治所。 虞安远哪里敢不答应,他连忙火急火燎的往临时安置区赶。 … 等竹坡回到院子,就看到院子里坐了个女修士, “你是…月迟师姐。” 竹坡看着女修士穿着有些眼熟,仔细打量一阵才认出身份。 月迟颔首,然后惊讶的看着竹坡道:“你没有死?”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闻所未闻… 竹坡只见过她一面,但前辈毕竟是前辈,他还是恭敬的朝着她行礼道:“这么巧,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师姐。” 月迟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道:“不是你往宗门求援么?说十二时辰后你没有联系宗门,便让宗门派人过来降伏僵尸。”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你不但没死,境界也刚刚突破了?” 竹坡:“…” 当时灭了僵尸以后,他在得到于长清指示后便入定感悟,竟然把这茬事儿给忘了。 “结识了一位修士,我因为他得到了一些感悟,侥幸突破了,”竹坡尴尬道,“抱歉,让师姐白跑一趟。” 月迟奇道:“什么样的修士?” 竹坡顿时摆正面色,他言辞认真且恭敬道:“那人…” —— 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虽然小小表达不出来,但是于长清还是明白了武道的本质。 内练的气是真气,外练筋骨皮是肉身。 而真气与灵气的区别,大概就是真气可以打出伤害,而灵气只是催动术、法器、符箓、甚至勾通天地的媒介,本身不具有攻击性。 简而言之,足够强大的肉身+足够强大的真气,冲上去一顿莽,这就是武修。 在搞清楚这些之后,于长清开始跟着迷迷糊糊的小小学习炼体之法。 如此,白天赶路,晚上修行,日月轮替。 时间在充实的行程中度过了三日。 于长清正安然坐在马车内稳固境界,忽有所感的接触入定。 【信仰值+26】 【信仰值+13】 【信仰值+17】 …… 于长清感知到信仰值在不断增加,先是一喜,在想到了来源之后,他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一旁的俞佩巳放下手中书卷,静静看他:“道长怎么了?” 于长清暗道一声‘晦气’,神情稍稍缓和说:“只是想到了不开心的事。” 俞佩巳笑道:“还需要我开导吗?” “这倒不用了,”于长清轻轻摇头,“我按着自己想法去做即可。” 信仰值持续增加,直到停为止,他总共收获了共计1080的信仰值。 但这些信仰值他真不想要。 矫情不矫情不提,于长清性格就是如此。 就好像人专注于某一件事,在做完之后没能第一时间得到反馈,等到心思淡了之后才有结果,心境上自然会与之前有所不同。 就如同这些迟来的信仰值。 ‘累了,浪费吧。’ 于长清准备用这些信仰值打水漂,于是他开始抽奖。 他要求很简单,谢谢参与就行。 轮盘转动,指针最后定格在几根竹简上格子。 本来他不抱着任何希望的抽奖,结果竟然就出货了?于长清挠头。 真出东西,他自然也不会嫌弃说不要,那才是真矫情。 这结果,就权当是对自己的补偿吧。 【恭喜宿主获得天罡法术·呼风唤雨】 第二十四章 呼风唤雨 原本于长清准备在琴心境稳固之后,着手画祈雨符的。 不过现在似乎不用了,都呼风唤雨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金简丹书,云纹雷篆。 于长清手拈几枚竹简,看得入神。 云纹雷篆,是修真界的‘古文字’,其本质是记录天地法则的符号,是‘道’的具现。 对于修大道的人来说,哪怕只是观摩,也会受益无穷。 而且对于长清而言,因为修的有符箓一道,勘破其中奥秘,不难。 随着他的解读,竹简上的云纹雷篆自行刻印至他的识海。 不多时,那些符号又随着于长清的理解,逐渐演化成一幕幕画面。 先是有人高举双手,而后匍匐跪地,随后画面忽转,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雨至。 最后画面定格,一幕幕画面又浓缩成符号。 所谓大道至简,于长清此刻知之矣。 原本虚浮的境界在此刻得到凝实,流转于周身百脉的灵气脉络也更为明晰,浑若自然。 “妙啊!” 于长清睁开眼睛,低声感叹道。 此时马车内一片漆黑。 ‘该不会又感悟了几天几夜吧?’ 他心说一句,看向身旁已然斜靠着睡着了的俞佩巳。 “唔…” 俞佩巳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吟,她看起来睡得很不舒服。 于长清有在火车硬座睡觉的痛苦经历,他无声笑了笑,伸手穿过俞佩巳的后背,虚揽住她的腰部。 腰肢纤细,握在手中还能透过衣裙感受到令人心跳加速的触感,手它不听话的又收紧了些。 如此细腰,柔软得好像伸手一折就能折断一般。 片刻之后,于长清猛然醒转。 君子不欺暗室,他虽然不算君子,但也不该趁人无意识时偷摸。 他定下心神,将俞佩巳侧放在柔软的坐垫上,动作轻柔的下了马车。 于长清暗骂一声十六岁没出息的年轻且没有经验的身体,又将注意力发散于外物。 上弦之月熏黄,黯淡的星辰点缀,如此夜色,显得有些沉闷。 四周矮小灌木丛里的虫子也和于长清观点一致,它们在让人觉得燥热的夜晚,发出“吱吱”的鸣叫声。 于长清觉得聒噪,于是心念微动,嘴型无声轻张,顿时清风生起带着阵阵凉意拂过,他的生理与心理也随这阵凉意缓缓平静下来。 这个夜晚,又变得自然、寂静了起来。 …… 于长清披星戴月挥了一晚上剑。 直到旭日东升,俞佩巳走过来,现在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于长清收起剑,回看向她,神情自然:“早。” 他自认为昨晚在心态上却没有丝毫轻薄之念,面对时候也能做到坦然。 “早,”俞佩巳背着手缓缓走来,“道长一入定就是数日,醒来之后又修练了一晚上,可真是勤勉啊。” “修行不可废止,”于长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看俞佩巳身后没有跟着小小,便说道:“正好我也有些累了,需要活动一下,俞居士陪我到四处转转?” 俞佩巳眨眨眼道:“好。” 两人步履轻挪,边走边打量四处的景象,所过之处也没什么生机。 在越过楚水之后,地形多山地丘陵。因为没有临近湖泽,这里的情况远比虞镇要糟,就连耐旱的灌木也已经枯死,光秃的杂乱枝丫上,还能看见虫子风干的尸体。 “没曾想楚国旱灾竟然也如此严重。”俞佩巳眉间轻蹙。 于长清从虫尸身上回过视线:“说不定我能解决。” 俞佩巳看他,有些惊讶道:“道长真能做到?” 呼风唤雨之法是高深道法,仅靠着琴心境的修为,于长清自己也不太确信自己的灵气够不够施展如此神通。 他踱步走到一处空旷之地,仰头看天:“只能说试试。” 俞佩巳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 于长清此时已浑然不觉,他正闭目感受一种相当微妙的感觉。 半晌之后,他睁开双眼,手运灵气在空中挥舞,疾呼一声: “风起!” 霎时间狂风作起,尘土并着断裂的枯枝被卷起。 “云涌!” 清晨,才刚大亮的天上飘着几朵几乎不可查的云,随着于长清的呼喝,云气越积越重,直至遮蔽一小片天空。 “电闪!” 越来越厚重的云气之中闪过一道电光,划破天空。 “雷鸣!” 雷声应着电光作响,一时轰鸣不绝。 “雨至!” 于长清榨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灵气,不多时,天上稀稀拉拉落下了几滴雨水。 紧接着云销雨霁,电收雷散,一切只在转瞬之间。 “靠!” 于长清忿忿的看着不给面子的天空。 前面也都挺大动静的,结果光滴几滴水算什么啊?? 道法是高深道法,灵咒也是没错,除了没有行‘髮国军礼’外,前后流程都没有出问题,结果却没落几滴雨。 大概是自己法力不够? 于长清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他沉声道:“还是不行。” 要说失落也不失落,想想也是,这种改变天气的法术,哪里有这么好用的? 怕是退而求其次用祈雨符,也不会这么简单。 俞佩巳则望着自己的手背出神,眼睛里点点流光宛转。 手背上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似乎在证明这一切不是幻像。 片刻之后,最后的湿润感消散,俞佩巳看向一副‘我很累’样子的于长清,轻笑一声走过去,伸手搀住了他。 灵力亏空,于长清真的觉得很累,加上刚才练剑的疲累,他直接虚了。 俞佩巳来扶他,他正好也能省点力气。 没走两步,于长清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僵。 ??? ‘她揽我腰的动作,和我昨天晚揽她的动作…这女人,昨天晚上是醒着的吧…?’ 动作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十分相似! 明明搀住胳膊就够了吧? 首先声明,于长清的胳膊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微微低下头,看着俞佩巳近在咫尺的侧脸。 俞佩巳抬头,似笑非笑的与他对视。 如果不是于长清感受到她变得急促的呼吸,他真就信了这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呢。 咔嚓…咔嚓… 阵阵厚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枯枝被踩断的清脆声音传了过来。 终于俞佩巳低下了头。 “小姐、小姐,刚才打雷了你听见没,我还以为是要下雨了呢,结果什么都没发生。”小小快步走了过来,“咦…于道长怎么了,小姐你为什么要搂着他?” 第二十五章 道友请留步! 于长清从七月初六夜至七月初七清晨,经历了各种从某些意义上可大可小的事。 几件事杂糅到一起让人有些混乱,但他的心情不算差。 就这样带着不算差的心情,他们在七月十日到达了随阴县。 随着车马赶了十天路,于长清不觉得累,但得照顾一下俞佩巳的感受。 反正他也不着急,一路上,他大部分时间在打坐与炼体中度过,偶尔停下来见见人世间,也能增加阅历。 楚人讲究,无论是镇还是县,都喜欢讲究依山傍水,没有山可以,但是一定要有水。 这不仅仅是风水问题,也有生活质量上的原因。 有水可以灌溉,可以饮、用,甚至可以捕鱼为业。 随川是位于随阴县境内的一条大河,好不容易找到一艘平时货运的船,连车带马全都弄到船上后,于长清便和船老大攀谈了起来。 大夏大半年没下雨,楚国亦然,民生全靠着湖泽之水撑着才没造成大乱。 然而河水断流还是对靠水吃饭的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船老大感叹道:“往来渡河、运货的越来越少了,不知道这大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 于长清蹙眉看着混浊的河水,忽然来了句:“你要是信我,这段时间不要出船,不然可能性命难保。” 船老大懵然道:“为什么?” 于长清说话用上了点法力,其他人听到后也都看向了他。 性命攸关,于长清也不管什么交浅言深,他正色道:“这水有问题,里面可能有什么脏东西。” 没有用手触碰,于长清就能察觉到河水里有股子阴邪气息,是水鬼还是水里的动物修成了妖,这不好说。 不知是离得太远,还是怎么着,他没探明阴邪气息的源头在何处。 一船人惊诧、疑惑、恐惧之时,于长清食、中二指拈起一道符箓,飞入水中。 驱邪符在水中爆出金光,证明于长清的猜想不是假的。 这水果然是有问题的。 船上的人哪里见过这个,各个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们连船都顾不上管了,连忙行礼,口呼“仙人”。 都给他当成仙人了,他们哪里还不相信? 只是船老大面有难色道:“天降大灾,粮食价格疯涨,我们要是不出船,家中奉、养的老弱恐怕要饿死呀,还请仙人降下神通,除了水中邪祟吧!” 于长清面色凝重,倒不是他不想除,只不过一时间他也确定不了位置。 除此之外,这河水给他的感觉和在僵尸村差不多,不是水里住着僵尸,而是这水像是僵尸村的土地一样,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简而言之,是地脉/水脉出了问题。 他寻思片刻后,掏出一沓符箓,交给船老大道:“此物有驱邪之效,一人一张,出船时应该能保证你们性命无碍。” 船老大并着船夫,一个个跪倒朝着于长清下拜,磕头道谢。 【信仰值+22】 【信仰值+19】 … 用了十几张驱邪符收获了近300的信仰值,于长清觉得不亏。 下了船,船老大执意不收钱,于长清等人倒也没有出于怜悯把钱强塞给他们。 相逢一场,即是缘分,出手护他们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些许钱财虽然重要,但远远比不上命重要。 如此,彼此都可以心安理得。 俞佩巳静静看着于长清道:“你要出手解决这里的问题?” 于长清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仍直视河水:“反正也要在这里稍作停留,先观望观望也无妨。 晚上阴气重,到时候我再来看看,能解决就顺手解决了,解决不了便算了。” “道长虽然性格奇特,但也是真仁厚。” 这句话不是阴阳怪气,而是俞佩巳真心这么认为的。 于长清淡笑道:“我是道士,但凡遇见了,便不会坐视邪祟害人。不管其他修士如何出尘,我道是入世。” 他虽然不是什么真君子,但也算个心存良善的人。 当然他也不迂腐,就好比纵鬼害活人,这操作正常修士干不出来,他做了,不但做了,他心中并没有一丁点悔意。因为在他看来,有些人存活世上,比邪祟更可怕。 又说出世入世,从一开始,于长清就不抱着出世证长生的想法,尤其在觉醒系统之后。 天天宅山上修炼,不入世,即便证了长生大道,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活着。 俞佩巳揣摩一阵后,嘴角泛起笑意道:“那晚上我和你一起。” 于长清回望她,故意板起脸道:“万一遇到危险,你以为我会护着你?” 俞佩巳眨眨眼:“那我就像上次一样,在一旁观望,有小小在旁,也不至于给道长添麻烦。” 于长清无奈笑道:“为何你一介凡人,喜欢围观这种事情?” “就当见见世面。” “又来…真是不坦诚。” “这次是道长先不坦诚的。” “…好好好,你来便来。”于长清终于败下阵来:“走了,先去城里看看。” 坐在马车驾驶位上的小小,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与这里的空气格格不入。 随阴县,是随州郡治所在地,因位于随川之南,故得名随阴。 这算是通往郢都的路上比较大的城市了。 歇脚、补给什么的完全够了。 于长清见县城规模颇大,便也动了几分心思。 几人先是在客栈订好房间,而后于长清便独身一人往城中药铺去了。 锻体的丹方在手里捏着,不能炼上一颗,于长清心里用痒痒的。尤其是准备兼修武道之后,这玩意是辅助修炼的重要道具,事半功倍可能称不上,但绝对能给效率提高不少。 几经打听,于长清来到了城中最大的药铺“慈济堂”。 话不多说,他直奔主题,说出一连串药材名道:“盈血花、玉骨草、虎皮藤…有没有?” “雪莲花产于西北雪山,这位药没有,其他都有,”药店掌柜奇道,“客人这几种都要吗?” “嗯,”于长清轻应一声,忽然想起了之前和俞佩巳谈起的‘雪莲花与当归之别’,而锻体的药,主要也是需要其补血、壮气之药性,又笑着说道:“雪莲花换成当归,我刚才说的每一样,各来十斤。” “十、十斤!?”掌柜瞠目结舌:“这位贵客,请恕我无礼,先不说价钱问题,光是这些东西也不好拿呀,要不您少要点?” “我自有办法,价格方面也不用考虑,”于长清“啪”的一声拍出一块灵石道,“此物价格远高于真金白银,便用它交易吧。” 掌柜瞪大了眼睛:“???” 于长清道:“灵石,可助修士修行,亦可雕琢配饰给凡人带在身上温养身体。” 掌柜此时也知道于长清身份不凡,就差给于长清跪了,他哭丧着脸还要挤出一丝恭敬道:“仙人在上,这东西太贵重了,小人哪里敢收哇!” 于长清“啧”了一声,心说其他网文里的智障路人怎么没有这么高情商? 这就让于长清很不舒服,搞得都不好当场发作劫富济贫,也不好强买强卖。 “那你说要多少钱?”于长清问。 掌柜手持算盘,噼里啪啦算了小半盏茶的时间,给出答案道:“782两3钱白银,给您算600两好了。” 600两,买来这么多药材,实在是便宜的有些过分。 但是于长清实在也不是谦虚,他根本没有钱,哦…准确来说,还是有一点的。 “我暂时没那么多钱…”于长清沉吟道,“总之你先把药材备好,我去去便回。” 掌柜心中巨石落下,他谄笑道:“是、是,一定给仙人备好。” 于长清根本没法说什么,只能走到大街上施展望气之术,希望能碰到有钱的道友。 也许真是郢都的玄道大会所致,结果还真被他遇见了一个。 于长清心中微喜,快步走过去,朝着那修士走过去,等离近了,他手掐子午拱手施礼:“道友,请留步!” 第二十六章 来迟了(二) 月迟正走在街上看众生相,忽然被叫住,不禁回望。 只见一长相颇清秀俊逸的小道士正拱手施礼:“道友,请留步!” 月迟打量了一阵后,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于长清板正面色道:“道友有钱吗?” “???” 月迟往后退了一步,眉间换上防备的神色。 于长清上前一步,掏出一块灵石说:“我用这东西跟你换。” “上品灵石?”月迟“咦”了一声,诡异的看着于长清:“人都讲究财不外露,你这样拿出来,就不怕我把你杀了,然后夺走你的灵石?” 于长清笑了声:“行走江湖,技不如人,你要抢的话,我如果不是你的对手,那它就是你的。再说财不外露…我身后背的剑不比这灵石贵重?我若是怕这个,干脆不入世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见道友一身正气,才上前叫住你的。” 月迟稍稍呆住,上下打量于长清一眼,就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你拿灵石,换钱?” “急用。”于长清点头,“我身上没钱,拿这东西在人间流通不了。” 月迟笑道:“我还真有些凡间的财物,本来是拿来炼器之用剩下的,你要换多少?” 于长清道:“700两白银。” “可能没那么多,”月迟取出一个囊袋颠了颠,然后打开给于长清看一眼,“大概4斤,黄金。” 于长清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说了声“够了”,然后把灵石递了过去。 月迟同时把钱袋递给了于长清。 钱货两讫,于长清快步原路折返。 ‘运气真好!’月迟暗自道一声,‘不知道是哪个顶级道门出来的楞道士…’ 简直憨直得让月迟占他便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如此想着,她感受着灵石上属于于长清的气息,摊开手掌反复翻转了几下。 掌中占卜,结果是坤卦:「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 说这道士有目标,虽然一开始迷路了,但是后来还是顺利找到了正确的路。将在西南方得到朋友,并引为同道与其而行。 这里是随阴,往西南去不就是郢都么,正好月迟也要去那里。 月迟笑笑,把灵石收起,迈步向前:“缺你的下次见了再补上好了。” 没走几步她忽然心有所感,侧目望去,有一女子自周身散发着紫气。 月迟心道一声‘生意来了’,便朝着迎面过来的俞佩巳走了过去,略一施礼道:“姑娘,请留步。” 小小皱起眉,瞬间起了防备之心。 俞佩巳摆手表示无碍,微笑回了一礼:“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月迟看着她道:“你身上有卦,我给你解卦,你给我60两白银作为卦资如何?” “咦?姑娘是修士?”俞佩巳又轻轻摇头道,“先前有道长给我卜了一卦,我虽然不懂此道,却也听那道长说过占卜‘一准二次三衰’,越往后越难测算。” “恐怕是哪个半吊子水平、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楞道士跟你说的,”月迟自信一笑道,“我于修炼之外,又兼修各种占卜之道,却是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姑娘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 俞佩巳眯了眯眼笑道:“是吗?” 月迟没察觉什么不对,只当俞佩巳不信,便说道:“结果出来,姑娘觉得准便给卦资,不准便不给,如何?” “好。”俞佩巳点头,“如何算?” “六爻、八卦、六十四卦…你可以选一种算法,然后心中想着某件事,我便可以测算的出,或者你写个字,我来开解亦可。又或者你把手给我,让我感受一下你的气息,总之我会的很多。” “写字也行?” 月迟微笑点头。 “那好。” 俞佩巳从小小那里要来纸笔,一手捧着一手执笔写。 字还没写完,月迟提前道:“乾卦。” 而且,得出的结果和于长清一样。 俞佩巳手中笔稍微抖了抖,而后一笔拉下,一个“王”字正在白纸中间,她抬眼望着月迟道:“何解?” “好字!正看是王,反看也是王,不用我转过去看了,”月迟赞了一声道,“首先你笔顺错了,先写出来的三横即是乾卦,又名困龙得水卦,卦辞:元,亨,利,贞。大吉。” 俞佩巳淡淡道:“那位道长解的也是这个结果。” “占卜简单,解卦难,别急,我还没说完,”月迟成竹在胸道,“困龙得水,困的是一条蛟龙,困于渊中不得舒展,会逢天降大雨,见雷鸣而起,任意飞腾。” “之前说的是卦象,再回来说说你,先说因、果,本来应该写两个字测算,但王字恰好可以拆成两个字。我测的是你,便按你的方向来看,啧…写得有些扭曲,那就是‘土’在前,‘于’在后,前因后果,即土是因,于是果。因你自己知晓,果已经写出来了,或许就是你身边的名字带‘于’的人或物…” 俞佩巳眼睫轻颤。 “再从字形来看,上北下南中间一横,北是大夏国,南是楚国,中间隔着一条望界山,丨从上往下写,你从北边来,身份是大夏国王室。 本是困龙得水腾飞之像,刚才姑娘手颤写得有些扭曲了,本是蛟龙但有蛇形,你现在应是用着化名,而且带了个蛇。” 俞佩巳默然不语,静静盯着手中的纸张看。 说完月迟看着俞佩巳道:“本就是我拦着姑娘卜卦,你觉得准就给卦资,觉得不准便不给。” 俞佩巳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复杂道:“小小给钱,凑整给这位仙子100两吧。” “不用,些许凡俗财物,多收无益,”月迟摆摆手道,“60两就够了。” …… 于长清在慈济堂画了四斤黄金,找零40两银子,带着一大堆药材回了客栈。 ‘运气真好!随随便便就能遇到一个富婆,人美心善啊。’ 月迟觉得她赚了,于长清觉得自己赚了。 灵石那东西,于长清除了没醒来的那几天,几乎每天都能捡到,拿出来一块来换成钱来提升自己,一点都不心疼。 时间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正好他还可以尝试一下炼丹。 于长清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顶小丹炉,这是他之前在太微山上用的,毕竟也算是好东西,那次出门一并给带上了。 时隔许久再次炼丹,于长清想到自己刚开始学外丹的开始… 其实他一开始想过用高压锅炼丹,但是想想高压锅可能比炼制法器还难,便收回了这个可能靠谱的念头。 回首往昔,于长清会心一笑。他分拣出丹药,一一耐心碾碎,投进丹炉。 火则用封火葫芦里面的火。 好炉好火,能提高丹药的品质,结果能炼出什么品质的丹药,于长清着实有些期待。 第二十七章 跨服聊天 一抹光华自丹炉中闪过,于长清收回输入封火葫芦的灵力,随即火焰熄灭。 他打开丹炉,一阵馥郁香气扑鼻而来,锻体丹炼成。 整个丹呈血色,自内而外的浓浓灵气透过丹药表皮外渗,于长清连忙将它装入封锁灵气的木盒,防止灵气外泄。 他从小小身上入门武道,此前也答应过要回报小小,当时他就打算在炼成锻体丹后送给她。 收好丹药,他继续第二颗的炼制。 这次比之前的更加得心应手,不多时,又一颗锻体丹炼成。 于长清毫不犹豫地把丹药丢到嘴里,而后盘腿坐下。 随着丹药在身体里慢慢化开,一股热流自丹田爆开,又从丹田流入周身经脉、血液,渗入筋骨皮肉。 整个过程和修炼灵气的感觉完全不同,灵气流入四肢百骸,是如浸泡在清泉中,是极为舒畅的。而这锻体丹带来的,更像是在煅烧,虽然有些痛苦,但还在于长清的忍耐范围之内。 丹药健壮肉身,肉身滋生真气,真气与肉身相辅相成,进可攻,退可守,如此便是武道。 良久之后,于长清消化完药力睁开眼睛,暗自握了握拳,力量增强了些,皮也厚实了些,身体内真气储量也随之增加。 他起身走了几步,就连步伐也稳健了不少。 这就是武道所带来最直观的反馈。 只是刚入门,于长清就觉得自己比之前强了不少。 “继续练下去,以后我会不会变成近战法师?”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去隔壁找俞佩巳去了。 无论如何,小小必伴她之左右,而且天也快黑了,该出门了。 “叩叩…”他敲响了俞佩巳的房门,“是贫道。” “…进来吧。” 于长清推门而入。 傍晚的残光照入窗格,将室内染的橙黄一片,俞佩巳安静的坐在那里,面前摆着的书似乎还没有来得及翻开。 小小则一如既往的守在一旁。 于长清先是打了声招呼,而后直直走向小小,将装有锻体丹的木盒交给她手上道:“里面丹药有锻体之效,或许对你有所帮助,算是你引我入武道的答谢。”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对了,盒子记得还我。” 小小接过,又用询问的表情看着俞佩巳。 俞佩巳淡淡道:“用了吧,正好于道长在我旁边,你不用担心我。” 小小得她的首肯,便钻进房间,默默炼化丹药去了。 于长清坐到俞佩巳对面,静静的看着她。 …… 宵月在沉默中悄然升起,漆黑的夜色和着微风透过窗格渗入房间。 安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直到小小炼化丹药,等她一脸古怪的点燃蜡烛后,又朝着于长清瓮声瓮气道了声谢。 于长清微微颔首,他映着烛光看向俞佩巳忽明忽暗的脸,终于开口说了声:“走吧。” 三人出了县城,漫步向随川走去,月色黯然,阴晴不定。 就这么走着,于长清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问。 俞佩巳忽然说了一句:“道长是知道我不想说,所以什么也不问吗?” 于长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不想说的,我也不一定在意,说不说其实根本没什么。” “倒也是。”俞佩巳看向于长清,唇角微翘道,“道长胸怀坦荡,只是和你在一起,就会莫名让人感觉很轻松。” “我也一样,就这样和你一起走,即便不说话也不会感到烦闷。” 一番对话下来,俞佩巳原本有些难以名状的心情,忽然又明快起来。 于是继续走。 不多时便到了河边,月光洒在水面,反射出混浊的倒影。 在微光中,有一人站在河边,衣袂随着微风拂动,气质出尘飘忽如仙,正看着水面出神,俄顷,她似乎察觉有人过来,缓缓转身。 “道友?”月迟看了看于长清,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俞佩巳,“你们认识?” “?”于长清迷惑的转向俞佩巳:“你们认识?” 问完,他看向俞佩巳的眼睛,虽然光线很暗,但是他还是读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你们认识? 为什么…? 于长清忽然有一种置身于狗血电视剧里的感觉,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关系,但此情此景还是会给他带来这种感觉。 月迟踱步走来,像关爱智障一样的看着于长清,忽然传音道:“你这道士,莫不是被那姑娘骗了?” 于长清眉头皱起,传声回去:“道友何出此言?” 月迟朝着俞佩巳努努嘴,继续传音:“道友直爽不设防,而这女子…嗯…可能有些…啊…算了,我不愿背后非议别人,道友知晓就好。” “你这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么,”于长清面露不悦传音道,“道友管的未免有些多了。” “白天相遇,是我占了道友便宜。且我与道友还有未解之缘,冒失提醒,的确是唐突了,”月迟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传音完又向于长清和俞佩巳带着歉意施了一礼,用两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失礼了。” 总归是好心,于长清这才面色稍霁。 月迟施施然走到于长清面前,纤手拈着几张银票递过。 于长清摇摇头没有接,能买的起的东西不差这60两,买不起的多这60两也没用。 一旁的俞佩巳倒是伸手把银票接了过来,黑着脸道:“白给的?” 月迟摇头道:“不,我白天占了道友便宜,这是补给他的。” 俞佩巳琢磨了一阵,不由切齿:“修士也这么不知廉耻么?” 月迟一脸懵逼:“是道友主动找我的啊。” “?” 剩下的于长清没听见,因为他失去了思考能力。 直到月迟腾云飞走,他才回过神来。 俞佩巳看着月迟飞走的方向,又看了看于长清,才笑眯眯的说道:“你和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认识啊?” 于长清强忍住笑意:“你们俩聊的大概不是一回事…” 俞佩巳:“?” 等于长清说完前因后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刚才的样子,有点像护食的小小…” 小小一脸懵逼,她实在不明白——从头到尾,明明和她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为什么她还会受到迫害! 俞佩巳则面无表情且僵硬的背过身:“那她刚才冲我努嘴,嘴型又嗯·嗯·啊的和你说话,又如何说?” 于长清收起笑容,很认真的说道:“说你不好,不过我在意就是了。” “……” 俞佩巳的方向传来一阵磨牙的声音:“小小可能不是狗,但她是真的狗。” 第二十八章 河神鳄妖 月迟飞走没多久又飞了回来。 虽然已经解释清楚了,但是于长清还是能从俞佩巳的眼神中看出了敌意。 月迟瞪了一眼俞佩巳,而后越过她走向于长清:“刚才被气得晕了,忘了正事。” 于长清:“……” 月迟问:“道友也察觉到这水里有问题了?” “是,”于长清点头:“正好路过此地,便寻思着能不能顺手解决一下。” 月迟笑道:“我亦然,刚刚在此地推演测算,发现此间事,我怎么做都不会尽善尽美,又见道友,一算之下,此事最终将结果在道长身上。” 于长清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失声笑道:“道友有腾云之能,修为远胜过我,道友做不到的事,我却可以?” 月迟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于长清看了一眼俞佩巳,又看向月迟,无奈道:“那道友干脆交给我不就好了,何故又回来?” “我本在宗门清修,因种种事由得以下山,正好静极思动,顺道来历见一番。”月迟笑说,“之前就说过,我与道友有未解之缘,想来会应在此处。而且我也相当感兴趣,此间事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说不定会让我于仙道中窥见一丝感悟。” 俞佩巳原本都绷住了,现在听到月迟说什么未解之缘,还要赖着不走,脸都黑了。 于长清察觉到她脸色变化,沉声对月迟道:“我与道友也不熟,何故纠缠?道友,请自重!” “是啊,我本来都不认识道友,道友却在路上叫住我,要和我做交易。”月迟不以为意道,“若无此事,你我也不会沾染因缘,要说起来,还是应该怪道友才是。” 于长清彻底无话可说。 月迟又说:“道友大可去做,我不会出手干扰,只是在远处旁观,如此可好?” 于长清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月迟一个腾挪便消失在他们眼前,于长清感知一番,才发现她在上空俯瞰着这里。 还真如她所言,在远处旁观。 不过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于长清并不喜欢。 “早点解决了吧。” 他低声说了句,而后默默走向河边。 令人不适的气息比白天更为强烈,于长清抽出桃木剑,而后运灵气一剑刺入水中。 在境界到达琴心之后,于长清便能勉强驱使那桃木剑了,虽然不能发挥全部威力,但绝对是他目前杀伤力最强的手段。 水里有邪异,此剑最驱邪,于长清先手一剑打个招呼。 他故意选在晚上,就是因为晚上没人,哪怕水里的邪祟跑出来,也伤不到凡人。 “哗——” 浊浪涌起,随后水里传来一道闷声惨叫。 “出来!” 于长清用上灵力朝着水里呼喝。 水里的动静逐渐沉寂下去,于长清面色微寒,又连刺了几剑,水中惨叫声连绵不绝。 不一会儿,水面上咕嘟咕嘟冒出了一串泡泡,随后一条两丈余长的鳄鱼浮了上来,口吐人言道:“仙长、收了神通吧!” “你是妖?”于长清看着面前只是通灵还未化形的鳄妖,“我问你答,然后贫道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 鳄妖受到惊吓一般,连连摇头:“仙长饶命啊,小妖是这里的河神,一直潜心修炼从未主动害过人,不信仙长可以感知一番,小妖身上并无血腥之气!” 还真没有撒谎… 于长清眯了眯眼,又细细探视一番后奇道:“确实没有什么血腥之气,这样,我问你答,回答完了你可以回去接着修炼。” 鳄妖忙道:“仙长请问。” 于长清问道:“这条河的水脉是怎么个情况?” “这个小妖也不知,”鳄妖摇头道:“小妖原本在水中修炼,大概在几个月前,这水脉忽然就被邪气污染了。小妖在随川生长,虽然修为差些,但被奉为河神,自然也要为他们做点事,小妖不但没有主动害人,反而压制住水脉中邪气,不然这城里的百姓怕是要死上不少。” “嗯?不曾想你还是个善妖。”于长清忽然笑了,“受人信奉,施恩信徒,倒和我的做派有些相似。” 鳄妖口称:“小妖惶恐!” 妖生了灵智,倒是比人还要圆滑几分,于长清笑道:“既然如此,我便走了。你也回去吧,好好修炼,守护一方水土。” 鳄妖浮出水面,伸出两只小短爪想抱拳又够不着似的:“恭送道长。” …… “回去了。”于长清转身朝着随阴县城的方向去。 俞佩巳和小小跟上。 还未走几步,一道仙姿飘摇而下。 月迟落到他们面前,蹙眉说道:“就这?明明…”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俞佩巳打断了:“仙长不是说了不会出手干扰么?这就忍不住要凑上来?” “我…”月迟被呛住了。 俞佩巳表情淡然,继续说道:“仙长还是在远处旁观吧,” “你…” 月迟气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冷哼一声再次身姿飘摇飞入高天。 于长清本该笑的,但又笑不出来,他看着俞佩巳,很是认真道:“你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吧。” 俞佩巳静静看他。 于长清又道:“不是所有修士都像我一样,你这般跟我说话,我不会生气,若是遇到个性格古怪的修士,听到你这样说,万一生气下了杀手怎么办?” 俞佩巳笑了起来,她微微点头:“嗯,听道长的。” 于是,返回的路继续。 在回去的路上,于长清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看向小小道:“给你的那枚丹药,可有效果?” 小小愣了一下,点头瓮声瓮气道:“有用,还有吗?” 于长清感受着她一身更为凝实的血气,又轻轻摇头:“有,只是现在不适合继续用,须知过犹不及。要是磕丹药就能一直变强,那丹师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其实武道和健身差不多,丹药好比蛋白粉,适当吃再加以强度训练,肌肉增长效果好且有力量。不吃也行,肌肉练得慢但也一样瓷实。 光吃不练,或者吃得多练得少,这样反而会变成胖墩,一身肉松松软软(十分好摸 小小反复消化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闷声道:“明明是我先…修武道的,怎么感觉你这么熟练啊。” “触类旁通罢了,”于长清笑道:“这也只是浅显的,再深奥的我也不会。” 回到房间,于长清依然在想着武道。 武道他已经入门了,但是接下来如何走,他却没有半点思路。 虽然说靠练,但是相对的理论知识也是需要的。 好比说,他现在练体期,一身真气是源自于自身血肉的,按照武道术语来说便是‘后天’,如何抵达‘先天’,引天地之气,融入己身?他没有一点头绪。 因为小小也只是后天炼体武者,他想问都没得问。 “我要是有个老爷爷就好了…不…美少女就更好了。” 如此想着,于长清开始了锻炼。 随川的问题,他打算放到过几天解决。 第二十九章 仁慈 随阴县街道,于长清正漫步其中,俞佩巳小小跟在一旁,三人偶尔也会有的没的脚上几句。 月迟则在天上,远远观望。 中间隔了一天,她都有些着急了,结果看着于长清倒一点都不急似的。 遇到路人,偶尔问几句话,更多的是四处观察。 行至半途有捕快过来,似乎在张贴着什么东西。 于长清斜眼看了看其中内容,稍稍思索一下忽然问俞佩巳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人口老龄化有些严重?” 俞佩巳没听过这个词,但细想也能猜出来意思,她点头附和道:“确实,路上青壮孩童确实很少。” 正好路过之前买过药的药铺,于长清便走过去,跟着掌柜打了声招呼。 “仙人,来买药?”掌柜热情问道。 “不是,”于长清摇了摇头道,“就是过来问几个问题而已。” “仙人请问。” 于长清道:“随川里面的河神,你可知道?” 掌柜愣了一下:“自然是知道的,在我小的时候,它就一直存在了。” 于长清打量了一眼掌柜,淡笑道:“那确实也挺久了。” “河神它老人家庇护随阴县多年,一直以来也算是风调雨顺,谁知道今年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唉…希望过几天供奉完了之后,能保佑下下雨…” 于长清眨眨眼继续问了下去,掌柜一一道来。 楚国信鬼神,七月十五是祭鬼节,随阴县为了表示对河神的敬意,在鬼节的前一天在河畔摆上三牲贡品供奉河神。 在得知这些之后,于长清心中大概也有了猜测,剩下的就只是验证了。 和俞佩巳交代一声之后,于长清直奔向县府。 走在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要说鳄妖拿好处办事,实在也没有任何问题,但三牲贡品,可这祭祀天地用的东西,它受得起吗? 