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攻气收一收》 01 西 像是被狙/击枪瞄准了一样。 乔星河背后一凉，不自觉地绷得笔直。 倒是硬梗着脖子往那“枪口”望去，却不料下一秒自己的心真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枪—— 砰！ 他听到自己心脏爆裂的声音。 一个银发尖耳的“精灵”目不斜视径直走来。 明明只是一个人，却像是千军万马杀来，雷霆万钧，气势磅礴。 压迫感滔天巨浪一般滚滚袭来。 乔星河屏住呼吸。 ** 人已近到跟前，“乔前辈，请喝咖啡。” ——哐！！ 乔星河听见自己的心像是高处摔落的瓷瓶，碎了一地。 这…… 这甜蜜的是公鸭嗓啊喂！ ** “听说您一般喝美式或拿铁，所以我就各拿了一杯。”她将左手里的那杯先递了过来，“这杯是美式。”然后又把右手那杯递过来，“这杯是拿铁。” 两杯都是冰的。一滴冷凝水沿着她的大拇指划落直到肘尖才滴落在地上。 冰美式那褐色的咖啡液看起来像极了可乐。 乔星河喉头一滚，突然觉得渴。他看了一眼那杯拿铁，说：“拿铁我不喝冰的。” “外卖的热拿铁到了这里奶泡分离，这样就不好喝了，所以点了冰的。”她小心地解释着，有一些讨好的意味。 就你懂得多是吧。乔星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谢谢。”他拿了那杯美式。 “不客气。”她顿了顿，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空清梦，饰演伊薇特的。” “嗯，我知道。” 乔星河说完，看见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在她的脸上漾开。 他们现在所拍的《蔷薇骑士》是前几年一部男频爆火的同名#西#幻后宫文。讲述的是人类孤儿伊维泽在精灵族的庇护养育下成长为一名剑术高超的骑士，加入人类对抗兽人的军队，一路建功立业扩充后宫的故事。 不过剧集剧本大改，删了后宫线，只留了男主伊维泽与人类公主艾比盖尔的感情线。 乔星河饰演男主伊维泽。而空清梦饰演的角色伊薇特在原著中是精灵族的女王，改编后则成了父母双双阵亡，自己既要养育弟弟妹妹，又要挑起守护城国、保护子民重担的精灵公主，算是伊维泽的义姐。 他们开拍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因为原来扮演伊薇特的那个女演员轧戏被导演换掉，所以临时找了空清梦。 不得不承认选角导演眼光毒辣，空清梦不笑的时候冷峻英飒，笑起来却又明媚温暖，在外形上确实比之前那个女演员更贴合坚韧而强大、霸气又温柔的伊薇特。 只是……网红出身的她真的会演戏吗？ 何况她是个游戏陪玩主播，这玩游戏……和演戏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呀。 呵！游戏玩得好也能转行当演员了。现在演员这个行业门槛这么低了吗？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同公司的贝凌峰给乔星河看过空清梦出圈成名的那个视频。就是在半年前，她玩一款叫《炼狱》国际版战争游戏，当他们所在的红队指挥官阵亡，眼看着队伍要被打散，她思路清晰地指挥战局，一番鏖战，最终完成绝地反击！ 她一夜大火，三个小时粉丝暴涨百万。 三个小时粉丝暴涨百万啊！ 乔星河在网剧《欺臣》大火时，粉丝涨百万还用了三天时间呢。 人家才用了三个小时。 说不羡慕是假的，要知道当今世道流量为王。 她自那一站成名后，平均每场直播都有将近四十万的观看，发布的每条小视频平均约有三十万的点赞和近十万的评论。 所以，除了外形贴合，选角导演应该也是看中她的流量，之后要借助她炒一些热度吧。 只是她的声音也太一言难尽了吧！完全就是噪音的级别嘛！ 刚才还想着她是个网红，演技方面应该是件头痛的事，可现在乔星河只求自己和她对手戏时她的声音不要害自己出戏就好。 心里是鄙夷的，可冲着人家称呼自己一声“前辈”，乔星河也只有拿出作为前辈的风度来。 “剧里有很多打斗戏，我们都有先进行了一个月的体能训练，还学习了射箭和剑术，”乔星河看了她一眼，又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啧！声音和样貌也太违和了。“你临时进组，会吃力一些。” 空清梦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你的角色打斗戏、吊威亚的戏很多，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好好加油。” 空清梦依然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乔星河只想快点打发她走。他实在太听不得她的声音。 可空清梦站得笔直，一脸诚恳和小心，像是聆听老师教诲的好学生。 ——“欸，你……” 去房车拿水的助理曹姐姗姗来迟，一见到有人凑到乔星河跟前就冲了过来准备赶人。 曹姐身材微胖，跑了几步便有些气喘吁吁，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活像只随时能从鼻子里喷出火来的恶龙一样——可当她看到空清梦的脸时，她愣了一下，瞬间息了声。 乔星河明显感觉到曹姐也被空清梦的气势迫得屏住呼吸，这让他心情暗爽。 ——“空空！” 远处有个人朝空清梦招着手，“化完妆还要拍定妆照呢！快！” “哦。”空清梦应了声，又转身看向乔星河告辞，“乔前辈，那我先走了。”然后又将手里的那杯拿铁递给曹姐，“辛苦你了，请喝冰拿铁。” 曹姐张了张嘴，但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看着空清梦离去，曹姐又转身瞪了乔星河一眼，不耐烦地问：“没有合照吧？” “没有。”乔星河垂下眼皮不去看她。 “没有就好。”曹姐白了他一眼，又责怪道：“你自己自觉一点，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样去抢别人的手机删照片。” “上次那样”说的是剧本围读时一个小女配找乔星河合影趁机把头靠在他肩上的事。因为当时他主演的耽改剧《星云令》刚播，正是要炒耽/美cp的时候哪里能爆出与女演员的亲密合照，再说了，可不能让不知名的阿猫阿狗蹭了流量。 乔星河点了一下头，含糊不清地发出一声像是“嗯”又像是“哼”的声音。 * * 姜知许揪着一颗心盯着空清梦独自去给乔星河送咖啡。 作为空清梦的经纪人兼助理，她又怎会不知道空清梦对乔星河揣着什么坏心思——一旦超过五分钟，怕是空清梦都要用眼神把乔星河的衣服给脱光了。 眼看着乔星河的助理臭着一张母夜叉的脸朝空清梦杀去，姜知许便赶紧出声把人喊回来。 见面不到三分钟，可对空清梦来说是足以回味上三天三夜的。“我的天！乔前辈的声音好好听！人间低音炮啊！”她兴奋得两腮酡红。 “啧！”姜知许嫌弃地咂了一下嘴，“你明明是馋人家身子。” 嘿嘿。空清梦憨憨一笑。谁让那是乔星河啊！ 下海两次演耽改剧，且都演攻的乔星河啊！ 空清梦自刷到他半裸的小视频后就深陷进去了——臆想世界里耽/美小说的攻从此有了脸。 这对腐龄八年的她来说好比老来得子呀！ 她也几乎看了乔星河所有的同人耽/美文以及同人mv剪辑。 不愧是“老攻”啊！那颜值，那身材，那胸肌，那腹肌，还有蜜桃臀……啧啧啧！绝了！ 想到这里，空清梦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啧！” 姜知许嫌弃地咂了一下嘴，抽了纸巾拍在空清梦嘴上，“快擦擦！都滴下来了。” “你啊，”姜知许用手指点了一下空清梦的额头，“撞的狗屎运被这剧组拉来演女二……之一，”这部剧女性角色很多，姜知许也不知道“伊薇特”算不算得上女二号，“好好把心思放在演戏上。听到没？” 空清梦表演专业毕业，却是以平面模特出道，还没毕业时签的是一家小经纪公司，在给她接个几个龙套角色后，公司倒闭了。 后来她自己成立了工作室，可一米七七的身高让她很难接到合适的角色，她依然只能找一些活动模特的散活，再后来又做了汉服的模特。 她的第一次出圈就是因为出色的汉服照，尤其是女扮男装，可英姿飒爽可风流倜傥，是帅死人不偿命的。因为这个，她才被找去在《倾城妃》里反串。 也恰恰是因为在《倾城妃》里飒爽扮相，《蔷薇骑士》的选角导演一眼就相中她来补位饰演伊薇特。 总之，这次能演女配对空清梦来说实在太难得了。姜知许可是300%的重视！ 这不，今天一进组她就给整个剧组订了饮料，就为给大家留个好印象，请大家多多照顾一下空清梦。饮料一杯杯地送，一口一个“老师”地叫，她的脸早就笑僵了，两个腮帮子轻轻动一下都疼。 “嗯嗯嗯。”空清梦点头如捣蒜。 她科班出身，毕业都四年了，接到的角色都是女n号或者直接就是龙套，在剧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五个月。 和她同班的同学有的已经是影后，有的是圈内的顶流，再不然也是三四线，而她一直都在十八线外飘着。 咖位摆着，人家是头部、腰部，而她却是脚后跟。 反正同学聚会她是一次都没好意思去的。 为挣馒头，也为争气。 美色什么的都一边去！ 好好演戏，才是第一！ ** 空清梦去拍定妆照，姜知许就去和剧组人员拉近关系。 姜知许有着一流的沟（套）通（话）能力，只是一杯咖啡的时间，她就知道了许多关于这个剧组的事。一回到酒店房间，她就开始巴拉巴拉地汇报消息： “这剧组很穷，因为是冷门的西幻题材，所以很难招商，即使是很中意乔星河的一些商家品牌也不敢入手。 “这部剧是乔星河没红之前就打包签下的，所以他的片酬也不高。 “他们公司（天景）想让他带一带新人，就是饰演女主的姚菲。天景想炒他俩的cp。 “之前有的女演员和乔星河合影，然后被他的经纪人抢了手机删照片，而且你猜怎么着——那个女演员当天被开除了。你千万不要和乔星河走得太近，免得人家说你蹭流量。 “他现在热度很高，‘一车’cp粉和‘卫龙’cp粉撕得厉害，现在谁凑过去就是挨黑的份。我看他这bgcp是炒不起来的。” “一车”是《欺臣》里男主“沈念一”和男主“车鸿”的cp名。 “卫龙”是《星云令》里男主“卫羽”和男主“龙宣”的cp名。 但是不管哪一边的cp粉，她们都不想看到乔星河和女的炒cp。 空清梦“哦哦哦”地应和着。 姜知许说，乔星河放在两年前也只是个叫不上名字的十八线小糊咖。 姜知许又说，他是运气好，赶上耽改剧的潮头，而且两部剧都火了。 姜知许双说，他们公司现在集中资源重点捧他，是绝对不允许他爆出绯闻的。 空清梦心想，自己现在也还只是个小透明。很多人都以为她是游戏主播、网红。 空清梦又心想，自己之前跑龙套都还被踢掉呢。虽然在《倾城妃》里演了配角但却是反串，很多观众真以为她是男的呢。 空清梦双心想，自己没背景没资源，这次若不是因为原来的演员轧戏被换才临时找的她，不然恐怕又要打游戏直播赚米了。 嗯！有流量、有话题、有公司、有资源，可真好啊。 空清梦表示实名羡慕。 02 风 空清梦觉得自己最近运气特别好——她的第一场戏竟然是伊薇特看弟弟们在河里洗澡，包括伊维泽。 天啊！ 这是所求皆如愿吗？ 剧里这样的片段说是给女观众发放福利，可也是给女演员饱眼福啊！ 空清梦到达绿幕影棚的时候，远远就见到一群“弟弟”正在戏水玩闹。 满眼白花花的美好肉体啊！ 她现在很是能体会到看蜘蛛精洗澡的猪八戒的快乐。 