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朝天歌》 第一折 祸端(上) 天阙国往南,是天阙国境内最大的封地,曾是普天之下最繁华、热闹的极乐之处,现今却成了人丁三两,黄沙漫天的荒芜地带,名曰天启城。 天启城的城主本是扬名关内关外的天阙国护国大将军之后,官位世袭,享尽荣华。 却因朝堂内斗,被无端牵连,当今圣上美其名曰世袭一等候。 明面上封地授爵,实则暗贬远疆。自离京那日起,权势便随那一路的风景,复不得返。 这日,天空乌云密布,如同墨点随意地洒在天上,而后晕开般,乌蒙蒙的,似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却没有丝毫要下雨的样子,加之飘荡在空气中的浑浊沙粒,着实让人难受。 城主府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廊下的那些老仆人们早已司空见惯的样子,只专心做着手里的活儿,见怪不怪,嘴角有一抹笑意,风轻云淡地轻声说道:“瞧瞧,又来了些被小姐跟阿墨吓到的女娃娃,和咱们当初啊……一个样儿。” 一边说着,一边乐呵呵笑着,似是想起多年之前的光景。 “寻儿!寻儿!” 这时,这个宅子的女主人慌张的从大门外跑进来,满脸焦急,就连身体都在止不住的有些颤抖,藏在袖中那两只攥紧的拳头,无不表现出这女子是在极力的隐忍。 “哎,我在这儿呢!”说话的正是被唤作“寻儿”的小女孩。 只见她细长如远黛的眉下,漆黑的眸子如一泓溪水般盈盈流动,睫毛如羽覆在眼眸上,一颗泪痣落在右眼角处,显得眼睛更加灵气动人。秀挺的琼鼻,娇润的樱唇如含苞欲放的玫瑰,肌肤白皙如玉吹弹可破,如此勾人心魂的美却恰到好处的落在一张清纯脱俗的美靥上,世人皆叹:若得女如此,无悔无怨。 青丝被束起俏皮的马尾,微风拂来,青丝飘然,她嘴角噙着一抹轻柔的笑,如青莲般纯净无染,犹如那集天地灵气于一身的九天神女般,完美无瑕。 听见母亲在唤着自己的乳名,叶鸢寻这才放下手里的木棍,疾步至母亲面前,关切地询问:“何事唤寻儿,母亲?” 望见眼前的女儿,女子这才安心,稍微缓过些神来,均匀地调整气息,还不忘指挥着两个壮丁和奶娘赶紧收拾收拾行李,带小姐去渊城的舅舅家。 叶鸢寻有些不解地问:“发生了何事,母亲为何如此着急让我去渊城?” “这……刚得到消息,你舅母昨日添了个女娃娃,你代母亲道道喜去!”女子微怔,却立即一改刚刚慌张的模样,刻意做出平日里的姿态,怜爱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继续轻声道:“母亲和你父亲还有要事处理,脱不开身,且平日你虽顽皮了些,也是因着你是我们叶家唯一的小辈,难免娇惯了些,但母亲晓得,在外你却是个稳重的孩子,今日由你代父亲母亲去向舅舅舅母庆贺一番可好?” 叶鸢寻微微蹙眉,似是哪里有些不对,沉思片刻,却也实在看不出母亲隐瞒着什么,或是哪里不妥,只得轻点着头答应。 此时,奶娘已收拾好行李,带着那两名壮丁走了过来,管家也过来回话,说是车马已经备好,即刻便可启程。 “务必嘱咐车夫,不可偏离官道!”女子再次嘱咐着奶娘,又不舍地,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女儿地脸颊,声音发着颤说道:“一路小心!” “知道啦,母亲,您别牵挂女儿,待庆贺完,我就立马回来陪您。”叶鸢寻微微一笑,双手缠住女子的手臂撒娇。 为让母亲不必因自己分心,叶鸢寻只简单的稍与母亲道别后,故作淡然的样子转身离去,同奶娘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飞奔,天上的乌云久聚不散,像要直直从天上压下来的样子,让人郁惑的心中更添一丝烦闷。 马车内,叶鸢寻回想着刚刚与母亲分别的场景,细想着哪里不对。 母亲从不是急性之人,刚刚的言行举动皆与往日有所不同,但也只是那一片刻间。思来想去,叶鸢寻被这路颠簸的有些困乏,身子一倚,靠着身旁的奶娘昏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叶鸢寻再醒来时,四下竟空无一人! 她紧张地四处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连同带在身边的包裹、清水食物、身上的首饰都已经随着马车里的奶娘和马车外的两名小斯不知去向。 周围似混沌一般,月光被云遮着,黑的仿佛身处一大洞之中,刹那间便要陷进去。 “奶娘!”叶鸢寻喊着同行的奶娘,回答她的却只有无尽的沉默和安谧。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都去了哪里? 为什么只剩自己一人? 慌乱中,叶鸢寻心中有很多不解,但也很快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起身,小心摸索着爬下马车,顺着月光独自缓行。 她明白,若原地不动,自己很快就会成为某些东西的猎物,走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同墨汁一般的黑暗,让叶鸢寻的心里有些慌乱。四野寂静得有些诡异,就连鸟叫虫鸣的声音也没有。 “嘶嘶……”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一根儿救命绳,叶鸢寻惊喜地张开手,弯下腰摸索,想在身旁寻找,直到她感觉到小腿被凉凉的东西滑过,这触感太过熟悉,心里不禁一喜。 “阿墨,阿墨!是你吗?”叶鸢寻的耳朵动了动,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有了着落,仿佛于混沌中燃起了一盏明灯。 忽然,叶鸢寻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闪闪发亮的物体,倏忽间照亮了一小块的区域,这才让叶鸢寻看清这周围。原来,她身处在一片竹林之中,而眼前的这片发亮的物体,走近看,居然是一片墨色的鳞片。 “跟紧我,这里不安全。”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得叶鸢寻立马抱紧手边的竹子,差点就要尖叫出来,紧张的在四周探望。 第一折 祸端(下) “别怕,是我。”男人的声音再度出现。叶鸢寻这才将视线移到脚下,只见一条墨色的蛇正昂首望着自己,难道是阿墨?! “阿墨,是……是你在说话吗?”叶鸢寻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问道。 “嗯。”妖幻骨吐了吐蛇信子,“赶快随我走,他们要追上来了!” 叶鸢寻心中暗自惊叹,自己在别人玩儿泥巴的年纪玩儿了一条蛇,还是一条蛇精,一条会说人话的蛇精! 而今天,她还是第一次听阿墨说话,心中虽波涛汹涌,足下却是紧紧地随着前面的阿墨。若阿墨有歹意,自己也落不到今天这般田地了吧?就这样,一人一蛇便在这深山老林中行走着。 “阿墨,你叫什么名字?”叶鸢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尴尬道:“那个,我之前并不晓得你会说话,所以叫你阿墨……” “我叫妖幻骨。”前面的蛇没有回头,淡淡回答道。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叶鸢寻想起白日里自己还与阿墨,不对……是还与妖幻骨在花园里玩的事情。 “怕你发生意外,一路寻着你的味道,就寻了过来。” “意外?”叶鸢寻心里一紧,果然有事!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儿,冲上前,几乎要跌在妖幻骨面前,竟丝毫不觉得疼,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话来: “难不成是城中有何变故?我父母如何?” “他们……”妖幻骨僵住,停下游动,立起身来,回头看向叶鸢寻,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告诉我!他们如何了!?” 见妖幻骨眼神闪躲,叶鸢寻心思通透,便晓得恐是大事不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回跑。可才跑了几步,脚下却被一个物体绊到,又重重的甩倒在地上,一时也忘了计较。 她迷茫地望着妖幻骨,嘴角有咸咸的液体流过,竟是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风在耳边呼啸着,竹林里的竹叶被吹的“沙沙”作响。 妖幻骨从未见过女孩子哭,此刻也有些慌了神。 眼前的女孩他是相当熟稔,从小跟个假小子似的,什么时候哭得这么伤心过? “你别哭呀,他们……他们在魔族攻入的时候还在死守城池,坐镇天启城,守护着城里的百姓。” 说着,妖幻骨叹了口气,接着道:“可那又怎样呢?那可是魔啊,区区凡人,又怎能抵挡住魔的侵入……” 听罢,叶鸢寻像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瘫倒在地上,嘴里重复着“魔”字,却再不见半滴眼泪流出。 原来如此,怪不得向来镇定自若的母亲会那么惊慌…… 怪不得从来舍不得让自己独自出远门的母亲会着急的送她远行…… 怪不得向来最心疼自己的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来送自己…… 明明当时自己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为什么自己没有仔细地发现这些反常,发现这些不妥呢? 她仰起头,望着天,眼里深邃起来,鼻子里发出冷哼。 这么多年了,京都的那位还是心里有所忌惮,忌惮到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叶鸢寻心中愤恨,似有压抑多年的力量,正在她体内悄然苏醒。 多年前。 那时候的叶鸢寻和父亲母亲还住在京都。 小时候的她在小字辈里颇得皇祖母的喜爱,被皇祖母亲自教导。 皇祖母时常说,女子需识字,善女红,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却也需拿得上台面,方能彰显皇室女子的修养。 或许是自小长在皇祖母身边的缘故,时长陪着念佛的叶鸢寻也琢磨透一番自己的佛理。她自小虽贪玩,但对长辈的教导向来是遵从,绝不会悖逆一二。但至于是否能学成,就得看着这技艺是否与自己有缘,有缘学成自然欢喜,若无缘也不可强求。 聪明伶俐,又长相可人的叶鸢寻自然得到皇祖母的加倍宠爱。可正是皇祖母的这份恩宠,百官也尽是见风使舵之人,父亲在朝中的威望日盛,却让当今刚即位不久的皇帝有所忌惮。 而这份心思一旦在心中悄无声息地埋下,一旦触碰,揭开在众人前,那么迎接的就只有万劫不复。 短短数月,朝中颇有声望的贵族接连遭遇牢狱之灾…… 直到有一天,父亲下狱。 奈何当年她也才八岁的年纪,叶鸢寻知晓后,只能跪在殿前,哀求皇祖母,哭着让皇祖母相信父亲是被冤枉。那是她在宫里第一次哭,一哭便哭了好些日子。 终于在半月后,一道圣旨,皇帝封父亲爵位,划了封地,于是一大家子连夜出京,到了天启城后就再也未离开过。 回想起来,那段时间的天,似乎和白日的天空,一般无二…… 叶鸢寻聋拉着脑袋,深深陷入泥土中的指尖已染上了鲜血,竟丝毫没有察觉。 “他们要追来了,快走!”妖幻骨望着来路方向,无尽的黑暗里,似有无法预知的危险在悄然来临…… 见叶鸢寻此时神色恍惚,妖幻骨一时情急,低声道:“你若是想你父母死不瞑目,那就好好呆在这里,但若还能顾虑你父母一二,就该振作起来,先保住性命,待再寻他日,报今日之仇!” “叶鸢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到底懂不懂啊?” 语毕,叶鸢寻这才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眸重汇聚起一点光亮,重新打起精神,起身,坚定地跟着妖幻骨继续赶路。 她想,决不能就这样死在这荒野中,绝不! 终有一天,她要让别人从自己身边夺走的,加倍的,全数还给他们! 天,灰蒙蒙,没有亮透的清晨,灰白色的苍穹,蜿蜒雄伟的远山共天一色,似熟睡的潜龙。 在林子里转了一个晚上,眼看着终于要穿过这大片竹林了。 叶鸢寻累的几乎要晕厥,又饥又渴着实难受,她从小哪里吃过这种苦,小腿肚早已紧绷起来,实在有些跑不动了,但又丝毫不敢停歇下来,似乎只要停下,就再也跑不起来。 她麻木的跟着游在前面的妖幻骨,唇干的都裂开了,眼皮也有些快睁不开了,整个人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第二折 鲤鱼(上) “坚持住,马上要到了!”妖幻骨跑在前面,一边引路,一边不忘为叶鸢寻打气说道。 恍惚间,感觉又跑了很久…… 终于,眼前光线乍明,一片开阔,是到了妖幻骨要带她去的地方了吗? 她累的已抬不起头去仔细地看,只眼角瞥见妖幻骨不再前行,叶鸢寻这才松了口气,叉腰大喘着气,边摆手说道:“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说罢,又大大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云鬓散乱,毫无平日大家闺秀的姿态。 好半天,叶鸢寻才回过点神,这才想起怎未听到妖幻骨的回应。 她急忙抬起头,环顾四周,本想看看妖幻骨作何打算…… 瞬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住了,双脚如同在地面上生了根无法脉动一步,不敢再去看,也没有勇气再看。 只见满地的蛇,竟没有一条活的,鲜血染满了整片土地,腥味中人欲呕,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不禁让她隐隐联想到什么,她联想到自己离开不久后的叶府,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惨景…… 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瞬间,她心中五味杂陈,愧疚之下,她迈动了脚步,想去安慰妖幻骨。 此时的妖幻骨注视着眼前的惨景,沉默不语。叶鸢寻一时竟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他。 一夜间,他们都成了没有归属之人…… “你们终于来了,可让我们苦等!” 话音未落,一团黑气凭空出现,一个,两个……瞬间,一人一蛇已然被蒙蒙黑气包围住。 黑气慢慢在空中凝结,幻化出人形,模样各有不同。头上长有菱角的,嘴里长有獠牙的,眼睛长在脖子上的,皮肤被鳞片包裹着……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奇丑无比。 这便是那位因自己的私心,罔顾天下苍生也要勾结的魔么? 叶鸢寻第一次亲眼见到魔,她看着这些丑陋的魔,心中比起恐惧来,弑亲之仇更占满了她的内心,顿时也并未觉得可怕。 她不禁攥起拳头,似是顷刻间便会冲上去赤手空拳地同对方较量一番,但她没有这样做,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和这些魔比起来,如同蝼蚁般弱小,冲上去只能是找死。 叶鸢寻的心里不免愤恨自己无能,仇人就在眼前,又对之无可奈何,但自己却是仇人覆手可灭的存在。 “咦?”为首的魔突然注意到墨色的蛇,双眼眯起一条线打量着,随后脸上浮起一副玩味的笑意,眼中满是挑衅之色,“有意思。” 此时间,其他魔物已开始想叶鸢寻慢慢靠近,缩小范围圈,试图将其包围。 “快将灵魂碎片交出来!”这些魔物哪懂得怜香惜玉,眼看着就要张牙舞爪地上手去搜。 妖幻骨这才从恍惚间缓过神,他又岂会让这群魔鬼伤她分毫! 忽地,山间妖风大作,地上的树叶与群蛇尸体被原地卷起,原本那片引路的蛇鳞,光芒大增,似有灵识般,将叶鸢寻整个人笼罩起来,使得群魔再无法靠近半分。 “哼!区区小妖!”为首的魔怒斥道,眼神阴沉下来,逼人的煞气扑面而来,魔首领凌空抽出一把冰体菱纹长剑,挟着惊雷之力劈来,威力之大,足令山崩水泻。 妖幻骨心下一惊,自知不敌魔首,却故作镇定,脸上丝毫看不出惧意,他勉强侧过身,堪堪避过魔首的劈斩。 “一会儿我将他们引走,你趁机快逃!”光障内突然响起妖幻骨的声音,虽然是第一次听见,但应该是秘传,人界中内力深厚之人也可以做到如此传音,所以只有叶鸢寻一人能听见。 叶鸢寻知道妖幻骨这是想要分散敌人的注意,给自己赢得时机。只做片刻沉思,却也认为此计可行。两个人分散行动,总好过现在被群魔包围的状况,于是答应道:“好,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放心,我有能力自保,且在你旁边我会分心,所以看准机会赶紧跑,别管我!” …… …… 叶鸢寻眸光清冽,她知道妖幻骨所述都是事实,自己什么都不会,总不能吟诗作赋,或弹奏一曲后跪地求饶就能让这些魔放过他们,自己能做的只有不拖累别人。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弱,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谁都保护不了。 思索间,妖幻骨已和对方再次交手,正值火热之中,灵力漫天飞舞,其他魔唯恐成了那被殃及的池中鱼,纷纷躲散开,叶鸢寻抓住机会,悄悄地趁他们不注意,着地一滚,逃之夭夭。 无奈群魔太多,众目睽睽哪儿容得下她跑远,待群魔发现后,便立即分出人手追了出去。 望见逃走的女娃,魔首冷哼一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块玉牌,握在手里反复摩挲着,仿佛对他而言,跑远之人已然不再重要。他看着妖幻骨轻笑道:“你护的人弃你而去,值得你去拼命吗?” “少废话!偷窃他人之物也配碎嘴别人的不是?”妖幻骨识得魔首手里那块玉牌,正是叶鸢寻随身佩戴之物,却不知何时到了在这魔首手中。他极力将妖力聚于鳞片中,驱使鳞片保护着叶鸢寻。蜷身,再次向着魔首扑去。 哪知魔首只稍轻轻侧身,便轻易地躲了去,而紧接着反过身,眼光狡黠,趁其不备,反出一掌朝着妖幻骨的面门而去,掌风中藏着不知名的粉末,妖幻骨哪里还能躲闪,只瞬间,妖幻骨便晕了过去。 魔首将晕过去的墨蛇像条绳子般拧起,眸光冷厉,对在场的群魔命令道:“即刻返回魔界,还有,这蛇的事,我不希望有今天在场之外的人知道,明白了吗?” 在场的群魔皆僵了僵身子,俯首回应。 同一时间,叶鸢寻正咬紧牙关奋力地想逃脱身后群魔的追寻,可奈何她走了一晚,还没等她歇口气,又遇见这些个歪瓜裂枣,哪儿还有那么多的力气能让她跑得更远,体力早已透支,速度也不由得降了下来。 第二折 鲤鱼(下) 她硬撑着继续往山上跑了一小会儿,终究不敌群魔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眼看着马上就要被群魔追上。 而所到之处,已无路可走,前面正是悬崖峭壁,去无可去。 叶鸢寻望向朝她逼近的群魔,心中快速思索,想着横竖都是死,死也不能死在这群丑八怪手里!于是,背过身,纵身往悬崖下跳去。 身体在急速下沉,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那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心中却有万般不甘。不甘心让她们家族灭族的人就此逍遥法外,计划这一切的人,此时应该还在得意狂欢,不甘心还未手刃一只灭她全门的魔便要这样死去。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发现母亲的反常,怎样也不会踏出叶府一步,至少,还能和父亲母亲在一块战斗……现在,自己也即将去和他们汇合。 叶鸢寻心中从不甘心,到释然,闭上了双眼,迷迷糊糊间只觉身子一轻,似乎越下落,光罩的光越强,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光芒刺痛,并且还有一种力量似乎要从身体里迸发出来。 接着,身体像被透明的,羽毛一样的物体包裹住,然后落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她想睁开眼,却不论如何用力也睁不开,又挣扎了片刻,最后脑袋中一片空白晕死过去。 她仿佛做了很长的梦。 梦里母亲和她低声细语,温柔地给她梳着丝绸般的秀发,可任凭她怎么努力,也听不见母亲所说的一个字…… 画面突然骤变,漫天的火舌将叶府笼罩着,宅子里的人都在凄厉的嘶吼,连滚带爬的往外逃命,到了门口,也到了生命的尽头……每个门口都有魔把守,没有一人逃出来。无论她怎么在宅子里跑,一扇又一扇的门,一间又一间的房,始终都没找到父亲和母亲…… 从梦中惊醒时,叶鸢寻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梦魇里生出的冷汗又及时提醒着她回归现实中。 她很快稳住心神,再次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又到了个不知名的地方。放眼望去,是一处除了水还是水的地方……她甚至能看清水中的波纹,来回游动的虾蟹。 记忆中自己好像是跌进了水中,那这里……难道是在水下? 这时,一个鱼头鱼脑鲤鱼模样的精怪在贝壳似的门口出现了,嘴里不时还吐着泡泡,做实了她的猜测。 经过这两天的际遇,对于这些,叶鸢寻心里倒也没有多大的波折,反而比较淡定了,眼光只是闪烁一下后,神色不动。 “你,啵……终于醒了。”鲤鱼精一边吐着泡泡一边说道,一对圆鼓鼓的眼睛眨也不眨看向叶鸢寻。 叶鸢寻打量着眼前的鲤鱼精,一对漆黑如潭的眼睛流连几转,才挪开视线。 想着这鲤鱼精看上去倒是友善,想必是它救了自己。 既然到了它的地界,先打探打探,反正自己现下怎么看都像个无处落脚的游荡者,对方从自己身上也捞不着好处,看能否出了这个地方,打听妖幻骨的消息。 大概因为妖幻骨的关系,叶鸢寻对妖并无太多戒心和防备,暗自打定主意后,便问道:“请问这位鲤鱼大哥,这里,是哪里?” 鲤鱼精显然十分热心,也诧异这人类居然也有不怕精怪的,兴致更是涨了几分。 “啵,这里是无妄河。俺正好外出回来,路过时恰巧在水中发现了溺水的你。”鲤鱼精眼里似有不解,也如实回答道:“啵。你如何会溺水在这无妄河中?” “无妄河……”叶鸢寻嘴里喃喃说着。 “正是,啵。”鲤鱼精嘴里又吐出一个大泡泡,肯定的点头,然后,歪着头打量着叶鸢寻,“难道你是失足从崖上摔下来的?虽说这崖下是无妄河,啵,但凡体肉身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若是寻常人早该见了阎王,你怎的只昏迷了三天?奇怪……啵!” “你说什么?我竟然已经昏迷了三天?”叶鸢寻一怔,脸色立即暗了下去,神经又立马紧绷起,还不知妖幻骨状况如何了,说着便要下床,站起身,作势立马要出去寻找。 才走两步,就被鲤鱼精拦截住,“你刚醒不宜走动,还是多休息几天吧。” “不行,我朋友还生死未卜,我得去找他!”想到妖幻骨生死未明,鲤鱼精哪里拦得住她,刚要迈开脚步,却见鲤鱼精大鳍一挥,一个巨大的泡泡将叶鸢寻笼罩住。 “哎……好不容易救下的你,俺倒也心疼用的多年积攒的灵药,啵。”鲤鱼精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口中的朋友,想必说的是那片蛇鳞的宿主吧……他竟将承载妖力的灵体交于你做护符?” “什么灵体……灵体护符?那是什么?”叶鸢寻不解,心里却大致猜到了七八分。 “俺还道你有不死之身呢,你为何能大难未死?想是与这蛇鳞有关,啵。刚刚你提起你朋友,才让俺想起……” 鲤鱼精拍了拍自己的鱼脑袋,解释道:“凡精怪都有自己承载妖力的灵体,虽随精怪物种不同而形状各异,但对精怪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灵体若是远离宿主,宿主妖力将大幅减弱。既然他能放心令灵体护着你,他自己实力也应该不弱。况且若宿主消亡,这灵体也会消失。如此看来,你的那位朋友应该无碍。” 鲤鱼精耐心地向叶鸢寻解释完,忽然想起什么,转而又道:“啵,说起生死,你应当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照你现在身体的状况,怕是还未爬上无妄河这上面的山崖,就可能气断身亡了!” 叶鸢寻又是一惊,抬了抬睫毛,看着鲤鱼精,示意他继续说。 鲤鱼精会意,佯装生气地说:“你可知,在这三日里,俺用尽了一切办法才稳住了你身体里那股怪异的气息,至于这气息应该是近日才有,但以俺千年的妖力竟也探查不出根源,甚是怪异!俺虽不清楚这股气息是何人所为,但能确定,它对凡人而言,却能随时威胁你们的生命!” 叶鸢寻听得有些糊涂,如一盆冷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浑身冰凉,许久,冷静地看着鲤鱼精,面无表情地道:“什么意思?” 鲤鱼精摇摇头,走上前,沉声解释:“啵,俺虽不知你身体内为何会有这缕气息,但除了蛇鳞在帮你压制外,似乎在你身体里……还有另一股俺也探查不出的,尚未完全觉醒的力量在与之抗衡,暂且稳住了那股气息。啵,但归根到底,你只是个凡人,落在你体内终究不妥,未必你能承受,还是得想法子化去才是,一旦那气息被催动,你随时可能殒命!” 第三折 狐族(上) 人界之外的东西,叶鸢寻虽然听得不太明白,但大概又晓得了几分,应该是有些不得了的能量,不知什么原因存在自己身体里,并且随时威胁着自己的生命。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在帮自己抗衡着这股能量。 她眼里黑幽幽的,看不出什么情绪,问道:“如何可以将之化去?” 鲤鱼精沉思片刻,有些犯愁。 半晌过后,他抬起鱼头,突然笑了,眼中似乎有了光明,激动道:“放眼这六界之内,恐怕唯有狐族可解!” 话说这鲤鱼精灵光一闪,想到能救这姑娘的,放眼天地六界,有这能耐的,大概也就只有狐族这一处。 于是大鳍一挥,以叶鸢寻为中心,画了个更大的泡泡出来,将叶鸢寻包裹在内,自己也跳了进去,还没待叶鸢寻反应,这便上了路。 自盘古开天辟地后,洪荒大陆便存在两道至强的气息,相互冲撞,激战了数百年。 一道暗渊邪恶之气,一道鸿蒙天道之气。 战后,天地被分为六界。 人间便处于人界,为六界之中个体力量最为弱小,但胜在人繁衍数量太多,却也因此与其他五界相制衡。 近几百年间,人界中不乏能人志士,皆渴望能与天地共寿,羽化成仙。修真门派一时间如雨后春笋,纷纷涌出,各门各派门庭若市,仙界由此日趋壮大。对比之下,魔界却在上古大魔陨落后日渐沉寂,而几乎被五界遗忘。 因此,这六界中仙界力量独大,自然也就成了六界之首。 千年前,大战中,狐族在各族中脱颖而出,随着仙界大仙尊陨落,狐族得以执掌仙山,成就仙界从古至今唯一拥有狐族血脉仙尊。如今,仙尊之子长渊上仙继任,为新一任仙尊统领仙界。 一路上,鲤鱼精和叶鸢寻讲述着这千年天地间的变迁,叶鸢寻一次次被这些闻所未闻的事迹刷新着新的认知,感叹天地之浩大,自己从前见识所短浅,心中对狐族的敬意又增了一增。 “那剩下的三界呢?”叶鸢寻一时兴趣被激起,问道。 “别急嘛,听俺慢慢道来。剩下三界,分别为神界、妖界和冥界。神界自最后一位上古大神陨落后再无神尊。冥界,也叫幽冥地府,掌管六道轮回,鲜少参与其他五界之事。而妖界,在这千年中自愿承狐族掌管,受狐族和仙尊庇佑,享了千年的太平。” 说起狐族和仙尊,鲤鱼精的脸上不由地露出敬仰之意来。 原来,之所以要去这狐族,多少是因着这位统领仙界的仙尊出自狐族,自然狐族是碰运气的最佳选择,需得去上一去。 鲤鱼精因是水生精怪,无法离水过久,于是他们只能在鲤鱼精划出的水泡泡里呆着,安心的走水路也能省掉些麻烦,若是陆地行走,耽误时间不说,指不定又会遇见那些个魔族之人。 且鲤鱼精见叶鸢寻忧心朋友的事,也宽慰着她说,或许这一路上能碰见些好友,他也能帮忙探上一探有关她朋友的踪迹,叶鸢寻这才稍宽心了些。 一路无话。 水路行了大半个月,行至一处,远远地便看见一处丘陵仙气磅礴,叶鸢寻自当弄不清楚这是仙气,只当是薄雾缭绕于丘陵之间,却也禁不住感叹:“好美的地方!” 鲤鱼精也是第一次到狐族,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艳羡和敬意,鱼嘴不由得张开,竟一时间忘了吐泡泡。 虽说仙尊出自狐族,却未居于狐族,而是居住在位于仙界的八大仙山之一的风之仙山上,狐族则位于妖界。 身为精怪的鲤鱼精虽是活了千年,但到底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妖界之翘楚,自然一时没有从惊叹之中缓过神来。 青山绿草,溪水潺潺。鸟语花香,一切如同水墨画境一般。 叶鸢寻身为人,虽能理解大多精怪对这里敬仰,但却无法深刻体会,倒是对这里的景色喜欢不已。再看向鲤鱼精,见他依然张着鱼唇,不由得抿嘴笑道:“鲤鱼大哥,你是离水过久,只顾着看景,连泡泡都没有了吗?” 鲤鱼精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鱼头道:“姑娘见笑了,俺初至狐族,一时感叹不已,差点忘记了正事。”说罢,嘴里才悠然地吐出个泡泡来。 于是,一人一鱼绕着转了好几里,半个时辰的功夫,仍是未寻得入狐族的口子,相顾犯起了愁。 转得累了,寻了处最大的树,靠着树干席地而坐,歇息一会。 叶鸢寻睡了那么些天,丝毫不觉得困乏,约莫是吃了不少灵药的缘由,也不觉得饿。只坐着养神片刻,便赚足了精神。 她重新起身,仰头打量起周围,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对鲤鱼精道:“以前从话本子里见过,一些大的精怪为防止被发觉会布置阵法之类的,将住所隐去,你说这里会不会也有布置什么法阵,所以我们才找寻不到?” 叶鸢寻回头,对上鲤鱼精那对大眼,惊诧地正望着自己。 “怎……怎么?我只是在话本子上见过,哈哈,当我胡说,胡说!”叶鸢寻被鲤鱼精看得有些懵,想着难不成自己说错了? 哪曾想,鲤鱼精一骨碌的站起身,兴奋的鱼嘴里吐出好几个泡泡,说道:“俺怎得没想到!啵!” 于是鲤鱼精又围绕着转了几圈,最后回到原先那课大树面前,目光坚定地,伸出两只鱼鳍,搓了搓,赞赏道:“狐族果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好地方!百年前,俺曾对阵法也研究过一二,若俺所料不错的话,此地乃是借浓厚的仙气做迷障,树木错落有序布阵,四周改了风水,布下了法阵的阵眼,难怪一时没有发觉。” 法阵之类的叶鸢寻从小未曾涉及,自然不懂。不曾料,鲤鱼精却涉猎广泛,心里从原本失落,立马转为开心起来,询问道:“那我们能进去了?” 鲤鱼精故作神秘,脸上有掩不住的骄傲,回答:“那是!既然能确定这是如何布阵,俺自有办法,啵。” 语毕,只见鲤鱼精手里掐着诀,嘴里默默念叨着,一晃眼,竟摇身变成一只通体红毛,长着一条大尾巴的狐族弟子,叶鸢寻瞧着也觉得比起原身,这样倒是好看多了。 鲤鱼精现在变成尖尖的长嘴巴里,没有再吐出泡泡,对叶鸢寻说道:“你原是凡人,无法变化,你且将那片蛇鳞放置胸口,俺试上一试。” 叶鸢寻点头,照着鲤鱼精所说的将蛇鳞拿出,放入胸口处的衣服里。 第三折 狐族(下) 鲤鱼精又像刚刚那模样捏起了诀,将秘术承载于蛇鳞之中,果真将叶鸢寻也幻化成了一只小红狐狸样的弟子,原本好看的脸上长出了尖嘴,如墨的青丝变成通红柔顺的狐狸毛,脑袋上方竖立着一对乖巧的狐狸耳朵,灵动的双眼,无不透着这小狐狸的机灵聪颖。 “闭上眼。”鲤鱼精带着叶鸢寻站至大树面前,提醒道。 叶鸢寻听言,便闭上了眼睛,耳边是鲤鱼精默念的咒,她听不大懂,但却能感受到周围气流在一丝丝地发生微妙的变化。 “好了,睁开吧。”听见鲤鱼精的话,叶鸢寻再次睁开了眼,所见之处让她惊讶不已,若不是眼前的这棵大树还在,她真不敢相信,刚才所在的地方,竟会是如此的漂亮。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地上皆铺满了风铃花,花间飞蝶翩翩起舞,遍地的蓝花楹随风摇曳,空气中都是好闻的味道。远处的狐族山,云雾缭绕,在阳光的普照下有些耀眼。 进入狐族,同行的还有其他回来的狐族弟子,想是弟子众多,原本紧张的二人见几位狐族弟子并未因面生,而发难于他们,这才稍稍放了心。 可进了狐族后,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却让人犯难。 人生地不熟的,该从何找起? “喂!你们两个,随我们走一趟。”不远处,有三个狐狸弟子正朝他们的方向喊着。 叶鸢寻转过身,确认这周围只有她和鲤鱼精,于是看向那几名弟子,然后拿狐狸爪子指了指自己和鲤鱼精,一脸蒙圈。 “没错,正是你们!快些过来。”那三名弟子再次喊道。 叶鸢寻瞅了瞅鲤鱼精,鲤鱼精也看了看叶鸢寻,随后又耸了耸肩,看来也只能先随那几名弟子去了,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不多时,他们便随着三名狐族弟子来到了藏宝阁之类的洞口,洞口外有两名弟子看守,见有人过来,问道:“可有带信物?” 三名狐族弟子为首那名,从腰间摸出一个狐狸纹的令牌,交给看守,待看守检查无误,随后打开了身后洞口的结界,侧身让出了位置。 “可以进入了。”看守将令牌还给弟子,对他道。 于是叶鸢寻和鲤鱼精便随着那三名弟子前后进了洞,果然洞里放满了奇珍异宝,玉石占了半数,最大的玉盘竟然比她从前在皇祖母宫里见到的还大,足足能做成一个半人高的八仙桌。 鲤鱼精的眼睛闪了又闪,而叶鸢寻对这些倒是提不起半点兴趣,反倒有些睹物思人,不免有些伤感。 那三名弟子进洞后就不再说话,分头自顾自地开始翻找东西,叶鸢寻见状微微蹙眉,此等作风倒不像寻常弟子得令来寻物的。 叶鸢寻不说话,默默地注视着三名弟子,见他们丝毫不在意会将这里的东西弄坏一般,那样子,就跟“贼”一般无二。 叶鸢寻眯了眯眼,想着这三名弟子说不定就是贼。她和鲤鱼精有法子进狐族,别人也同样能有法子进来。 “喂!你们在找什么?这么久,还没寻到么,可需要我们帮忙吗?”叶鸢寻提高了几分声调,好让外面听见。原本闷头寻物的三名弟子,突然听见这大声的询问,警觉地回头,下意识向洞口看去。 见没惊扰到洞外的看守,这才相互确认,确实是都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既然没找到,我们也不能耽搁太久,以免被发现,走吧。”拿令牌的那名弟子对其他两名弟子道。 果然,他们也不是这狐族的族人!叶鸢寻静静地看着他们,不动声色。 那三名狐族弟子正想向洞外走去,这时,却从洞口又走进几名弟子,正好面面相对,洞口的弟子向洞外看守喊道:“就是他们,快锁起来,带去见王!” 那三人心知计划败露,拔腿就要逃,将叶鸢寻和鲤鱼精往前一推,手中洒出不明粉末,幸好洞口看守有些经验,刚入洞见情形不对,立马捂住口鼻,其他弟子则瞬间晕死过去,两名看守再看向洞里时,早已没了那三人的踪影。 看守眯着眼向叶鸢寻和鲤鱼精看过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意识又模糊起来。 再醒来时,他们已不在那藏宝洞中,却似是在一处更大更宽阔的洞里。 叶鸢寻只觉的自己仿佛躺在冰面上,冷的有些刺骨,却也被这冰冷冻得瞬间清醒过来。 她匆忙起身,这才发现有十多双狐狸眼睛正盯着自己和身边还没醒来的鲤鱼精。 难不成他们把自己和鲤鱼精当做那些贼的同伙了? 叶鸢寻伸脚踢了踢一旁的鲤鱼精,见其纹丝未动,还在昏睡,又不得已使了点力度继续踢了踢。 鲤鱼精这才伸了个懒腰,转醒,却立马被眼前这阵仗吓了一跳,立马起身,恭恭敬敬地拱着手,声音有些打着颤道:“给狐王问安!” 竟是狐王!? 叶鸢寻这才又看了看周围的布设,才发现,这洞里所有的陈设皆为玉石所制,就连刚刚他们躺着的地板应该也是寒玉铺成。 她再环顾这里在场的所有狐,唯有中间那名玄狐,通体黑色的毛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色清寒,大概就是鲤鱼精口中的狐王。他并不理会鲤鱼精,只看着他们,似乎在等他们给个说法。 瞧着狐王的面色,叶鸢寻猜想他定然是知道了自己与鲤鱼精不是狐族之人,定了定神,解释道:“我们的确非狐族弟子,想必您已经看出来了。” 鲤鱼精惊诧地抬头,看了看叶鸢寻,又看了看台上的狐王,“嗝。”吓得从嘴里打出了个泡泡。 叶鸢寻抬眸,对上狐王的眼睛,极其冷静的解释道:“逃走的那三位我们不识,应该也不是狐族弟子,我猜想或许也是和我们一样幻化成狐型弟子的他族,我们刚至狐族贵地,就被他们三位喊了去,原以为他们是狐族弟子唤我们,我们不好意思推辞,只得跟着一路到了晕厥的那个洞里,后面的事情您应该都知道了。” 语毕,在场众人都看向狐王,脸色均是一脸狐疑,但狐王未开口,旁人又岂敢说话,只能等狐王决断。 “你,何以证明?”狐王看着叶鸢寻缓缓开口,倒是不恼。 叶鸢寻看向鲤鱼精,鲤鱼精会意,手里掐了诀,口中默念,片刻间,他们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叶鸢寻拿出蛇鳞,道:“我本是凡人,若不是蛇鳞和这位鲤鱼大哥,我也来不了狐族,来狐族只是有时相求,我又何必自添烦恼,惹那些不快?” 第四折 琳琅(上) 狐王目光微动,眸子紧了紧,见叶鸢寻说的诚恳,倒不像瞎编,接着问:“那你们身上的魔气又做何解释?” 魔气? 难道刚刚的那三人是魔族? 竟又是魔族!? 叶鸢寻微怔,在旁人看来,此刻的她像是被扒开了面具,百口莫辩,却不知她心中波涛骇浪,她的恨几乎要从心中爆发出来。 她面色清冷,冷哼一声,美的不可方物的脸抬起,饶是狐族的女子化成人形也难有能比得上这个人族女孩的美。 叶鸢寻正对上狐王的眼,沉声道:“我也想知道,这魔族到底想做什么!” 洞内,狐族众长老闻言,露出惊异的神色。待众位都醒过神,又悄无声息地拿狐眼瞧了瞧狐王的脸色。 狐王面色不动,鲤鱼精偏头看了眼叶鸢寻,只觉气氛一时冷若冰面,一时不敢言语。 莫说这狐族想知道为何她和鲤鱼精身上会有这魔气,她自己也想知道,为何到了哪里,都逃不脱“魔”的纠缠! 恨,影响着叶鸢寻的心绪,牵动她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一瞬间,她能感受到身体里,似有几股力量在抗衡,体内力量强烈的激斗,几乎让她摔倒。 这时,那位狐族至尊身子蓦地震了震,一直未有变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不解的神色。 一双黑如深潭的狐狸眼睛注视着叶鸢寻的一举一动,就像想要将她彻底剥开,探个究竟。 然而就在叶鸢寻要跌到的一瞬间,狐王大手一挥,叶鸢寻稳稳地落在比地板要柔软得多的藤椅上。 其他狐族长老这一刻,同时望向狐王,一时不解他此举何意。 倒底是狐王,他早已收起面上所有的情绪,仿若无事般,淡定地摆摆手道:“各位长老先下去吧,我和这位姑娘单独谈谈。” 玄狐下了逐客令,其他长老虽是不想离开,但那毋庸反驳的语气和若有若无的威压,谁也不敢有异议,只得拱手告退。 一直大气不敢出的鲤鱼精这下犯难了。狐王要和小姑娘单独谈,但刚刚给的是长老们的命令,却没说自己如何,那自己现下该当如何呢? 鲤鱼精以原身站在叶鸢寻的身旁,无形的威压,让他动也不敢动,一双圆鼓鼓的鱼眼睛倒来回转个不停,可好巧不巧,又正好对上狐王那双眼,让他移开不是,不移也不是。 “嗝。”紧张的鲤鱼精吓得又打出个泡泡,他赶紧拿鱼鳍捂住自己的嘴,尴尬地一笑。 在狐王面前如此失了礼数,此时的他,真想找个有水的地方跳进去。 