或者还有其他贡品? 鳄妖说它没有主动食人,但人们要是自己送上去的,那能叫它主动吗? 又好比,临近的供奉,还有街上张贴的寻人启事… 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让于长清不由得不多想。 至于血腥气… 一个刚通灵没辟谷的妖怪,总不至于上岸吃素吧?血腥气在水里涮一涮就会淡去很多,没有很正常。 在一开始于长清就有所发觉,那鳄妖很聪明,不能当成野兽来看。 察觉到端倪之后,他便直奔向县府,找到了县令。 空旷的房间里,别无侍女护卫,一个穿官服的中年男子面露恭敬之色,给于长清端茶倒水。 于长清看着有些惶恐的县令,笑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是说。” 县令连忙点头。 于长清问:“河神是什么情况?” 县令道:“道长说的是随川里面的蛟龙河神?” 蛟龙?那tm就是鳄鱼成了妖。 于长清嗤笑道:“就是它。” 县令道:“河神护我县城平安,一切都要多亏了它呀。” 于长清眯了眯眼:“如此河神,你们也不供奉它么?” 县令正色道:“每年三牲祭礼,序齿烧香。不敢懈怠,希望河神大人能保一方平安。” 于长清冷笑道:“它也只是头没化形的妖,你真当它是神了?三牲、香火,它一头小妖也能受得起?” 听到于长清说他们的河神只是一头小妖,县令显得有些急了,他失声道:“道长莫要亵渎了河神!” 说完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言辞有些激动,又连声道歉。 于长清不以为意,兀自低声说道:“我这几天就在想,为什么你们的河神都修炼几十年了,为什么还没能化形? 它是因为机缘,自己修炼出灵智的小妖,没有完整的传承,修炼不得其法,只能靠吞噬血肉提升。 但它又太聪明,知道大肆伤人吞噬血肉只会加速它的灭亡。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边享受你们的供奉,一边在河里窝着,虽然慢,但至少能好好活着。” 县令一脸懵逼道:“我听不懂道长的意思。” 于长清拈起一张寻人启事道:“这几十年里,随阴丢了不少童男童女吧?尤其是每年的七月份。你应该知道的吧?” 县令瞳孔微缩,他立马摇头道:“我并不知晓。” 于长清一拍封火葫芦,顿时从里面钻出来一群厉声尖叫的鬼魂,一时鬼气森森,整个房间有若幽冥。 县令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被吓得脸色发白。 于长清又一拍葫芦,鬼魂咻地又回去了,他淡淡道:“百鬼噬身,非人之痛,县尊不说实话,是想试试?” “我说、我说,”县令只觉得两股战战,他慌忙跪倒在地,哆嗦着说道:“城中大户都是明着供奉三牲,暗地里献上童男童女,给河神享用,以保风调雨顺。 尤其今年大旱,他们还以为是河神动怒,更是抓了不少童子…” 于长清在上一世可是学过这种文章,典中典了,所以一开始他听说鳄鱼是河神之后,就下意识想到这茬。 没想到还真是供奉童男童女。 他冷眼看着县令道:“那你呢。” 县令一愣,头埋得更低了,他自知瞒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楚国官制,县令三年一任,我在此期间也想做出政绩,如果那河神真能让这里风调雨顺,我的政绩自然也不会太差。所以…我就随波逐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父母官当真该死!”于长清气笑了。 “道长…我亦有苦衷,”县令哀声道,“怪力乱神,不是我所能解决的,我若真说断了这种供奉,不说城中大户会不会杀我,万一真惹得河神发怒,我又该如何?舍一小部分人,救一大部分人,我…没得选!” 于长清斜眼瞥他:“为何不上报国家,让国王请仙人斩了如此河神?” “在此当过县令的,多半飞黄腾达了,只怕我呈报不到国王手中…” 于长清只是笑笑:“贵县真乱。” 县令默然不语。 沉默片刻之后,于长清忽然又开口道:“你告诉我那些大户人在何处。” 县令苦笑一声,却又不敢违逆。 没过多久,于长清牵着一群族长回到了县府门口,同行的,还有八九个惊魂未定的孩童。 于长清命令县令道:“去,给那些在官府备案找孩子的叫来领走吧。” 大户族长,各个面如土色,偷偷抓了别人的孩子,他们不得豁出去老命? 求饶的话他们已经说过了,只是于长清全当没听见而已。 这里的动静越闹越大,县民们谁又见过这场面?他们的父母官老爷和城里最有身份的族长正在一旁瑟瑟发抖,时不时还扯着嗓子告饶。 人越聚越多,一个个都不明真相的县民指指点点的在旁边围观。 找到孩子并了解完前因后果的家长,均是一脸感激的看着于长清。 【信仰值+176】 【信仰值+158】 …… “我的孩子!”之前和于长清攀谈过的船老大,离开人群到了县府门口,他先是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又从孩子口中得知是被于长清所救。 船老大连忙跪地头如捣蒜:“多谢仙人、多谢仙人!仙人大恩大德,小人永世难忘!只是仙人没什么能报答仙人…” 【信仰值+1200】 “无量寿福!”于长清冲他笑了一笑,“无妨,以后可要看好你家小孩。”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船老大此前为维持生计不听于长清劝告,正因此丢了孩子。 而当时于长清当时心生怜悯,送给船老大驱邪符,船老大心生感激,为于长清提供了信仰值,姑且算是他的信徒。 这时,神明再次出手,拯救了他的信徒。 一切就好像理所当然般发生。 “是他们抓走了你家孩子。”于长清虚手一指待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诸族长、县令,“准备献给随川里的河神,这几十年里,丢的孩子也都是他们做的。” 船老大看着他们一幅瑟瑟发抖、不敢辩解的样子,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而那些找到了孩子留在原地的家长、之前丢过孩子的家长,也是含恨看着诸族长、县令。 于长清失望的摇了摇头道:“愣着干嘛?不上去踹几脚、捅几刀?路人围观也可以吐口痰,这种人,你们还有什么舍不得下手的?” 他话音一落,船老大率先动了起来,他双眼通红冲进去一顿乱锤,紧接着,跟上去的人越来越多… 一时惊吓哭闹声、哀嚎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直到几个罪魁祸首变成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的尸体,一切才终归平静。 【信仰值+7】 【信仰值+12】 【信仰值+9】 …… 于长清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几具尸体,踏步离开了县府,围观的人群自行分开一条路来,他们看向于长清的眼神中,带着敬意。 此间事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所谓的河神了。 随川之畔。 于长清立在河畔,一如那天晚上一般,给鳄妖叫了出来。 鳄妖吃痛不敢言,它浮在水面,无比恭敬的说道:“仙长叫小妖出来何事?” 于长清道:“因你食人,我特来除你。” 鳄妖先是愣住,然后疯狂摇头:“小妖虽然吃过人,但从未主动食人!” “因为你很聪明。”于长清忽然笑了,“这么聪明,稍稍使一点手段,人们自然会送上贡品。” 鳄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闷声说道:“仙长,小妖生而为兽,通灵为妖,食人何尝有过错?而且小妖已经保持了极大的克制,从不主动食人,” “你若不克制,恐怕活不了这几十年。”于长清摇头道:“你是妖,食人对你而言或许没错,但我是人,斩妖除魔何尝又有错?” 鳄妖不服:“小妖在此压制水脉晦气,也算是有功于此间民众,仙长可否开恩?” “不可。”于长清直截了当道:“之后我自会解决此间问题。” 鳄妖又哀求道:“小妖修行不易,离化形也只差一步,小妖可以向大道起誓,今后绝不食人…仙长可否开恩?” “不可。”于长清手指一抹桃木剑,而后直指鳄妖,“引颈受戮吧,我会留你残魂,渡你往生,如此,算是我最后的仁慈。” “……” 鳄妖沉默,却也没逃,因为它自知逃不过。 于长清也没有不忍,他踏水过去一剑斩出,鳄妖断成两截,随断肢喷涌出来的鲜血,将本就混浊么随川更添一抹黑红。 随后一道妖魂飞出,无声地朝着于长清的做了个揖。 于长清没有立即渡它入阴阳,而是拍了拍封火葫芦,把他的魂魄吸入葫芦。 他抚摸着腰间葫芦,口中念念有词道:“适逢大旱,现在送你去往生,万一你直接投胎,那我岂不是害了你?等过一段时间吧。” 说完,他又重回岸边,静静的看向天空中一直在观望的月迟。 第三十章 人遁其一 月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当于长清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在看于长清。 相望片刻之后,月迟自空中飘摇而下,稳稳的落在于长清身前。 她一张精致的脸上,弯眉似蹙非蹙,良久她才憋出一句:“道友行事……我并不是很满意。” 于长清看她,不由乐了:“我做事,为何要令你满意?” 月迟没接话,她继而说道:“从各自立场来看,无论是鳄妖、县令、大户、县民都算不得错,道友行事未免有些无情。” 于长清揣摩了一阵,忽然啧了一声:“你是纯路人还是理中客?” 月迟懵然:“什么?” “没事。”于长清摇了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此间事尘埃落定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有没有从中获得感悟,都可以走了。” 月迟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设身处地想了下,确实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结果,她又看着河水道:“还没有结束,你刚才答应鳄妖,说在它死后会解决水脉之事。” 于长清点头。 他平静的走向河畔,手持桃木剑,在空中看似随意的挥舞着画了几笔。 呼风唤雨之法他虽然不能施展完整,但光用一个“云涌”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于长清用桃木剑画出的图案一闪即逝,随后云气在天空中翻涌而起,不多时,云气越来越重直至遮蔽天日,整片区域变得阴沉,一切骤然停止。 月迟瞠目结舌的看着他:“道友…你竟然有能改变天象的神通?” 于长清没搭理她,他兀自拍了拍手中封火葫芦,近百旱死鬼不受控制的奔入河水。 刚才斩杀了鳄妖于长清就在想,它真的是为了百姓而压制晦气么? 真就未必。 斩断鳄妖,其血黑红,邪气入体但它却不愿离开,显然也是想借助这被污染的水脉,吸收其中的邪气修炼。 妖吸收得,鬼难道就吸收不得? 这近百鬼魂一入水,仿若游鱼一般,人死后也就喝不了水,但是…这群鬼是旱死鬼,生前的执念让它们对水有着本能的渴望。 如此,也算是化解了它们心中的执念。 不消片刻。 随川的水肉眼能见的变得清澈起来,而随着鬼魂的执念散去,它们脸上原本痛苦的表情也随之化解开来。 “无量寿福,”于长清冲着他们宣了一声道号,“等大旱过去,贫道便送你们往生。” 执念散去,鬼魂的理智重新返回清明,它们听懂了于长清的意思,纷纷浮出水面,朝着于长清弯腰叩首。 【信仰值+10】 【信仰值+10】 … 近千的信仰值到账,于长清微微一笑:“贫道帮你们化解了执念,又答应送你们往生,现在帮贫道做一件事,如何?” 鬼魂们连连点头。 于长清一指水面道:“我要你们化解水中邪气。” 事实上它们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入水,邪气便会侵入到它们的身体内。 之前只有一头鳄妖,专业还不算对口,如今可是有近百只专业对口的鬼魂,量变引起质变,不过一两个时辰,整个随川的水肉眼可见的变得清澈起来。 直到水脉重归正常,邪气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于长清拍了拍封火葫芦,鬼魂被再次吸入葫芦。 随后他挥了挥手,遮蔽天空的的阴云散去,暂别的阳光重新投射到随川水面,映出粼粼金光。 于长清满意颔首,如此不但净化了水中的邪气,还将化为死水堆积出来的污秽之气顺带吸收了。 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到时候找到那个阴差,通融一二让它帮忙给这些鬼魂投个好胎吧。 于长清如此想着,大步而去。 月迟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之后,她忽然展开笑颜,自言自语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尚且不全,何来完美一说?” 刚才于长清说的她听不懂的话,在细细揣摩之后,她忽然就有所明悟似的理解了。 理中客意为理性、中立、客观,如此旁观不问,又与冷眼俯瞰世人的苍天何异? 如果不能像人一样参与其中,又岂能补全遁走的‘一’? 月迟算出了自己不能尽善尽美,是窥探天道得出的‘四九’,算出一切结果在于长清身上,便是最后的‘一’。 忽地,月迟感觉头脑一片清明。 就在想通的一瞬间,她悟了。 周围的天地灵气朝她聚拢,原本卡了许久的修为,忽然之间就得到了突破。 再一回神,于长清已然走出一段距离了。 月迟因于长清感悟,不由想到:‘唔…如此是不是欠道友越来越多了?’ …… 于长清没走多远便远远看见了俞佩巳和小小两人。 他耳力好,隔着老远就听到小小像汇报工作一样在那说。 “…于道长找回了失踪的孩童,孩童父母感恩戴德,那个女修士冷眼旁观。 于道长道出县令和大户族长的恶事,百姓群情激愤,那个女修士冷眼旁观。 于道长到了随川,一剑斩了鳄妖,那个女修士冷眼旁观。 那个女修士上前搭讪,于道长没给她好语气。 于道长放鬼魂进随川,随川的水变得清澈。 于道长回来了,那女修士愣住了。” 说完,小小如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于长清,然后对着自家小姐道:“于道长回来了!” 俞佩巳没理小小,她直直迎上于长清,冲着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于长清笑道。 俞佩巳看了看远处的月迟,眨了眨眼睛。 于长清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瞬间懂了,她在说‘那个女修士要走了,我当然开心。’ 远处的月迟也有所察觉,她遥遥朝着于长清拱了拱手:“谨受教。道友,你我缘分未尽,后会有期!” 月迟说完,整个人腾空飞起,飘忽而去,只瞬息就消失了踪影。 于长清看着她飞走的方向出神。 “回神。” 俞佩巳的声音把于长清拉回到现实,他回头看她:“我没有把她说的‘缘分未尽’放在心上,我只是在想,有朝一日我是否也能像她一样腾云驾雾,从而朝游北海,暮宿苍梧。” “道长在解释什么?”俞佩巳原本显得格外开心的脸,现在变得面无表情。 于长清道:“因为你在问我,所以我解释一下。” 俞佩巳道:“我没有问。” “你只是没说出来,但我知道你想问。” “我又没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想问。” 于长清看她,意味难明的笑了声:“我知你心。” 俞佩巳勾唇笑道:“那你说我想问什么?” 于长清酝酿一下,模仿她那平淡又有些幽怨的口吻:“有那么好看吗?都走了还一直盯着看,想着她说的‘缘分未尽’?” “噗嗤——”俞佩巳终于没绷住,她掩着嘴肩头不断耸动,似乎比刚才还要开心。 第三十一章 大胆尝试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于长清再次踏上了旅途。 这次从随阴县出发,有直往郢都去的官道,比之前他们走过的路要平整、宽阔不少。 马车行在官道上。 于长清在车里复盘着之前在随阴县发生的一切,并将其消化为感悟。 挽救了原本要被当成贡品的孩子,让县民亲手杀了大户族长、县令泄愤,斩杀吃过人的鳄妖,净化被污染的水脉,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随阴县事件也是于长清旅途中的一个节点,大概过几天,他可能根本就想不起来了。 他起初的想法,就只是路过顺手帮帮忙,要是帮了忙之后,还存着悲天悯人的想法,去痛恨惋惜不可改变的过往,并因此坏了心情,实在不可取。 所以,于长清并没有什么不满,甚至因为做了一件善事而感到快慰。 除此之外,在随阴县一行,他收到的信仰值比之前一共加起来还要多。 于长清看了一眼商城里静静躺着的仙剑,依然需要50000信仰值,再看看他自己的…9100,还不到1/5。 不过倒也还好。 满打满算于长清出山也还没有一个月,保持这个进度,再过四个月仙剑就能到手。 这个速度,可远比自己花时间、财物搜集材料去锻造祭炼要快多了。 说起来他现在也可以炼器了,如果有好的材料,甚至可以炼出法宝。 之前于长清一直是修为不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修为够了,又见识过修士腾云驾雾的风采,一时心中也是痒痒的。 想到这,他的内心就有一些生草。 嗯… 此时于长清正坐在马车里,完完全全时凡人的载具,无论是速度还是逼格,各方各面都只能用拉胯来形容。 若非身旁坐着俞佩巳,他甘愿在地上靠腿走路。 ‘有机会一定要炼个飞行法器!’ 于长清想起了竹坡,他所见过唯二的两个修士之一,一个有腾云之能且不提,就连竹坡都有一件拉风的飞行法器。 好像他也是去郢都,此行说不定能碰到他。 于长清已经打定了主意,到郢都一定要找到竹坡问问他炼器相关的细节。 思路清晰、目标明确,于长清开始打坐修行。 单核多线程处理器在此刻发挥它的功效,他一边默念《太黄经》让灵气在体内运转,一边在脑海中印出呼风唤雨之法云纹雷篆的图案。 数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俞佩巳戳了戳打坐中的于长清:“道长,今晚我们在客栈住下,如何?” 于长清颔首,跟着她下了马车。 此时太阳即将沉入远处山头,有乌鸦在低空掠过,它难听的叫声,让原本沉闷的傍晚更为沉闷。 这里大概某个小镇,马车就停靠在一个不算大的客栈门口。 今晚他们要住在这里。 对于于长清这种不需要睡觉的人,凡人的地方住哪里其实都无所谓。 有更适合休憩的地方,当然要比荒郊野外好。 正好他今天从记载呼风唤雨之法的云纹雷篆中也领悟了一些东西,正好想画符箓来试试。 小小找地方停马车,于长清和俞佩巳两人则先行一步进入客栈。 典中典:【只有一间房】梗没有发生,于长清单独住一间,小小依旧贴身护着俞佩巳,她们住一间。 客房比起之前在县城里住过的房间,条件天差地别,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有干净了,一张床,一条小案两个坐垫,房间摆设几乎就是这些了,甚至连窗户都没有。 于长清备好符纸、符笔、朱砂之后,又给自己点了一盘香,盘腿坐下念了几遍清心口诀。 等他自己觉得心静下来时,便开始拿着普通符纸试手。 首先是最基础的驱邪符,提笔落丹朱,按照脑中牢记的纹路一笔而下,符成七品。 于长清露出笑容。 看来状态还不错,随手一画就是七品。 接下来,便是他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云纹雷篆的图案。 于长清不能断定这些近乎于道的‘古文字’和符箓是否同出一脉,但能确定的是,它们都脱胎于大道,符箓是道祖有感于大道留下的纹路,而云纹雷篆记录的则是天地法则。 这其中是有共通之处的。 他打算尝试一下,把云纹雷篆记录的图案画到符纸上,看能否成符。 于长清深吸一口气,运笔在符纸上作画。 才只画到一半,符纸反馈的紊乱灵气便已然宣布失败。 下一张。 再蘸朱砂,运笔,失败,一气呵成。 下一张… …… 一连失败了十几张,于长清心中也有些躁了,画符是一件细致活,需要聚精会神的控制灵力,每一次失败,于长清都需要用比上次更久的时间去调整心态。 不过十几张符箓的时间,却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吱——” 开门的轻响声入耳,送来一阵清风。 是俞佩巳来了。 于长清如有所感,运笔勾勒而下,一直失败的符箓竟是成了。 * 天气闷热,俞佩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烦意乱,不过在看到于长清之后,她又觉得心静下了许多。 于长清察觉到俞佩巳来了,心情也好了不少,他抬头看她,笑道:“一路颠簸,这么晚还不睡觉吗?” 俞佩巳沉默了片刻,才有些闷闷说道:“我睡不着,想在道长这里待一会。” “过来坐。” 于长清拍了拍他身旁的坐垫,又点上一盘香,对身旁的俞佩巳道:“这可是我画符静气凝神用的,你在这坐一会静静心。” 阵阵青烟在房间里弥散开,淡淡檀香拂过俞佩巳的鼻尖,她又看了看于长清身上穿着的道袍,轻蹙的眉间终于得以舒展。 她嘴角挂着轻笑,侧目看着于长清道:“果然,只要和道长在一起,就会觉得莫名的让人觉得宁静、安心。” 于长清笑了笑没说话。 他亦是如此,之前画符一直不成的原因他大概也弄明白了。 不过是心里没有彻底静下来罢了。 俞佩巳虽然过来了,但她在一旁也不会出声,就静静的看着他画符。 也可能机械式地重复画一种符箓,太过无聊,也可能是在他身旁真的静下心来了,没看一会儿,她就在那里打起了盹,又过了一会儿,她点了下头,然后直奔着于长清的方向歪倒了。 于长清感觉到软绵绵的身躯倒进怀里,他一笔画歪,符箓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 于长清低头看着躺在他腿上的俞佩巳。 稍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气中,听得格外清晰。 这是装睡?还是不愿意醒来? 于长清乐了,他不动声色的伸手放在她纤细的腰肢。 隔着薄薄的衣料,犹然能感受到肌肤的细致和温度,还有来自她身体的一阵轻颤。 于长清看着她透过秀发、红透的耳尖,“库库库”的笑出了声。 俞佩巳发现自己装不下去了,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在他怀里挣扎着想要起来。 “我不喜欢遮遮掩掩,”于长清看着俞佩巳羞红的脸,轻轻拥住她道,“我是觉得在随阴县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更近一些才是。” 第三十二章 那没事了 于长清问自己问: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答:正如前面那句话,他并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搞暧昧不清不楚的,那不是他的作风。 他话音刚落,怀里的俞佩巳就停止了挣扎。 “道长…”俞佩巳忽然叫了他一声。 “嗯?” “我会不会扰了你清修?” “不会啊,”于长清道,“我是道士,又不是和尚,也不是苦修士,本来就可以找道…伴侣什么的。之前我也同你说过,我修的不是那种无欲无求的无情道。” “是嘛。”俞佩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于长清大概也明白自己说漏嘴了,他给俞佩巳搂起来放到怀里,将她显得有些杂乱的青丝别在而后。 “出去走走?”他提议道。 俞佩巳往他怀里缩了缩,没有说话。 就这样紧紧贴着不知过了多久。 夜色从不存在的窗户里渗透进来,和逐渐旖旎的空气交融在一起,窄小的房间里,充满着甜蜜的气息。 于长清倒没什么绮念,光是这么静静的抱着她,心理上就能获得极大的愉悦感。 “呼——” 一阵阴风呼啸而过,挟卷着森森鬼气。对鬼气极为敏感的于长清,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 淦! 于长清暗骂一声。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狗血剧里面的狗血桥段竟然砸到他的头上。 虽然他对俞佩巳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但是这一忽然刮过的阴风,完美把这气氛,还有他的好心情破坏得一干二净。 大概是感觉到于长清的情绪波动,俞佩巳也从让人迷醉的梦境中挣脱,她仰起脸疑惑的问道:“道长,你怎么了?” 于长清摇了摇头道:“没事。” 俞佩巳笑道:“那就不管。” “好,不管。” …… 翌日。 于长清在坐垫上睁开眼睛。 躺在他腿上入睡的俞佩巳还没有醒来,不过从她的表情看来,应该是做了一个好梦。 到了于长清这个境界,不需要睡觉,自然也不会做梦,不过他现在的感受不会比做美梦差多少。 于长清情不自禁笑了一声。 俞佩巳似乎被吵醒了,她没睁开的眼睛颤动了下,嘴唇微微撅起,不满的哼唧了一声。 可爱… 这是于长清第二次看到俞佩巳没睡醒的样子,也唯独在这种时候,他才能看见这样可爱的她。 “天已经亮了。”于长清恶作剧似的用手指拨动着她翘起的嫩唇,微笑道,“今天还要赶路。” 俞佩巳把头往于长清的怀里扭了扭,以此来躲避他作怪的手指,过了一会儿她感受到于长清又在揉捏她的耳垂,才嘟囔一声:“不要。” 于长清松开手,故意说道:“那我一个人走了。” 道袍下摆瞬间被揪住。 这不是很清醒嘛。 于长清不觉得不耐烦,只是‘真拿你没办法’似的笑笑,然后透过微弱的亮光打量着俞佩巳的脸。 抛开初醒时迷糊的表情十分可爱外,脸也是越看越觉得好看,于长清悄悄删除初见她时的评价。 不同于那种惊心动魄、让人看过一眼就忘不掉的美,她就是自然的美。 类似于平时常见的微风、清泉、云彩。 平素在日常中不会觉得有多美,但当注意到时,便会有种——静坐感受清风拂岗、听清泉流响、看云卷云舒的美感。 正当于长清如此想着,均匀的呼吸声再次传出。 又睡着了? 那没事了。 时间又过了不知多久,知道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嗯——” 熟睡中的俞佩巳,忽然不满的哼了一声,杀气显露无疑。 外边的小小不明所以,犹自边敲门边犹豫喊道:“道长、小姐…她醒了吗?” “醒了。”于长清笑了一声,强行把俞佩巳扶着坐了起来。 俞佩巳眯眼打了个呵欠道:“早上好,道长。”接着还要往于长清身上倒。 “早上好。” 于长清再次给她扶起,顺便把她散乱的头发拢了拢,没好气道:“该醒了。” 叫醒俞佩巳的过程大概比炼体还要辛苦三倍。 …… “吱——”门开了,小小还站在门口等着,俞佩巳一脸没睡好的样子走了出来。 小小叫了一声“小姐”,俞佩巳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修习武道的小小对杀气极为敏感,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她缩了缩脖子,跟到了自家小姐身后。 等梳洗完毕、用罢朝食,几人走出了客栈,已然日上三竿。 于长清有意无意的往一个方向看去,昨天那股阴风,目标就是那里。 完全醒来的俞佩巳完全不复早上起不来的娇憨,她看着于长清,有所察觉道:“道长在看什么?” 于长清点了点头:“昨天晚上有鬼去了那里,就是当时你问我怎么了那会儿。” “……我想去看看。” 于长清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无奈的笑了。 这女人要是搁他之前所处的时代,一定是热衷于各种灵异小说的读者。 一路上,她的好奇心可是比于长清还强,现在连闹过鬼的地方都感兴趣。 真是拿她没办法。 “那走吧。”于长清说着,率先朝着那破落的宅院走去。 门口贴着紫色对联,家里应是刚死过长辈。 于长清打量了一眼门口,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鬼气森森,弥留不散。 “竟然还没走?”他惊奇一声,又推门走向了主屋。 房间杂乱,也只有几件破旧的家具。 一个神色惊慌的男子看着于长清,连声大叫:“你是谁?为何私闯民宅?赶紧出去!” 不但有鬼,这里还有活人? 于长清好奇的打量着男子。 面带苦星,刑克至亲,偏偏他自己的命却很硬。 结合这破败的院落,还有门口贴着的对联,想必亲人已然走完了。 是个苦命人。 “无量寿福。”于长清口宣一声道号,而后打量着面前的一人一鬼,“人鬼殊途,和鬼在一起终究不好,且让贫道度她一程,也好转世成人。” 说着他又看向房间内不见阳光的角落,那里飘着一个女鬼,面色惨白,周身黑雾一般的鬼气正在涌动,似乎下一秒鬼气就会突然爆发袭击上来一般。 毫无疑问,这明显有些修为的女鬼正防备的看着于长清。 正如有修为的人对鬼物格外敏感,鬼物对有修为的人也格外敏感。 于长清往那一站,女鬼就知道他不简单,她又看了看男子,声音凄然道:“有这臭牛鼻子在,今年…往后我可能都没法陪你了,你以后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想着寻死…” 男子则急了,他护到女鬼身前,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于长清:“我向天发誓,我娘子从来没有害过人,求求道长放过我娘子吧,让我给您做牛做马都可以!” “……” 被叫成牛鼻子的于长清气得直摸鼻子。 不过眼前这一幕的情景着实有意思,人鬼情未了啊属于是。 好好的一个鬼节,活生生被玩成了一年一会的七夕了。 于长清不迂腐,不是说见着妖魔鬼怪二话不说就砍过去。 而且,他现在正和俞居士谈情说爱呢,这种情况他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多少也会生出些恻隐之心。 且就放过他们吧,反正也就这一天。 于长清忽然又想起来,今天也没到七月十五鬼节啊,这女鬼又是哪里跑出来的? 于是他好奇的看向女鬼:“我不杀你,也不用你夫君给我做牛做马,但我有个问题——鬼门关还没开,你是怎么到人间来的?” 女鬼见于长清没动手,也松了口气,她恭敬答道:“最近不知为何,阴间出了一大批阴差到阳间,我也是想着多和我夫君团聚几日,才托关系跟着偷偷跑出来的。” 于长清想了想又问:“阴间发生了什么大事?” 女鬼摇头表示不知。 于长清本身就是随口一问,问不出结果,也就作罢。 “你们继续吧。” 他说了一声,然后关上门走出了房屋。 “多谢道长。”男子和女鬼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刚才叫臭牛鼻子的是谁啊? 于长清很无语的摸着鼻子走出来。 俞佩巳见他很快就出来了,奇怪道:“结束了?” 于长清自然而然的拉过她的手,笑着和她说起了里面的故事。 小小跟在一旁,她瞪大眼睛看自家小姐和于道长。 这手自然而然就牵起来了,震惊她一脸。 为什么进展如此之神速…?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哦…他们昨天晚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那没事了。 第三十三章 铜镜 子时,星月齐辉,寂静的夜空下,显得却有些沉闷。 在更为沉闷的老林里,“呼”地吹起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阴风。 一片死寂中,忽然多出了许多密密麻麻、行止有序的“人影”。如有月光透过枝丫,便能看到他们的模样:披头散发,青面獠牙,宛如厉鬼。 他们也的确是厉鬼,不过此时已经当了阴差。 为首一鬼,身形高大,脸更是比寻常阴差还要丑几分。 如果于长清在这,能一眼认出这阴差就是他前段时间在太微村碰到的那个阴差。 不过此时它已经摇身一变,化为统帅一方阴差的鬼将,也因此得了个‘厉魂’的名字。 此时厉魂正统帅数百阴差在人间执行任务。 一阴差问:“厉魂将军,我等这次来人间,所为何事?” 厉魂皱了皱并不存在的眉毛道:“阴差的职责就是拘捕滞留人间的阴魂,我等来人间当然也是为了这个。” “但是这次出动的阴差也太多了吧,而且还是越界!” “这次不一样。”厉魂沉声道:“最近不知道人间这边出了什么问题,每天该往阴间报道的阴魂比往常少了五成还多,若是一天两天还则罢了,但是这种情况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负责这边的阴差前去拘魂,大多一无所获。 还有部分阴差入了人间,至今未归,生死未卜。 那位大人震怒,命令各方鬼王,着手调查、解决此事。” “嚯!这的确是大事!” 厉魂温和道:“大事的确是大事,鬼王命令手下诸鬼将率领阴差入人间,可是重视的很。 若是你等见到阴魂,不要冒失直接去追捕,千万要注意,不求有功,但求保全性命,必要时,给本将传音。” “是。”众阴差齐声道。 “厉魂将军真是平易近鬼。”有阴差奉承道。 厉魂微微颔首:“都是为了鬼王大人做事罢了。” 有阴差嘟囔了一声道:“鬼王…听说鬼王丢了个宝贝,实力大不如前了,甚至还有鬼说,鬼王现在的实力还不如厉雷鬼将,我寻思着,咱们的王可能要换一换。” 厉魂瞪了它一眼,斥责道:“这种事还是不要讨论了,你等都只是阴差,而本将根基也还浅薄,哪里能插手这件事?在本将负责的区域说说也就算了,到了这边还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阴差瞬间闭嘴。 鬼气如风席卷,不多时便过了界。 厉魂命令道:“一个高级阴差带二十个低级阴差,就地解散分头行动吧!” “是!” 唰唰几十道阴风按着方向分散开来。 空无一人的山岗之上,厉魂平静的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它的境遇,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归根结底,还是要感谢一个凡人。 那一块养魂玉,其中蕴含的魂力精纯,仅仅是吸收部分,就让它的实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它忽然提升的实力,自然引起了别鬼的注意,因此它自己享用一半后,只能把用剩下的养魂玉献给了上头。 结果就因半块养魂玉,就此从高级阴差补位成了鬼将。 做了鬼将后,它也去太微山找过于长清,但却只见到了一位人类的小姑娘。 “如此小牛鼻子,当初就不该轻易放过他。” 厉魂咧嘴一笑,原本丑恶的面貌,更是丑了三分。 …… “阿嚏!” 于长清揉了揉鼻子,暗道一声奇怪。 从他初入修行时,就从来没生过病,这时忽然打了个喷嚏,可谓奇怪。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骂道爷我。” 他嘀咕一声,随后继续往更远处大步走着。 夜深人静,俞佩巳已然睡下。 于长清专门跑远,想要试试新画出的符箓,以免这源自于天地法则的符箓惊扰到她们。 不多时,于长清停到了一片树林。 他拿出符箓,先是细细观察了一阵。还没有命名的符箓散发出轻盈的灵气,只是拿在手里,整个人就仿佛置身于一阵令人舒爽的清风中。 到底是记录天地法则的图案,还没有用,就能感觉到它的不同凡响,于长清心里也是多了几分期待。 他睁圆眼睛,注视着符箓,手中暗运灵气灌注。 点点微光闪烁,随后自符箓散出一阵清风拂过。 而后光芒消散,符箓化作废纸。 于长清:“……” 云纹雷篆?天地法则?嗯? 就这? 于长清心里多少有点失望。 “咦?” 忽然在有一道声音传出,于长清猛然警觉。 这么近,他竟然没有发现有东西在靠近! 于长清左右环顾一圈,没有发现人影,他抬手一礼,沉声问道:“敢问是哪位前辈?可否出来一见?” 刚才那一声绝对不是幻听,能悄无声息的接近,于长清下意识认为是某个路过的修真界大能。 那一声中略显惊讶,正好是在于长清用过符箓之后。 过了一会儿,声音再次传来:“我在这里!” 于长清顺着声音看过去,一面小小的铜镜悄然躺在那里,模糊的反射着星月的光辉。 镜子…说话了?? 于长清试探性的用灵觉感知了下。 镜子平平无奇,没有阵纹,也没有法力流转过的迹象,绝对不是什么有器灵的宝贝。 他上前把镜子捡起来,翻转来翻转去,左右敲敲打打,结果它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铜镜,并不是什么宝贝。 至于它怎么发出声音的,于长清还没弄清楚。 “无量寿福?”他宣了一声道号,蹙眉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牛鼻子?”同时镜子里发出虚无缥缈变形的声音。 于长清摸了摸鼻子道:“是道士。” 镜子:“你才是什么东西!?” 于长清:“…?…?” 这个反射弧…?难道因为是镜子,所以没有脑子吗? 镜子:“道士都是牛鼻子。” 于长清语塞,一人一镜相顾无言。 良久之后,镜子发出声音:“牛鼻子你把刚才那阵风再用一遍。” 于长清沉思片刻道:“你是怎么说话的?” 镜子:“快点,我可以给你好处!” 镜子:“这个不用管,你先用一下!” 于长清无语望天。 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就像他手里的铜镜一样。 第三十四章 话唠 在七月十四,鬼门大开的前一天,于长清遇到比鬼还要诡异的东西。 那是一面镜子。 镜子似乎那阵从符箓里涌出来的清风很感兴趣。 于长清道:“你知道那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 镜子:“你不知道?” 镜子:“谁教你的没告诉你是什么?” “不知道,”于长清摇头,“不是别人教的,是我自学的。” 镜子:“真的吗?我不信!” 镜子:“你先用一下,我告诉你是什么。” 于长清说了声“好”,然后盘腿席地坐倒。 他先是把镜子放到一边,又将朱砂、符纸、符笔,一一取出。 镜子:“你要干嘛?画符?” 于长清需要凝神,没功夫搭理它。 没有点香,不过这里夜深人静,也还算安静,如果没有那面镜子的话。 于长清在心里默念了近一刻钟的清心咒后,开始磨朱砂。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提起符笔在黄纸上勾勒。 画符这种东西,第一次很难,第二次掌握了其中的诀窍就容易得多。 灵光乍现,符成,品级似乎还要高于上次一等。 拿在手中的感觉已然不同,刚才那张符给他的感觉是轻盈,那么这一张就显得有些狂暴。 如果不是图案一样,于长清甚至会觉得是两种符箓。 不过具体还是要试验一下。 于长清手拈符箓,从地上站起来:“我好了。” 镜子:“画的什么符,让我看看。” 于长清诡异的看着它道:“你还有眼睛?” 