赵导演说这段场戏的意义是伊维泽意识到自己已经成长为男人了，所以他有些羞涩，而伊薇特也意识到了，所以表演的层次是要从一脸慈爱地看弟弟们玩闹到一个小心翼翼避开目光不让伊维泽难为情的大姐姐。 空清梦酝酿了片刻，渐渐进入了状态，可走到站位点准备开拍时却发现河里的美色都早已经上岸裹着浴巾了。 嗯？ 这……这是要她无实物表演吗？ 麻！ 蛋！ 这不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嘛！！ 还我美好的肉体！ 我要看肉体！ 有百万只草泥马在空清梦的心头来回奔腾，还贱贱地说：“欸嘿，就是逗你玩。略略略。” 空清梦眉头一皱。 突然听到赵导演道：“来来来，男演员准备好下水去，给伊薇特搭一下戏。” 哎呀妈！导演你太懂我啦！空清梦差点就欢呼起来。 可目光瞟见几个男演员犹犹豫豫，心不甘情不愿地摘浴巾——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空清梦连忙摆手道。 色胆败给了小心。 她好不容易有戏可拍，得小心维护好和剧组演员的人际关系。 千万不要给同组演员添麻烦。不要让人觉得她事多。 表演，她可是专业的。 ** 乔星河披着浴巾，双手盘胸,，和其他演员一起站在监视器前。 这是空清梦的第一场戏，乔星河想先摸清她的表演路数，免得对手戏时被带到沟里去翻了车。 所有一切准备就绪。场记助理读场记板上的信息：“第三十六场七镜第一条，mark。” 场记板一打—— “达米安，你们不要欺负伊维泽。” 这是空清梦的第一句台词。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所有人惊诧地看着她——刚才那个声音真的是她的吗？ 她不是公鸭嗓来着吗？ 原以为会是群鸭过岗。却不料，竟是盛夏山谷里吹过的沁凉的#风#。 原来！ 她的声音！ 可以如此清越！ 完全就是精灵本精！ 所以她是声音怪物来的？ 乔星河震惊了。 整个剧组都震惊了。 一群准备看她笑话的人都惊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 是的。有人原本准备看她笑话的。 ** 鄙视链是个很有意思的事，且每个圈子都存在鄙视链。 比如，看英剧的鄙视看美剧的，看美剧的鄙视看日韩剧的，看日韩剧的鄙视看国产剧的。 又比如，混某涯的鄙视玩某瓣的，玩某瓣的鄙视玩某乎的，玩某乎的鄙视上某吧的。 再比如，玩单机游戏的鄙视玩网络游戏的，玩3d的鄙视玩2d，玩2d的鄙视玩网页的。 而娱乐圈的鄙视链层级是如此划分的：在金字塔顶端的是国际艺人，就是有作品能进军海外的，哪怕在国外大片里打个酱油，零片酬混几句台词，那种高级感都是无与伦比的。然后是科班出身的，就算艺能再差观众也轻易不敢骂。接着就是经纪公司捧出来的艺人，大多数明星都是这一档的。再接着就是选秀出道的，这波人就是热度一时割完韭菜几乎没声没息。再再接着就是在网上发布作品的网络歌手。最后就是各大平台上的网红，哪怕他们的粉丝和流量比一些小明星还高，但依然被看不起，是和网络歌手一样被划定为野生圈的存在，甚至更low。 空清梦在他们眼中就是最最最底层的野生网红，哪怕她的粉丝量是他们的几倍甚至是几十倍，他们依然看不起她。 而她侵犯到了他们的圈层优越感，他们自然就会从各个层面和角度去酸她。哼！你一个连经纪公司都没有的六等艺人竟然演这么重要的角色，你也配！ 嘲讽你演技之前，先嘲讽一下你的声音好了。 可是，他们失算了！ 空清梦拍戏时给的角色声音不仅不让人出戏，反而还非常带人入戏。 而且即使没有人给她搭戏，她依然高水准地完成了自己的戏份。当别人的镜头需要她的台词搭戏的时候，她也敬业地在一旁配戏，帮演员完成拍摄。 这完全是在打其他演员的脸啊！ 乔星河也满心愧疚。他虽然不像其他人一样等着嘲笑她，可他确实也存了等着看戏的心。 他之前还鄙夷空清梦是网红，可一天的拍摄下来，空清梦的镜头几乎都是一条过的，专业得令人发指。 赵导演拉着选角导演的手激动得眼泪汪汪，说是挖到了大宝藏，随后宣布早些收工，晚上吃开机宴。 嗯？敢情这是导演高兴才给吃的开机宴？！ ** “哇哟，那个空清梦竟然在最近开播的《倾城妃》里反串哦。”把卸妆的活交给助手，自己坐在一边刷手机的化妆师garry突然道。 garry气质阴柔，说话轻柔还会不自觉地翘兰花指。“曹姐~”他娇柔地唤了一声，就把身子往曹姐那边靠去，“角色名字和你的名字音同哦。曹承佑。扮相帅气，演技也好，在网上的角色话题讨论度比男主还高呢。” 曹姐本名“曹呈又”，不过她一直很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名字，觉得很男气又不好听。她眉头一皱，“我看看。”她打开某音，按照garry给的话题关键字“倾城妃曹承佑”搜索。 第一条视频就是一段角色mv剪辑，里面那少年飒爽英姿器宇不凡，双目可含春风携秋水亦可劲飒凌厉寒似刀，静是翩翩公子，动是潇洒英豪。 曹姐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亮了起来，就像是在黑暗里遇见了光。这个场景乔星河之前也见过，就在曹姐第一次见到宋森尧的时候——她将他惊人天人，确信他出道即爆红，好几次表达想转做他经纪人的想法，只是都遭到公司的拒绝。 乔星河从镜子里观察曹姐的表情，她将同话题的小视频一条条刷过，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淘金者挖到宝藏，从惊喜到痴狂。 她这是盯上空清梦了？ 乔星河不由得心口一凛。 虽然曹姐不喜欢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要转做其他人的经纪人，可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是相互的，艺人红了经纪人的名气和收入自然也会提升，所以对于能给他制造热度的机会曹姐总是会第一时间把握。 只是这样想来十分好笑。一边蹭着别人的热度，一边防止别人蹭热度。 * * 剧组没有给空清梦配房车，昨天她和姜知许是搭选角导演的车回的酒店，而今天赵导让她卸完妆后和姜知许一起随他的车。 姜知许高兴得不行，脑洞开到天际去了：“你说赵导会不会要给你加戏啊？”在化妆间时她憋着忍着，到了停车场她就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了。 虽然赵导并非知名大导演，但他为人正派口碑良好姜知许早有耳闻。若是别人让空清梦搭车，她还会小心掂量，怕踩到什么潜规则的坑，但赵导这么说，姜知许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看中了空清梦的演技，要给她加戏。 “嗯，做做梦还是可以的。”空清梦正在对车牌号找赵导的车。 姜知许白了她一眼，不理她。反正她已经下定决心晚上要好好给赵导敬酒。 叮。手机接收到一条信息。空清梦解锁屏幕—— “哎呀！“姜知许突然叫道，一把将空清梦推到一辆房车边，做贼似地朝四周看看，见没有人，便捶了空清梦一把，怒道：”你赶紧把屏保换了！” 空清梦“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手机里那乔星河半裸/照屏保。 “你是恨不得让这里的人都知道你馋乔星河的身子吗？” “姐姐，你说得这么大声，是生怕大家都听不到吗？”空清梦紧张地朝四周看看。 “快快快！换掉！换掉！” “好好好。换换换。”嘴里应着，可空清梦还是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看那张屏保，“你看，乔前辈的身材好棒啊！这胸肌这腹肌简直绝了！” “好了，你别看了，口水都流下来了！快换掉！”姜知许催促着。 空清梦噘了噘嘴，乖乖地打开相册找图片。 姜知许也是个奇葩，怕让人知道的是她，恨不得让人知道的也是她。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戏谑道：“今天没当面看到他半裸，你都快心痛死了吧？” 一听此话，空清梦立即拍着大腿惋叹：“可不嘛！感觉损失了好几个亿啊！” “嘿嘿！”姜知许贱贱一笑，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得意道：“那姐姐我岂不是帮你赚了好几个亿？” 空清梦的表情从诧异到怀疑再到惊喜用了不到三秒钟，“哇！姐姐你好棒！快给我看看！”说着就要上手去抢。 “看一张一百块。” 太黑了！ 坚决不能让这种无良代拍得逞！ 空清梦鼻子一扬，颇有志气：“给我凑一副扑克牌！” 姜知许被她逗得噗嗤一笑，摇头，叹道：“瞧你那点儿志气。” 她们笑，她们闹，可一门之隔的房车内，乔星河尴尬得都能用脚趾抠出一套三室一厅来。 乔星河知道偷听不对，可他是被迫偷听的呀。 听的是别人的八卦也就算了，偏偏事主还是自己！且还是肉体被垂涎的囧事。 幸好司机戴着耳机在看剧，而曹姐去找选角导演还没回来，否则乔星河真恨不得当场去世得了。 脸热心跳，乔星河一时都不知是要坐着还是站着，无头苍蝇一样原地转了两圈，拿着剧本当扇子用力扇风。 痛定思痛，乔星河的第一个想法是：不能让曹姐知道这件事。 03 吹 原来并不是赵导演心情好了才给吃开机宴，而是出品方的几位领导来了。 既然领导来了，那空清梦这样配角自然是没有坐主桌的资格，她和另外一些小配角坐一桌，倒是想客气地走一波人际交往，可他们刚开始都各自玩着手机，后来又一个个去给各位领导敬酒了。空清梦也没闲着，《倾城妃》在播，她每天都有在围脖上做宣传，今天又收到了信息让她明天晚上和男女主视频连线做直播，现在正翻看流程呢。 姜知许趁空清梦旁边的位子空着，带来了从助理圈里打听到的新鲜烫手的消息：《蔷薇骑士》这部剧后期有大量电脑特效，出品公司——也就是天景传媒，主要把钱都投到那里去了，而广告赞助招商又不是很理想，所以剧组经费紧张，开机宴拖到了现在，这也就搞得她不好意思跟剧组提要给空清梦单独配车的事。 “还有，”姜知许喷着满嘴的酒气凑近空清梦的耳朵悄悄话，“天景并没有在捧乔星河，而是在捧宋森尧。” 空清梦都有一瞬间觉得她说的是醉话，随即眉头一皱，满脸想不通。宋森尧去年选秀组合出道，确实是有惊人的粉丝和流量，可乔星河现在也很火呀。 姜知许耸了耸肩，幽幽地来了一句：“人家小鲜肉呀。” 要这么说空清梦就不服了！“乔星河也才三……”她顿了顿，掐指算了算，“三十一呀。” ** “这部戏拍摄紧张，我想近来少接一些直播卖货。马总，你看行不行。” 乔星河双手举杯敬酒，满脸堆笑。明星在人前风光，实际上也只是卑微的打工人。趁着《星云令》在播，公司给他谈了很多直播带货的商务，可因为饰演伊薇特的演员换人导致不少戏份要重拍，精力多少有些跟不上。 马总是天景的副总经理。当年也是他将乔星河签入天景的。 “小乔啊，”马总拍了拍乔星河的肩，“趁着你这部剧还有热度，赶紧做流量变现。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啦。” 乔星河顿时语塞。他签约天景已是第八个年头，为公司赚的钱还不及“一哥”梁以洛一年。之前的六年里他男主男配都有演过，可每一部戏都没击起什么水花。恰因为梁以洛不拍耽改剧，所以自己误打误撞地火了，可公司早也没有捧他的打算，自然要在他有流量时尽快做变现。 “马总！”曹姐端着酒杯来了，那满面春风无不说明带来了好消息。 敬过马总一杯酒后，曹姐就直切主题：“最近开播的《倾城妃》，里面有个反串男配的演员就在我们这个剧组里。