狐王对此似乎并不介意,向洞外招招手,朗声道:“来!将这位鲤鱼兄弟请去浮春洞吃些茶和点心” 话落,进来两名看守,对狐王行礼过后,便给鲤鱼精引路。 鲤鱼精适才如临大赦,刚刚的尴尬还未化去,他正想找个地儿避上一避。于是,二话不说,向狐王拱了拱手,就跟着两名看守出了洞。 只留下叶鸢寻和狐王大眼瞪小眼。 可叶鸢寻觉得,气氛倒没有先前那么让人喘不过气,但身体的不适却丝毫没有褪去。 狐王眼神复杂得看着叶鸢寻,眼睛一眨不眨。须臾,语气却柔和了许多,开口问道:“小姑娘,你且将在藏宝洞中的事细细与我再说一次。” 叶鸢寻并非扭捏之人,便将刚才的所见所闻细说了一遍。 狐王听过后,眉头紧紧皱起,面色一沉,不再言语。 叶鸢寻却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气氛一时间再度僵住,洞中周围的石缝中似乎都听不见半分滴水声。 叶鸢寻细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唇瓣紧紧抿起,眼底波光流动。 蓦地,她眼光一闪,看向狐王,压低声音问道:“请恕小女子一问,狐族可有叫灵魂碎片之物?” 狐王听闻身子一僵,面色骤然一变,眼里有了杀意,冷眼道:“你到底是何人,怎知碎片的事?” 叶鸢寻鼻子里发出冷哼,语气也是一冷,回答:“我不过是个落魄的望族族嫡女,手无寸铁,狐王无须如此警惕。且,就在前几日,我全府上下二百多口人被魔族杀光殆尽,对他们的恨,与我而言,不嫌多只嫌少,狐王大可不必将我归入仇人同党。” “哦?”狐王自然不知眼前女子和魔族之间还有如此恩怨,语气瞬间轻松了些,问道:“刚才听闻,姑娘来狐族有事所求,不知所求何事?” 叶鸢寻见狐王不再追问,黛眉微蹙,垂眸,长长的睫毛若飞蝶的翅膀,沉默片刻,说道:“求命。” 狐王看着叶鸢寻,不说话。 叶鸢寻继续道:“我本是死里逃生之人,鲤鱼大哥将我救起,却告诉我体内有几股力量在周旋且危及性命。我不知何人何时所致,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还需要活下去。听闻狐族强盛,自当是博学广才,故来一求。” 她不卑不亢,将缘由缓缓道来,心里却无几分把握。 狐王眸光沉了沉,心底了然:“既然如此,便让本王为姑娘探一探脉象。” 叶鸢寻点头,伸出手递给他。 狐王将手按在叶鸢寻手腕上,仔细把脉。 洞内一时间分外安静。 狐王一怔,脸上变幻莫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紧地皱成一个“川”字。 良久,细珠从狐王额头渗出,他抬眼看了眼叶鸢寻,说:“还请姑娘换另一只手。” 叶鸢寻听闻,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将另一只手递给了狐王。 狐王探向叶鸢寻的另一只手腕,只刚放上去片刻,手一颤,下一刻便收了回去。 “我的情况竟是如此严重了吗?”见狐王如此,叶鸢寻自以为是病情严重,心底自是不甘心。 须臾,狐王才从震惊中缓了过来,看着叶鸢寻问道:“姑娘的病,本王有法子压制,只是有一事,还请姑娘明说。” 叶鸢寻点头,只要能活着,她自问是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掖着藏着的。 “请问姑娘身上的凤凰翎是何人所赠?”狐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问道。 叶鸢寻摇头,却是毫无隐瞒地说:“凤凰翎?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狐王看着叶鸢寻的眼睛在她身上转了几转,许久,确定她不曾说谎,才继续道:“实不相瞒,姑娘体内有我族上古狐族秘术——凤凰翎,此秘术这六界之内只有两位知晓。想不到,是在下看走了眼,姑娘体质竟如此让人惊喜,失敬。” 叶鸢寻不大明白狐王所说,于是没打算接话。她还注意到,他把本王的称呼换成了在下。 狐王又打量了几眼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丫头,除了姿色能称得上六界内万里挑一,却也看不出其他出众之处,接着道:“既然姑娘与我狐族如此有缘,在下自然要帮上一帮。你且躺好,切勿再妄动心神。” 听闻狐王相助,叶鸢寻心喜,试问,世间又有谁不愿活下去呢? 只要活下去,就有报仇的机会。 第四折 琳琅(下) 于是,她稳了稳心神,按照狐王的指示,乖乖的躺在藤椅上。 与此同时,狐王左手出现一块状似心形的玉石,玲珑剔透,看上去倒像和田玉,却又不似和田玉白中带黄。 “此为狐玉,唯狐族所有,在下为姑娘种下这护心的狐玉,暂可保姑娘十年无忧。”狐王解释道。 十年,时间算不得短,却也算不上长,但足够她做很多事了。 叶鸢寻了然的点头。 狐王覆手盖了过来,玉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没入叶鸢寻的身体。 当狐玉完全没入叶鸢寻体内的一瞬间,叶鸢寻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刚刚激斗产生的那几股力量也随着狐玉进入体内,而瞬间消失。 果真神奇! “多谢狐王。”叶鸢寻起身,微微欠身道谢。 这时,两位看守急着进了洞,面色不佳,似有要事禀告。 “何事?”狐王望向两名看守问道。 看守回禀:“刚刚有三名外来者闯入浮春洞,似是刚刚藏宝洞逃走那三人,击……击伤了鲤鱼精。”看守边说,边看了看叶鸢寻脸色,“他现下情况不太好。” 叶鸢寻一惊,看向狐王,“怎么会!”也不管识不识路,就要向洞外跑去。 “快,给她带路!”狐王吩咐道。 浮春洞并不远,就在离刚才那洞只相距了个荷花池,转眼便到。 进了浮春洞,洞里还留有几名看守。入眼处,一片杂乱。水晶帘子歪斜地躺在地面上,玉桌被掀翻,茶壶、水果滚倒在地,最醒目的就是鲤鱼精无力地躺在血泊里,几乎没了气息。 别人一生之中才能经历几次的生死别离,却让这个刚刚及笄的小女孩在短短数日经历。再坚强的人,也会难以接受,也太过残忍! 虽然相识不过短短一个月,鲤鱼精救过她的命,也给过她振作的希望。 魔族,势必是要跟自己过不去了。 将来,自己也定要向魔族好好清算清算! 叶鸢寻一步步,朝鲤鱼精走去。 鲤鱼精抬头看向她,扯动着鱼嘴,气息微弱道:“姑娘……不必未俺难过,俺……唯有一愿,还……请姑娘成全。希望……姑娘能帮俺将内丹……放置仙界的……莲池之中。如此……俺也无憾了。” 叶鸢寻虽不知如何帮他,但也不忍拒绝,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鲤鱼精微微张嘴,只见一颗金丹从他嘴里飞出,落在叶鸢寻的手中。 “我定尽力帮你达成此愿。”叶鸢寻握住鲤鱼精的内丹,向他保证。 鲤鱼精释然一笑,“俺虽从未去过莲池……但天底下,又有哪条鱼……不愿在……那莲池里游上一游呢……” 语毕,鲤鱼精的身体便化作尘埃,融入阳光里,消失殆尽。 她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姑娘,节哀。”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切,未曾言语的狐王安慰道。 叶鸢寻合上眼,眼毛轻轻颤抖。 片刻后,她再次睁开眼睛,情绪已被她收起,狐王心叹:这样的年纪,该是经历怎样的劫难,才会做到如此。 “姑娘,若是无其他打算,在下倒是有一建议。”看在凤凰翎,以及叶鸢寻与狐族有所渊源的份上,狐王难得动了恻隐之心。 “恳请狐王明示。”虽说恳请,叶鸢寻却不卑不亢地回答。 “在下虽送予姑娘狐玉,却只能保姑娘十年。若想突破这年限,姑娘或许可以试上一试褪去这凡人之身,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且,若想将这鲤鱼兄弟的内丹置入莲池,凡人也是去不了仙界的。而进入仙界,唯有在天梯开放之时,突破三重幻境才可入仙界。”狐王向叶鸢寻娓娓道来。 “多谢狐王告知,叶鸢寻铭感五内。”叶鸢寻深深朝狐王行了礼,“狐族的恩,叶鸢寻承了。” 狐王摆摆手,“不过举手之劳。” “如此,叶鸢寻还需麻烦狐王一件事。” “姑娘请说。” “还请狐王将我送出狐族,我……” 叶鸢寻能入狐族,得了鲤鱼精的帮助,现下她自己,当然不知如何返回,只得求助。 狐王了然,点头答应,招手让两名看守护送叶鸢寻出狐族。 出了狐族,还是原来的地方,原来的景物。 叶鸢寻环顾四周,神情黯然。 人,却又只剩下自己一人…… 黯然神伤,天下浩浩之大,叶鸢寻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脑海之中回想起狐王所说的话,叶鸢寻那精致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与之年龄极为不符的坚毅。 她不止要活下去,还要为父母他们报仇雪恨!坚定的决心使得叶鸢寻周身的气质,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转变。 叶鸢寻看了看四周,玉足抬起之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 “咦?你可是从狐族出来的?” 声音宛如风铃般清脆可甜,却又充满好奇与惊喜。 只见一旁的大树后面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明亮透彻的大眼睛烁烁发亮。柳叶般的细眉,小巧可爱的鼻子,粉嫩嫩的小嘴巴微微张口,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五官生得小巧精致,俨然一副美人胚子。 那而最最吸引叶鸢寻的是她脑袋上带着的鲜艳花环,那花儿鲜活艳丽,充满了生气。 “你怎么不说话?”就在叶鸢寻观察之际,她再度开口,透亮的大眼睛扑哧扑哧的眨着,眉宇间满是纯真。 “没错,我的确是从狐族出来的。”叶鸢寻回过神来,浅浅一笑。 “哇,你可真厉害,我也想要进入狐族……可是我进不去,你能给我说说狐族的样子吗?”她的表情极为羡慕转而失落,最后充满好奇地望着叶鸢寻。话音一落便从树后走了出来,自我介绍道:“对了,我叫花琳琅,你呢?” 叶鸢寻这才看清后者的全貌,粉红系的花裙,周角边有鲜花点缀,看起来和自己的年龄相仿。 只见她欢快的跳到自己面前,满眼的期待看着自己。 “我叫叶鸢寻。” 叶鸢寻脸皮薄,饶是女孩子一直盯着打量她,她也会觉得不自在,于是错过脸回答道。 “叶鸢寻,你给我说说狐族的样子吧。”花琳琅却与她不同,如同相识很久一般,自然地牵起叶鸢寻的手。 叶鸢寻点头,身体虽是一僵,手也任由花琳琅牵着,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 第五折 晓琴(上) 至于那花琳琅,听着听着,双眼越发的闪烁,眼神中充满憧憬以及期待。不过很快她又极为突兀的冒出一句:“不过,我住的百花山也不差...” “百花山?”叶鸢寻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花琳琅的花环上。 “是啊,我们百花山常年四季如春,常年百花盛放,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定然不叫你失望。”花琳琅拍了拍胸脯打着包票。说完,又将她手腕上的花环取了下来递到叶鸢寻面前:“谢谢你跟我讲狐族的事情,这个作为谢礼就送给你了。” 叶鸢寻嘴角微抿,微微一笑,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将其接下放在鼻尖闻了闻,不禁感慨一声“好香”。于是,道了一声谢谢,便将花环带在了手腕上。 花琳琅眼睛笑得弯起,如同弦月,照进别人心中,感染着别人。 “既然你接下了我的礼物,那我们此刻就是朋友啦,对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花琳琅满眼的欢喜,抓着叶鸢寻的手边摇边问道。 “去哪?” 叶鸢寻的双眼出现短暂的失神,只是须臾间,而后再度恢复神采:“我打算等天梯开放之时登上天梯,进入仙界。” 不知为何,看着花琳琅那纯净的双眼,叶鸢寻并无打算隐瞒这事。 “你想要修炼成仙?”闻言,花琳琅双眼一亮,随后又皱起了柳眉:“可是,你只是个凡人哎,凡人是不可能进入仙界的。更何况我曾听说,那三重幻境很是可怕,恐怕有点难哦。” 叶鸢寻浅浅一笑,心思却无比的沉重:“就算有千难万难,我也有着必须试上一试的理由。” 看着此刻是叶鸢寻,花琳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你为何要进入仙界,但既然我们是朋友,如此,那我便应当与你一道前往仙界,助你一臂之力!” “这倒不必,我……”叶鸢寻不解的看着花琳琅。 而话音未落,叶鸢寻便是见到花琳琅那好看的柳眉蹙起,她侧头看向树林深处,随后毫不犹豫的拉着叶鸢寻朝外跑去。 “怎么了!”叶鸢寻不知所以,但也任由花琳琅拉着自己。 “那边有东西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能感受到他们正在接近。”花琳琅沉声道。 “你是如何感受到的?”叶鸢寻心底一惊,这花琳琅看来不简单呐。 “我自小学过一套秘法,能够感应到方圆百丈之内植物的感受,我就是从那些植物身上感应到的。”花琳琅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叶鸢寻飞快前跑,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而此时的叶鸢寻,心底微微震惊,同时也不由得怀疑,那突然出现的会不会正是魔族的追杀者? 一想到若真是如此,叶鸢寻的心便狠狠往下一沉。顾不上休息,约莫跑了半个时辰,直到花琳琅感应不到那股气息之后,才倚靠着大树停了下来喘口气。 “呼……总算是摆脱了。”花琳琅呼出一口浊气,伸出纤细的玉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喃喃自语:“奇怪了,刚刚那些是什么,就连那些普通植物都感到惧怕。” 叶鸢寻闻言,心中的猜测便越发的肯定。她看着花琳琅,不由自主的想到鲤鱼大哥和妖幻骨。 自己是不是一个不祥之人?总是给身边的人带去灾难? 再看看身边的小丫头,叶鸢寻打定主意,不想再拖累别人,于是说道:“好了,看来这里也不太平,你早点回去吧,我也该离开了。” 叶鸢寻说完便挥了挥手想要离开,但花琳琅却是伸手拦住了她,俏皮的眨着:“你不是要去仙界等天梯开启吗,我说了,我陪你去!并且我也有私心,其实……我也想修炼成仙,所以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叶鸢寻虽然很想有个伙伴一起,但还是不想拖累后者,摇头道:“我看我们还是暂且分开吧,等到仙界天梯开启之日再相聚,如何?” “这是为何?一道前去不更加方便?”花琳琅说完直接不由分说地拉起叶鸢寻的手便往前走:“去往仙界,百花山乃必经之路,刚好你也可以同我一起回一趟百花山,我还需要准备东西呢。” 花琳琅满脸欢喜的拉着叶鸢寻朝前走着,看着花琳琅雀跃的模样,叶鸢寻又不忍心拒绝。 只能暗叹一声,一旦遇到危险,自己绝对不能让她受到牵连,宁愿自己顶上去给她逃生的机会……那样的悲剧不能一再地发生了。 叶鸢寻很快被花琳琅的性子感染,随即放了开,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游山玩水,好不潇洒欢乐。路途上,花琳琅还不断给叶鸢寻展示她沟通植物的神奇的术法,一时间,让叶鸢寻散去不少愁思。 而这一路上花琳琅并未感受到威胁的接近,于是乎叶鸢寻也悄悄将不安的心收拾起来。 终于经过了长达半个月的时间,远处的山脉深深吸引着二人的目光。 在夕阳余辉的照耀下,远处的山峦宛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袈裟。透过这层金色袈裟,可见山体之上,遍布着颜色鲜明的花朵,或紫或红,或蓝或黄。它们争先恐后的迎着阳光,努力吸收着那能够让它们更加艳丽的能量。 “这就是百花山啦,怎么样,很美吧?”看着目光被深深吸引的叶鸢寻,花琳琅露出了自豪而得意的笑容。 “的确很美。”叶鸢寻点头,由衷感叹着。 “琳琅琳琅,你终于回来了!”二人本想继续前行,原本郁郁葱葱的草地上突然窜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脑袋,头顶更是顶着一朵艳红的花朵。 “哈哈,小萝卜头,想我了没?”花琳琅笑着弯下腰一把将这小家伙捧在怀里。 看着这小家伙,叶鸢寻双眼一亮顿时欣喜:“好可爱的家伙。” 女孩子天生便对可爱的东西没有多大的抵抗力,更别说眼前这个活泼乱动的小可爱。 “当然想啦!咦,这位漂亮姐姐是?”小萝卜从未见过有如此好看面容的女孩子,直勾勾的看着叶鸢寻好奇道。 “这位可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可不许欺负她哦!”花琳琅说着,便看向了叶鸢寻的身后。 果然见到十多个和小萝卜头长得差不多的小家伙钻出地里,有的是蘑菇,有的是土豆,根须扒拉着土壤,朝着叶鸢寻飞快“逼近”。 听到了花琳琅的话,这些小家伙顿时露出憨憨的笑容打着马虎眼。 叶鸢寻看着花琳琅与这些小家伙们嬉戏打闹,眼波流转,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羡慕,情不自禁想到了阿墨。 第五折 晓琴(下)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呀,你叫什么名字?”一番嬉闹之后,小家伙们围着叶鸢寻“逼问”道。得知了叶鸢寻人族的身份,它们更是吵闹着要听人界的故事。 一时间,叶鸢寻被这些小家伙们缠得头晕眼花应付不来。 看着叶鸢寻手忙脚乱的样子,花琳琅满眼笑意帮着解围:“好了好了,我们大人还有事情,你们这些小家伙就别闹腾了。” 一行人朝着大山深处走去,此时天色也已经彻底暗沉下来。银色的月光如绸倾斜而下,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色的妆容。 百花山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非常的宁静,而后,一道悠扬的琴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是何人在奏琴?”琴声悠扬在山间,时而柔和犹如连绵溪水,时而澎湃犹如万马奔腾。叶鸢寻感受着琴者之意,沉浸在其中,灵魂随着琴声而波动。 空气间,飘荡着花香。眼光所到之处,花瓣纷纷落落。 “嘿嘿,当然是我爹爹了。好听吗?”花琳琅抬起下巴自豪地说着,那副模样就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琴技般。 “简直好听极了。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 叶鸢寻点头,毫不掩饰的夸赞一番,引得花琳琅双眼笑的更似天边弯月。 她哈哈大笑:“你是不是说反了呀。”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前进着,生怕自己发出的声响过大而打扰到奏琴之人。而远处,一座草屋坐落在布满鲜花的平坦地面上,一道身影沐浴在月光之中,双手灵活跳动之间,那绝妙的音律倾泄而起。 三千青丝盘于头顶之上,俊朗的面容,细长的剑眉,哪怕此刻的他双眸微闭,叶鸢寻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睥睨天下的气质。 这便是花琳琅的爹爹,花满山! 叶鸢寻的目光游弋,落在了那一张古琴之上。哪怕是以她过往的身份,也都没有见到过,能与之相比的古琴。 一曲悠悠落幕,正襟危坐的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眸,一双眼眸宛如星河般璀璨深邃。 “好曲,好琴!”沉浸在其中的叶鸢寻,再次由衷感叹一声。 “哦?这位姑娘也通晓琴律?”花满山轻咦开口,声音宛如天籁。 “略懂一二。”叶鸢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施了一礼,尊称一声。 “不必多礼,方才我这一曲结尾之处不胜满意,不知姑娘可有何见解,指点一二?”花满山笑看着叶鸢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受。 “嗯……” 叶鸢寻沉吟着,脑海之中不断回忆着方才的音律,一张张曲谱在脑海中浮现,而众人皆无声地安静等待。 花琳琅轻咬红唇,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断在爹爹和叶鸢寻身上来回穿梭。 夜风轻缓抚过大地,扬起了叶鸢寻的衣衫,银色月光洒在叶鸢寻那绝美的面庞上,倒影在众人的双眸之中,美的让人惊心。 “这位姐姐,真的好美呀……”小萝卜头无意间发出迷恋的话语,引得不少小家伙频频点头。 而片刻之后,叶鸢寻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她嘴角抿着一抹动人的笑意,开口道:“不知可否借您古琴一用?” “自然可以。” 花满山大方的站起身来,让出位置。 叶鸢寻款款一礼便走上前去。玉手轻抚古琴之弦,而后一曲音律骤然而起。此曲,不正是花满山先前所奏的绝美乐章? 葱葱玉指在古琴弦上跳动,演奏出的乐曲令人心旷神怡。众人闭眼沉浸在这乐章之中,仿佛百花拂面,一挑一拨都牵动着心魂。 与花满山先前截然不同的音律,回荡在这片大地之上,随着清风远远传去。 终于,一曲弹尽。 当最后一个音落下,众人依旧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许久,花满山才回神,赞不绝口的话音声响起,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妙,实在是妙!过耳不忘,又填新意,想不到小小年纪的你居然有这等实力和天赋,着实让我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呐。”花满山毫不遮掩的赞叹道。 “前辈谬赞了,小女子不过是参照您弹奏的曲子,稍稍改变一番,谈不上有多大天赋。”叶鸢寻连忙起身,再度施了一礼。 “若是没有上等的天赋,又如何能够演奏出此等乐章?不过……” 说到“不过”二字时,叶鸢寻微微一惊,黛眉微蹙,她不解的看向花满山,不知为何,花满山此刻正对自己施展传音之术? 叶鸢寻不解,抬眸注视着花满山的双眼,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从方才姑娘所演奏的曲子中,我似乎能感受到姑娘心底的不安和淡淡的戾气……不知姑娘是否遇到了麻烦?”花满山接着传音道。 叶鸢寻心底微微一惊,回想先前所奏之时,自己确实想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把这样的情感融入到了琴声之中,居然被花满山给听了出来。 叶鸢寻低头沉吟片刻,随后便又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劳烦前辈上心,叶鸢寻已有决断,谢过前辈。” 花满山深深看了叶鸢寻一眼,点了点头,露出温和的笑容:“如此便好。” 说完,这才将温柔的目光落在了花琳琅的身上,抬手摸了摸后者的头,道:“小丫头,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嘿嘿,还不是想爹爹了嘛。”花琳琅飞扑进花满山的怀中一阵腻歪。 花满山虽然无奈,但还是极为宠溺的抚摸着花琳琅的头发:“说吧,这才出去几个月的时间便跑了回来,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花琳琅抬起头来,眨着那双可爱的大眼睛:“爹爹,我打算和叶鸢寻一起出发前往仙界,闯一闯那所谓的天梯。” “哦?你这是想修仙?”花满山满眼诧异的看着怀中的宝贝女儿,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怎么只是出去了几个月,小丫头就有了如此想法,只装作叹一口气,又道:“哎……女儿大了不由己呐!” “哎呀,爹爹……活着总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羽化飞升,光是想想便很激动呢!”花琳琅嘿嘿一笑:“再说了,等到女儿强大了,还要保护爹爹你呢不是?” “你啊,就会贫嘴。”花满山笑笑,不过既然花琳琅想要踏上修仙之路,他自然也不会反对,沉吟一番,道:“算算时间,距离天梯开启之日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此的话,那我便送你们一程。” 第六折 岛屿(上) “真的吗?哈哈哈太好了,我就是担心时间赶不上呢。爹爹真好。”花琳琅满脸尽是笑意。 随后,花琳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话锋一转:“爹爹,你看,你答应送人家的法宝是不是也可以给我了?这修仙之路多坎坷,人家手里多点宝贝,爹爹也更加安心不是?” “你这妮子,跑回来原来是惦记着你那法宝啊!”花满山恍然大悟地看着他宝贝女儿,顿时哭笑不得。 只见他手掌一番,掌心之中便多出来了个金黄色的枫树叶子。树叶上的脉络清晰可见,一股无形的波动流转其中。 看着朝思暮想的宝贝,花琳琅眼中直冒星星,一把接过将其揣入怀中。 “好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便出发。”花满山话还没有说完,花琳琅便兴高采烈的拉着叶鸢寻跑向了草屋。见此,花满山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宁静的夜,星光点点。 这些天,叶鸢寻被折腾的早已疲惫不已,她平躺在床榻之上,想了你一会爹娘,睡意逐渐袭来,合上了双眼。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便在院子聚集。 花琳琅满怀欣喜地催促着。只见花满山翻手之际,掌心出现一艘小型木舟。随着灵力的涌动,那小型木舟逐渐变大,最后悬浮在三人面前。 叶鸢寻还是第一次见到飞行法宝,眼眸一亮,顿时大感兴趣。而花满山脚尖轻轻一点,身体便如同落叶一般飘然落入木舟之上。 只见他手掌微抬轻轻一抚,叶鸢寻顿时觉得身体一轻,不受控制的悬浮起来落入木舟之上。 “这便是法术。”叶鸢寻心底充满了憧憬,这也更加坚定了她的修仙决心。 “出发。”花满山轻声一句,那悬浮着的木舟缓缓升空,随后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端坐在木舟之上,叶鸢寻俯瞰着大地,那山、那树、那河流,云雾如海,一切都是那般的渺小。身边时不时有飞禽出没,或是结伴缓缓同行,或是擦身闪电般而过。心中感慨,于这洪荒天地,自己实在是渺小如尘。 叶鸢寻安心地坐着,静静的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时间流逝,转眼天色暗了下来。夕月的余晖在天边倒映出橙红的火烧云,那份美景,叶鸢寻从未如此亲切的感受过。 “好美啊。”花琳琅亦是如此,以至于发出了内心的赞叹。 很快便是入夜,一颗颗星辰悬挂在天际之上,而那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将山河渲染成了好看的银色。 “爹爹说过,人死了,就能变成这天上的星星。它们会一直在天上,默默看着自己的家人朋友。”花琳琅头靠在叶鸢寻的肩头,轻声呢喃着渐入梦乡。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是半月的时间,期间除了正常的补给和休息,一行三人倒也是好好地将这沿途的风景游览一番。 直到有一日,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黑沉沉的云朵在天空聚集。随着一阵阵猛烈的狂风吹过,天空上木舟如同身陷大海般激烈摇曳。 为了安全起见,花满山控制着木舟下降了些高度,随之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花满山也随之使用灵力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顶在木舟上方。 远处,一座恢宏的大型山谷出现在三人视线之中。 “穿过这飓风山谷,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花满山站在船头眺望远处。 这飓风山谷常年飓风环绕,怒吼如雷,故而因此得名。 透过这磅礴的雨幕,叶鸢寻眺望远方,巍峨的大型山谷如同一尊远古巨兽匍匐在前。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叶鸢寻能够清晰的看见那山岩山壁的崎岖狰狞,有的如同刀削一般锋利,有的则是奇形怪状毫无规则。 一阵阵风声从这山谷之中传来,就如同野兽的咆哮,原本垂直而下的雨水在风力的作用之下不受控制。而也是这些雨水掺杂在风之中,将原本无形的风,变得有迹可循。 “走吧,带你们瞧瞧这飓风山谷。”花满山说完,便操控着木舟缓缓落下。三人下了木舟,顿时感受到一阵阵飓风呼啸着从山谷内传来。 就这般看着、听着、感受着,宛如远古凶兽在低吟。 花满山灵力涌动,将三人包裹起来,随后朝着飓风山谷而去。随着不断的深入,叶鸢寻看着周围的山壁,越发感叹天地的鬼斧神工。 突然间,一块山石经受不住飓风的摧残,眼看就从山腰掉落下来,正朝着三人的方向滚落下来。 “小心!”花满山发现了情况,将花琳琅与叶鸢寻二人护在身后,灵力涌动形成一道光电抽击而去,巨大山石应声而碎,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就此解除。 山谷之内的飓风依旧不断呼啸着,随着越来越深入,叶鸢寻发现周围的山壁变得格外的光滑平整,就仿佛是被人为特意打磨过一般。 叶鸢寻猜测,这些都是飓风的杰作,风力的可怕,丝毫不比利剑钢刀逊色。 “不对劲……”原本在前行走的花满山突然停下脚步,低沉的声音响起,空气之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爹爹,怎么了?”鲜少看到花满山如此神情的花琳琅,不由得握住了叶鸢寻的手,小心戒备着周围的情况。 “这血腥味是从山的另一边传来,而且这其中,似乎还有魔族的气息。”花满山原本温和的目光变得无比的凄厉,这段时间他也听到些有关魔族重出的消息,没想到会在这飓风山谷遇到。 “你们两个小心点,若是情况不对,立刻离开这里。”只见花满山伸出右手,中指指尖光芒一闪,一株雪白的花朵便悬浮在了叶鸢寻二人身前。 三人顺着崎岖的山路继续前进,虽然经过雨水的洗礼,但空气之中的血腥味却越发的浓郁。 很快,一具具尸体出现在三人所经过的路途两侧,七零八落。 叶鸢寻目光狠狠一缩,眉头紧蹙,脸色不由变得苍白些许。那些尸体……有人族的,有妖族的,竟然还有少许魔族的! 看着眼前的场景,花满山神情凝重,在看看四周的环境,分明就是打斗之后所遗留下来的痕迹。 花满山迈开脚步走近一些,找了几具尸体观察着情况。 “这魔族的尸体死去的时间,差不多已有四五日左右,而这几具妖族的,怕是有一月有余,人族的这些,应该死亡了差不多半个月左右。”花满山猜测着:“难不成是因为天梯即将开启,魔族在这片方圆之内设下埋伏,想要击杀消耗几族前来登梯的年轻一辈?” 想到这里,花满山顿时感觉不寒而栗。只见他双眼微闭,周身光芒大涨,而他脚下神技一般长出了嫩绿的植物。植物不断往外扩散蔓延,穿过叶鸢寻、花琳琅的脚下,同时朝着前进的方向蔓延而去。 叶鸢寻、花琳见花满山做出此举,只能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 第六折 岛屿(下) 约莫半个盏茶的功夫,花满山这才睁开了双眼。看着脸色依旧有些许惨白的叶鸢寻和花琳琅,花满山开口说道:“我们继续前行吧。” 刚刚他一直在用神识查探四周的情况,但却没有发现任何魔族的气息。虽然心有所怀疑,但也只能继续带着花琳琅和叶鸢寻前进。 三人一路无言,气氛一时紧张不已,密切注意着周遭的情况。 终于,三人花费了数个时辰的功夫,总算平安走出了飓风山谷。 映入眼前的是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内海,而此刻,风雨逐渐平息,一缕缕阳光穿透乌云照射进来。 花满山再度祭出飞行法宝,带着叶鸢寻二人朝着内海中心的岛屿飞去。 乌云随着清风缓缓消散,阳光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使得原本紧张沉重的心情得到了缓解。 远处,一座偌大的岛屿出现在三人视线之中。郁郁葱葱,有山有泉,远远看去,岸边似乎还有着人影在走动。 木舟缓缓降落在岛屿之上,叶鸢寻、花琳琅好奇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金灿灿的沙滩上已经有着不少身影,有头上长着鹿角的鹿妖,有背后长着双翼的鸟精,也有完全兽型还未化形的妖族,自然也有不少神气内敛的人族能士存在。 “好了,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来到这座岛屿,花满山也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片区域能通往仙界,自然有仙界护卫看管。没有魔族胆敢轻易涉足这里,一旦被查探到,仙界的护卫便能立刻将其诛杀。 “你们熟悉熟悉这里,我去跟老朋友打个招呼。”花满山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徒留叶鸢寻跟花琳琅二人,惊叹不已。 此时的叶鸢寻和花琳琅正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叶鸢寻的目光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所吸引。 虽然已数年不见,她的样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脖子上的那一块柳叶般胎记可不是什么人都有。 此人,正是当今皇帝的女儿,云杉公主! “怎么了?你认识那人?”花琳琅顺着叶鸢寻的目光看去,顿时好奇问道。 “不认识,只是觉得她脖子上的胎记有点意思罢了。”叶鸢寻摇了摇头,拉着花琳琅便要离开这里。 只是叶鸢寻二人刚刚转身,那云杉公主仿佛感应有他人目光一般,侧头看向了二人,柳叶般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叶鸢寻的背影,她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当年,云杉公主和叶鸢寻的关系颇为友好,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叶鸢寻不知要如何面对后者。更不知道,后者知不知自己家族被灭的事情。 叶鸢寻不想暴露自己,让别人发现,装作不识,眼光从云杉身上扫过,就像不露痕迹的扫过一处景物一般。她深吸口气,将心底的不安躁动慢慢压下,拉着花琳琅漫步在这片岛屿之上,欣赏此处的风景。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安静的等待。 不过数日,终于到了天梯降临的那一天。 清晨,一道梦幻般的光束从天而降,照耀在岛屿正中央的位置。 岛屿上的每一个人,脑海之中都收到了一道威严的传音。 天梯开启!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激动而又敬畏的神情,迈开步伐,向那里汇集…… 四周光芒闪烁。 “终于,是要开始了。”叶鸢寻远远观望着那从天而降的能量光柱,目光从期待逐渐转变为坚定。 这一次的决定,不止关乎自己的生死,更是关乎着自己未来的道路和家族的仇。 天下之大,路虽多虽广,留给自己的唯有修道成仙这一条道路! 坚定的双眸之中倒映着那神圣的能量光柱,一幅幅画面浮现在叶鸢寻的脑海之中。 “叶鸢寻,我们出发吧!”花琳琅兴奋的拉起叶鸢寻的手,迈开脚步跑向那能量光柱处。 朦胧梦幻的色泽透露出无比神圣的气息,这道能量光柱比想象之中还要巨大,站在光柱面前,二人就如同渺小的蝼蚁,而她们面对的,则是一尊直冲天际的大山。 由于能量光柱太过巨大,叶鸢寻和花琳琅所站定的位置周边只有十多道身影。而他们,无一例外的满眼震撼。 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有人从这震撼的情绪中走出,那是一位头生双角的冷峻男子。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触碰在能量光柱上。 几乎就是触碰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涨红起来。嘴角微微咧口,露出了紧咬的牙齿,仿佛是在极力抗争着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通通落在这道身影之上,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这位男子终于大幅度迈开步伐。而那与右手接触的能量光柱上浮现出一圈圈犹如波澜般斑驳的涟漪。 紧接着,男子的右手如同陷入淤泥般进入能量光柱,身体也在前行中彻底没入,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他进去了!” 周围不断发出声声惊叹,有人按耐不住,有模有样的学着先前的男子,在叶鸢寻和花琳琅的注视下,有人显得极为轻松,而有人则是痛苦不已,大汗淋漓。但最终,他们都成功进入了这能量光柱。 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花琳琅和叶鸢寻对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决定勇敢尝试。 只见叶鸢寻走到能量光柱面前,她伸出纤细的玉手轻轻触碰在能量光柱上。 宛如遭受电击般,叶鸢寻整个身体僵直,一股无法匹敌的力量冲刷着她的身体。原本就羸弱的她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冲击?以至于她险些昏死过去。 就在她身子摇晃,险些晕倒的一瞬间,她用力的咬住自己的舌尖,刺痛感使得她的大脑恢复了清醒,她努力的坚持着,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前推去。 先前出现过的如同水花般的斑驳涟漪并未出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如同紧闭的大门,任由叶鸢寻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丝毫。 