镜子:“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镜子:“废话,我看得见。等等…你是在骂我?” 这个延迟,是用的2g网? 还有这个理解能力,明明正常的交流都能差点错开频道。 于长清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捏着符箓朝向镜面。 良久之后,听不明确的虚幻声音忽然大了几分:“云纹雷篆!还说你是自学的?你个牛鼻子又是哪个老怪物转世?现在什么修为?” 于长清“啧”了一声,本来他就寻思着这镜子有点东西,还真是个识货的。 “这符箓确实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有我不是谁的转世,修为目前是琴心,嗯,一层。”于长清顿了顿道,“我用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镜子:“奇怪…倒也是…我看你还什么都不懂…” 镜子:“我本体不在这里,也没什么能给你的,算了,就回答你三个问题吧。” 本体? 确实,声音虽然虚幻,但隐隐能听出情绪在里面。 于长清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要点:“你是人?” 镜子:“怎么说话的!?” 镜子:“三个问题,不要不知好歹!” “……” 这位镜子…理解能力着实让人担忧。 于长清实在觉得和它难以沟通,干脆就说了声“好”后,默默动了起来。 “呼——” 一阵阵强风自符箓中呼啸而出,拂过之处,竟是连树木都连根拔起! 于长清啧啧称奇。 片刻之后,风息声止,竟是在树林中形成了一片空地。 如果说上一张符箓是一把玩具滋水枪,这一次就换成了高压水枪。 对,高压水枪,实质性 这还是一种符箓么…于长清陷入了沉思。 镜子:“嗯…马马虎虎。” 于长清忽然开口道:“你不用告诉我是什么了,我大概明白了。” 镜子:“…你明白什么了?” 于长清没搭理它,只是默默把镜子揣起来,准备开始炼体。 镜子从他怀里跳出来,飘在他的面前:“你说说你明白什么了?” 于长清默然不语。 “装什么装?这是上古大能观察天地,记录下来法则,这代表的是最近乎于道的风,或有摧枯拉朽之能,或有滋生万物生长之能,或有风化消融之能,你这用出来的才刚马马虎虎,你明白什么了?” 镜子发出的声音,先是有些气结,后面越说越得意,听起来有种【科普怪】的优越感。 于长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他是想错了,但是现在听它说却是明白了。 而且…也没有浪费三个提问的机会。 在不足一个月的下山生涯,于长清领悟了一个道理,接触的东西越多,他就越能了解到自己的不足,求知欲也就越强。 好不容易捡了个有随身老爷爷功能的镜子,只能问三个问题那当然要问到点上。 “等我有需求的时候再找你。” 于长清和镜子说了一句,然后重新抓起它给丢进了储物戒指里。 在他刚运起真气准备游走周身之时,镜子忽然又出现在它的面前:“你觉得你那储物的东西能关得住我?” 于长清哑然失笑。 镜子:“你觉得我会出尔反尔?” 不,于长清只是单纯的想炼体。 镜子:“我答应的事一向说到做到!” 这妖孽是什么极品话唠? 于长清觉得真气在自己体内都快失控了。 镜子:“以后给我挂身上、露外边。” 于长清开始想从哪里穿根绳,能让它在说话的时候不利索。 镜子:“你怎么不说话!?” 于长清面无表情道:“我想修炼。” 过了一会儿,镜子大概有些惊讶道:“咦?你不是主修符箓?你还修武道?” 于长清没搭理它,他兀自在体内运转真气,直至一个周天过后,随着一声轻喝,桃木剑骤然斩出。 如利刃破空声作响,“噗”地一声,地面留下了一道数寸深的沟壑。 这些天的锻炼,加上锻体丹的效果,于长清现在已经可以用出真气伤敌。有没有桃木剑其实都一样,武道修士,一草一木,只要能承受的住真气,都能拿来做武器,甚至在没有好武器的情况下,空手反而会更加直接有效。 桃木剑是法宝,不算神兵利器,对武道修士来说,它能发挥的用途大概和一根足够坚硬的木棍差不多,于长清用它,一是因为顺手,二是空手锤人实在显得没有逼格。 一剑斩出,于长清稍作休息,又出一剑。 一剑、一剑,每一剑都用上浑身的力气和身体所能承受最极限的真气。 作为一个云·武道修士,于长清的理解相当朴实无华——以最强的攻击,达到最直接最有效的杀伤。 锻炼良久。 沉寂了好一会儿的镜子忽然说道:“你就这么练?” 于长清稍稍喘了一口气,闷声说道:“那不然还能怎么练,我又没有人教,到这程度,全是靠自己摸索出来的。” 镜子:“你这么练…对肉体的提升相当有小。” 言语之中似乎在表达【我会,快问我】这么一层意思。 于长清“哦”了一声,继续挥剑。 又过了一会儿,镜子似乎急了:“你不问我该怎么练???” 第三十五章 腾云驾雾 于长清都没有急,那个镜子先急了。 在它说完之后,于长清就忍不住乐了。 这个镜子的性格莫名的就很好玩,无论是话唠还是喜欢显摆都和小孩子一样。 欺负一个小孩子可没有意思。 于长清停止挥剑,笑道:“你如果愿意教我,那自然是好的,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主动去问你,先自己练着吧,就当练剑术锻炼身体了。” 半晌后,镜子道:“你不来问我,我才不教你呢!” 于长清点了点头没理它,又继续挥剑。 过了一会儿,镜子似乎看不下去了,它有些抓狂道:“你练这个没用,还不如琢磨一下你那云纹雷篆的符箓。” 于长清想了一下。 那天晚上画符中断了,除了风符以外,其它几种他还没有试。 听这个镜子说,风符有多么多么牛逼,那其它符箓应该也不会差才是。 尤其是雷、电,如此天地之威,大概猜想一下功效,应该主杀伤,正好是于长清现如今缺的攻击手段。 他点了点头,而后继续坐倒。 静心、画符。 单雷或者单电的图案都不能成符,于长清略一思索便将两者画到了一张符上。 上电下雷,结果一次就成了。 薄薄的符箓,隐隐透出狂暴的雷霆之威。 于长清迅速激活符箓,他只觉体内灵气都被抽走了小半,而后晴朗的夜空中,一道雷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原本晦暗的环境。 ‘雷公杀我!’ 于长清忽然感觉到一阵危险,如头悬利剑,于是迅速丢开符箓暴退数步。 “喀啦——” 在他原本站着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深坑,坑里一片焦黑,烘烤泥土的味道伴随黑烟一齐涌出。 “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于长清啧啧称奇之余,忽然想到了张角。 雷公助我、驱雷策电,不外如是。 等修为和符箓等级上去后,雷符的威力还会更强,正好能弥补于长清在输出方面的空缺。 “尚可…”镜子忽然又问道,“还有吗?” 于长清沉默着点了点头,呼风唤雨之法记录的云纹雷篆,除了风、雷、电,还有云和雨。 雨且不提,云…说实话,于长清真的想不到它能有什么用途。 他如法炮制,又在符箓上绘出云纹。 符成,自朱砂印痕之上涌出星芒点点,似有云雾流转之意。 于长清尝试灌注灵力。 随即,云气自符箓四周聚集,烟雾缭绕之中,符箓主体竟然逐渐凝聚成丈余方的云团,看上去隐隐有飘飘欲飞之意。 这玩意儿,于长清只看一眼,就没由来的想到一个东西,筋斗云! 他用手触碰一下,发现这云竟然有实体,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随后他又站上去,尝试用灵气驱动云符,云团凭灵气恣意而动,转瞬间,于长清已然飘忽至百步之外。 只要保持灵气输入,这片云便可以一直飞,于长清稍微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以他现在的修为,飞个上千里完全不是问题。 有这符箓还要啥自行车呢? “竟有腾云之能!妙!” 于长清忍不住赞了一声。 主要是今后不用坐马车赶路了。 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他面前,说道:“废话,不然修真界为什么御空飞行之术叫作腾云?而且道修进入第三层境界后,也是以‘腾云’命名,最为显著的特征便是可以御空飞行。 说白了,云纹雷篆源自于上古之人对天地的观测和臆想,人们见到云飘于空中,便想着自己也能腾云飞行,有什么奇怪的。” 镜子开始给于长清科普。 不过他在心里想的却是那位在随阴县见到的女修士,一样有飞行之能,修为最低也是腾云。 镜子见他不语,又问:“风、云、电、雷…你还会什么?接下来是不是雨?哦——我想到了,这些云纹雷篆加起来就是呼风唤雨,没想到你一个琴心期小牛鼻子竟然会这种高深法术!还能将其中的咒文拆解出来画成符箓…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听着镜子吃惊倒是吃惊,但也只有吃惊,并没有别的意思。 从一开始到现在的对话,于长清也隐隐猜到这镜子的本体不同凡响,它这种存在,真不一定瞧得上这术法,于长清见瞒不过,也就坦荡的点了点头。 至于画成符箓什么的,也只是他的灵光一闪,没想到就这么成了。 说白了,还是因为没有人在一旁指导,他的每一步都只能自己走,自己去试错。 “你小子真是个天才!”镜子忽然又说,“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看你一幅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心中一定还有许多疑惑,尽可来问我。” 于长清心里还真有许多问题想问的,但想想,也并不是必须。 因为他还能自己试,但问题只能问三个。 “是不是你在回答完三个问题之后便会离开?”于长清看向镜子。 镜子道:“是。” “那我没问完,你是不是不会离开?” “是。”镜子这次的回答比之前的延迟稍微长了些,语气中似乎有笑意。 于长清道:“那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镜子忽然笑道:“哈哈…你还能问一个问题。” …?…? “哈?”于长清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刚才那也算…?等等,你不用回答了!” “哈哈哈哈哈!” 镜子笑的,听起来像是奸计得逞的大反派。 于长清则咬牙切齿继续画符。 …… 翌日,清晨,日出东方。 于长清收起画符工具和画好的一叠符箓,回身返回昨晚他们一行人停留的地方。 小小已经醒了,她坐在驾驶位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风景。 于长清颔首致意,然后钻进了马车。 他一把把熟睡中的俞佩巳抱起,贴着她的耳朵道:“该起床了,今天我带你飞。” 俞佩巳则把头往他的怀里埋,同时发出沉闷慵懒的声音:“我睡不好…让我再睡一会儿…” “嗯?”于长清手穿过她的发丝,暗运灵气轻轻揉按她的太阳穴道:“为什么会睡不好?” 俞佩巳似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抬眼怒视于长清道:“我做梦梦到那个女修士把你抢走了,她还躺在你怀里,一脸得意的跟我说,我和你没缘分…” 于长清一时语塞… 所以不管哪个时代,女孩子梦到自己男朋友出轨,都会冲男朋友生气吗? 他把手插入俞佩巳发丝之中挠了挠,失笑道:“梦都是相反的,你看你醒来之后,不就躺在我怀里么。” “嗯…” 俞佩巳简短的应了一声,再次埋进于长清怀里,不多时便睡着了。 这次于长清没有费工夫将她唤醒。 有了能腾云驾雾的云符之后,他确实没必要再急于一时。 第三十六章 终至郢都 在俞佩巳睡回笼觉的时候,于长清一直抱着她。 忽然镜子就来了那么一句:“她是你的道侣?为什么看上去没有修为?” 于长清先是看了一眼俞佩巳,发现她没有醒之后,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他试着传念给镜子道:“可以用神念…我用神念和你交流。” 过了一会儿,镜子那边传来了愉悦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 于长清嘴角僵硬的抽动了下。 镜子:“放心吧,只要我不想,别人就听不见我说话,话说回来,你的伴侣为什么看起来没有修为的样子?” 于长清点了点头道:“是,她是凡人。” 镜子那边明显延迟了会儿:“但你是修士。” 于长清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他不是想过。 那一天客栈晚上,于长清说漏嘴了,‘道侣’二字说一半改成了‘伴侣’,想来当时俞佩巳应该有所察觉,语气才会忽然变得低落吧。 虽然于长清一直在强调自己是人,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修士已经超脱了生而为人的束缚,尤其是踏过琴心那道坎之后,寿元将会成倍增长。 满打满算,于长清今年也才十六岁,仙道之路还有数百年,如果境界上再有所突破,寿元更是以千年记。 但对于凡人来说,四十岁左右便会容颜不再,能活到七十已然算是长寿。 “你怎么了?” 俞佩巳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他怀里的俞佩巳已然醒来,此时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 于长清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她道:“我教你修行好不好?”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之前自己的那一套理论了。 俞佩巳愣了愣,随即展开笑颜道:“好。” 正因为她理解了于长清的意思,所以她不问为什么。 于长清再次感受到两个人之间无比契合的心灵。 他说一句话,俞佩巳立刻就能猜到他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同样如此,俞佩巳只是简单的答了个“好”,他也瞬间能察觉到,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于长清笑着把她扶起来:“等到了郢都之后吧,此去郢都还有多远的距离?” 俞佩巳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番道:“大概还有三千余里。” “够了。” 于长清神秘笑着,给俞佩巳拉出了马车。 俞佩巳一个回笼觉睡了许久,此时已经日上三竿。 今天依旧是个坏天气,晴空万里,天上不见一片云彩。 俞佩巳敏锐的发现了于长清腰上多出来的铜镜。 “道长要做什么?”她笑吟吟的看着于长清,似乎在期待他接下来的举动。 于长清拈起一张云纹符箓,而后灵气光华乍现,贴地聚出了一团云。 他扶着俞佩巳的手,朝着云努了努嘴,道:“上去试试?” 俞佩巳另一只手提着裙摆,小心的踏了上去,觉得神奇似的说道:“道长早上跟我说要带我飞,莫非说的就是这个?” 于长清笑着跳了上去:“今天让你体验一下腾云驾雾的感觉。” 而后,他驱动云团,只瞬息间便腾挪至百步之外。 小小看着两人一云留下的残影,神情呆滞。 他们是不是…把什么东西给忘了?? “马车还在这里呢!”小小遥遥的冲着天空中唯一一片云喊道。 …… “太快了、太快了,慢一点…” 俞佩巳紧闭着的眼睛还有些颤抖,她的一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缠上了于长清的胳膊。 当然,并不会云端掉下去,只是在感官上会有‘太快了,也许会一不小心掉下去’的感觉。 处于幽谷之中的于长清笑了一声,随后他操控着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直到一动不动。 俞佩巳小口微张,急促喘气,感觉到停了之后,她睁开美目没好气的白了于长清一眼。 “今天我们就能到郢都。”于长清低下头贴着她有些冰冷的额头,柔声道,“等到了郢都,你也不用受路上颠簸之苦,想来晚上也能睡得好一些。” 俞佩巳感受自额头传来于长清的体温,勾唇无声的笑了笑。 刚才飞了近百息,距离约莫有三十多里。 不得不说,于长清有着高超的驾驶天赋,腾云驾雾飞行这也才是第二次,但已是轻车熟路。 接下来自然是原路折返。 小小在目瞪口呆中目送于长清二人,又在目瞪口呆中迎回他们。 …… 从镜子的科普中得知,于长清的云符和镇宅符差不多,属于持续型符箓,一张的灵气约莫能维持两个时辰。 而以他目前的修为计算下来,能持续飞一个多时辰的样子,也就是三千里左右,这个距离刚好可以到郢都。 第一次飞行体验,小小啧啧称奇,反倒是俞佩巳沉默无话,只是默默的靠在于长清的怀里。 于长清只当她适应不了。 忽然,于长清想到什么似的,问小小道:“武道修士要飞行的话,得是什么境界?” 小小先是一懵,而后不太确信的说道:“好像是锻骨?我还没到先天,也没见过锻骨武者,可能说的不对。” 于长清点了点头,差不离。 和道修的腾云一样,武修飞行应该也是在第三层境界。 镜子突然开口了:“你问她何如问我?看你欠缺常识的样子,我就觉得心累。” 于长清传念道:“有本事我问你常识你别走啊!” 镜子:“那可不行,我一向说话作数。” “那不就得了。” 于长清传念完,继续驾驶。 一路上除了让小小指明方向,其他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于长清也开始觉得俞佩巳有些太过安静了,便在驾驶之余分心关切道:“你怎么了?感觉你情绪不是很高。” 俞佩巳笑了笑:“没有,只是飞得这么快,我还有些不适应。” 于长清撇了撇嘴,没有再问。 之前在虞镇他就发现,虞安远说起楚国的风土人情时,俞佩巳就不太高兴。 而后又在言语之中流露出不想去但是不得不去的意思。 在斩完僵尸之后,于长清也隐晦的暗示过,但是俞佩巳不说,他也不好去逼问。 爱侣之间,也要给彼此留些空间,就好像于长清不会跟别人说他有系统一样。 飞了大概一个多时辰,镜子忽然道:“有好东西。” 于长清只是回头往底下看了一眼,没搭理它,而后继续控制着云团往西南方向飞。 “不问我是什么好东西?” “听不见?” “说话!” 于长清传念道:“听见了。” 镜子道:“听见了你还不过去?” 于长清沉默了片刻:“先到郢都再说吧。” 良久后,镜子幽幽道了一声:“你真奇怪,有好东西都不去拿,你这牛鼻子也太不正常了吧…?” 不是不去拿,只是有些东西更重要。 在不确定寻宝会不会有危险,于长清根本就不敢让她跟着去,毕竟是一个凡人,稍微发生点什么意外,可能就追悔莫及。 想到这里,于长清连忙中断思绪并暗啐了自己一口——‘我的女主怎么可能会死!?’ 一直沉默的俞佩巳忽然说道:“道长,前面就是郢都了。” 第三十七章 谁尚谁? 郢都,楚国的国都,位于楚国北部。当于长清得知它的位置时,不禁啧啧称奇。 只道仙侠位面国家版图大,没想到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一路自虞镇往西南,也走了差不多四千里,结果纵跨还没过一半。 从高空俯瞰过去,整个郢都的面积也是极大,至少要比于长清在前世见过的帝都俯瞰起来要大。 郢都在构造和建筑上,和于长清想象中古代华夏的城池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在城的正中间有一个极大的祭坛。 “敢问,来者可是受邀来参加玄道大会的仙人?” 这时,忽然有人在城中隔空向他传音。 刚来就碰到了修士。 于长清先是一奇,而后传音回去:“不是,只是到此地游玩罢了。” 城中修士又道:“来者是客,仙人可否降驾,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于长清想了想,婉言拒绝了邀请。 …… 不多时,于长清终于操纵着云团降落了。 他先是原地调息一阵,等灵气恢复了七七八八,又开口对一旁等候着的俞佩巳道:“坐马车进城吧。” 俞佩巳冲着他眨了眨眼道:“道长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吗?” 于长清不置可否道:“这楚国看上去也不简单,我等初来乍到,不可不防。” 起初,他还以为楚国没有修士,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不但有,而且实力还不俗。 他一个人倒没什么,关键俞佩巳的身份特殊。 俞佩巳也没有犹豫,直接就上了车。 于长清则是在马车外布了个隐匿气息的法阵,而后跟着进了马车。 在经过盘查之后,又走了一阵子。 只听小小“吁”了一声,然后马车随即停住。 于长清撩开前帘,看向小小庞大的背影:“到了?” “还没,”小小瓮声瓮气道,“前边有人拦路。” 说完,她侧了侧身子。 一个身材被衬托的相当娇小的绝美女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于长清。 镜子忽然惊讶了一声:“咦,腾云中期修士。” 于长清没理镜子。 他也认出来了那个挡在马车前面的女子,正是之前他在随阴县遇到的那个女修士。 月迟先拱了拱手道:“没想到我刚来郢都就遇上了道友,还真是有缘。” 一听这声音,俞佩巳的脸瞬间就黑了寒,她沉声吩咐小小:“不要搭理她,继续走。” 这话何尝不是和于长清说的? 于长清微微颔首向月迟致意,便又把头缩了回去。 那个女修士也没有再纠缠,于是继续向前行驶。 马车之中,俞佩巳的情绪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她闷闷道:“我看她也挺钟意道长的,道长怎么不和她打招呼?” 于长清觉得她这么吃飞醋有些好玩,便笑道:“我和那个女修士顶多也就是见过两面,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俞佩巳听罢,仍然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于长清连忙揽住她的腰,安抚道:“不要想太多,你还在我身边,我哪里会去想其他人?” “嗯。”俞佩巳顺势往于长清怀里一躺,“也就是说,我要是不在道长身边,道长就会想其他人吗?” 嗯? 于长清自然是否认的。 否认完,他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 他面露严肃之色看怀中俞佩巳:“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在意。现在到了郢都,我想要确认一下——你来这里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俞佩巳轻叹一口气道:“道长问这个做什么?” “总感觉你不是很愿意来却又不得不来的样子。”于长清顿了顿道,“不是来和亲的吧?” “噗嗤——”一直闷闷不乐的俞佩巳似乎被这句话逗乐了,她笑得前仰后合,“道长原来是这么觉得的?” 于长清挠头:“在虞镇的时候,那镇长说起楚国的风土人情,我察觉到你不太开心,大概能猜到你是不大情愿去楚国的。” 俞佩巳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我卜了一卦,结果是困龙得水卦,我当时是为你占卜,所以你就是困龙。 恰巧我出山之前,又得知大夏部分土地被划到了楚国境内。这么一合计,我就寻思着你是不是去楚国和亲来阻止战争的。” “当然不是。”俞佩巳先是否认,然后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了,“我来是为了国事,因为此事让我觉得是国耻,所以我不愿提及,并不是有意瞒着道长。” “emmmm…”于长清露出费解表情,“国事竟然让你一个女子过来??” 俞佩巳幽幽看着他。 首先——于长清没有任何看不起女性的想法,那位伟人也曾说过「女人能顶半边天」。 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让你来这种地方,实在是太过危险。” “大夏自有国情在。”俞佩巳忽然笑了笑:“道长愿意听我说吗?” 于长清点了点头。 “我父王年事已高,整天患得患失的,我兄长以太子监国,但又稍显暗弱。大夏地域没有楚国广,国力差距也大,朝臣们更是有不少想向楚国称臣的,如此面对楚国便没了底气。 去年,楚国发动战争,我兄长便割让土地求和。如今又因为大旱,他又想割让更多土地,以求数年太平休养生息。 而让我过来,则是因为我聪明,能察言观色,能在交涉中用更小的代价,换取更大的利益。” 国力差距+旱灾影响+年迈国王+弱气太子+法国臣子… 这大夏是药丸啊! 不过于长清对国家、政治这些不关心。 他见俞佩巳越说越低落,便伸出五指轻挠她纤细的腰肢。 “唔…不要…哈啊…” 俞佩巳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在于长清怀里扭动,脸上的阴云也随之消散。 于长清停了之后,俞佩巳白了他一眼嗔道:“道长!” 于长清笑眯眯道:“没想到我的俞居士还真是个公主啊,那贫道岂不是尚了公主?” “道长超脱物外,不算凡俗之人,说起来还是小女子高攀了,应是小女子尚了道长才是。”俞佩巳此时呼吸还未平复,言语中带着娇娇的喘意,听起来颇为色气。 于长清攀附在她腰肢的手开始上移,脸上却保持着严肃之色:“不行,一定是我尚你!” “总感觉道长在说不好的话!”俞佩巳白了于长清一眼,迅速脱离了他的魔爪。 于长清还欲追击。 结果小小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虽然不是很想打扰小姐和道长,但是…已经到了…” 于长清下了马车,面露凶光盯了眼小小,然后迈步走进面前的小院。 …… 等在小院安置好后,俞佩巳便说有些乏了要休息。 而于长清也没有了当时的歹念,本来可能会发生一段‘起点不让写’的美妙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 回到属于他的房间。 镜子忽然道:“我当时就不应该在车里。” 于长清瞪大双眼看着它:“你不说我都把你给忘了!你应该在车底啊!” 他当时一时兴起,竟然忘记了还有个不知本体是男是女的镜子在旁边偷窥。 嗯…似乎需要提前准备一些布条,把这个镜子五花大绑。 镜子看着于长清的反应,似乎格外愉悦:“现在想起我,是不是该问我之前那个好东西是什么了?” 于长清撇了撇嘴:“不问。” 镜子:“你觉得我是在骗你?” “不,我能感觉的到你说的是真的。”于长清道,“但我一问,你不是就走了么。” “咦…?”镜子忽然疑惑了声,过了一会儿,它又有些好奇道,“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 于长清甚至有一种遇见了痴女的感觉。 第三十八章 收获颇丰 于长清实在也没有想到,镜子竟然会要求他脱衣服。 他往后退了半步,有些惊恐道:“请自重!” 镜子明显延迟了好大一会儿,它大怒道:“只是看看你的资质,脱上半身就可以了!说的谁稀罕你似的,若是我的本体在这,你这个小牛鼻子穿什么都没用!” “看资质…行吧。”于长清摸了摸鼻子。 他半褪道袍,露出匀称矫健的上身,完全不似穿上衣服时那般瘦弱。 镜子飞了起来,前后打量了他一圈。 虽然它只是一面镜子,但于长清仍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犹如利剑一般,在剖析他的身体。 在于长清感觉到心理不适之前,镜子笑道:“剑心通明,浑然天成,能明心见性,怪不得,怪不得。这么说你走武道倒也是一个好的选择。” 于长清愕然:“什么意思…?算了,你不用说了。” 什么剑心通明、明心见性,他没听懂,但结合前后文语境,做一下阅读理解,应该是夸他资质好,适合修武道的意思。 “哈哈哈哈…”镜子见于长清问了半句又赶紧打住,不禁乐出了声,“剑者,直也。你就没察觉到自己的独特之处么?就像你刚才说我没骗你一样。剑心通明者,能模糊的感知到来自别人的善意或者恶意、分辨言语的真假。” 于长清点着头把衣服穿好。 诚如镜子所言,他在与人相处时,是有这么个模糊感受的,他之前倒不觉得怎么样,只当是因为自己修道‘去伪存真’的缘故。 镜子忽然又说:“我之前提醒你那里是有好东西,有助于你修炼武道。这样吧,你把你牛鼻子的身份给舍了,专修武道,我传你一套功法,不出百年,你以这身资质可窥探换血之境。” 于长清愣了下,直言拒绝道:“道不可废止,看来那功法是与我无缘了。” “呵呵…蠢!”镜子笑道,“不过我说话算数,你既然不愿弃道,我便不传你武道功法。” 于长清笑着摇了摇头,他虽然很想要武道功法,但是修了十年的道,也不是那么好舍弃的。 “你这牛鼻子,真是的。”镜子似乎没有办法似的,“还是告诉你一下那宝贝是何物吧。” 于长清眨了眨眼看着它。 镜子又补充了一句:“就看你这资质的份上。” 于长清哑然失笑。 这个镜子,实在是让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前脚想坑他把问题问完,这就又改成主动说了,还说‘看在这资质的份上’云云… 就听镜子说道:“之前我和你说的,有一株灵血草,甚至可能已经开花了。此物能精纯气血,对你而言,目前这个阶段用恰到好处。” 于长清思索一阵后,点头道:“我去。” 镜子又道:“你若是想在武道上精进的话,我建议你去。” “……谢谢…” 之后,于长清又去了俞佩巳。 俞佩巳已然睡下,他也没打扰,只是和小小交代了一声自己要出去一下,让小小照顾好她家小姐。 镜子说的常春草并不算远,腾云驾雾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于长清俯瞰着下方绵延数百里的山地,却是不知道镜子说的是这无数山峰中的哪一座。 大概是感觉到了于长清想问又问不出来的感受,镜子飞起,镜面朝着一个方向,哈哈笑道:“就是那座。” 于长清终于着陆。 他四处观察了一番情况,没有发现任何有人的迹象,于是继续向前探索。 追寻着灵气散发的地方,穿过荆棘树丛,于长清来到了一片被山体和巨树保卫住的空地。 四周明明密不透风,但他却感受到有微风轻拂,带着花香的馥郁芬芳。 和他料想的差不多,在山体夹缝之间有一个不算大的洞,于长清长驱直入。 随着他逐渐深入洞穴,呜声越来越大,进而又潺潺流水声入耳。 于长清穿过洞穴出来,就见一幅如画境般的美景。 汩汩清泉绕着一方花田,水流带起溪石碰撞发出“叮咚”的轻响声,花田随着不知哪里来的清风摇曳,散发出让人心旷神怡的芳香。 这画风与外边的山体格格不入,仿佛换了张地图似的。 于长清一眼就望见了花丛之中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灵血草。 其外形,和普通的草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它的茎叶都是鲜艳的红色,足有数尺长的花茎之上,长着数朵红如鲜血般、正散发着妖冶红光的花朵。 于长清走到灵血草的面前,一边惊叹于它散发的灵气,一边伸手将其连根拔起,收到储物戒指中。 “嗷呜——” 令地面都为之颤动的巨吼声骤然响起,随即一道身形伴随着妖气疾趋出来。 是守护在天材地宝旁边的怪物! 于长清早就防备着会有这种经典老梗,他轻喝一声,一道符箓带着翻涌的雷光飞出,正中那妖物的额头。 “咔嚓!” 碗口粗的雷电倾泄而下。 再看过去,那妖物已经倒在地上,浑身冒着黑烟,抽搐不止。 于长清拍了拍手上的土灰,朝着妖物尸体宣了一声道号:“无量寿福,对不住了。” “啧…”镜子似乎有些惊讶,“你早知道这里有妖物守着?” “倒也不是,”于长清顿了顿,“只是提前提防着,正如你能发现这里有好东西,这山里的土著又如何发现不了?只是它没有把它吃掉,倒让我觉得意外。” “有意思…”镜子道,“除了那株灵血草,其他花草也都可以拿来炼制丹药或者作为药浴使用。” 于长清道了声谢,看向花田,心中陡然一惊。 这片土地在失去灵血草之后,土壤开始衰败,原本怒放着的花田,也随之慢慢枯萎。 流转的清泉逐渐缓了下来,最后静成一片死水,渗入大地。 他立马动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在花田里来回奔走采摘。 时间不大,许多来不及采摘的花草尽数枯萎,于长清郁闷道:“可惜了。” 叹完一声后,他准备去料理那头小妖,通灵圆满的小妖怪,身上的东西也不是毫无价值。 镜子忽然奇道:“你不怪我当时没提醒你?” 于长清摇了摇头:“这一切都算是你送我的,我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说完他郑重的朝着镜子施了一礼:“谢谢…嗯…镜子道友。” “呵呵…”镜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也没有反驳于长清对它的称呼。 虽然有些花草来不及采摘,但也只是让于长清有些惋惜。 一株灵血草,三朵花,连带着数十棵伴生的花草,甚至顺手击杀的妖物也还有剩余价值。 于长清剥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也许将来炼制法器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等一切结束之后,于长清准备回程。 在逼仄的狭长山洞中,他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股阴邪的气息。 鬼气! 气息还不弱,这种地形肯定不适合他一个法师战斗,于长清迅速回退。 第三十九章 交易 一个高级阴差正在刚才于长清所在的夹缝里,一群低级阴差正在后边候着。 看到于长清身形暴退。 高级阴差凛然道:“那人类修士已经有所警觉了!” 有一个低级阴差插嘴问了句:“头儿,那怎么办?” 高级阴差托了托下巴,一张丑脸明显陷入了沉思。 “将军之前说了,如果发现阴魂,不能冒失追捕,现在那个修士身上有那么多阴魂,我等更不能轻举妄动!你们且在这里看着,别让他跑了,我要联系将军,把情况说明一下。” 众低级阴差:“是!” 高级阴差拿出一块黑色玉石,口型轻动传音道:“将军,发现一个身上带着不少阴魂的人类修士,我和我带的鬼正在这里围着他,怎么办??” “是!我明白了!我就在这里等着您!” 高级阴差收起玉石,重新回到洞里。 “头儿,将军怎么说?” 高级阴差一脸正色道:“将军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掉以轻心,那个修士恐怕不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和人间发生的事有所关联!等将军过来再定夺吧!” …… 于长清在里面也纳罕呢。 堵在山洞里的那群厉鬼到底是干嘛来了,就堵着他玩儿? 对面的一群厉鬼实力比他强不少,光是那个气息最强的,恐怕也只比当时在太微村遇到的鬼差弱一点。 从感知上,对方多半是敌非友,这一战可能无法避免。 在这个密闭空间,于长清根本出不去,他在通道口处布了些驱邪符之后,一边小心提防,一边恢复着刚才用雷符消耗的灵气。 调息片刻,于长清灵气恢复,状态也调整至最佳,通道里面的厉鬼依然没有动作。 他手拈起一张雷符,对着鬼气传来的方向沉声问道:“哪来的厉鬼拦路!?” 通道里则传来异口同声的气愤叫声:“我们是阴差!” 阴差…?不还是厉鬼吗? 于长清差点笑出声。 不过在知道它们是阴差之后,他也稍稍放轻松了些。 之前在太微村和阴差打过交道,这群家伙并非不讲理,而且它们本身就是阴间的公务员,到了人间之后,它们代表的就是阴间,一般也不会轻易和人类对上。 于长清摩挲下巴,疑惑的问道:“阴差…你们没事找我做什么?” 阴差道:“少废话,你不要再装了,最近阴间发生的大事,我怀疑与你有关。” 于长清有些无语的问道:“你们阴间发生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认错人了?” 阴差道:“错不了,你身上有浓郁阴气,恐怕手上有不少阴魂,正好与阴间最近发生的情况吻合!你是鬼修?有什么阴谋?最好从实招来!” “我是道士,如何又成了鬼修?”于长清哭笑不得道:“这些是我路上收的阴魂,原想着等到旱灾过去了,超度它们投胎转世的!” 阴差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又开口道:“我不信!” 得… 交流不下去了。 于长清抚了抚生疼的太阳穴。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外边的阴差们语气尊敬的喊了声:“厉魂将军!” 将军?于长清心头大警。 被称为厉魂将军的鬼说道:“嗯…是有很多阴魂,那个修士是琴心修为,不足为惧。” 于长清忽然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仔细想了下,便出声问道:“你是太微山的那个阴差?” “你认识我?”厉魂奇道,“你是谁??” 于长清微微一笑:“之前的那个道士!” 随后,一个长相极丑、腰别鬼头刀的高大厉鬼从通道里走了出来,站到于长清的面前。 正是于长清之前在太微村打过交道的阴差,既然打过交道,那就意味着还可以继续交流。 厉魂进来后,在它身后的阴差也随着一拥而入。 它打量了一眼于长清,最后目光定格在于长清腰间的镜子上。 于长清抬手一礼道:“真是有缘,又在这里见面了,阴差兄,” 结果厉魂忽然沉声命令道:“把他给抓起来。” “???”于长清瞬间激活提前部好的荡魔阵,将那群阴差困入其中,口中诧异道,“阴差兄,你…” “啧…就知道你早有提防。”厉魂道了一声,而后回身一刀横斩,破空声带着如鬼吼般的咆哮斩向它下属的阴差们。 完事后,厉魂冷笑一声,将阴差们消亡后化成的鬼气,尽数吸收。 “阴差兄,为何如此?”于长清静静的看完了这一幕,手中捏着的雷符,随时准备飞出去。 只是这个阴差看起来比以前强了不少,不知道这雷符能不能伤到它。 “我已经不是阴差,也算是托你的福,当上了鬼将,统御着数百阴差。”厉魂忽然咧着嘴笑了,一张丑脸更是凶神恶煞,“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给它们杀了反而是为了保护你。” “嗯?”于长清能辨别出它说的是真的,但他仍是一头雾水。 厉魂伸出鬼爪指向于长清腰间的镜子道:“那个东西,与阴间颇有渊源。” “你要它?”于长清蹙起眉头,连忙把镜子丢进储物戒指,并给镜子传念:“你先进去!” 厉魂深吸口气,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它开口道:“我不要,我拿那东西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我还会保密。” 于长清终于松了口气。 “我当上鬼将之后,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厉魂的脸上露出了向往和陶醉的表情,“之前那上品的养魂玉…还有么?或者别的什么养魂的东西。” 于长清换了一块养魂玉,点头道:“有。” 