外形好，演技也好。”曹姐压低了地声音，“她还没有签约任何公司。” 乔星河心头一跳，猛地扭头看向曹姐。所以她去找选角导演是打听空清梦的事情了？而她现在这是提议公司签下空清梦吗？ 自商文沛的离开，天景传媒便在业界得了一个“阳盛阴衰”的名号。公司倒是有不少女艺人，可却没有一个能堪任“一姐”扛起天景半边天大旗的。 今天听完garry和曹姐的对话，出于好奇，乔星河看了一集《倾城妃》，空清梦的演技确实不错，若她签约了天景一定会得到全力培养的。 一旁的贝凌峰听见曹姐的话了，转头问乔星河：“那个空清梦演过戏啊？” 当初可还是他给自己看空清梦的视频呢，才让自己以为空清梦只是个游戏网红。乔星河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嗯，古装剧，还是反串。” 贝凌峰惊讶得两条眉毛都飞了起来，当即扭头四下寻找了一番，可偌大的宴会厅这会儿到处是站起来敬酒、聊天的人，根本看不见空清梦坐在哪里。 贝凌峰悻悻地收回视线，喝着酒，听着曹姐在向马总大#吹#空清梦的演技和潜力，他又附身上前对乔星河耳语：“曹姐这是对捧出公司一姐有执念？”口气里全是戏谑。 乔星河脸上一热，再度语塞。 曹姐就是商文沛曾经的经纪人。从商文沛出道到大红风风雨雨十年，曹姐一路相随尽心尽力，可人家一朝嫁入豪门退出娱乐圈不仅辜负了公司的栽培也将曹姐推入不忠不义的境地——曹姐帮着她隐瞒与富豪密恋交往的事。 所以做“一直红不起来”的乔星河的经纪人，算是公司对曹姐的“惩罚”吧。 “领导您好，我敬您一杯。” ——这个公鸭嗓音将乔星河的思绪拉了回来。 抬头就看见空清梦双手捧着酒杯正要给马总敬酒。姜知许跟在她身后，拿着两瓶已经打开的啤酒，一脸热情的职业假笑。 曹姐喜上眉梢，立即对马总道：“就是这个姑娘。”转头又向空清梦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马总。” “马总好！”空清梦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别看她一副攻气十足的面相，逢迎谄媚起来一样的渺小卑微。 马总面色平静，将空清梦上下打量了一番。曹姐夸赞她外形条件好，可娱乐圈里比她外形条件更好的女艺人一抓一大把，更何况每天每年一头往娱乐圈里扎的美女如过江之鲫。 马总提肌一笑，算是露出个温和的表情，他拿起了酒杯，空清梦诚惶诚恐地弯着腰放低酒杯敬了一下，又一仰头，将酒一口干下。 “谢谢马总。”空清梦点头致意。 她退开一旁，让姜知许给她的空杯添满后又给下一位领导敬酒去了。 曹姐一副献宝后希望得到好评的样子，满脸期望地看着马总。 马总一脸玩味地看着空清梦一个一个地敬酒过去。末了，对曹姐不咸不淡道：“再好好观察看看。” ** 敬酒很顺利，也没有人劝酒。空清梦正准备溜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乔星河正看着她。 空清梦心想，毕竟在一个剧组，而且人家还是主演，敬杯酒还是应该的，于是又让姜知许往杯子里倒满啤酒，小心翼翼地朝乔星河走去。 五六个座位的距离，她却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迈得郑重又艰难——因为她满脑子都是在姜知许的手机里看到的乔星河半披浴巾的露/点照。 暖白皮的肤色，健硕的胸肌和恰到好处一点朱果，这样的半露可比全露更让人血脉喷张。 明明当时看得口水流满地，幸福得脸红心跳，可这会儿偷窥的罪恶感和羞耻感破土、萌芽、茁壮参天！ 空清梦做贼心虚，偏偏乔星河一个眼神瞟来她就虚得腿软，而捣乱的鞋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哎呀我去！”—— 空清梦说去就去。 去的还是乔星河怀里。 满杯的啤酒敬了乔星河一身，很是有诚意。 更要命的是她摔倒的姿势是两手扶在乔星河大腿，脑门直撞他的下腹，一副要将他肚子捅穿的架势。 ** 高考英语考试听力题时的考场都没这么安静。 ** 这甜蜜的是大型社死现场啊！ 造孽啊！！ * * 空清梦觉得自己在与同组演员的相处上还有待加强。 昨天在《蔷薇骑士》的开机宴上造就了“敬酒社死事件”让自己和乔星河都尴尬到这辈子再也不要照面才好。 今天与《倾城妃》的男女主演张明谦和傅晚棠直播连线，傅晚棠更是爆料说她在剧组时很高冷，都不和他们一起玩。 空清梦尴尬一笑。她确实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因为他们休息时喜欢打牌，而且是赌钱的那种。傅晚棠牌技不好却很是热衷拉人凑牌局，演员、道具师、灯光师、拍板员等都是她的牌友。剧组里一些男演员也曾经约空清梦一起玩手游，但是那时她接了同类型的游戏推广，所以便拒绝了，以至于后面再也没人找过她，还背地说和她打游戏是付钱的。 “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坐着或站着，转那个道具箭。”傅晚棠说。 张明谦立即附和道：“对！还转笔。” “嗯，她转笔很厉害。”傅晚棠像是刚想起来此时空清梦在和他们连线，对着镜头喊话：“空空，来来来，给大家表演一下吧。” 这一话落，公屏上齐刷刷都是“来一个来一个”、“承佑来表演一个”的评论。 流程上确实有让空清梦表演小才艺的环节，她已经让姜知许准备好了道具。 一根圆珠笔在空清梦手中飞转玩出了花，公屏上满满都是“666”。 傅晚棠转头笑着对张明谦说：“有没有感觉像看孙悟空耍金箍棒？” “嗯？”张明谦愣了一下。 公屏上很快就蹦出了一些“你说什么”、“什么孙悟空耍金箍棒”的评论。 “啊啊啊，就是转得很好，很顺滑……流畅……”傅晚棠赶紧找补。 好吧，这无伤大雅算是过去了。 可很快，她又作起妖来：“对哦！空空的身材很好！她有马甲线呢！”她很是兴奋，一边鼓动起观众来，“我是给大家谋福利啊！大家想不想看空空的马甲线呀？” 空清梦吓得大叫：“别别别，这个不能播吧！” 傅晚棠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大笑着：“可以的啦，让观众朋友看一下你的马甲线嘛。” 吃瓜群众在公屏上打满了“想看想看”、“我要看”、“马甲线666”。 “别别别，我最近没锻炼，都没有马甲线了。”空清梦再次拒绝。 “没关系啦！观众朋友都想看。大家把‘想看’打在公屏啊。”傅晚棠的架势看起来就好像要是空清梦就在跟前她就要伸手去掀她的衣服。 空清梦倒是希望自己就在傅晚棠跟前，这样她就可以“以流氓治流氓”。“别啊！要给大家谋福利，那棠棠你也必须晒一下你的马甲线呀！”这样嘴上对仗不得劲啊！要知道她的“动手能力”可不一般呢。 “不不不，我哪有马甲线啊！”傅晚棠连连摆手肉眼可见的怂了。 “你有！”空清梦一口咬定，煽风点火：“大家想不想看棠棠的马甲线？666发起来！” 吃瓜群众一看这可就热闹了，满屏“666”飞起。 怎么说空清梦在这个圈子里也混了四年了，什么潜规则和霸凌没见过。刚出道时是个人人拿捏的软柿子，可如今的她秉持的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反击”的原则。 一场哄闹下来，张明谦成了最终“受害者”，被迫代两个女生在镜头前晒了腹肌。 04 老 结束录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蒋逾白请大家去他的火锅店吃夜宵。 嗯……这里的“大家”并不是指所有人。 比如，就不包括空清梦。 如果非要说破……那就是她的咖位不够。 而乔星河也是第一次受邀。 是的。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现实的。 三等上的艺人怎么可能会和四五六等的玩到一起呢？ ** 有不少粉丝还等候在电视台门口。 各家粉丝各有阵营，整整齐齐地站在各自的区域里，看起来特别像站在校门口划分好的班级区等着接孩子的父母。 其实这里也是明星比拼之地。即使不是对家，各家粉丝之间还是会明里暗里地攀比。比谁家阵仗大，比谁家更有组织有纪律。 当然了，也有些明星团队会花钱雇人来演。那些尖叫、呐喊、追车等等，并不全是来自疯狂的粉丝。 小曹很快就找到了乔星河的“小星星”，正准备领着他过去打招呼，忽然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平地惊雷起： “空哥你快闭嘴！让我静静欣赏你的美。”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朝声源处望去，只见角落处有十来个男女，他们没有统一的应援服，也没有手幅、灯牌之类的，倒是都拿着刀、叉、剑、戟、锤等充气玩具。 他们不像是粉丝。更像是参加狂欢游行后意犹未尽的寻乐人。 短暂的僵持后，还是他们那边的男生先纷纷朝这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又是敬礼又是鞠躬，纷纷道歉道：“对不起，打扰了。”女生们则拿着手上的“武器”揍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然后也跟着朝这边鞠躬道歉，接着一行人团团将空清梦和姜知许围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们带上一辆中巴车扬长而去…… ！ 她们……她们这该不会是被劫持了吧？ ** 空清梦被劫持了。 被劫持到蒋逾白的火锅店。loft式的设计，让下堂座上空清梦的一举一动被乔星河上方包厢临窗的乔星河看得一清二楚。 劫持她的人是十来个男男女女，应该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她被他们围在中间，看起来瓦数相当高。 他们还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投喂。 空清梦还真是丝毫不忌，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两个腮帮鼓鼓的，像只塞了一嘴瓜子的仓鼠一样。 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身为女演员的觉悟和自律！ 乔星河发自内心地嫌弃。看看同包厢里正在吃开水涮青菜的傅晚棠，再看看左手炸串右手毛肚的空清梦，同一个剧组的女演员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难道就因为一个是女主，一个是配角？ 乔星河满心嫌弃空清梦的不自律，可脑子里却莫名浮现想做饭给她吃的念头。 嘶。 乔星河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怎么会有做饭给空清梦的想法呢？疯了！真是疯了！ 可即使心里对自己很是鄙夷嫌弃，他还是不自觉地朝空清梦那里看——看吃嘛嘛香的吃播，总好过看一些人阿谀奉承巴结吹捧。 蒋逾白入行三十余年，有些超强的资源和人脉。顶流大咖们见了他都要尊一声“蒋#老#师”，更何况他们这些三四线。 “蒋老师，我敬您一杯。”傅晚棠双手举着酒杯，半弓着身子，“谢谢蒋老师的关照。”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哎呀，不用谢。”蒋逾白满脸慈爱和蔼，“下次在哪里遇见了就一起出来玩啊。” “嗯，好啊。” 