脸色苍白的叶鸢寻再次伸出了左手,她拼命的用力,想要推开面前的枷锁,但毫无波澜的能量光柱却是无情的打击着她,像是有面巨墙横亘在眼前。 “怎么会这样?”叶鸢寻脸色苍白,她颤抖着收回双手,眼里满是不甘,无法接受的情绪萦绕在脑海,暂时往后退了几步。 第七折 天梯(上) “叶鸢寻!”花琳琅一直默默关注着叶鸢寻,见后者不但没能进入光柱,而且像似是丢了魂魄般,立马赶到叶鸢寻身后一把扶住了她。 叶鸢寻额头已布满细珠,苍白的面容,令人怜爱。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进不去?”叶鸢寻艰难的转头看着花琳琅,她想要得到答案。 “我...我也不知道。”看着如此模样的叶鸢寻,花琳琅的心宛如被针扎一般刺痛着。 “你一届凡人,又无修行,若想进去,自然有所难度。” 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叶鸢寻浑身一颤,转头看向声音的出处。 原是一位半边身体都已经融入到能量光柱的年轻男子。 却不知为何,看到这位陌生的年轻男子,特别是他的双眸,那神色,叶鸢寻感到无比的亲切和熟悉。明明就是之前从未谋面,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触?叶鸢寻自己也不知道。 年轻男子注意到叶鸢寻的神情,剑眉微蹙,便是在二人惊讶的目光之中退出能量光柱,缓步朝着自己走来。 “把手伸出来。”年轻男子的语气依旧淡漠。 听了男子的话,也许是因为那种熟悉和亲切的感觉,叶鸢寻没有抗拒,反而是立马伸出了自己那依旧因为无法得到平息而微微颤抖的手。 年轻男子伸出手搭在叶鸢寻的手上,一股无形的能量悄然探视着叶鸢寻的情况。 叶鸢寻盯着面前的男子,脑海之中不断回忆着,寻找着有关男子的身影。 “你的身子太弱了,这样就更不可能进入这能量光柱了。不过你体内好似有几股奇特的力量……”年轻男子皱眉说着,内心深处突然传来一丝悸动! 年轻男子脸色一变,赶忙收回了手掌。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叶鸢寻道:“你我可曾见过?” “似乎……不曾。”叶鸢寻疑惑地摇了摇头,难道他也有与自己一样的感觉? “奇怪……”年轻男子疑惑,询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叶鸢寻,不知……” “我叫墨骨。”语毕,墨骨便沉默下来,先前对着叶鸢寻一番查探,他分明就在后者体内感应到了与自己出自一脉的力量波动。 这让他万分惊讶,可是自己明明就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才对。 “墨骨?怎么了?” 叶鸢寻小心翼翼的出声,将墨骨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 “你想要进入这能量光柱,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回过神来的墨骨看着叶鸢寻,他盘算着如果调动她体内那股力量,进入能量光柱应该不成问题。 “你说的是真的吗?”闻言,叶鸢寻的双眸重新焕起了神采。 “试试便知道了。”墨骨不再多言,拉着叶鸢寻的手来到能量光柱面前,体内的能量悄然涌入到叶鸢寻体内,牵动着后者体内与自己所相同的力量。 花琳琅也来到一旁准备待续,只要叶鸢寻能够进入,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进入这能量光柱。 “准备进去了!”墨骨低沉的声音响起,叶鸢寻心神一震,与墨骨同时伸出手掌触碰到能量光柱上。 与先前的遭遇一般无二,但这一次,体内一股神秘的力量正不断帮助自己抵消着那如山岳般的压力。 一圈圈斑驳的涟漪出现在叶鸢寻手掌位置,叶鸢寻跟随着墨骨的节奏,一点点往光柱推去。 这一刻,叶鸢寻十分惊喜,她的手掌正肉眼可见地渐渐没入到能量光柱之中。 “稳住心神!” 墨骨低沉的声音响起,叶鸢寻闻言连忙按耐下心底的激动,跟着墨骨一起缓慢进入到能量光柱之内。 二人刚刚进入到能量光柱,花琳琅也成功进来。 花琳琅不敢置信的看着墨骨:“你是怎么做到的?” “姑娘难道不知道,轻易不要随意打探别人的能力?”墨骨眉头微微一挑,他自然不会告诉花琳琅真正的原因,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叶鸢寻体内为何会有与他出自同源的力量。 这让他心底产生了疑惑,也使得他不得不对叶鸢寻有所好奇。 花琳琅心知是自己唐突,不再多言,而视线转移,她很快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到。 金色的光辉从九天之上倾泄而下,将整片空间渲染成金灿灿的颜色。而在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是一座直冲云霄的天梯。 天梯一路向上延伸,遥遥望去,每隔一千米左右的高度便是一座巨型云台。 此时天梯上已经有着不少身影在攀爬着,一旦攀爬到第一座巨型云台,便是正式开启了天梯试炼。 “我们也走吧。”墨骨最先收回了目光,淡淡说了一声便当先朝着天梯走去。 叶鸢寻、花琳琅见状,立马跟上。 三人同时踏上了这征服天梯之路。 爬天梯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一番功夫之后,三人已经到了第一座云台之前,而距离这座偌大的云台,也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先前上来的人呢?怎么不见踪影了?”花琳琅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除了身后陆陆续续上来的身影之外,先前走上云台的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踏上这最后一层台阶,恐怕我们三人就要就此分开了。天梯的三重幻境,是对个人的考验。”墨骨看了看叶鸢寻以及花琳琅,随后祝福一声便一脚踏入这云台之上。 看着眼前消失的身影,叶鸢寻和花琳琅对视着。 “叶鸢寻,你一定可以的。”说着,花琳琅从自己随身挎着的小包包里取出一枚鲜花胸针:“这个是我的幸运物哦,你带在身上,祝你好运!” 这段时间的接触,二人早已熟络,情同姐妹,叶鸢寻点点头接过:“你先去吧。” “那我走了,加油!” “加油!”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花琳琅,叶鸢寻将那枚胸针收好,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目光极为坚定的踏出了一步。 眼前一片黑暗,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是无穷无尽的汪洋大海。身处在一艘小小的木船之上,叶鸢寻打量着木船之中的一切,整个小船之中除了两根船桨之外别无他物。 突然,东边的天空之上闪烁起七彩的光芒,仿佛是有一种莫名的召唤,在为叶鸢寻指引着方向。 叶鸢寻环顾四周,除了东边的七彩光芒之外是无尽的大海,见不到岛屿,也不见有其他活物的迹象。 “看来只能往东边去了。”叶鸢寻拿起小船上的船桨,划着小船朝着东边的七彩光芒而去。 第七折 天梯(中) 不曾想,这一划便是很久,久到不知何时,而距离那东边的七彩光芒似乎依旧是遥遥无期。而这里,没有风,没有鸟儿,甚至连海里的鱼儿都不曾看见。 这里,宛如死寂之地,就连船桨划动之时,也未造成丝毫的声响。这里安静的让人害怕。更加诡异的是,这里的天不会黑,一切都如同刚进入这里时一模一样,让人已不知道现在是何时。 叶鸢寻努力地划着船桨,她根本就不知道过了多久,劳累使得她大口喘息着,有些口干舌燥。 汗水早已打湿了她的衣衫和头发,她的脸色苍白而无力,体力和精神正在极速的下降着。但她的目光依旧坚定,遥遥锁定在东边的天际。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累了,她会适当的休息一下,恢复之后便又继续前进。 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可是,距离东边的七彩光芒依旧是那般的遥遥无期。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到达那七彩光芒?”干枯的双唇,叶鸢寻露出了自嘲般的苦笑。她的内心开始彷徨、不安,甚至一度怀疑自己难道会被永远的困在这片大海之上? 孤寂,往往是最最折磨人心志的感受。而此刻叶鸢寻,正饱受着孤寂的折磨。 “你到达不了的,你永远也不可能到达的,放弃吧。” 就在叶鸢寻彷徨、不安的时候,她的内心深处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是谁!”叶鸢寻猛然提起精神,环顾四周,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听到的第一个除了自己之外的声响。 然而,却是没有任何的回应,一切都仿若幻觉般,那样的不真实。叶鸢寻打起精神,咬牙依然坚持着朝着东边划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意识逐渐变得麻木和动摇。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依旧是相同的话语。 “你到达不了的,你永远也不可能到达的,放弃吧。” “不!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可以到达的!”叶鸢寻用力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但她实在太累了,睡意袭来,她依靠着船沿昏睡过去。 当叶鸢寻再一次醒来,她再度打起精神朝着东方而去。而每一次意志不坚定的时候,那道声音便会响起。 但她始终不放弃,只是因为她心中的执念,对修道成仙的执念。 这样的日子就像过去了数十年。她的样貌倒映在海面上,才发觉原本的相貌已发生巨大的变化。 她老了,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原本的妙龄少女,已成了垂暮之年的老者…… 转眼数十年的光景,此时的叶鸢寻,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她颤颤巍巍的双手已经失去了握起船桨的力量。 生命终将是走到了尽头,她倚靠着船沿,混浊的目光遥遥望向东方,就在她再也无力支撑,即将陷入尘埃之际,一道声音在她脑海之中响起。 “你可以放弃了,这样,你便能够解脱,就能步入轮回。” “不……我不会放弃的……”苍老不已的叶鸢寻嘴角挂起嘲讽般的笑容:“那怕是永生永世困在这里,你也不可能将我打败。” 话音刚落,叶鸢寻眼中的神采缓缓溃散。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道裂纹出现,无论是大海亦或是天空,除了叶鸢寻所在的木船和她本人以外,一切都如同镜子破碎,整片空间彻底塌陷。 原本闭上双眼的叶鸢寻陡然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巨大云台,她终于明白第一重幻境的真正目的。 脸色依旧苍白,叶鸢寻仿佛虚脱一般瘫坐在云台之上大口的喘息着。幻境之中的一幕幕是那般的真实,而她,就如同真的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孤寂以及绝望!但她并没有被打败,坚定不移的,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这便是她成功破除幻境的真正原因。 叶鸢寻抬头仰望那高耸入云的天梯,嘴角挂着淡淡笑容的她闭上了双眼。此时的她着实需要好好调整一番,来面对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挑战。 “也不知道花琳琅和墨骨是否成功闯过这第一重幻境?”她喃喃自语道。 一个时辰之后,叶鸢寻站了起来,如若花琳琅在此,一定会发现叶鸢寻气质上巨大的变化。她看着空旷的天梯,随后毫不犹豫的迈步踏上。 又是一番功夫,叶鸢寻距离第二层云台仅仅只有一步之遥,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何其坚定的迈出一步。 眼前的世界骤然转变,繁华的城市,形形色色人们或是悠闲或是忙碌着。 “小姐,你快看,那是不是李公子?” 耳边传来了贴身丫鬟的惊喜的轻笑声。 “李公子?”叶鸢寻顺着丫鬟的目光看去,便是见到一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嘴角挂着谦逊的笑容,朝着自己走来。 哪怕是仅仅一眼,叶鸢寻便感觉到自己即将沦陷到对方的模样之中。 “小姐,明天便是良辰吉日,在下已经和令尊令堂商量好了大婚之事。”李公子走到叶鸢寻面前,满是爱意的双眼毫不避讳的看着叶鸢寻。 “嗯……这么急么。”面对这略有侵占性的目光,叶鸢寻害羞地低下头来轻声回应着。 “迎娶姑娘乃是我毕生所愿,在下恨不得今天就将小姐迎娶过门,只是为了能够将这场婚礼举办的妥当,这才不得不多等一天的光景。”李公子情深款款的说道。 “那……那好吧,一切都听从公子的安排。”叶鸢寻闻言,心中澎湃不已,却不易露在人前,只得稍稍压下。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去操办大婚的事情,等到明日迎娶小姐过门。” 李公子说完便转身潇洒离去,叶鸢寻脸色羞红的看着李公子的背影,憧憬着明天大婚的举行。 回到府中,李公子的身影怎么也挥之不去,他是当朝最有名的青年才俊,不仅身居高位,更是文韬武略。 而自己明天,就要成为他的妻子,叶鸢寻甚至觉得这简直如同梦幻一般。 在这样的翘首企盼之中,大婚的日子终于到来。天刚蒙蒙亮,整个府邸便热火朝天着。身边的丫鬟们正精心为自己打扮,平日最不息的胭脂水粉,也乖乖让丫鬟们为自己添上美丽的浓妆,精致的妆扮,随后一张艳红的盖头盖在自己的凤冠之上。 耳边隐隐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人们高兴的放着鞭炮,祝贺祝福的话语不断在自己耳边响起。 闺房的大门被人推开了,透过盖头的缝隙,叶鸢寻看到一双鞋,那是自己精心为李公子制作的鞋子。一想到大婚之日,李公子穿着自己为他制作的鞋子来迎娶自己,叶鸢寻感动的双眼渐渐湿润,自己,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么? “娘子,我来迎娶你了。” 第七折 天梯(下) 熟悉的声音响起,随后叶鸢寻便是感受到一只有力且温暖的大手握住了自己,在李公子的牵伴之中,她坐进了出嫁的八人大轿。 耳边回荡着的依旧是人们祝福的话语,叶鸢寻嘴角的幸福笑容也从未消散。 被迎娶到李公子的府邸,身着嫁衣的叶鸢寻被送到了新婚的房间。而李公子,则出去招待着前来祝贺的贵宾们。 安静的房间里,叶鸢寻激动和忐忑着,她的手指因为紧张时而交错时而放松,在这样期盼的心情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天渐渐暗沉下来,原本热闹的府邸也逐渐恢复了平息。叶鸢寻深吸一口气来平复自己此刻的心情,因为她知道李公子即将回到房间。 而在这般等待之下,一阵异动传入叶鸢寻的耳畔。那是隔壁房间所发出的声音,是李公子醉醺醺的说话声。 “宝贝,你可想死我了。” “嗯,李公子,您别这样,要是被小姐知道了,我可是要被打发出去的呢……” “她敢!来嘛来嘛,有我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听着耳畔间隐隐传来的话语,叶鸢寻宛如遭受电击,一瞬间的功夫,红润的脸色变得惨白。 那是李公子和自己贴身丫鬟的声音,而他们之间说话的内容,更是令叶鸢寻身坠冰窟。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叶鸢寻脸色惨白的揭开自己的盖头,毫不犹豫的推开房门冲进隔壁的房间。 眼前的一幕彻底让叶鸢寻绝望和震惊,衣衫不整的李公子和丫鬟两人正躺在床上耳鬓厮磨…… “啊!是小姐!”丫鬟眼尖,惊叫一声便躲进李公子怀中。 她虽是装作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但叶鸢寻分明就能从她眼中看到那一点不想掩饰的得意和挑衅。 “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兴致被打断,李公子毫不客气的对着叶鸢寻呵斥起来。 再看看李公子眼中的不耐和厌恶,叶鸢寻声音嘶哑着:“怎么会这样?李公子,我可是你的妻子啊,你为何这样做?” 她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她多么希望李公子能够给自己一个答复,哪怕是他说自己喝多了,哪怕不用他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他的不耐、狰狞和呵斥。 “什么为什么!什么狗屁妻子,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大爷我爱和谁就和谁,你要是不爽,一头撞死也没人拦着你!” 无助、心痛和深深的绝望。叶鸢寻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起身走向自己,然后用力一脚踹在了自己的腹部。 强烈的疼痛,让叶鸢寻瘫倒在地,四肢抽搐,绝望的泪水止不住的涌了下来。 “我叫你滚,听不懂吗?是不是要我把你丢进猪圈你才安心?”李公子呵斥着,眼看着就要一巴掌扇来。 这一刻,叶鸢寻的心彻底死了,哀莫大于心死。从一开始的极乐,翘首企盼到幸福降临之后的不敢置信。而此刻,这一巴掌终于是落了下来,哀,叶鸢寻万念俱灰。但更多的是怒!她的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小姐,乖乖听话吧,您这样,奴婢心里也挺难受的。”丫鬟虽是安慰关心的话语,但语气之中,却尽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要我滚?呵呵……就凭你?” 这一刻,叶鸢寻彻底疯魔了,遭受如此打击的她只想着报复! 她一定要让这一对狗男女立刻去死! 不!她要折磨他们,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一缕缕黑色的气体缓缓从叶鸢寻体内溢出。 …… …… “有魔气!” 仙界,长渊上仙放下手中的酒壶,锐利的目光遥遥锁定着天梯的方向。仿佛洞察了虚空,很快,他便找到了魔气的来源,正是在第二重幻境历练的叶鸢寻。 只见一缕缕黑色的魔气正不断从双眼紧闭的叶鸢寻体内溢出,长渊上仙冷哼一声:“好哇,魔族之人也竟敢涉足仙界?”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磅礴的仙力涌荡,长渊上仙脸色微微一变,在他的查探之下,叶鸢寻的情况便一览无余在他面前显现。 “分明就是个人族女子,体内为何会有魔气?她体内似乎还有其他东西?”长渊上仙锐利的目光渐渐收敛,他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叶鸢寻。 而此时的叶鸢寻,周身黑色的魔气越来越多,苍白的脸色显得她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叶鸢寻体内的一股神奇力量猛然爆发,朝着不断涌动的魔气反扑而去。 “这是!”一直默默关注叶鸢寻的长渊上仙脸色一凝,这股突然爆发的力量,居然和自己体内的那股神秘血脉的气息相呼应!这明明只有狐族白狐一族才有,这个人界的女子竟和狐族也有联系?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出于好奇,长渊上仙分出一丝仙力,遥遥连接了天梯,想要了解这位人族女子的具体情况。 从她如何来到这里,一直到她进入第二重幻境,所有的信息一览无余的展示在他的面前。 渐渐的,长渊上仙的脸色变得凝重,那股爆发的神秘力量与魔气相互抵抗,相互蚕食,而作为中间媒介的叶鸢寻则是变得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死在这两股力量的对碰之下。 只见长渊上仙眉头微微一挑,身形便彻底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叶鸢寻的身边。 近距离的注视着面前的女子,长渊上仙伸出一只手来搭在了叶鸢寻的肩上。他十分好奇叶鸢寻体内究竟是什么力量,居然与自己体内的神秘血脉相呼应。 但很快长渊上仙便皱起了眉头,这女子体内居然有着一枚狐族狐玉,狐玉护主,阻挡了了自己的查探。 若是动用狐族仙力倒是可以将其解开,但长渊上仙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对叶鸢寻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既然查探不出,长渊上仙也只能暂时作罢。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鸢寻,随后大手一挥,那原本涌荡的魔气如同见到天敌一般战战兢兢地缩回到叶鸢寻的体内。 而此刻,第二重幻境正不断的破碎,叶鸢寻也为此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嗔、痴、贪、恨、爱、恶、欲,便是叶鸢寻所面对的第二重幻境考验。 艰难睁开双眼的叶鸢寻看到的是墨骨的身影,就在刚刚那一瞬间,长渊上仙变换成为了墨骨的样子。 “墨骨……是你救了我吗?”叶鸢寻的声音尽是苍白无力。先前在幻境之中,因为有着魔气在作祟,叶鸢寻根本无法战胜幻境。 以至于她认定自己就要失败的时候,爆发的魔气又被重新压制了回去。随后,墨骨出现在自己身边,叶鸢寻感激的看着墨骨。 “是我,突然发现你情况不妙,我便出手相助了。”变换成为墨骨的长渊上仙淡然开口。 第八折 心魔(上) “谢谢。”放松下来的叶鸢寻缓缓坐在云台之上,她太虚弱了,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番。而长渊上仙也没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的立于一旁。 片刻后,叶鸢寻恢复了些气力,她眨眼,歪头得看着墨骨,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这一点着实奇怪,自登上第一重天梯之后,所有人都应该分开了才是。而一路上,过了这么久,叶鸢寻也没有见到过别的身影? “我也不知,我破开第二重幻境之后便来到了这里。”长渊上仙摇了摇头,不想再解释。他转头看向第三重天梯:“你好好调整一番,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关了。” 长渊上仙深知第三重幻境,叶鸢寻即将面临什么。为以防魔气侵染,长渊上仙决定与她一同前往,也是为了保险起见,继续探查监视这女子。 不知为何,叶鸢寻只觉得,此时仙雾缭绕更胜之前,想必是更接近于仙界的缘故吧。 面对未知的第三层幻境,叶鸢寻没有着急前往挑战。她席地而坐,紧闭双眼,刚才的两层幻境着实让她废了不少精力,她也晓得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只待好好恢复刚刚消耗过多的精力。 长渊上仙则立于她身侧,一双好看的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却也不多话。 “成败在此一举,先前我险些失败在第二重幻境,若不是墨骨机缘巧合出现将我救了出来,恐怕……”叶鸢寻心有余悸,不由得回忆起幻境之中自己的际遇。 静静的闭目调息,将自己的身心恢复到最佳状态之后,叶鸢寻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我们走吧。” 话音一落,叶鸢寻起身当先迈上了第三层天梯。 长渊上仙默默注视着叶鸢寻的背影,嘴角微微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相对的沉默,很快便来到了最后一层台阶。看着近在咫尺的云台,长渊上仙看向身侧神色凝重的叶鸢寻:“这便是最后一层了,谁也预知不了你会遇到什么,况且这第三层也是最凶险的一层,你若是想要放弃还来得及……”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轻言放弃的。”叶鸢寻的双眼增了一层笃定的色彩,她看着墨骨随后踏出了最后一步。 叶鸢寻的身影并未消失在长渊上仙眼中,他默默的注视着身陷第三重幻境的叶鸢寻。 而此刻,叶鸢寻眼前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熟悉的天启城,此刻的它正饱受无尽火海的摧残。 在满天火光的映照之下,是一道道凄厉而又绝望的哭喊声。只见一团诡异的黑色气体包裹住那满脸惊恐的人类身影,仅仅只是片刻的光景,原本鲜活的生命犹如被吸干了鲜血,变成了一具具可怕的,令人心碎的干尸。 而这,仅仅只是偌大的天启城中发生的一幕而已。黑色气体十分的迅捷和邪恶,在吸干人群之后,便又飞快的扑向了不远处正在逃亡的小女孩。 “这是……这是……”叶鸢寻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女孩被黑色气体吞噬而陨落。 一道道身影不断倒下,原本的天启城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阿鼻地狱。无情的大火烧毁了房屋,烧毁着人们的希望。 绝望的哭喊,猖狂放肆的大笑,这一切的一切倒影在叶鸢寻的眼中,但她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她看到一团黑色气体缓缓游荡向一旁的商铺,直到在那商铺的大门前,这团黑色气体演变成为一个头生独角,全身布满鳞甲的丑陋魔物。 魔物狰狞着大嘴,对着满铺的商品大喊着:“喜欢捉迷藏?哈哈哈,我来了哦。” 话音一落,这奇丑无比的魔物猛然伸出一脚将商铺的大门踹碎,而后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它玩味的双眼扫视着商铺内的环境,而后狞笑一声来到柜台前:“我发现你了!” 话音一落,它一拳将柜台打碎,而后从柜台后面拉着一道瑟瑟发抖的绝望身影。叶鸢寻看向此人,看到她的怀中还有一个襁褓之中的孩子。 “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我求求你,求求你。”女人绝望的哭喊着,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但这却更加激起了魔物邪恶的心理。 “这么在乎你的孩子?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他吃掉。”魔物咧嘴猖狂大笑着,随后伸出另一只魔爪将那襁褓之中的孩子抢了过来。 在女人绝望的目光之中,魔物大嘴一张,满脸享受的将那孩子丢入口中,咀嚼,发出了咯嘣咯嘣的声响。同时,嘴角还伴随着溢出的鲜血…… “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女人何曾受到如此的打击?这一次她忘却了畏惧,在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刻,女人爆发了。她疯狂的捶打着魔物,但这对魔物来说显得是那般的不痛不痒。 它狞笑着将女人的头掰断,随后瞧也不瞧的将其丢弃在地上。这头可怕的魔物缓缓转身,叶鸢寻惊恐的发现,这头可怕的魔物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 正一步步的走向自己,那邪恶的双眼泛着冰冷的光泽。叶鸢寻害怕极了,她想要逃跑,可是她的双腿宛如灌铅一般,甚至挪动不了丝毫。 直到……叶鸢寻眼睁睁的看着魔物走到了自己面前,将近八丈的庞大身躯如同一座小山将叶鸢寻笼罩在阴影之下。 魔物缓缓低下头来,那冰冷而又充满邪恶的双眼锁定着叶鸢寻惊恐的表情。 “哼!” 就在叶鸢寻以为它要对自己出手的时候,这头魔物重重的鼻哼了一声,两团白色的充满血腥以及难闻的气体从它鼻孔处喷出,打在了叶鸢寻的脸上。 魔物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黑黄的牙齿,随后缓缓转身朝着别的方向杀去。 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叶鸢寻依旧没能从恐惧之中走出。方才,她分明就能切身的感受到魔物对自己的念头,可是,它为何又离开了? 身边的杀掠不断的减少,渐渐的,这里,除了叶鸢寻一人之外已然没有其他的活物。叶鸢寻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如刀割,她的双眼早已被无力和绝望的泪水打湿。 第八折 心魔(下) 这时,一道令人畏惧的嘶吼声响彻天际,叶鸢寻一个激灵,仿佛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她瘫软的倒在地面上。 而在这一声嘶吼之后,悲痛之中的叶鸢寻发现,一团团黑色的气体正不断朝着自己这边涌来。 叶鸢寻惊恐的看向四周,足足二十多团黑色的气体聚集在距离自己二十多米的开外。它们似乎在沟通着什么,上下悬浮着朝着郊外而去。 “它们要离开了吗。”叶鸢寻艰难的看着它们离去的身影,看着那个方向,叶鸢寻的心底一沉,又狠狠揪在了一起。 那是……叶将军府的方向! “它们...它们难道是要去将军府?”叶鸢寻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泪水划过面庞,这一刻,她仿佛重新拥有了力量,朝着郊外的那一座小山跑去。 但她的速度又如何比得上那些嗜血如命的魔物们? 好不容易跑到了那小山。山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远远传来,这一刻,叶鸢寻的心彻底碎开了。 黑沉沉的天空显得无比的压抑和诡异,听着山上传来的声音,叶鸢寻绝望的冲向小山。沿途,一具具熟悉的身影倒在血泊之中……有昔日里,为她抓兔子的守卫,也有陪她一起去种植花草的丫鬟。 而众多下人里,最最刺目的是那一对哪怕身死,也要相互依偎在一起的一对。 叶鸢寻清楚的记得,自己还曾向他们保证,等到自己再长大一点,就做主还他们自由,为他们举办亲事。 二人当时可是高兴坏了。可是如今,明明再过不久自己就能还他们自由,让他们成亲,履行自己的承诺... 可是,如今的他们却是成为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小楠,大东子……”看着两人的尸体,叶鸢寻低声哭泣着,通红的双眼也早已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远处,绝望的惨叫声依旧不断的从山上传来。 “爹爹!娘亲!” 叶鸢寻霍然抬头看向山上,不顾一切的朝着那边冲去。 空气之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郁,叶鸢寻的心情也越发的沉重。终于,叶鸢寻一路奔跑跑回了府邸。 依旧是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倒在血泊之中,而府内,正响彻着刀剑拼杀的声音。 “你们这些该死的魔物!”一道嘶哑的声音传入了叶鸢寻的耳中,叶鸢寻的心狠狠揪在了一起,这是她父亲的声音啊。 叶鸢寻不顾一切跑向府邸深处。在刚跨过门槛,到院子之中,令叶鸢寻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定格住。 一只布满鳞甲的手臂刺穿了父亲的胸膛,殷红的鲜血挥洒而出…… 那头魔物狞笑着收回手掌,在它的手中,赫然是父亲那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看着这颗心脏,魔物伸出了猩红的舌头,它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随后舌头伸长,将手掌之中那颗心脏卷起裹入喉咙,同时还露出了狰狞扭曲的笑容。 “老爷!” 足以让人心碎的凄厉哭喊声响彻而起,叶鸢寻的母亲想要回到丈夫的身边,可是她身后的魔物狠狠扯住了她的头发,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摆脱不了。 于是,她的母亲,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长剑,她没有攻击身后的魔物,因为她知道,凭借她自己,根本无法对魔物造成丝毫的伤害。 母亲捡起剑,挥剑,斩向了自己被牵扯的头发。三千青丝被一分为二,母亲得以挣脱,她丢掉手中长剑飞扑到了丈夫的身边。看着已经失去生气的丈夫,悲痛欲绝。 泪水,混杂在血水之中,二者融为了一体。而身边的魔物们,正张狂兴奋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这对于它们来说,似乎是一种享受。 看着眼前的一切,父亲身死,母亲狼狈封魔,叶鸢寻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这一刻,心底的恐惧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 她想要复仇,她想要把这些魔物通通杀死! 叶鸢寻原本那通红的双眼彻底变成了黑色,宛如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就连火光都无法照耀丝毫的光芒。她的头发一缕缕的悬浮起来,一股可怕的气息正在不断的攀升。 “我要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把你们通通杀死!” 叶鸢寻失控,低声呢喃着…… 而此刻,一道充满邪恶的声音在她脑海之中响起:“你想要复仇吗!” “我想,我想要杀死他们!”叶鸢寻毫不犹豫的在脑海之中回应着。 “那就把你自己献祭给我!献祭给我,我能让你拥有力量,我能帮你报仇!”邪恶的话语不断催眠着,引导着叶鸢寻的意识。 此时,身处在第三重幻境之中的叶鸢寻,一缕缕黑色的气体不断从她的体内溢出,那前不久刚刚被压制下去的魔气再度涌动起来。 长渊上仙发现叶鸢寻的异变,眼神微微眯起,他急速飞步至叶鸢寻的身边,默默观察着叶鸢寻的一切。 幻境同样如此!恐怖的黑色魔气不断从叶鸢寻体内溢出,一层层的将她的身体包裹,形成了一个泛着黑光的蛹。 “咔咔咔!” 片刻之后,巨蛋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纹,叶鸢寻的身影出现在充满悲凉的院落之中。 叶鸢寻的出现,引起了魔物们的注意,她冷厉的双眸,一步步走向悲痛欲绝的母亲。 “娘,我来救你了。”叶鸢寻轻声开口,但语气却无比的冰冷无情。 母亲一个颤抖,她艰难的看向叶鸢寻,虽然此时的她浑身被黑色气体缠绕,但她还是认得出这是自己的孩子啊。 “你跑回来干什么!你快走,快走啊!”母亲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她起身冲向了叶鸢寻。 但也就是在这时,她身边的魔物一爪插入她的心口,了结了她的生命。 “不要!”看着嘴里不断涌出鲜血的母亲,叶鸢寻仰天一声厉啸:“你们,通通都要死!” 黑色的魔气彻底爆发了,如深渊的降临,瞬间将整个世界变成了黑暗。 长渊上仙神色凝重起来,看着此时的叶鸢寻,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出手,叶鸢寻怕是要就此沦陷在复仇心魔之下。 在她心魔幻境中,长渊上仙不得已,只能恢复原本的容貌。他右手食中二指并点对方眉心,一道朦胧的光点凝聚生出,长渊上仙伸手引动,指尖触碰着叶鸢寻的眉心,将这光点引渡到叶鸢寻大脑之中。 无尽的黑色魔气如同见到了自己的天敌,冰雪消融一般迅速缩回到叶鸢寻的体内。 而长渊上仙则是再次感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刚刚的引渡,让他察觉到了叶鸢寻体内狐玉的波动。 长渊上仙对叶鸢寻越发的好奇。 叶鸢寻幽幽睁开了双眼,她脸色苍白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他那纤细的手指正顶在自己的脑门。 这一刻,叶鸢寻体内的凤凰翎突然传来一股异样的波动,只是虚弱不已的叶鸢寻无法发觉。 “你是……谁?”叶鸢寻艰难的开口,话音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长渊上仙见叶鸢寻已经醒来,便收回了手指,他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看着叶鸢寻开口道:“俺名逍遥古乐,见姑娘身陷幻境,便特来出手相助。” 逍遥古乐……什么鬼? 第九折 分山(上) 脑海中思索着有关四个字的记忆,思来想去,她并未听说过。叶鸢寻脑袋昏昏沉沉躺在这名男子臂弯里,打量着对方,清隽俊逸,气质非凡,就连天阙国皇子连同世家公子加起来也不如眼前一个他。 回想起刚刚发生在眼前的种种,心情沉重,却也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念。 眼前幻境开始崩塌,一瞬间,两人又回到了原先第三层云台上。而接着向上,不过数十步之遥,是天梯的末端,也就是踏入了仙界。 叶鸢寻起身,整理了裙摆,迈出继续向上的步伐,一步接一步,终于到了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她欣喜回头,身后却早已没有了那道身影。 过天梯三境,测道心,试七情,击退心魔后,即入了仙界。 寥寥不过三境,但哪一境都不曾让任何修行者好过。而走完天梯,迈入仙界,却也是漫漫修仙路的开始。 叶鸢寻步入仙台,回想天梯之下问道求仙者如山如海,再回望周边,通过天梯者却也不过尔尔。想起鲤鱼大哥的遗愿,欲抬玉足离去。 “叶鸢寻!叶鸢寻!”身后响起熟悉的少女声音。 驻足,叶鸢寻回过头,果然是花琳琅,她微笑朝花琳琅挥挥手,紧接着就看到后者快速跑至她面前,高兴道:“叶鸢寻你真厉害,这么快就过三境了,你不知道我刚刚差点被里面那个树妖踩死!” 花琳琅回想着刚才幻境中的遭遇,还心有余悸。 叶鸢寻这也才晓得,原来三境根据每个修行者际遇也各有不同。 花琳琅正欲欣赏这仙界的景色,听到叶鸢寻在她身旁悄声问她:“琳琅,你可知晓莲池所在何处?” “莲池?我也是第一次来哎……” 花琳琅看向叶鸢寻,迷茫的摇了摇头,转而又露出狡黠的笑,神秘道:“你且等我片刻,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话音才落,眨眼间便没了人影。 