厉魂这次怎么说也是替他解了围,他也不是小气人,区区500信仰值,还是舍得的。 “有多少…?”厉魂瞬间激动了,它掏出一大把东西道:“我也不白要你的!这些都是我平时攒下来的,你可以挑一件来换。” 就在它掏出东西的瞬间,灵气化作的光华充斥着整个空间。 “咦…”镜子忽然传念给于长清道,“玄火石、金精、寒玉髓…这三个你差不多用得上,也不比养魂玉差。” 于长清沉吟片刻,要了镜子点名的三种东西,最后又指了指一个藤条似的东西,“我有两块,换这四个东西,怎么样?” “未免有些贪心了…”厉魂瞥了于长清一眼,又看了看他腰间的葫芦,“加上你身上的阴魂。” 于长清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它。 在此前他曾答应过那些阴魂,要在旱灾之后将它们超度,让它们重入轮回。 如果换了别人,他早就一口回绝了。 看着那群阴差和厉魂对这些阴魂的执念,于长清不由有些好奇道:“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厉魂微蹙了不并不存在的眉头道:“说来有些复杂…不过和你说说倒也无所谓,或许你在人间也可以留意下,如果发现什么,可以联系我,必有重谢。” 于长清点了点头,而后开始听它讲述阴间最近发生的事。 百鬼夜行…阴差拘魂一无所获…阴差下落不明…旱死鬼…收取阴魂… 于长清想了想也得不到答案,便对厉魂说道:“这些阴魂交给你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答应之后我便交给你。” “什么?” “让它们在旱灾之后再入轮回。” 厉魂先是一愣,然后拍了拍胸脯应承下来:“没问题。” 于长清见它答应的真切,便解了葫芦的封口,放出了里面的阴魂外加鳄妖的妖魂。 “啊——” 群鬼见了厉魂,先是大惊失色,而后开始到处乱窜。 于长清安抚道:“这位是阴间的鬼将,我已经与它说好,等旱灾之后让你们再入轮回,并且在阴间这段时间你们也不必受刑,如此…也好过憋在我的葫芦里。” 听他这么一说,群鬼们瞬间安静下来。 它们逐渐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于长清,最后鳄妖妖魂道:“谢过道长了!” 【信仰值+23】 【信仰值+21】 … 厉魂收完了鬼,笑道:“你这个道士,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不,我倒觉得我很正常。”于长清表情认真。 “明明是个道士,我第一次见你,你却与鬼为伍,甚至还帮着鬼说话,第二次见你,还是如此…” 似乎还真是这样。 于长清又把两块养魂玉给它,失笑道:“你不也是鬼么,怎么会觉得奇怪?” “也是哈。” 厉魂挠了挠头,同样把于长清要的东西给了他。 交易结束。 厉魂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它问于长清道:“可有传音玉?不然等到我下次见到你,又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于长清摇头:“没有。” 厉魂撇了撇嘴,抛出来和上次差不多的玉石来:“我之前说的事,你如果有消息可以联系我,其他的…打架也好,或者在阴间找人什么的,也可以联系我。” 倒是个厚道鬼啊。 于长清笑了一声,郑重的收起传音玉石。 ……… 厉魂销毁了一切痕迹后离开了。 它选择杀掉手底下的阴差,是因为它们也看到了于长清腰上的镜子。 早在厉魂还是阴差的时候,就听说鬼王丢了个宝贝这事儿就传开了,甚至细节无比,连铜镜的大小、花纹、气息都描述的一清二楚,其他阴差又如何不知? 厉魂刚开始是想私吞的,甚至下定决心不要后,还是犹豫了片刻。 但是,前有‘养魂玉’事件为鉴,它着实不敢了,万一被发现,那就是一个字——完蛋! 就算不私吞,拿了它又献给谁?厉雷?还是鬼王? 在局势还没有明了,甚至还没有公开对立,不管倾向谁都会得罪另一方,无论是鬼王,还是厉雷鬼将,都可以轻松打压揉捏它,所以这在它看来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甚至,两方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他不表态,反而会得到双方的拉拢。 这么一合计… 倒不如保住于长清,跟他处好关系。 时不时能得些好处,以此壮大自己的力量,甚至拿到了他手里的阴魂,这次行动更是先斩一功,因为‘工伤’损失的阴差,完全可以补回来。 厉雷和鬼王争位置?那可争去吧! 跟于长清搞好关系,那才是真滴香! ……… 等厉魂隐入地下之后,于长清也离开了。 等出去之后,他拿出了那面铜镜,然后又拿出从厉魂那里换来的藤条。 开始…缠它! 镜子:“???你在干什么?” 于长清呵呵笑道:“为了防止你被发现。” 从厉魂那里来的藤条不算什么宝贝,也就隐匿气息之用。 或许还能作为装饰?又或者说是情趣…咳… 把镜子捆成龟甲一般后,于长清重新把它挂回腰间。 “你这小牛鼻子!!”铜镜飞起来愤怒道,它似乎拿这个东西没办法。 “生什么气,我也是为我好。”于长清看着它。 “这东西影响我的视线…哈?你是说为你好???” “嗯,”于长清大方承认,“我自入世以来,一路无人指导,能解决的问题我都会尝试着自己解决。 如果有一天,我碰到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那时你还不在的话,我想我大概有可能永远都无法得到答案。 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尽可能留住你。” 过了许久,镜子才说道:“我虽然说话算数,但就一个月,最多一个月,不管你有没有问最后一个问题,我都会走。” 于长清看着它,点了点头:“你要回阴间…?算了,不要回答!” 镜子发出了无比张狂的笑声:“哈哈哈哈——” 第四十章 炼丹 仅此一个下午,于长清就经历了相当多的事。 先是采到天材地宝,然后又遇到阴差。 最后以与鬼将做了交易告终。 药草、妖皮、药筋、玄火石、寒玉髓、金精还有2200信仰值。 而于长清付出了1000信仰值的代价。 于长清驾云而起,平稳的飞行之余,还拿起了镜子问:“我从鬼将那里得到的东西,有没有你需要的?算了…当我没问。” “那些东西我看不上。”镜子笑道:“我发现你相当狡猾啊——问完问题说一句‘当我没问’,然后让我回答你?” 于长清本来是没想这么多的,他就是单纯的抱着‘你帮我,我也帮你’的心态,问一问镜子,结果听镜子一说,回头想想他这么说话似乎是有点绿茶的清香… “我没那个意思,”他笑了一声道,“你帮助过我,我就想着能不能回报你些什么。这些东西你看不上…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找。” 镜子则嗤笑道:“区区琴心修士!” 确实。 于长清当然能看出来这镜子的本体是个大佬,它想要什么东西,还用得着他帮忙? 回郢都小院的路上,一路无话。 到了小院,于长清就看到俞佩巳静坐在石桌前饮茶,见他回来了,俞佩巳报以恬淡一笑。 夕阳的残光打在她脸上,似乎不舍得离开如此佳人。 于长清快步走过去,替代了夕阳残光,轻轻的抱住了她。 彼此没有说话,温存了好一阵后,他坐倒在俞佩巳的对面。 俞佩巳则拿起茶壶给于长清倒了一杯,笑道:“说起来,自从道长辟谷之后,就没有这样一起静坐喝茶了呢。” 于长清一愣,默然笑了笑。 诚然,之前这么和俞佩巳相处,他不会觉得烦闷,甚至会觉得放松。 如今坐在这里,心态却全然变了。 他端起茶杯喝下一口,问俞佩巳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和楚王交涉?” 俞佩巳想了一阵,开口道:“再过些时日吧,我现在对楚国也不怎么了解,贸然过去,恐怕难占上风。” “正好。”于长清松了口气似的轻松笑了笑,“那这段时间我便教你修行,如何?” “好呀。”俞佩巳眨眨眼。 …… 回到房间。 于长清取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他在太微山上学过外丹术,在此之后,也见识过武道锻体丹的丹方。 现在,他准备尝试一下用无名荒山上的花、草炼丹。 “你这是在写丹方?”镜子不知什么时候跳了出来。 于长清没有抬头:“嗯,之前在那无名荒山里采的药草,我准备把它们炼制成丹药。” 镜子漂浮到半空,盯着他写的丹方看了良久:“啧…你还通外丹,想不到啊。” “略知一二罢了。” “确实,”镜子嗤笑道,“你若照着这方子炼,吃下去恐怕就会暴死。” 于长清闻言,手中挥舞的笔顿了顿。 灵血花、灵血草,光听这名字就能知道是增强气血的,而且镜子也说了它是这个功效。 照着他之前学过的外丹术,举一反三,添些壮气、补血的药材,与之相辅,可以起到增强药效的目的。 是哪里出了错么? “你就没想过,以你现在这个炼体程度,吃这种程度的…天材地宝,会不会承受不住?我看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于长清愕然,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这些本来是他该想到的,就好比之前拿到上品灵石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吸收不了。 像灵血草这种天材地宝,仅仅是把它从地里拔出,就会让一方水土失去灵气,迅速枯竭,其药力又哪里是他能承受的起的? 几遍清心咒念过,心也随之静了下来,于长清苦笑一声道:“是我太急了。” “虽然不知道你急什么,”大概是听到于长清语气有些低沉,镜子又说道,“但也不是用不了,我之前也说过,这东西正适合你现在用,并不是骗你。” 于长清目光灼灼的看着它,等待着下文。 “算了算了…看在你这一身资质的份上,”镜子笑了一声,“说起来你的运气也真好,正好也省去找材料了。之前你可知我为何要你拿一个看起来对你没用的寒玉髓?” 于长清摇了摇头,说了声“不知。”。 “本来我想着让你去找些其他东西来的,现在有了寒玉髓倒正好,你把它和灵血花再加些缓和药力的辅药,让…灵血丹化开的速度变慢,你慢慢吸收,总不至于暴血而亡。” 于长清沉默了一阵,才说:“谢谢镜子道友。” “嗯?”镜子似乎不解他声音变得低沉,“我都这么告诉你了,你还搁这犹豫啥?炼啊。” 于长清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只是再次感受到有一个靠谱的人在旁边指导,是多么的幸福。 但是这种话再三说出来,难免有矫情、博取同情的嫌疑,于长清选择三缄其口。 之前的丹方作废,于长清按着镜子说的,重新写了一张。 在得到了镜子的肯定之后,他出了小院。 此时天色已暗,幸而郢都是个楚国国都,街上的药铺还没有关门。 按着丹方买了些药材。 一切齐备。 于长清取一朵灵血花,和着寒玉髓还有买来的辅药捣碎,填入丹炉。 之后它驱使着葫芦喷出细小的火苗,开始烧丹。 炼制丹药相当讲究,不但对用药的准确性,还对火候有着严格的要求。什么效果的丹药,要用什么火,炼制过程不能丝毫马虎。 镜子一直在一旁围观,过了会儿它才啧啧称奇道:“举一反三,而且这操控灵力的程度,不错不错,很细啊!” 听到镜子说他细,于长清也就是淡然一笑,那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有人说彦祖(指读者)长得丑,彦祖应该露出的笑容一样】 而后镜子又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只是于长清初次尝试炼制这种丹药,不好分心,便没有搭理它。 夜色渐浓,皎洁而圆满的明月已经升至高天,它的清辉偷偷溜进半掩的窗,想看一眼于长清的脸。 时间又在一场名为‘吾孰与太微山于长清美’的较量中悄然流逝,最后圆月羞愧遁走。 黑暗之中,于长清眉间已然带上了几分疲惫之色。 第四十一章 你下流! 这次的炼丹比于长清想象中还要艰难。 配药、火候、灵气控制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续航却出了问题。 夜色悄然退去,房间里渐渐亮了起来。 于长清的脸色在微光之下显得有些苍白,这是因为灵气使用过度引起的透支。 但他却没有停止,这是进入状态的物我两忘,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 镜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动几下,而后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块灵石。 正当于长清快要山穷水尽之时,忽然感觉到有阵阵清凉灵气涌入他的体内。 他精神为之一阵,葫芦里的火苗也跟着窜了窜。 从他的身后传来虚幻的声音:“不要分心。” 于长清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继续专心控火炼丹。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终于,透过丹炉的孔洞,迸射出灼眼的红光,灵气氤氲翻腾,活跃了好一阵才收聚回丹炉。 丹成了。 于长清收回火焰,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从精神上传来的乏力感,几乎让他想要睡上一觉,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过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赶紧把丹药收好,防止灵气外泄。 灵血花炼成的丹药,呈红色,其外表隐隐放出妖冶红光,外散的带有丹香味的灵气,只是轻嗅,便让他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于长清这会儿就闻闻,不吃。 现在他不是最佳状态,保不齐又出什么问题,还是先调息后再说。 镜子悬浮在半空中看着他,啧了一声道:“第一次炼就成了,倒是省下了两朵花,留着以后也还能用。” 于长清快速把丹药装进专门的木盒里。 之前炼丹,在他体内即将穷尽之时,忽然涌入了阵阵精纯灵气,这屋里没其他人,不用想也是这个镜子。 他对着镜子长揖下去,恳切道:“多谢道友,不然这丹恐怕成不了。” 之前称呼它为‘镜子道友’,多少还有些玩笑意味,这一声‘道友’,于长清喊的情真意切。 镜子延迟了几息,才说:“你中间又没有出差错,就这样功亏一篑我只是觉得可惜,仅此而已。” 于长清觉得这样的镜子有些可爱,不禁露出了笑容。 镜子往后飘了飘,嘀咕道:“总感觉你笑得很猥琐…” “我倒觉得你很可爱。” 于长清终于笑出了声,好一会儿后,他才收聚心神,开始打坐调息。 灵气自天灵不断涌入身体,又在体内经脉周天游走壮大,直到归于丹田,至灵气充盈。 于长清的境界也在这次的调息中悄然突破至琴心二层。 这一过程,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一切就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境界提升所带来的提升是全面的,除了灵气上的进步,还能细微的感受到,自己离‘道’更近一步。 具体点便是,心境更自然平和,吸收天地灵气速度也随之变快。 这种感觉,甚至让于长清觉得修炼到了尽头,可能就像他在地球上听过的神话故事一样——身化天地,或者身合大道。 半晌后,调整到最佳状态后的于长清睁开了眼睛,他一把抓过镜子,重新挂到腰间,急急走出房门。 此时天色已然接近黄昏。 就是不知道是开始炼丹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甚至第四天。 这一点必须好好的问一下俞居士。 于是于长清推开了她的房门。 下一息,他“啪”的一声把门又合上,并以最快的速度把腰上的镜子取下丢进储物戒指。 做完这一切后,他重新回到俞佩巳的房间。 以他琴心修士的修为,即便是轻微的水流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看来他来的正是时候。 “道长…” 俞佩巳有些无奈又带有些哀求的声音从屏风之后传来。 “嗯?” 于长清眨了眨眼,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 屏风后有一浴桶,浴桶内装满了水,水面上铺了层花瓣,花瓣之下则有不让写的美景。 俞佩巳白皙的香肩浮在花瓣之上,两只胳膊已然紧紧护在身前,可惜…不让写的美景于长清未能见到。 “我先出去…” 这句话不是于长清说的,而是在他刚进来的门口传来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小小说的。 “吱”得一声门开了,“啪”得一声门又关上了。 这时房间内仅剩于长清俞佩巳两人。 她低垂下头,露出已经红得有些晶莹的耳朵:“道长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于长清促狭笑道:“自然是来助你修行。” 他虽然说的是‘修行’,但是俞佩巳听着他那笑声,也能猜到他说的不是那种正经修行。 “道长不正经…”她嗔了一句后,快速把头往埋进水里。 咕噜咕噜… 一阵气泡浮出水面。 于长清哈哈大笑,他伸手捧着俞佩巳的螓首出水,附耳过去:“贫道从来都不是正经人。” 俞佩巳脸红红的喃道:“道长…我还没有准备好…” 于长清低头吻了下去,唇舌辗转一阵,直到俞佩巳有些喘不过气,两人的唇瓣才分开。 房间内充斥着暧昧的氛围,与渗入窗纸的斜晖交融,让人心神荡漾。 “你洗好了告诉我。”于长清摸了摸她有些发烫的脸,淡笑着离开了房间。 他不是急色之人,姑且先盖个章。 出去之后,小小在一旁惊讶道:“这么快?” 于长清虽然没必要解释,但仍然被这句话气得破功,他狠狠地瞪了小小一眼,然后兀自走向院内石椅上坐倒。 ‘以后就算炼出了好丹也没你的份了!’ 他得出了结论。 不一会儿,穿戴整齐的俞佩巳打开了门,脸红红的朝着于长清喊了一声:“道长。” 于长清连忙进去。 ………… 直到天色变黑,于长清终于走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镜子从储物戒指里跳了出来:“小姑娘资质一般啊。” 于长清只道:“我会再想办法。” 俞佩巳在修炼上的天赋,远远不如于长清还有之前的采苓,和聪明与否无关,只是体质问题。 但也不是完全无法修炼。 折腾了好大一阵后,她勉强凝聚出了一丝灵气。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镜子说道,“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寻仙,奈何‘资质不足’四字,便是大能也难以改变。那姑娘虽然能修炼,但终究成就有限。” 于长清笑了笑,他没有灰心。 大能不行不代表他不行,而且于长清也不是非要让俞佩巳变得有多强,而是想让她的寿元长一点。 这一点,靠其他手段也能做到。 如果运气足够好,系统商城也可以刷出增加寿元的东西。 “办法总比困难多。”他道。 镜子道:“也是,说不定呢,凡事无绝对。” 于长清点了点头,然后盘膝坐倒在床上,他从戒指里拿出之前炼成的丹药,准备服用炼化。 在此之前,他已经交代好了。 因为添加了延缓药力的辅料,这一次,于长清做好了要炼化几天几夜的准备。 “我劝你先准备好药浴,脱光了坐到里面炼化丹药,这样效果会更好。”镜子忽然提醒道。 于长清虽然疑惑这么做的目的,但还是照做了。 他将一个木桶装满了水,然后按照镜子教的法子,将药草碾碎成粉末、汁液倒入水中,搅匀,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瞥了镜子一眼。 镜子似乎也明白了于长清的意思,它大怒道:“你当我稀得看你脱衣服???” 说完,它就备了过去。 于长清乐不可支的褪去了身上衣物,把自己泡进了药液之中。 “嘶——” 第一次的体验还算不错,于长清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打开木盒,馥郁的药香味儿扑鼻。 他把丹药往嘴里一丢,然后开始在体内运转真气。 丹药进入于长清体内的那一刻,甚至还未化开,便让他觉得五内俱焚。 疼,是真的疼。 于长清强忍住来自身体内的灼热,用真气包裹着丹药,缓慢化开。 只是化开一点,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剧烈的疼痛感。 于长清终于领会到武道一途是有多痛苦了,不是它有多难,而是它每一次的提升,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或许真如镜子所言,如果不添加缓和药力的辅料,这样暴烈的药力恐怕会在一瞬间让他爆体而亡。 缓和之后,虽然没有让他爆体,但药力依然在他的身体的每一处蔓延,直到血管破裂、血液渗出皮肤、皮肤开始龟裂… 与此同时,药液也开始生效,沁凉的药液滋润、浸入、修补着于长清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体内如被焚烧般灼痛,体表浸泡在沁凉的药液中却是爽到不行。 血管破裂、缓慢修复…皮肤龟裂、缓慢修复… 处在冰·火两重天、欲·仙欲·死的于长清,逐渐适应这种痛苦。 沉静下来后,他一边运转真气,一边内视自己身体情况。 这种痛苦所带来的,是更为强韧的血管、肉体、表皮。 甚至,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变得粘稠,但又在体内充满活力的奔涌着,于长清继续炼化丹药。 …… 痛并快乐着…周而复始… ……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于长清体内的丹药完全炼化,他长出一口气后,缓缓睁眼。 “啧…”铜镜似乎一直在观察着他炼化丹药,在他醒来之后,它就飘过来打量着于长清,“看来炼化的还算顺利。” “嗯,”于长清满意的点了点头,“多谢道友,我现在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以前强了数倍。” “那是自然,这可是算提前给你…算了,现在跟你说,你也理解不了。”镜子说了一半忽然打住。 于长清无奈的笑了笑。 话说到一半最是磨人,偏偏他还拿这镜子没办法。 醒转过来的于长清打量着浴桶,啧啧称奇。 原本装着药液的的浴桶,水已经少了大半,剩下的是血与水融合的半凝固体。 于长清从桶里跳了出来,一个净身术,体表的污秽尽数被排开,露出比之前更为光洁、白净、强健的肉体。 “你下流!” 镜子在延迟几秒之后,忽然转了过去,“赶紧衣服穿好,别在我面前晃荡!” 于长清哑然失笑,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脸色骤然大变。 这镜子的反应… 该不会本体是女的吧…!? 第四十二章 来迟了(三) 白天修炼武道,偶尔陪俞佩巳出去逛逛。晚上则教导俞佩巳修行,为其解惑。 等她入定,便静心画符、炼丹。 就这样,时间到了于长清用过灵血丹后的第五天。 他的武道境界在吃过灵血丹后得到了突分猛进的进展,直接到了炼体境九层,已臻圆满。 下一步便是易筋境。 而在这几天的修炼中,于长清主要解决磕丹留下的后遗症,丹毒好化解,主要是磕丹带来战斗力虚浮问题,需要高强度的训练来匹配暴涨的境界。 这几日里,于长清炼体九层的武道境界,已然得到了稳固,一方面是丹好,一方面则是他修行勤勉。 在稳固了之后,他便开始琢磨之后的易筋境。 武道修士和仙道修士不同,在突破大境界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契机和感悟。 但是,也同样需要理解‘境界的特质’。 譬如炼体,炼体就是炼体,全方面提升肉体强度。 而易筋境,于长清只知道这个阶段筋脉的强度将会得到提升,但迟迟领会不到特质。 当他和镜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镜子疑惑问他:“为何不问我?依你的悟性,我只要点拨一句,你立刻就能理解。” 于长清忽有明悟道:“我想自己试试。” 镜子嗤笑一声道:“舍不得我走?” “是,”于长清大方承认道,“但我刚才又悟出了一点,若是连境界突破都要依赖于你,一个月后你走了,我又该怎么办?你也说我悟性好,试试又何妨。” 镜子似乎无语道:“但你现在做的就是无用功啊。” 于长清语塞。 炼体圆满,他现在已经达到凡人肉体的顶点,不突破的话再怎么锻炼,肉体强度也不会再得到增加,最多也就是增加些熟练度罢了。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停止锻炼,闷声道:“我出去转转!” 玄道大会即将开启,此时郢都汇聚了不少修士,于长清打算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武道修士。 和俞佩巳交代一声后,他便离开了小院,来到街上,开始漫无目的的走。 …… 晚来几天的竹坡终于到了郢都。 安置修士的场所。 他本来想见一见各宗门的修士,坐而论道顺便吹一吹自己在虞镇的经历,结果就遇到了同门的师姐月迟。 竹坡恭敬行礼道:“月迟师姐也来了这里?” 月迟点头:“之前离开那个小镇之后,我本打算回宗门的,结果宗门传音让我来此玄道大会,不过不是来参会的,算是此次大会的监赛之一吧。” 竹坡面露敬佩之色,两人出自同门,岁数也相差不到两手之数,但月迟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修真界的前辈,甚至已经开始担任宗门中老一辈的角色了。 月迟又问:“之前没想到会是今天的结果,有些细节还来不及问,你之前遇到的那个奇修士,是不是也是来郢都参会的?” “我当时忽然有所感悟得以突破,耗了些时日,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便已经走了,”竹坡面露惋惜之色,稍后又奇道:“师姐对他感兴趣?” 月迟颔首:“凤初修士,擅长制符,又一剑斩了你都应付不了的僵尸,如果可以,我自然也想见识一番。” 被说不如凤初修士,竹坡不以为忤,反而脸上颇露自豪,他自言自语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再见到那位道友。”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先是拍了拍头,又面露敬色道:“我见师姐境界比之在虞镇时又强了几分,难道是境界突破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月迟想起了那天遇到于长清的情景,不禁莞尔:“不止你遇上了奇人,我在路上也碰到了一个颇有意思的琴心修士,因为他得了些感悟,境界也因此突破。” 竹坡贺道:“恭喜师姐。” 月迟笑而不语,她心里在想于长清。 那天她初来郢都又见了一面,这接着好几天都没有想起来,经竹坡一提醒,她又忽然想起来了。 这便是缘。 于是她手起一卦,得出结果后,欣然起行。 ◇ 于长清往郢都中间的祭坛走去。 他用过观气术,整个城,属那里的灵气最为浓郁。 约莫一刻钟后。 “道友,没想到这么有缘,又在这里碰到了你。” 于长清移过视线,那次在随阴县见过的女修士正含笑看着他。 仙姿娉婷,巧笑倩兮。 但他实在也搞不懂,这个女修士为什么总说他俩有缘? 但最起码的礼节还是要讲的,于长清拱了拱手,回了声:“道友,这么巧。” 月迟眉眼带笑:“道友也觉得很巧?” ? 于长清只是客套一句。 这下该怎么聊? 气氛逐渐变得尴尬,月迟忽然走向他,似乎有和他并肩而行的意思。 于长清稍稍退了半步:“道友?” “道友在找什么东西?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上一二,”月迟不以为意道,“就当是之前占过道友便宜的补偿了。” “…” 之前那事,于长清根本没放在心里,听到月迟又提起,说得还情真意切,看样子是真的想帮他,而且还有一丝【你不让我报恩我就一直缠着你】的意思。 于是他说道:“近日玄道大会即将开启,聚在这里的修士不少,我便想着出来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参会的武道修士。” “嗯?”月迟眨眨眼,“我是玄道大会的监赛之一,不如道友随我去看看?我可以帮你查一下。” 于长清想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郢都不愧为楚国国都,其繁华程度远超于长清想象。 街道虽宽阔,但行人摩肩接踵,却是把人行道占得满满当当的。 由是这一路上,于长清也难免和月迟发生些一些接触。 他无心为此,便有些尴尬的道歉。 月迟倒不以为意,反而和他攀谈起来:“道友不是修道的么,怎么忽然要找武道修士?” 于长清避开迎面走来的行人:“我还兼修武道,正好遇到疑惑,想要观摩一下其他武道修士,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咦…还真是这样,炼体圆满?” 月迟奇道:“不过也是,道友行事,倒也像是武道修士能做出来的。” 于长清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看的杂书比较多,武道典籍也曾看过,”月迟又道:“道友遇到什么疑惑,不妨说来,我或许可以解答。” 于长清疑惑的看着她:“就如道修入了腾云境,金丹初成,可腾云驾雾。武道入了易筋境,又有何特质?” “嗯?…道友修武道,竟然不知道这个?” 虽然知道她没别的意思,但是这么一说,于长清还是有些尴尬,他自我调侃道:“我是修真界丈育。” “丈育?何意也?” “文盲。” 月迟品味了一阵,终于明白于长清说的‘丈育’是哪两个字,而后噗嗤笑出了声。 似乎又觉得不太合礼,她赶紧收了面孔,给于长清解释道:“易筋,易者,改也。易筋境的显著特点便是武者改用‘筋’代替‘肉’发力,随着境界提升,筋越来越强韧,力量也越来越强。” 于长清还没有来得及道谢,就听镜子不满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第四十三章 突破 镜子忽然炸了,于长清当场懵圈。 一旁的月迟也没注意到于长清变得僵硬的表情,自顾说道:“道友就是为了知道这些?” 镜子又怒道:“回答我,你个小牛鼻子!” “是,”于长清伸手按住镜子:“自己摸索入门,连这些基础知识也不懂,倒是让道友看笑话了。” “不,我反而惊讶于道友悟性,”月迟笑了笑:“道友还有什么疑问?尽可问我。” 于长清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两三息之后,镜子果然又奓毛了,它虽然没再给于长清传念,但是看它躁动不安的样子,似乎一个忍不住就跳起来砸于长清似的。 他连忙把镜子抓在手里,生怕让人发现异样。 “哦…”月迟也注意到了于长清的举动,她看着于长清手里抓的镜子,不禁好奇道,“道友为何要把一面镜子绑成这样?” 于长清失笑道:“我这是怕它跑了。” 不得不说,于长清的手法相当之好。 不但绑的十分严实,而且格外对称,就像…占卜时用的龟甲。 月迟端详了好一阵也无法勘破,她似乎困惑的自言自语道:“明明很普通啊…” 镜子又炸了:“???你撒手!我要跳起来打她!一个小小的腾云修士,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撒手!” 镜子开始挣扎,于长清自然不敢撒手,此地鱼龙混杂,他害怕镜子暴露,被别人盯上。 “虽然普通,但却是我珍视之物。” 月迟颔首道:“原来如此。” 于长清寻思着继续和这个女修士聊下去,说不定一会儿镜子真要被气跑了,便生了去意:“我已得到了答案,就不劳烦道友了,有缘再见吧。” 说完之后,镜子似乎也消停了。 月迟侧目看他。 于长清停住身形,朝着月迟拱了拱手:“道友为我解惑,由衷感谢。” “道友请留步。”月迟忽然叫住他。 于长清收回要转身的动作,疑惑问道:“道友还有什么事吗?” 月迟道:“两日后的玄道大会,道友参加么?” 于长清摇了摇头:“我只是顺路过来,并没有参会的意思。” “如此…”月迟看上去有些惋惜,她想了想,又说道,“各方修士因玄道大会云集,道友即便不参加,观摩一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道友悟性非凡,若是见武者战斗,说不定也能有所感悟。” 于长清心思微动,便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了。 两人分道而去。 …… 于长清得到了答案,自然也不用在外边逗留了,不多时,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女修士和他说了易筋的本质,于长清也没有即刻尝试,而是把沉默了一路的镜子拿在手里。 其实他心里有些惴惴,生怕因为那个女修士的无心之言,让镜子一气之下走了。 就这样一人一镜对视许久。 “你看什么?”沉默了一路的镜子终于说话了,“之前你不是挺着急的嘛?那个女修士给你解完惑你怎么反倒不急了?” 于长清只是笑:“怕你一气之下就这么走了。” “嗯?”镜子哼了一声道,“那你为什么不问我?” 于长清低声道:“舍不得…” “???”镜子有些懵然道,“舍不得啥?” 于长清没回答。 镜子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才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去修炼吧,我暂时不会走。” 于长清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把镜子收好,走出了自己的房门。 开始准备突破易筋境。 易筋,那个女修士给他的解释是:以筋发力。 听起来很容易理解,但是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筋,就是韧带。用韧带发力…于长清闻所未闻,他连续击出数拳,依然没能勘破其中技巧。 镜子在一旁看得似乎很开心,过一会儿,它看不下去似的提醒道:“骨带动筋用肉发力,而不是单纯的用肉,也不是单纯的用筋,随着境界突破,筋会变得愈发坚韧,联动起来,所产生的破坏力就愈强。” 它的语气中透着些幸灾乐祸,还有几分傲然。 于长清停下动作,奇怪的看了它一眼。 平时镜子都是想套路他,一副想让他赶紧问完问题它好走人的样子。 这下子直接出声提醒,反倒让于长清觉得有些意外。 镜子的声音再次传出:“哼,我只是看你可怜。” 于长清不禁笑出了声。 敢情今天碰到那个女修士,还产生了催化的效果。 他连忙按照镜子说的,闭目内视身体内骨、筋、肉,去寻找三者联动的微妙平衡。 半晌之后于长清睁开眼睛,一拳砸出,带出筋骨肉之间噼里啪啦的爆音。 空气似乎也受到了挤压,发出让人牙酸的破空之音。 骨牵动筋,筋牵动肉,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发力方式,所产生的威力也远胜之前数倍。 成功了! 于长清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哼,易筋境,不过如… “嘶…” 还未来得及收拳,他又忽觉自己出拳的那条胳膊连带着半边身子,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不只是单纯的痛,而且又酸又胀。 这种酸爽让他梦回初高中一百米蛙跳的第二天。 很久没体会过这种折磨的于长清戴上了痛苦面具。 “哈哈哈哈哈哈!”镜子看着于长清的惨状,笑得很大声。 于长清没好气的看了它一眼,而后运转真气在筋脉之间流转,暖洋洋的气流经行伤处,拉伤逐渐愈合。 只可惜没有专门的药浴,不然不但能治拉伤,而且还能滋润筋脉壮大。 等半边身体的筋脉好了差不多,又是周而复始的修炼。 浑身筋脉也在这种循环之下,逐渐变得坚韧。 太阳升至高空,又潜入西山之下。 时间悄然来到了第二天。 于长清在适应了这种发力方式之后,武道境界成功踏入易筋境一层。 即便是镜子这种存在,也忍不住赞叹道:“你资质不错,悟性也上佳,最可贵的是你在修行之上也曾不懈怠过。” 在服用灵血丹之后,于长清就没有入过定,这几天大多数时间都耗在武道修炼上,而且是那种不要命的修炼方式,一直干到体内真气亏空、肉体承受不住。 镜子全都看在眼里。 于长清被它一夸,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还是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也没这么快。” 一开始他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修行武道,结果就进展神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的武道境界几乎赶上他之前十年的仙道进展了。 回想复盘,首先他的努力自然不能否定,但要说最大的功臣,果然还是因为那颗丹吧。 “哼,你夸我也没有用,”镜子冷笑道,“以后没那种好事了。” 于长清微微一笑,闭目内视身体。 武道抵达易筋境之后,真气的量并没有变多,只是筋变得愈发坚韧,这也意味着它能承受更多的真气。 真气运转几个周天之后,于长清睁开眼睛。 “吱——” 门被轻轻的打开,俞佩巳正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轻唤一声:“道长。” 于长清眨眨眼,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拉到床边,开始上·下其手。 直到衣服被揉得乱七八糟,俞佩巳才脸红红的制止住他的魔爪。 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碎发,声音轻柔道:“道长,明天玄道大会…” 第四十四章 奇怪的困龙出现了 “嗯?”于长清收回作怪的手,“玄道大会怎么了?你想去看看?” 俞佩巳端坐,认真道:“我刚听到传言,说是因为修士都到齐了,要提前开,就在明天。” 于长清摩挲下巴,看着俞佩巳的眼睛,像是在读她眼神里流露的意思,一字一句道:“你想在明天去找楚王商谈,有众多修士在,他们不敢出尔反尔?” 俞佩巳笑了笑:“道长果然知我心。” 于长清却摇了摇头:“我还未下山的时候,我师傅就告诉我,修仙之人性情寡淡不喜欢过问人世之事,那些修士恐怕不会管。” “至少也能让楚王顾忌下颜面。” “倒也是。” 俞佩巳道:“所以我打算明天去参观下玄道大会。” 于长清笑道:“正好我也要观摩修士同台较技,我陪你一起去。” 俞佩巳把身子往于长清怀里靠了靠,语气慵懒道:“还记得当时我问道长来楚国的目的。” 