他们的对话算是结束，又一个四线举杯向蒋逾白敬酒。 敬酒有多真诚，巴结的心就有多真诚。气氛有多热烈，吹捧的程度就有多热烈。 哼。乔星河在心里冷笑一声。一扭头，又看见空清梦抱着一根大酱骨在啃。 靠！女明星多吃一口米饭都会被经纪人说，她的经纪人都不管管她吗？ 乔星河眯起眼睛找了两圈，终于找到坐在席末的姜知许，她正和身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说话，那一脸正经严肃的样子颇有几分下属和上司汇报工作的架势。 难道那是空清梦低调的幕后金主？ * * 空清梦收到了很多礼物： 吃货必备的“猪饲料”零食包。 拿去画画更合适的调色盘眼影。 明明是咸鱼干却硬说是好运锦鲤的拖鞋。 可爱减（幼）龄（稚）的呆鹅斜挎包。 能当锤子的巨型耳机音响。 “一亿”硬币钥匙扣。 霸气外露嚣张欠揍的“大哥在此”字体发箍。 还有一个回去才能拆开否认会膨胀到一人高的压缩抱枕——图案折到里面看不见，但空清梦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相比之下，两个剥了皮的生核桃就显得正常许多。 哎！就不该指望这帮损友能送些正常的东西。 不过，说起来这也是自己挑的头。这是因果报应，罪有应得——都是因为空清梦自直播时为他们在女/男朋友那里领了诸如：手写360行情诗、赢了就去睡沙发、从头到脚将女/男朋友夸赞一遍、21天内每天给女/男朋友送一支不同的花、用头写三遍女/男朋友名字等等报复与爱交织的任务。 * * 吃完火锅，又去唱k喝酒。 直到凌晨四点，乔星河才回到酒店。 出了电梯，他给蒋逾白发信息说自己回到酒店了，很快就收到对方回复“好的。早些休息。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再抬头时一名男子凭空出现一般迎面而来—— 乔星河猛地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弹开到一边——几乎是在同时，那男子也下意识地一躲。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很快，乔星河就在对方的表情上读到“你这可就有点不对了啊”的信息。 乔星河很快意识到是自己鸭舌帽+黑口罩的装扮给对方造成误会，连忙点头致歉。 那男子也微微点头致意，转身走了。 本因受惊而剧烈跳到的心脏忽又骤然漏跳了一拍—— 他就是火锅店里的那个眼镜男！ 乔星河转身，只见电梯门开启，那人走了进去。 没错的！不会错的！ 乔星河百分之百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因为他觉得那是空清梦的幕后金主，所以在火锅店时多看了好几眼。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乔星河看着电梯门关上，又看了一眼他刚刚经过的走廊—— 难道！ 空清梦也住在这一层？ ** 难道……金主和金丝雀研读完剧本了？ ** 这个圈子里你情我愿互惠互利的交易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自己明明看过许多，知道许多，甚至可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乔星河不知为何总是在劝说自己不应该把空清梦往那方面去想。 难道就因为空清梦说馋他的身子？ 不不不，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应该会感到恶心才对。 那究竟是为什么？自己要为空清梦找借口？ 乔星河彻夜未眠。 * * 乔星河发誓，他绝不是有意去关注空清梦的。 之前同剧组的演员没怎么搭理她，她就转道具剑、耍剑花、玩道具骷髅头，转手机……总之手上没一刻是消停的，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好的样子。 而录制完《开心百分百》回到剧组的空清梦开始变得怪异——她改盘核桃了！ 像个悠哉悠哉的退休老大爷一样在盘核桃！ 盘！核！桃！ 顶着一副精灵的皮囊在盘核桃！ 同组的演员私下开玩笑说她应该不是去录《开心百分百》，而是去养老院观摩了。还有更损的说她是不是下一部戏要扮演老大爷。 呵呵！可谁能料到啊——一夜之间空清梦的“曹承佑”爆火！ 《倾城妃》的剧粉对曹承佑的话题讨论远超男主蓝砚尘，排在男女主cp话题之后位列第三。某音小视频上曹承佑个人向mv剪辑层出不穷，远超男女主。 剧组的工作人员纷纷找空清梦合影。空老师长空老师短的喊得可殷勤了。 可同组的一些演员却酸了，很是不屑地表示不过火一段时间罢了，等剧播完了也就凉回来了。 很快，这些人又被打脸了——空清梦请假去补拍《倾城妃》赞助商的口播广告。 这是要真火的节奏啊！ 而天景一向有着敏锐的热度嗅觉，行动力也是快如闪电—— “公司那边问我要姜姐姐的联系方式，好像要让贝凌峰和空老师炒cp。”小曹附在乔星河耳边，把听到的消息汇报。 贝凌峰签约天景已有四年，一直都是男三男四的角色，此次在《蔷薇骑士》里饰演精灵侍卫长温弗瑞，与伊薇特的同框戏份颇多。 “两个人都是配角，公主和侍卫长，很搭呀。”乔星河捏了捏山根。他无暇顾及他人，剧组很快就要结束影棚的戏份拍摄转到露天片场，到时会有偷拍的站姐以及粉丝探班，公司给他和姚菲下了炒cp的任务，到时连休息时间都要演戏，烦死了。 小曹最近追《倾城妃》上了头，对曹承佑的喜爱让她有些丧心病狂地希望空清梦能和乔星河炒cp。不过看乔星河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不想炒cp——不管是和谁。 ** 今天的拍摄并不顺利。姚菲一会儿无法进入角色，一会儿笑场，一会儿嘴瓢，使得拍摄拖了两个多小时。 憋着一肚子火气的乔星河在卸妆时偏又接到赵导演的通知让他稍后跟着去酒局，说是有慕名而来的广告赞助商指名要他一起去。 慕名而来的广告赞助商？乔星河满心好奇。 压抑着好奇又激动的心情，到了饭店包间一见到那位广告赞助商，乔星河的心猛地一沉—— 是那位眼镜男！ 他…… 所以他是因为空清梦才来赞助的？ “这位是卡普万代游戏公司的何总。”招商部总监满脸喜气地介绍道。 “这位是赵导演。” 双方友好地握手。 “这位是男主演乔星河。” 双方握手。这时，何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个笑容，道：“果然长得很帅。”说着又用左手拍了拍乔星河的手臂，“身材也很好，平常有健身吧？” 乔星河后脖颈上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全起来，他下意识地一挣，将自己的右手从何总手中抽了出来。 ** 卧*！他该不会是个双插头吧？ 05 洞 乔星河认识了一个新奇的职业：游戏试玩师。 空清梦就曾是卡普万代的一名游戏试玩师。并且，她帮卡普万代发行的第一个游戏找到了一个bug，为其避免了上百万的损失。 这么一说，何总为空清梦来赞助确实很应该。 何总掰着手指头细数了一遍空清梦曾经推广过游戏，那副样子就像是一位父亲正骄傲地和人炫耀自己德智体美劳样样优秀的女儿得过哪些奖似的。 何总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乔星河，“乔先生可以和清梦一起直播一场游戏双打啊。” 一丝轻蔑在乔星河的脸上一闪而过，他提肌一笑以作掩饰，可还是被何总轻易捕捉到，并#洞#察了心思。 何总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很多人以为清梦是游戏主播起身的网红，其实她是表演专业毕业的，和翟梦是同班同学。” 此话一落，所有人都停了动作，望向何总。 翟梦可是三金影后！起点高，拍第一部电影就是大导演袁牧的作品，被称之为“袁女郎”，有着这一身份的加持，那资源、剧本可是如潮似浪般汹涌。两年前更是凭《稻草狗》中饰演的抑郁症患者获得了三座最佳女主角奖杯。 一个是如日中天的影后，一个是演着配角的小透明，谁人能想到两人竟是同学？ “是真的。”何总突然有些尴尬，说了这三个字后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 ** 真的只是单纯的吃饭而已。 何总喝多了几杯，说话时舌头都直打卷，可脑子似乎也不清醒。 他握住赵导的手，一副老父亲般的诚挚，“还要麻烦赵导多指点指点清梦，她是个有理想好演员，演得不好的您就让她多来几遍，您受受累，她不累。” 站在一旁的乔星河都惊了。喂，这是不是说反了？ 赵导更加郑重有力地握住何总的手，表示他一定会的。 何总很开心，爽朗一笑，连说了好几个“好”。 接着何总又转身拍着乔星河的肩，“在剧组里还麻烦乔先生多照顾照顾清梦。” * * “乔哥！乔哥！”小曹带来了不好的消息，“空老师答应和贝凌峰炒cp了。” 空清梦拍完口播广告回来是贝凌峰的助理小莫去接的机，到了剧组后贝凌峰更是亲自迎接。当事两人像彼此都是初次相亲的男女一样羞涩腼腆，而两个助理像是认定了双方的父母一样喜气洋洋。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这cp是炒定了。小曹的心里莫名一股失落感，就像是……就像是看到好白菜被猪拱了一样那种惋惜和一丝丝的愤愤不平。 何总很实在，为了让空清梦吃好，特地请了厨师来开小灶，自己和赵导就是托了福。今天的四菜一汤都是乔星河喜欢的，本来都准备吃一大碗饭了，可却突然吃不下了。 乔星河把筷子一放，幽幽道：“那不正好！现在起，在剧组里就有贝凌峰关照她了。” 一听乔星河这么说，小曹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不地道，明明他都答应何总要关照空清梦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乔哥。 “乔哥，空老师真的就是一个大宝藏，越挖越觉得自己赚大发了。”小曹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给乔星河看，“abf上有个专门制作关于她的视频剪辑的，她涉猎很多，游戏、旅游、人文、情感都有。” abf是个小众的视频网站。以动漫、游戏直播著名，深受13—35岁的年轻人喜欢，被亲切地戏称为“一个男朋友”（aboyfriend）。 乔星河瞟了一眼那个账号，不感兴趣推开了手机，“我要午休了。” 小曹瞬间像个撒了气的球，瘪瘪的。 * * 终于！自己也要和别人炒cp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有些名气了。不然炒cp谁看谁嗑呀？ 之前怎么没发觉贝凌峰也很帅呢？而且他的身材也很好呀！ 难道……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空清梦激动得手脚俱颤。 姜知许倒是一副见过大风大浪大场面的镇定，不卑不亢地和天景的人商谈两人cp合约，严谨地提出条条款款。 当姜知许说两人只是合约cp绝不可有太过亲密的举动例如接吻时，空清梦喉头一紧，眼角余光瞥见贝凌峰的喉结也滚了一滚，顿时整个人火烧火燎起来—— 她还没拍过吻戏呢。 天景该不会要在剧里加伊薇特和温弗瑞的感情戏吧？ ** 加菜比加戏来得早一些。 