仙台处人迹寥寥,叶鸢寻在原地等待花琳琅,偶尔刚过天梯的修仙者也认出了这位在天梯开启时,连能量柱都难以进入的女子,居然如此迅速地出现在仙台上。 心下纷纷感叹,除去她原本姣好的的面容和气质引人瞩目外,更是惊讶她能力竟是如此强?但探查的目光绕视三巡,也未见特别之处,不由一笑,叹其不过运气之好,令人羡慕。 不过多时,花琳琅面带欣喜的从远方跑来。 跑至叶鸢寻跟前,气喘吁吁道:“打听到了,就离着仙台不远的炤临门旁,我带你过去。”于是花琳琅拉着叶鸢寻一路小跑来到了莲池前。 莲池,并不大,但处处是风景。入眼处池水波光粼粼,莲花满池。莲池的四周,种满了巨大的桃树,远远看去倒像是一片桃林。叶鸢寻心想,对鲤鱼大哥来说,或许这里就是他渴望的一方乐土。 莲池倒是比起仙台,要热闹上许多。 许多修道者围拢着谈心论道,当然也有不少谈论八卦的散仙。 叶鸢寻无心其他,小心翼翼地拿出鲤鱼精的内丹,投至莲池内,心里默祷。 铛……铛……铛…… 四周警钟响起。 周围的修行者闻声,不再交谈,急急朝同一方向疾步离去。 “我们也走吧。”花琳琅拉着叶鸢寻,随着人群移动。 “这是?”叶鸢寻疑惑道。 “我刚刚打探莲池之时,也听得说,凡从下界过天梯来到仙界的修行者,都会被分去各个仙山,现在咱们也去看看,指不定咱们被分在一处呢!” 叶鸢寻和花琳琅二人紧跟着人流,终是到了一处开阔之地,人群将云柱之间的台子里外围了各一层。 台上几位仙者已入座。 花琳琅看了一圈又一圈,瘪了瘪嘴,道:“都是老态龙钟的那几位,怎不见仙尊?” 叶鸢寻回头疑惑的看向花琳琅。 后者嘿嘿笑道:“你有所不知,这仙界,分八大仙山……” “各位通过天梯的修行者将被分去这八座仙山随各仙主修行。虽各仙主各自掌管仙山之事,但以风之仙山为首,也就是仙尊所在的那处!” “据说,仙尊出自狐族狐族,容貌与实力兼备,仙界无人可及其之一二。可惜,可惜……今日竟没瞧见仙尊半点身影。” 听着花琳琅言辞之间的崇敬,又想起鲤鱼大哥所说,叶鸢寻不免对这位仙尊有些好奇。她回看中间台上,确有一把空椅立于最中间的位置,各仙者依次从其左右坐开。 说话间,台上已有仙者起身,举止间仙风道骨,意气风发。 “恭喜各位通过天梯,尔等按例将被分配至各仙山随仙主修炼。各位可随各仙山弟子一同前往。” 台下众人听闻,自然欢喜雀跃不已。 “以下唤到姓名者,自行寻找仙山弟子前往。” 原来,凡是过了天梯,每位修行者的身份阅历便会通过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天梯,根据其潜力和五行传至各仙主,由仙主们定夺这些修行者去往何处。 有执事手捧花名册,开口念道: “孙洪雷,雷之仙山……” “霍云,火之仙山……” …… …… “花琳琅,花之仙山。” “墨骨,雪之仙山。” 叶鸢寻侧目,这才看见,墨骨不知何时也已悄然潜藏在人群中。想起能量柱前和云台上得以他的帮助,微微一笑,暗叹以他的能力,怕是早早就已过了第三幻境。 “叶鸢寻……”听见自己的名字,叶鸢寻回过神,静待下文,却迟迟未听见仙者说出自己去往何处,不由得薄唇抿起,黛眉微蹙。 台上仙者回头看向其他仙者,面露难色。其他仙者相继上前,拿起名单,一时也犯起了难处。 可就一小会儿,各仙者面色转霁,原先的执事接着道:“叶鸢寻,风之仙山。” “哇!风之仙山!叶鸢寻你居然被分去风之仙山,恭喜你呀!”未等叶鸢寻反应,身边的花琳琅比她还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两眼放光向她祝贺道。 同期修仙者也是一惊,同时转眼看向这位幸运者,实在看不出何处特别。更有不服气者颇为轻视,啐一口道:“哼,资质平平!一看就是花瓶!” “这种货色也能上风之仙山……” 花琳琅听后显然生了气,反唇相讥道:“我看你是嫉妒吧?” 抡起袖子便要上去和这位不服气者理论一番,却被叶鸢寻拉住,对她摇摇头,又指了指台上各位仙者,示意此时不宜将事情闹大,对花琳琅说道:“不就是分去各山,哪里都一样,平日里我们也可一起修行。” 第九折 分山(下) 花琳琅狠狠瞪了那名弟子一眼才作罢,和叶鸢寻解释:“自然不同,风之仙山是仙尊居所之处,去了便有机会被仙尊亲自教导!” 仙尊?叶鸢寻有些讶异,轻笑一声,也难怪这些人眼红了。 不过她虽对这位传说中的师尊好奇,但既然有幸被分去,她自是要好好努力一番,不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给看轻了去。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众修行者被分配完毕,便找到仙山领路弟子,各自离去。 叶鸢寻和花琳琅不在一处,也只好暂时分开。 叶鸢寻找到风之仙山弟子,作了揖,算是问候。去往风之仙山的最少,加上叶鸢寻,不过三人。 风之仙山那位领路弟子,是个眉眼清浅的英俊少年,一身白衣,只见他利剑出鞘,嘴里念诀,长剑便徒增了好几倍,足有小船般大小,他率先踩了上去,又示意叶鸢寻等人照着他的样子踩上剑。 见其他二人无所顾虑的提足踏上长剑,叶鸢寻虽然恐高,但不想怯场,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照做。 待一行人都安稳立于剑上后,风之仙山弟子中指与拇指相对,比作兰花状,驱剑而行。 看对方模样,叶鸢寻忍俊不禁,真娘! 好在这名弟子剑驱得很稳,一路飞行视线始终紧盯前路,只头也不回的交代一句:“尔等到了风之仙山自然有人安排住所给各位,但切记仙尊府邸不可随意进出,他老人家爱清静,不喜打扰,有事可以去询寻凌源师兄。” 交代完后,便沉默下来。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风之仙山。 风之仙山,因莲得名。 从风之仙山弟子的剑下来,一条小路从山口往内绵延,小路两旁则是各类各色的莲花。磅礴的仙气缭绕于水上,莲叶底下隐约能见着几条嬉戏的游鱼。 一行人自小径往里走,过了莲径,拐弯儿便到了风之仙山的正山口。入内,满眼的梅树横斜,仿佛童话世界,盛开的花树如白雪倾覆,惹人侧目,移不开视线。 “这是仙尊亲手栽种的梅林。”说话者是从里走出来的一位少年。玉冠中竖,眉如墨,眼如杏,言语常笑,周身正气,举手抬足自带仙人气息,想必这便是风之仙山弟子所说的凌源师兄了。 风之仙山弟子见来人,双手抱拳,作揖问好:“凌源师兄,这几位是今天被派来的弟子。” 那人点头,轻轻拍了拍风之仙山弟子的肩头:“落枫师弟辛苦你了。” 落枫摇摇头说声不辛苦,凌源继续道:“我叫凌源,平日里负责协助仙尊打理风之仙山的日常事宜。各位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你们的住处已经整理好了,请随我来。” 不多时,大家被引到梅林繁茂之处。入眼处,是一所独立的宅院,这里不仅梅花开的最好,周边还有温泉,好一处清净自在之地。几人都面露欣喜,都想着能住进去的是自己该多好。这边凌源师兄开口说道:“此间住所是叶鸢寻的住所,古往今来,风之仙山上你是第一名女弟子,所以希望你独自在这里能住的安心,也少了男弟子的纷扰和不便。” 另外两名新来的男弟子面面相觑,说不出的羡慕。闻言都存着同样的心思:仙尊眼皮子底下,谁敢骚扰她。 “多谢凌源师兄思虑周全。”叶鸢寻波澜不惊,低声谢道。 她出身又不低,什么奢华住所没有见过。 凌源摆摆手,温和道:“不必客气,想必师妹也累了,你且去歇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来告诉我就好。” 叶鸢寻再次点头道谢,同众位同门道了别,便推门进了这所处。 不得不说,凌源安排打理的处处都很妥当,贴心的在入门处摆了仙鹤入云屏风。正厅前有水晶帘垂落,房内布置十分雅致,还有不知何处寻来的梳妆台和铜镜,叶鸢寻暖心一笑,心中似乎找到了些归属感。 一路的劳累,叶鸢寻终于能够放松下来,她简单的洗漱完,换上准备给她的弟子服饰,便平躺在床榻上,思绪放空,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中,一只白狐踏云而来,身上浅色的狐纹若隐若现,九条狐尾听话的垂在身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打量着她…… 自从到了风之仙山,叶鸢寻渐渐恢复了精力,虽说是这山上唯一的小师妹,但除了凌源和落枫二位师兄,其他人并未对她有所优待,反而有听见不少师兄私底下嘲笑她资质平平,怎么入的风之仙山有待商榷,最好别扯他们后腿这样的话。 叶鸢寻听后虽心里不怎么舒服,但好在她自己看得通透,非亲非故,不过是一起修行罢了,并无多少情分在内,别人自然无需有多优待自己。 舌头长在别人嘴里,更何况别人也没说错什么,渐渐的也就看开了些,再听时只当左耳进右耳朵出。 平日里,叶鸢寻早早便起床,与同众师兄在梅林听凌源师兄讲解术法,看落枫师兄演示剑术。 凌源师兄知晓叶鸢寻无任何修行经历,为顾及她,便将如何用剑,一拨一挑分解后讲的极细。早课散后,叶鸢寻便回到住所勤勤恳恳的修炼。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来到风之仙山已有数月。 若是非得说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原本作为凡人的叶鸢寻,听凌源师兄提起,人族过了天梯到了天界,便是到了初识的阶段。初识者五识摒除,气质变化,周身已有微弱气场护体,平常虫兽不会近身,更从病老中得脱,寿命虽不与天地齐,比之凡人却也多上了数十年。 日子平淡无奇,却也落得清闲自在。 唯一让叶鸢寻头疼的便是几乎日日都会在梦中见到那只九尾白狐,在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打量自己。难不成是狐王所给的那只狐玉的关系? 这日,叶鸢寻像往日里一样,在早课后便提着桃木剑往住所走,却在前往住所的路上,不知不觉的偏离了原本的路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绕过梅林,又到了一处矮竹林,想不到风之仙山竟有如此广阔,她不曾知晓。 叶鸢寻一直往竹林深处走,直到走在一口枯井前,叶鸢寻才停下脚步。 眼前的枯井似是被弃置很久,周围有层层竹叶覆盖,井口被八根胳膊粗的锁链将井盖紧紧锁住,井盖上还有叶鸢寻看不懂的符文若隐若现。 她望着井口,心中有种莫名的悸动,正想再走近观之。突然,四周风声突起,一个身影飞速掠过,速度之快,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紧接着,一道掌风犀利的朝叶鸢寻劈了过来。 叶鸢寻虽说修行不久,但这样的劲道,她能感受到,若是被劈中,必死无疑! 她用尽全力,集中腰部的力量向后一倒,双掌撑地又使劲对地面反撑,这才稳稳地站回到一旁。但那掌力还是从叶鸢寻的左臂擦过。 掌风好强…… 嘶,好痛哦。 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对方的修为高过她百倍不止,又如何再躲? 果不其然,那到掌风一次未中,又再度朝着叶鸢寻的面门打了过来。 第十折 疗伤(上) 叶鸢寻避之不及,即将被其击中时,就在这时,她身体却被一只手轻轻带过,那手揽过叶鸢寻柔软的腰肢,帮其避过掌风。 手的主人抬起手,广袖临空只一拂,那掌风便被轻而易举的化了去。良久,再未见对方有新的动作,转瞬间没了踪影,叶鸢寻这才放了心。 她心中疑惑,难不成这仙界也是处处欺软怕硬的地方,对方知道自己打不过撒腿就跑了? 于是,叶鸢寻这才抬头,想多谢身旁这位仙友的救命之恩。抬眸,又是一惊,对方冷俊的侧颜,卷翘又长的睫毛近在咫尺,看的叶鸢寻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哪里还有那半幅大家闺秀的做派。 好不容易缓过神的她挣扎了一下,将身体从对方手中脱离出,道:“多谢逍遥仙友再救之恩!” 逍遥古乐剑眉一蹙,嘴角抿起,侧过头看向叶鸢寻:“为何独自一人来此处。” 叶鸢寻不曾想过逍遥古乐会有这一问,一时语塞,挠挠头:“我也不知,稀里糊涂就走到这里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形无影地指引着我。” 逍遥古乐眼眸一紧,盯着叶鸢寻,瞧不出她有半分说谎的样子,语气缓了缓说道:“走吧,此地是禁地,寻常弟子不可擅闯,内有一位上仙看守,我们先回去吧。” “嗯。”叶鸢寻点头,正想去拾地上那一柄木剑。 “嘶……”左臂传来剧烈的疼痛,才让叶鸢寻回想起,刚刚有被击中之事。不由得蹙眉,疼的让她额头沁出细小的汗珠来。 逍遥古乐看在眼里,弯腰将叶鸢寻的木剑捡起来,拿在手中,又随手拿出一颗药丸递给叶鸢寻,道:“吃了,可缓解疼痛。” 叶鸢寻接过药丸,想也没想就吞了下去。 逍遥古乐一怔,问道:“你不怕这是毒药?” 叶鸢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咬咬牙,继而目视前方回道:“难不成你犯险将我救下,就为了毒死我?” 逍遥古乐被堵得无话,默了一默,也不讨没趣,干咳两嗓后便止了话语,无意扬起的嘴角,倒显得他心情十分不错。 因是禁地,这一路也没碰着人。叶鸢寻跟在逍遥古乐身后走着,只觉得出了矮竹林后,绕过几道回廊,梅林的梅树越发高大茂密,竟是一处环境清幽,梅香阵阵的地方。 透过梅林,远处殿宇若隐若现。竟是比凌源师兄的住所更大,难不成这位竟是……大师兄? 原本广阔之地被梅林层层围住,中间只留出一小径,梅花幽香,花瓣落英缤纷,显得此处更加幽静。 “这里并非我的住所,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叶鸢寻停住脚步,看向逍遥古乐。 逍遥古乐只瞅了她一眼:“亲自照顾你。” 叶鸢寻强忍怒意,黛眉微蹙,依旧站着不动:“仙友的心意叶鸢寻心领,但不好劳烦仙友。” “不劳烦。” “这……男女授受不亲,你我……” “修仙者自当摒除这些凡间杂念,无需忧心。” 叶鸢寻自是不愿意,女子既未出阁,又怎能与男子同处一室!况且还只是有两面之缘的男子。欲转身就要离去,哪知衣领被人一拽,叶鸢寻脚力不稳,眼看着便要向后倒去,却稳稳落入那人的怀中。 叶鸢寻不好发作,瞪眼看向这恶作剧之人,那人却柔声道:“刚刚那人是上仙阶级的修为,你所受的那一掌,虽是只稍稍擦过,却实际也伤到了筋骨。你自己该是知道,经脉之伤若不及时处理,于往后修行无益。我府上大,房间多,你无须自忧。” 叶鸢寻眸光扫过眼前这处奢华的仙府,回想刚才左臂的疼痛,断定眼前之人无须骗自己。 原本还在逍遥古乐怀中挣扎的叶鸢寻,闻言便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任由前者抱着,不再挣扎半分。前者看着怀中人,满意的悄悄勾起嘴角。 就这样叶鸢寻被逍遥古乐抱入了殿内,掀起玉帘,将她轻轻放在美人榻。 叶鸢寻打量着殿内的陈设。外殿虽奢华,但殿内却十分雅致。几盆被精心修剪过的梅花盆栽,及为数不多的玉器,都是非凡之品。倒也能看出屋主人的风情雅致。 “师兄,你叫我……”玉帘被人掀起,来者竟是位好看仙子,周身气质非凡,让人挪不看眼。那人入殿看见美人榻上的叶鸢寻,惊诧地瞪大了眼睛,竟一时忘了说话。 叶鸢寻却觉得这位女子似乎有些眼熟,似乎在刚入天梯那日见过。她既然唤身旁这人为师兄,大概这逍遥古乐就是风之仙山的大师兄无疑了。 “快将你那吃惊的嘴合上,仙界可还有他人见过你如此模样。”逍遥古乐说道。 “师兄,这可就是你不厚道了。好不容易传音让我来一趟你仙府,还不给人留点面子。这百年的铁树不开花,一开花竟是如此惊天动地,小心将人家小姑娘吓跑了。” 那仙子却也不恼,捂嘴轻笑一声,语气温柔的回敬道。 叶鸢寻无奈,这两人拌嘴怎得拉上了自己。于是只好装作清清嗓子,干咳两声,示意还有她这个外人在,那两人闻声这才住了嘴。 “别废话,你来给她瞧瞧,除了左手臂那伤,可还有伤到其他地方?”逍遥古乐开口便吩咐这好看的仙子办事,一点儿也听不出丝毫的客气。 叶鸢寻心说好家伙,你这指示人的口气,倒像是个仙尊。 “对了,除了伤,其他事情无需多问。我还有事处理,先将她托付你照顾了。” 仙子欲再说些什么,但未来的及说出口,却也闭上了嘴。 须臾,仙子转笑道:“师兄,这可是你答应的,我可未曾逼你。” 逍遥古乐只答了句“嗯”,晃眼间不见了踪影。 殿中只剩叶鸢寻同这仙子二人。 “你先将外衣褪去,只留内衬便可,让我瞧瞧你可有其他伤处。”仙子语气轻柔的吩咐道。 叶鸢寻出身大家,自小有贴身丫鬟伺候,她自是不觉害羞,很快就将身上的弟子服褪去,只剩下内衬。 仙子点头,双手撵指,从指尖渡出仙气,将叶鸢寻围绕在中间,殿内一时静谧。 几盏茶的功夫过去,仙子收起渡出仙气的手,皱了皱眉,又很快转笑道:“幸好左臂的筋骨伤的不太重,若再入内二分,你这手怕是没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也不知你是在何处所伤?” 第十折 疗伤(下) 叶鸢寻闻之,心中诧异,逍遥古乐当真没有骗她…… 仙子见叶鸢寻沉默不语,以为她不好说明,浅笑道:“师兄让我不问,我便不问。你这伤让人意外,但让人意外的却不止这伤。” 叶鸢寻知道她意有所指,但依旧稳坐如前,只道了声谢,不答话。 那仙子自然知晓她这师兄的脾性,不再多言。于是再一次认真仔细的打量叶鸢寻,这一副倾国之貌,饶是她也没见过有比眼前这姑娘更好看的女子了。 逍遥古乐回到寒梅殿时,见叶鸢寻靠在美人榻上,呼吸均匀,沉沉睡了去。 他轻轻挑起玉帘,看见坐在美人榻旁思索正入神的凤幽,轻咳一声,凤幽回过神,见逍遥古乐手里拧着的两壶东西,心情大好,起身轻声向殿外走去,却不知那玉帘被人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时,叶鸢寻已然醒了过来,只是懒得睁开眼。 “想不到师兄真舍得送我两壶赤梅酒。”凤幽欣喜地从逍遥古乐手里接过赤梅。 逍遥古乐挑眉望着凤幽:“平日里你喝的酒可曾少过……怎就惦记上我的赤梅?” 凤幽眼里含笑,打趣道:“这六界又有何酒能比得上师兄的赤梅?单是这风之仙山的梅林就绝无仅有,酿酒的水用的又是每四年一润月末,当日梅枝的初露采得。虽不知你那酒窖里藏了多少,但就这一坛也足够我在那些人面前显摆百年了。” 竟有如此珍稀之酒?叶鸢寻将二人的话听进耳朵里,心下一动,不想再假寐下去,凤眼微睁,双手伸了个懒腰,便坐了起来。 殿外的人听见动静,同时向殿内望去。 凤幽浅笑:“师兄叫我办的事已然妥当,这姑娘除了左臂的伤并无其他外伤,其他事师兄不愿旁人知晓,我也不便再问。既然师兄回来了,那我先告辞了。” 逍遥古乐点头,说了句:“多谢。” 仙子离去时,叶鸢寻走至殿门前,看着她没了影儿,才收回视线。望着院中的梅树,经仙子刚才一提,叶鸢寻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果真比寻常的梅要珍贵的多。 “醒了?”逍遥古乐站在梅树下问。 “嗯。谢谢你。” “我和凌源说了,这段时日你无需去早课,也不必给你安排打杂的事情。就好好在我这府中修养。”逍遥古乐掐过一枝梅,仔细地端详,倒不像是在跟叶鸢寻说话。 这个人竟然仗着他的身份,也不问过自己的意思就擅做决定,也太霸道了点吧!那我耽误了修行怎么办? 逍遥古乐回头,眯了眯眼,看着叶鸢寻道:“你在腹诽我?” 叶鸢寻浑身一惊,才想起这人可是将那上仙的掌力只消一挥袖,便轻而易举化去的人,竟然也能看穿自己,于是紧了紧神,瞟了他一眼道:“为何不问过我的意思,就给我安排了?” 逍遥古乐听后不禁一笑:“问与不问,结果都一样,到底是多此一举。”他如同冠玉般英气逼人的面容,让这满地梅花都失去了色彩,嘴里吐出的话却是让人不痛快的很。 叶鸢寻眸光微动,移开视线,不再搭理他。 那人却向着叶鸢寻走来,从怀中拿出两个不同颜色的瓶子递给她:“白色止痛,可帮你活络筋骨;蓝色晚上睡前服下,可睡的踏实。两种药丸每日一粒,不可断,这样才可让你早日恢复。” 叶鸢寻从逍遥古乐手里接过两个药瓶,道了句谢谢。忽然又想起什么,对逍遥古乐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在禁地的?” 逍遥古乐见叶鸢寻眼神平静,毫无波澜地望着自己,蓦然一笑,将双手交叉放于脑后,靠在门上,闭上双眼才说:“散步碰巧撞见。” “谁信?”叶鸢寻剜了他一眼。 “为何不信?”逍遥古乐睁开双眼,不解地看向叶鸢寻。 “谁会去禁地散步嘛。”叶鸢寻无语道。 “你能去得,为何我去不得?”逍遥古乐一脸无辜地问。 “我那不算,何况……何况我之前也不晓得那是禁地。” 叶鸢寻冷哼一声,不想再做争辩。散步能散到禁地去,谁都听得出这分明是就是个托词。于是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殿内,不再理会他。 逍遥古乐看着离去人的背影,嘴边的笑意收起,蹙起眉头,他早就发现了自己与这女人之间有莫名的感应。但回想起来竟然几乎都在她遇到险境之时,自己就会本能地出现在她面前,这感应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另一边,花琳琅自从拜师花之仙山仙主后,就极少能够出山。最近好不容易揽下差事得以偷溜出来,但去了风之仙山多次,也未能见到叶鸢寻一面,一来二熟倒是和风之仙山的众弟子们熟络了起来。 这日,花琳琅和往日一样,借着帮处理花之仙山杂事为由下了山,一路奔波操劳只为了能够早早忙完,好去风之仙山看望叶鸢寻,顺便叙叙旧。 花琳琅御剑刚到了风之仙山的门口,正好遇见要出山门的凌源师兄,上前问好道:“凌源师兄,叶鸢寻她还是没回自己住所吗?” 各仙山之间同门偶尔会互相观摩切磋术法,两人算不上熟稔,但已经认识。 “原来是琳琅师妹呀,叶鸢寻师妹目前还未回住所。要不待她伤好了,我便去花仙山通知你可好?也省的师妹白白多跑这么些趟。”凌源一向思虑周全,想到自己被特地嘱咐过“不准打扰”,只好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花琳琅因又扑了个空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得点头答应。又想起叶鸢寻的伤势,问道:“那她的伤可有好些了吗?” 凌源浅笑:“琳琅师妹放心,大约咱们风之仙山最好的灵药恐怕都在叶鸢寻师妹那处了。” 花琳琅没明白凌源着话里的意思,只晓得有好灵药给叶鸢寻,她那颗心这才放下来,“那就有劳师兄到时通知我啦!” 凌源点头,“我正好要去一趟花之仙山,不如就一起前往吧。” 寒梅殿内,美人榻上。 叶鸢寻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古籍,认真的读着。视线下潜,便能看见她脚下堆了一地的书籍,那是逍遥古乐拿给她消磨时日的。 第十一折 喝酒(上) 在这两个多月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她都是靠这些书本度日。刚开始,书本里的字句,晦涩难懂,好在逍遥古乐得了空会一一帮她解释,后来她自己看多了倒也觉得这些书有些意思,多少也能看懂了些。 日子虽短不长,她却已连续突破听音、破视和知微三重,到了修心的境界。 听音境界可自由无障碍的与灵物沟通,破视境界能是她看透普通迷障,知微境界可观测微小事物,而修心境界则是修炼凡心,摒弃凡尘的阶段。这些自然也是逍遥古乐告诉叶鸢寻的,他还说突破修心之后,便可初登仙界的门槛到小登仙的境界。 叶鸢寻猜想自己境界突升这么快多少都和逍遥古乐拿给她的古籍有关。但她好奇,自己自从来了寒梅殿,就并未向从前那样早起习剑。每日除去看这些书,便是修炼凌源师兄教授的入门心法,怎就升级如此之快,难不成自己悟了!? 悟了吗?好像并没有…… 叶鸢寻想不透,她不信仅凭这些书,就能让她有现在的造化。一切谜题都在逍遥古乐的身上,可那人又是个不透风的墙,蚊子都叮不进去。 她觉得这位师兄,肯定是个传功师长一类级别的仙师。 好巧不巧,一只蚊子飞来飞去,惹人讨厌,叶鸢寻心里烦躁,朝那飞蚊飞过的方向砸了过去。 没砸到蚊子,书本正好落入走进殿门那人的手中。 “看来伤养的不错,都能拿书砸人了。”逍遥古乐瞧着美人榻上的女子,虽是这段时间常见,但还是不由一怔。 女子的青丝只被一根细长的发簪随意的挽起,柔顺的自顶倾泻而下,裙摆随意落在地面,偏偏一双纤长的秀腿不安分的露出半截,当事人却不知,自己这幅模样在别人眼中是如何诱人之美。 肤色被光浆衬的白腻万分,颈部的弧度犹如天鹅般柔顺,明眸似水,唇色淡到极致反成浓艳,美而不妖,艳而不俗。 叶鸢寻闻声看向门口,眼睛落到了那本书上,自知理亏,便坐直了身子。 “来了这么些日子,净拿这些书给我看,却不曾教我半点法术。”叶鸢寻挠了挠头,小声嘀咕。 正好一字不落地飘进逍遥古乐的耳朵里:“怎么?想学法术?” 叶鸢寻听见法术二字,两眼立刻散发着光芒,点点头,期待地看着逍遥古乐。逍遥古乐却接着说道:“等你把这些书全看熟,弄明白了,再教你法术。” 逍遥古乐走至美人榻前,认真打量着塌上端坐之人,心里那点躁动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问道:“给你的两瓶药可有按时服送?” 叶鸢寻点头,不解地看着逍遥古乐。 逍遥古乐嘴角一扬,赞赏道:“还算是个听话的。” “谁和自己过不去。”叶鸢寻嘟囔着嘴,又问道:“我觉得问题不大,可以走了。你不肯教我术法,我得自己回去学习了。” 逍遥古了断然道:“那不行。” 说完,两人四目相对,同时一愣。 叶鸢寻想的是为什么不行,逍遥古乐也很疑惑,为什么不行?自己……居然不想她这么快走。 想着逍遥古乐不肯教法术的事,叶鸢寻张了张嘴,心里憋气,不想同他待在一处,起身出了殿。 寒梅殿外,满眼的梅花争妍竟开,仿佛身处红色的云海之中。 叶鸢寻就这样立在殿前,安静地看着满地梅花,耳边响起悠悠琴音,琴声悠扬婉转,若山涧溪流。 她回头看向抚琴男子,男子闭目而奏,融情于曲。 曲初轻抚柔情,若初出牛犊少男少女不知愁。忽而琴声骤变,曲中,指尖一拨,曲调突起,不再柔情绵绵,却带有冲出云天之魄力,令人心血沸腾。 随后曲调又是一变,仿若立于云端,俯瞰众生。琴声虽不再激荡,却又似包含这天地之间。一曲终罢,令人久久不能自拔,如此琴技,如此心气,这天地间怕也是屈指可数。 琴弦在逍遥古乐指尖停下,他睁开眼,对上那双好看得会让人深深陷入的眼眸。勾了勾嘴角,“可想喝上一杯?” 叶鸢寻一怔,又想起数月前那仙子在梅树下与逍遥古乐的对话,也勾起了心里的馋虫,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随我一同去酒窖吧。”逍遥古乐起身朝着门外走来。 “你带我去,就不怕我哪天偷跑来喝光了它?”叶鸢寻眉头一挑,侧目看向逍遥古乐。 逍遥古乐闻言,无声笑了笑:“尽管喝便是。” “能喝光我的酒窖,也算是你的本事。” 酒窖离寒梅殿并不远,绕着梅林走,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还未进得酒窖,却已闻到阵阵酒香。 两人前后进了酒窖。 酒窖不大,却落了很多的酒罐子,但酒罐的模样各有不同,数量最多的还是瓶身有梅花形的罐子,估计除了逍遥古乐自己酿的赤梅外,还有不少珍藏的其他酒。 逍遥古乐走进去,拧了两壶起来,递给叶鸢寻,自己手里又拿了两壶,走了出来。二人寻了一处梅树,准备坐了下来。 “这里景色不错,离酒窖近,方便你去取酒。”逍遥古乐坐下,打开酒盖,瞬间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叶鸢寻跟着坐下,也打开了手里的酒盖,大饮一口:“你真就不怕我喝光了的酒窖?” 逍遥古乐将叶鸢寻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猜想叶鸢寻应该经历了不少和她年纪不相符的事情,这周身的仇怨是半分做不出假的。 叶鸢寻闻着清醇的酒香,心中愁绪万分。眼前浮现出第三层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父亲……母亲……是否真如幻境中那样惨死于魔族手中? 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双亲付出生命护着自己。她沉默地举起手里的酒壶,对着嘴大喝一口。 口感清爽回甘,如同清晨的露水不带尘世半分杂质,口齿间还留有一丝梅香,就像梅花将整个味蕾都包裹。好一壶赤梅! 逍遥古乐看着叶鸢寻,眉头紧锁,见她如此愁容,不禁想开解开解她:“有时候若被心中之事压得喘不过气,不妨可以考虑找个人将心中的苦诉说出来,或许会畅快许多。” 叶鸢寻双眼看着眼前茂密的梅林。轻笑一声,自嘲般悠悠道:“说了,他们可还能重新活过来?”话音未落,又对着酒壶大喝,丝毫不在意身旁人的看法。 “虽不能使人重生,但却能宽慰未亡人不是?” 见叶鸢寻不言,逍遥古乐继续说道:“之前在幻境中,你见到魔族后突然失控,难不成与他们有关?亦或者,你身上的魔气也与他们有关系?” 叶鸢寻闭上眼,卷长的睫毛轻颤,似是不忍回忆起。 良久,她再次睁开眼睛,眼光清冽看向逍遥古乐:“不知愿意倾听的人,有朝一日,可愿帮未亡之人一臂之力,也算做到彻底宽慰宽慰。” 逍遥古乐一怔,又爽朗地笑道:“也未尝不可。” “好。那我便当做你答应了。”叶鸢寻心想,现在的自己虽已至修心境界,可要报仇,依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倒不如先拉上一个实力强劲的队友,多增加些把握。 于是,叶鸢寻便将从叶府出逃的经过细细与逍遥古乐说了一遍。不过,她省略了自己天阙国贵族的身份,并没有告诉逍遥古乐。 “你是说魔族正在找灵魂碎片?!”逍遥古乐听后,剑眉紧紧蹙起,周身的气场骤起,无意识散发出的威压,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第十一折 喝酒(下) 叶鸢寻惊讶他的气场和功力,暗叹自己果真没找错人,若是此人能帮上自己,剑指魔族便多一点盼头! 她强忍着喘不过气的威压,点点头,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没错,不过这……灵魂碎片到底是……何物?” 叶鸢寻不明白,为何魔族能够为了它甘愿成为皇帝的利刃,不择手段。若非重要,何必如此冒险。都敢闯入狐族去暗杀,这灵魂碎片应该是个顶要紧的东西。 听见灵魂碎片,逍遥古乐眼眸一紧,表情肃然凝重,又瞥见叶鸢寻的难受,收起无意散发出的威压,叶鸢寻面色慢慢和缓,这才解释道:“上古魔王为躲避陨落将自身的灵魂及肉身分为七块藏于六界之中,那七块就是他们口中的灵魂碎片。而得到完整的七块碎片便能得到上古魔王的全部魔力,这足够让魔族突破封印,重回六界。” 叶鸢寻不曾想,这灵魂碎片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 “不行!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人间会生灵涂炭!”叶鸢寻激动地抓住逍遥古乐的袖衫。 逍遥古乐望着被扯住的袖衫,又看了看抓住袖衫之手的主人,表情微妙,却并未将袖衫从叶鸢寻手中抽出,任凭她抓着,面色依旧凝重道:“岂止人界,若魔族复出,怕是整个六界届时都会一片混乱。” “灵魂碎片的事情切莫和旁人提起,以免生乱。”逍遥古乐向叶鸢寻提醒道。 “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告诉我。”叶鸢寻严肃的看着逍遥古乐,义不容辞地说道。 逍遥古乐闻之一笑:“暂且需要你好好修炼,将我给你的那些古籍都琢磨透便可。” 叶鸢寻挖一眼逍遥古乐,来了气,又大饮一口赤梅道:“莫要瞧不起人,指不定哪天你还要我救你呢!” 微风轻拂,地上的梅花被卷起,清香传出百里。 又喝了一会,叶鸢寻开始东倒西歪,咿咿呀呀开始胡言乱语,甚至拍着他的肩膀开始称兄道弟,拍着胸脯保证:“兄弟,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遇到难处尽管开口!” 逍遥古乐心里发笑,就这? 笑吟吟道:“你今年多大?” 她双颊酡红,同花瓣相互映衬,又是一番风情,他不自觉转过视线,多瞟了两眼。 叶鸢寻努力克制着肚子里翻江倒海般的酒意,左手比拳,右手比六,笑嘻嘻道:“十六。你呢?” 逍遥古乐咧了咧嘴,暗忖和我称兄道弟……你怕不得叫我爷爷。 不一会儿,两人手中的酒已见底,瓶子歪倒在一旁,叶鸢寻倚着梅树醉倒过去。 逍遥古乐摇摇头,酒量竟然这么浅,他轻轻抱起醉倒之人,好闻的香味传入鼻腔内,他轻声嘲笑着怀里的人:“也不知是谁说要喝光我的酒窖。” 此时他这副光景,若是被其他人看见,定会以为撞见了了不得的东西,要被吓得颤上一颤。 翌日,叶鸢寻醒来时,头疼的厉害。转眼看见床边放着一晚汤药,汤药下压着一张小纸条,她摁了摁太阳穴,艰难地坐起身子,从碗底抽出那张小纸条,展开在手指间。纸条上写着一行好看的字: 醒后将醒酒汤喝下,收拾收拾东西,凌源一会儿会过来接你回住所。记得将给你的古籍拿上,别忘了看。 纸条应该是逍遥古乐留下给她的,她将纸条揉成球,丢在一旁。 终于可以回住所了,叶鸢寻心底自然开心,又能和凌源师兄他们一起练剑,学习法术了。 叶鸢寻下床,将碗里的醒酒汤一饮而尽,不一会儿,头果真没有那么痛了。她将散落一地的古籍小心地包起来,心想既然逍遥古乐不介意自己喝光他的酒窖,自然也不会介意拿走几瓶他的赤梅吧!于是,她急忙跑去酒窖里拿了几瓶赤梅回来。 刚收拾完东西,凌源的声音便殿外响起:“叶鸢寻师妹,我来接你回住所。” 闻声,叶鸢寻拿起东西向殿外走去,掀开了玉帘,果然凌源师兄站在梅树下,正等着自己。 “凌源师兄!哈哈,好久不见。”叶鸢寻和凌源打了声招呼。 凌源闻声,转过身来,和叶鸢寻点头示意。 叶鸢寻走出寒梅殿,走向凌源:“我们走吧!” 凌源一怔,忙道:“不用和仙……”凌源似是又想到什么,停顿一下,又接着道:“不用道别一声吗?” 叶鸢寻摆摆手:“不用不用,都不知道他又去哪里了。整日都见不着人,除非他自己出现,要找他比登仙还难。” 凌源被叶鸢寻逗笑,转念一想,好像说的也没错,他每次去寻,确实都耗了不少精力。 “是吗?你何时寻过我,我怎不知。”身后传来逍遥古乐的声音。 凌源身子一震,急忙拱手作揖,身子弯着,不敢言语。叶鸢寻瞥了他一眼,道:“来了又不出声,还偷听人说话。” 凌源闻言,豆大的汗珠颗颗落下,悄悄扯了扯叶鸢寻的衣角,小声道:“师妹,咱们道完别就离开吧。” 逍遥古乐不做声,只静静看着两人。 叶鸢寻想着昨日醉酒,大概是他将自己送回来的,便也不在说话,拱手说道:“多谢这段时日的照顾,叶鸢寻感念肺腑,就此别过。” 凌源将叶鸢寻送到住所时,花琳琅刚好站在叶鸢寻门前等着她。见到叶鸢寻和凌源二人,开心地朝二人跑去:“叶鸢寻!” 花琳琅跑到叶鸢寻面前,牵过叶鸢寻的手,几乎要哭了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叶鸢寻,可算见到你了。你可知听说你收了伤,可担心死我了!”说着眼泪从花琳琅的眼里滴落下来。 叶鸢寻将花琳琅抱住,抚摸着她的背,安慰道:“好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别担心。” 花琳琅闻言,从叶鸢寻怀中挣脱出来,仔细的围着叶鸢寻检查了好几圈,确定叶鸢寻真的无事后才放下心来。 这时,凌源也笑道:“琳琅师妹放心吧,你看看叶鸢寻师妹周身的气场比之前强了不少,应该是无碍了,连境界大概也有所提升了吧?” “是吗!叶鸢寻!你境界提升了吗?”花琳琅开心的又拉着叶鸢寻瞧了好几圈。 叶鸢寻点头承认:“我也不大清楚,不过确实提升了。” “哇!真的吗!太好了!”花琳琅抱住叶鸢寻开心地跳了起来。 “叶鸢寻师妹,你们进屋聊吧,琳琅师妹这些日子找不见你都急死了,估计还有很多话和你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的,多谢凌源师兄。”叶鸢寻从凌源手上拿过行李,笑着和凌源道谢作别。 花琳琅也痛凌源道谢后,急忙拉着叶鸢寻进了门,经过院子,入了房门。 “叶鸢寻,我可想死你了!你可知道我找你多少次,凌源师兄都告诉我你还没又回来,又不肯告诉我你究竟在何处。”花琳琅委屈地嘟囔着。 “那你为何知道我今日会回来?” “凌源师兄派人去花之仙山通知我的,说你今日会回来,我便匆匆赶过来了。”花琳琅转笑道,“凌源师兄人真好!” “凌源师兄确实人很好。”叶鸢寻闻言,点头认可道,继而又看向花琳琅:“你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只是这么久没见你,有些想你罢了。” 花琳琅嘿嘿一笑,又立刻严肃道:“不过我发现,墨骨近日频繁进出仙书阁,感觉有什么事情。” “仙书阁?” 第十二折 偷书(卷一完) “嗯,仙书阁由仙尊的师妹凤幽上仙掌管,是花之仙山重地,也是仙界重地。我见之前你和墨骨好像是认识,便想着来告诉你一声。”难得见到一向无忧无虑的花琳琅,能如此严肃。 叶鸢寻心里泛暖,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为自己着想的朋友,拉过花琳琅的手,感激地说:“谢谢你,琳琅。” 短短数月的时间,墨骨对花之仙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花之仙山本不大,守卫也比起其他仙山少上许多。他对何处会有守卫,守卫们的换岗时辰他也都了如指掌。 此时,墨骨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绕开守卫,再一次潜入仙书阁。 据墨骨探查,仙书阁由梓荇上仙凤幽掌管。 今日已是墨骨潜入仙书阁的第三次,前两次都因撞见梓荇上仙,不得已只能借以看书为由掩饰,最后无功而返。 他反思自己的莽撞,思来想去决定欲行其事必先知己知彼。于是他以孝敬师尊为由,整日周旋于凤幽与书阁各位长老左右,将凤幽的作息规律摸了个透,是以才敢今日再来闯这仙书阁。 仙书阁内仙界各类重要古籍皆放于此,与其说这里是仙界的百库全书,不如说是整个六界的史库。 凤幽既然能够掌管如此重要之处,其能力也自然是不差的,除去她是花之仙山仙主的独女外,她也是仙尊唯一的师妹,六界皆尊称她一声梓荇上仙。所以对于凤幽,墨骨自然是不敢小觑她的。 经过前几次的经历,墨骨已然将仙书阁的内部摸透。他从守卫鲜少经过的一处不起眼的窗户侧身翻入,脚尖轻点着地,四下看了看,随之将身后的窗架缓缓放下,抬步顺着一排排的书架,走向书架的最里面。 他清楚的记得,在那里放有大战秘卷,而几乎所有有关魔族的古籍都被放在这个若非特意来找,不然一点儿都不会被注意到的地方。 仙书阁的书架是“回”形排列,入了阁内,墨骨向左拐,然后直走,至最里,仔细地在他熟悉的那书架层中寻找。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可他要找的那本却一直没有找到。他记得明明放于此处的大战秘卷竟然不见了踪影。 他心底一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并不打算过多逗留,正转背想要离去。 就在这时,凤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你要找的书可是这本?” 墨骨一惊,眸光一沉,连忙转身,拱手弯腰行礼道:“梓荇上仙。” 他低眉顺眼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以此避开凤幽探寻的眼光。 凤幽如同往常那般恬然一笑,但墨骨依然听出了这笑中所带的那一丝清冷:“好巧。竟又遇见了你。” 