于长清搂紧她,自然而然的重复了当时说过的话:“非要说的话,就是布道了。” “嗯。”俞佩巳鼻音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于长清不解道:“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 “只是忽然想起来了。”俞佩巳闭着眼睛,表情看起来格外放松。 一连数日拼命修炼,于长清也没怎么和她你侬我侬,说完了正事,自然该到下一项正事了! 如今佳人在怀… “zzz…” “……” 在怀…睡着了… 于长清正心猿意马之际,忽然听到一阵轻微且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瞪大眼睛看着俞佩巳变得可爱的睡颜,刚攀上山峰的手,不知道该动不该动。 俞佩巳似乎被弄醒了,她睫毛轻动,终究没睁开眼睛。 这到底是有多困啊! 醒着的她和半睡半醒的她,完全是两个人。现在这幅模样,应该才是她最真实的性格吧。 于长清觉得可怜又觉得有些好笑,动作轻柔的把她抱到了床上,盖好毯子。 俞佩巳似乎醒了,她手抓住了将要离开的衣角。 过了一会儿,她又懒懒说道:“道长…像上次那样,抱着我睡觉吧…” 半睡半醒的语气有一种撒娇的意味,于长清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好。”他道。 于长清已然不需要睡眠,事实上俞佩巳也可以用打坐来代替睡眠的。 但是打坐,又岂能看到身旁人儿可爱的睡相。 他没由来的想到之前的占卜结果。 困龙… 想困觉的龙,这算不算是困龙?? 于长清差点笑出了声。 就这样什么也没干,他就静静看着俞佩巳睡觉,心也跟着静了不少。 镜子忽然传念:“…难得看到你不修行。” 于长清道:“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我之前大概是考虑的太多了,现在想明白了,修行也没那么着急了。” “啧,是因为那个女人?”镜子似乎嘲讽道,“我当你是自律才努力修行,因此高看了你几分,没想到是因为女人啊。” “有何不可?” 镜子不屑道:“情啊爱啊什么的,最是无趣,最是滋生心魔,最是损耗心智,我劝你赶紧戒了。” 于长清笑而不语。 这种话,他在小说里看过太多太多了,多半是没有谈过感情的人才会说出来的。 “对了,你那相好的未必是资质不佳,恐怕是记挂太多,心思不在修道上,修为自然难有寸进。” 于长清听了本是想嗤之以鼻的,但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的确是有这种可能的。 凡人修炼伊始,他见了三回——一次是他自己,一次是采苓,还有一次是俞佩巳。 相较于前者当时的身份、处境、心态,俞佩巳确实承受了太多的东西。 那俞佩巳为何要听他的,选择修炼呢?答案很简单,就是于长清啊。 不抗拒,不一定代表热爱。 好比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又好比家长让孩子写作业,孩子是热爱写作业还是怕挨打? 于长清忽然有所明悟。 …… 这一觉俞佩巳睡了极长时间。 大概从头一天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凌晨。 当她醒来的时候,于长清正撑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只一瞬间,她的脸就红了。 淡粉肌肤沐浴着透过窗户的月亮清辉,隐隐还发着光。 于长清没忍住,低头吻了下去。 良久之后,四唇分开。 “道长…” 俞佩巳发出低声的呢喃,而后继续递上柔嫩的唇瓣。 接下来是一串和谐的省略号。 …困…龙…得…水… 一个多时辰后,天色微亮。 俞佩巳瘫在于长清的怀里,她脸上红晕未消,气息还有些紊乱。 于长清还欲()。 俞佩巳却提前翻了个白(), 她没好气道:“我记得初次见到道长,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吧?” ??? 于长清瞪大眼睛。 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个? 他连忙解释道:“当时询问路人无果,恰好见到有家店还开着门呢,便寻思着进去问问。” “但是道长为什么这么熟练,”俞佩巳指了指自己的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也好,还有…也好,都不似…” 于长清眨眨眼:“贫道在今天之前,还是童子。” “嗯——” 俞佩巳似乎满意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于长清哭笑不得的又给她叫醒:“你都(),已经不能算是困龙了,睡了一宿了都。” “……”俞佩巳细细品味其中奥秘,脸又红了个透,不由嗔道:“道长是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好啦,该醒了,今天你还要去商谈国事。” “刚刚累了,再让我睡会儿…” 才又闭眼没多久,俞佩巳忽然清醒。 她有些害羞的、在于长清欣慰且欣赏的眼神中,穿上少了一件的衣物,而后声音轻柔:“我来服侍道长沐浴。” “嗯?”于长清本来想说他不需要沐浴,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啊!” 第四十五章 旱魃踪迹 暗香浮动,柔情蜜意,直至清晨。 当俞佩巳换了身装束从房间走出来时,于长清才忽然觉得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明明凌晨还叫得像黄鹂一样婉转动听,模样也和小女儿没什么区别。 此刻,她一袭紫绸长裙,贵气尽显,发髻挽得整齐,面色沉静,隐隐有威严之像。 这哪里是尚了公主,分明就是尚了女王! 于长清附耳过去,调笑道:“下次穿这个。” 俞佩巳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不觉霞飞双颊,美目瞪了他一眼,风情流转:“当时见道长也不知道长这般没正形!” 于长清打了个哈哈,把手伸了出来:“走吧。” 俞佩巳唇角勾起,她没有丝毫犹豫,把手放到了于长清的手里。 今天的郢都,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人们行进的方向也都只有一个,就是城中间的祭坛。 两人坐在云团之上,携手俯瞰不远的下方,隐隐还能听到人们的惊呼声。 于长清理解不了这种和追星一般的狂热,反倒是俞佩巳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路人的反应。 那模样还真有几分皇帝出巡,视察民间疾苦的意味。 于长清眨眨眼:“女王陛下,有什么感触?” “嗯?”俞佩巳琢磨了一下这个称呼,意味难明的笑了声,“楚王聪明,楚人愚昧。我父王禁百姓接近修士以稳固政权,楚王不禁百姓接近修士,为的也是稳固政权。同样的目的,截然不同的手段,其格局,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于长清的前生的印象里,就曾有过用宗教统治百姓的政权,也曾有过灭宗教的政权,如今想来,倒也有几分共通之处。 他笑了笑:“听起来,你似乎对你父王的做法很不满。” “我若是笃信父王的话,那天便不会上前和道长搭话了,”俞佩巳看了一眼于长清,“一番接触后,才知道人们眼中的仙人,也并非都是超凡出尘,就如道长…” “嗯?” 反正底下的人也看不清他的动作,于长清开始动手动脚。 “色胚…”俞佩巳白了他一眼,“底下的人若是知道,他们所崇拜的仙人这般没正经,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 如此正经掺着不正经聊着,两人在汹涌的人潮之上迅速漂流,时候不大,便到了目的地。 这时他才知道,之前在路上见的人流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次玄道大会之盛,远超于长清之想象。 他施展望气之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不在少数,凤初有之,琴心有之,甚至还能感受到有几个腾云修士。 “道友。” 远处传来传音,于长清下意识望过去。 那位‘有缘’道友正在高台之上,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于长清遥遥回了一礼。 “这里有道长相熟的修士?” 俞佩巳刚问出口,就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张脸瞬间积满阴云。 那个算卦很准的女修士。 她切齿道:“阴魂不散…” 于长清哑然失笑道,他不知道为什么俞佩巳对那个女修士戒心那么大。 不过他行的正坐的端,心里没鬼,也无需解释什么。 …… 午时,郢都祭坛。 台上,衣着华贵,头戴冠冕的楚王,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缓缓走向台前。 “这么年轻?” 于长清啧啧称奇道。 “这个楚王在位已然百年,”俞佩巳同样看向楚王,眉头轻蹙道,“听说太子都熬死了几个。” “难怪…” 于长清用望气之术看过去,发现他竟然还有修为在身,而且已然踏入了琴心境。 不光是楚王,连他身边簇拥着的一群人,也尽皆有修为在身,最强者有琴心后期,最弱也是琴心前期。 恐怕还不是所有家底。 当他在观察楚王时,楚王也有意无意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看。 楚王朝四周拱了拱手,朗声道:“在下楚国国王芈兴楚,幸会远道而来的仙人,谨此代表楚国上下,欢迎各位参与此次玄道大会。” “此外,还要感谢问剑峰剑十三、五行门火燚、乾坤宗月迟…十位仙长,担任此次玄道大会的见证者及监赛。” 于长清一边玩弄着俞佩巳的小手,一边略显无趣的看着下方。 也就听到乾坤宗的名字,他才提了些兴致。 记得没错的话,当时在虞镇遇到的竹坡就是这个宗门的。 说起来,竹坡应该也在那群修士之中。 这人姑且也算是他的忠实信徒,有机会还是要见上一面。 “咦?”自从今天凌晨就一直没说过话的镜子,忽然惊奇了一声。 于长清忍不住问:“怎么了?” “只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而已。” “这里有你认识的人么?” “呵…区区腾云修士,我说的是宗门。”镜子解释一句,随后似乎反应过来,怪叫道,“啊——出家人不守正持重,不要和我说话!” 淦… 于长清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敢情他和俞佩巳干的好事,全被这面镜子听去了。 他没好气道:“你连储物空间都可以随意出入,没理由不能封闭五感吧?你说我不守正持重,你还不是偷听?到底谁更恶劣啊!” “你你你…你小牛鼻子…” 镜子气急败坏,终于忍不住从于长清腰间飞起,照着于长清的头“梆梆”砸了几下。 俞佩巳也被这奇异的场面吸引去了目光,她似乎惊讶的微张小口:“道长…你在做什么啊?” “哦…没事。”于长清不着痕迹的把镜子按死。 镜子怒道:“你给我撒开,我要敲你,我要敲你!!!” 于长清按得更紧了,他无奈传念道:“不要乱动!” 在一人一镜的对抗中,楚王已经宣布了赛制、赛程以及奖励。 于长清本就没打算参与,对这些自然也不感兴趣。 他只知道,楚王此时话音落了,应是已经说完了。 谁料楚王忽然朝着四方又一拱手,而后一揖而下,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而且身上还有修为。 竟然在这种场面弯下了腰。 于长清微微眯眼道:“之前我一听玄道大会,就在想,一个凡人国度为什么会花这种代价办玄道大会,这会儿差不多要说正事了。” 俞佩巳先是看了看于长清,美目眨眨,又看向楚王。 只听楚王语气恳切道:“诸位仙人,小王有一事相求。” 看到楚王做如此姿态,何况还有‘来都来了’的加成,在场的修士倒也没什么不满,只是把视线聚在楚王身上,等着他说事。 有一老者抚须笑道:“楚王不妨说说。” 楚王点了点头,严肃道:“今岁诡异大旱,赤地千里,小王不忍民生凋敝,便派人四处挖沟挖渠挖井以待天降甘霖,结果竟偶然得知,在郢都西南五千里处竟然出现了旱魃!小王几次镇压不成,故而办此玄道大会,名为同台较技,互相印证,实则为此,还望诸位仙人原谅小王隐瞒不说。” 话音一落,众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倒不是他们不想管人间事。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而是这种怪物,根本就是寻常修士能应付。 在座的也都清楚,故而谁也没有出声。 一时沉默。 片刻之后,一琴心修士从座中站起:“正道修士,自然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在下虽修为低微,但也愿助一臂之力。” “哈哈哈哈哈——” 镜子忽然发笑,乐不可支道:“一个个一边说着大道无情不问世事,一边又喜欢自诩正道,有人抬着他们不上也得上了。” 于长清挠了挠头:“你在听?” “小牛鼻子闭嘴!” 第四十六章 丈育 楚王提了旱魃踪迹,意思就非常明显了,他想借参与此次玄道大会的修士之手,斩杀造成千里赤地的旱魃。 “这波啊,是楚王把那些修士们给算计了。” 于长清饶有兴致的看向祭坛高台。 本来在楚王发完言之后,空气一度沉默。但有一个‘托’仗义执言之后,事态似乎又变得微妙起来了。 这妥妥的就是一场道德绑架,是为了‘民生’,寻求‘正道’来‘斩妖除魔’。 俞佩巳若有所思道:“旱魃…真的有那么可怕吗?自楚地西南到大夏国都,其路程超过万里,竟能影响如此之远…” 于长清稍稍措了措辞道:“之前在虞镇的那头僵尸,还记得不?那玩意儿进化到最后,便会成为旱魃,就像修士修行到尽头成为仙人一样。” “意思是很难解决?” 于长清摇了摇头:“何止是难,真要是旱魃,这些人过去怕是都只能送人头。” 俞佩巳眉头轻蹙,眼中似有忧虑之色。 镜子忽然插嘴:“丈育。” “哈?你不要告诉我旱魃其实很弱。” 镜子鄙夷道:“谁告诉你修士修到尽头是仙人的?” “我…” 于长清甚至都忘了这个镜子有延迟了:“仙不仙人什么的不重要,现在说的关键点是旱魃。” 镜子:“旱魃不弱,即便在远古时代,也是为祸一方的邪魔。” 镜子:“丈育急了?” 这个延迟让于长清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他彻底败下阵来。 还有…抓着一个丈育不放,这记仇记的,到底是谁急了啊! 不过于长清为人大度,不打算和镜子一般计较,他继续看向祭坛高台。 情况似乎和镜子说的有些出入,至少这好大一会儿,再没有人出来附和那位‘托’修士。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只见‘有缘’道友忽地从座中起身,她先是看向于长清,而后正色道:“那位道友说的没错,我辈正道,岂能坐视邪魔霍乱人间不管?我已向宗门传音,此次除魔,我宗愿助一臂之力。” 俞佩巳盯了她好一阵,忽然又看向于长清,幽幽道:“我怎么感觉这个女人,总是往我们这边看呢?” 于长清也是一脸懵啊,他回看俞佩巳一眼,无辜的摊了摊手。 俞佩巳眯了眯眼,也没再提。 ‘有缘’道友的话音落了没多久,与她同席的几个修士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暗地里通了口信。 没过多久,他们也站了出来:“月迟仙子既然说了,那我等也会联系宗门,助力除此旱魃。” 在场的几个大佬都表态了,来参会的修士们也都纷纷站出来表态。 月迟…? 于长清倒是不惊讶她会站出来,早在随阴县时,他便能看出这个女修士一身正气。 之前那个‘托’出来说话,也只是抛了块砖,月迟发声,算是引出了玉,她一表态,才真正改变了风口。 镜子忽然愉悦的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这么多年过去,天下玄门胆子却变小了不少。” 于长清还想着月迟和乾坤宗的事儿呢,忽然听镜子说,下意识道:“他们这不都站出来了么?” 镜子哼了一声,又道:“你懂个屁,若是那个女修士不提宗门,这群人或许屁都不会放。” “旱魃虽强,但那些传承久远的宗门未必没有办法。再者镇压旱魃这样的邪魔,算得上是大功德,那女修士未必有争气运的想法,但却点醒了其他修士。” “话说回来,你小子看样子似乎师承也不差,不但会天罡法这种高深道法,符箓丹道甚至医道阵法你都有涉猎,怎么就一幅修真界丈育模样?什么都不懂?” 于长清握着镜子,一言不发。 “算了…”镜子叹了一口。 …… 各宗门修士出来表态,楚王终于松了一口气,眉目间的忧虑似乎也随之消退了,连声称谢不提。 俞佩巳忽然拉了拉于长清的道袍,轻唤一声:“道长。” 于长清笑了一声,而后驾云从天而降。 这个出场方式,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俞佩巳却毫不怯场。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台前,先是拱手以礼,不卑不亢道:“大夏使者,奉夏王之命,特来拜谒楚王,顺便感谢诸位仙长愿为凡人除去旱魃之害。” 两个凡人国度的事儿啊。 旁边观望的修士一听就没了兴致,忙着自顾自的讨论起了旱魃之事。 “大夏使者?”楚王瞬间换上了一幅平易近人的笑脸,“夏王是有何事要你传与本王?” “是为议和。”俞佩巳直奔主题道。 楚王颔首道:“割地一郡可议和也。” 如此狮子大开口,俞佩巳也没有动怒,她面色沉静道:“我若拒绝,大王难道要不顾民生,继续开战么?” “如此,也只有…” 话还没说完,楚王意识到什么似的,忽然打住。 “割地之事,我无法接受,”俞佩巳面带微笑道:“刚才听闻楚王一番言论,也知楚王心怀苍生,如今大旱旷久,民生衰败,短期内若是再动刀兵恐怕民众更是难以负荷。不若楚与大夏休战三年,先与民修养生息如何?” 楚王一开始还有些轻视她的性别,但听完她一连串的发言,顿时变得重视起来。 若是修士们不感兴趣还好,关键之前率先站出来的月迟正饶有兴致的看向这里。 乾坤宗在修真界不算最强的那批宗门,但绝对算得上是最正义的批。其门下弟子多是一身正气,嫉恶如仇。 更重要的是,楚王得罪不起,甚至想去巴结,谁知道乾坤宗会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轻视他楚王? 开始楚王说是为了民生,有道德绑架那些修士的意思。现在当面表示要开战,岂不是自己打脸么? 楚王思量一番,转而向参会的修士行礼道:“国事倥偬,请恕小王先行离去。”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完了,本来也该走了的。 说完,楚王又对左右吩咐道:“速去设宴,本王要为大夏来使接风洗尘。” 而后口型无声翕动,似又传音几句。 “夏使,随本王来吧。” 说完,楚王已经走下了台阶。 俞佩巳表情复杂的看了于长清一眼,随后踱步跟上。 第四十七章 近战法师 于长清跟了上去,询问道:“有把握说服他吗?” 俞佩巳摇头道:“没有。” “尽力而为即可。”于长清握住她的手,轻笑一声道,“若真成不了,我便带你远走高飞,不再问国家之事。” 祭坛离王宫并不远,越过守在台阶上的执戟侍卫,又见几个修为在琴心中期到后期的修士,站在殿门守卫。 俞佩巳看向于长清,娥眉轻蹙。 那表情是在说‘一会儿若是发生什么,道长不必管我,自己离去便是,楚王应该不会为难道长。’ 于长清瞪了她一眼。 ‘我只是不想让道长因为我受到牵连…’俞佩巳露出复杂的表情,‘我感觉楚王可能会发难…’ 于长清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到了王宫,便能感受到一阵浓郁的灵气,稍微放出灵觉便能感受到在地底下蜿蜒的灵脉,如此底蕴,培养出十几二十几个琴心修士倒也算正常。 于长清不禁啧了一声。 “这位道长。”楚王似乎很惊讶于长清跟着过来,他回身看了一眼于长清一眼道:“敢问道长名讳?师承何处?” “古墓派,杨过。”于长清微微笑道。 之前还未下山时,他就了解到南方有巫术能以真名施展诅咒之术。而这楚王,大概率是敌非友,所以他留了个心眼,报上了假名。 “古墓派…”楚王一瞬间有些出神,立马他又反应过来,面带微笑道,“仙长也和小王一样,对凡间俗事感兴趣么?” 于长清道:“算是吧。” 楚王脸上笑容更盛:“既如此,还望道长能多来走动走动,小王愿尽绵薄之力,必不让道长觉得怠慢。” 于长清失笑道:“且再说,你们还是先商议国事吧,不用理会贫道。” 楚王点了点头,随后对侍卫传音几句,随后便有侍女搬来坐垫案几。 “大夏公主还请落座。”楚王坐下之后,指了指对面的席位。 俞佩巳有些意外的看了楚王一眼,正坐后道:“楚王消息灵通。” “毕竟国事,本王总得知道是和谁谈的吧。”楚王收起笑容,声音冷硬道,“割地一郡,本王保证三年之内,不犯你大夏一分一毫。” 俞佩巳看了于长清一眼,而后面色平静的看向楚王:“临接贵国西北方一郡,可否?” 楚王眯了眯眼睛道:“不可。” “一定要大夏国南郡?” 楚王点了点头:“割让此郡,本王三年之内不犯你大夏。” 俞佩巳想了想,又问:“一郡实在太多,只是临楚县可否?” 楚王语气稍稍停顿,才否决道:“不可。” 俞佩巳又看了一眼于长清,对楚王道:“我明白了,楚王不是为了攻打大夏而攻打大夏,而是为得地,而且还非得是那块地不可。” 楚王脸色忽变,随即手中迅速掐起一个印诀,一道凌厉的气刃斩出。 气刃还未接近俞佩巳,便被于长清出手化解。 楚王看向于长清,态度恳切道:“道长又何故帮大夏?大夏素来厌恶修士,即便道长如此,恐怕大夏也不会感恩。 道长不如亲近楚国,本王保证以上宾之礼待道长,玄道大会过后,本王会亲自挑选十名姿色上佳的女修士供道长采补,不期可至腾云境也说不定。道长觉得如何?” “…?…?”于长清冷眼道,“你可能搞错了,我不是帮大夏而是帮她,你们谈出什么样的结果都与我无关。” “呵…”楚王嗤笑一声,“本王刚才让人去查阅典籍,却未闻古墓派之名,你一个琴心二层的道士,哪里来的自信?刚才给了你机会,你却不珍惜,这便不能怪本王了!” 楚王话音一落,之前守在门口的五个修士腾地破门而入,而在他的身前,也同时出现了五个修士,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镜子忽然提醒道:“小牛鼻子,快走!” 于长清没理会镜子,而是笑着看向俞佩巳:“信不信我今天能带你出去?” 俞佩巳樱唇微张,想说的话终究又咽了回去。 于长清撇了撇嘴。 这女人,还想着让他一个人走呢。 镜子气急道:“你今天怕是要死在这里,还吹什么大气??你真当你能打十个啊!” 于长清无所谓似的笑了笑,伸手把镜子丢进储物戒指。 “进去待着,不然烂了我可不管。” 楚王见于长清这会儿还有时间和俞佩巳说闲话吹大气,不禁冷笑:“死到临头…”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殿内的地砖应着“崩”的一声碎裂成坑,电光火石间,一名修士瞬间被砸飞出数十步远。 这是于长清突破易筋境之后的认真一拳。 易筋改变的是发力方式,武道突破易筋境之后,不光是攻击力大大提高,连带着机动性也会发生质变。 于长清现在全力动起来,就好比刚出膛的炮弹,光是后坐力就足以击穿地板! 楚王惊叫一声:“你是武者,你不是道士!” 于长清又突袭一拳砸飞第二个修士,咧嘴笑道:“不,贫道就是道士。” 法师近战,有什么不妥? 尤其是在狭**仄的环境,近战打法师实在是太占优势了。 楚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忙着命令剩下八个修士道:“不必顾忌损毁宫殿,先杀这个假道士!等等…先给那个女娃抓起来!” 于长清背上桃木剑“嗖”地一声飞出,盘旋飞舞,护在俞佩巳左右。 只是一柄剑难以护她周全,于长清一拳逼退一个修士,而后迅速赶到俞佩巳面前,口中轻喝一声,手心咒文浮现,一道雷光击出,瞬间将靠近俞佩巳的修士轰倒在地,抽搐不止。 “抱歉…是我连累了道长…”俞佩巳面带惭色看着正在喘气的于长清。 目前这个状况,虽然看起来是于长清在开无双打人,实则无论是近战还是雷击,都打的是一个出其不意。 一次两次能奏效,等那些修士有了防备,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于长清拉着她,且护且战,口中还说着:“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不?” 俞佩巳复杂道:“都还记得…” “你遇到困难,我会帮你。”于长清顿了顿,“算是上次你为我开解的报答。” 俞佩巳注意到他少说的那一句,脸色变得更加复杂。 自始自终她都觉得自己应该和于长清平等相处,她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但是如果真的没有于长清,她此时应还在路上,即便到了郢都对上楚王,也不会这般理所当然的硬气。甚至刚才没有于长清,她已经身死魂郧了。 俞佩巳这才明白,原来她在不知不觉已经如此依赖于长清,甚至潜意识里已经认为道长无所不能了。 ‘偶尔依靠一下道长…也是没问题的吧?’ 想通了的俞佩巳终于露出笑颜。 于是,她拉了拉于长清道袍后摆,脱口而出:“道长,帮帮我…” 于是,困龙得水。 【信仰值+10000】 第四十八章 不讲武德 此刻,俞佩巳不再是作为他的伴侣,还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于长清忽然笑了。 他看着剩下的七个修士,眼神中充满平静,无喜无悲,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的紧张感。 就如把万物看作刍狗的圣人。 但又不是‘不仁’,因为他脸上分明在笑。 对面的修士似乎被这种诡异的笑容唬住了。一时也没有攻上来。 只见于长清拿出几块灵石,和一枚丹药。 准备开吃。 一般的修士都不会选择直接吃灵石。 因为灵石的特殊性,缓慢吸收可以炼化成自己的灵气,一次性给其中灵气全释放出来的话,来得猛,去得也快。 直接吃的话,多半还来不及炼化,便会逸散的一干二净。 但灵石对于于长清而言,却不是炼化用的。 他把丹药塞进嘴里,又以最快的速度把数块灵石吞下去。 随着灵气的化解,灵石在他的体内轰然炸开,原本已经有些亏空的丹田瞬间被填满。 下一刻,汹涌的灵气从丹田涌向周身经脉,如涛涛江河一般。直至灵气超载、透过经脉溢出体表,冲天而起。 楚王感受到从于长清身上迸发的磅礴灵气,不禁失神的瞪大眼睛。 他也是修士,却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这个即会道法、又会武功的道士,甚至吃了灵石不但没事,竟然还能变强!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不正常的道士…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 察觉到这一点的楚王,莫名感到一阵恐惧。 他大声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杀了他!” 只是他色厉内荏的声音显得有些变调。 修士们闻言,各自祭出法器、神通,并道:“我王退后!” 刹那间,交织的法力迸发出让人眼花缭乱的各色光芒。 没有废话,七人也再不计较其它,一时间法器、法术齐齐飞向于长清。 一时杀招齐出,其威势,让大殿承受不住似的开始剧烈颤动。 于长清一道法力打出,法器坠地、法术消弭。 而对面的七个修士如遭重击,口喷鲜血,面如金纸。 这是术法来不及收回,被强破带来的反噬。 不等他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七道符箓精准的飞到他们身周。 咔嚓—— 阵阵雷声咆哮,粗壮的雷电将那七个修士轰成焦炭。 于长清现在的灵气远超往昔,使用的雷符,威力也随之提升了数个档次。 楚王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一边倒退一边痴呆的喊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七个修士就死在他眼前,眼看着下一个可能就是自己!他岂能不怕。 人们害怕的不仅仅是未知,还有超出常理的现象。 楚王想不明白,刚才还是一个区区琴心二层的修士,只一瞬间,就将七个境界超过他的修士轰成焦炭! 于长清平静的看着满脸惊恐的楚王。 这眼神让楚王觉得浑身都在战栗,他急急呼喝:“速来救我!” 地下灵脉深处的洞窟,一个闭目打坐的修士,忽然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王宫外出现几道极强的气息。 在刚才于长清运用雷符引发天地异象时,那几个负责监赛的腾云修士就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王宫。 被击穿殿顶的王宫,横躺在地上的焦尸,入眼满目狼藉,他们一头雾水看了看还站着的三人。 于长清一袭道袍无风猎猎作响,他护在一个女子身前,正看着惊魂未定的楚王。 楚王见来了众修士,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忙道:“诸位仙长救我!” 月迟虽然不清楚事情缘由,但也知道了目前是怎么个情况。 她悄悄给于长清传音道:“道友住手吧,你若杀一国之君,则必定会遭受气运反噬!” 于长清没有理会月迟,而是将目光移向地面。 下一刻,一道白影破土而出,伴随着一声如叹息般的低语:“来晚了吗?” 于长清心头凛然。 这道人影的气息强度和月迟相仿,竟是腾云境修士! “鹰目仙长!”楚王一颗心瞬间落下,他松了口气,而后口型无声微动传音。 鹰目听闻传音,一双利目直刺于长清,暴喝道:“琴心小辈,受死来!” 他瞳孔中的杀意如化作实质一般,阵阵罡风骤起,发出如鹰唳一般的刺耳鸣叫。 月迟见状脸色微变。 别人可能不清楚于长清的真正境界,但她可是了解的,仙道琴心二层,外加已经突破了的武道易筋一层。 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怎么想都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小心!”月迟连忙传音提醒。 但于长清躲也没躲,就站在那里。 月迟正准备出手救于长清,结果却见于长清在罡风中毫发无损。 “……”月迟小口微张,脸上写满了愕然。 同样震惊的还有鹰目,他同样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琴心修士竟然能在他的攻击之下毫发无伤。 于长清动了,他掌心雷纹浮现,一道雷击骤然轰向鹰目。 鹰目手一抬,白光耀起,一道屏障将其护住,“砰”地一声,屏障碎裂,残余的雷光击中他的胳膊。 鹰目感受着从胳膊传来的轻微麻痹感,若有所思笑了笑。 月迟则眉头轻蹙,眼神一直在于长清和鹰目身上游走。 于长清究竟是怎么以琴心修为硬抗腾云修士的攻击,她不清楚。但她估摸着,大概是某种有护身之能法宝。 这种法宝,往往只能护得了一时。 而鹰目又未尽全力。以防万一,月迟才出声道:“两位,就此打住吧。”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月迟身上。 只听月迟道:“我和这位道友有数面之缘,亦知其人心思纯正,想来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楚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月迟又给于长清传音:“道友且住手罢,那个人是腾云修士,刚才他出手只是试探。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个楚王有什么愁怨,但现在你也伤不了他,不如退去。” 于长清也没有犹豫,他朝四周拱了拱手,随后拉起俞佩巳就往门外走去。 鹰目看了一眼楚王,而后者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月迟在外,代表的是乾坤宗,她出手明显有护着于长清的意思,即便楚王想杀于长清也不敢当着她的面动手。 鹰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只听“嗖”地一声破空之音,一柄桃木剑极速射出,将鹰目钉死在数十米步外的柱子上。 鹰目身魂俱灭! 电光火石间,谁都没有想到,于长清在离开之际还会来一手偷袭。 一剑,灭杀了一个腾云修士… 一直在旁边观望的修士们,满脸惊容。 反观于长清只是淡定招了招手,染血的桃木剑重回到他的手中。 鹰目没有用全力?好巧。 于长清也没有。 哪怕是在护身丹和灵石的加持下,他要正面杀鹰目也几乎不可能做到。 但此刻鹰目认定他要离开,一时轻而无备,他出手偷袭,却也能一击致命。 手段虽然不讲武德,但是鹰目却不得不死,鹰目不死,到时候死的一定就是他于长清。 于长清可不会觉得,楚王会这么大度的放过他,即便楚王放过他,他也不会这么放过楚王。 这一波他只不过是除去了一个大的威胁罢了。 就在众人或惊讶、或恐惧、或愤懑的目光中,于长清携着俞佩巳驾云而去。 月迟看着于长清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她刚说完于长清心思纯正,结果于长清倒好,离去之际忽然偷袭,给人死死钉在柱子上。 感受到楚王询问的目光,月迟愤然道:“楚王还是想想自己做过什么吧!” 楚王本来就敢怒不敢言,被月迟先声夺人之后,更加不敢说话了。 第四十九章 报恩 等腾云飞起时,沉默着的镜子忽然出声道:“喂,小牛鼻子,你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厉害?” 于长清正在透支灵气维持飞行,根本没力气搭理它。 而镜子大概也察觉到于长清虚了,便没有再喋喋不休。 于长清最后一剑钉死鹰目之后,身体内灵气便不多了,而恰好护身丹十息也即将过去。 在最后的时间里,他直接腾云驾雾,跑路不提。 等飞出王宫后,于长清操纵着云团停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僻静角落。 虚脱的于长清一屁股坐倒在地,“嗬嗬…”地喘着粗气,他几乎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不光是灵气透支,连带着肉身也被折腾的够呛,开头抢先手打了那几波,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真气,现在稍稍放松下来,筋肉才延迟传来的酸痛感。 察觉到没人追来之后,他往嘴里塞了颗丹药,而后换成了五心向天的坐姿,便开始静气凝神调息。 俞佩巳静静看了于长清好一阵后,用素手拭去他额头的汗珠,然后又将他的道冠正了正,做完这一切后,她同样坐到一旁,继续静静地看着于长清。 其实于长清也只是虚,并没有受伤,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于长清睁开双眼,此时他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五成。 俞佩巳见他醒来,嫣然笑道:“道长辛苦了。” “你当我是为了谁?”于长清欺身过去,贴在俞佩巳耳畔道,“今晚上你就穿这身衣服报恩。” 报恩… 俞佩巳理解了这个词后,又联想到今天凌晨的事,瞬间霞飞双颊,羞怯不语。 于长清心情大好,他站起身又用了张腾云符,对俞佩巳道:“不过现在,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楚王没派人追过来,是因为刚刚月迟在。 再晚一会儿可就说不定了。 他现在状态不佳,怎么也得先找个地方把状态回满再说。 等云团飞起时,于长清才意识到,似乎从一开始就少了个人… 他疑惑道:“小小呢?” “我让她先在城外等着。”俞佩巳眨了眨眼。 于长清忽然好奇道:“你是怎么猜到楚王的目的?” 俞佩巳道:“先前楚与大夏交战,割了临楚县以南三十里,而这片土地,从各种意义来说,都称得上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我自大夏国都来,在临楚县停留了两个月,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遇见道长后,才忽然就有了这个猜测。” “嗯?” “那片土地对于凡人来说,根本算不得好地方,但对于修士而言呢?当时我就在想,楚王是不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于长清忽然回想起初见俞佩巳时,她的问话,还有小小的戒备。 俞佩巳又娓娓道:“只不过当时想法漏洞太多,直到见到楚王才终于得到验证。 那片地方大概就有你们修士口中的天材地宝或者洞天福地,而楚王没找到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找,先一步得知了旱魃的踪迹。” “……”于长清笑了起来,“你这样聪明,会显得我很笨。” “哪有…”俞佩巳娇嗔一声,“道长只是不喜欢理会这些俗事而已。” 于长清不置可否道:“确实,什么割地不割地,我都不在乎,我帮你也仅仅是为了帮你而已。” “我在乎啊…”俞佩巳笑了起来,“我是道长的信徒,道长亦是我的子民。道长所在的望界…太微山被割到了楚国,我却觉得当归。” 于长清又想起大概一个月之前他们之间的对话。 “你当时可真是老谜语人了。”他语气无奈道,“你把我比做当归,实则是看出我来自太微山,暗示自己要收回那片土地?” 俞佩巳眨了眨眼。 于长清失笑道:“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玩猜谜游戏、做阅读理解了吧?” “嗯。”俞佩巳点点头,表情认真道,“我要回大夏了。” 于长清沉默了片刻,闷声道:“我和你一起。” 俞佩巳伸出手指竖在于长清唇上:“道长和我一起,便无法四处布道。” “……”于长清脸上的表情僵住。 俞佩巳又伸手抚平于长清的僵硬的脸,柔声道:“道长修行中人,可以永葆青春,寿命也远超常人。而我只需十余年,便会青春不再,或许不到五十年,又会化作黄土,道长不该困守在我一介凡女身边。” 于长清的表情忽然平静下来:“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愿道长一路平安。” “你还有什么想让我做的?” 俞佩巳看了于长清好一阵,低头喃喃道:“惟愿道长以后路过大夏…能来看看我。” 