之前米饭又干又硬，菜还是凉的。现在的米饭晶莹剔透颗粒分明，有开胃的拌金针菇、有喷香四溢的红烧肉、炒青豆、大鸡腿，七彩干贝汤都是热的。 “哇！连剧组的盒饭都升级了！” 空清梦和姜知许把这一切归结是和贝凌峰炒cp，天景那边提供的待遇。 而且—— “我真的可以点菜吗？真的可以吗？” 当工作人员来问空清梦明天想吃什么菜，她瞪大眼睛连问了两次。 在工作人员对她点头微笑后，她还是小心翼翼：“那……能来一个苦瓜炒蛋吗？” “还有吗？” 啊？还……还能点啊？ 空清梦紧张极了。 这确定没有搞错吧？她这种小演员吃个盒饭还配点菜？？ “那……能再要一个蒜蓉青菜吗？什么青菜都可以。” 她很好养的。不挑食。 ** 加菜之后，就是加房车！ 说出来谁敢信！ 连开机宴都推迟到领导来了才吃的剧组居然给一个小演员配！了！房！车！ 天啊！原来炒cp待遇这么好呀！ 天景真是壕！ 空清梦有那么一刻很没志气地心想，如果天景要签了自己的话，那她一定马上磕头叫爸爸。 围着百万房车看了一圈，空清梦生怕下一刻剧组说这是一场误会要把车子收走，赶紧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恰巧这时，乔星河和小曹路过。小曹对空清梦露齿一笑，乔星河却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空清梦也觉得自己像个刘姥姥，脑子一抽，对乔星河招了招手，“乔前辈有空来坐。” 乔星河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后面的贝凌峰捧着一盒西瓜丁大步而来，热情洋溢道：“清梦，一起吃西瓜啊！” 已经进入cp状态了。 空清梦对炒cp毫无经验，但也明白平时友好地互动一下是必须的。“好啊！” 可当两人在房车内的小餐桌对面而坐，小莫拿着手机咔咔咔地拍照时，空清梦立即就有了想毁约的冲动。 贝凌峰用水果叉叉起一个西瓜丁要喂空清梦，小莫又是咔咔咔地拍照。 空清梦看了看姜知许，用眼神询问：我要咋办？ 小莫也看了看姜知许，一脸疑惑：你不拍照吗？ 姜知许愣了三秒，默默地掏出手机给那盒西瓜丁拍了一张。 “空老师，你吃啊。”小莫扬着下巴，催促道。 空清梦和姜知许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小莫，因为她的意思是要空清梦张口接贝凌峰喂西瓜吃。 “谢谢，你也吃啊。”空清梦迅速接过水果叉，又迅速转移话题，“刚刚还说让乔前辈来坐坐，结果一转头就忘了。” 贝凌峰哂笑，“乔星河架子大着呢。” 天景一开始给贝凌峰和乔星河立的都是八块腹肌好身材又刚直呆萌人设，是同类型的竞争对手。只是后来乔星河拍耽改剧火了，一跃上了三线，而贝凌峰还在七八九线徘徊。所以，他说乔星河架子大，多少有点嫉妒、不服的意思。 可娱乐圈吧，就是个充满玄学的地方，小红靠捧，大红靠命。空清梦就经常这么安慰自己的。 嫉妒又怎样？不服又怎样？没有观众缘，没有流量，自然也就得不到市场的青睐。 两个小透明默契满分地沉默了。 * * 赵导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直抓着空清梦重拍。 明明她的上一条已经演得很好了，可赵导却总是提出更高的要求。 空清梦也以为自己拍得不好，一次次地回答赵导“好的，导演。”，一次次地和其他人道歉：“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一条，一条，又一条。 有人嗤之以鼻，说她再也不是之前的“空一条”了，说她的演技果然是不行的。可唯独只有乔星河知道这是赵导履行对何总的承诺，在打磨锤炼空清梦。 只是贝凌峰的做法让乔星河很是不屑——每次空清梦和大家道歉时，他又是拍肩又是摸头温言安慰说没关系，助理小莫就在旁边拿着手机一顿录像。 哼！这些物料之后做花絮放出去，肯定会再配上诸如“贝凌峰贴心安慰”之类的文案。现在的空清梦凭借“曹承佑”吸引了不少路人粉，话题讨论量过千万远超女主演傅晚棠——咳咳，这些都是小曹一直吧啦吧啦讲，自己才会知道的。反正贝凌峰这是打算借楼蹭流量呢。 乔星河转念一想，公司让贝凌峰捆绑空清梦炒cp不就是要蹭流量吗。不关自己的事，不要管。 可当天晚上看完最新一期的《开心百分百》，乔星河就不觉得空清梦不关他的事了。 “乔哥，你发现没有！空老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你呢。” 空清梦在节目里的镜头只有两分钟不到，其余的时候全是人肉背景板，这一点完全不出乔星河所料，倒是小曹发现背景板里的空清梦视线紧随乔星河。 小曹不给乔星河怪自己瞎说的机会，拿来电脑就把节目回放，在空清梦的每一个背景板镜头暂停——像极了学校里的女生在篮球场边看暗恋的男生打篮球，嘴角上扬，满目崇拜，一脸甜蜜。 “可……这都是我和纪泽宸一起出镜，说不定她是盯着纪泽宸呢。”乔星河试图找到合理的解释。 小曹翻了一个白眼，“那天空老师说她馋你的身子，你也听到了对不对？”煞是一副逼问的架势。 乔星河闭口不答。 小曹继续道：“早上我经过空老师的房间时，看见姜姐正整理床铺，然后……她从被窝里拉出一个你的半裸、露腹肌的等身抱枕，吓得我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以为是你真人。” 乔星河只觉得一道天雷直劈天灵盖，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 那…… 那是什么鬼？！ 06 庭 空清梦被劫持了。 被劫持到蒋逾白的火锅店。loft式的设计，让下堂座上空清梦的一举一动被乔星河上方包厢临窗的乔星河看得一清二楚。 劫持她的人有很多看起来是情侣，她被他们围在中间，瓦数相当高。 他们还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投喂。 空清梦还真是丝毫不忌，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两个腮帮鼓鼓的，像只塞了一嘴瓜子的仓鼠一样。 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身为女演员的觉悟和自律！ 乔星河发自内心地嫌弃。看看同包厢里正在吃开水涮青菜的傅晚棠，再看看左手炸串右手毛肚的空清梦，同一个剧组的女演员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难道就因为一个是女主，一个是配角？ 乔星河满心嫌弃空清梦的不自律，可脑子里却莫名浮现想做饭给她吃的念头。 嘶。乔星河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怎么会有做饭给空清梦的想法呢？疯了！真是疯了！ 可即使心里对自己很是鄙夷嫌弃，他还是不自觉地朝空清梦那里看——看吃嘛嘛香的吃播，总好过看一些人阿谀奉承巴结吹捧。 蒋逾白入行三十余年，有些超强的资源和人脉。顶流大咖们见了他都要尊一声“蒋老师”，更何况他们这些三四线。 “蒋老师，我敬您一杯。”傅晚棠双手举着酒杯，半弓着身子，“谢谢蒋老师的关照。”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哎呀，不用谢。”蒋逾白满脸慈爱和蔼，“下次在哪里遇见了就一起出来玩啊。” “嗯，好啊。” 他们的对话算是结束，又一个四线举杯向蒋逾白敬酒。 敬酒有多真诚，巴结的心就有多真诚。气氛有多热烈，就是吹捧的程度有多热烈。 哼。乔星河在心里冷笑一声。一扭头，又看见空清梦抱着一根大酱骨在啃。 靠！女明星多吃一口米饭都会被经纪人说，她的经纪人都不管管她吗？ 乔星河眯起眼睛找了两圈，终于找到坐在席末的姜知许，她正和身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说话，那一脸正经严肃的样子颇有几分下属和上司汇报工作的架势。 难道那是空清梦低调的幕后金主？ * * 空清梦收到了很多礼物： 吃货必备的“猪饲料”零食包。 拿去画画更合适的调色盘眼影。 明明是咸鱼干却硬说是好运锦鲤的拖鞋。 可爱减（幼）龄（稚）的呆鹅斜挎包。 能当锤子的巨型耳机音响。 “一亿”硬币钥匙扣。 霸气外露嚣张欠揍的“大哥在此”字体发箍。 还有一个回去才能拆开否认会膨胀到一人高的压缩抱枕——图案折到里面看不见，但空清梦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相比之下，两个剥了皮的生核桃就显得正常许多。 哎！就不该指望这帮损友能送些正常的东西。 不过，说起来这也是自己挑的头。这是因果报应，罪有应得——都是因为空清梦自直播时为他们在女/男朋友那里领了诸如：手写360行情诗、赢了就去睡沙发、从头到脚将女/男朋友夸赞一遍、21天内每天给女/男朋友送一支不同的花、用头写三遍女/男朋友名字等等报复与爱交织的任务。 * * 吃完火锅，又去唱k喝酒。 直到凌晨四点，乔星河才回到酒店。 出了电梯，他给蒋逾白发信息说自己回到酒店了，很快就收到对方回复“好的。早些休息。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再抬头时一名男子凭空出现一般迎面而来—— 乔星河猛地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弹开到一边——几乎是在同时，那男子也下意识地一躲。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很快，乔星河就在对方的表情上读到“你这可就有点不对了啊”的信息。 乔星河很快意识到是自己鸭舌帽+黑口罩的装扮给对方造成误会，连忙点头致歉。 那男子也微微点头致意，转身走了。 本因受惊而剧烈跳到的心脏忽又骤然漏跳了一拍—— 他就是火锅店里的那个眼镜男！ 乔星河转身，只见电梯门开启，那人走了进去。 没错的！不会错的！ 乔星河百分之百确定自己没有认错！因为他觉得那是空清梦的幕后金主，所以在火锅店时多看了好几眼。 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乔星河看着电梯门关上，又看了一眼他刚刚经过的走廊—— 空清梦也住在这一层啊！ ** 难道！！这是金主和金丝雀研读完剧本了？ ** 这个圈子里你情我愿互惠互利的交易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自己明明看过许多，知道许多，甚至可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乔星河不知为何总是在劝说自己不应该把空清梦往那方面去想。 难道就因为空清梦说馋他的身子？ 不不不，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应该会感到恶心才对。 那究竟是为什么？自己要为空清梦找借口？ 乔星河彻夜未眠。 * * 乔星河发誓，他绝不是有意去关注空清梦的。 之前同剧组的演员没怎么搭理她，她就转道具剑、耍剑花、玩道具骷髅头，转手机……总之手上没一刻是消停的，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好的样子。 而录制完《开心百分百》回到剧组的空清梦开始变得怪异——她改盘核桃了！ 