墨骨如何都没想到,此时本应该在仙主那处汇报山上弟子今日早课所学情况的凤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被她发现了什么……他低着头,眸光变换着,见凤幽并无其他动作,便打定主意先按兵不动,见招拆招最为稳妥。 凤幽等了许久,不见墨骨开口,又继续道:“你见着我也不用如此拘谨,我虽为上仙,但也未必向其他仙主那般顽固中庸。” “是。”墨骨心中辗转,想着计策,却表面不动声色。 “为何你会对魔族之事有如此兴致?我记得好像前几次见你,似乎都是在寻魔族相关的古籍。”凤幽斜睨着墨骨,似是无意问起,看了看手中的古籍,语气依然不疾不徐,轻柔如棉。 墨骨当然知道凤幽何意,沉思片刻,语气平稳道:“弟子有一好友名唤叶鸢寻,找魔族古籍也是因她被魔族连累,墨骨实在心急救友,又听其他弟子说起过,咱们这仙书阁是六界中的百库全书,故想着来此看能否找到解决之法。” 墨骨想起登天梯的那日,他从第三层幻境出来时,叶鸢寻正与一人同出现在天梯第三层云台的上方,而他也看见叶鸢寻周身正发散出浓郁的魔气!此时,他为了自救,不得不拉出叶鸢寻来为他垫背。 “叶鸢寻。”凤幽手托着下巴,思索着。她记得这个名字,正是师兄前些日子叫她去看望伤势的那个女孩儿。 墨骨瞥见凤幽眼底那丝清冽褪去,因是信了自己的话,才继续道:“是的上仙,她现下正在风之仙山上修行。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 凤幽没有看见墨骨那故作担心的表情,但想起那女孩体内的几股力量,确实有魔气的气息。 她回过神,对墨骨说:“这里没有你想要找寻的古籍,她的事情目前你还无能无力,但是自然有人会帮她,你且安心修炼便是。” “是。”墨骨看见凤幽拿在手里的正是自己要找的那本,心中暗叹:自己若还想再拿必是困难万分。 没有办法,现在也不能硬要。 “你且回去吧。”凤幽摆摆手,吩咐道,“这里无事也不可再来。” “是,弟子明白。” 墨骨虽是不甘,但为了避免凤幽再度生疑,不得不拱手退出仙书阁。但也就在墨骨走出仙书阁的那一刻,凤幽手里的书卷眨眼间燃成灰烬,先辈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六界,她是不敢有丝毫的纰漏,这份安定,她比谁都知道是如何的来之不易。 从仙书阁出来的墨骨,正好撞上刚回到花之仙山的花琳琅。 “墨骨!”花琳琅看了看墨骨身后的仙书阁三个大字牌匾。心想:他果然又去了仙书阁。 花琳琅收回视线,问:“你怎会去仙书阁。” 墨骨原本并不想回答,但听见身后动静,这才一改神态,故作忧心状,微微蹙眉道:“我也是担心叶鸢寻,故而来此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帮到她。” “原来墨骨你也一直担心叶鸢寻呀!叶鸢寻知道了一定会开心的,果然,我就知道!你们肯定都将对方当做了好朋友,是不是?下次我带你一起去风之仙山找叶鸢寻。”花琳琅开心地邀请道。 墨骨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好。” 话音刚落,凤幽从仙书阁走了出来,面色平静地看了看墨骨和花琳琅两人,笑了笑。 “梓荇上仙。”花琳琅立即拱手作揖道。她不知道为何仙尊的师妹梓荇上仙也会在仙书阁,转念又想了想,仙书阁被梓荇上仙掌管,她在这儿好像也不足为奇。 “嗯。”凤幽应承了一声,问道:“你可是从风之仙山回来?” “是的,上仙。”花琳琅如实答道。 “她的伤可好全了?”凤幽眼神在墨骨与花琳琅之间流连,又接着问。 花琳琅自然知道这个“她”说的是叶鸢寻,但是她没想到梓荇上仙怎么也会关心叶鸢寻的伤势,于是欣喜道:“回上仙,叶鸢寻的伤已无大碍,已经回了她自己的住处,而且还升了境界!” “哦?”凤幽眉梢挑了挑,有些意外。师兄竟然不仅仅帮她治好了伤,还帮她进阶,看来这万年铁树真的开了花,还是一朵又大又鲜艳的大红花。 凤幽忽然觉得这平淡无奇的日子,似乎比往日有趣了些。 墨骨和花琳琅看着凤幽,都不约而同的觉得,梓荇上仙虽然并无哪里变化,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两人交流了眼神,正想双双告退,却不曾想凤幽此时又开口道:“有一件大事需告知你们,不日后仙界会举办一场弟子大赛,比的自然是你们的修行。虽数月前过天梯者都因各自潜力和五行被分往八大仙山修行,但这弟子大赛才是最终决定诸位最后的去留,届时各仙主都会亲临赛场,且出色者会被收归入门弟子。这些时日你们需好生修炼,切不可偷懒懈怠。” “是!”墨骨和花琳琅异口同声回答道。 终于等到了! 墨骨沉默半响,忽然对凤幽道:“墨骨愿拜入梓荇上仙门下。” 花琳琅闻言一惊。 凤幽也是一惊。 墨骨静静的看着凤幽吃惊的脸,又道:“届时还请梓荇上仙帮弟子争上一争,莫让弟子被抢了去。” 凤幽定了定心绪:“你可真是……也罢,只要你能在弟子大赛上入得前三榜,我就为你破这一次例又如何!” “那徒儿就先谢过师尊了。”墨骨对着凤幽又是重重一拜,这一拜便是实实在在的行了师徒大礼。 这一拜,花琳琅又是一惊,她怎么觉得最近周围的人都好像不大对劲。 不是……你一个雪之仙山的外门记名弟子,着急忙慌凑啥热闹,我这本地的还没表态…… 凤幽却是笑道:“这礼是不是早了些?” 墨骨笑了笑,解释道:“迟或早,又有何分别?辈分总是跑不了。” 凤幽不恼,倒也由着他,温声道:“你们切记,定要好生用功修炼才是。” “徒儿明白。” “弟子明白。” 花琳琅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天晓得这墨骨心里又再打什么鬼主意,更奇怪的是梓荇上仙也居然由着他。 她现在心中一百个好奇心在乱窜,只得无奈地将它们摁下。她现在恨不得有分身术,去将自己看到的告诉叶鸢寻! “行了,无事,你们便去自行修炼吧。”凤幽挥挥手,打发他们。 “是,徒弟告退。”墨骨又是重重一拜,这才起身离去。转身间,他的眸光闪烁,心中估算着梓荇上仙对自己的话到底信了几分。 “弟子告退。”花琳琅故作淡定,朝着自己的住所方向走去,心却早已飞至叶鸢寻那边。 凤幽目光沉静地看着墨骨的背影,原本温柔恬静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转而又豁然开朗,看来往后的日子着实让人期待…… 她沉默了一会,来到风之仙山找师兄喝酒,聊起这件拜师的趣事。 “师兄,这拜师拜的简直是莫名其妙,处处透着诡异……” 长渊仙尊喃喃道:“拜师……”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脑海里划过那人的影子,嘴角露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第一折 群嘲 “叶鸢寻!叶鸢寻!” 花琳琅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叶鸢寻住所门前时,叶鸢寻正捧着逍遥古乐给她的那些古籍认真地看着。 自从境界升了几阶后,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读这些古籍,也没有当初刚看时那么晦涩难懂了。而正被握在她手里的这本,也就是最后一本没有看完的古籍《灵气录》。她原本打算今日看完后,便去还给逍遥古乐。 哪知花琳琅刚走没多久,不知怎么又来了。 当叶鸢寻打开房门,发现花琳琅的背后居然还站着一个人,那个让她感到熟悉的人。 花琳琅和墨骨从仙书阁离开后,花琳琅便匆匆拉着墨骨来到了风之仙山,要将刚刚得知的弟子大赛的事情告诉叶鸢寻。墨骨虽无奈,却也不得不跟了过来。 “你们……”叶鸢寻没想到这两人怎会一同出现在自己的门前。 “哎呀!别管我们了,刚才碰见了,不过不重要,我之所以折回来是有因重要的事情告知与你。”花琳琅走进叶鸢寻的房间,拉起叶鸢寻的手往屋里走。 叶鸢寻知道花琳琅的性子,也由着她。于是给墨骨递了个让他进屋的眼神,便跟着花琳琅进了屋,好奇花琳琅究竟要跟她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叶鸢寻将花琳琅摁在椅子上坐下,然后问道。 此时,墨骨也已经走进了屋里。 花琳琅抓起桌子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上一杯水,连喝了好几杯,这才继续说道:“我刚刚和墨骨从梓荇上仙那里得到消息,不久将举行弟子比赛。” “弟子比赛?”叶鸢寻听后眸光一闪。 “对!弟子大赛,届时优秀者将被各仙主正式收归入门弟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花琳琅激动的说道,“叶鸢寻,你那么努力进入仙界修行,肯定有你自己非常重要的原因。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我想这次机会一定对你很重要!” “谢谢你,琳琅。”叶鸢寻感动道。 “哎呀!我们是好姐妹嘛,这有什么好谢我的。”花琳琅摆摆手,有些害羞道:“你要是真谢我呀,就好好修炼准备准备弟子大赛吧!以后变厉害了,得罩着我。” “知道啦……”叶鸢寻笑笑,然后看向墨骨,有些疑惑地问道:“今日,你怎么得空也跟着琳琅过来了?” 墨骨脸上尴尬之色稍纵一逝,解释道:“听说你受伤了,所以跟着过来看望一下。” “谢谢,已经无大碍了。”叶鸢寻客气同墨骨道谢。 接着,花琳琅又同叶鸢寻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在墨骨有意无意的暗示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叶鸢寻的住所。 送走了花琳琅和墨骨,叶鸢寻又拿起刚刚没看完的那本古籍继续看了起来。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叶鸢寻将古籍合上,她终于将所有的古籍都看完了。心中想着花琳琅告知她的事情,转头又看了看堆在床边的一摞书,她眸光闪了闪,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心中有了计较,于是抱起那一摞书,出了门。 经过上次凌源师兄引路,叶鸢寻绕着梅林,一路东上,不多时,便到了寒梅殿。 寒梅殿的小院中,梅花依旧盛开如初,满院的落梅,清香阵阵。 叶鸢寻刚要踏进去的步子顿了顿,她看见不远处,逍遥古乐正与梓荇上仙交谈着,一时也不好上前去打扰,便静静地站在门口处,欣赏这一处的绝景。 逍遥古乐和凤幽说完事,见师妹的眼睛定在门口处,手里的酒坛子微微一顿,顺着她的眼睛便看了过去。 只见一女子安静地立于梅树下,丝丝凉风吹过,撩起她的青丝,衣袂也被带起,虽身穿一身普通素白的弟子服,但丝毫掩饰不了她面容那一丝摄人心魄的美。 逍遥古乐看得有些恍惚,似被强光晕上一圈光晕一般。 凤幽将她师兄的反应看在眼里,几百年来,她从不曾见过清冷淡薄,矜贵高傲的师兄何时有过这样的表情。她心里虽有些小激动,但不好再打扰做那个闪闪发光的灯泡,于是说道:“师兄,我先回去安排事宜了。” “哦,好……好,去吧。”逍遥古乐这才回过神,右手握拳,举至唇边,轻咳一声回应道。 凤落离去时的声响惊动了叶鸢寻的心神,她侧过身,向逍遥古乐的方向看过去,见后者正看着自己,于是抬足向逍遥古乐那边走了过去。 逍遥古乐瞥见叶鸢寻手里的一摞书,心中了然,问道:“看完了?” “嗯,过来将这些还与你。”叶鸢寻托起手里的书,递到逍遥古乐的面前。 逍遥古乐并未接过,嘴唇抿了抿,嘴角一扬,说道:“既然过来还书,还请放到它们原本所在的地方。” 叶鸢寻白了逍遥古乐一眼,无语道:“我哪里晓得你从何处将它们翻出来给我的。” “无妨,你只需将它们放在你原本待过的地方即可。”逍遥古乐依然面不改色道。 叶鸢寻无奈,想自己还有事情有求于他,不再计较。于是捧着这一摞的古籍,走进寒梅殿,放到了美人榻旁,然后回过头看向正倚在门栏边的逍遥古乐。 “怎么,看来找我不止是还书这一件事?”逍遥古乐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叶鸢寻。 “此次前来,的确还有一事需求助于你。”叶鸢寻踌躇了一下说道,她早已不是那个心思婉转的闺阁小姐,说话更喜欢直来直去。 逍遥古乐闻言,不答话,示意叶鸢寻继续说。 叶鸢寻低头道:“听闻弟子大赛举办在即,我想做入门弟子,但也心知自己几斤几两,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教你法术?”逍遥古乐接过话头,走进殿内,到了叶鸢寻的跟前,说道。 叶鸢寻点头承认。 “你从何得知弟子大赛的事情?” “朋友告知我的。”叶鸢寻不知逍遥古乐为何要问起这个,但也如实回答道。 “哪个朋友?是那个叫墨骨的?”逍遥古乐瞥了叶鸢寻一眼,面色略沉。 “是啊,墨骨和花琳琅。”叶鸢寻瞅了瞅逍遥古乐那突然阴沉不定的脸,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人今天是怎么了,有点怪怪的,又问道:“怎么了?” 逍遥古乐眸光闪了闪,背过身去,说道:“没什么,我最近没空闲时间教你,你回去吧。” 叶鸢寻没想到逍遥古乐竟然如此直接拒绝她,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逍遥古乐却抢先在她开口前走出了落梅殿。 叶鸢寻看着逍遥古乐离去的背影,如此,她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了。 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落梅殿。 叶鸢寻心中低落,自己的修心境界在仙界中同期者比比皆是,若是短时间内不能突破小登仙的境界,要想争一争那入门弟子的名额,怕是比登天还难。她心下计较,就目前来看,只能日日随着凌源师兄一起好好修炼,再看看如何是好。 于是,从那日起,叶鸢寻每日勤勤恳恳地练习,日复一日。周围的师兄们也发现了她近期的变化,更惊讶她是如何数月时间连进三阶到了修心的境界! 人多的地方,就容易心生嫉妒。女人如此,男人亦然。 这日早晨,凌源师兄回山,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叶鸢寻早已知晓的大消息。 很快,弟子大赛的事情在同期之间迅速地传开。 叶鸢寻成长之快,大家也是有目共睹。同期修行者中,以知微阶段居多。一时间叶鸢寻成了众矢之的。 此时,有个修心境界的同期,也不管凌源还在不在场,首先便对叶鸢寻发起了难:“这某人呐,消失了数月,也不知去了何处,原本不过初识境界,回来竟一跃和我等同为一阶,不知有什么秘术不同于我等?可否分享分享?” “就是,我看呐,指不定用的什么邪门歪道!”又有一人接过话,极为不悦的横眼看着叶鸢寻。 凌源蹙眉,实在听不下去,出言制止道:“大家都是同门,何必伤了和气,都好好回去自行修炼吧。” “凌源师兄,你就是人善,别被有心人骗了去。依我看,某人就是不愿同我等修炼,才消失那么久闭门修行,如此,我们也不愿与其为伍!”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颇有修养的人站出来,说出的话竟也同前两人如出一辙。 “对呀!对呀!”一时间,聚集的其他同期者,七嘴八舌的,却都是附和道。 叶鸢寻心中微恼,眉头紧紧皱起,捏起的拳松了又紧。 凌源正想再张口,眼角瞥到一抹淡墨色,立马拱手行礼。 众人见状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有见过那人的也都傻了眼拱手行礼,连头都不敢抬;也有没见过那人的,见众人都这般架势,自然心中知道这位的身份怕是不低,也都纷纷拱起手行礼。 唯独叶鸢寻一人,淡定的看着他缓缓走来。今天的气场,与她之前见的都不一样。 第二折 破境(上) 只见逍遥古乐身穿淡墨色锦袍,腰间绑着一根黑色涡纹犀带,长若流水的发丝被束起,深邃犀利的眸子打量着众人,那气势,当真是飒爽英姿,仙气飘然。 有人正想开口,逍遥古乐右手食指凌空一划,众人都像被缝住了口,支支吾吾,硬是说不出来半个字。 叶鸢寻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路过。”逍遥古乐那双深邃的眼眸一扫众人:“看来平日里修行都悠闲了些,还能聚众聊天。” 逍遥古乐的话说的虽平常,但语气却冷到了那些人的骨子里。他看向凌源,继续道:“为了让大家好好准备弟子大赛,今日起,凌源你负责加大修炼的难度和要求,偷懒者重罚。” “是。”凌源虽惊讶一向不管此类小事的那人,为何会如此要求众人,但看了看身边的叶鸢寻,凌源嘴唇抿了抿,微笑的答应道。 众人一惊,心想按现在凌源师兄所制定的日程修炼已是极限,往后居然还要再加大难度,众人只觉得两眼一黑。果然祸从口出不假,但无人敢反驳,也不能反驳。 逍遥古乐冷眸再次一扫众人,踱步离去。 见淡墨色衣者远去,众人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吞了下去,但支吾了半天,依旧是半个字眼都说不出,不得已只得放弃。也顾不上他们看着心烦的叶鸢寻,垂头丧气地散了去。 “凌源师兄,刚才谢谢你。”叶鸢寻感激凌源刚刚为自己解围。 “师妹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倒是……”凌源望了望逍遥古乐走远的方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叶鸢寻顺着凌源看过去,那人已不见了踪影。虽然他未答应教自己法术,但刚刚也的确是他帮自己化解了这场尴尬的闹剧。 “看来这里是容不下我修炼了,我得抓紧时间去找个风水宝地了。”叶鸢寻脸上阴霾褪去,换上元气满满的样子,同凌源道:“凌源师兄,我先告辞了。” 凌源点头,对叶鸢寻打气:“好的师妹,我相信你可以。” 叶鸢寻笑了笑,那双大眼闪着坚定的目光:“谢谢师兄。” 道别了凌源师兄,叶鸢寻心里已有了决定。莲风山虽大,但适合修炼的去处也就那么几处,若要人烟稀少,怕是只有那一处地方了。 风之仙山因莲得名,所以平日里众弟子都称之为莲风山。 叶鸢寻凭着记忆和直觉,绕过梅林,又走没多远,一片矮竹林出现在她眼前。 她停下脚步,不再前行。上次的经历,让她养了数月的伤,若不是逍遥古乐及时赶到,她也怕是见不到今日这矮竹林了。 云淡风轻,仙气缭绕,果然是一处修炼的好地方。 大约里面住着那位上仙的缘故,此处仙气除了逍遥古乐的寒梅殿,比莲风山的其他处都要磅礴甚多。叶鸢寻看了看周围,满意地找了一处坐下,却又犯起了难。 她要从何处开始修炼呢…… “为何你一人在此地?”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叶鸢寻惊讶地立马站起来,回过头。 “原来是你呀,墨骨。” 叶鸢寻不知墨骨怎会突然来莲风山,如此勤快,连这个隐秘的地方都能找到,也未多想,同墨骨打招呼:“好久未见,你怎会来?” 叶鸢寻看出墨骨今日好像心情较好,难得见他脸上露出笑意。 墨骨手里突然出现一本书,递给叶鸢寻:“过来看看你修炼的如何了。这本书你收下吧,修炼的基本功法,对你现阶段有益。” 叶鸢寻接过功法,看了眼名字:“避火诀。” 墨骨点头:“我曾探识过你的灵根,属火。今日刚好整理屋子的时候翻到这本功法,对我也没什么用处,便拿过来给你。”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墨骨。” 叶鸢寻翻开功法,首页只有一行字:火为尊,易万物;尊为柔,立天中。 这句话叶鸢寻虽不是特别明白,但勾起了她对其的浓厚兴趣。她翻开书页才发现,每一页竟然都是绘制着几个小人物,手脚都摆着不同的姿势,书页的下方都注释着一行心法口诀。 “这个好有意思,墨骨当初你也是拿着这本功法炼的吗?” “我属风系,并非这本,但基本却也差不多。都是五行修炼的基本功法。”墨骨耐心地回答道,“你且自行参透,我就在一旁,若有不明白的问我便是。” 叶鸢寻惊诧,前几次见面,竟没发现墨骨竟是副热心肠的人。她一页页的翻过去,一边按照功法修炼,一边觉得比起逍遥古乐给她的那些古籍,这个学起来竟如此轻松,畅通无阻。 于是,往后这段时间里,叶鸢寻每日便早起来到这禁地边缘修炼,每当她来后最多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墨骨也会出现,日复一日,不曾落下一天。她聚精会神的修炼,他则坐在一旁小憩,偶尔睁开眼点出她不对的地方。 半月的修炼,叶鸢寻体内也发生着惊人的巨变。 灵气如源源不断的流水,每日一点点的冲刷净化着她的五脏六腑,血脉经络。 人食杂粮,而难免体内留有杂质,不利于修炼,这也是为何很多大能者后期会选择辟谷的原因。 这避火诀虽为基本功法,却也是日后升仙的一块敲门砖,若想日后高进突破,必然需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冲刷筋骨,使本体无一丝杂尘。 叶鸢寻脑海中浮现出逍遥古乐的身影,那样的境界与气质大概就如他一般吧…… 墨骨亲眼见证着叶鸢寻的变化,心下计算着时日,破境怕也就是这两日了。他目不转睛的注意着叶鸢寻,这两日最为关键,出不得丝毫纰漏。 果然!不一会儿,墨骨就注意到叶鸢寻双眼紧闭的脸上出现变化,比想象中来的更快。 她脸色突然苍白,眉头紧蹙,浑身在止不住地发抖,墨骨两步并一步飞快走至她面前,手背探了探叶鸢寻的额头,竟是滚烫不已! 第二折 破境(下) 这避火诀的妙就妙在,它虽是一本基础功法,但却能成就修行之人最为重要——丹田之中的内丹。 随着叶鸢寻这些日子的修行,她原本的作为凡人丹田中也在无形之中慢慢汇聚灵力,而墨骨所推算的时日,也便是形成内丹的时日。内丹一旦形成,叶鸢寻便算突破了修心,到了小登仙的境界! 墨骨手中凝诀,一指点在叶鸢寻的眉心,随后散发出一缕光晕,光晕以眉心晕开,如同荡开的水波纹,缓缓在叶鸢寻周身形成一层纱衣,将叶鸢寻包裹起来。 叶鸢寻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她感受着一股清和之力从眉心传来,渐渐地不再那么难受。她调整呼吸,沉心静神,将全部的精力都集聚在意识中那堵无形的高墙上。 墨骨星眸一动,斑驳光芒闪烁,紧紧注视着叶鸢寻,仿佛能看破一切虚妄。 他试图再探叶鸢寻体内,但感受到狐玉护主,很快阻挡住墨骨探视。墨骨只好收回探视,继续在一旁关注着叶鸢寻的动静。 叶鸢寻不断尝试着击倒那堵高墙,频频动用神识,让她全身开始不断渗出汗珠。 墨骨见状,立即与叶鸢寻相对而坐,握起叶鸢寻的手,源源不断地注入灵力,渡到叶鸢寻身上。 叶鸢寻意识中感受着身体内灵力的剧增,再次聚齐灵力,再给一击,高墙轰然倒塌。叶鸢寻体内冲破束缚,瞬间舒畅安逸。 不但如此,叶鸢寻只觉灵识中一片空灵,整个身体就像蟒蛇蜕皮一般,退掉了一层厚厚的外衣,让人倍感轻盈,如同春日暖风透入心扉。 叶鸢寻豁然睁开眼,双眸如星辰闪耀,划破虚空,洞穿幽冥,她的秀发被未收起的灵气舞地飞起在耳后,周身的气质若九天仙子。 墨骨看得一怔,一时竟然也未反应过来。 叶鸢寻睁眼便看见与自己对坐的墨骨,刚刚意识中也知晓定是他在一旁为自己护法助力,心下感激。 眼眸不由落在手上,她的手因刚刚墨骨渡灵力的缘故,还被对方握在手中。她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出,道了声谢。 细细想来,自从入了仙界,虽然一直遭到同期们的羞辱,但也在受到一些人的照顾,例如逍遥古乐,再例如眼前的墨骨…… 叶鸢寻并非怨天尤人之人,谁也不是完美无瑕的,她不在乎那些冷嘲热讽,只觉人生能有几个知己足矣。 听见叶鸢寻的道谢,墨骨这才回过神,尴尬地起身,负手背过身去说道:“你已至小登仙境界,功力也有了大大提升,比起修心境界就如跨过几座高山。若继续勤加修炼,假以时日便可舍离、造化、飞升至仙。” “什么!我突破到小登仙了?”墨骨话音刚落,叶鸢寻兴奋的像个讨要到糖葫芦的孩子高兴道。 “不错,而且你丹田内已形成内丹。往后想要继续突破都与它相关。内丹对于修行者皆是关乎生命一般至关重要的存在,内丹无,则修行全废。”墨骨继续解释说:“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丹田的变化。” 叶鸢寻闻言,微闭双眸,气沉丹田,果然感受到一股浓厚之灵气围绕在那颗小小的内丹周围。她心思一动:“若这样,我可能可以拿下那大赛的入门弟子之名额?” 墨骨闻声回过身来,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过及笄之年的女孩儿,问道:“为何想争上一争那名额?” 叶鸢寻惊诧,没想到墨骨会这样问,她垂下眼睑,看着地面,许久道:“自然有必须争上一争的理由。” 墨骨一怔,似乎想到什么,岔开了话题,说道:“如此,自然还需有称手的兵刃才可。你难不成想着赤手空拳去与他人斗法?” 经墨骨一提,叶鸢寻这才注意到,似乎很有道理,同期们都人手握有一柄兵器,自己若是两手空空就去大赛,必定拉不开这修为上的优势,于是犯起了愁。 墨骨看在眼里,提醒道:“每座仙山都有委派的任务可以接取,完成委派任务便可赚取炼器的材料。离大赛还有些日子,你可以一边去接取任务,一边考虑自己喜欢什么兵刃。” 叶鸢寻心中恍然,还是墨骨想的周到,但她之前却未曾听过还有委派任务这类事情:“你怎知委派任务的事,我都未曾听凌源师兄提起过。” “你初至小登仙境界,自然不知。这委派任务中,最低也得是小登仙境界才可接取。”墨骨解释道。 “原来如此。” 叶鸢寻再次打量打量眼前这人,虽感觉与当初登天梯初见时,不论气质还是周身的灵力皆与当初不同,但她看不透墨骨如今究竟到了何等境界,少说都要比自己高上两阶。 突然心生羡慕,想到自己何时也才会有那般天赋和造化。 莲风山,修习场。 翌日,叶鸢寻早早起床,迫不及待地来到此间找到凌源师兄,想要打听一下那委派任务的地方具体所在何处。 而来到平常弟子们修行的山脚,果然便是见到了凌源师兄的身影。此刻,凌源师兄正一脸冷峻的站在高台之上,而下方,则是苦不堪言的弟子们。 看着他们大汗淋漓,狼狈不堪的模样,叶鸢寻不由得联想到逍遥古乐上次交代给凌源师兄的话。 弟子大赛在即,即便平时懒惰惯了的一些人也早早地出现在了修习场内,阵阵习武练气之声传进叶鸢寻的耳朵里。 叶鸢寻走近,观察到修习场中的各位,手里拿着各类法器,其中用剑者居多,折扇次之,也有不少其他样式的法器。 凌源师兄在场内不时地指点着:“你,气息浮躁,心神不定,一会儿再加练一炷香的气息吐纳;还有你,用剑在巧在活,你的姿势太过僵硬……” 凌源正在转身,刚好看到呆在角落的叶鸢寻,于是让大家都先按照自己刚才所说继续练习,神色稍缓,笑了笑抬脚往叶鸢寻那边走去。 第三折 任务(上) 叶鸢寻也回视一笑,向凌源师兄迎上去。 她的出现很快引起了众多师兄弟们的注意。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叶鸢寻如此轻松,居然不用加练,很是不解,再联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因为修行带来的折磨之后,他们一个个将这一切都归咎在叶鸢寻的身上。 众人虽然心中十分气愤不爽,但他们却是没有开口,这段时间,凌源师兄可谓是将那位交代的事情完成得无可挑剔。所以他们也只能保持着修炼的姿势,咬着牙怒视着叶鸢寻。 叶鸢寻对此恍若未见,她径直来到凌源师兄身边恭敬道:“凌源师兄,叶鸢寻有一事想要请教你。” “哦?师妹不必客气,但说无妨。”凌源一改冷峻的面容,嘴角扬起了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我想打听一下山门委派任务的地方在哪。”叶鸢寻说明来意。 “你打听这个干嘛,想要接取委派任务,修为必须到达小登仙……”凌源诧异的神色逐渐转变成震惊,以至于他又再次查探一次之后开口说道:“等等,你已经突破到小登仙境界了?” 众多师兄弟们自然是听见了凌源的话,他们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虽然他们也知道,凌源师兄不可能空口无凭说出这种话。 此时的他们不敢置信的盯着叶鸢寻,内心是多么希望她摇头否认。 而叶鸢寻则是笑笑,随之点了点头:“刚刚突破不久,我也是听墨骨说起,所以这才来向凌源师兄你打听打听。” 听到叶鸢寻亲口承认,这些师兄弟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起初来到这仙界的叶鸢寻资质平平,他们甚至一度怀疑后者气运连天,不然断然不可能突破三重幻境才对。 可是如今,仅仅只是数月的功夫,叶鸢寻进步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在场绝大多数人了。 相对于这些师兄弟们,凌源震惊之后则是释然许多,有着那位的辅导,叶鸢寻若是没有这等进步着实也说不过去。 “凌源恭喜叶鸢寻师妹,既然叶鸢寻师妹想去,那我便亲自带你去一趟,也好为你详细介绍介绍。”凌源微笑说完便又转头对着那些弟子们冷冷道:“继续修炼,若是有懈怠者,一经发现,加倍惩罚。” 话音落下,凌源便带着叶鸢寻朝着任务大厅走去。路程不算太远,沿途有着溪水相伴倒是显得极为惬意。 而在路途之中,叶鸢寻也对任务大厅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委托任务的不止山门里的执事或长老,也可以是山门中资历较老的弟子,而任务的难易程度不同,所获得的报酬自然也不一样。 “通常情况下,委托任务的奖励可以是仙石这种仙界较为普通,亦或说是人人需要的东西。” “通过仙石,不仅可以加快修仙者的修炼速度,同样也可以作为一种流通之物来使用,就像人界的货币一般。”凌源耐心的为叶鸢寻讲解着。 “既然有如此宝贝,那为何我一直没有听说过?”叶鸢寻秀眉微微蹙起,疑惑开口。 “那是因为想要使用仙石,修为同样要达到小登仙境界才行。”凌源说着,只见他翻手之际,手中出现一块只有掌心那么大的正方晶体。 正方晶体异常通透,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砖石般闪耀。叶鸢寻见到此物,便深深被它的样子所吸引,而同样的,她也够清楚的感受到它其中所蕴含的仙力。 “这仙石毕竟也只是外物而已,吸收其中的仙力时,还需摒除其中杂物以及驳杂的能量。”凌源将仙石递到叶鸢寻面前:“这颗给你,有空你可以试着尝试吸收一下。” 叶鸢寻见状倒是没有客气,道了一声谢谢之后将仙石接过,收好。 凌源接着讲解道:“除了仙石之外,任务的报酬也可以是其他的奖励,比如炼器的材料,灵草,灵器等等。当然,报酬越好,任务的难度越高。” 凌源看着叶鸢寻,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有些任务十分危险,哪怕任务奖励十分丰厚也不可轻易尝试。” 叶鸢寻感受到凌源对自己的关心,连忙点头保证着,绝不以身犯险。 二人走出溪边小径,很快便来到一处空地。空地正中央位置有着一座偌大的庭院,一块高大的牌匾孤立的竖立在庭院大门外,而庭院内,则有不少人头涌动。 “这里就是任务大厅了,走,进去看看。”凌源笑着在前面领路,叶鸢寻跟随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的师兄弟们不少,显然也是修炼的闲暇之余来这任务大厅碰碰运气,看看是否有合适自己的任务。 在凌源的带领下,二人直接进入任务大厅。大厅内不少同门见到凌源都会客气的打着招呼,而凌源也会有礼的回应着。 “凌源师弟,你来的刚好,我这刚想发布个委托任务,你要是空闲,倒是可以接下来帮帮忙,至于报酬嘛……” 一名山门弟子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他话音刚落,便是发现了站在凌源身后的叶鸢寻,顿时震惊于后者那倾世的容颜,露出了呆呆的神情。 “南风师兄,您又不是不知道师弟这段日子忙的脚打后脑勺,哪有时间接任务?”凌源苦笑着摇了摇头。 南风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将目光从他背后收回:“倒是忘了这茬子事儿,哦?这位师妹是?” 南风所指自然是站在凌源身后的叶鸢寻。 “这位是叶鸢寻师妹,师妹,这位是南风师兄。”凌源当即为两人介绍起来。 而相对于南风的热情,叶鸢寻除了对师兄的尊重之外,其余情绪便冷清寡淡许多,只对着南风拱手称呼了一句“师兄”,便算是见了礼。 南风的目光像两把刷子,在她身上刷来刷去。 凌源皱起眉头,对南风的所作所为,不免稍稍有些不悦,不动声色道:“南风师兄,我们还有事情,就先告辞了。” 第三折 任务(下) 说完便带着叶鸢寻朝着别处而去,而在凌源的介绍下,叶鸢寻看向那庭院前,根据难易程度,悬挂着的一个个委托任务,其中标注了委托人,委托奖励和委托时间等等,一切倒是显得极为明了详细。 “我们直接去这边看看。” 凌源带着叶鸢寻来到适合小登仙境界的任务位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 叶鸢寻点头,心底不免有着小小的激动,她双眼闪耀着溢彩,眨也不眨的盯着委托任务栏。 第一条任务,协助某某山门弟子炼药,任务报酬乃是一株灵草。虽然任务不难完成,但条件却不得不让叶鸢寻放弃,只是因为,接受任务者必须擅长炼制灵药这个领域才行。 叶鸢寻摇了摇头,目光下移很快便落在第二条任务上,任务同样不难完成,是山门某一位上仙发布的任务。任务详细说明,由于他需要出一趟远门,所以想要一名弟子帮忙照顾自己的灵兽,而任务奖励则是五十仙石。 五十仙石,这样的奖励可谓是较为丰厚了,但叶鸢寻却不由得摇了摇头,光执行任务的时间就要足足半年,叶鸢寻自然暂时将其摒弃。 明亮的目光扫视着这一个个委托任务,终于,叶鸢寻领取了一个报酬相对来说比较适合自己的任务:捕捉灵兽,赤焰雪心猴。 “这是个团体任务,赤焰雪心猴实力对你来说并无太大威胁,接受这个任务对你而言倒是可以一番磨砺。”凌源思量一番之后肯定说道。 “师兄,我要接这个任务。”得到凌源的肯定,叶鸢寻随后对着负责这块委托任务的师兄说道。 “刚好只剩最后一个位置,姓名?”负责人笑着询问道。 “叶鸢寻。” “等一下,这个任务我接了。”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见一道身影飞速而来,随后站在负责人面前。 “这个任务我接了。”来者有着不俗的容颜,身材高挑而又丰满,只不过她的神韵隐隐之间透露出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 “不好意思子衿师姐,这位叶鸢寻师妹先来报名的……”负责人露出为难的神色,毕竟事情也分先来后到不是? “哦?叶鸢寻师妹?”子衿这才转头上下打量着叶鸢寻,虽说她不得不承认叶鸢寻的样貌更胜自己,但自己也有着熬人的资本。 “叶鸢寻师妹,不知这个委托任务能否让给师姐?” 叶鸢寻微微皱眉,先前对方打量自己的时候,自己分明就能从她眼中瞧出对自己的敌意。而至于这委托任务,她并非非接不可,只是…… “不好意思这位师姐,这个委托任务是我先报名的。”叶鸢寻淡漠着摇了摇头,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你,确定不让?”子衿眉头微微一挑,只见她双手环抱于胸前,上下审视着叶鸢寻。 “确定。”叶鸢寻回了一声,便对着那负责人道:“师兄,还请登记便好。” 负责人闻言,不由得有些为难地看向子衿。只见后者原本高傲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周身气场徒增一倍,有意无意地释放着威压,他不由得一哆嗦。自己只是一个任务大厅小小的任务负责人而已,见到像子衿这样的,也得乖乖尊称一声师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个……叶鸢寻师妹,要不你就让给子衿师姐?”负责人小心翼翼的低声道,还时不时给叶鸢寻递了递眼色。在他看来,自己这样善意的提醒也是为了对方好罢了。 “凌源师兄,这必须得让么?”叶鸢寻对此沉吟一番,随后便是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凌源,却是半分也没有那负责人的胆怯。 凌源嘴角微微一扬:“一切按照规矩,先来后到便是。” 先来后到,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便是这委托大厅的规矩。凌源话虽简单,但叶鸢寻又何尝不明白后来者的意思? 只见叶鸢寻鼻子发出轻哼,嘴角却挂着迷人的笑容,她轻轻点头,随后对着那位负责人说道:“既然有规矩,那自然得按照规矩来吧。麻烦师兄,帮我登记一下,然后将任务细节告诉我好了。” 那负责人见凌源都这么力挺叶鸢寻,心中似乎有了计较,旋即也只能选择无视脸色更加难看的子衿,将叶鸢寻的姓名登记上去之后便取出一封信封:“师妹拿好,这里面记录着有关任务的详细细节。” “多谢师兄了。”叶鸢寻接过,对着后者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随后无视子衿,与凌源交换了眼神,便一同朝着任务大厅外而去。 看着叶鸢寻和凌源离去的背影,子衿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冰水来,银牙紧咬,发出阵阵声响。 “子衿师妹,你为何一定要接那个委托任务?不论是报酬还是任务难度,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一道声音在子衿耳边响起,子衿抬眸,原本凌厉的目光顿时柔软下来。 出声者,正是刚刚一直默默关注着叶鸢寻的南风师兄。 子衿一改刚才强硬的态度,和南风打着招呼。 “南风师兄,好巧哦。” 子衿暂时收敛起自己的不快的情绪,换上一副笑脸温柔说道:“师兄怕是有所误会,那委托任务所奖励的精晶石正好是我需要,所以这才做出和师妹抢夺委派任务。这有失不妥的事情,现下也是有些后悔,希望刚刚那位师妹不要介意才是。” 此时的子衿,表现出了女子本该拥有的温柔与矜持,她微笑的看着南风,先前对待叶鸢寻时的那种趾高气扬也荡然无存。 “原来如此,我还颇为诧异子衿师妹你为何如此。精晶石么,多大点事……我这里刚好有一颗,这样你也不用去打扰叶鸢寻师妹了。”南风说罢,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块通体鲜红的石头,全然没有注意到子衿眸中一闪而逝的阴沉。 “那就多谢南风师兄了。”子衿欣喜不已,笑着接过精晶石。 第四折 林海(上) “不必客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南风摆了摆手,说完便转身离去。 而子衿看着南风的背影,脑海之中不断回响着南风刚刚说的话:这样你也不用去打扰叶鸢寻师妹了。 “师兄是因为担心叶鸢寻,所以才将精晶石给我的吗?”子衿在脑海之中猜想着,她的脸色再度变得阴沉起来,心里又妒又恨,衣袖中的手不由攥起。 先前,她欣喜不已的看见南风师兄,正想和对方打招呼,可后者却视若无睹,径自和凌源、叶鸢寻走到了一起。 身为南风的爱慕者,她敏锐的感受到南风对叶鸢寻的热情,特别是南风看向叶鸢寻的眼神,自己又何曾拥有过南风师兄这样的对待? 于是,极为恼怒的她才做出了要抢叶鸢寻委托任务的事情,原本是想杀一杀对方的威风,却是没有想到后者毫不畏惧自己师姐的身份。 更没想到的是,就连平日为人和善的凌源师兄,都坚定不移站在叶鸢寻的这一边。 而如今,南风师兄更是说出担心自己打扰叶鸢寻的话,这叫自己如何接受得了? 