于长清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我能腾云驾雾,虽千里须臾可至,我会经常去看你。 你信不信,甚至将来…你只要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我便会感知到,继而出现在你身边。” 听于长清说完,俞佩巳脸上的不舍也逐渐褪去。 是啊,万里之遥,对于于长清来说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她露出笑颜道:“不信…” 【信仰值+1000】 这1000信仰值,似乎表明了信徒相信神明的无所不能,已经相信到一种相当奇怪的地步。 “你撒谎。”于长清甚至不用看她的表情,就得出了结论。 俞佩巳则娇声道:“小女子可能每天都会想道长几百遍,道长要是每次都来,岂不是要烦死小女子了?” “怎么会!”于长清的手开始不老实,他一边动,一边贴着她耳朵说,“每次过去,我都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有多想你。” ……… 俞佩巳要走,其实他早就有所察觉。 只是他心里有些舍不得而已,现在捅开了说,他反而看开了。 于长清之道,虽然不忌七情六欲,但也不该沉湎其中,诚如俞佩巳所言,他要布道,本就该周游而不是困守在某个地方。 何况这一分别又不是永别,有腾云符在,想去大夏也方便,将来他修为更上一层,要去大夏真就须臾可至。 “噫!好!” 镜子忽然从储物戒指里跳了出来,它上下翻飞,显得极开心:“我就喜欢看这种场面!” 没过一会儿,身为延迟怪的镜子又怪叫几声:“你你你你你…都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想着这种事!!!” 于长清一巴掌给镜子拍飞,直接让俞佩巳在云中进入不可细说的报恩环节。 第五十章 先天之说 再之后,镜子大概是自己封闭了神识,总之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它没有再开过腔。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天边熏黄。 于长清揽着发丝凌乱、气息喘喘的俞佩巳,一边享受着余韵后的温存,一边静静看天边斜阳。 “道长,那个女修士好像对你很好的样子。”俞佩巳伏在于长清怀里,声音轻柔,“道长要不要考虑和她结为道侣?” “嗯?” 于长清露出一苦恼状:“确实,这次还多亏了月迟,大恩难报,以身相许说不定是个好法子!” 俞佩巳嗔怒的朝着于长清脸上捏了一把:“你还真有这种想法?” 无论是地球还是异界,女人拧情郎腰,仿佛都可以无师自通。 于长清捉过她的手,一边抚摸一边龇牙咧嘴道:“是你先开玩笑的,我也就顺着随口一说…” “我倒也不是开玩笑…” 俞佩巳白了他一眼,继续道:“那个女修士卜卦极准,她说与你有缘,说不定真是如此,将来如果…” 于长清低头吻了下去,给她还没有开口的话堵住。 半晌后,俞佩巳喘道:“道长于仙道求索时,能有一个道侣陪伴,也不会太过寂寞…是我不能陪道长,所以道长在这件事上也不必束手束脚。只要道长将来路过大夏,能看看我,如此便好。” 于长清看她良久,轻轻点头。 这妹子太聪明、太懂事、看得太开… 如果遇到渣男… 嗯… 渣男大概也不是她的对手。 风吹云团,于长清在一下午的战斗中,也没有操控它的方向,就这样它孤零零的在天上,随风飘到了不知何处。 时间在互相依偎中流逝,直到太阳沉入西边么地平线。 云团在逐渐昏暗的天空中随风飘荡,不知飞行的方向。 于长清忽然意识到什么:“我们是不是把谁给忘了?” “小小…?”俞佩巳先是愣住,而后没好气道,“还不是怪道长!” “哈哈…”于长清尴尬的笑了笑。 之前驾云在天上飞的时候,他忽然就起了歹念,一时竟然把小小的存在给忘了。 按着俞佩巳说的位置,于长清操纵着云团迅速赶过去。 没过多久。 等落在了城外,却见小小一脸紧张的在那里等着。 察觉到于长清和俞佩巳的气息,小小不禁猛女落泪,一边跑一边抹眼泪道: “小姐、道长,我还以为你们死了,正打算去找楚王报仇呢!” 于长清差点气到吐血。 这憨货,说话也太好听了。 明明知道小小的意思,但是这话听起来就是不对味,怎么都像是在诅咒他们。 “就不能念我们好的吗?”于长清无语道。 小小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大对头,她挠了挠头道:“总之…你们没事就好。” 俞佩巳看着小小道:“我们要回大夏了。” “哦、哦,回去好,我待在这里也不自在。”小小道,“有道长在,回去也用不了多久。” “道长就不随我们回去了,返程我们要自己走。” “???” 小小瞪着大眼珠子看于长清:“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于长清笑着把一包东西交给小小,“这个你收好,要是看不懂就问你家小姐。” 小小一脸茫然:“里面是啥?” 于长清道:“你现在是炼体巅峰,离易筋境也只有一步之遥。我给你这包东西里面,便记录了我突破易筋境的详解。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些丹药、药浴药方,按照我写的使用。” 小小沉默了片刻,认真脸道:“道长,你真是个好人。” “……” 于长清苦笑不得:“这些有助于你提升实力,而我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你家小姐!” “这个不用道长说,我必然是要保护好小姐的,我在则小姐在,我死…” “好了好了!停停!” 于长清连忙打断小小的话。 这要是让她说出来,指不定就会成为g。 忽然。 小小整个人就如同进入仙道中的顿悟一般,她的神情逐渐趋于安详,身上的气机也随之变化。 于长清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约莫过了十多息,小小雄壮的身体颤了几颤,意识复苏。 她有些不太确定的挠了挠头:“道长、我好像入先天之境了!” 于长清瞪大眼睛。 ? 我还没有突破先天呢,怎么你这个憨…算了,怎么你就先一步到了?? 于长清心里有点柠檬:“你怎么就到先天了?” 小小懵逼的摇了摇头,她连说带比划道:“就从这儿,冒出一股气往上走,然后我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说不出来。” 她比划位置的是从丹田到头顶。 说的气应该就是真气… 语不详焉,于长清听了还是一头雾水,他哭笑不得道:“你怎么就先天了?明明我还没到呢!” “不知道!”小小很认真的摇头。 镜子忽然出声道:“看着人家先踏入先天之境,你急了?你急了!” “……” 于长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镜子似乎对他有什么怨念来着,待到机会就要阴阳怪气几句。 “小小突破先天是好事,我急什么?”于长清没好气传念道,“先天就先天呗,我很快也能到。” “你以为武道还吃悟性那一套?”镜子忽然冷笑一声。 于长清哑然。 他在武道一途突飞猛进,还真不是靠的悟性。 丹药突破,锻炼凝实,和悟性几乎没有一点关系。 镜子见他说不上来,颇为得意道:“武者多是直率之人,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一根筋。” “又快又直,好比利剑,未抵达先天之前,武者如拔剑茫然。” “当积累够了真气之后,明确自己想要做什么,并坚定不移的走在自以为正确的道路上,体内真气便可凭此气势一往无前,如利剑般直破天门。” “念头通达,天门破,可引天地之气化为真气,如此先天之境可达。” 说了一大串之后,镜子似乎愉悦的笑道:“你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踏入先天了吗?因为你念头不通达,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迷’了啊!” 迷,是卜卦里面的术语。 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 不是迷路的意思,而是迷失了自己的目标。 于长清听完之后笑了两声,而后目光恳切看向镜子:“谢谢你,镜子。” “你干嘛…你以为你说好话,我就会帮你??”镜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变形。 于长清道:“我只是觉得有一面镜子在,真好。” 既能看清自己,又能出言提醒。 虽然它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还是帮了于长清。 第五十一章 气运加身,一发入魂 “嘶…” 镜子似乎吃了一口凉皮。 它连连挣扎想要挣脱于长清的掌心,未果,又放怪调道:“你、你这小牛鼻子怪恶心的…这话你还是说给那姑娘听吧!” 于长清轻轻笑了几声,没再言语。 和俞佩巳…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现在她正一幅倦容,不停的打呵欠、揉太阳穴呢。 星月的辉光在她的眼中忽明忽暗。 她已经困得要睁不开眼睛了。 于长清走过去,用手圈住她的细腰,俯下头贴着她披散着的秀发道:“困了吗?” 俞佩巳放松似的往后一倒,呢喃道:“困…还有累…” 看来她下午的确被折腾的够呛。 “找个地方让你休息吧?”于长清笑着说。 “嗯…” “但是这么晚了要去哪里住呢?” “嗯…” “不如找个树林,我们再来几次?” “嗯…”俞佩巳鼻音哼了一声后,又连忙摇头,“不要了不…” 带着清香的发丝拂过于长清的鼻尖,有点痒。 他抱起已经睡着了的佳人,轻声对小小道:“我们先离开,找个地方过夜。” 小小看了一眼睡着的俞佩巳,点了点头。 昏暗的天空中弯月斜挂,星辰点缀其中,于长清一行人乘云穿梭在无边的夜色中。 等到了某个曾途经过的小镇,几乎看不到还亮着的灯火了。 于长清轻车熟路的找到上次住过的客栈。 “掌柜的,来两间房,要干净一点的。”他往柜台上放了一两银子。 掌柜的面露难色道:“客官,就一间房了…要不凑合着住一晚上。” 于长清哑然失笑。 上次没发生的经典桥段,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一间就一间吧。” …… 于长清找了个地方打坐。 他不需要常规意义上的睡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足矣。 在吸收天地灵气、运转周天恢复状态时,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多了一道奇怪的气机。 这种情况,之前从未出现过。 于长清小心探视,只能感觉到那道气机极为祥瑞。 是福不是祸。 炼它! 于长清调息之余,亦在炼化那道气机。 不多时,他便明白那道气机是什么、又从何而来了。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气机被完全炼化,随之而来,于长清心中升起了一种玄妙的感觉——他想要做什么事,都会得到满意的结果。 “喔!”镜子似乎惊叹一声,“你小子怎么忽然就气运加身了?” 于长清笑了笑道:“不可说。” “你跟我搁这装神秘呢?”镜子飞起来,“你有什么问题我都回答你,我问问题,你就不说?”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说,只不过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俞佩巳元阴带来的气运,一说出来就好像他于长清是专门采补女性的***似的。 于长清道:“这个不方便说,你换个问题…” 镜子多延迟了一会儿,颇为好奇道:“你白天是怎么回事儿,一下打了十个?” “是十一个,”于长清先是纠正镜子,而后沉默了一会儿,又忽然笑道,“我吃了颗丹药。” 镜子又问道:“什么丹药?竟然能让你在琴心境跨一个境界斩杀腾云修士??” “这个…不能说。” “……” 不出意外,镜子急了。 它“姆”的哼了一声,当场就想梆梆敲于长清。 于长清给它按住:“别的问题我都能回答你,这个不行。” “不问了!” 镜子明显不开心了,它重新飞回于长清的腰间,过了好一阵又补充了句:“你也别问我了!” “……” 这是什么小孩子脾气啊! 于长清和它相处这段时间,也算摸清楚它的性格了,这会儿它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气呼呼的,但却不是真的生气,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本性。 镜子沉寂下去,于长清心里倒是多了个想法。 现在他气运加身… 是不是可以搏一搏,尝试着抽上一发?? 有气运加身,总不至于光头吧?总该出货的吧? 这个念头升起之后便不可遏止,赌狗心态开始作祟。 ‘一发!无论中或不中,都只抽一发!’ 轮盘飞速旋转,最终,指针定格在一柄剑上。 一发入魂了? 于长清不禁屏住呼吸。 因为这把剑他实在是太眼熟了! 就是一直躺在商城里、售价高达五万信仰值他暂时还高攀不起的那把仙剑! 【恭喜宿主获得仙剑·参商】 【商城变更,请注意查看】 【仙剑·参商】:远古大能因一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集参、商二宿之力铸成的仙剑,动则有星辰之力。 系统的提示音过后,一柄带鞘长剑出现在于长清的手中。 剑长近四尺,连鞘看来,浑然古朴。 一声剑鸣仙剑出鞘,源自于星辰的浩瀚威势尽显无遗,霎时间寒光熠熠,隐隐还要盖过星月齐辉。 仙剑有灵,沉寂许久而一朝出世,便忍不住展示自己的威能。 片刻后,剑光消收,仙剑重归古朴。 各方各面都让于长清十分满意,他忍不住暗运真气,一剑斩出。 一时剑气纵横。 “好剑!” 于长清抚着剑身,忍不住赞了一声。 “轰隆…” 随即,他面前数十丈的大树尽皆轰然倒地,远远望去,断面平整如镜。 这一剑还不是于长清的全力,而且,这一剑也远远不是这把剑该有的威力。 只不过受限于主人的实力,它还无法发挥出它全部的威能。 于长清倒没有觉得不满。 这样反而更好,将来等他实力更进一步,则可以进一步开发它。 如果这仙剑像法宝那样,因为品阶太高而无法使用,那才是真的难受,真就像一个浑身赤棵的美女躺在你面前,你x无能一样。 … 自从踏入武道之后,他愈发觉得自己缺一件趁手的兵刃,寻常兵刃他看不上,锻造他没那个材料。 如今有了这把仙剑,正好弥补了他在器这方面的短板。 于长清越看越满意。 镜子似乎忍不住了,它飞到于长清面前,似乎在打量着他手里的剑:“你又是哪里来的剑器??之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用?” “嗯?” “不问了!!”似乎感受到于长清语气中的促狭之意,镜子恼了一声,再次飞回于长清腰间。 于长清哈哈大笑。 如果不是知道镜子本体是个大能,他真就以为它是什么傲娇的小朋友呢。 第五十二章 重回太微山 见好就收,不赌为赢。 于长清不是一个合格的赌狗,说一发就一发。 现在他手里头还攥着一万多的信仰值,干什么不好? 一万信仰值可以把商城里上品符纸拉满,也可以把养魂玉拉满,甚至可以去换袖里青蛇。 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吕祖这句诗,于长清前生还不太懂,直到穿越步入修真界,才恍然了解。 前半句是指修士有腾云驾雾之能,后半句则是指飞剑神通,能与腾云驾雾之能并列,这飞剑法保守估计也得是腾云境的神通。 如果不是手里头没有飞剑,他当场就要换袖里青蛇的飞剑法。 出其不意,瞬间杀人,的确符合他现在的需求。 于长清把剑收回剑鞘,又伸手摸了摸镜子:“不是我把你当外人…外镜,或者故意不告诉你,而是我不能说。” 他既然敢拿出来,就真没把镜子当外人看,而镜子对他的种种际遇,表现出来的也仅仅只是吃惊和好奇,并没有恶意参杂在里面。 于长清的‘不能说’,就仅仅是字面意思。 前面镜子问他为什么能打十个时,于长清最多也就能说出‘我吃了颗丹药’。 具体是什么丹药、从何而来,于长清只要露出想表达的念头,就像会被奇怪的力量拦截,根本说不出口。 镜子没理会他的解释,整个镜完全陷入了沉寂。 于长清无声笑了笑,也没自找没趣,就地继续打坐。 翌日,当第一缕晨光照亮大地时,他睁开了眼睛。 一夜调息,他的状态已然完全恢复了。 接下来,该送俞佩巳回去了。 虽说她半步踏入了修真界,但目前也仅仅是‘身轻体健、疾病不生’的地步,力量层面上,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点。 让她继续在楚国待着,于长清也不放心。 回到昨晚去的客栈,俞佩巳竟然出奇的醒了。 身着一袭白裙的她,和昨天完全是两种风格,清逸素雅宛若天中的流云。 “怎么醒的那么早?”于长清过去打了声招呼。 俞佩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今天他们就要分别。 说出来只会徒增两人的不舍,倒不如不说出来。 但于长清已经看懂了,他伸手理了理俞佩巳的长发,轻声道:“我说过会经常过去看你…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去找你。” 俞佩巳乖巧的点了点头。 …… 望界山,横东西数千里,于长清所在的太微山亦只是其中一峰。 到了太微山上空,于长清操纵着云团停了下来。 俞佩巳有些疑惑道:“道长要下去看看?” “嗯。”于长清笑道,“这里就是太微山,我修道的地方。” 俞佩巳眨巴眨巴眼睛。 之前于长清和她提起过,他从小在太微山长大,这里见证着他的成长。 听于长清说,她顿时也生了兴致,想要看看于长清生长的环境。 云团缓缓降落。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不大的道观,一间大殿,几间简陋房舍,一方种满植株的田地,旁边的石堆间有清泉汩汩涌出。 整体看来相当平平无奇,甚至和俞佩巳想象中的仙意飘渺大相庭径,但这样的环境却让她隐隐有种亲切的感觉。 逛了一圈后,她不由感慨道:“难怪道长…” 说着她看向于长清。 ‘走吧,我们下山去看看。’俞佩巳又看向小小,樱唇无声翕动。 于长清已然沉湎其中。 下山一个多月,他回来一趟竟生出别样的感触。 当时一个人住在山上不觉得寂寞,行走江湖却又觉得形单影只。 忽然回来,看着太微观的一切,于长清又觉得有些亲近和怀念。 驻足其中,回首一个多月的见闻,与之前在山上时的生活相比,宛如两个世界。 道观的园圃,药草长得很盛,翠绿的植株正随着山风微微摇曳。 于长清不禁露出笑容。 他想起了采苓,也不知道她现在修炼的怎么样了。 “对了,我们下山一趟吧。” 于长清看向四周,已然不见俞佩巳和小小两个人的身影,她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太微山下太微村。 俞佩巳和小小两人漫行其中。 村口有颗大柳树,枝叶茂密,和周围的一片干枯景象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树荫下,有孩童在嬉戏,看起来和那棵大柳树一样充满生机。 “我觉得这个地方不错。”俞佩巳道。 “嗯嗯。”小小不知道哪里不错,但还是附和的点了点头。 俞佩巳笑了笑,继续往村子深处走去。 直到路过一个院子,里面传来少女的声音:“师兄?” 少女的声音活泼清脆,听起来似乎格外喜悦。 “嗯?” 俞佩巳望向院门口。 只见一个少女小跑着出来,脸上还带着惊喜的表情。 少女十四五岁左右,穿着和于长清同款的青色道袍,只不过她没有戴冠,而是将头发扎成了小团子,配上一张五官还未长开的小脸,显得格外可爱。 俞佩巳看着面前元气满满的少女,若有所思。 师妹什么的,她可没有听于长清提起过。 “认错了…”少女脸上的惊喜逐渐消失,转而秀眉微蹙,看上去极为困惑:“可是为什么你身上会有师兄的气息?” 俞佩巳笑着打量她道:“你是于道长的师妹?” “我叫采苓,于道长是我的师兄。”少女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看着俞佩巳,“你认识我师兄?” “自然是认识的。”俞佩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和他是情侣关系。” “哦…”采苓似乎没懂,又兴致勃勃的问:“那…这位姐姐,我师兄是不是也回来了?” 不知为何,听着采苓一口一个师兄,俞佩巳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 “嗯,道长回来了。”她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于长清都回来了,她非要说没回来那太没意思了。 采苓难掩喜悦,当即就要上山去找于长清,恰在此时,于长清的身形忽然出现。 他看了一眼俞佩巳又看了看采苓,他也嗅到了空气中隐隐有股子酸味儿。 啧… 这时候就要体现细节。 于是于长清笑着对俞佩巳道:“我道你去了哪里,原来偷跑下山了。” “道长来了。”俞佩巳又恢复了优雅、恬淡的表情,她有意靠近于长清,微笑道:“劳烦道长担心了。” “偷跑…这位姐姐为什么要偷跑?”采苓疑惑道。 于长清差点失去了思考能力。 第五十三章 西南之行 如果不是他知道采苓生性天真,于长清还真以为采苓是在故意搞事情呢。 他给了俞佩巳一个眼神以示安抚,转而和采苓攀谈:“你何时也穿上了道袍?” 采苓生得可爱,即便穿上一身道袍也丝毫不显违和。 “师兄引导我入门,我便算是太微观的一员了,我看了经室里的典籍,便给自己做了一身,这么穿有问题吗?” 说完,采苓又歪了歪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于长清。 “没。”于长清笑了笑,“修行如何?” 他与采苓之间的关系,仅仅就是拜托她照看太微观还有太微村,能聊的东西十分有限,不过既然引导她修行了,那便要负起责任。 于长清也不想这么个师妹和他现在一样,在修行方面遇到困难,没有人在一旁指点。 采苓歪着小脑袋,寻思了一阵道:“我就按照师兄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困难的。” 于长清放出灵觉探视采苓修为。 竟然已经到了凤初六层! 一个多月,在没人在一旁指点的情况下能有如此进展。除了说她天生适合修行,于长清实在想不到用什么词汇来形容。 “还算不错。” 于长清违心评价了一句,又道:“此番我也只是偶然路过,并不会停留太久,你在修行一途既然没什么问题,且就好生修行着吧。” “是!”得了个中等偏上的评价,采苓看起来倒是挺开心的。 “我这记了些我修行一途的心得,你闲来无事可以看看,也许有所补益。” 采苓一脸认真的接过。 “我接下来还要离开一段时间。”于长清歉意一笑,“道观之事,麻烦你了。” “嗯——”采苓摇了摇头,丝毫不介意道,“我在道观学到许多,也觉得有趣,一点都不麻烦。” “如此便好。” 于长清笑了一声,而后辞别采苓,与俞佩巳携手离开。 采苓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脸不解的嘀咕:“奇怪…我们不是出家人吗?难道没完全出家?并不忌讳情爱…?” … “不曾想道长还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师妹。” 俞佩巳笑着看于长清。 她到没有别的意思在里面,之前采苓在她面前表现的,也仅仅是‘一口一个师兄’看起来很惦记于长清似的。 结果并非如此。 两人相处,言行举止并没有逾礼,提出要离别也没有舍不得。 于长清微笑道:“只能说因缘际会,一个多月前我要出门远游,道观也无人打理,一来二去便将她引上了仙路,说是师兄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同门之实。” “我知道长,又何需解释?” “哈哈,倒也是。如此,道观看也看过了,村子也没什么问题,现在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于长清祭出了腾云符。 俞佩巳却摇了摇头道:“就到临楚县的那落小院吧,我要在那里停留几日,然后一路北上,顺路看看沿途民生如何。” 也是。 到了临楚县城已经不是楚国的地界,安全方面自然也也不必担心。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即便送到大夏国都又如何? 在一开始相遇的地方分别,倒也不差。 几十里路,须臾即至。 小院依旧,只是一个月没住人,显得有些没有人气。 俞佩巳站在那里,宛若一朵流云,她静静抬首,看着另一朵流云远逝,脸上终于露出了不舍。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别离虽然可能很短暂,但两个人相处世界却却很遥远。 小小不懂情情爱爱,但也能感觉到自家小姐的情绪,她挠了挠头道:“小姐既然舍不得于道长,又为何不随着他一起走?” 俞佩巳勉强一笑没有解释。 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是,她在的话,于长清就有了顾忌,以至于没法追求他刚下山时的志向,即布道天下。 而她也要回国,收拾一堆烂摊子事,父兄不行,取而代之可也。 直到于长清驾云消失在天际,俞佩巳才收回视线,她坐倒在石桌前,将遇见于长清之后的见闻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 …… 望界山外,楚国边地。 沉默了数个时辰的镜子终于开口了:“哈哈哈,终于不用看你们黏黏糊糊的了。” 于长清愣了愣,随后笑了一声:“你一定是个单身狗吧?隔着镜子我都能感受到你的怨气。” “哼。”镜子哼了一声。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嗯…估计到时候你也看不到了。”于长清顿了顿,“少了个人看我秀,终究少了点意趣,要不你就别走了?” 打鬼节那天起,至今日也有十天了,也就意味着,他最多再和这个镜子大佬相处二十天。 镜子直接忽略了于长清的要求,并发出相当头痛的声音:“唉…大道修行,不能舍弃情爱终究成就有限,尤其你还兼顾武道、仙道,成就怕是更有限,真是白瞎了你的资质。” 于长清不以为意道:“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我就喜欢猫,养两只又有何不可?仙道、武道,都是我的翅膀啊。” “莫名其妙的比喻。” 不过说实在的,自从他开始修行武道,仙道便处于半搁置状态了,看上去倒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新厌旧的意味。 ‘莫非我有做渣男的潜质?’ 啧… 于长清拿起镜子,解开龟甲,左右照了照自己的脸。 镜面反光,折射出他那张【读者老爷80%帅气】的脸。 做渣男的资质毋庸置疑,但于长清是专一的男人,这一点也毋庸置疑。 镜子似乎不满:“你干嘛!” “给你解开束缚你不满意?”于长清乐道,“那我给你重新绑上。” “……无聊。” “那我陪你说说话。” “…”镜子延迟了好一会儿,没好气道,“我说你无聊!” “确实。”于长清点了点头,“不觉又孤身一人了,忽然就有点不太适应。” 此无聊非彼无聊,但镜子还是把话头接了下去:“切,那回去找你小情人去啊,没事还去楚国干嘛?你还想跟着去镇压旱魃啊?” “回去报仇啊。” “啧,你个道士,修的什么道啊?魔道?” “有恩必偿,有仇就报,多正常。” 镜子道:“正常个鬼啊!” 于长清哈哈笑了几声,没再言语。 楚王大概咽不下这口气,于长清心里头也对楚王忽然下杀手耿耿于怀,如果他是个普通修士,可能就得交代在那了。 有恩必偿,有仇就报。 月迟的恩要偿,楚王的仇要报,这便是他再往西南去的理由。 第五十四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下午,无名小镇,于长清伫立在一家贴着紫色对联的破落宅院外,若有所思。 鬼气残留,今天白天应该是有鬼出没。 人鬼情未了,之前他途经此地便觉得有趣。 鬼门关一年一开,女鬼不惜不入轮回也要入人间去见克死她的丈夫。 于长清也没有为难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 如今隔了十多天再次路过,鬼气依然有所残留,他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 之前遇见厉魂,它曾交代过于长清帮它留心一下与阴间有关的事。正好于长清也和这一对人鬼夫妻打过交道,如今又撞上了,只能说是缘分未尽。 琢磨着两件事可能有所交集,于长清便决定在这个小镇稍作停留。 他推门而入,一路走进主屋。 上一次见了还很杂乱的房间,如今整洁了不少。 放眼望去,稍显陈旧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男人,于长清甚至不用放出灵觉去探视,就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要死了。 十多天前,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干瘦,但至少生命力旺盛,如今却只剩下皮包骨头,整个人散发出‘不久于人世’的气息。 鬼气侵染,深入五内,因而魂魄飞扬,使人卧不得安。 于长清默叹一声,而后缓缓走向床边,施以法力稳固住他的魂魄。 苦星,刑克至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相继离世,这种痛苦,于长清虽然未曾经历过,但光是联想一二,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时候不大,男子缓缓睁开双眼,先是声音沙哑的叫了一声娘子,无人应声后,才看到床前的于长清。 “道…长…?” “无量寿福。”于长清宣了一声道号,说道:“这几日你先饮些稀粥,等待身体稍有好转,再服用些补足阳气的药物。” 男子艰难的露出一丝苦笑。 于长清又叹了一声,而后默默退出了房间。 这个男子是想死的,但却在将死之际再一次遇见了他。 命是真的硬,命格也是真的苦。 真就不如一剑送其解脱。 但偏偏于长清又不能这么做。 道家修今生,求的是长生大道,但生死轮回却依然存在。此人苦星未消,若是再转世轮回,依然会带着苦星。 于长清出了房间后,在院子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 接下来静静等着即可。 日头逐渐西斜,树枝上乌鸦的叫声格外凄厉。 直到无边夜色将天地完全笼罩。 一阵阴风吹过,稍显陈旧的院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吟。 与此同时,于长清睁开了眼睛。 来的正是之前见过、叫过他牛鼻子的那个女鬼,她见到院子里有人,先是猛然警戒,俄顷,她大概认出了于长清。 鬼气带动风声轻轻呜咽,她扑倒在于长清面前,哀声道:“道长救救我夫君吧!” 于长清面无表情道:“他现在不会死,我已经用法力稳住了他的魂魄,接下来补养一阵即可恢复如常。” 【信仰值+300】 “多谢道长,多谢!” 女鬼拜了三拜。 “萍水相逢,有缘而已。”于长清摇了摇头,淡然道:“倒是你,为何还留在此地?” 女鬼直起身子,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何,鬼门关未开,也没有阴差过来,我回不去,便留在了人间。” 于长清想了想,七月十五那天,确实没有见到百鬼夜行的场面,真真的和往年的鬼节不同。 说起来倒也是,阴间连弥留人间的阴魂都找不到了,又怎么会开鬼门? “你怕是被鬼利用了。” 女鬼愕然。 于长清当时并不怎么在意阴间的事,那天女鬼说的话,他也没有细想过,现在稍稍深入些想,便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一个女鬼,能给出什么好处让阴差私自给她带出人间的? 结合后面了解到的情况,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事办的,怎么看怎么像钓鱼执法。 而且这十几天鱼大概也没钓上来。 于长清不喜欢这种做法,便说道:“你是让我给你直接超度了呢,还是我找阴差给你捎回阴间?” 女鬼沉默了。 于长清继续说道:“你也应该察觉到了,你继续留在这里,你夫君的身体只会一日不如一日。今天若非我出现,他被你这鬼气冲撞一下,可能就会一命呜呼。” “……”女鬼沉默一阵忽然怨叹一声,“还是回阴间吧,我不想就这么轮回转生。” 于长清摇了摇头,而后掏出了厉魂送他的传音玉石。 他把这里的事大概讲述了一遍,然后就静静等着厉魂的回讯。 等了一刻钟左右。 镜子忽然开口了:“这玩意太低级,对面没回你,要么是不在范围内,要么就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了。” 于长清看了镜子一眼,笑着传念道:“你意思你这镜子很高级?” 镜子傲慢道:“那是自然。” “算了,”于长清出声道,“你且跟着我,等我联系上阴差后,再把你交给它吧。” 说完他取出一道有收魂、镇魂之用的聚魂符,一如在太微村收那对狗男女时用的符箓。 于长清倒是可以将它丢进流火葫芦里,但那玩意儿似乎还是能被感知到。 他顺手为之,可不想引来阴间想钓的鱼,让自己栽进去。 女鬼不舍的看了一眼他丈夫所在的房间,而后主动进了聚魂符。 …… 于长清再次来到这个小镇的客栈。 “掌柜,一间房。” 掌柜好奇道:“咦?今天就客官您一个人?” 于长清笑着点了点头,给出了和之前一样的房钱。 第三次来这家客栈,三次的心境各有不同。 住进房后,于长清看着曾住过的小房间,稍微感慨了一阵后,便开始画符。 这几天,他手里的符箓消耗了不少,尤其是几种库存本就不太多的。 良久之后,于长清停下符笔,将画好的符箓收好,开始打坐调息画符损耗的灵气。 镜子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嗯?”于长清不解,“哪种事?” “人鬼殊途,你明明可以化去那女鬼的执念,超度送其往生,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了却一段因果,算是有功德的。” 于长清笑着把他们之间的故事说给镜子听。 “如此,你更该将她超度的。”镜子沉默了一阵道:“唉,人鬼殊途,你这样让他们要断不断的,只会让他们彼此更痛苦。” “怎么说?” “凡人被鬼气侵染,会伤及魂魄且不提。 修士追逐仙道为的是什么?两个字长生。鬼则不同,理论上鬼可以不轮回转世以达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但为何修士还要追寻仙道,而不是自戕变成鬼? 轮回转世为此世间最重要的运转法则之一,要想避过,谈何容易? 尤其那女鬼还似良善之鬼,她欲每年出来一趟,则必然要做恶事,如此才能以受刑来延缓轮回。 受刑已然足够残酷,但更残忍的是让良善之人去把恶事做尽。” 于长清笑了笑:“你不懂。” “此世间根本就没有我不懂的东西!”镜子似乎对这句话的反应格外大。 “情。” “……”镜子支吾道:“这个不算…” 于长清不由大乐,他哈哈笑了一声道:“因为情之一字,所以甘愿。” “情之一字,最是无聊。”镜子哼了一声。 “所以说你不懂啊!”于长清感叹道,“如果有一天你也爱上了某个人,或许也会不受控制的做出比他们更离谱的事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于长清伸手拍了拍腰间的镜子道:“你才刚被打脸,所以这句话在我看来,就像是g一样。” “什么鬼,不懂!” “哈哈…” 再次不懂的镜子,听到于长清的嘲笑声后,反应过来后显得更加气恼,一阵愤懑的嗷呜乱叫,又“哼”了一声陷入了沉寂。 第五十五章 来迟了(四) 翌日,天一亮于长清便启程了。 去郢都的路上也实在是乏善可陈,若非能和镜子互相嘴炮,则完全可以用无聊来形容。 到了郢都,于长清随便找了间客栈。 他下山之前带了些银子,之前在随阴县又从月迟那里得了些银子,总计也有个大几十两。 如果不考虑炼丹制药浴,足够他在郢都花销好一段时间了。 住进房间后,四处旁边也没有别人,镜子飞到半空,直面于长清。 似乎真有人在注视着一般,隔着镜子于长清都能感受到视线的认真。 他笑道:“你看我干嘛?” “你真的打算去找楚王报仇?” 于长清撇了撇嘴:“那不然我回来干嘛?” “之前你杀那个腾云修士,还被其他人看见了,万一那人有宗门,你觉得他的宗门会轻易放过你? 再说了,你一个区区琴心修士,虽说是偷袭,但是越过一个大境界斩杀腾云修士,即便是我也觉得匪夷所思,其他修士很有可能来找你杀人夺宝。” 镜子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严肃。它说的确实也不是危言耸听,于长清在事后也考虑过这些问题。 但结论还是不变——如果让他再面临一次那天的场景,他一样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那会儿不杀死鹰目,结果就可能是他死,总不能让人家事后来找上门吧? 于长清揶揄一声道:“你说这么多,是在担我死了吗?” “谁担心你会不会死啊!”镜子愤愤道,“区区琴心,如此嚣张!” 于长清伸手将镜子握在手里,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死的。” 大概是他表现出来的莫名自信,镜子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客栈稍作调息后,于长清脱下道袍,换上了一身常服。 做完这一切,他又隐匿去了自己的气息。 即便是腾云境,如果不刻意放出灵觉探视他,也根本就发现不了他的修为。 在凡人眼里,他更是一个帅得不似凡人的凡人。 一路走到郢都祭坛。 玄道大会的第三天,现场依然是人山人海。 于长清路过两个凤初初期的小修士,顺耳还听到了他走后发生的事。 “玄道大会推迟一天,是因为楚王遭到大夏修士的袭击…” “嗨!这我早听说了,据说那修士手段格外狠毒,门派似乎是古墓派,这名字就不似名门正派,恐怕是魔道中人。最奇的是,还有正道的宗门出言保他…” “嚯…” 两天之内,他竟然变成了魔道修士。 于长清撇了撇嘴,继续在人潮中漂流,走走停停,终于到了观会台。 “这些人到底有多无聊,会拥着挤着来看这个跟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他忍不住跟镜子吐槽。 这盛景,远比于长清了解到的演唱会还要夸张。 镜子表示正常:“上古之人敬畏天地,现在凡人敬畏修士,两者其实是一个道理,本质上都是仰慕强者。” “我懂,但就是理解不了。” 于长清说了一声,而后凭借着良好的目力,开始观战。 