像个悠哉悠哉的退休老大爷一样在盘核桃！ 盘！核！桃！ 顶着一副精灵的皮囊在盘核桃！ 同组的演员私下开玩笑说她应该不是去录《开心百分百》，而是去养老院观摩了。还有更损的说她是不是下一部戏要扮演老大爷。 呵呵！可谁能料到啊——一夜之间空清梦的“曹承佑”爆火！ 《倾城妃》的剧粉对曹承佑的话题讨论远超男主蓝砚尘，排在男女主cp话题之后位列第三。某音小视频上曹承佑个人向mv剪辑层出不穷，远超男女主。 剧组的工作人员纷纷找空清梦合影。空老师长空老师短的喊得可殷勤了。 可同组的一些演员却酸了，很是不屑地表示不过火一段时间罢了，等剧播完了也就凉回来了。 很快，这些人又被打脸了——空清梦请假去补拍《倾城妃》赞助商的口播广告。 这是要真火的节奏啊！ 而天景一向有着敏锐的热度嗅觉，行动力也是快如闪电—— “公司那边问我要姜姐姐的联系方式，好像要让贝凌峰和空老师炒cp。”小曹附在乔星河耳边，把听到的消息汇报。 贝凌峰签约天景已有四年，一直都是男三男四的角色，此次在《蔷薇骑士》里饰演精灵侍卫长温弗瑞，与伊薇特的同框戏份颇多。 “两个人都是配角，公主和侍卫长，很搭呀。”乔星河捏了捏山根。他无暇顾及他人，剧组很快就要结束影棚的戏份拍摄转到露天片场，到时会有偷拍的站姐以及粉丝探班，公司给他和姚菲下了炒cp的任务，到时连休息时间都要演戏，烦死了。 小曹最近追《倾城妃》上了头，对曹承佑的喜爱让她有些丧心病狂地希望空清梦能和乔星河炒cp。不过看乔星河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不想炒cp——不管是和谁。 ** 今天的拍摄并不顺利。姚菲一会儿无法进入角色，一会儿笑场，一会儿嘴瓢，使得拍摄拖了两个多小时。 憋着一肚子火气的乔星河在卸妆时偏又接到赵导演的通知让他稍后跟着去酒局，说是有慕名而来的广告赞助商指名要他一起去。 慕名而来的广告赞助商？乔星河满心好奇。 压抑着好奇又激动的心情，到了饭店包间一见到那位广告赞助商，乔星河的心猛地一沉—— 是那位眼镜男！ 他…… 所以他是因为空清梦才来赞助的？ “这位是卡普万代游戏公司的何总。”招商部总监满脸喜气地介绍道。 “这位是赵导演。” 双方友好地握手。 “这位是男主演乔星河。” 双方握手。这时，何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个笑容，道：“果然长得很帅。”说着又用左手拍了拍乔星河的手臂，“身材也很好，平常有健身吧？” 乔星河后脖颈上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全起来，他下意识地一挣，将自己的右手从何总手中抽了出来。 ** 卧*！他该不会是个双插头吧？ 07 波 乔星河认识了一个新奇的职业：游戏试玩师。 空清梦就曾是卡普万代的一名游戏试玩师。而且她还帮卡普万代发行的第一个游戏找到了一个bug，为其避免了上百万的损失。 这么一说，何总为空清梦来赞助确实很应该。 何总掰着手指头细数了一遍空清梦曾经推广过的游戏，那副样子就像是一位父亲正骄傲地和人炫耀自己德智体美劳样样优秀的女儿得过哪些奖似的。 何总突然想起什么，看向乔星河，“乔先生可以和清梦一起直播一场游戏双打啊。” 难道这是试探？原先公司里有个女演员在拍戏期间和同组的男演员在房间里玩手游被包养的金主撞了个正着，那个男演员被打进了医院。乔星河瞬间头皮一紧，赶紧摆摆手，“我不玩游戏的。” “何总眼光好，让清梦进了演艺圈，她的演技不错。”赵导拍马屁道。 哪料何总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很多人以为清梦是游戏主播起身的网红，其实她是表演专业毕业的，和翟梦是同班同学。” 此话一落，所有人都停了动作，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何总。 翟梦可是三金影后啊！人家的起点可不是一般高呢，拍第一部电影就是大导演袁牧的作品，被称之为“袁女郎”，有着这一身份的加持，那资源、剧本可是如潮似浪般汹涌。三年前更是凭《那佳的救赎》中饰演的抑郁症患者获得了三座最佳女主角奖杯。 一个是如日中天的影后，一个是演着配角的小透明，谁人能想到两人竟是同班同学？ “那岂不都是臧磊的学生？”赵导的表情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何总立即点头，“是的。” 刚才的马屁都拍到马腿上了，赵导再接再厉：“难怪她的基本功那么扎实。”见其他人都好奇地看着自己，他笑了笑，“臧磊可是出了名的严厉，没有哪一届学生没被他骂哭过的，他可是教出了六个影帝四个影后，佟嘉杨、邱尧、路金波等等他们都是，每一个人都说最怕臧磊了。” 这么一说乔星河就想起来了，他之前听梁以洛说过的。那时公司把他塞进了梁以洛做主演的剧组，那个导演脾气特别爆，谁犯错就骂谁，恁是梁以洛也难以幸免。有一天他被导演劈头盖脸地骂，梁以洛就宽慰他说这比起他们学校的臧老师好很多了。 欸，这样的话，空清梦还是梁以洛的学妹呢。乔星河立即拿起手机搜索，可遗憾的是百度上并没有空清梦的词条。 何总看到了乔星河的举动便说道：“没有她的词条。”似乎怕大家不信，他打开手机一通翻找，“喏，这是他们的毕业照。”说着把手机递给乔星河。 乔星河一眼就看见了空清梦，她是所有女生中最高的，就站在最边上，厌世脸的超模气质实在醒目。 手机传到赵导手上，他认真看了看，又很认真地夸了一句：“哇！这可是明星班啊！”这话说得不夸张，那些人里除了三金影后翟梦，还有其他一些一番二番的知名演员。 “我们公司的梁以洛是他们的校友，高他们两届。”也许是为了拉近点关系，乔星河说。 何总果然一脸惊喜的表情，“是嘛。”然后他又问乔星河：“乔先生是哪所院校毕业的？” 这里所问的是他是哪个电影学院毕业的。乔星河顿时尴尬，“我……我是外国语大学毕业的。”话一说完，一股羞愧涌上他的心头。他因“校草”之名被天景签约，只是在公司的安排下和表演老师学习了三个月而已，可自己第一次见到空清梦的时候竟然还鄙夷她是网红，还担心她的演技会拖累自己。 呵，真是可笑。 ** 因为何总还要赶飞机，所以酒局很快就结了束，不，这还不能称之为酒局，其实只是单纯的吃饭而已。 临别时何总握住赵导的手，一副老父亲般的诚挚：“还要麻烦赵导多指点指点清梦，她是个有理想好演员，演得不好的您就让她多来几遍，您受受累，她不累。” 这是不是说反了？一旁的乔星河都惊了。不过说实话，何总这样的金主真的很难得，把包养的女明星当女儿一样疼。他应该很爱空清梦。 赵导更加郑重有力地握住何总的手，表示他一定会的。 何总很开心，爽朗一笑，连说了好几个“好”。接着，他拍着乔星河的肩，“在剧组里还麻烦乔先生多照顾照顾清梦。” 今天晚上见到何总的第一眼时乔星河还以为是要被按着磕头呢，可何总是斯文人，整个晚上都称呼他为“乔先生”，这样一来就让乔星河非常不好意思，一想起自己前几天动不动就批评空清梦的事就心虚，再想到空清梦对自己有“非分之想”，乔星河更加心慌了，连连道：“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哦，对了。”何总想起了重要的事，“这件事各位不必和清梦说。最好是不用让她知道。” 嗯？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何总是瞒着空清梦来赞助的？ * * 天景那边的人真的太敬（难）业（缠）了，自提出让空清梦和贝凌峰炒cp后就每天打电话“关心”姜知许。 他们表示马上要帮空清梦安排房车，并且炒作期间他们会安排热搜和话题，增加空清梦的曝光和人气。 姜知许其实很心动的，尤其是他们会安排热搜这个——要知道买一个热搜可贵了！她只是战术性拖着，想得寸进尺是一回事，更是想看看天景的诚意。 终于在空清梦拍完《倾城妃》的口播广告要启程回剧组的这一天，天景那边又提出可以安排空清梦上综艺节目，姜知许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沉着冷静地和对方谈合作协议。 “yes！yes！yes！太棒了！”挂掉电话的那一刻姜知许像根弹簧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开心得手舞足蹈，丝毫不在意其他候机旅客的目光。 当看到空清梦朝这边走来，姜知许更是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她又蹦又跳，“我已经和天景那边谈好了。”她的声音也在跳跃起伏。 空清梦只觉得咯噔一声，一颗心沉了下去，随后是无尽的恐慌涌了上来——炒cp怎么炒？在线等。急！！ 姜知许高兴得合不拢嘴，又忙不迭道：“咱回到剧组就有房车了。而且合作期间的热搜和话题他们那边全包，还有——”她的手机响了，打断了她的话。 是陌生号码，但打到工作手机上的八九不离十就是和空清梦的工作有关的。姜知许点了接听，“你好，请问是哪位？” “您好。请问是空清梦空老师的经纪人姜女士吗？”电话那一头反问道。 “是，我是空清梦的经纪人。” “您好，姜女士。我这里是《王牌大本营》的，想问是否能请空老师参加我们最新一期节目的录制呢？” 姜知许愣了几秒，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急忙道：“等等，你说你是哪里的？” “我是《王牌大本营》这边的节目策划。” 天啊！！天景那边的速度这么快的吗！前脚才说能安排空清梦上综艺节目，后脚节目组就打电话来了！ 接着又是打电话向选角导演请假，一肚子的好话都排了顺序，没想到选角导演马上就答应了，还让她们不要急慢慢来——不得不让人再次感叹天景的办事速度，简直绝了啊！ * * 圈子有个前辈曾经说过：当你红的时候身边就都是好人。这话真的一点都不假。在录制《王牌大本营》的时候，傅晚棠完全都变成空清梦的亲亲好姐妹了，又是彩虹屁又是橡皮糖一样粘着空清梦，都把张明谦晾在一旁。 而录完节目回到剧组时还是贝凌峰的助理小莫去接的机，剧组里的人见到她也是笑脸相迎，热情地招呼“空老师您回来啦”，又是帮忙拿行李，又是给递饮料的。 就连贝凌峰也趁着休息的空隙来见空清梦。“嗨！空空！”穿着戏服的他真的就像个精灵一样，踩着轻盈地步伐走来。 空清梦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强装镇定地挥手回应“嗨，贝哥。” 终于！自己也要和别人炒cp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有些名气了。不然炒cp给谁看给谁嗑呀？ 再细看一下贝凌峰，之前怎么没发觉他也很帅呢？而且他的身材也很好呀！ 难道……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空清梦内心#波#涛汹涌，那是一浪接一浪啊。 贝凌峰一到跟前就张开双臂抱了抱空清梦，这是令人始料未及的举动，空清梦正愣着，姜知许抢先道：“我和你们公司的人商谈了合约，你已经看过了吧？” 贝凌峰和小莫互相看了一眼，很快，贝凌峰笑道：“合约里说不可有太过亲密的举动，这拥抱不算吧？又不是接吻。” 听到“接吻”两字空清梦喉头一紧，眼角余光瞥见贝凌峰的喉结也滚了一滚，顿时整个人火烧火燎起来—— 她还没拍过吻戏呢。天景该不会要在剧里加伊薇特和温弗瑞的感情戏吧？ 呵呵，殊不知加菜比加戏来得早一些。 