子衿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狰狞的笑意,她看了看手中的精晶石,狠狠地攥在手里,随后快步离开了任务大厅。 叶鸢寻和凌源自然是不晓得还有这样的事情,二人离开任务大厅之后,叶鸢寻便告别了凌源,独自回到了住所。 回到住所之中的叶鸢寻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封任务书信,看着里面的内容,叶鸢寻算算日子,不正是明天集合出发? 她盘腿坐于榻上,双手捧着仙石,只见一股神异的仙力在避火诀的引导之下从仙石中流转而出,渡入叶鸢寻体内。 “难怪凌源师兄说这仙石的能量驳杂絮乱,原来如此。”叶鸢寻屏气凝神,运转避火诀将仙石之中不适合自己的仙力洗练,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一番辗转之后这才引渡它们朝着丹田位置涌去。 这是一股被精炼过的能量,被引渡到丹田之中,与叶鸢寻体内仙力结合在一起,同时缓慢提升着她的修为。 时间在悄然之中渐渐度过,无声流淌,一夜之后,晨辉洒满大地,叶鸢寻睁开眼睛,丝毫不觉疲累,在温泉中沐浴更衣,随后神清气爽的出了院子,朝着书信之中所述的山脚而去。 山脚有座花间庭院,远远的,叶鸢寻便见到四道身影,三男一女,皆尽是这次任务的接受者。 叶鸢寻迈开步伐朝着庭院而去,很快便来到四人面前,叶鸢寻礼貌性的开口道:“各位师兄师姐好,请问你们也是在执行赤焰雪心猴的任务吗?” “不错,正是我们,看来你就是最后一位队员了?” 四人之中,貌似以那名女子为首,只见她起身上下打量着叶鸢寻,好奇道:“没想到竟是个如此美貌的姑娘,以你的样貌,想来早在山门之中名气不小,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最近一批?难怪难怪,我来介绍一下,我叫鸣鸾,这位大个子是吴昊,这位严琑,至于这位,我们都叫他小耗子,周灵。”鸣鸾依次介绍着。 几人相互认识一番便踏上了行程,期间鸣鸾详细介绍了这一次的行动计划,而说到此次行动所需要的阵法时,叶鸢寻只得露出无奈的苦笑:“师姐,我还没有学过这五方画牢阵。” “你还没学过?”听了这话,鸣鸾四人纷纷诧异起来,要知道这个阵法可谓是山门之中最为浅显和基本的入门封锁阵法。 对此,叶鸢寻只能再度苦笑表示自己还没来得及学习。 “那怎么行,赤焰雪心猴极为灵敏,如果不施展阵法画地为牢,我们很难将其抓住。”周灵不由得发起了牢骚,甚至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叶鸢寻。 “如果无法施展五方画牢阵,那只能退而求其次,我们四人施展四才防护阵,而叶鸢寻你……”鸣鸾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后者。 “师姐但说无妨。”叶鸢寻笃定地看着鸣鸾。 “一旦我们施展四才防护阵,叶鸢寻师妹你就只能独自面对那赤焰雪心猴,这灵兽虽说不强,但也足以让小登仙的修仙者头疼,叶鸢寻师妹你的实力恐怕容易受伤……”鸣鸾有些担忧的看向叶鸢寻。 叶鸢寻低头微微沉思,鸣鸾师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毕竟要独自迎战赤焰雪心猴,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但一想到这是自己第一场接受的任务,叶鸢寻不想退缩。 “放心吧师姐,就算我敌不过赤焰雪心猴,至少也能将它消耗的精疲力尽,到时候就得麻烦各位师兄师姐了。”叶鸢寻深吸口气,眼中闪耀着坚定,绝不退缩的光芒。 “行!那就有劳叶鸢寻师妹了。”鸣鸾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一声令下,众人整齐出发,朝着山门外而去。 仙界的范围除了八大仙山之外依旧辽阔无比,而众人此行的目的地正是距离莲风山不远的瀚海森林。 之所以有瀚海之称,自然是因为此森林如同大海般辽阔无比。其中有灵兽无数,各类天材地宝,仙石珍草也多如牛毛,当然,想要得到这些宝贝,机缘、胆识、实力缺一不可,还有运气也是必不可少。 只见鸣鸾玉手一番,掌心之中便多出一艘迷你小舟,随着仙力的灌输,迷你小舟迎风而长,很快便变成一艘足够容纳五人的飞行灵宝。 叶鸢寻好奇的打量着这支小舟,想起花满山的那架飞行木船,不禁有些感慨,原来转眼间已经数月过去。 鸣鸾见她愣神,挽着她胳膊进入船内,五人先后落座,鸣鸾便操控着小舟朝着瀚海森林的方向飞去。 “赤焰雪心猴算是独居灵兽,常年生活在瀚海森林外围区域,所以我们倒是不用担心会遇到其他无法匹敌的灵兽,这次任务危险系数并不算太高。”也许是同为女子,一路上鸣鸾都在热情的对着叶鸢寻讲解着有关瀚海森林的知识。 叶鸢寻轻轻点着头。 而约莫半天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但见万木峥嵘,郁郁葱葱,她俯视着大地,被眼前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林海所深深折服。 “要到了!”鸣鸾同样来到船头,看着眼前的瀚海森林,眼底闪过一道极难察觉的异光。 第四折 林海(下) 随着飞行灵宝的降落,五人便是来到瀚海森林的外围。这时周灵一马当先地走了出来,仙力流转在起双掌之间,一只只可爱的,由仙力凝聚而成的小耗子不断出现在草地之上。 看着这些活灵活现的小耗子,简直就如同真实活物一般让叶鸢寻感到无比新奇。而凝聚而出的小耗子足足过百之后,周灵双手结印,这些小耗子们集体冲进森林四散开来。 “接下来就等等吧,等到周灵确定赤焰雪心猴的大致方位,我们再进去里面。”鸣鸾笑对叶鸢寻说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见众人都不言语,叶鸢寻也乖巧站在一旁静静等待。而片刻之后,周灵猛然睁开双眼说出一句让众人颇为振奋的话来。 “找到了!” 众人心神一震,随之跟随在周灵身侧小心翼翼的朝着瀚海森林而去。 原始而又茂密的森林,空气之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遍地是柔嫩的青草,一根根藤蔓或是环树而上,或是蜿蜒在地,阳光照射进来,在森林里留下一束束金色的光柱。 虽说五人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但要知道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隐藏着危险,五人依旧小心翼翼的前进着。 “还要多久?”鸣鸾小声询问着周灵。 “差不多快到了!”周灵低声回应一句,然后吩咐四人到他身边。只见他蹲在地上,画出一个四方形的地图,正中央位置的标注,代表着赤焰雪心猴的位置。 “鸣鸾师姐,你跟着它往这边走,等待信号便好。”只见周灵招来一只小耗子来到鸣鸾身边。 “吴昊师兄,你实力最高,你去这里。”再度点了点地图上的某个位置,周灵交给吴昊一只小耗子。 …… …… 很快几人的任务分配完毕,周灵这才看了看叶鸢寻:“你顺着这个方向直走,等到大阵封锁这里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交给你了。” 见叶鸢寻点头,鸣鸾四人便跟着那几只小耗子快速离去,叶鸢寻则是小心谨慎的顺着周灵方才所指的方向缓步而行。 一株参天大树上,一只通体雪白的猴子正悠闲的吃着树上的果实,乌黑的瞳孔之中隐隐有着金光流转,在它的眉宇之间,有着一团火焰般的鲜红印记。这便是灵兽,赤焰雪心猴! 原本悠哉不已的它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丢掉手中的果子扬起身子龇牙咧嘴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它似乎是感应到了威胁的存在,那流转着金光的双眸隐隐有着红芒闪烁。 突然,它被地上几只小耗子所吸引,这耗子在森林里十分平常,但不知为何,赤焰雪心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空气似乎变得凝固,没有找到异常的它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只见它猛然从树上一跃而下,锋利的爪子抓向地面上的耗子。 “砰!”那小耗子本就是由仙力凝聚,遭受到赤焰雪心猴的攻击,顷刻之间便化作了虚无。 “叽!”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猴爪,赤焰雪心猴终于是明白了哪里不对,但一切都已经太晚。 只见方圆数十丈之内,同时接受到信号的鸣鸾四人仙力涌动手中掐决,一套足以笼罩这块地界的阵法拔地而起,光芒万丈。 四才防护阵!这是一套防护大阵,同样也是一套封锁阵法,除非被困之人实力远超布阵之人,否则短时间内决不可能将其突破。 危险终至,赤焰雪心猴反而从刚刚的暴躁变得冷静起来,它那泛着红芒的双瞳紧紧盯着一处,只见叶鸢寻的身影缓步出现在赤焰雪心猴眼中。 “叽叽叽!”赤焰雪心猴自然明白这一切的变故都是与眼前这个女子有关,它嘴里不断发出警告的声音,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叶鸢寻师妹,维持阵法需要消耗大量仙力,速战速决!”正在外维持四才防护阵的鸣鸾高声提醒着叶鸢寻。 叶鸢寻刚要回应,那赤焰雪心猴一声尖锐的嘶吼,便主动冲向了叶鸢寻。 它四肢着地十分迅猛的直冲向叶鸢寻,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来到叶鸢寻的面前。只见它张开那血盆大口,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同时锋利的猴爪挥向叶鸢寻面门。 这一击若是被击中,不说重伤,叶鸢寻至少也会落得个毁容的下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叶鸢寻终于动了,她玉足轻点地面,一个侧身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同时运转避火诀,一掌拍向身在半空之中的赤焰雪心猴。 身为猴形灵兽,赤焰雪心猴的灵活程度远超叶鸢寻预想。哪怕身在半空之中它都能灵活翻转身体,后肢一蹬地,毫不畏惧叶鸢寻的攻击,反而是正面迎了上去。 “轰!”两道身影一合即分,叶鸢寻不由得退开一步,而那赤焰雪心猴则是利用反震之力跳到不远处的大树上。 “这灵兽居然能够硬接我一掌?”叶鸢寻微微有些吃惊的打量着龇牙咧嘴的赤焰雪心猴。 而就在叶鸢寻独自吃惊之时,那只原本通体雪白的赤焰雪心猴身上也在迅速发生着变化。原本通体雪白的毛发逐渐变成了红色,那种妖异的鲜红,不正是和它额头上那印记一模一样么? “狂暴模式!叶鸢寻师妹小心,这灵兽要发狂了!”吴昊的声音在阵法外响起。 叶鸢寻无法回应,只是因为通体变成血红的赤焰雪心猴已经一跃而下朝她冲来。这一刻,见其阵仗叶鸢寻不敢再有丝毫的大意,面对冲来的赤焰雪心猴,她将避火诀施展到了极致,体内仙力疯狂涌动,一掌再度拍出,对上了赤焰雪心猴的锋利猴爪。 “撕拉”一声!叶鸢寻的掌心被这锋利利爪给生生抓破,殷红的鲜血溢了出来。 就在她吃疼之际,那一招得手的赤焰雪心猴得寸进尺,继续发动着狂暴的攻击,上下腾挪,叶鸢寻一时间只能被动闪躲。 好在她生性机警,总能化险为夷,渐渐掌握了一些对方攻击的规律,不时还能攻出两招颇具威胁的反击。 但赤焰雪心猴灵明异常,每次都极为巧妙的将其躲过,渐渐的叶鸢寻额头上溢出了细密的汗水,她的衣衫被抓破不少地方,显得极为的狼狈。 “这样下去叶鸢寻师妹怕是要被赤焰雪心猴所伤!”见到如此场景,一直沉闷不言的严琑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第五折 龙晶(上) “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叶鸢寻师妹被这畜牲所伤?”吴昊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旦取消大阵,赤焰雪心猴见状必然会选择逃跑,这样一来,以它的灵活程度众人想要追上几乎是不可能。 可若是不取消大阵,叶鸢寻眼看又陷入了危险。 “我们要相信叶鸢寻师妹。”鸣鸾目光灼灼的看着正不断闪躲攻击的叶鸢寻。 而至于周灵,则是一言不发。 与阵外四人相比,叶鸢寻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虽然她的仙力在不断的消耗着,但有一点却又让她倍感欣慰。 这是自己第一次的实战经历,那怕好几次都险象环生,但在这样的压迫之下,叶鸢寻也渐渐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同时在运转避火诀之时,也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又是堪堪躲过赤焰雪心猴的一爪,叶鸢寻的袍袖已经彻底被撕烂。 渐渐的赤焰雪心猴也变得更加的暴躁,它扬起身子扫视着周围,见那大阵依旧屹立着,凶悍的目光再度落在叶鸢寻的身上。 “这赤焰雪心猴真是废物,对战一个刚刚突破到小登仙境界的黄毛丫头都这么费力!”四人之中,其中一人眼中闪过一道无人察觉的狠戾,看着大阵之中,胸口正不断起伏的赤焰雪心猴,他内心抱怨着。 “看样子这畜牲的狂化状态坚持不了多久了。”鸣鸾的声音响彻大阵,不止在为叶鸢寻加油打气,也是在暗示周灵几人不可前功尽弃。 果然,叶鸢寻闻言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只要自己在消耗赤焰雪心猴一段时间,这几位同门便可群起而攻之。 就在叶鸢寻和那赤焰雪心猴对峙之时,剑拔张弩的气氛之下,沙沙沙的声音陡然从一株参天大树树冠上传来。 只见一条足足十多米长,足有两人宽的巨大蓝甲蜈蚣形状的生物蜿蜒着身子,从大树上爬了下来。 “是蓝毒甲虫!”吴昊顿时惊呼一声,猛然转头看向周灵:“你居然没有探查到这里的蓝毒甲虫?” “我怎么知道!这家伙本就擅长隐秘,怕是一直躲藏在大树内!”周灵也恼火起来大声呵斥着,吴昊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怀疑自己是故意的? “不能再等了!救人要紧!”严琑眼神一沉,话音一落便要收回维持阵法的法印。 但这一切终究还是来不及了,蓝甲毒虫一出现,便是直接朝着叶鸢寻冲去,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叶鸢寻笼罩。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袭击,特别是与那冰冷的双眼对视,叶鸢寻一时间竟忘记了要如何应对。 “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空声划破空气瞬间降临到蓝毒甲虫的面前。 这是一柄锋利的短剑,剑身只有巴掌大小,但短剑的出现,让蓝毒甲虫庞大的身体瞬间僵硬。它分明就能感受到短剑带给它的致命威胁。 短剑划破长空,瞬间洞穿了蓝毒甲虫的头颅,随后在半空之中折成一个弧形,极为刁钻的重伤赤焰雪心猴的右腿之后,这才飞回到从远处而来的墨骨手中。 直到蓝毒甲虫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墨骨的方向。 “墨骨……”叶鸢寻有些心有余悸,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艰难开口。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是我刚好经过看见四才防护阵撤销,你怕是得交代在这了。”墨骨无视鸣鸾四人,直径走向叶鸢寻淡淡说道。 “谢谢你,墨骨。” “没伤着吧。”墨骨看着灰头土脸的叶鸢寻微微皱眉,随后取出一枚灵药吩咐将其吃下。 这灵药对外伤有着很好的治疗效果,片刻之后原本还在溢血的伤口便缓缓结痂。 “这个外敷,不然会留下疤痕。”墨骨再度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叶鸢寻之后,这才转身看向早已鸣鸾四人。 “尔等四人,为何不早些出手相助?” 墨骨眼底闪烁着寒光,冰冷的话语质问着鸣鸾四人。 “我们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藏着一头蓝毒甲虫,若是早先知道,又怎么会叫叶鸢寻师妹涉险?” 也许是因为墨骨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太过冰冷,又或是震慑于墨骨一击必杀蓝毒甲虫的实力,四人之中,鸣鸾低声辩驳着。 “没错,这蓝毒甲虫一直隐藏在大树里,若不是有意查探,本就极难发现。”吴昊虽然对于周灵的失误感到不满,但事实也确实如周灵所说,这甲虫的天赋就是隐匿。 墨骨审视的目光一一从四人身上扫视而过,见无人目光闪躲,这才指尖晃动,那锋利的短剑挥舞着将蓝毒甲虫切割开来,收缴着其中有价值的部分。 而鸣鸾等人,也将重伤倒地的赤焰雪心猴彻底收服,看着依旧在忙碌的墨骨,鸣鸾对着墨骨努了努嘴,开口问道:“叶鸢寻师妹,任务完成,你是跟着我们一起回去,还是?” “叶鸢寻跟着我,你们四个先回去吧。”不待叶鸢寻开口,墨骨则是头也不抬的率先开口。 四人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但碍于墨骨的实力,便简单的对着叶鸢寻交代了一声后乘坐飞行灵宝朝着山门飞去。 不久之后,墨骨这边也收拾完毕,他看着叶鸢寻淡淡说道:“这四个人,你尽量保持一点距离。” “你是觉得他们有问题?”叶鸢寻眉头微微蹙起,暗暗回忆着这一天的经历。 “说不上来,总之保持些距离较好。走了,先前路过那边,发现了个好东西。”话音一落,墨骨便当先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叶鸢寻默默跟随在墨骨身后,也许是有着墨骨在前带路,她感到很安心,哪怕是逐渐深入森林,也没太多的小心谨慎。 这一路上又斩杀了两头灵兽,不过墨骨都表现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将战利品丢给了叶鸢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二人来到一处冒着热气,清澈无比的泉水旁。站在泉边,一眼便能观察清泉水的景貌,除了清澈之外,泉中只有一物。 那是一株恐怕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嫩绿小草,但与普通小草不同的是,它的茎呈淡金色。 “这是何物?”看着在泉底,随着水流波动摇曳的小草,叶鸢寻好奇道。 “这叫龙晶草,看到它中间的金色根茎没?” 叶鸢寻点头:“你说的好东西,就是这个?” 第五折 龙晶(下) “不,好东西可不是它,是埋在它下面的果子。如今龙晶草已完全成熟,是时候将它摘采下来了。” 墨骨说完,便操控着短剑扎入泉底将那龙晶草连根挖了出来。龙晶草飞到墨骨手中,叶鸢寻这才发现,在那龙晶草的根须之中,果真的藏有一颗圆润的果实。 果实呈淡金色,隐隐之间有着波动流转。 而就在叶鸢寻好奇打量这果实之时,墨骨怒哼一声,头也不回的操控短剑斩向了自己身后。 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只见一只通体泛着紫光的豹形灵兽栽倒在地。 原本它藏在灌木林里,是打算伏击叶鸢寻二人,却是没能想到刚刚踏足这边,便被墨骨发现了踪迹。 “火云豹的幼崽?”墨骨转头看去,倒是微微吃了一惊:“还是只变异幼崽?” “变异幼崽?”叶鸢寻看着火云豹,只见后者哪怕倒地不起,但眼神似乎依旧落在墨骨手中的龙晶草上。 “没错!”墨骨点头:“火云豹通体呈红色,而这只,居然呈紫色,不是变异又是为何?没想到在这瀚海森林里,居然还有变异灵兽的存在。” “它能活到现在,也不得不佩服它的运气好。” “此话怎讲?”叶鸢寻看看火云豹,再看看墨骨手中的龙晶草,后者的视线似乎不曾移动过。 “通常情况下,变异灵兽有着不可估量的潜力,一旦成长起来,必然是霸主一般的存在。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它们的出现必然会遭受其他灵兽的嫉妒,通常见到这些变异灵兽,普通灵兽必然会在它成长起来之前将其诛杀。”墨骨耐心解释着。 “这么说来,这只火云豹能够活到现在,必然经历了千辛万苦?”叶鸢寻突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触,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火云豹,叶鸢寻联想到了自己,自从家里出事,自己又何尝不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成功进入仙界? “墨骨,你能救救它吗?”虽然有些迟疑,但叶鸢寻还是恳求的望向墨骨。 “这是为何?刚刚,它可是打算伏击我们的。”墨骨露出一副诧异的神情。 “方才你所说的话,让我联想到了前段时间我所经历的艰辛。它好不容易活到了现在,若是死在我们手里倒是惋惜了些。” 叶鸢寻诚恳道:“而且你看,它一直盯着你手里的龙晶草,莫非它也早就知道这草的存在?或者说,是我们抢了它的龙晶草,它才不得不现身打算抢回去?” 墨骨闻言倒是愣了愣,一番观察之后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有意思,莫不是真如你猜想的一样?” “我看它快不行了,你要是有办法,就救救它吧。”看着奄奄一息,眼神逐渐溃散的火云豹,叶鸢寻不由得催促起来。 “好!就依你。”墨骨也不再犹豫,只见他一个闪身来到火云豹身前,迅速取出一枚灵丹喂入火云豹嘴里。 灵丹入口,便化作一股暖流涌入火云豹体内。这还没完,墨骨又取出一瓶灵液倒在火云豹的伤口出,那原本狰狞的伤口不再流血,慢慢愈合起来。 重新赋予了生机,火云豹的气息渐渐恢复过来,它颤颤巍巍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惧怕。 “既然救下你,就没有再对你动手的打算。”墨骨见状倒是感觉一阵好笑,说完之后便招呼着叶鸢寻离去。 只是两人还没走出几步,那火云豹便对着两人的背影一声吼叫。 叶鸢寻好奇转头看去,只见那火云豹努力支撑起身子朝着二人走来。 “畜牲,你莫不是真找死不成?”墨骨转过身来,冰冷的目光让火云豹再度打了个寒颤。 “吼!”虽然畏惧,但火云豹的双眼还是紧紧盯着墨骨手中还没来得及收掉的龙晶草。这成熟龙晶草的果实对它十分的重要,也正如叶鸢寻猜想的那般,要不是宝贝要被抢走,它还真不打算在叶鸢寻和墨骨眼前现身。 “看来这小家伙是非要你手中的龙晶草了。”叶鸢寻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你觉得,这东西要还给它?”墨骨也挺无奈,这火云豹明明怕的要死,还依旧惦记着龙晶草不放。 “这是你得到的,你自己决定。”叶鸢寻白了一眼墨骨,再看向火云豹时,故意露出一副我同情你的表情。 叶鸢寻的表情一览无余的展现在墨骨眼中,后者心底顿时哭笑不得。叶鸢寻这模样,明明就是想要自己还给火云豹嘛。 “诺,这东西本来是打算给你用的,我现在就给你,至于你如何处置,我就管不着了。”墨骨淡淡说完之后,便将龙晶草丢给了叶鸢寻。 “呃,你早说嘛……”叶鸢寻说着,还不忘白了墨骨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叶鸢寻在不经意间展现出少女本该赋有的活泼浪漫,墨骨愣愣看着叶鸢寻,一时间有些迷离失神。 而叶鸢寻并未发现墨骨的反常,她快步走到火云豹面前,将那株它视为珍宝的龙晶草放在了它的面前。 “现在把它给你,你可以安心养伤了吧。” 叶鸢寻的笑容,让火云豹心底充满了暖意,后者满眼感激的点了点头,它深深看了一眼叶鸢寻,似乎是要将她的容貌烙印在自己的灵魂里。 火云豹叼着龙晶草走了,而叶鸢寻也踏上了墨骨的飞行灵宝,朝着莲风山方向极速飞去。 飞行途中,叶鸢寻回想着火云豹临走时那充满灵性的眼神,突然,她好奇的话语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墨骨,为什么我在人界时,那些妖兽都可以做到像人类一般言语,但是到了这仙界,遇到的这些灵兽,却是连一个会说话的都没有?” 这的确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若是灵兽能够说话,不是可以减少很多像火云豹这样不必要的误会? 原本闭目养神的墨骨双眼依旧紧闭:“那是因为灵兽生在仙界,它们的起点便高过于普通的妖兽。” “一般的妖兽,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不止可以口吐人言,更是可以幻化人形。但灵兽则不同,作为仙界的本土生命,它们自身修为灵力虽远高于普通妖兽,而哪怕是修为达到一定的境界,它们最多也只能做到口吐人言,却依旧无法做到幻化人形。天地广博,相互制衡,各有其长短,才得以长远永恒。” “这便是秩序,仙界拥有自己的秩序,人界同样如此。” “原来如此……”叶鸢寻点了点头,随之陷入了沉默。秩序一词,就如同铁律一般,就好比在人界,人们围绕着秩序而生活,仙界同样也是这样。 随着二人的沉默,飞行灵宝很快便回到了莲风山脚下。和墨骨简单的告别一声之后,叶鸢寻便直接朝着任务大厅的方向赶去。 第六折 摸鱼(上) 当叶鸢寻赶到任务大厅,远远的便是见到南风师兄站在任务大厅门前东张西望像是寻找着什么。 叶鸢寻对此倒没放在心上,只是加快脚步走向任务大厅。 而早已等待多时的南风,见到叶鸢寻的身影时顿时感觉精神一振。 在这夕阳光辉的照耀下,更加衬托出叶鸢寻那惊为天人的容颜。 “叶鸢寻师妹!你终于回来了。”南风愣愣看着叶鸢寻,直到后者要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拦下了叶鸢寻的去路。 “我听吴昊师弟他们说了这一次的任务你险些重伤,而又迟迟不见你回来,你知道师兄我有多担心你吗?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南风极度殷勤地关心道。 对于南风的热情,叶鸢寻不由得微微皱眉,对于对方这股自来熟颇为不适应。但想到对方毕竟是担心自己,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只略微笑了笑。 叶鸢寻不着痕迹的与那南风稍稍拉开些距离之后,这才客气道:“多谢师兄关心,只不过是些小伤罢了,服用些灵药已无大碍。” “这就好这就好,以后这种危险的任务你提前通知我,免得遇到危险时我又不在,没人能及时保护你。”南风又怎会发现不了叶鸢寻预拒自己的意图?虽然如此,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事。 “南风师兄可还有别的事情?”叶鸢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旋即连忙岔开话题。 “没事没事了,只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才一直在这里等你。”南风露出自认为很是温柔的笑容。 但这对于叶鸢寻来说不仅没有丝毫的吸引力,反而加深了她想要离开的念头。 急忙告别了南风,叶鸢寻快步进入任务大厅来到柜台前,先前就已经与鸣鸾四人说好,他们率先回来交接任务,自己回来直接领取奖励便好。她报了自己的名字与任务,那人核对后,便从对应的盒子中取出任务报酬,递给了叶鸢寻。 看着这次任务的报酬,叶鸢寻欣喜不已地将其接过。但领取完任务奖励的她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来到任务栏下打量着是否还有合适自己的任务。不单单是为了接任务这么简单,同样还有避免再度碰上南风的用意。 此时已经到了黄昏,任务大厅内只有稀稀朗朗的几人而已。就在叶鸢寻认真观察任务明细时,凌源师兄大步走了进来。 “叶鸢寻师妹。”凌源一眼便瞧见了叶鸢寻的身影,笑着走了过来。 “凌源师兄,你也是来接委托任务的?”叶鸢寻笑着回应道。 “我可没时间做这些任务,我来这里是帮上仙发布委托任务的。”凌源笑了笑,便直接走向发布任务处。 叶鸢寻因为好奇上仙发布的任务,于是也跟在凌源的身后,二人来到任务发布处,只见凌源取出一条镶嵌着蓝水晶的项链放在玉石台面上。 “陆师兄,上仙想要吃鱼,特命我前来发布一项委托任务,去山门外的青衣河抓条鱼。” 听到这话,叶鸢寻不由得愣了愣神,去青衣河抓条鱼?这就是上仙发布的任务? 耳边又听见凌源接着说道:“任务奖励就是这条蓝水晶的空间项链。” 不止叶鸢寻愣了愣神,就连负责任务登记的陆师兄都不由得一脸的诧异:“你确定上仙仅仅只是想吃条鱼?” “没错,师兄你登记便好。”凌源笑了笑,突然一拍额头看向叶鸢寻提议道:“叶鸢寻师妹,你还没有空间类型的灵宝吧,不如你将这任务接下?” 叶鸢寻眨了眨眼,在看看那玉石台面上的蓝水晶项链,一时间心动不已,同时又产生一丝疑虑,遂问道:“凌源师兄,这鱼有什么特殊要求吗?是不是某种鱼类灵兽?” 没想到凌源立马否决了,微笑道:“就是普通的鱼,能吃的鱼就行。” 不止叶鸢寻心动不已,就连负责任务登记的陆师兄都有些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填写自己的名字。 如此简单的任务,完成了就能得到一条蓝水晶空间项链,这简直如同天下掉馅饼不是? “咳咳!”似乎是注意到陆师兄的反应,凌源轻轻咳嗽一声。 陆师兄抬头看去,正好瞧见凌源对着自己眨了眨眼。二人本就关系甚好,陆师兄瞬间明白了凌源的用意,虽然未能完全明白,还是配合着说道: “叶鸢寻师妹,你就赶紧接了吧,不然这肥差一挂出来,瞬间便成别人的了。” 此时的任务大厅内本就十分安静,而先前他们的对话,自然也被其他几位弟子听到耳中。 “还有这种委托任务?我的天,李师弟你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必了柳师兄,我已经掐了自己好几下了。” 储物空间类的灵宝对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来说本就十分珍贵,不仅是因为锻造这类灵宝的材料十分稀缺,锻造之后还必须得由擅长空间法术的上位者为之加持空间法印,一道道工序十分复杂。 而他们此刻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分明就是十分眼红这委托任务。 于是乎,连陆师兄也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那就多谢两位师兄相让了。”叶鸢寻自然明白,如此简单的委托任务,凌源和陆师兄不接下来,分明就是让着自己。 “这也算是一种巧合吧,时也,命也。你刚巧在这里,有这等机缘自然就留给你了。”凌源又补充一句。 所谓欲盖弥彰,他不多嘴这一句,叶鸢寻也不会多想,偏偏他说这一句,她就忍不住好奇的扬了扬眉毛。 凌源察言观色,暗忖不好,立马脸色一肃道:“当然了,也不完全是你的运气。作为传功师兄,看你近来修为进步飞快,这也算是对你的一种奖励!明白了吗?” 叶鸢寻这才释然,恭声道:“明白了师兄!” “嗯,咳咳……那你就去忙吧,我和你凌源师兄还有事相谈。”陆师兄脸色稍缓,摆了摆手。 二人注视着叶鸢寻,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陆师兄这才凑到凌源身边低声八卦道:“凌源师兄,这任务是不是特意给这叶鸢寻师妹准备的?” “陆师兄,你这八卦的习惯真得改改,哈哈,走了走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凌源笑着离去,而此时的任务大厅里,那些眼红不已的弟子们依旧在谈论着有关蓝水晶项链的事情。 奔波了一天的光景,回到院落之中的叶鸢寻洗了个热气腾腾的澡后便盘膝于床榻之上。 叶鸢寻屏气凝神,回忆着与赤焰雪心猴对战的经过,同时不断推敲总结自己在对战之中的不足,一番追忆下来,叶鸢寻不得不承认只有真正的战斗才能让人快速提升。 相比于叶鸢寻小院之中的宁静,莲风山各处都在言传蓝水晶空间项链的委托任务。毕竟眼红的人多了,议论和不和谐的声音也就多了起来。 众多弟子虽懊恼不已,但他们确实不知这一切都是“那位”有意为之的结果。 “这叶鸢寻究竟是何运气,傍晚时分跑到任务大厅居然让她给碰到了空间项链的委托任务。”一间闺房之中,子衿脸色何其阴沉,恼怒不已的她竟然都没发现手中的玉瓶已经被她捏得粉碎。 “也不知道是哪位上仙委托的任务?这手笔可真不一般。”鸣鸾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之意。 “还有,你说的那个出手救下叶鸢寻的男子查清他底细没有?”子衿询问道。 “此人名叫墨骨,是与叶鸢寻一起进入仙界的同期,最后被分配到了花仙山,目前只查出了这些信息。”鸣鸾回到山门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向子衿汇报了这次任务的情况。 原本鸣鸾和子衿就盘算着刚刚突破的叶鸢寻不会是赤焰雪心猴的对手,可是事与愿违,叶鸢寻居然坚持了下来。 而突然冒出来的蓝毒甲虫也被墨骨击杀,她们这一次的暗算可谓是彻底的失败。 “这墨骨修为远超你我,依我看来,现阶段最好还是不要招惹为好。”鸣鸾一想到墨骨出手毫不拖泥带水的果断,她甚至觉得若当时被他发现是自己设的局,那自己是不是也会当场被那把短剑即刻诛杀,光想想他那眼神便有些心有余悸。 “也只能这样了。对了,你没有在叶鸢寻面前露出马脚,让她起疑心吧?” “应该没有,我按照你的吩咐,一路上对她也算是照顾有加。”鸣鸾突然想到了墨骨当时那冰冷的眼眸:“不过,我看那墨骨就很怀疑!” “怀疑又不能代表什么。”子衿冷冷一笑:“你有机会还是和叶鸢寻多走动走动,我就不信,那丫头的运气一直这么逆天。” “这是五毒散,药粉融入水中无色无味,你有机会就溶于水中下给叶鸢寻。”子衿取出一个玉瓶放在鸣鸾的面前。 “下毒?这样……这样子,不会被发现吗?”看着桌面上静静屹立着的玉瓶,鸣鸾有些担心,没敢伸手去拿。 “放心,这是特制的五毒散,会在体内潜伏一个月的时间,除非是饮酒,否则不会催发毒性。”子衿给了鸣鸾一副放心的眼神。 鸣鸾心底依旧有些挣扎,这毕竟是毒害同门的事情,一旦被人发现,自己恐怕会被剔除灵根,逐出仙界。 但是她能拒绝子衿么? 鸣鸾在心底苦笑,自己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手下棋子罢了,棋子又如何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将玉瓶揣入怀中,鸣鸾便告别子衿回到自己的住处。 第六折 摸鱼(中)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叶鸢寻便早起出发前往青衣河。昨夜从修炼中退出来后,叶鸢寻可谓是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条漂亮的蓝水晶项链。 只是刚刚走出莲风山没多远,她便微微皱眉,见到不少师兄师姐们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隐隐之间,好似是在谈论蓝水晶项链的事情。 “她就是叶鸢寻?听说刚入仙界资质平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连突破到小登仙境界。”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我好听说啊,她在任务大厅还顶撞了子衿师姐。” 莲风山的那群师兄们自然已不敢如此当面议论自己,但仙界这么大,她也没能力一个眼神让别人停止非议。 于是对于这些不痛不痒的议论,叶鸢寻直接选择了无视,而专心想着心事的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蓦然两道身影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叶鸢寻回过神时,距离那两道身影已经近在咫尺,竟是两位同门师姐,颇有些面生。 看着对方二人那不善的面色,叶鸢寻微微皱眉打算绕开她们。 “你就是叶鸢寻?”而两人见叶鸢寻如此,便直接肆无忌惮起来。只见其中一人伸手拦下了叶鸢寻的去路。 “两位师姐找我何事?”叶鸢寻停下脚步,抬眸,神色淡然。 “听说你接到了一个空间项链的委托任务,师姐今日到此,就是想要和你商量商量,不如把这委托任务让给我们?”姚妍轻笑着,而她身边的姚弦也附和起来。 叶鸢寻看着面前的两人,那好看的黛眉轻轻挑起。 “怎么?叶鸢寻师妹你这眼神,是不愿意了?”姚弦双手叉腰,而姚妍则是伸手挥来,想要让叶鸢寻清醒清醒。 只不过姚妍的手还未碰到叶鸢寻,便被后者轻巧的避开了去。 叶鸢寻双眼蒙上一层玩味的神色,她看着姚氏姐妹淡淡道:“两位师姐莫不是在开玩笑?” “你觉得我们大清早跑来这里是和你开玩笑的?”姚弦还算精致的面庞上蒙上一抹愠怒。 “若不是在和我开玩笑,那两位岂不是在痴人说梦?”叶鸢寻嘴角的嘲弄之意逐渐扩大。 “叶鸢寻,你不要不识抬举。这空间项链可不是你这种人配拥有的,让你把任务让出来,也是为了你好。” “你兴许还不知道,你接到这个任务的消息已经传开,不少弟子都对你嫉妒不怀好意,我们给你接下任务,你也可以免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我看两位师姐才是麻烦吧。”见周围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叶鸢寻也渐渐失去了耐心。更何况,当着这么多同门的面,她叶鸢寻断然不能流露丝毫的胆怯。 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岂容宵小范我尊严? “你们是什么人!?” 就在姚氏姐妹准备发难之际,一声冷呵声响起, 鸣鸾一脸怒气的推开围观众人来到叶鸢寻身边。 “鸣鸾师姐。”见到鸣鸾,叶鸢寻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你们,不是莲风山的弟子吧?”鸣鸾双手环抱于胸前,斜眼上下打量着姚氏姐妹。 “是不是莲风山的弟子又如何?难道还不准我们来这里?”姚氏姐妹不屑道。 “来自然是来得,但莲风山可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怎么,看上我们家叶鸢寻师妹的蓝水晶项链了?你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配得上那蓝水晶项链吗?”鸣鸾露出一脸的嘲讽,嫌弃之意毫不避讳。 其实姚氏姐妹长相也算不错,但和叶鸢寻、鸣鸾相比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 姚氏姐妹气得咬牙,但鸣鸾依旧不放过两人:“别不服,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大家的意见。” 