这一场是仙道修士之间的对战。 他原本对这场大会抱有一丝期待。 旁观一阵后,他又有点失望。道不同,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看头。 法术、法器对轰,于长清对这种战斗方式有些兴趣乏乏。 一直看到了最后,他也没能等到武修和武修、或者武修和道修之间的战斗。 “无聊…” 于长清嘀咕一声,准备离开这里,临走前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台。 月迟正在高台上站着观赛,异常秀丽的脸上面无表情,犹如一株盛开在高山上遗世独立的雪莲花。 刚才听那俩凤初小修士谈论,于长清心里头对她抱有很大的歉意。 这不光影响月迟的风评,看样子还连累了她的宗门名声被害。 ‘找个机会补偿一下吧…’ …… “月迟仙子?” 监赛中有与乾坤宗有些交情的剑十三,疑惑问道:“你总往那个方向看什么呢?” “哦…”月迟面无表情道,“没事。” “唉,不知又是谁人在背后传谣言,害你宗门风评。” “无妨的。” “不过那个修士,确实像是走上了邪路,我问剑峰有一句话‘心不正,剑则邪’,暗剑伤人,至少此人不似你说的那般纯良,又何必袒护于他?” 月迟蹙起好看的娥眉,没有理会。 又过了一会儿,她丢下一句‘我有些事需要处理一下’,忽然冯虚御风,只顷刻,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安静整洁的客栈房间里,有阳光从半开的木窗投射而入,光滑的铜镜表面,反射出微弱的光。 于长清正坐在床上,反复思虑。 镜子拱火道:“你不是要去报仇吗?怎么又回来了?” “楚王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于长清没好气道,“你让我去,我怎么去啊,那不是送人头吗!” “啧…不是有那个女修士保你么?” 正说着,房间内虚影浮动,一个全身素色衣裙的女子悄然出现。 她姣好的脸上带着薄怒,秀气的娥眉蹙起,直视于长清道:“道友,你为何去而复返!?” 声音中也带有质问和怨念的意思。 于长清睁开眼睛,拱手一礼道:“之前事,多谢道友出言。” 听到他感谢,月迟脸上的情绪依然没有舒缓:“此事暂且不提,道友且说说,你回来还欲做什么?” 于长清笑了笑,恳切道:“回来报答道友的恩情。” 月迟沉默了一会儿,板起脸道:“你刚才在观台上,甚至没往我所在的方位看过。” “原来你一开始就发现我了啊,而且还在观察…”于长清嘀咕一声,“我还以为没人发现我呢…”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修士们灵觉敏锐,可能只是远远望去,就会被对方察觉,我实在不是故意不去看你。” 不对劲… 等于长清回味过来后,猛然发觉两人之间的对话有一点不对。 语气虽然对不上,但是对话就像是‘女朋友质问男朋友,男朋友拼命解释’一样。 月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眉间稍稍舒展,又问:“你既然如此小心,又何故回来呢?我当时出声,也并非是为了你的回报,你还是离去吧。” 于长清摇了摇头道:“我还要找楚王,走不得。” “你还想着要杀他?”月迟顿了顿,好奇道,“你当时为何跟他对上了?” “他要杀我,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于长清解释道,“我虽然与道友说的纯良还差那么一丁点,但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月迟终于面色稍霁。 至少知道于长清是因为正当防卫,那就意味着她帮腔没有错。 她脸上又露出不开心的表情:“你倒好…做了好大事,完事了一走了之。楚王执一家之言,我又不了解前因后果,说话都没有底气,只能承受非议,让宗门跟着受轻视。” 于长清在路上听到了关于他和月迟宗门的非议,他可以不在意,但是不代表月迟和她宗门不在意。 “抱歉。”于长清态度恳切,“我倒想出面替你解释,恐怕我一露头便会被当成魔道修士,被斩妖除魔了。 所以…道友若有什么需要我补偿的,自可提来。” “这倒不必了。”月迟摇了摇头,“因为我和道友有数面之缘,所以在立场上可能会偏向不是道友的错,所以执言…” 于长清看向她的目光一阵失神。 真不愧是一身正…气啊! “话虽如此,但我不可能白白接受你的好意,”于长清道,“这样吧,以后若是有我能帮的上忙,道友尽可提出。” “嗯。” 月迟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一个闪身,凭空消失在房间里。 不多时,她回到祭坛高台,脸上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给人的感觉却已经变了。 第五十六章 无言独上青楼 月迟离开,房间再次寂静。 “我很好奇。”镜子忽然出声道,“你到底对那个女修士做了啥,她竟然对你如此之好,还不计报酬?” 于长清道:“不知,我之前也只是和她偶遇过几次。” “啧…”镜子怪声道:“你刚刚是不是很得意?”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镜子道:“装什么啊…本来就是个色胚,那女修士不但修为比你高,而且还是美人,我就不信你心里头不暗暗叫爽。” ? 谁是色胚啊?? 虽说月迟是美人不假,但于长清这会儿对她真没有什么占有之意。 昨天刚上演情人分离,转过头就对另外一个女人起了贪念。 这和渣男有什么区别? 于长清觉得:他和月迟之间的关系,就只是纯粹的道友之情,不远不近。 所以,他刚才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完全合乎礼节,并没有半点逾越。 于长清嘲笑道:“你之前一定没有朋友吧?” “??”镜子理直气壮,“没有,怎么了!” “抱歉,”于长清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嘲笑过分了,于是又说道,“在我心里,已经把你看成比月迟还要亲近的人,如此,应该算是朋友吧。” “谁…和你是朋友!?” 镜子的音量极有气势,但流露出来的情绪却不是那么笃定。 “你这未免也太傲娇了。”于长清心情大好。 镜子的声音紧随其后:“留在你身边,也只是履行我之前的承诺而已!” “???傲娇?什么玩意,不懂!” 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给它换根网线。 这延迟,真是绝了。 于长清促狭笑道:“其实你回答我的,远远不止三个问题了…” 镜子沉默了一阵,而后幽幽道:“那我走?” 说着它作势要飞出窗外。 于长清连忙把它按住,忙道:“对不起,是我态度有问题!” “哼!” …… 和镜子打了会儿嘴炮,于长清的思路回到了正途。 刚才月迟过来,隐隐透露出‘你不该来’的意思,可能是没有证据,她也不好直接宣诸于口。 于长清是料到了的。 当时楚王能暴起发难,欲下杀手,事后肯定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另一方面,楚王身边多了些‘保镖’,这就代表着他怂了。 能盘! 认真分析了一阵后,于长清忽然开口道:“喂,你说杀了一国之君会有什么影响?” 之前月迟提了一嘴,语不详焉,他一直在心里头记挂着。 镜子此时已然恢复正常:“香火道你知道吧?” 于长清“嗯”了一声。 “原理差不多,只不过效果不太一样,”镜子解释道,“凡人国度的君王承载一国之运,有百姓爱戴,若杀国君,则必要承受其子民的忿怨,轻则影响气运,重则身死魂陨。” 于长清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么逆天…?” “人族有天道垂青,他这才算什么,”镜子不屑道,“远古人皇承人族之运,其力如龙,上可不敬仙神,下可凌视妖鬼,那才叫逆天。” “草!”于长清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那还打什么?这不是无敌了吗!” 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想法。 若是攻下一个小国,自己当皇帝。 且不说坐拥三千佳丽,顺便还能收取民众信仰值,最关键的是修士不敢杀他,凡人更杀不死他。 这想法刚生出来,就被镜子无情打碎了。 “人有人道,仙有仙道,鬼有鬼道。若他真的安安心心当个国君,不涉修行,也就只有凡人能将他杀死而不受反噬。 但若是涉及修行、踏入仙道,生而为人的成分便会逐渐减少,却也不是不能杀,只不过要付出代价罢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气运反噬,具体可能表现为——出门丢法宝、道侣被抢走、随便走一走就会陷入大胸之地。” “……” 于长清一阵语塞。 “所以说,我劝你还是放弃杀他的念头吧。”镜子似叹息一般道,“那个楚王可比你这种愣头青聪明多了,他自知自己若是凡人,寿不过百年,所以踏入仙道。踏入仙道,则可被修士所杀,所以如你所见,楚人信奉神鬼。” 于长清皱了皱眉,少顷,他又笑颜如常:“你意思我不能杀是吧。” “正是如此。”镜子奇道,“咦,你放下了?” “不。”于长清确信道,“我还是要搞他!” 无敌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 过君身份+子民信仰+仙道修为,乍一看看堪称人间无敌的存在。 但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种需要多重组合才能拥有的无敌,其实也有着很多的限制。 在于长清看来,破解方法有很多种。 “……”镜子无奈道,“真搞不懂你。” …… 天色渐晚,于长清步出客栈。 街道不甚宽阔,路面也不像城中主路那般平整,但是往来的人影却是不少。 这景象,与白天的清冷街道全然不同。 于长清踏着青石板铺成的路面,随着人流步步向前,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左右街景。 街道两边,建筑多以阁楼为主,阁楼之下,则类似于门面店铺,它们并没有因为天黑陷入沉寂,甚至在暧昧的夜色下,还发散出更加暧昧的芬芳。 从阁楼半掩的窗户中,还能听见各种乐器靡丽的音调,令人心神向往。 “大爷,来玩啊~” 有穿着花枝招展的大姐姐,手中帕巾和还算姣美的身姿一同摇曳,薄纱之下甚至还能隐隐看到更加美妙的、起伏的风景。 “这就来!” 请不要误会,说这句话的人并不是于长清。 他驻足在人流之中,悄然施展望气之术,路上多是凡人,但凡人也有‘气’。 譬如文人有书生气,将军有杀伐气,贵人有贵气。 街上行人,竟然多以贵族为主。 于长清忽然福至心灵,略施术法,身上布衣在外人眼里就变成了华服。 夜色渐浓,灯光暗昧,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悄悄的,于长清走进了一间别具一格的小楼。 无言独上青楼。 第五十七章 女人倒贴我十八万 步入玄关,从袅袅琴音、清幽浮香迎来一唇红齿白的清秀女侍。 “公子看着面生,第一次来?”女侍言笑晏晏,款款有礼。 “嗯。” 没啥不好意思的,于长清大方承认。 “妾身名叫迎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于长清随口道:“许欠。” “许公子,请随我来吧。” 和想象之中浓妆艳抹、盛情给人往里头拽的中年老鸨不同,如此女侍让于长清感到如沐春风。 这还是于长清两遭人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前世大概叫会所、今生叫青楼。 虽说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尝鲜,但还是对这种地方颇感兴趣。 “这是什么地方?”镜子冷不丁问道。 于长清“嘿”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好地方。” 他没说是青楼,若是说了,免不得又是一阵嘲讽。 被女侍迎春带进了阁楼之后,他开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里面的一切。 一层中空,其间设了一个平台,平台前面围了十几个客人,他们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上栏杆之内的表演。 调琴、跳舞、唱曲还有吹箫。 声音婉转,舞姿曼妙,唱的什么、跳的什么,还真不合于长清的胃口… ‘一般。’ 谁来这里是专为了听曲的? 他自然也不是。 至少,此时于长清还没有体会到其中乐趣,他便直奔正题,对身旁引导的迎春道:“一个姑娘包夜多少钱?” 迎春姣好的脸上流转过一丝错愕,但转瞬就明白了于长清的意思,她轻笑一声道:“公子可真是性急。” 语气中多了几不可察的轻视,不过她还是带着于长清去了楼上另一个去处。 推开门扉,只见屋内道道倩影俏丽,她们见于长清来此,便齐齐开口,欠身柔声道:“见过公子。” 质量尚可… 一瞬间,于长清甚至以为自己正流连于花丛。 “你…!”镜子忽然惊叫一声,“竟然逛起了窑子!!” 于长清理直气壮:“没错!” 但有必要再次声明——他可不是来办正事的,而是真的有正事要办。 镜子似乎嫌弃的啧了几声,便不做声了。 于长清则将视线扫向群芳。 “公子喜欢哪一个?”迎春笑问。 “……” 于长清陷入了沉默。 他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没有经验属于是。 但他也能看出来,这地方明显比较高档,即便是青楼,也应是青楼中的头牌。 资费什么的,想来也不会低。 虽然没经历过,但凭借着他的知识储备,这种地方的女人,价格多半和相貌、身段甚至才艺、技术有关。 于是他虚手指向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姑娘:“敢问这位姑娘,名字是怎么个写法?” 女子微微欠身,施礼道:“妾名白露,白色的白,露水的露。” “就她了。”于长清对身旁迎春道。 迎春微微一笑,将手引向一旁:“公子请随我来。” “白露姑娘呢?” 迎春道:“姑娘还需要时间梳妆一番,如此才能更好的服侍公子,还请稍等片刻。”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但入乡随俗嘛,而且就片刻时间,于长清还是等得起的,他点了点头,跟着迎春去了楼上。 迎春将于长清安置在雅间之后,又领着白露上去了。 “人家达官贵人,虽说不一定好文艺调调,但和姑娘们聊聊诗画词曲什么的,也能博取欢心,哪有一上来就直奔正题的?” “唉…白瞎了一副好皮囊,结果是一个不学无术甚至连风雅都不愿附庸的俗人。” “不过看着有钱,他既然选了你,且好生服侍着罢。你也许久没有被恩客点名了,看看这一次能不能讨得他欢心吧。” 一路上,边吐槽边叮嘱。 …… 于长清坐在软榻上,百无聊赖。 对于“稍等”代表的时间,他低估了还是。 所以说不管是哪个时代,女人梳妆说的稍等,都是骗人的。 镜子在知道这里是青楼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了。 不知道等了几个片刻,白露终于来到了于长清所在的雅间。 其后还跟了几个人,各个手里都托着盘。 “让公子久等了,”白露欠身一礼,“妾身刚才又准备了小菜,还有一些干果,望公子喜欢。” 于长清微微颔首道:“有心了。” 没有拒绝。 白露笑了笑,亲手将盘盘冷菜和干果端到了榻上小几上,而后又取出一壶酒,斟了两杯。 于长清纹丝不动。 就这样沉默了一阵。 白露眼角浮动媚意,声音娇柔:“公子为何不用酒菜,难道…是要妾身喂公子么?” “…?”正思考着如何开口的于长清愣了楞,“不用,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白露听后,当即就要宽衣解带。 于长清连忙定住了她:“你误会了,我来不是为了消遣…而是有事想要与你合作,对你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 被定身的白露,眼神流转出惧骇之色。 于长清继续道:“我有办法让你变成头牌,名动郢都也不难,但我需要你帮我做点事。” 说完,他略施法术。 白露忽然发觉自己能动了,面露恐怖之色,声音也变得尖锐:“公、公子…对我做了什么?” 于长清笑了一声。 他和当时的猴子一样,什么都没有做。 “如我所说。”他笑着把腰间铜镜取出。 平滑的镜面,在暗昧的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辉。 紧接着,镜面对上白露的脸庞,呈现出一张绝美容颜。 惊愕替代了惧骇。 “这…真的是我?”白露看着镜中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是绝美的脸,不由嘴巴微张,面露讶异之色。 镜子反射出的画面,证明这一切是真的。 白露所看见的,其实只是障眼法而已。 就像于长清身上的华服,实质上就是一件普通的布衣而已。 于长清也没让姑娘变漂亮,而只是让她在凡人眼里变得更漂亮。 以普遍理性而言,确实也算是变漂亮了。 他看着惊讶中又带着欣喜的白露道:“这只能持续数日,姑娘如果有意,我可以真的让姑娘脱胎换骨。” “公子说的是真的?”白露眼睫轻颤,格外意动。 没有女人对自己的容貌不在意。 在内卷严重的青楼里,书画、诗词、琴曲、歌舞、技术,各方各面都存在着攀比。 但最核心的竞争力还是脸,毕竟来这里的人,除了那些文青,谁真的关心你的内在? 有一张足够漂亮的脸蛋,即便不会其他花活,也有无数人捧着。 于长清收回镜子,笑吟吟的看着白露:“自然是真的,只要你愿意听我的。” 白露没有多想,声音脱口而出:“公子要我做什么?” “也不难。”于长清措了措辞,“你成了花魁之后,多接客便好,宁缺毋滥,不贵不接。” “只有这些?” 于长清补充道:“接客时,你只需隐隐暗示自己认识仙人,说仙人能助人延年益寿、趋利避害,救病治人。” 白露认真点头,似乎觉得要做的事太轻易了,又问:“公子…不仙人还有其他事需要我做的么?” “你给我十八两银子。” 今夜在这家青楼消费了十八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于长清的钱袋因此空了一小半。 不是想白嫖。 于长清没嫖,怎么可以说白嫖呢? “仙人稍等。”白露脸上带着喜色,匆匆离开了雅间,不多时她又来到了于长清的面前。 她把手中木箱递到于长清面前,恭敬道:“这是一百八十两,还望仙人笑纳。” 于长清也没有推辞,笑着收下。 一百八十两就是十八万钱,精通人性的男修士,虽然用了不止三句话,但还是让女人给了他十八万。 第五十八章 不难 白露娇软的身躯攀附过来,在于长清耳畔呵气道:“公子…能否看得上妾身这蒲柳之姿?” 声音中媚意浮动,完全就是求·欢讯号。 半掩衣衫下的大白露了半边,稍稍低下眼就能将风景收入眼中。 可惜正经的于长清根本提不起什么兴致。 一来他不喜欢挤公交,二来是在他的观念里,做那种事需要感情基础。 “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他制止了白露,开口道:“你不必管我,便宜行事即可。” 白露虚假的绝美脸蛋,流露出一丝黯然,于长清没心思,她也不敢自讨无趣,默默坐到一旁。 “呸!”镜子嘲讽道:“人家都差点坐你怀里了,还装大尾巴狼呢,明明就是个色胚…” 于长清无奈传念:“我又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算了…懒得说你。”镜子叹了一口气。 “……” 随着夜深,那些听曲的客人们也慢慢步入正题,琴音歌声逐渐被微弱“嗯嗯”之声和银词浪语代替。 倒也不是这青楼的隔音不好,而是修士的感官实在敏锐。 “嗯·嗯啊啊的,也害不害臊…”镜子也听见了,不耐烦的跟于长清吐槽。 “都不容易啊!”于长清忽然感叹一声,“明明没什么感觉,还必须得表现的很舒服。” 剑心通明,能明心见性。 于长清一听那叫唤声就知道假得很,为了讨恩客的欢心,各种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什么?”镜子疑惑。 过了一阵它才反应过来,啐了一口然后缄默不言。 “抱歉…”于长清忽然出声,“不该跟你开黄腔。” 他对自己刚才的言行进行反省——是否因为来到这种地方,连说话都变得轻浮起来了? 既然他把镜子当成朋友,言行就该得当。如果是男性,偶然说些荤段子没什么,甚至能因此多个共同话题。 但从镜子的表现看来,这货极大概率是个女的,又没什么男女之情,说话就该有分寸。 “嗯。”镜子轻声回应。 过了一会儿,它又闷闷的说了一声:“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于长清轻笑道:“好好,既然你不喜欢,那我这就离开。” 正事交代完了,继续留在这里也只是想感受一下无数男人都向往的‘会所’是怎样的存在。 既然镜子不喜欢这里,那便算了。 说完他安抚似的拍了拍镜子,然后从软榻上起身。 正在一旁顾影自怜的白露见于长清站了起来,连忙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要走了。”于长清淡淡道,“往后每隔几天我就会来找你一趟。” 白露脸上流露出惋惜之色:“那我送送公子。” “好。” 说好的包夜,到头也没过一个时辰。 两人一前一后,步下楼梯来到了一楼。 围栏里的女乐依然在进行着,前面坐着的十几个听客大概已经换了几批人了,他们一边听,一边交头接耳着品评:哪位姑娘身段好,哪位姑娘穿得少… 白露的出现,让席位间的动静戛然而止,连带着动作、表情甚至呼吸声都凝滞了。 数息之后,在袅袅琴音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围栏里的女乐,和眼前这个姑娘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位姑娘芳名是怎么个写法?” 席位间的隐约耳语,在于长清听来清晰可闻。 白露毫不意外的惊艳了全场,勾起了在场所有男性的好奇心。 来这个地方的人抱着什么心思,懂得都懂,骤然看到一个容貌身材都绝佳的姑娘,怎么能不起心思,哪怕上不成,也能当成茶余饭后吹嘘的谈资。 这可是于长清给她捏的脸,完美吻合大部分男人的审美需求,就连成日里辗转花丛的白露自己都无比满意。 平日里没受过这种待遇的白露,看向于长清的眼神充满着尊崇。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于长清给她带来的。 【信仰值+700】 于长清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至少不亏。 最重要的是他第一阶段的目的达到了,今夜之后,白露很有可能成为这处青楼的头牌花魁,等她的艳名传开过后,一定会有许多人为她痴狂。 …… 不多时,于长清回到了客栈。 熏陶在银词浪语和靡靡之音中,连带着他的心境都跟着浮躁起来。 他连忙盘腿坐下,开始诵念清心咒。 等心境趋于稳定平和之后,他又在寻思着修行之事。 再次来到郢都,住的是客栈。 空间不大,即便是想练武道也根本施展不开。 于长清本身就不大喜欢静坐修行,想来想去就只能画符了。 符箓一道上限极高,在实战中也能发挥作用,他并不打算舍弃。 时间悄然流逝。 灵气在画符过程中匀速流失,直到消耗一空,于长清终于停下符笔。 看着厚厚的一叠符箓,他满意的笑了笑,成符率还算可以,品质和之前比起来,只高不低高。 整个过程,镜子都静悄悄的,直到于长清停下打坐调息,它才开口说话:“我觉得你这种人真的挺适合修行的,无论武道还是仙道,都算是难得一遇的天才。” “嗯?”于长清探头看镜,脸上带着狐疑。 这个镜子一开头,要么鄙视,要么无情嘲笑,像这样开口夸他,倒是少见。 “有时候我觉得你太莽,但你又不是莽人,一举一动似乎都经过思考,这恰恰是武者最需要的品质,不怕武夫莽,就怕武夫带脑子。”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于长清想起前世俗语,不禁笑了笑,询问道:“仙道呢?” “该沉静下来又能心无旁骛,譬如对心境要求极高的符箓一道,你又能一坐许久。” “原来我这么适合修行么?”于长清若有所思道的看向窗外。 果然天色已经透亮,已经是第二天了。 “是。”镜子笑道,“想做的和该做的,很多人都无法勘破,你倒是可以拎清楚。而且能在其中找到微妙的平衡点,说不定你双修真的能行。” “不是那种双修!”镜子说完又急急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同时修炼仙道与武道!” 于长清语塞。 他本来就没往那方面想,结果被这么一说,不由开始联想。 “双修…哦我是指男女之间的双修,真的有那么玄妙么?” “嗯?我又不追求这些,根本就没双修过,你问我这个问题???” 镜子声音颇理直气壮,大有‘我纯洁,你lsp’的自豪感。 于长清不禁笑出了声。 “不过道修有财侣法地之说,”镜子又道,“财指修炼资源、法指术法、地指修炼场地,这三种对于修士来说都是极重要的,与之并列的侣应该也差不多,具体可以等你以后有道侣之后,慢慢体悟吧。” “以后的事谁说的清呢…随缘吧,找一个合适的道侣也不是那么容易。” 镜子道:“那个女修士不就可以么,如果不是对你有好感,她又怎会如此帮你?你要拿下她,倒也不难。” 于长清一愣,随即莞尔:“听你一说,我倒是先想起了你,而不是月迟。” 说月迟,月迟到。 一道素白的倩影悄然降临,来到了于长清的床前。 与此同时,镜子陷入了沉寂。 第五十九章 ‘网络一线牵\’ “道友。” 于长清从床上起身,施了一礼。 月迟先是回礼,而后疑惑开口道:“之前和道友说好的,要去观摩玄道大会,为何昨日不见道友身影?” “我昨天不是……稍等…” 于长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画符需要集中精神,片刻分身都可能乱了心境,具体画了多久,于长清也没个概念。 他不禁问道:“今天难道是七月二十九了?” 月迟点了点头。 原来是保持那种心境画了一天一夜,难怪镜子说他能沉静下来。 确实,画出的符箓数量也比平时要多。 于长清尴尬的笑了笑:“修行无日月,一时忘记了时间。” “原来如此。”月迟点了点头,“我也是担心道友出事,所以过来看看,并没有别的意思。” “劳烦道友记挂。”于长清半开玩笑似的说道,“道友这般待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说实话,于长清有点蒙圈,他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月迟会如此待他。 无端的好意,着实让人难以消受。 “无需回应。”月迟面露微笑道,“我这么做,也算是求证吧。” “什么?” 于长清愕然。 月迟缓声道:“之前我在随阴县,随手卜了一卦,对象正是道友,此番为了验证结果、精进卜算之道,故而一直叨扰道友,过意不去的应该是我才对,所以请道友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说的是实话,而且对于长清表现出的善意,也是出自于真心的。 为了求验卜卦结果,带着某种目的性接近,于长清并没有什么不悦,反而坦然一笑。 “不妨事的。”于长清笑的心安理得。 月迟道:“道友不好奇占卜结果?” “不好奇,”于长清摇了摇头:“我自有规划,照着走下去便是。” “就知道道友是这种人,”月迟笑了一声,“这样求证起来才更有意思。” 于长清没好气道:“虽然我不介意道友的行为,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月迟实话实说之后,于长清和她交谈起来也少了不少拘束,语气也轻松不少。 月迟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递过一块拇指大小的绿色玉石。 “此前道友说要观摩武者交战,昨日恰好有一场颇为精彩的比试,我见道友没来,便用留影玉将其记录下来,希望能对道友有所帮助。” 把东西交到于长清手里之后,月迟告辞,身影忽闪离开了房间。 …… 于长清把玩着留影玉,脸上露出了古怪之色。 “留影玉…?还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镜子嘁了一声:“不过是用法力将影像刻画在特殊玉石上而已,算不上高妙。” 于长清不由好奇道:“你会?” “我不会。” “……”于长清撇了撇嘴,“还以为你会,还打算跟你学习一下呢。” “这么鸡肋的东西,你学它做什么?修士能过目不忘,等你开始修炼神魂,更是一个意念就能传达想要传达的东西,这小术法实在是没多大用。” “我不是还没到那境界么…”于长清道,“而且对我来说,还算挺重要的。” “你想学?” 镜子的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嗯。” 于长清应了声。 等有机会找月迟问问吧。 他在心里如此想到。 “我如果不教你,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女修士了?” 于长清看向镜子,默默点了点头。 镜子沉默了数息时间,才发出没办法似的叹息:“不要去找她,我教你。” 于长清怔了怔:“你不是不会吗?”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镜子哼了一声道,“我知道其原理,顷刻间便能创造出类似、甚至更好用的术法。” “……” 人言否? 本来于长清以为镜子的本体是一位武道大佬,没想到创造术法也是信手拈来。 见微知著,举一反三,只在顷刻间。 “你…果然很厉害。”于长清由衷的夸赞道。 “那是自然!”镜子的语气甚至要飘起来,它也确实飘到了于长清的面前,颇为得意道,“你碰我一下,我把留影之术传给你。” 于长清伸手摸向了镜面。 镜子就是普通的镜子,这一点他反复确认过很多次。但这一次透过镜子,他却好像感知到了另一片空间的存在。 漫无边际的灰暗之中,一个微微发亮的光团正在慢慢靠近。 几息过后,光团融入他的身体。 于长清脑中嗡的响了一声,然后脑海里凭空多出了一些知识——留影之术,不但能记录场景,还能将脑海里的事物记录下来。 限制几乎没有,带有灵气的载体就行。 于长清拿出一块灵石,默默施展留影之术。 他又摸了摸铜镜,啧啧奇道:“之前一直没有问过,这镜子到底是什么宝贝?”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于长清也有所察觉。 ‘镜子’根本不是‘随身老爷爷’般的存在,更像是‘网友’。 铜镜则是两个人聊天的工具。 而且那边还能看到于长清这边的场景,甚至还能传文件! 镜子道:“你只需要知道这镜子是宝贝就好了,解释了你也听不懂。” 于长清语塞,随口吐槽了句:“该不会是某种嘿心企鹅吧?” “什么鹅??” “企鹅…” “算了…”镜子嘟囔道:“听不懂你的怪话!” 于长清哈哈大笑。 “你这小牛鼻子,真是越来越嚣张了…”镜子啐了一口,继而又话锋一转,“那女修士不是给了你留影玉么,你不观摩观摩?” “比起那个,还是和你说说话更重要,至少先把昨天的补回来。”于长清语气认真。 “…你、你说什么呢…?” 镜子声调拔高,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我画符一天多的时间,你一直没有和我说话,直到我灵气消耗空,停笔打坐调息,你才给我传念。回头想想,之前也多是如此模式。” “说这个干嘛…” 于长清似笑非笑道:“没事。” 他不知道镜子那一边是怎样一幅场景,但至少知道,它一直在看着他。等于长清忙完正事后,它会主动跟他说话。 回想当时初见时,他还觉得镜子话唠,现在多少能够理解了。 “???”镜子明显不理解,它气呼呼道:“莫名其妙!” 第六十章 女剑修 于长清启动了留影玉。 只一瞬间,场景变化,就如全息投影一般,他有一种身临祭坛比试台的感觉。 视角是从上往下。 比试双方是一男一女,看上去是两个剑修。 女子面遮白纱,仅露出的眼神写满了冷意,整个人站的笔直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浑身似乎都在散发着无形的剑意。 男子一袭淡绿色紧身衣装,则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留影玉是有瑕疵的,留下的影像体现不出来对战双方的修为境界。 不知道镜子是怎么知道的… 但光看气势,那位凛然的少女就赢了。 「十六位战第四场,问剑峰卫来对战武真洞武归」 乌…龟… 这个颜色,这个名字…啧。 就在于长清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时,画面已然发生了变化。 卫来长剑出鞘,一道亮白剑芒闪过于长清的瞳孔,虽然只是虚影,但他却能感受到这一剑的凛然剑意。 武归面色沉静,双手握剑泰然迎击。 “叮” 双剑碰撞产生让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 武者与武者之间的比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就是拿着武器甚至是拳头对拼,简单但却极有观赏性。 于长清紧紧盯着战局。 两人手中的长剑转眼之间碰撞了十数次,直到卫来“咻”地一声极速后撤,两人拉开距离。 武归也未追击,只是一横手中剑,自他身前瞬间凝聚出道道青色剑罡,交织混杂,似有剑网之意。 卫来双脚稳扎身形弓起,剑尖直指武归,似有呜呜风呼声传出。 只顷刻间,卫来动了,整个人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化作一道流光。 剑鸣声破空而响,直刺武归。 如此一剑,足以破万法,交织的青色剑罡被层层斩断。 “叮”的一声巨响,淹没了利器入肉的声音。 “厉害…”武归喃喃道,然后捡起被洞穿的剑,带伤跳下比试台。 「问剑峰卫来入围十六强」 声音落下,留影玉的画面被切断,于长清重新回到现实,一切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启动留影玉,再次观摩,他一连看了三次,才将留影玉收了起来。 整个过程,他一直将目光注视在那位名叫卫来的女剑修身上。 “对她感兴趣?”镜子打趣道。 于长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对她的招式感兴趣。” 镜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你反复看了几遍,可有什么感悟?” “有。”于长清若有所思道:“我觉得那个女剑修跟我走的是一个路子,以最强的攻击,造成最有效的杀伤。”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镜子冷笑一声。 于长清怔了怔:“呃…难道不是?” “就你那自己琢磨的野路子,连招式都算不上,那两个人明显都是有所传承的,你空有根骨,却没有传承,拿什么和人家比。” 镜子虽然言语间在打击于长清,但也隐隐透露出一个意思——你如果有所传承,会比他们更强。 于长清笑了一声,冲着镜子眨巴眨巴眼睛。 “你正常点…”镜子似乎嫌弃的往后飘了些,“你且继续练着吧,虽然是野路子,但是思路是对的,练好了倒也可以在低境界乱杀。” “高境界不行?” “等境界到了晖阳,修为到达阴神层面,肉身反而没那么重要了,境界越到后面,就越是如此,算了…等你能活着看到那个境界的修士,自然会明白。” 仙道修元神,武道修肉身。 这点于长清还是知道的,仔细想想总觉得武道在后期吃亏些。 但在前期阶段,武道修士碰到仙道修士,基本上等于乱杀。 看了一场剑修之间的比试。 于长清觉得自己的剑修之魂又燃起来了。 只是客栈房间狭小根本就施展不开,想练也没法。 正寻思着于长清踏出了客栈。 时间还早,他琢磨着去玄道大会那边看看。 看看能不能看到那个女剑修的比试,顺便回来再租个小院子。 住在客栈,实在是不方便,炼丹、药浴、武道修行根本没法进行下去。 现在他囊里有些钱,虽然买不起别野,但租个一年半载还是不成问题的。 …… 黄昏,郢都北区,身着白衣的竹坡,一边逆着人潮行走,一边思索着什么,俊俏的脸上似乎还带着阴寒之气。 周围的环境对他来说实在是吵杂,于是他漫无目的的穿行在大街小巷中。 “喝!” 一声轻喝越过院墙,传入竹坡的耳中。声音很熟悉,气息他更是忘不了! “道友!” 竹坡敲了敲院门。 “咦?” 正在练剑的于长清听到呼声,立马收剑回鞘。 竹坡? 于长清若有所思的去开门。 之前在没有腾云符之前,他无比怀念竹坡,想找他咨询炼制法器的相关,后来不需要飞行法器,也就把这厮给忘了。 嗯…之前姑且也并肩作战过,而且这厮也算他的信徒。 见一见倒也没什么。 门一开,就见到竹坡一张激动的脸。 人设崩了啊竹坡道友,当时见你时,你还一脸装逼犯的样子呀。 “道友。”于长清拱手一礼。 竹坡回了个礼,而后兴冲冲道:“之前在虞镇,还多亏了道友,非但救了我一命,且让我收获良多,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今天可总算遇见道友了。” 于长清眼神古怪。 怎么说?不愧是乾坤宗?竹坡的做派简直和月迟的如出一辙。 “无妨。” 于长清轻轻摇了摇头。 在知道这个人本性算是正直之后,他对竹坡的感官就好了许多。后面竹坡更是提供了信仰值,在于长清眼里,这根本就不算人情。 “对了,我记得你是来参加玄道大会了是吧,如何?”于长清问道,“比试的如何了?” “…”竹坡脸上的兴奋劲儿瞬间消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究叹了口气道:“八位赛惨遭失败。” “嗯?”于长清微微侧目,“八位赛不就是今天么?” 竹坡郁闷的点了点头。 于长清看了竹坡一阵,忽然明白。 当时于长清正观察着那个女剑修呢,根本没注意对手是谁,敢情那个被秒杀的是你小子啊。 第六十一章 此间颇乐 竹坡被一个照面秒了,还被于长清鞭尸,脸上的神色愈发复杂。 “唉,我这实力能入前十六位已然算不错,此番本来就是想要以武论道来的,算是涨了不少见识,”竹坡似是在安慰自己,结果越说越激动,“没想到竟败给同级的女子之手,她还只用了一招,一生之耻,一生之耻啊!” 于长清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竹坡一眼,这话要是让女拳师听见,那不得原地打拳? 他笑了一声道:“败了算不得什么,关键是知耻而后勇。” 本来竹坡跟他吐槽,他不知道回什么才好,没想太多直接用了长辈对晚辈的语气,意在让竹坡继续勉励。 竹坡听了完全没有任何不适,脸上的不忿反而随之消失:“多谢道友之言,轻率也好、技不如人也好,总之是我败了,回到宗门以后,自然是要苦修一番。” 