之前剧组的米饭又干又硬，现在的米饭晶莹剔透颗粒分明，四菜一汤超小康，有开胃的拌金针菇、有喷香四溢的红烧肉、炒青豆、大鸡腿，七彩干贝汤空清梦一次能喝两碗。 “哇！连剧组的盒饭都升级了！” 空清梦和姜知许把这一切归结为是和贝凌峰炒cp天景那边提供的待遇。 加菜就算了，竟然还能点菜！ “我真的可以点菜吗？真的可以吗？” 当工作人员来问空清梦明天想吃什么菜，空清梦瞪大眼睛连问了两次。 在工作人员对她点头微笑后，她还是小心翼翼：“那……能来一个苦瓜炒蛋吗？” “还有吗？”工作人员问。 啊？还……还能点啊？空清梦紧张极了。 这确定没有搞错吧？她这种小演员吃个盒饭还配点菜？！ “那……能再要一个蒜蓉青菜吗？什么青菜都可以。” 她很好养的。不挑食。 加菜之后，就是加房车！ 说出来谁敢信！连开机宴都推迟到领导来了才吃的剧组居然给一个小演员配！了！房！车！ 天啊！原来炒cp待遇这么好呀！ 天景真是壕！ 空清梦有那么一刻很没志气地心想，如果天景要签了自己的话，那她一定马上磕头叫爸爸。 围着百万房车看了一圈，空清梦生怕下一刻剧组说这是一场误会要把车子收走，赶紧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恰巧这时，十来天没见的乔星河从旁边路过，正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空清梦也觉得自己像个刘姥姥，脑子一抽，对乔星河招了招手，“乔前辈有空来坐。” 乔星河本来想递个白眼过去的，可是想起何总给剧组赞助了还让自己多照顾她便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既然想到了何总，乔星河便忍不住想：何总会让她和贝凌峰炒cp？ 08 ， 姜知许给乔星河的感觉一直是总裁身边高冷又干练的秘书一样的人物，气场强大又冰冷令人难以靠近。她似乎比空清梦自己，甚至是比导演还要重视表演的完成度，她站在监视器后表情无比凝重，似乎在抠空清梦每一个表演的细节。乔星河跟着在监控器后站了许久，可始终不敢开口打扰她。 最后还是姜知许察觉到乔星河也一直在看空清梦的表演，回头对他微笑了一下，毕竟乔星河是前辈，而且也从来没见他这么关注别人的表演，是该感到受宠若惊的。 就那么一个微笑，却给了乔星河莫大的勇气，他趁势开口道：“她最近还直播玩游戏吗？”表现得像平常聊天那样随意。 姜知许想不到乔星河会问这个，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玩游戏的人。“最近啊……最近有《恶战》的战书赛。”现在空清梦在拍戏，没什么时间打游戏了，但是游戏粉丝都挺想她的，所以卡普万代那边策划了“下战书”，要吸引人去看。 “《恶战》也是卡普万代接手推广的？”乔星河明知故问，那天和何总吃饭时早就听何总提过了。 “嗯，是的。” 乔星河故意顿了一会儿，装作一脸惊奇，“他们接手推广的很多游戏都是请清梦直播试玩的。《驭龙》、《天武纪》、《尖叫屋》等等都是。他们的老板一定是清梦的粉丝吧？”这些游戏都是上次何总数给他们听的。 姜知许没想到乔星河居然会知道这么多，越发觉得受宠若惊，笑得更灿烂了，一点儿都不设防，“我们家空空没有粉丝，只有损友。卡普万代的何总和他老婆是空空给撮合的。” 竟然是这样的！乔星河顿时感觉心中的一块大石放下了，浑身畅快无比。 “今天晚上播出的《开心百分百》是你们那期的，他们官微上已经艾特你了，你转发一下吧。”不知何时曹姐站在他们后面的，正把手机递给乔星河。 姜知许一听，恍然大悟道：“今天星期五呀。”说罢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微博。 乔星河看了一眼那篇官推，上面艾特了六个微博名，一个是他，一个是纪泽宸，另外两个也明明白白地写着“傅晚棠”和“张明谦”，还有两个从头像上看可以得知是那天一起吃火锅的三线……也就是说空清梦没有被艾特到。 而一旁，姜知许的表情更是从刚才欢喜期盼直接垮下脸来。 乔星河想安慰几句，可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默默走开了。 果不其然，晚上看《开心百分百》时空清梦的镜头只有两分钟不到，其余的时候她都是人肉背景板，这一点乔星河早已料到，但意外的是他发现背景板里的空清梦目光始终紧随自己。 乔星河还拼命告诉自己这是错觉，可越这么想，脑子里越是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她一直看着你”。 一个执着的念头是非常可怕的，它会吵得你无法入睡。 乔星河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他起床做了二十个俯卧撑，二十个深蹲和三十个卷腹，越做越精神。 适得其反他也很无奈啊，躺在床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翻来覆去。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一点十一。忽然有个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看看空清梦的微博。 一个新的念头控制了他的大脑，操纵了他的双手，他无力抵抗，只能屈服地在百度上输入“空清梦微博”，然后搜索。 度娘果然是万能的！ 空清梦的微博名竟然叫“来杯冰美加片柠檬”。 这样好喝吗？乔星河带着这个疑惑，点进了空清梦的微博。 殊不知，等待他的竟是一个“可怕的漩涡”。 * * 乔星河打死也不会料到自己竟会沉溺在空清梦的微博里。那些记录生活分享有趣的点滴看起来平凡普通，却都是乔星河从未有过的经历和体验。在土耳其乘坐热气球，在智利看蔓越莓收获，在秘鲁行动谷蹦极，在新疆采棉花，在宁夏摘枸杞，喝广东的凉茶，吃新疆的烤馕，就连小山村里的一条土狗都被温柔的记录。 就像游戏瘾者不知疲倦一局又一局嗨斗，乔星河将那些微博一条又一条地翻过，从两天前在公园里捡到一片圆树叶到五年前生日时一个人吃了三斤小龙虾，不知不觉竟到了凌晨四点多，还好早上没有他的戏，他睡到十一点多才起床去片场吃午饭。 剧组统筹过来通知他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拍绿幕影棚的戏，之前因为空清梦去拍口播广告录综艺所以要加点，但是可以安排乔星河的戏都先拍完，只不过这样就没有午休时间了。 乔星河点头答应，拿上剧本就跟着统筹下房车去影棚了。 昨天晚上都忙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连剧本都没有看，现在赶紧背一下台词，准备一下进入角色状态。 一打开剧本—— 完了！乔星河暗叫了一声。今天要和姚菲拍三场吻戏啊！ 可是……可是刚刚午饭时他吃大蒜了！ 演员拍吻戏时注意口腔卫生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他赶紧用手挡在嘴巴前哈了一口气闻闻，结果是令他崩溃的蒜味大。完了，这三场吻戏必须今天就拍完，明天就转到露天片场去了。 “曹姐！曹姐！“乔星河赶紧寻找支援，将整个片场扫了一圈又一圈，可是并未看到曹姐的身影，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怎么了？”曹姐开口就问。 “曹姐，今天要拍吻戏呀！” “嗯。那又怎么了？” 作为助理，她是有义务提醒自己的，可乔星河哪敢指望这个，更加不敢责怪，“我中午吃蒜了。你帮我把漱口水拿来吧。” 那一边沉默了几秒，接着便是挂掉电话的声音。 曹姐脾气不好，但乔星河相信她把漱口水拿来，只是一想到明明要拍吻戏了可自己却满嘴蒜味便坐立不安，想到灯光组的师傅工作时都会嚼口香糖，他就赶紧去找师傅，希望口香糖多少能去些味道，也总比干等着好。 很快，姚菲来到片场了，她有一场奔跑的戏，拍完之后就是吻戏了。 平时姚菲入戏都很慢，一条镜头要拍好几次才能过，可偏偏今天她居然一条就过了！ 随着赵导那声“ok！好，我们准备拍下一场。”乔星河的心都跌到万丈深渊去了。 “赵导，让姚菲休息一下吧。”乔星河是为自己拖延时间。 哪料姚菲来了一句：“不用，不用，咱快点拍完了收工吧。”说着还招着手，要乔星河快过去。 赵导也招手要乔星河过去，“来吧，姚菲跑完都没喊累。拍完这三场，你们俩绿幕的戏份就都结束了。” “我……”乔星河尴尬万分，却也只好坦诚，“我等曹姐拿漱口水来。我……漱一下口。” 赵导一听，一脸意外地问：“你忘记要拍吻戏了？”以他对乔星河的了解，要拍什么戏，他都会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 “嗯。”说实话，这是乔星河觉得自己最不专业的一次。今天要拍的戏他昨天晚上就该看剧本的，可他昨天看了一晚上空清梦的微博。 正尴尬之时，曹姐带着漱口水来了。 经过一番细致的洗漱，乔星河才勉强放心。各部门已经都准备好了，姚菲也准备好了，可看到监视器旁站的空清梦，乔星河呼吸一窒，她什么时候来的？！ 乔星河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看，确认那是空清梦！她正和姜知许小声说笑。 “赵导，”乔星河几乎是喊出的，声音大到整个影棚都能听到，他还来不及去想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这样，“清一下场，无关人员都出去。” 这话一落，连乔星河自己都愣了。 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一想到让空清梦看着自己和别人拍吻戏下意识里就满是抗拒？ 赵导一点头，副导演就拿起小喇叭赶人：“来，无关人员自动退场，快快快。今天要把绿幕戏都拍完，早拍完早回去。” 一听早拍完可以早回去，大家都很自觉，麻溜地就走了，就像渣男下定决心要分手，不带一点儿留恋。 可清了场并没有使拍摄顺利，一次次的ng重来让乔星河和姚菲都崩溃了。乔星河越想着不要出错就越出错，而姚菲要忍受乔星河口腔里大蒜和漱口水混合的双重怪味折磨。 姚菲迷糊了，她不明白乔星河究竟是想借机占便宜还是故意想整她。炒cp的事是公司强力要求的，乔星河明明很不情愿，哼！她还不乐意呢！这么说，难道是因为公司把原本找他的资源都谈给了宋森尧，乔星河他就借机报复到身为宋森尧女朋友的自己身上？ ** “他乔星河就是故意的！” ——在房车里等着开拍通知的空清梦和姜知许一听到这句话立即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隔壁房车的姚菲显然很不开心，上了房车就一顿乒乒乓乓，然后好像开始打电话给谁，先是各种撒娇发嗲，什么“宝贝，我好想你啊”、“我需要你嘛”、“今天不开心，要你哄”之类的，空清梦和姜知许本来都秉着非礼勿听的道德操守努力屏蔽她的声音，奈何姚菲一直要往她们的耳朵里灌猛料—— “明知道要拍吻戏，还吃大蒜，他这不是故意的能是什么？太恶心了！真是快吐死我了。” 空清梦心想，拍吻戏时保持口腔清新干净是最基本的，连她这个没拍过吻戏的人都知道，乔星河这不应该呀。 “森尧，我不想和他炒cp，你和焦总说一下嘛。” 空清梦和姜知许同时瞪大眼睛看着彼此。姜知许很激动，把声音压得极低：“是宋森尧吗？是宋森尧没错吧？” 