于长清颔首微笑,又道:“要不要陪我练练?” 在看过玄道大会的比试以后,于长清心念也是微动,手有点痒了。想要找个人来印证下实力。自己一个人练,练得是死功夫,难以融会贯通,说白了就是没法实战。 镜子在一旁,只能能起到指点作用。 这时竹坡来的恰到好处,最重要的是竹坡有以武论道之心,与于长清的心思相合。 竹坡颇为意外的看了于长清一眼,而后欣喜的点了点头:“道友还请手下留情。” 空旷的小院中,二人对立,相持约莫十步的距离。 于长清手持桃木剑摆出架势,气势陡然一变。他轻喝一声:“小心了。”进而脚步游移,手中木剑直刺出去。 十步的距离,对于已经踏入易筋境的于长清而言,瞬息便可至。 竹坡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而过,带来的一阵拂面的强风,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前就传来一阵疼痛。 几乎和今天的比试一样,秒败!而且都是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落败了。 阵痛之中,竹坡面带惊讶之色道:“武者…道友你还是个武者?” 还好这一剑没有杀意,如果是生死之战,现在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而且他能察觉到到于长清有意点到为止,还没用上全力。 于长清在木剑刺到竹坡身上之前,就已经收了部分力气,不然就算是木剑,以他的力道也能给人戳一个透明窟窿出来。 “嗯。”于长清坦然道,“武道易筋一层。” 竹坡瞪大眼睛。 他之前明明记得于长清是符箓师,竟然在武道上也有涉猎?? 即便修士精力远超常人,但时间总归在那里摆着。古今往来也有不少领悟力惊人的修士,尝试过仙武兼修,但两种完全不同的体系叠一起,很容易产生混乱,最后成就大多都很有限。 所以在一般的认知里,仙道、武道几乎不会有人会选择兼修,最多也选择与主修相辅相成的副修。 好比符箓、丹道之于仙道,剑道之于武道。 竹坡怔了好一会儿,才认真道:“道友如此,恐怕不利于修行一途,最好确定下来要走的路,将另一条路完全摈弃。” 于长清笑了笑,表示无碍。 竹坡是好心不假,但是镜子也说过,他可能真的是适合双修的。 任谁都有一意孤行的时候,卜算之道也还有“先迷,后得主”一说,能自己勘破未尝不是一种领悟,竹坡也笑了笑,没有再劝于长清。 兼修之事妥不妥暂且揭过,竹坡又想起了刚才于长清的那一剑,反复思忖后,他脸上带有一丝兴奋道:“道友能否再刺我几剑?” ?? 奇怪。 太奇怪了。 于长清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切磋就切磋,为什么还一脸兴奋要他攻过去? 这个竹坡,该不会是觉醒了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于是警惕骤起生,于长清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用防备的眼神看向竹坡。 竹坡解释道:“我只是觉得道友的手段和那个女剑修差不多,于是想要提前找一下应对方法。” 于长清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想要找回场子。 …… 日暮西斜,太阳沉入地平线,残余的红光逐渐消失,竹坡还是没有想到应对方法。 主要原因还是院子太小。 两人的境界差不了多少,十步的距离,猛然爆发,根本就防无可防。 如果距离拉长十倍,竹坡或许还有操作的空间。 于长清不禁感叹。 怪不得镜子说在他那野路子能在低境界乱杀,不是没有道理的,武道修士只要拉近距离,单凭爆发力就可以把仙道修士克得死死的。 一直压着竹坡打,于长清也失去了切磋的兴趣,奈何竹坡人菜瘾还大,仿佛魔怔一般,嚷嚷着再来再来。 繁星逐渐布满天空,一些美妙的、白天不会开门的阁楼,此时大概已经开始营业了。 于长清心思微动,他想去青楼看看。 请不要误会,这只是看看白露,是否已经成了青楼头牌。 他把木剑斜插背后,淡淡道:“道友,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些事要办。” 竹坡一脸意犹未尽道:“道友有何事?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于长清似笑非笑的看了竹坡一眼:“我要去青楼。” “……”竹坡脸色微变道,“道友竟然会去那种地方?”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正经人谁去那地方啊! …… 片刻之后,前天的那家青楼。 围栏外的看客将整个一层空间挤得满满当当,和前天所见的场面完全不同。 不知道的还以为海鲜市场在打折呢。 一圈看客,光看他们的气质衣着,就能看出身份不一般。 围栏里面跳舞奏乐的小姐姐也明显换了一批,质量比前几天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竹坡则一脸放不开,但眼神却止不住往勾栏里看那些衣着暴露的小姐姐,过了一会儿,他干脆直接盯着看。 于长清看着竹坡,忽然想笑。 常言道,人生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 虽然于长清来不是为了嫖的,但也算是一同来到了特殊场合,如此是不是算得上“铁子”了? “此间颇乐否?”于长清打趣道。 “颇乐…于心境上也算是一种不错的试炼。” 竹坡目不斜视。 于长清也没再打扰竹坡的雅兴,一个闪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第六十二章 我是你爹 虽然说没什么欲望,但是享受享受也还是可以的。 略显窄小的阁室,于长清正懒懒的斜躺在软榻上,时不时有丫鬟喂上葡萄。 身后,有丫鬟在揉肩捏颈,身前,则有另一个丫鬟在给他揉腿。 诚如竹坡所言——这对于心境来说的确是一次不错的试炼。 于长清的心境很稳,定力根本就没有乱。 就这么享受了一会儿,白露终于来了,她款款一礼,然后遣退了室内的丫鬟。 “抱歉,让公子久等了。” 白露钗横鬓乱,脸上还带着红潮,显然才刚卖完报。 于长清来了,她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找了个借口给正在奋战的男人踢开,来找于长清。 “无妨。”于长清笑了笑,“这两日如何?” 白露脸上喜道:“托公子的福,奴家的声名与地位水涨船高。” 无需隐瞒,于长清也不需要她无聊的客套谦虚。 对于这个结果,于长清和白露都是满意的。 这还得前天晚上那些兢兢业业来听曲的好兄弟,一夜之间,白露的艳名就传遍了整个郢都。 今夜来芳倩阁的客人们,多是奔着忽然杀出来的白露来的。 于长清颔首,又问:“近来可有什么大人物对你感兴趣?” 白露一撩乱发,有些不好意思道:“刚接了礼部尚书的公子。” 于长清撇了撇嘴。 这也能算得上是大人物? “将军王爷之类的有没有?” “武夫都是粗人,不喜欢这种调调,王爷一般都在封地…倒是有一个在郢都,但恐怕他不会过来。” “嗯?”于长清疑惑。 “有宁王为父守丧,守丧期间,自然来不了。” 于长清了然。 神州大陆和华夏古代的习俗差不多,长辈死了要守丧,期间不能有性生活,不能参与一切娱乐项目。 不过宁王… 一听就不是什么安分人。 于长清印象里,封号宁王好像都很喜欢造反的样子。 忽然想起了前世某个喜剧片,他笑了一声问道:“宁王何在?” “似乎在城北王陵结庐隐居。” 于长清也不再废话,给白露续了一个美貌加时卡,而后匆匆离去。 目标,城北王陵。 …… 城北王陵,祭宫。 宁王本不想守丧的,三年什么都不能干,奈何楚国尊崇孝道,他必须得做出表率。 禁性生活、禁交际、禁一切娱乐项目,这种说说也就行了,不被发现该做的还是能做,不被知道就好。 带孝子·王陵骑士·宁王在奋战之后,正准备睡觉。 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一声咳嗽。 宁王的睡意瞬间消散。 这次来守丧,宁王根本没带奴仆过来,这忽然传来的咳嗽声,让他警觉大生。 他悉悉索索穿好衣物,按剑走出门去,沉声问道:“谁?” 祭宫内的微弱烛火中,只能看见一个轮廓模糊的黑影。 “我是你爹。” 黑影传出的幽幽声音飘忽不清。 “爹?”宁王猛然发现,面前的黑影竟然是飘在半空的,他小心问道,“父王?” “嗯。”给自己施加了障眼法的于长清微微颔首,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现在在宁王眼里,于长清就是一团幽魂,宁王一边联想一边看,越看于长清越觉得像他爹老宁王。 先祖降灵,在楚国意味着祥瑞。 宁王也没有细想,面露惊喜说道:“父王,找孩儿何事?” 于长清也觉得好笑,他本来还想着怎么诓骗这个宁王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信了。 于是他煞有介事的说道:“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芈兴楚失德,于是旱魃现世,赤地千里,此即天象示警也。 这是一个机会,但是我的生命已经达到终点,而你,我的儿子,将加冕为王!” 宁王一愣,也没管‘老宁王’奇怪的言语,只是压低声音道:“父王是要孩儿造反篡位…?” “造反篡位多难听,”于长清教训道,“这叫拨乱反正,至尊之位有德者居之。” 有德… 刚不久他还在王陵宣淫呢, 宁王不禁汗颜:“可…六太爷爷是修士啊…孩儿恐怕不是对手!” 于长清一时语塞。 那个看起来风华正茂的楚王,竟然是你一个中年男人的太爷爷辈。 真是满满的违和感。 “你只需积蓄力量,暗中宣扬芈兴楚惹得天地怨怼,才有此次灾难。而且他一个小小的琴心修士,也并非无敌,我自会助你。” 于长清稍稍用了些法力给宁王下了精神暗示。 术法没什么难度,对真正心智坚定之人,也不会起到什么太大效果,但宁王本身被于长清说的颇为意动,而且他本来有称至尊的欲望。 果然,宁王浑身一颤,脸上写满了傲然,一幅大事已成的样子。 有德之人…那不就是我吗? 天命在我!冲! 于长清看他这个样子,放心的走了。 按照镜子说的,人君本是运道护身,修士杀不得,这点和前世于长清看过的《封神》里面的纣王差不多。 人君终究是人,受制于寿命。 踏入仙道,则不能称之为凡俗意义的‘人’。 但楚王钻了个空子,用类似于香火道的信仰之力补全了运道的部分空子,达成了伪无敌。 但一旦民众觉得楚王是个祸害,那便不一样了。 所以说那种条件多的无敌破绽也多。 真无敌只有一种,那就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出了祭宫,于长清在夜色中返程。 经行处,偶尔瞥了几眼王陵的地形,不由心生感叹。 山环水绕,倒是一个好地方。 楚人真是信奉此道,王陵背靠山体,左高右低。 于长清心念微动,腾云上半空,直接抽出参商剑,全力一剑挥出。 亮白的剑气在夜色中格外耀眼。 带着令人牙酸的破空声,剑气斜斩在左侧山巅的位置。 过了数息,被剑气斩断的山顶才反应过来,断裂的山体开始滑塌,紧接着又在山脚轰然崩裂。 于长清看着面前光滑的山体断面,心中也惊讶于仙剑之威。 一剑断山,这便是凡人眼中的仙神之威。 颇有吕祖《绝句》中说的‘偶因博戏飞神剑,摧却终南第一峰’之意。 他当然不是来秀仙剑的,这么做倒也有些目的,靠山左高右低,变成了左低右高。 左尊右卑,变成了右尊左卑。 宁王,给你爹冲! 于长清在心里给宁王加了把劲,而后腾云而去。 片刻之后。 有一女子御剑而来,隔空静静看着于长清逐渐飞远的背影,又看了看山体平滑的断面,低念一声:“如此剑威…” 第六十三章 终至先天 翌日,天蒙蒙亮。 于长清幽幽从浴桶中醒转。 场地能施展开了,修炼最好还是要用药浴辅佐,锤炼筋骨,凝实血气。 一个净身术,身上残余的药液悉数排干净,于长清看着镜子,若有所思道:“你说,我为什么还不能踏入先天?” “你、你……别在我面前晃荡!”镜子气急败坏的把镜面转了过去。 “哦…不好意思。” 没穿衣服呢。 于长清摸了摸鼻子,然后着手拿起衣服一边穿一边嘟囔道:“对于修真者来说,肉体不就是一具皮囊?那么大反应干嘛,而且你上次不也看过…” 上次药浴就是这样,镜子在旁边看完了全程,也没这么大反应。 真是莫名其妙… “小牛鼻子闭嘴!” 于长清哑然失笑,穿好衣服之后,他又把问题复述了一遍。 镜子有些怨念道:“我之前不是说的很清楚嘛,当你明白你要走的路,并且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时,便可凭此气势破开天门,抵达先天之境。” 于长清当然记得清楚,那天小小就当着他的面突破先天,当时他就问了镜子。 听过突破先天的条件后,于长清觉得不难,甚至觉得很容易。 但他却迟迟没有突破先天。 于长清自己也纳罕,便问了镜子。 镜子的回答,归根结底还是那两样,一是‘了解自己要走的道路’,二是‘信念坚定’。 “大概是你的路走错了。”镜子认真道。 “是吗…”于长清怔了怔,“我觉得没错啊。” 镜子幽幽叹息一声:“当局者迷,有时候自己反而最不懂自己。” “……” “有时候正在做的事情,却不一定是自己想做的;想做也在做的事情,也许并不一定是真正想做的。” 于长清愕然道:“你在说我?” “谁知道在说谁呢。”镜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 “你也学坏了…开始打哑迷了。”于长清没好气道。 镜子批评他向来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现在听起来却觉得说了一半未尽又意有所指。 “虽然有些不愿意承认,从一开始,你身上有一种气质,很特殊。但你现在怎么说呢…少了股气势,大概是不够傲慢?” “我傲慢吗…?” 于长清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和人相处也还算是有礼知进退吧…” “不是说的性格,而是一种态度。”镜子道,“就像当时你总是说‘你想自己试一试’,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能行?” 于长清怔了怔,然后点头。 “你还说你不傲慢?”镜子嗤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但这种态度就很符合武道的精神。” “这么说,同样是修士,仙道是一种追求,武道则是一种精神。 仙道里,明了自己的道心很重要,只有明晰了自身,才能踏入琴心,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修真者,你现在已然是琴心修士自然明白。 武道的先天倒是和仙道的明心有异曲同工之妙。 修武道不踏入先天,境界顶多达到‘外练筋骨皮’的阶段,至于‘内练精气神’,想都别想。” “说白了,你还是路走错了。” 于长清陷入了沉思。 刚才镜子的有一句话他很在意,他开始思考最开始下山时的他是怎么样的。 随心所欲。 现在的他够随心所欲么? 答案是显然不够。 所以他现在正走在错误的道路上,镜子说的没错。 倒是很符合易经里的坤卦嘛——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 虽然于长清不是君子,但这里的君子是代指。说他一开始有所追求,目标明确,但是思想滑坡了,最后又走回正途。 本质上,这就是明晰自身的一个过程。 拿来说仙道是这个道理,有所追求,所以下山;先迷,路上又觉得自己矫情;後得主,明晰了自己的道心。 拿来说武道也是这个道理。 于长清猛然睁开眼睛,沉声道:“决定了!” “…??” 镜子跳了起来,梆敲了于长清的脑袋,边敲边道,“吓人是吧你!” 于长清抓过镜子,一边安抚一边笑道:“倒装句让你玩明白了是吧?” “咦?”镜子奇呼一声,“感觉你的气质又变回去了。” 于长清笑而不语。 镜子惊讶于长清变化的速度之快,但总归是好事。 它也跟着笑了一声道:“对了,你刚才说决定了,你到底决定啥了?” “我决定今晚去给楚王给杀了。” “哈?”镜子惊呼一声,“??你是去送?” “怎么能是送呢。”于长清瞥了它一眼,“我寻思我能行,所以我不会死。” “你寻思有个屁用啊!” 镜子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认真,甚至像是在批评于长清。 但于长清反而笑道:“知道你担心我,但我肯定不会让自己立于险地的。” “我担心你个头!”它气急败坏一声,然后沉寂下去。 炸了毛就逃走,镜子你本体一定是猫吧! 于长清在心里吐槽。 刚才听镜子说的,于长清忽然就明白了。 原本只追求答案,觉得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但是…比起结果,过程也一样重要。 好比武道的精神——坚定不移走在自己的路上,这本身就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答案。 用何种方式搞楚王,也是过程,虽然目的一样,但是过程却完全不同。 「想做也正在做的,也许并不是真正想做的」 镜子可能说的不是于长清,但于长清审视之前的自己,发现还是直接一剑捅过去才是他真正想做的,暗自做的事,也只是退而求其次的稳妥方法,不符合他的性格,也不符合武道的精神。 就当是走了一截错误的道路,摒弃可也。 与此同时,于长清察觉到自己的体内发生了变化。 丹田内的真气忽地就升腾了,自下丹田而上,犹如利剑一般,笔直的冲上天灵。 而后就仿佛打开了什么特殊的开关一般,于长清只觉得自己的神思一片清明,前所未有的清明。 随之而来的玄妙不仅于此,抛开精气神中的‘神’,其他两样也随着先天境界发生着变化。 破开天门之前,武道一切的‘气’都来源于自己的身体。在破开天门之后,天地间的‘气’与自身的存在的‘气’开始有了联系。 ‘气’的变化,用一个恰当的比喻,那就是电脑插上了网线。 ‘精’的体现,则在于他的自身,从腑脏到血液甚至到每一寸皮毛,全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单凭此念,先天之境抵达。 …… 郢都某处。 正在闭目修行的月迟似有所感睁开眼睛,手掌翻动几下,而后露出了笑容。 “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果真应了卦。” 但这也只是应了卦辞的前半段,至于后半段,还有待观察。 月迟又觉得这样有些不好,似乎有在利用别人证道的意思。 她虽然没这种意思,但心里就是过不去。 于是蹙眉起行,去找于长清。 第六十四章 误会 “呼…” 于长清舒了一口气,飘浮的灰尘在透过窗投射而入的光柱中闪烁。 步入先天境界后,他的一切都随之发生了变化,五感比以前更加敏锐,体内的真气隐隐有和外界交互融合的意思,按照修真界的话来说,就是更加贴近于“道”。 除此之外,连神识也比以前强上不少。 “我到先天了。” 于长清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镜子。 “嗯——还算不错。” 脑海里传来镜子的传念,于长清惊奇的发现,这次他听的传念竟然是娇憨的少女音,格外清晰。 于长清“咦”了一声,他倒是不怀疑镜子的本体是女的,而是声音。原本他还以为镜子是一个成熟但是有些傲娇的大姐姐,听声音竟然像个少女。 只是脑补一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妹妹,用娇憨的音色说着老气横秋的话“嗯——还算不错”,于长清没忍住笑出了声。 “姆…”镜子呜了一声,气结道,“你笑什么?” “只是觉得你声音听起来像个小妹妹。”于长清笑着说。 其实也不对。 如果真按岁数来说,他也就十六岁… “……我的岁数当你祖宗都足够了!”镜子跳脚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着嚷嚷道,“咦咦咦…你到先天,能听见我声音了!?” 于长清点了点头:“和想象中有些差别。” “嗯?” “但是听起来很可爱呀。” “什么差别?”镜子延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质问的意思。紧接着又是一句:“嘶——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 “哪里恶心了!?”于长清的脑门上就差浮起问号了。 为什么夸女孩子声音可爱会被说成恶心啊?? 哦…是傲娇啊,那没事了。 镜子:“总感觉你在脑补我,在意〇…算了不搭理你了!” 于长清哭笑不得辩解道:“谁会干那种事啊!” 脑海里没有再传来少女音,似乎是真的不想说话了。 于长清没办法似的笑了笑,想了想又把刚穿好没多久的衣服脱了下来。 “你…!”带着羞怒的娇呼音只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刚说了不搭理于长清,没过几息的时间又出声了。 “嗯?”于长清一边换道袍一边眨眼。 天可怜见。 于长清并不是在钓鱼,他只是觉得这身衣服比较适合现在和以后的他。 重新穿上道袍,他拿起镜子上下照了照自己,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果然还是这身衣服看起来顺眼。” 镜子说出了他想要说出的话。 于长清笑道:“所以说…把道士叫成牛鼻子的人是谁啊!?” “我!”少女娇憨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理直气壮。 于长清不禁脑补出一个少女双手叉腰、一张极度可爱的脸上,樱唇轻轻撅起,一脸傲然的自报名号。 原本大佬的形象崩了呀,但是又可爱的要死,所以拿她有什么办法呢? “好好好,随你怎么叫。” 他穿好衣服,带着愉悦的心情迈步向院门走去。 初晨,风柔日薄,于长清轻开门扉,连带着门的“吱呀”叫声,他都觉得有些悦耳。 门外,月迟一袭白色衣裙,美丽而出尘的脸上挂着微红,此刻她正站在门口,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 镜子啧了一声,随着于长清的上前的步幅不着痕迹的调整了下角度。 “嗯?早上好,道友。”于长清面带春风问候道。 见到于长清出来并问候,她微微颔首,有些不敢看于长清似的,轻“嗯”一声后道:“道友心情不错,也突破入先天之境,看来是走上了‘正确的路’。” 于长清觉得奇怪,看了月迟一眼,转瞬又明白了什么。 之前月迟说给他占了一卦。 现在他大概也猜到了占卜的结果,怪不得会过来,原来是感应到他应了卦,想过来查证一番。 “迟早能得到的答案,提前知晓不值得愉悦,相反我还觉得自己迷了太久,实在不该。”于长清笑着说,“我开心,仅仅是因为听到了想听见的声音而已。” 月迟小口微张,染粉的脸上表情呆滞。 于长清:“……” 他说的是镜子,镜子出奇的没什么反应,大概是因为说的含糊,反倒让月迟误会了。 明明关系没到那一步,而且于长清从头到尾进退有节,没有对她流露出丝毫的男女之情,怎么就误会了?? 于长清只觉得心有一头神兽奔腾而过。 但是如果对月迟直言说‘我说的不是你’,似乎又显得极不礼貌。 于是于长清选择保持沉默,寄望于月迟自己能懂。 但月迟显然没懂,等她反应过来后,原本染粉的飞起红晕,她支支吾吾了几声:“道、道友拨乱反正,所行之事自然会…无往不利,我就先告辞了…” 话音还没落,月迟的白色倩影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速度之快根本让于长清没反应过来。 “……” 于长清无语凝噎。 这下误会大了。 如果早料到会是这样,应该说开的。现在倒好,月迟面红耳赤逃也似的溜走了。 看来需要疏远些,好教她明白——他对她真的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日后有机会再说清楚吧。 …… 玄道大会现场,于长清随意的在看台找了个位置站着。 只不过今天他没把心思放在比试上,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楚王。 这是在告知楚王——他来了。 修士感官敏锐,有时候只是无意间看一眼,都能被对方察觉,更何况像他这样一直盯着看。 楚王亦发现了于长清,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一片。 如果说他当场发难甚至是没有动静都还能让于长清提起些兴趣。 但这样露出害怕的表情可就没意思了。 于长清撇了撇嘴,又觉得之前费心思搞楚王实在是无聊,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只能算是修炼之路上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 他甚至开始想楚王死后的事了。 楚王宫下面有一条灵脉,倒是可以借助这个地方修行一番,正好可以补上这段时间在修行方面的懈怠。 正当于长清盘算着,忽然听到了楚王传来犹豫不定的传音:“杨…道友,还请前来一叙。” 杨? 我tm姓于啊! 还有,谁是你道友? 于长清撇了撇嘴,随着楚王的传音往王宫的方向走去。 第六十五章 认怂 “小心一点。”镜子的语气格外严肃。 于长清脑补了一个可爱的少女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 他压制住笑意,回了句:“会的。” 楚王想搞什么?于长清不知道,但无非就两点,一是认怂,二是想埋伏一手。 总不能叫他去喝茶吧? 但不管是认怂还是玩阴的,接着便是。 于长清现在念头通达,他想杀楚王之意也没有遮掩,人家认怂或者反抗也在情理之中嘛。 一路上阶陛入王宫。 王宫修缮的速度很快,之前被毁坏的部分已然恢复原状,但会客的地方却是换了,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里给楚王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装饰简单古朴的某殿,清雅的香味弥散其中,有香肩半露、身着薄透纱裙的女子乐舞其中。 于长清在侍女的引导下入了座,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姿容甚美、穿着暴露的小姐姐跳舞。 如果不知道这里是王宫的话,他真还以为这是某个高档会所、品茶之地呢。 “道友。”楚王用询问的口吻唤了于长清一声。 “你我道不同,算不得道友。”于长清目不转睛,至始至终没有看向楚王。 楚王眼观鼻,鼻观心。于长清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心里头却更加惶恐。 最重要的是,于长清看上去只顾着看小姐姐跳舞,完全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 在看小姐姐? 嗯…说不定可以投其所好。 说白了还是年轻人啊!年轻人气盛,但同样也好色。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古之圣贤诚不我欺也! 群香环绕,哪有十几岁血气方刚少年不动心的道理?楚王亦是过来人,这个年纪的少年有多好色,只能说懂得都懂。 想到这里,楚王就后悔那天没有想到这点,只是开了空口支票,不然指不定会是什么结果呢。 楚王用极具诱惑力的口吻轻笑道:“这些女子,均未被男人染指过,且身具修为,道长若是喜欢,自可取之交·合采补,于修行上也是有利的。” 于长清眯眼笑了笑:“白给?” “对,道友喜欢,全带走也无不可。”楚王见于长清回应,暗暗松了口气道,“除此之外,小王还可以供奉着道长,月月提供灵石助道长修行。” “很大方嘛。”于长清笑容更甚。 楚王微微一笑:“之前事是小王不对,如此也算是赔礼道歉了,只希望道长不要介怀之前的误会便是。” 这个态度,还真是认怂讨好。 不过于长清倒也不意外,虽然他没有刻意算计,但偏偏这种笃定从容,似乎恰好让楚王觉得他有所倚仗。 于长清“啧”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王。 楚王说的倒是真心实意,于长清也有一点心动,但也仅仅是一点而已。 面对一个曾经要杀他的人,他可不愿意这么轻易的放过。而且,这是他踏入先天之后唯独想要证道的事,更不会放过。 说让他死就让他死。 再说了——许诺的那些东西,只要给楚王杀了,那不都是战利品么? 别说这些小姐姐,就连你楚王的王妃也得给我捏脚揉肩喂葡萄。 再说灵石,估计这地方也就下品灵石了,于长清还真看不上,这里能让他看上的,估计也就脚底下的灵脉了,隔着厚实的地面,他都能感觉到有浓郁的灵气溢出。 良久之后。 于长清啧了一声没再出声,楚王则越来越焦急。 “道长有意乎?” “确实有意。” 楚王一喜,伸出保养良好的手拍了拍,然后那些薄纱半掩的女子一个个朝着于长清的方向走来,步姿娉婷,一步三摇。 眼看着是要进入不可描述的节奏。 楚王笑了一声,脸上露出‘懂得都懂’的表情道:“小王便不打扰道长修行了。” 说完,他从座中起身,就欲离开。 “等等。” 于长清叫住了他。 楚王态度恭敬:“道长还有什么吩咐?” 于长清淡淡道:“你晚上再过来一趟吧。” 楚王一愣,虽然疑惑于长清让他晚上来的原因,但还是点了点头。 …… 楚王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于长清和缓缓走向他的那些女子。 “喂喂喂!小牛鼻子!” 镜子突然在于长清脑海里出声:“你不会真要采补这些女子吧?” 声音依旧是少女独有的娇柔,但语气中参杂着惊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是那种人嘛!”于长清没好气传念。 传念完,他伸出一指略施法力,那些步姿娉婷,连带着身体某个部位跟着摇晃的女子们被定格。 说是身具修为,其实也就是凤初一二层的境界,连真正的修行者都算不上的。 在于长清眼里,她们和凡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镜子传念因为延迟来的有些晚,她似在嘀咕:“你个色胚装正经。” “男人哪有不好色的,我虽好色但又不急色,做爱做的事,至少得有感情基础吧?”于长清笑道,“当然,采补这种事我也做不来。” 采补什么的,本就是邪道做派,以损耗女性根基来壮大自己的修为,属于损人利己的邪恶术法。于长清行为举止虽恣意任性,但却不是什么邪魔。 要通过阴阳交·合来提升修为,有对双方都有益处的正经双修法,那不香嘛? “嗯——”镜子鼻音哼了声,似乎满意于长清的说法。 过了一会儿,她又忽然说道:“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他么,为何又放他离开?” 于长清笑道:“我一向说话算数,说是晚上,就让他多活一个白天又如何?” 镜子啧了一声,嘀咕道:“真搞不懂你。” 一番传念,于长清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群被定住的女子。 被当成工具养着,为的给修士采补。 采补,本质就是竭泽而渔,捞的鱼虽然多,但是养鱼的水也没了,被采补的一方损耗极大。 说实话,于长清还是有些可怜这些人的,如果这些她们是被迫的,他甚至想要出手挽救一把。 于是他解开那些女子的束缚,并问道:“你们可知道被采补的后果?” 她们也经常接触修士,对于长清的手段也没有露出多少惊恐,对于他的问话,也都顺从的如实点头。 “如此,你们还甘愿被我采补?”于长清皱眉道。 其中有人低眉顺眼对答:“采补虽然会损耗灵气甚至伤到根基,但也好过做一介凡女。” 所以…这样的修行算是上进,还算是自甘堕落? 不管如何,总归是自己的选择,于长清收回自己的怜悯之心。 第六十六章 淡然 是夜,在灵石灯散发着柔和的洁白光辉中,十几个衣衫暴露的女子正定格在房间里。 于长清稳坐蒲团,闭目养神,淡定的就像在自己的d盘一样。 按他以往的性格来说,从白天一直干坐到晚上什么都不干他是坐不住的。 但偏偏这关头,他又极有耐心。 直到感受到楚王的气息,于长清才睁开眼睛。 门外传来轻轻叩门声,而后楚王的话音传来:“小王现在过来,没有打扰道长的好事吧?” 事实上,到了琴心这个境界,都不需要叩门,于长清就知道楚王来了,楚王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故意为之示好,连带着孤身一人,都是在释放着诚意。 “进来吧。”于长清淡然说道。 随即门发出‘吱呀’一声痛吟,楚王步入房间。 楚王看着室内被定格住的女子,有些惊疑地问道:“道长…这是?” 于长清咧嘴一笑,仙剑骤然出鞘,一道耀目白光闪过,剑尖已然贯穿楚王的丹田,真气肆然搅入。 顿时,楚王浑身无所依凭的灵气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在体内暴走乱窜。 丹田被破,经脉尽毁,灵气溢散。 楚王两眼瞪圆,一脸惊怖的神色望着于长清。 与此同时,他一张俊俏的脸肉眼可见的逐渐苍老,直到表皮皱巴、骨骼凸显、老人斑布满整张脸。 楚王想要逃离,但身体已经没有行动的力气,只能艰难的呼出一声:“救…我!” 声音沙哑微弱,几不可闻。说完之后他自己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自己的手。 布满老年斑的手显得格外干枯,毫无生气。 楚王无力的垂下了头,这时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只有一死,完全没救了,于是艰难的苦笑一声问于长清道:“道…长…何故不肯放过我?” 于长清静静的看着正在走向死亡的楚王道:“要怪就怪你一开始对我起了杀心,我是一个极度记仇的人,对于要我死的人,我没有任何容忍度,所以你怎么都要死的。” 楚王目前这个状态,即便不去补刀他也活不了多久,但于长清有补刀的好习惯,又一剑刺过去,楚王当初殒命。 就连楚王的魂魄他也没有放过,这般横死,留着阴魂,很可能会带着怨气化作厉鬼,保险起见,于长清顺手给楚王的魂魄也灭了。 一个国家的君王死了,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但对于长清而言,只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于长清彻底舒服了。 “唉…”镜子悠悠叹息一声,“你杀了他,总归会影响到你。” 于长清舒畅的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但我放不下他,不能往我头上拉完屎,然后给我赔礼道歉就当无事发生过吧?” 镜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算了,反正杀也杀了,倒不如看他身上有什么宝贝,正常琴心修士身上都有些东西的,尤其他还是一国之君,身上东西应该不会太差,说不定有你需要的东西。” 于长清一怔。 这么做不就成了杀人夺宝么? “事先声明,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寻仇!”于长清一边嘟囔说着,一边动手去搜楚王的身。 之前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听镜子一说,他猛然发现,杀人夺宝,这真的很仙侠! 干了! 没多大时候,于长清就摸清楚了。 一枚带有禁制的储物戒指,除此之外——故楚王外边穿的袍子,和内里穿的软甲都有灵气流转。 于长清取了戒指就收手,就对楚王置之不理了。 镜子似乎有意提醒道:“那袍子和软甲对你来说都还不错,袍子能抵挡琴心修士的术法,软甲可以防御易筋武者和低级刀剑的攻击,算是保命的东西,你不要?” 于长清撇了撇嘴道:“我没有穿死人衣服的习惯,更没有脱男人衣服的习惯。” “你意思说你不是男人??” 于长清本来想说自己未成年是个男孩来着,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你看我脱过衣服,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谁、谁看过啊!”镜子气急。 于长清有些好笑的抚了抚镜面,轻松道:“不要这么严肃嘛,你看我不还好好的吗。” 透过镜面,似乎有一道视线在认真的观察着他,他就这么举着镜子正对着自己,似乎想要铜镜另一端的存在看清。 半晌后,镜子嘟囔了一声:“别对着自己照了…傻不傻?” 于长清咧嘴笑了笑,把镜子放回腰间,然后开始研究那枚储物戒指。 戒指内部有禁制,探视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但一个琴心修士下的禁制破解起来真的不难。 于长清注入法力便直接破开了其中禁制,戒指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 戒指的内部空间颇大,比他所处这个房间还要大,里面装的东西也很繁杂——金银钱财、书册、灵石、丹药、药草、法器甚至还有些低级的法宝。 他也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具体是什么、有什么用,以后有的是时间再去盘,现在他挺想去底下那条灵脉去看看的。 第一次到王宫于长清就察觉到了底下有条灵脉,这玩意儿他也只是了解过但没亲眼见到过,心下也稍微有些好奇。 于是放开灵觉,寻找下去的路,等确定好位置后,他步出房间,直直的朝着地下灵脉的入口走去。 …… 下了阶梯,地底的景象纷沓而来。 昏暗中有一个地宫,其中路径蜿蜒复杂,一派浑然天成的景象。内里灵气浓郁,光是置身其中,就让人浑身舒泰。 于长清越往里面走,越觉得灵气浓郁。 越是如此,于长清越觉得自己了不起——往前十年,他真就在算不上宝地的山上修炼了十年,楚王坐拥这样的地方百余年也才和他差不多的修为。 不说别的大宗门派吧,就是一个凡人国度都有如此灵脉,灵气浓郁程度,远超凡境,如果他真在这种地方修炼十年,现在少说也腾云了吧? 于长清在心里给自己一顿猛夸,很快就走出了蜿蜒曲折的小径,到达一片还算宽阔的洞室。 其中灵气氤氲,飘渺如雾,置身其中,仿佛仙境。 气化雾的现象于长清之前见过尸气、鬼气,其实本质都差不多,都是‘气’浓郁到一定程度变成肉眼可见的‘雾’。 想到这里,于长清不禁想到了真气。 真气是否也可以具现离体、以达到伤人的目的? 答案应该是可以的,之前在留影玉看过的影像中,武归用的剑罡就是真气的具现,只是留影玉不能反映出真实气息,于长清也不能完全一口咬定。 这个问题姑且提出,等待着后续确认。 现在他就做他该做的事——待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去想真气的事儿,他怕灵气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