应该是宋森尧在电话的那一头安抚，姚菲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过听结果，可想而知宋森尧安抚得并不成功，姚菲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总是说这些！什么上升期，什么是为了保护我。” “你今天倒是给我一个准信儿，你说咱们俩的恋情什么时候能公开？” “我不管，我就是不想和他炒cp嘛！” 姚菲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尖锐，助理提心吊胆上前劝她：“别说了……小声点小声点……会被听到的。” 只听见“啪”地一声耳光响亮，显然姚菲把气都撒到助理身上了。“听到？谁会听到？听到又怎样？” ——“i''mtheonlyoneofme，babythat''sthefunofme……”姜知许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是霉霉的《me！》 姜知许手忙脚乱，赶紧按了接听键，小声道：“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您好，请问是空清梦姐姐的经纪人吗？” “是的，我是。” “您好。我是夏斯年。我想和空清梦姐姐见个面，请她吃顿饭可以吗？” 09 一 当红明星不等于顶级流量。 比如现在当红的爱豆宋森尧，粉丝量千万，平均#一#条微博的转发量也是五百万起步，商务代言多到数不过来，感觉抬头低头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他各式各样的广告形象，即使不追星的人也知道他。像他这样的“巨星”，之前也有过不少，禤明洛、秦昭昭、郭彦……无一例外也是“流星”。资本成批推出养成系爱豆，取最受粉丝喜爱的一个或几个专注地去包装，巨大的流量下是一把锋利的镰刀，快速地收割韭菜。 待到下一个“巨星”横空，上一个“巨星”便被抛弃，只是红极一时罢了。 而真正的顶流是他不一定会一直活跃于大众视野，但只要他的出现便是星海里最亮的那一颗。 在空清梦的心目中除了几位德艺双馨的天王天后级人物外，也只有夏斯年称得上顶流了。 夏斯年童星模特出道，后一直专心在演员事业上发展，十五岁获得最佳新人奖，十六岁获得电视类最佳男配角奖，十七岁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他出演的电视剧收视率屡创新高，出演的电影票房喜人，从大荧幕处女作到去年的《要记得我》，共九部影片，让他成为“百亿票房俱乐部”的一员。 空清梦看过夏斯年的每一部电影，令他获得最佳新人奖的《唢子》她更是看了十几遍。每看一遍她都要惊呼一次“天生的演员”，没想到十九岁那年遇到的小男孩竟比她更早成了演员，演技还如此精湛。 是的。空清梦十九岁时就遇到了夏斯年，那时他才十一岁，在服装模特广告中扮演她的弟弟。 表面稚嫩的少年却有着超乎年纪的成熟稳重感。不爱说话的他给人一种距离感，让平日里和谁都是自来熟的空清梦都有些不敢去碰灰。 空清梦想起那个年纪的自己都不禁脸红，话唠的她几乎逢人便说自己正表演专科在读，以后要做个优秀的演员。 啊！真的好丢人啊！毕业四年了参演过的戏十个手指就能数得过来。而当年那个在拍摄空隙还要写作业的小男孩都已经是“百亿票房先生”了。 啊……还好夏斯年不认识自己，不然真的是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才行。 可是……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还记得七年前我们一起拍过服装广告吗？” 电话那一头，夏斯年的声音老成沉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嗯，是，是的。” 空清梦觉得他们俩好像是对换了性格。她沉默了，他开朗了。 “嗯……要不……要不我加你微信吧？”夏斯年的声音里是征求的意味，“我们微信上聊吧？” “嗯，呃……好。”空清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不会说话一样。 双方都静默了。 许久后，两人又莫名默契地来了一句：“我加你吧，你号码多少？” 然后又是默契地静默。 “我加你。”再次默契。不过这次夏斯年又连忙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微信号，还是我加你。” 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微信号？空清梦表示这很神奇。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后，她听见夏斯年一边重复着刚听到的数字，一边是输入的键盘音，“嗯，是的，没有错。” “好的，那我现在添加到通讯录，你通过一下。” “嗯，好。” 从空清梦接电话开始姜知许的眼睛就瞪得像铜铃，一脸的惊喜和八卦。她做空清梦的经纪人兼助理快三年了，竟不知道空清梦和夏斯年认识。 那可是夏斯年啊！顶级流量大明星啊！ ** 陆润安看着一脸高兴傻笑的夏斯年，他做夏斯年的经纪人兼保镖快七年了，从来没见他这样傻里傻气的笑过。那时才十二岁的少年却像个沉稳的中年人一样，一心只扑在表演学习上，从不玩游戏，也几乎不用手机，就连和他逐步熟悉而话多一些也是在两三个月后。 自夏斯年在网上看到空清梦在游戏《炼狱》中那一战成名的视频后就吵着要联系她了，说是八年前一起拍过广告的姐姐，陆润安一下子就嗅到一丝异样。 联系她？！不行！绝对不行！她顶多也就算是个网红，可夏斯年是一线明星，难道还自己送上门给人家蹭流量吗？ 那是陆润安第一次见夏斯年生气，他攥紧拳头连说了两句“她是个演员！”，好像下一秒就会将拳头砸过来。陆润安自然是吓坏了的，可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在圈子里浸淫了十来年，什么事情他没见过，网红虽然是近几年来才萌生的时代产物，可那些网红为了挤进娱乐圈所做得出来的事他见过太多太多了。 陆润安是求援了夏妈妈才把夏斯年给劝住了——不是说她是演员吗？好啊，那她什么有一部有在演员表上的作品，有了一定的知名度，那再联系吧。 没想到啊！仅仅过了半年，空清梦在古偶剧《倾城妃》中的反串男配火了。而夏斯年竟然自己找《开心百分百》的主持人蒋逾白帮忙要了空清梦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当初夏妈妈还半开玩笑地说夏斯年该不会是想谈恋爱了吧，陆润安还认真地想了想了，严肃地保证这不可能。别看夏斯年才刚成年，可却是有着一双老辣的眼睛和一派老干部的作风。和他同年龄段的女孩子使的那些大人们不好去说破的“招数”，他都能闪避化空。陆润安还感佩夏斯年后生可畏，有着锁定目标一往无前心无旁骛的自制力和拼搏精神，没想到竟是自己太嫩了。 打电话给空清梦的经纪人之前，夏斯年找陆润安很严肃地聊了天，他告诉陆润安一个深埋心底的秘密：他之所以选择演戏，并努力地成为一名好演员，全都是因为空清梦。 他和他说起八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姐姐有着火一样的热情，他震撼于那双会演戏的眼睛。他说他即使被前辈嫌弃、被导演恶语，但只要想到能在演艺圈里和那个姐姐相遇他就有无穷无尽的动力和勇气。 听完那些话，陆润安的心一下子跌进阿拉斯加冰海里——那是爱情的力量。夏斯年喜欢空清梦。 夏斯年像是暗恋多年终于要到女神微信的……舔狗……呸呸呸！陆润安在心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可依然坚持自己对夏斯年此时这种又激动又害怕，想发消息又不敢发消息的舔狗行为的鄙视。 陆润安忍不住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夏斯年受到惊吓一般手指触发发送键，终于把“清梦姐，我是斯年”的验证消息给发过去了。 “才发验证啊？”陆润安惊了，“我还以为你们聊好长一段了。” 夏斯年尴尬一笑，“我在纠结是要说‘我是斯年’，还是说‘我是夏斯年’呢。” 陆润安刚张了嘴，空清梦那边通过验证了，夏斯年低头看着手机又是咧嘴傻笑。 完了完了。陆润安一颗心拔凉拔凉，已经在想着该如何避免让媒体拍到这样的夏斯年了。戴口罩吧？要不要把鸭舌帽都翻出来？ “哥，”夏斯年抬头看他，两眼闪着求助的光，“我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 “简单直接一点呗，就说你喜欢她。” “不能吧！这会把人家吓到的。”夏斯年撇了撇嘴，不理他了，打了“清梦姐”三个字又加了一个[愉快]的表情发了过去。 而陆润安一颗冰透的心摔了个稀碎。原来还只是猜到夏斯年是喜欢空清梦，只要自己不问夏斯年不说，那还可以继续做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可刚才偏偏要嘴欠，剥夺了蒙蔽自己的权力。 真是够了！ * * 一个一线明星主动联系自己这样一个边缘小透明为的是什么？ 空清梦想了两天，依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贪图我的美色？这种又皮又痞的想法不要脸地跳出来一秒就像只蚊子一样被空清梦一巴掌拍死在墙上。 “难道……他喜欢你？” 姜知许这么说的时候，空清梦也想像拍死蚊子一样拍死她。 “造孽啊！人家还是个孩子好不好！”空清梦一把捂上了姜知许的嘴。 这时贝凌峰和助理小莫来了，小莫一脸客气道：“空老师，今天晚上的游戏双打直播您这边有什么要交代我们注意的吗？” 不就是打游戏吗？有什么要注意的？空清梦看向姜知许。 “哦，那我来和你对一下流程吧。”姜知许带着小莫到一旁去了，留下空清梦和贝凌峰两人。 贝凌峰很是自然地往空清梦旁边一坐，又哥俩好一样理所当然地把手往她肩上一搭，“梦梦，听说你会有今年《英雄》世界赛总决赛的门票？” 《英雄》是一款火爆全球的moba游戏，发行已五年，其游戏每新增一位英雄角色都会引起世界各国游戏玩家的骚动，举办三次世界赛，每次世界赛就是一场盛大的狂欢，一票难求。卡普万代作为《英雄》的大中华区推广商之一，每年都能获得赠票，去年就是空清梦就和姜知许一起去的总决赛举办地挪威奥斯陆。今年的世界赛总决赛最终举办地匈牙利布达佩斯一揭晓，那边就开始卖总决赛门票了，八万张票半分钟就卖完了，黄牛票炒到三万块一张都已经没有票可炒了，倒是隔三差五就听到有人被骗的消息。 贝凌峰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让空清梦带他去嘛。“啊……”空清梦面露难色，“我也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我的份，我今年都没怎么玩《英雄》呢。”其实她早就把总决赛的门票作为礼物送给某位求婚成功的粉丝了。 贝凌峰没听出来她委婉的拒绝，继续笑嘻嘻道：“咱先说好了，有的话可要带我一起去。” 得，也是个大直男啊。空清梦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她又一愣—— 夏斯年该不会也是因为门票才找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