姚氏姐妹当然不会傻的自取其辱,狠狠瞪了一眼多管闲事的鸣鸾之后,咬牙切齿的看着叶鸢寻道:“你确定不让?” 叶鸢寻一直在心底暗笑,听到姚氏姐妹再度逼问自己,她无奈的耸了耸肩:“你们,不配。” “好你个叶鸢寻!别说我们不给机会你,你看看这是什么!”姚妍一脸狰狞的拿出一块令牌,在她看来,叶鸢寻见到此物必然有所顾忌,就在她等待叶鸢寻低头认错之时,一道身影出现,一把将那令牌抢了过去。 “混蛋!你做什么!”姚妍极为震怒的呵斥起来。 而花琳琅却是不理,好奇的打量着手中的令牌:“没什么特别的呀,不就是块破铜烂铁?” “妈耶,我当是什么,一块废铁罢了,还给你们。”花琳琅随意的将令牌丢了出去,转身挽住叶鸢寻的胳膊,不再理会对方,笑嘻嘻的说着恭喜的话。 “叶鸢寻!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姚弦没想到会如此的出师不利,竟然有这么多人帮着这叶鸢寻,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还是那句话,你们,不配!”叶鸢寻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 “好好好!你就等着后悔吧,早晚你们都要付出代价!”姚氏姐妹气得丢下一句狠话便在花琳琅和鸣鸾的哄笑声中狼狈离去。 “这两人谁啊,拿块令牌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花琳琅不屑的瘪了瘪嘴。 叶鸢寻摇了摇头,脑海之中回忆起刚刚那令牌的样子。这块令牌她自然是认得的,而它背后的主人,叶鸢寻也十分的熟悉。 ……看来,上一次的回眸,她也认出我来了。 叶鸢寻微微沉吟。 “叶鸢寻师妹,以后遇到这种事情,直接怼回去就好,别让什么阿猫阿狗的随便欺负自己。”鸣鸾笑着拍了拍叶鸢寻的肩膀。 “今日之事,多谢鸣鸾师姐出手相助。”叶鸢寻点头表示感谢。 “不必客气,都是同门,这遇到了自然是要相互照应的。对了,昨天的任务都怪师姐我没有照顾好你,这是我酿制的桂花蜜,特意拿了一些分给你,你要是觉得好喝,我那边还有。”鸣鸾笑着拿出一根竹筒,将上面的塞子打开,顿时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好香啊!”叶鸢寻由衷赞叹,刚想伸手去接,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因为自己不擅长阵法,所以才导致的那样的结果。 “怎么了叶鸢寻师妹,你是不喜欢师姐的礼物,还是觉得师姐手艺不行?”鸣鸾微微皱眉道。 “我没这个意思,那就多谢师姐了。”叶鸢寻这才将其接过。 “那没事我就先走了,你也快去完成上仙的任务吧。” 与鸣鸾告别之后,花琳琅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叶鸢寻,走走走,我陪你一起去,顺道让我看看那蓝水晶项链究竟是什么样子。” 花琳琅今早也听到了风声,也颇为叶鸢寻感到高兴。二人笑着朝青衣河赶去,路上虽还有些弟子对叶鸢寻指指点点,但也没人再做出拦路的事情。 第六折 摸鱼(下) “这些人可真是奇怪,自己气运不佳没有接到那委托任务,就跑到这里来指指点点,叶鸢寻,你受得了这些人的气?” 花琳琅对于这些是非很在意,有好几次都想找过去跟对方理论,但都被叶鸢寻给拦了下来。 “这嘴巴长在这些人自己身上,你总不能让他们不说话吧?” “罢了,只要不跑到我们面前来,我们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你说呢?琳琅?” 叶鸢寻眉花眼笑。 “叶鸢寻你倒是看得很开,就怕有些人不这样认为,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是来到青衣河畔。 但见蓝天白云,山清水秀,云雾缥缈,风中飘散着不知名的清香,先前的心烦顿时烟消云散。 二人沿着河畔漫步,一边欣赏着这瑰丽的风景,同时寻找着鱼儿的踪迹。按照花琳琅的话来说,毕竟是上仙委派的任务,这鱼儿自然也得好好挑选一番不是? “这条不行,虽说个子够了,但也太瘦了些,都没什么肉……”花琳琅看着河中的鱼儿挥斥方遒,指指点点:“这条也不行,肥是够肥,就是长的太丑陋,抓回去肯定影响上仙食欲。” “哇,那条更丑,上仙看见了得吐!” 叶鸢寻在一旁打趣道:“我们又不是给上仙挑娘子,选一条差不多的就行了。” “那怎么行,说不定挑的好,上仙一高兴又给你安排个挑鱼的任务呢?”花琳琅头也不回地翻了个白眼,突然双眼一亮,眨也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某条鱼儿。 “叶鸢寻你快看快看,那条鱼儿就不错。”花琳琅连忙拉着叶鸢寻靠近。 只见一尾壮硕的银鱼,正悠闲地在水中游荡,体型不大不小,片片鱼鳞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宛如身披银色的铠甲。单单只是联想它被做成佳肴的样子,花琳琅便有些贪婪的咽了咽口水。 “就这条吧,看着都有食欲,上仙看到一定满意。”花琳琅说完,仙力涌向河中那条被她锁定的鱼儿。 而就在仙力即将降临之际,那条鱼儿仿佛是感应到了危险一般猛然下沉,居然好巧不巧的躲过了花琳琅的抓捕。 “这鱼,如此狡猾!?”花琳琅一阵错愕,眼看鱼儿越来越远,连忙催动仙力朝它追去。 但这鱼儿速度居然快得惊人,加上极为灵巧,一次次躲过仙力的抓捕,随后消失在两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之中,大摇大摆逃走了。 叶鸢寻噗嗤一笑:“怕是不一般呐,这鱼估计离成精不远了!” 花琳琅咽了咽口水,又是跺脚又是拍手,那样子能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这里毕竟是仙界,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在所难免。”叶鸢寻笑着安慰道。 “不行不行,我堂堂仙界弟子怎么能被一条鱼儿玩弄了?”花琳琅气鼓鼓着脸:“反正还早,叶鸢寻我们再逛逛,说不定会碰到刚刚那条鱼。” 叶鸢寻拗不过花琳瑰,只好跟着她在河边徘徊,几次想随便抓条大鱼回去复命,都被花琳琅以太丑为由拦下了。 数个时辰之后,花琳琅终于是放弃了,偌大的青衣河,想要找到那条鱼儿可不是一般的困难。 “有水吗?渴死我了。”花琳琅说完便看到系在叶鸢寻腰间的竹筒,正是鸣鸾先前送给叶鸢寻的桂花蜜。 花琳琅双眼闪烁着星光,先前她可是近距离闻到过桂花蜜的香味的,于是毫不客气的夺过桂花蜜,打开畅饮起来。 看着花琳琅一口气全部饮完,畅快的一阵感叹,看着花琳琅嘴角挂着的晶莹水滴,叶鸢寻目瞪口呆:“你……你给我留一口啊!” 花琳琅反应过来,露出抱歉的神色,忸怩着道:“对不起……我,我太渴了!” “你呀你!”叶鸢寻开怀大笑,指着花琳琅不知说什么好。 忽然,仿佛有所感应吗,她的脑海之中突然闪过墨骨之前的交代。顷刻间,心头一紧,连忙板起脸询问花琳琅是否有什么不适。 “没有啊,很好喝啊。”花琳琅难为情的将竹筒还了回去:“真的不好意思,没忍住,一口气喝光了。” “鸢寻,你不会生我气吧?” 花琳琅有些忐忑,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叶鸢寻,她以为叶鸢寻这样问她,是因为自己把桂花蜜给喝光了。 看着花琳琅的样子,叶鸢寻再度噗嗤笑出了声:“没错,我就是生气了,你个好吃佬,还真个一口都不留给我。” 开着玩笑的同时,叶鸢寻也悄悄松了口气,暗道或许是自己太多心了。 “啊,那怎么办,要不我赔给你?桂花蜜嘛,我也会酿,就是……就是可能没有她酿的好喝……” 花琳琅犯难了,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这都快中午了,我们赶紧抓一条鱼回去复命吧。”叶鸢寻起身,目光在河水之中搜寻着,很快便锁定了一个合适的目标,仙力涌动将其带出了水面。 还好这条鱼没那么灵活,看起来傻乎乎的,一下子就得手了。 “这条也不错,走了走了,我的蓝水晶项链可还在等着我呢。”叶鸢寻高兴的提起鱼儿,带着花琳琅快速回到莲风山山门前。 两大绝世美女一同出镜本就极为引人注目,加上瞥见叶鸢寻手里提着的鱼儿,不少山门弟子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马不停蹄的赶到任务大厅,叶鸢寻无视他人的目光,拧着手里刚抓的鱼,带着花琳琅来到任务交接处。 “陆师兄,这是上仙要的鱼儿。”叶鸢寻将鱼放在玉石台面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我本以为你一大早就会来呢,怎么拖到了中午?”陆师兄有些感慨,他手里可是有块烫手山芋,今天一大早便有很多弟子跑来问他蓝水晶项链的事情,可真没把他给烦死了去。 “嘻嘻,一些事情耽搁了,陆师兄,我的蓝水晶项链?”叶鸢寻笑道。 “喏,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给你。”只见陆师兄取出那条蓝水晶项链递到叶鸢寻的面前。 “这就是空间项链呀,好漂亮啊!”花琳琅连忙凑了上来,手舞足蹈,眼眶里冒着星光。 叶鸢寻欢喜的将蓝水晶项链拿在手中,同样也不掩饰眼底的喜爱之意。 “别忘了运转仙力滴血认主,只有这样,这空间项链才真正属于你。”陆师兄善意的提醒着。 告别了陆师兄,叶鸢寻和花琳琅又马不停蹄的赶到自己的住处,刚一进门,花琳琅便催促起来:“你快些滴血认主,我来给你护法。” 叶鸢寻点了点头,随之盘膝而坐。 数息之后,只见仙力无声流转,将这蓝水晶项链包裹起来,随后叶鸢寻划破指尖,一滴鲜血滴落在蓝水晶项链上。 顿时,一道蓝色光华从蓝水晶项链内迸发而出,以叶鸢寻为中心,形成了一道道漩涡状,看着像是由极为复杂的符文所构成的屏障。 “这是什么?”环顾四周,叶鸢寻微微吃惊的看着这些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蓝色符文。 “这好像是一种阵法……” 花琳琅喃喃说着,她同样身处在屏障之内,抬头仰望,如同身在蔚蓝大海之中。 “阵法?这不是空间类灵宝吗?”叶鸢寻有些难以置信:“难道是那位上仙弄错了?” “你试试沟通灵宝,看看能不能将这些符文给收回去。”花琳琅提醒道。 叶鸢寻点头,由于已经完成了滴血认主,于是毫不费力的,她刚心念微动,那些悬浮着的符文便涌入到蓝水晶之中。 “果然是阵法!”这下花琳琅更加确定了。 叶鸢寻闻言,不由得认真打量起手中的蓝色水晶,于是,很快发现了蓝水晶与先前的不同。 第七折 误会(上) 在她滴血认主之前,蓝色水晶晶莹剔透,不可方物,而如今的蓝色水晶内,镶嵌着一道她并不认识的,极其复杂的印记。 “这是什么情况?”叶鸢寻有些犯难了,说好的空间项链怎么突然变成了阵法项链? 而且这阵法,究竟又是什么法阵? “你用意识沟通一下?再三确认这是不是空间项链?”花琳琅提醒着。 叶鸢寻点头,随后意识涌入蓝水晶项链,片刻之后,叶鸢寻惊呼一声。 只见她捂住自己的小嘴,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怎么了!”花琳琅被叶鸢寻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凑到叶鸢寻跟前。 “的确是空间项链,而且这空间里……居然有不少宝贝。”叶鸢寻显然还没从震惊走完全走出,她用力吸了一口气,便是从这空间项链中取出一块黑黢黢,表面有着红色的,纹路繁复的石块。 “你看,这是什么!”叶鸢寻把石块放到花琳琅手中。 “这是……” 花琳琅拿着石块上下打量,随后又将其举过头顶,对着阳光仔细研究。 在阳光照射下,原本黑黢黢的石块上,那毫无规律的红色纹路霍然间散发出金色的光点。 “这是……这是铉龙石?”花琳琅顿时惊呼一声,瞪大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手中的石块。 “你看,还有这些……” 叶鸢寻喃喃说着,玉手一挥,面前的石桌上顿时出现了十多块属性各异的珍贵金属,不止这些,其中还有不少连叶鸢寻和花琳琅都叫不出名字的珍稀灵草。 “除了这些,空间项链里面还有百十多块仙石仙草……” 二人面面相觑,良久无言。 “琳琅,你告诉我,那位上仙会不会是弄错了?这条蓝水晶项链有没有可能是他的贴身之物呢?” 不怪叶鸢寻如此,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突然砸中自己的重宝可能都没法做到像叶鸢寻这样的冷静。 而一项简简单单的委托任务,奖励一条空间项链就已经足够夸张了,更何况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宝贝! 花琳琅闻言,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走,我们去问问陆师兄,或许真是上仙拿错了?丢了这么多宝贝,上仙知道了肯定也会着急吧!”叶鸢寻说着,便拉着花琳琅快步朝着任务大厅而去。 一路急行。 二人很快便到了任务大厅,一眼便是见到正在玉石台后打着瞌睡的陆师兄。叶鸢寻大步流星走了过去,敲了敲玉石桌面:“陆师兄,醒醒,你醒醒。” “呃,叶鸢寻师妹,怎么了?”陆师兄揉了揉睡眼朦胧道。 “你随我来一下。”叶鸢寻冲对方勾勾指头,又看了看四周,脸上神色颇为紧张。 ……此地还有不少山门弟子,知道此事最好不要声张,便率先朝外走去。 陆师兄虽然心底迷惑重重,不停挠着头,但还是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一处小树林之中,陆师兄看了看周围寂静无人,目光落在花琳琅身上,再看看叶鸢寻,顿时露出一副我明白的眼神。 “咳咳……叶鸢寻师妹,你陆师兄我一心向道,原先并无谈情说爱那等闲情逸致……虽然你美若天仙,但那个……行吧也不是不可以。” 叶鸢寻还没说什么,陆师兄拉着叶鸢寻来到一旁,指着不远处,小声在后者耳畔又嘟嘟囔囔说道: “我从小照看赵业师妹,切莫叫她伤心才好。” “嗯?”叶鸢寻闻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顺着陆师兄所示意的方向看去,又结合他刚刚说的话,顿时明白过来。 一时间叶鸢寻哭笑不得,这陆师兄的脑子里净装的是些什么跟什么…… “怎么?让你为难了?要不我自己去和这位师妹讲?就怕我直接拒绝的话,会伤了这位师妹的心呐。”陆师兄摇了摇头,露出一脸的为难。 “噗!”这下子,一旁的花琳琅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不不!陆师兄你想多啦,我和鸢寻来找你可不是这事……”她哭笑不得的说道。 “啊?如此幽静的密林,又是孤男寡女,居然不是为了表白?”陆师兄一脸的不信。 “您就别臭美啦,真不是这事。”叶鸢寻强忍着笑意,正经说道:“我们来找你是因为蓝水晶项链的事情。” 陆师兄闻言,顿时一脸的尴尬:“这……唉,叶鸢寻师妹你早说啊,要是被别人撞见,我多丢人啊。” “师兄都这么想了,还怕丢人啊?”叶鸢寻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找你是因为蓝水晶项链的事情,这个空间项链除了刻印了阵法之外,里面还有不少宝贝、灵草和仙石. 叶鸢寻取出一块作为凭证:“所以我想问问,究竟是哪位上仙发布的委托任务,我觉得可能上仙是不是弄错了?” 这…… 陆师兄看到叶鸢寻手中的铉龙石也极为震惊,这可是锻造灵宝的高级材料啊! 他刚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便及时收了回去,他快速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应答。 片刻之后,陆师兄微微皱眉道:“上仙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师妹你可能不知道,有时候上仙心情大好,为了奖励弟子的确是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毕竟这也算是一种机缘不是?” “至于究竟是哪一位上仙,我也不太清楚,不如你去问问你凌源师兄?” 陆师兄可不想“惹麻烦”,这种事情,自己可不能随意沾染,皮球当然是丢给凌源最为合适。 “真的是这样吗……” 叶鸢寻和花琳琅依旧有些不信,毕竟这奖励也太过惊人,无端的谁会相信? “你们还是直接去问问凌源吧,上仙是通过他发布的任务,肯定知道这奖励物品到底有没有弄错,找他确认准没错。”陆师兄连连说着。 无奈之下,叶鸢寻只能带着花琳琅离去,随后去打听凌源师兄的踪迹。 而独自一人回任务大厅的陆师兄在心底感慨连连:上仙可真是大手笔大手笔啊!这些宝贝,普通弟子恐怕至少百年都难以挣到哦! 对了,究竟是哪位上仙!? 倒是没花多少功夫,叶鸢寻她们便打听到了凌源师兄的所在。二人一路前去,正好遇见了公干之中的凌源师兄。 第七折 误会(下) 原本叶鸢寻是打算如法炮制,拉着凌源师兄寻一个没人的地方,但突然回想起陆师兄先前的误会,便不由得自顾自笑了起来,眼睛眯起,嘴角上扬,虽然美,却很诡异。 “叶鸢寻师妹,你没发烧吧?” 凌源今天心情似乎很不错,见到叶鸢寻后也拿她打趣道。 叶鸢寻不由得脸黑,嗔怪的白了一眼凌源师兄:“师兄,说正事,这条空间项链究竟是哪位上仙安排的任务奖励?” 凌源好奇道:“怎么了?敢情……你还不太满意?” “不是。这项链里面……呃,除了一套阵法之外,居然还有不少宝贝东西,铉龙石什么的都有……”叶鸢寻摊了摊手。 凌源一直默默听着,虽然表面上装出一脸的平静,但内心之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凌源不得不在心底默默感叹,那位可真是大手笔中的大手笔呐! 叶鸢寻说完,便将蓝水晶项链递给凌源,后者拿在手中看了看,果然如同叶鸢寻所说,蓝色水晶之中被刻印了符文。 “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这是一套防御力极为惊人的防护阵法。随着你仙力的不断灌输,这阵法便能一直维持下去。”一番研究之下,凌源原物奉还,并故作淡定地给叶鸢寻解释道。 他曾经可是亲眼见到过这阵法的厉害,而也只有那位才有实力,将这套阵法刻印在蓝色水晶之中。 叶鸢寻眉毛一扬,把水晶项链又塞进凌源手里笑道:“所以啊,上仙是搞错了。您就替我还给他老人家吧。” 凌源应变很快,迅速反塞回去,干咳道: “不不不……” “放心吧叶鸢寻师妹,上仙可不会做这等糊涂事,既然已经将这条项链拿出来作为奖励,你就安心携带便是。我还有公事,就先告辞了。”凌源师兄说完便绕过二人身形,快步朝远处走去。 凌源师兄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看起来显得有些僵硬…… 叶鸢寻和花琳琅对视一眼,心中澎湃万千,花琳琅眼底涌现出不加掩饰的激动。 “既然两位师兄都这么说了,鸢寻你就把心放好,安心收下吧,肯定没有问题的。”花琳琅为叶鸢寻高兴道。 “嗯!”叶鸢寻想了想,亦发自内心的开心,随后点头说道:“看来真是我多虑了。对了琳琅,你也来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宝贝。” 平日里没少受花琳琅照顾,如今得到重宝,叶鸢寻自然不会吝啬。 花琳琅也不客气,开心地挑了其中两件东西之后依依不舍告别了叶鸢寻。 哪怕事情的真相已经可以肯定,但叶鸢寻依旧如同身在梦境一般觉得很不真实。她将蓝水晶项链戴好,便独自一人朝着住所走去,鸣鸾的声音将叶鸢寻的思绪拉回。 “怎么了叶鸢寻师妹?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鸣鸾见叶鸢寻一直低着脑袋,便满脸关心的问道。 “原来是鸣鸾师姐啊,我没事。”叶鸢寻笑着回应道。 “这就是那条蓝水晶项链啊,果然很好看哦。”眼尖的鸣鸾很快注意到叶鸢寻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一番夸赞之后话音一转:“对了,桂花蜜喝了没,感觉口感如何?” “师姐,那桂花蜜,被琳琅抢去喝光了。”叶鸢寻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人家的一份心意不是? “这样啊,那下次我再给你带点儿。”鸣鸾拍了拍叶鸢寻的肩膀示意无事,与之告别擦身而过之际,叶鸢寻并没有看到鸣鸾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回到院落,叶鸢寻取出那块铉龙石在手中把玩着,如今已经得到了足够锻造灵宝的材料,接下来就要好好想想,究竟是要打造什么样的武器了。 长剑,长刀,长枪? 这些武器的模样不断在叶鸢寻脑海之中闪现,但想的越多,叶鸢寻便越发难以拿定主意。 “要是墨骨在,说不定会给出点有用的意见……” 叶鸢寻不由得想到了墨骨,墨骨不仅修为了得,更是见多识广,一定可以帮自己选择适合的武器。 而且如今得到这么多宝贝,不与墨骨分享,又怎么报答他几次出手相助? 打定主意之后,叶鸢寻马不停蹄的朝着花仙山而去。 “花琳琅曾经说过,墨骨平时都会在仙书阁旁修行,今天正好,我也正好去仙书阁看看,说不定能碰上,仔细想想自己也还未去过呢。” 叶鸢寻自言自语地出了莲风山。 路上叶鸢寻询问着仙书阁的具体方位后,便穿梭在幽静的山间小道,崖畔遍布艳丽花朵,清脆的啼鸣往往与之相伴,伴随着香风,一座楼阁出现在叶鸢寻视线之中。 看着眼前的布置以及严格的把守者,叶鸢寻不免感叹,不愧是仙书阁这等宗门中枢要地。 经过层层护卫的检查,叶鸢寻成功来到仙书阁大门,刚要步入其中,恰巧见到墨骨的身影正要走出。 “墨骨!”叶鸢寻惊喜开口叫道。 “嗯?你怎么来了……”看着突然到访的叶鸢寻,墨骨一皱眉,并不想多做交流,回应一声便打算离去。 “等等,今日我来,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墨骨的冷漠稍稍让叶鸢寻感到不适,心下喜悦的她并未想太多。 “感谢我?”墨骨微微顿步,眼神充满了疑惑。 “对啊,感谢你在三重幻境时的出手相助,感谢你在莲风山为我护法,助我突破至小登仙的境界,还有那次委托任务,要不是你出手,我恐怕不死也要重伤在瀚海森林了。”叶鸢寻笑道:“所以,我偶然得到了些宝贝,你…… 然而,叶鸢寻话还没有说完,墨骨便不耐烦打断了她:“等等,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去莲风山助你突破了?还有,我又什么时候去救你了?从我进入山门以来,从来没有踏入过瀚海森林半步。” “神经病吧你……” “怎么会……你怎么了墨骨?”叶鸢寻显然不信,但见到墨骨那冷淡的眼眸,以及认真的神情,仿佛又不似在开玩笑。 第八折 短剑 “你真的没有去过莲风山?也没去过瀚海森林?”叶鸢寻的柳眉也微微蹙了起来。 “自然,骗你有什么意义?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告辞。”墨骨冷冷说着,那模样仿佛拒人以千里之外。 叶鸢寻看着墨骨逐渐远去的背影,这样的身影似乎如此的熟悉,又是那样的陌生。 因为墨骨刚刚说的话,叶鸢寻也没了浏览仙书阁的心思,迈着步子回到莲风山。 看墨骨的样子,应该没说假话,而且他给我的感觉也确实很陌生…… 实在是想不明白,叶鸢寻只得暂时将此事放下。 走出居所,叶鸢寻轻车熟路的绕过梅林,来到那片矮竹林前,在熟悉的老地方盘膝而坐。 她想静静。 回忆起那一次,自己被众多师兄师姐们排斥,于是误打误撞闯入了禁地。要不是逍遥古乐的出现,出手护住了自己,自己恐怕早已生死道消在禁地那位神秘上仙手中。 忆起过往的种种,一道身影在叶鸢寻脑海之中闪过…… 逍遥古乐,莫不是他? 叶鸢寻陷入沉思。 确实,墨骨作为花仙山的弟子,没事跑到莲风山禁地来干嘛? 而这里距离逍遥古乐的寒梅殿倒是不远! 恐怕,此墨骨非彼墨骨,难不成真是逍遥古乐伪装成墨骨的样子? 可是,他这样做又有何目的?叶鸢寻犯难了,然而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几道脚步声由远而近。 “呦呵!总算是找到你了,你还挺会东躲西藏的,不过这地方,仙气倒是浓郁,看来你也是有点眼光的嘛!” 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叶鸢寻转头看去,便是见到云杉公主带着姚氏姐妹正冷笑连连朝这边走来。 叶鸢寻微微皱眉,如今的云杉竟是半分小时候的影子都没有了。儿时的她,又何尝说出过如此尖酸刻薄的话? “怎么,你一个罪臣之女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行礼?”云杉逼近叶鸢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睥睨着后者。 “公主?呵,如今可不是在人界!”听到罪臣之女四个字,叶鸢寻顿时火冒三丈,美眸瞬间寒了两分,隐藏在心底的愤怒正悄然生起。 辱我可以,但绝不可以侮辱我死去的家人! “就算是在仙界又如何?这也永远改变不了你人界罪臣之女的罪名!罪臣之女,漏网之鱼,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免得活在世上招人唾弃!” “叶鸢寻你不仅不知廉耻的苟延残喘,如今更是妄想羽化成仙,你野心不小啊!” 云杉不依不饶。 “够了!”这一刻,叶鸢寻彻底爆发了,原本精致的面庞蒙上了一抹厉色:“罪臣之女?我父亲只不过是被那狗皇帝栽赃陷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胆!你怎敢辱我父皇?”原本趾高气扬的云杉脸色狰狞起来,这若是在人界,她非得将叶鸢寻抽筋拔骨,株连九族。 “辱你父皇?一个贪婪自私,毫无人性的昏庸皇帝罢了,事实摆在眼前,辱不辱又如何?怎么,只能你州官放火,不准我百姓点灯了?”叶鸢寻冷笑道。 “你!这是在找死!”云杉今日前来,本是为了夺取蓝水晶项链和杀杀叶鸢寻锐气,却是没有想到对方如此强硬,胆敢忤逆自己。 “我要让这叶鸢寻后悔活在这世上!”云杉厉呵一声,在旁早已忍耐不住的姚氏姐妹顷刻间朝叶鸢寻冲去。 磅礴的仙力涌动,姚氏姐妹赫然都是小登仙境界的修者。只见二人翻手之际,寒光吞吐不定,各持一柄长剑,分别朝着叶鸢寻的上下盘攻来。 面对姚氏姐妹的合力攻击,叶鸢寻明智的选择不去硬抗,对方姊妹配合多年,如果硬碰硬自己讨不了好,更何况对方手中可还是有着两柄品阶不低的灵宝飞剑。 叶鸢寻的身形不断闪躲,辗转腾挪,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姚氏姐妹的几轮攻击。她明白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败下阵来,抓住一个空当,纤掌长驱直入,仙力涌动,化作一道虹光,攻向了姚妍肋部。 但叶鸢寻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对于有着灵宝加持的姚妍来说轻而易举就能抵挡。 寒光一折,长剑狠狠斩向那仙气匹练,攻势顷刻间被起瓦解,分崩离析。姚妍冷笑一声,仗着经验,攻击的角度变得越发的刁钻。 “这叶鸢寻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短短数月时间,就有了这等修为?”云杉虽冷笑旁观,但却不得不心惊叶鸢寻的进步神速。 “速战速决!以免迟则生变!”云杉公主咬牙冷声呵斥道。 姚氏姐妹得到命令,正打算使出全力之时,一道破空声极速而来。 一柄熟悉的短剑破开虚空,瞬间而至,强大的力量将姚氏姐妹震得不断倒退,嘴角溢出鲜血。 “谁!?”姚氏姐妹脸色惨白,云杉公主这一惊非同小可,厉喝出声,眼神阴戾地盯着那道逐渐显出身形的男子。 明明先前她们巡梭此地,并无外人。 “墨骨?”叶鸢寻见到来者,神色顿时松懈下来。 “你是什么人?我劝最好你不要多管闲事。”云杉公主狠厉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莲风山不是你们能够捣乱的地方。”墨骨仿佛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们,冷漠说道:“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找死!”姚氏姐妹持剑冲向墨骨,先前被后者偷袭,已经彻底将两人激怒,招式已然完全变成了杀招。 面对姚氏姐妹的攻击,墨骨冷冷一笑,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朝空中一扭。随着他指尖的转动,那锋利的短剑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绚丽的尾焰,随后分别重重击在姚氏姐妹手中的剑锋之上。 叮!叮! 随着两声脆响,那两件品质并不算低,叶鸢寻原本瞧着还算不错的剑型灵宝,立刻从中间一分为二,断成了残刃。 姚氏姐妹同样也被这强大的力量震得虎口裂开,鲜血从嘴角喷出来。 以气驭剑? 这是何等修为!? 姚氏姐妹满脸的不可思议,随后眼底涌出浓浓的恐惧之意。一招斩断了她们的灵宝,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么可怕的实力? 第九折 灵石(上) 云杉公主也被墨骨的这一手给深深震慑到了,她默默地站在一旁,神色阴晴不定,背脊冷汗频出。 “损你二人两件灵宝,算是对你二人略施惩罚。还需要我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滚!” 那锋利的短剑在墨骨周身徐徐游弋,好似一头伺机而动的灵蛇一般,不断发出嗡嗡的声响。 “今日的事情我记下了!” 云杉公主狠声说完便转头看向叶鸢寻:“叶鸢寻,今日算你运气好,有人替你出头,等到比赛那天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知道吗?” “我们走!”云杉说着,便带着极为不甘的姚氏姐妹快步离去。 “你没事吧?”墨骨对此倒是不屑一顾,他径直来到叶鸢寻面前关切问道。 “我没事。”叶鸢寻摇了摇头,双眼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着墨骨。 “怎么了?难道我脸上长花了?”墨骨有些奇怪,被叶鸢寻那眼神盯得浑身不自然,竟觉得有些尴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错过叶鸢寻的眼神。 “墨骨?”叶鸢寻歪着脑袋,轻声俏皮,故作疑惑道。 “嗯?”看到叶鸢寻如此模样,墨骨心中隐隐有着不适,但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应着。 “刚刚我去仙书阁找你,你不是说还有事情要忙么?”叶鸢寻心底疑窦重生,故作轻松。 “哦是吗?哦……是啊,忙完了,刚巧路过这里……而已。” 而已二字,墨骨咬的特别重。 “哼!”叶鸢寻一声冷笑,一双好看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你不是墨骨,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墨骨摇了摇头:“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还装?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刚刚我去仙书阁找到墨骨,他跟我坦白,根本没有给过我避火诀的功法,也没助我突破小登仙境界,更没有踏入瀚海森林半步!所以你根本就不是墨骨,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是……逍遥古乐!” 叶鸢寻说完,直勾勾的盯着墨骨的双眼不放,不愿错过其中任何可疑的闪烁,眼睛最能反应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情况。 但叶鸢寻没想到的是,墨骨的眼神里,不见丝毫的慌乱,宛如死水一般,极为的平静。 墨骨却从怀中取出一本古册秘籍:“距离弟子大赛已然时日无多,且先前的避火诀已经不适合如今境界的你,这本《太阴真天诀》你好好参悟修炼,千万不要懈怠。” 墨骨说完便将这《太阴真天诀》递到叶鸢寻手中,转身打算离开。 看着手中的功法秘籍,叶鸢寻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她看着“墨骨”的背影,轻声唤道:“你,真的不告诉我你是谁吗?” “你……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墨骨的脚步缓缓停下,但却依旧背对着叶鸢寻。 她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沉默了片刻便若无其事的说:“锻造灵宝……可以去找凌源。” 墨骨的身形逐渐的淡化,仿佛他从未出现一般,又仿佛一个不甚真实的梦。阳光被竹木分割得很有条理,而地上遗留的战斗痕迹又证明了他分明来过。 虽然墨骨这件事情的发生让叶鸢寻心中有着不小的心烦意乱,但她也明白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必须暂且放放。 时间不等人,弟子大赛的日子正在悄无声息之中慢慢临近。 盘膝而坐,叶鸢寻按耐下心思,翻开了这本名为太阴真天诀的功法,细细观看,很快沉浸在功法秘籍的内容当中,叶鸢寻按部就班引气入体,周转大小诸天,很快便进入到修炼的状态里。 不得不说这本太阴真天诀的确非比寻常,随着功法的运转,周围的仙气鱼贯而入般冲进叶鸢寻的丹田。 此时以叶鸢寻为中心,形成了一道方圆一丈的小型龙卷风,肆意吸收着周围的仙气,而叶鸢寻的丹田之中,也随着大量仙气的涌入正悄然发生着转变。 而正沉浸在其中的叶鸢寻并不知道,墨骨已悄然的回到他的身边为她护法。 身处在修炼之中的叶鸢寻毫无时间观念,待到她睁开双眼,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神清气爽的她打定主意,近段时间要迅速解决手边没有灵宝兵刃的事情,昨日在矮竹林就是吃了这方面的亏,想着那假墨骨交待的话,于是起身前往寻找凌源师兄。 众弟子们的修炼场,凌源正一脸严峻监督着弟子们的修炼。 叶鸢寻再次悄无声息的来到凌源师兄的身后:“凌源师兄……” “唔,是叶鸢寻师妹啊,找我何事?”凌源见到叶鸢寻,原本紧绷的面庞上略带着笑意。 “嗯?你的修为似乎又有精进?”仅仅只是一眼,凌源便发现了叶鸢寻周围气场的变化。 “小有进步而已。”叶鸢寻点了点头。 而这话在那些弟子听来,无疑是再度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才几天的功夫没见,叶鸢寻居然又有进步? 有些人的心理原本的妒忌和羡慕变成了颓然。 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弟子,这两相一经对比,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那就恭喜叶鸢寻师妹了,师妹找我所为何事?”凌源可没功夫在意那些普通弟子们的想法。 “我打算锻造一柄适合自己的灵器,逍遥古乐建议我来找你……”叶鸢寻如实说道。 “这……”凌源闻言,脸颊不自觉的抖了抖。 放眼整个仙界,不,不止仙界,敢如此直言他名讳的恐怕只有眼前的叶鸢寻师妹了。 “怎么了师兄,是不方便么?” “咳咳,不是不是,既然如此,那我便亲自带你走这一遭。” 叶鸢寻很是感激,说道:“凌源师兄你真好。” 凌源咽了口唾沫,当先而行,她蹦蹦跳跳跟在后面。 八大仙山之中都有各自所专属的炼器堂,而莲风山的炼器堂坐落于偏僻的山腰之上。 还未接近,远远的叶鸢寻便听到了那重锤敲击精铁的声响。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这敲击的声响极富韵律,相当有节奏感,仿佛是一种铁器敲打类乐器在山间歌唱。 第九折 灵石(下) 不多时,一座足有数十丈高,黑岩黛瓦的塔型建筑,赫然出现在叶鸢寻的视线之中。 古朴庄严,霸气非凡,而又不失灵韵,灰黑色的塔身之中隐隐有着火光倒映而出。在那宝塔的顶端,高高悬挂着一副暗金色的牌匾,正是龙飞凤舞的“炼器堂”三个大字。 “叶鸢寻师妹,你身上的材料不少,打算锻造一个什么样的灵器?”凌源带领着叶鸢寻步入炼器堂大门,顿时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剑吧。”叶鸢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长剑比较适合自己。 剑,并无枪的霸道,也无刀的煞气,但胜在一个“灵”字。 “的确,女子用剑更为合适。”凌源点了点头,便带着叶鸢寻直接朝着通往上层的台阶走去,同时解释道:“这第一第二层都是炼器堂的普通弟子,而第三层,则是炼器堂长老们平时工作的地方。” 二人直接来到第三层,见凌源师兄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叶鸢寻也只能跟随在侧。 很快便来到了第四层,这里的布置显得极为的空旷,只有三支巨大的淡金色巨鼎屹立在此。 此刻,一位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的老者正悠闲的躺在榻上闭眼小憩。凌源见状,对着叶鸢寻做出一个禁言的动作便走向那涌往第五层的台阶. 叶鸢寻心底微微震动,但也只能跟着凌源前往那通往第五层的台阶。 “凌源小子,见到我这糟老头子,懒得行礼问安了是不是?” 一道声音在安静的第四层之中响起,凌源、叶鸢寻同时转头,便是见到那老者依旧悠闲的闭着双眼,而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羽扇,正悠闲的扇着自己。 “风堂主安好。弟子见您入眠,所以这才没有打扰……请您恕罪!”凌源连忙施了一礼。 “嗯……” 只见那老者缓缓支起身子,叶鸢寻这才瞟见后者样貌虽看似已步入耋耄,但那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炯炯有神,充满智慧与光芒,而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并未因岁月侵蚀而变得萎缩,又充满了力量感。 凌源忙介绍道:“师妹,这位是咱们莲风山炼器堂堂主,铸造大师风韬长老,还不快快行礼?” 叶鸢寻回过神,慌忙执手行礼。 “你和这丫头去第五层做甚?难道本座的锻造技艺都入不了你小子的法眼了?”名曰风韬的长老有些不悦,吹胡子瞪眼道。 “弟子并无这等意思,只是……”凌源苦笑。 “只是什么!?” “只是弟子这位师妹身怀重宝,而且一位上仙曾经特意吩咐过我,必须……必须带她去塔顶。”凌源硬着头皮解释道。 “嗯?身怀重宝?” 风堂主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所提起的那位是哪位,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身怀重宝四个字上。 “丫头,你叫什么?” “弟子叶鸢寻,见过风堂主!”叶鸢寻再次恭敬施了一礼。 “好生娇美的丫头,也忒俊俏了……”风堂主由衷夸赞,并提出道:“也不知你身怀的重宝,可否给本座看看?” 叶鸢寻不由得看了看凌源,而这一点自然落在风堂主的眼中,后者顿时生气道:“怎么?丫头你还担心本座抢你宝贝不成?” “这,自然不是……” 叶鸢寻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长老一把年纪了,瞧对方那副听见自己感兴趣物品后,无论如何也要一窥全貌的神态,分明就是个老顽童嘛。 话音一落,叶鸢寻意念进入到那蓝水晶项链内,随后随意挑选了三块材料。 “请您过目。”叶鸢寻将这三块材料分别放在风堂主面前,后者却将手中的扇子扇了扇,让他们两人退远点,保持安静。 风韬的双眼紧紧锁定在这三块材料上,只见他眼底一道精光闪过,随后拿起一块捧在双手手心由衷赞叹道:“这么大一块振魂石?不错不错。” “这块魔血晶材质也很不错,算得上是上品材质。” 风韬长老作为炼器堂的堂主,自然是见多识广。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块材料上时,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撅起了嘴。 “哎?这块白雾石……”风韬拿起最后一块乳白色,鸽子蛋大小,如同大理石一般的灵石细细打量着。 这块材料,同样也是叶鸢寻蓝水晶空间内最不起眼,最为平常的一块。要不是它存在于蓝水晶空间内,叶鸢寻甚至一度觉得它就是块大理石。 “不对不对,不应该啊……”风韬虽然也有如此想法,但万事绝对不能只凭看到的去定夺。 只见他翻手之际,掌心多出一尊通体乌黑的迷你小鼎,随着仙力的流转而出,小鼎一阵幻化,变成一人之高,三人合抱粗西,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风韬上仙双手掐诀,指尖忽然冒出一束紫色的火焰。 火焰微微跳动,逐渐升腾而起,飞快涌入到那乌黑的巨鼎之中,顿时在巨鼎之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做完这些,风韬用仙力包裹着那乳白色材料飞向巨鼎,只见巨鼎顶盖掀开,一股吸力将其吞噬其中。 “煅烧片刻,叶鸢寻丫头你不介意吧?”直到一切做完,风堂主这才想起来询问的事。 叶鸢寻无奈地点了点头:“您老做都做了,倒也不必问弟子我了。” “啊?哈哈,别介意别介意,以后习惯了就好。”风堂主摸了摸胡子,不觉过分,反而是得意的大笑起来。 叶鸢寻不由得看了看凌源师兄,后者也是一脸的无奈。 随着不断的煅烧,整个第四层塔楼变得无比的安静。 数十息之后,风韬眼底闪过一道红光,对着叶鸢寻一声喝问:“叶鸢寻丫头,借你精血一用!” 话音落下,未等叶鸢寻回应,一股仙力割破了叶鸢寻的指尖,包裹着一滴鲜血进入到那乌黑巨鼎之中。 “起!”一切就绪,风韬猛然吐气开声,只见那巨鼎之盖“砰”的一声炸开。 一块通体宛如水晶一般透明的材料被仙力包裹而出。 风韬上仙双眼爆发出摄人的精光,兴许是因为激动,他的双手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明灵石,真的是明灵石!”风韬长老激动不已。 “明灵石?那是什么?”叶鸢寻不由得再次看向凌源,而后者也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但有一点二人可以肯定,这块材料非比寻常,不然风堂主也绝不会如此的激动。 “叶鸢寻丫头!”就在叶鸢寻二人疑惑之际,那风韬猛然转头看向了她,眼底甚至浮现出狂喜之色。 “弟子在……”叶鸢寻心头一震,觉得对方隐隐有些疯癫,不敢怠慢,连忙恭声道。 (怎么感觉本书无人问津,写的好没底气,好无助,我哭) 第十折 华珍 “答应我,你若是要用这块明灵石锻造仙器,必须让我参与!”风韬难得露出了恳求的表情。 “仙器?堂主,您……您是要,锻造仙器?”凌源惊呼一声,仙器可是整个仙界弟子们做梦都想得到的宝贝啊! 此时风韬却是完全不想搭理凌源,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叶鸢寻。 “风堂主,难道这明灵石十分罕见?”叶鸢寻心神一震,倒是没有直接答应。 “何止是罕见,恐怕整个仙界也只有你手上这一块而已。明灵石本是魔界之物,就算是在魔界,也是相当罕见的珍稀材料……” “并且,它还有一个特殊功效,便是破魔!顾名思义,就是破除魔界之魔!自从那一次大战之后,魔界便就此消声灭迹,所以叶鸢寻丫头你觉得,这明灵石是何意义?” 风韬略微有些激动,想他炼器上百乃至上千年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材料,如今忽然得偿所愿,亲眼目睹,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竟然这么厉害?”就连凌源也忍不住一声惊叹。 “岂止是厉害!这简直是……神迹!” “叶鸢寻丫头,刚刚我跟你说的,让我参与仙器的炼制,你意下如何?”风韬白了凌源一眼,变脸般再度祈求的看着叶鸢寻。 看着风韬上仙如此模样,叶鸢寻心底暗笑,轻声道:“自然是可以的……风堂主,其实您不必问我意见的……” 得到了叶鸢寻的同意,风韬明显心情大好,立刻大手一挥:“难怪凌源小子你狡猾的想要绕过本座,直接要去第五层,走走走,我们现在去!” 在风堂主的带领下,三人走上台阶,前往炼器堂最为崇高的第五层。 与前四层截然不同的是,通往第五层的楼道口被一扇大门给隔开了。只见风韬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收敛嬉皮笑脸的表情之后,这才恭敬的敲了敲门。 “请进。”一道懒散的声音从大门内传来,居然是一位女子的声音。 得到回应的风堂主这才将门打开,三人进入其中,目之所及,空荡荡的第五层塔楼,仅仅只有一把木制躺椅。 而躺椅上的那人儿,正手持一把团扇悠闲的扇动着。此情此景,与刚到第四层所见到的风堂主几乎没有差别。 唯一不同的是,那人儿是位妙龄女子,身穿紫色锦袍,乌黑的头发高高盘起,姣好的面容看着最多也就二十来岁。 “华珍师姐!”风堂主见到后者,变得极为的恭敬。 “嗯,忽然带人来我这,所为何事?”华珍上仙慵懒道。 叶鸢寻一直好奇打量着这位女子,听到风堂主居然尊称她为师姐,顿时惊掉了下巴,怀疑自己耳朵有什么毛病,肯定听错了。 “回师姐的话,凌源小子带着这位叶鸢寻的丫头前来,是打算请师姐帮忙锻造一件仙器。”风堂主恭敬道。 “区区仙器而已,有你不就行了?还需要我出手?”华珍上仙打了个哈欠,侧过身去,背对着叶鸢寻三人。 “原本师弟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叶鸢寻丫头手里居然有块明灵石,所以……” 话还未落下,听到明灵石的华珍上仙猛然睁圆双眼,一道清风拂过,华珍上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叶鸢寻的面前。 “拿来!”华珍上仙直接伸出了手。 叶鸢寻闻言,不敢忤逆,直接将那通体几乎透明的材料拿了出来。 华珍单手一挥,那明灵石便出现在她手中,她拿在手里细细打量。叶鸢寻分明见到她双眼的神采从先前的不信逐渐转变为兴奋。 “果真是明灵石,你叫叶鸢寻是吧?这块明灵石你从何而来?”惊人的压迫感瞬间将叶鸢寻笼罩,逼迫得她连呼吸都很难做到。 “回上仙的话,是这蓝水晶项链里面的。”叶鸢寻已经判断对方修为至少是位仙尊级别,忙强顶着威压开口回答。 “嗯?”华珍上仙的目光落在叶鸢寻胸前那一枚项链上,她是何等的眼力?仅仅只是一眼便瞧见了蓝色水晶之中被刻印的阵法。 “原来如此……” 华珍上仙在心底默默说着,没再多问,倒是多看了叶鸢寻两眼。 精于工,匠于心。无论是华珍还是风韬,都是因为过于专注锻造,才能成为其中的大行家。 先前太过注意明灵石,直到现在,华珍上仙才惊艳于叶鸢寻的容貌。 倾国倾城,便是华珍上仙心中对叶鸢寻的评价。 怪不得…… 由衷赞叹的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些许酸楚。 “你想要一件什么样的仙器?”华珍上仙收敛自身无意识散发的威压,倒是变得温和起来。 “弟子想要一柄剑型的仙器!”叶鸢寻恭敬道,说完便是将蓝水晶项链之中的众多材料全都取了出来。 “这么多好东西?呵!还真是够大方的!”华珍上仙见状,忽然发出一声冷笑,嘀咕道。 “上仙?您在说什么?”叶鸢寻好奇道:“什么大方?” “无事,剑型的仙器是吧?好了我知道了。”华珍上仙不由得想起多年之前,自己找他讨要一块材料,她清楚的记得那位当时极为不舍与不愿的神情,就跟要割他一块肉似的。 “东西留下,你们先回去吧。”华珍上仙挥了挥手中的羽扇,那些珍稀材料便凭空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弟子告退。”凌源率先行了一礼,叶鸢寻见状,虽然疑惑但也跟着凌源一同朝下走去。 但叶鸢寻和凌源并不知道,他们刚刚走出炼器堂的大门,一道白色仙影便幽灵般出现在了第五层的门内。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华珍上仙头也不回的说道:“莫不是你怀疑我会贪图你的那些材料不成?” “华珍上仙切莫说笑,我来,是特意给你带了我新酿的赤梅酒。” 华珍恼人的挥了挥手:“拿走拿走,谁要你假惺惺的送这些凡俗之物?” 那人飒然一笑:“那我……走?” “走走走……赶紧消失。” “等等,回来!你走就走,把酒也带走干什么?” 仙影脚步一顿,把手里的酒坛子放下,笑嘻嘻道:“那仙器的事,就麻烦华珍上仙多用心了!” 华珍将团扇砸了过去:“滚!” 仙影倏忽一闪,消失而去。 凌源与叶鸢寻告别了风韬,走在回程的路上,凌源满脸笑容的恭喜道:“恭喜叶鸢寻师妹了,再过不久就能得到一件举世无双的仙器!天呐,华珍上仙替你打造……” “师兄我还真有些羡慕你!” “多谢凌源师兄。”叶鸢寻其实也没预想到自己居然能与仙器结缘,起初,她只不过是打算炼制一柄灵器而已。 “凌源师兄可有仙器?”叶鸢寻不由得询问起来,她打算将一些材料送给凌源,毕竟后者对她的照顾同样不少。 “早些年,承蒙上仙关爱赐下一件仙器。”凌源显然有些得意与感激,毕竟拥有仙器的弟子是极为少数的。 二人有说有笑的朝着住所走去,而就在此刻,一道紧张焦急的身影来到二人的面前。 “你可是叫作叶鸢寻?”来者直接询问道。 “没错是我,你是?”叶鸢寻皱眉,自己并未见过此人。 “不好了叶鸢寻师姐,花琳琅,花琳琅她……她中毒了,情况很不好!我们知道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特意过来告诉你。” “什么?怎么可能!” 一瞬间,叶鸢寻脸色大变,腿脚发软,一颗心狠狠揪了起来。 第十一折 毒发(上) “她……她让我来通知你,想要见你最后一面。”那名女弟子名叫孟甜,神色悲悯。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这一刻,叶鸢寻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她伸手抓住孟甜的肩头用力摇晃,无意间泄露的仙力涌向后者。 “叶鸢寻你冷静一点!”凌源见状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制止,渡入一股更加浑厚的仙力将叶鸢寻压制下来:“走!我们一起去找花琳琅,边走边说。” “对对……不能慌,边走边说。”叶鸢寻这才渐渐恢复了理智,但一想到孟甜刚刚说的话,她的身子便止不住的颤抖着,心底最后一丝防线仿佛顷刻间便会坍塌。 她害怕,害怕自己会失去花琳琅这个如今唯一的挚友。 叶鸢寻努力的深吸好几口气,这才缓缓平复下剧烈起伏的胸口,带着歉意道: “你别介意,我刚才……” 孟甜脸色苍白,显然被叶鸢寻刚刚的样子吓得不轻,摆手道:“没事的叶鸢寻,我理解你。” 三人坐上了凌源的飞剑,迅速朝着花仙山的方向赶去。 飞行途中,孟甜比划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给叶鸢寻和凌源二人。 “我叫孟甜,与花琳琅同时进入花仙山,被分配到相邻的住所,平时彼此照顾,一来二去的自然也成为了好友。” “就在前不久,原本我与花琳琅在地龙泉旁修炼,可来了三个人。她们见到花琳琅后,不由分说便直接上来挑衅,看她们争吵的意思,好似与叶鸢寻师姐你有关……” 孟甜说着看了看叶鸢寻的神色,怕后者又像刚才那般激动,见她只是双眉紧蹙,眼底冷厉,却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于是思索着又续道:“花琳琅那脾气,想必你也知道,肯定是受不了这气,就要与这三人决战!” “一番打斗下来,琳琅不是对手,这三人更加嚣张,说什么‘看你受伤,我们也不欺负你’,于是对方又莫名其妙提出比拼什么酒力,琳琅受激不过,再次应允……” “后来呢?你倒是说啊。”叶鸢寻咬牙切齿,追问道。 孟甜怯生生道:“后来对方就拿出酒来,只是刚比试没多久,花琳琅就口吐黑血,倒地不起……” 她叙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那酒里有毒?”叶鸢寻睚眦欲裂,瞳孔爆发摄人的寒光。 “我不知道……总之琳琅就是喝了酒之后才几吐黑血的!”孟甜回答道。 叶鸢寻又问道:“作为她朋友,你当时干什么去了?” 孟甜垂下头,委屈的快要哭出来:“我……对不起,我从小胆小怕事……” 凌源忙道:“鸢寻你保持冷静,人家孟甜不辞辛苦赶来报信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股森冷的寒意在叶鸢寻体内游走。 而凌源在旁听着并未再发变言论,只是皱起了眉头望着越来越近的花仙山,觉得事情定有蹊跷。 三人很快便来到了花仙山,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他们纷纷指责着脸色难看的三人。 飞剑一个俯冲降落在地面上,叶鸢寻带着凌源推开人群便见到躺在地上,意识模糊,正在接受治疗的花琳琅,惨白的脸色,嘴角那黑色的血痕是那般的刺目。 看到这样的一幕,叶鸢寻心底的怒火再度燃烧起来。 “分明就是你们三人下的毒!” “好歹毒的心思!都是同门,你们居然下得了手!” “仗着人界公主身份,肆意妄为……” 周遭,依旧有着不少弟子在斥责着那三人。 叶鸢寻闻言,顺着方向看去便是见到云杉以及姚氏姐妹三人! “是你们!?” 仙力涌动,实质般将周围的空气给凝结起来。冰冷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云杉三人身上,这一刻,叶鸢寻似乎明白了什么。 “叶鸢寻?”云杉显然也看到了叶鸢寻,当即脸色一变,还不待她开口,便是见到周身散发着寒意的叶鸢寻朝自己大步走来。 “叶鸢寻师妹,救人要紧,切莫打搅仙师救治。”凌源伸手拦住了即将暴走的叶鸢寻,他毫无畏惧的对上了叶鸢寻充满杀意的双眼,示意后者不要冲动。 叶鸢寻闻言,不由得看向那正在治疗花琳琅的上仙,竟然是她…… 瞬间略微宽心,叶鸢寻瞅着难受的花琳琅,努力克制自己冷静下来。 “好霸道的五毒散!”梓荇上仙神色凝重,凝神运气,游走在花琳琅体内的仙力一鼓作气,将残留在花琳琅体内的给逼出体外。 只见花琳琅又是一口黑血喷出,同时还夹杂着难闻的毒药味道。 “仙子,花琳琅她没事了吗?”见花琳琅虽脸色依旧惨白,但已经缓缓睁开双眼,叶鸢寻便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 凤幽点了点头,随之又摇了摇头:“情况并不理想,这五毒散太过霸道,哪怕我已经将毒液全部逼出,但这毒依旧是对花琳琅的五脏六腑造成了一定程度损伤。” “虽不致命,但却在她体内落下了病根,处理不好,今生怕是与修炼成仙再无缘分!” “这……连您都没有办法吗?”看着虚弱不以的花琳琅,叶鸢寻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若是不能继续修炼,花琳琅修道之路就此阻断,希望便就此破灭了。 “好歹毒的心思!” “就是,同为山门弟子,你们居然要断送人家的前途!” “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羽化升仙。” “不,不是我们做的!”面对数十人的指责,云杉和姚氏姐妹的辩解显得苍白而又无力。 “不是你们又会是谁?” “琳琅师妹分明就是喝了你们的酒才落得如此下场。” “真的不是我们做的。”云杉百口莫辩,但也极力想要证明自己。 “够了,是不是你们做的,一查便知。”将花琳琅交付给叶鸢寻之后,凤幽表情清冷的来到云杉三人面前。 被凤幽直视着双眼,仿佛自己的心要被彻底看穿,这种无形之中所散发而出的威压,使得云杉三人感到无比的窒息。 虽然惊惧不已,但云杉三人知道自己闪躲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与之对视着。 一副沉默之后,凤幽渐渐收回审视的目光,视线落在草丛里静静躺着的几罐酒坛。 仙力缠绕而出,她将地上的酒坛凌空送至面前,对其展开了仔细的查探。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打搅到凤幽。 片刻之后,凤幽终于查探清楚,淡漠的声音随之响起:“酒里没有下过毒的痕迹。” “确实不关她们三个的事!” 一时间,不少哗然之声随之响起,而云杉三人则是悄悄松了口气。有梓荇上仙发话,她们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了大半。 第十一折 毒发(下) “不是她们又会是何人?上仙,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也有弟子出言建议道。 “的确!胆敢毒害我花仙山的弟子,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凤幽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几名弟子说道:“这三人先看管起来,严加查探,定不能放过任何细节。其余人等,还是散了吧。” “是!”几名弟子走出,脸色极不友善的压着云杉三人远远离去。 而叶鸢寻有心想要追根揭底,喊道:“慢着。我有话要问。” 但凤幽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叶鸢寻,这件事情恐怕真不是她们所为。” “上仙难道发现了什么?”凌源明白此刻的叶鸢寻心底绝不好受,所以拍了怕叶鸢寻的肩头,率先开口道。 “其一,若是真的是她们下毒,明知会立刻毒发,又何必自投罗网?其二,据我所知,隐藏在花琳琅体内的五毒散,已经潜伏了一段时间,所以,这下毒之人必然另有其人!” 凤幽眼底闪过一道寒光,若不是她今日听到弟子禀告,来得很快,花琳琅怕是只得消香玉损了。 “这么说来,下毒之人真不是云杉三人了?”叶鸢寻怀抱着花琳琅,语气平静而又沉重,但凤幽以及凌源依旧能够感受到其中饱含的愤懑。 “这个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也说不准。”凤落无奈摇了摇头。 “上仙,花琳琅的内伤,连您都毫无办法?”叶鸢寻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如今,还是花琳琅的康复最为重要。 “当然可以救治,只不过这解药之中缺乏一味,连我手里都没有。”凤落摇了摇头。 “那最后这一味药是?仙子可知仙界之中谁人拥有?”只要还有希望,叶鸢寻就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放弃。 “这最后一味药材名为灵蛟龙骨,至于谁有,恐怕只有青衣河畔的钓鱼人了。” “青衣河畔的钓鱼人?”叶鸢寻低声呢喃,不由得回忆起上一次抓鱼的委托任务,可是那时和花琳琅在青衣河畔溜达了半天,也没有见到那所谓的钓鱼人啊。 “没错,此人极为神秘,每月中旬,他必然会前往一次青衣河,你如果能够找到他,花琳琅就还有希望。”凤幽极为肯定道。 “每月中旬么?”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一两天的功夫,叶鸢寻眼底终于闪烁起光芒,她看向凤幽祈求道:“上仙,这段时间花琳琅就只能拜托给您了。” “放心,她本就是花仙山弟子,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凤幽点头,又忍不住问道:“你要去找那钓鱼人?” 叶鸢寻坚定的点头,凤幽只能嘱咐她一切小心。 有了凤幽的保证,叶鸢寻也算彻底放下心来,告别了凤幽和花琳琅,凌源御剑带着她返程回莲风山。 站在剑尾,叶鸢寻不断回头,看着挚友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个小黑点的身影,默默下定决心:琳琅,撑住!我说什么也要给你找到药方。 “叶鸢寻师妹,花琳琅定然会相安无事的。”凌源知道叶鸢寻与花琳琅二人情同姐妹,心里定然难过异常,出言宽慰着。 “一定会的,凌源师兄,告辞了。”叶鸢寻全身心都牵挂在花琳琅的身上,一回到莲风山,便直奔青衣河而去。 每月中旬……指不定就是明天,叶鸢寻暗忖,绝对不能错过与钓鱼人相见的机会。 一番赶路之下,叶鸢寻终于是在日落之时赶到了青衣河。 清澈的河水倒映着天边的红霞,整条河流被渲染成迷人的颜色。 “钓鱼人,你可一定要出现啊!”叶鸢寻站在岸边,目光随着晚霞而缓缓移动,终于,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大地,像是为大地铺上一层银。 夜晚的青衣河畔,显得清冷而宁静,一丝丝凉意悄然环绕在叶鸢寻身边。 兴许是今日实在太过劳累,睡意逐渐袭来的叶鸢寻,倚靠着大树缓缓闭上了双眼。 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一道身影悠悠来到叶鸢寻的身边,看着熟睡之中的叶鸢寻,他的眼底不由得浮现出某种温柔以及隐隐的心疼。 他取出一件衣裳,轻轻的搭在叶鸢寻的身上,随后在叶鸢寻的身边缓缓坐下,平静的目光落在银色的青衣河面上。 一滴夹杂着淡淡清甜香味的清晨露珠,自树叶尖端滴落而下,好巧不巧的落在叶鸢寻那可人的脸颊上,像是一滴泪。 清晨,不知道何处传来遥远的鸡鸣,后者悠悠醒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走向青衣河边,身上那件衣服已经悄然不见,她并未察觉。 稍加一番整理,叶鸢寻的目光充满期盼,渐渐变得坚定。 偌大的青衣河,想要找到那所谓的“钓鱼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叶鸢寻沿着青衣河而行,从上游一直走到下游,又从下游走回上游,她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而这一天的时间,也在焦急与期盼之中悄然流逝,一直到夜幕重新降临,星光璀璨,叶鸢寻这才放弃了继续寻找钓鱼人的举动。 “明天便是十五月中,你可一定要出现呐!”叶鸢寻暗自在心底祈祷,随后盘膝而坐进入到修炼的状态之中。 眼看弟子大赛在即,叶鸢寻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一番修炼之后,她倚靠着大树缓缓闭上了双眼。 感受到均匀的呼吸,那道身影再次轻缓的来到叶鸢寻的身边,熟练的拿出一件衣裳盖在叶鸢寻的身上。 “谢谢。” 来者闻言,那还未收回的纤细手指不由得抖了一抖,而后者并未睁开双眼,只是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心底涌现出一个莫名的暖意,逍遥古乐在心底默默道:“不必客气。” 一夜无话。 翌日,叶鸢寻再度踏上了寻找钓鱼人的路,又是一番没头没脑的苦苦寻找,时间来到了中午。 叶鸢寻不免有些焦急,脚步也变得更加迅急了些,结果不小心绊倒在地,摔了个七荤八素,胳膊肘和膝盖都被蹭破了皮。 她顾不得疼痛,继续爬起来前行。 头顶着金灿灿的太阳,叶鸢寻的身影快速穿梭在青衣河畔,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忽然瞧见远处一道身影正端坐于青衣河畔,手中拿着一杆长长的鱼竿,在河畔边悠闲垂钓着。 见到如此一幕,叶鸢寻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垂钓者的身边。 第十二折 痊愈 一身灰袍将整个身体笼罩着,因为带着帽子的缘故,叶鸢寻几乎瞧不见这人的真容。 叶鸢寻的到访,钓鱼人自然早早感应到了,若是平时,一道屏障早已落下会将来者阻挡在外,可是来者是叶鸢寻,她体内的狐玉与那道屏障产生某种呼应,顷刻间,屏障便凭空消失在叶鸢寻的眼中。 “前辈。”叶鸢寻有些惊讶,却未想过多,见端坐于前的身影,不知对方身份,也只能尊称一声前辈。 只见他微微转过头来,露出了黑色的毛发以及那双精光四射的双眼,气度非凡。见到后者如此容貌,叶鸢寻顿时吃了一惊:“狐……狐王?” “怎么?这才数月不见,见到我何必如此吃惊?”狐王淡然一笑。 “狐王说的没错,是鸢寻唐突了。”叶鸢寻露出甜甜笑容:“狐王,您就是梓荇上仙口中所说的,每月十五必会前来垂钓的神秘钓鱼人?” “神秘钓鱼人?这个称呼倒是有些意思。”狐王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下来。 叶鸢寻眼底闪过一道希冀的光芒,忙不迭迫切说道:“还望狐王救命。” “嗯?此话怎讲?”狐王疑惑的看向叶鸢寻。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好友名为花琳琅,她中了五毒散的剧毒,虽然凤幽仙子已经帮忙将毒给逼了出来,但这毒太过霸道,已经损伤了她的五脏六腑,上仙还告诉我,说神秘钓鱼人可能会有一种名叫灵蛟龙骨的药材,只有拿到这个药材,她才能彻底修复花琳琅体内的伤势。” 叶鸢寻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太过急切与期盼,她都没能注意到狐王在听到花琳琅这三个字时,眼中闪过的惊诧愤怒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哦?你那名叫花琳琅的好友现在如何?”狐王表情淡漠,波澜不惊问道。 “承蒙凤幽上仙照顾,暂时应该无碍。” “那凤幽可有查探出什么?”说出这话的时候,狐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查看出什么,狐王这是何意?”叶鸢寻莫名其妙的看着狐王,今天的他,给自己的感觉有点不一样。 “没事,灵蛟龙骨我的确有,你稍等便是。” 狐王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青衣河上。叶鸢寻见状,只能安静的等在一旁。不多时,清澈的河水之中,两条鱼儿正向着这边缓缓游来,一直游到岸边,探出脑袋看向狐王。 看见这两条鱼儿,叶鸢寻直觉分外的熟悉,但见其中那条银色鱼儿,银色的鱼鳞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宛如战甲,灵动的双眼更是极具人性,不正是前几日和琳琅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那条嘛! “这便是传说中的灵蛟龙,一雌一雄,我百年之前,将两条灵蛟龙放生于这青衣河内。” 狐王说着,便伸出手来抚了抚其中一条灵蛟龙的脑袋。 而这百年来,狐王每月十五到此,就是想要瞧瞧自己放生的两个小家伙如何了。 “小家伙们,如今有一人身中剧毒,需要你们的骨作为药材,不知你们可否舍得?”狐王询问的话语传入灵蛟龙的意识之中。 叶鸢寻分明见到灵蛟龙彼此对视的双眼里,露出了挣扎和犹豫的神色。她心底一紧,但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片刻之后,其中一条灵蛟龙嘴巴长了长,那银色的雄鱼摇了摇尾巴,一根晶莹剔透的骨刺从它嘴里伸了出来。狐王见状,仙力将其包裹,随后落在了叶鸢寻的面前。 “灵蛟龙,每二十年生出一根龙骨,这一根便是它二十年的修为。”狐王看着灵蛟龙,眼中也有着怜惜之色。 “居然如此珍贵?”叶鸢寻闻言,原本伸出的手又不得不收了收。 “收着吧,既然它已经取出来了,也无法再收回去了。”狐王拍了拍那灵蛟龙的脑袋,后者极为人性化的点了点头,随后一个转身,两条灵蛟龙迅速消失在二人眼前。 “狐王我……” 叶鸢寻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狐王挥手打断:“切莫告诉别人你见到的是我,好了,快去救你的朋友吧。” 直到她走出里许,狐王仍看着她背影沉吟,思索着什么。 叶鸢寻自是知道轻重缓急,道了声谢谢,便快速朝着花仙山赶去。 一路风雨无阻寻找到了凤幽仙子的住处,经过一条蜿蜒曲折的梅花小路,一座雅致的宅院出现在她的眼中。 后者来到门前,摇了摇门上挂着的梅花铃铛,院子里便传来凤幽清脆的声音。 “鸢寻,快进来。” 叶鸢寻依言推开木门,举步入内,来到对方的面前:“上仙,灵蛟龙骨拿到了。” 她将灵蛟龙骨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放在凤幽手中。 后者颇为赞赏的点点头,端详着鱼刺,叹道:“果然是灵蛟龙骨,真有你的,你见到了那钓鱼人?” 叶鸢寻点了点头,凤落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我这就去炼药,你且照看一下花琳琅。” 话音一落,凤幽便消失在院落之中,而叶鸢寻马不停蹄的来到小屋内室,入眼便见到静静躺在床榻之上的花琳琅。 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缓,脸色时而潮红时而苍白,这便是花琳琅如今的状态。 “琳琅,你怎么样了?”叶鸢寻眼眶微红,来到花琳琅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但后者此刻根本听不见叶鸢寻的声音,她五脏六腑俱损,神魂颠倒,甚至已经出现了幻觉。 叶鸢寻见好友没有反应,只能心急若焚的坐在她的身边,等待着梓荇上仙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黑夜降临,窗外传来呜咽的风声,叶鸢寻也为屋子掌上了灯。 屋内除了花琳琅时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外,显得格外的宁静。 叶鸢寻不知道炼药究竟需要多长时间,在如此煎熬之下,这漫漫长夜无声度过。 一直持续到隔天午时,院子里终于传来了声响。叶鸢寻刚刚起身,见到凤幽已经来到了床边。 “扶她起来。” 看着上仙那稍稍凌乱的头发以及憔悴的神色,叶鸢寻心想应该是付出了不少辛苦,不由心中感激万分。 听到对方的话,叶鸢寻连忙将花琳琅扶起,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后者的倚靠。 凤幽也不含糊,将手里刚熬制好的药用仙力散去热度,然后将糊状的药液一勺勺喂到花琳琅嘴里。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做完这一切的凤幽才擦了擦鬓角的汗水,吁了口气说道:“好了,应该不出三天,花琳琅便可痊愈。我们现下只管等着。” 有了凤幽的这句话,叶鸢寻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对了,这次事情,恐怕真不是云杉三人所为。” “上仙已经彻底调查清楚了?”叶鸢寻开口道。 “嗯,但凶手究竟是谁,我还未知。”凤幽看向叶鸢寻:“这背后下手之人心思歹毒,分明就是要制花琳琅于死地。往后的日子,你们定要万分小心,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又着了别人的道。” “你好好想想,自从你们来到仙界之后,花琳琅可与人有过仇怨?” “应该没有才对。”叶鸢寻思来想去,也是一副头疼样。除了那一次为了自己顶撞了姚氏姐妹之外,花琳琅从未跟自己提起过与人结怨的事情。 “既然如此,就只能等到花琳琅自己苏醒过来,你亲自询问她一番了。”凤幽仙子叹息一声。 叶鸢寻点头,再次表示了感谢,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就暂时居住在凤幽的别院,照顾着逐渐恢复意识的花琳琅。 三日后,花琳琅苏醒,同叶鸢寻喜极而泣,紧紧相拥,哭着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叶鸢寻也留下泪水:“傻货,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两人抱了一会,叶鸢寻并未忘记凤幽的那句提醒,询问起花琳琅是否结怨的事情。后者的回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一脸迷茫,自从来到仙界,并未与人发生太多争执,真不知是谁在害自己。 “总之,往后的日子定要加倍小心谨慎。”叶鸢寻出言提醒着。 又是两天转瞬即过,花琳琅在鸢寻的精心照料下,脸色越来越好,这一天的上午,凌源亲自前来凤幽的住处寻找叶鸢寻。 “鸢寻师妹,花琳琅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基本痊愈了,多谢凌源师兄的关心。”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今日我来还有一事,风堂主让我来知会你,你的仙器,已经锻造好了!” “这么快?”叶鸢寻显然有些震惊,既然是仙器,必然极难雕琢锻造才对。 “风韬长老和华珍上仙同时出手铸造,这效率自然是比平常要高很多。试问他二人通力协作。什么仙器短时间出不了炉?” 凌源含笑道:“更何况弟子大赛召开在即,他们也考虑到你急着适应,这几日可谓是不眠不休了!” “那还真是得好好感谢两位上仙了。”叶鸢寻转身叮嘱着花琳琅好生休养,道别后则跟随着凌源迅速赶往莲风山。 巨型飞剑承载着两人降落在莲风山门外,二人毫不停歇,快步朝着炼器堂的方向赶去。 “叶鸢寻师妹!”只是途中,两道眼熟的身影刚巧出现在二人的必经之路上,是南风和子衿。 “好久不见了叶鸢寻师妹,这些日子,你都忙些什么呢?你好像瘦了,怎么回事?”南风露出自以为迷人的笑容,作出谦谦君子模样,飞快迎向叶鸢寻。 “原来是南风师兄,的确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叶鸢寻点了点头,随后转移话题:“南风师兄找我们有事么?若是无事,我与凌源师兄还有急事去办,就先告辞了。” 至始至终,叶鸢寻都没看子衿一眼,这让原本就很是不爽的子衿更加愤怒。 “很重要的事情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南风关切道。 “多谢师兄好意鸢寻心领了,不过南风师兄忙自己的就好。”说着,叶鸢寻还对着子衿的方向努了努嘴。 “等等……鸢寻师妹,我与子衿也是刚好碰见……” 南风还想说些什么,但叶鸢寻早已拉着凌源朝远处走去。 南风不由得叹息一声:“子衿师妹,这叶鸢寻怕是误会了咱们……” 子衿依旧是一脸温柔的笑容,只是垂在身后的手,早已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之中。 而另外一边,叶、凌二人已然来到了炼器堂的大门。在凌源的带领下,二人进入到第一层,并迈进第一层的某处暗阁当中。 叶鸢寻好奇的看着凌源师兄,只见后者熟练的摆弄着书桌上的机关,而后一扇由特殊材质打造的大门出现在墙壁之上。 “因为是打造仙器,所以两位上仙特意选择了在地下进行。”凌源解释一声,便来到大门前一阵敲打,只闻“轰”的一声,那封闭的大门缓缓拉开。 一股灼热的能量气息扑面而来,就连空气都因为热浪太过恐怖而变得扭曲起来。 “用仙力保护好自己!”凌源吩咐一声,便率先运转仙力形成一件外衣覆盖在自己身上。 叶鸢寻依言照做,也运转仙力形成了保护屏障,顿时原本的灼热感消散不少。 二人来到大门前,眼前是一条一眼见不到底的,斜斜往地下延伸的深邃通道。 原本幽深黑暗的通道之中,镶嵌着一个个散发着白光的石头,将整条通道点亮。二人一前一后向下走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鸢寻只觉得灼热感越来越浓郁,不由得加大了仙力的运转。 终于,原本向下的通道渐渐平缓下来,在通道的尽头,有着火焰般的光芒闪耀。 “要到了。”凌源叮嘱叶鸢寻小心些,二人不由得加快些脚步,终于走出通道,入眼是一个偌大的地底洞穴,被一条赤红色的,灼热无比的地底岩浆河流所分割开来。 在二人面前的空地上,一尊巨大无比的赤红宝鼎屹立在此,而华珍与风韬二人正手中掐诀,端坐在巨鼎的东西两面。 “来了?”华珍上仙抬了抬眼皮,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叶鸢寻,如今仙器即成,速速取些精血给我。”不等二人行礼完毕,华珍上仙开口打断。 叶鸢寻闻言,凝了凝神,连忙划破自己的指尖,顿时几滴精血凌空被华珍上仙的仙力汲取,包裹着送入那巨大的赤红宝鼎之中。 第十三折 仙器(卷二完) 有了叶鸢寻精血的点缀和加持,赤红宝鼎中顿时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起!”华珍上仙眼神陡然凌厉,一声清啸,风韬长老闻言立马变换指决。 随着“轰”的一声,那顶盖掀起,一道幻影极速朝着叶鸢寻飞来。 “好锋利的气息!”叶鸢寻见状,不由得脸色微变,好在这剑影距离自己还有不到半米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叶鸢寻这才看清悬浮着的剑影的容貌,兴许是刚刚出炉的缘故,剑身呈现一副被煅烧的通红色。 “滴血认主!”华珍上仙在一旁提醒道。 叶鸢寻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将那还未愈合的指尖伤口放在剑身上方。 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落而下,落在了赤红的剑身上。 “嗡!” 就在此时,变化陡然发生,只听到“咔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道道细密的裂缝出现在剑身之上。 当这些裂纹遍布整个剑身之时,如同受到了牵引般,剑锋外层那赤红的碎屑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撑得爆裂开来。 这是一把通体绯红的仙剑,长二尺六寸,其剑身极窄,薄如蝉翼,如初生之虹,如永夜之电,剑柄正中央位置,宛如透明镂空般绚烂夺目,而这其中,明显有着一道符文,明灭不定。 “试试此剑如何?”华珍上仙见叶鸢寻失神看着仙剑,不由得莞尔一笑,轻声说道。 “好的。”叶鸢寻回过神来,伸出右手轻握住剑柄,感觉入手很是轻巧,几乎感觉不到有多少份量。 叶鸢寻执剑随意挥舞而下,顿时一道剑吟声响起,在空荡的地底洞穴久久回荡。 “可还喜欢?”风韬丝毫不掩饰得意的神色站起身来大声问道。 “自然是极其喜欢的,弟子叶鸢寻多谢两位仙子!”叶鸢寻开心极了,恭敬说道。 “叶鸢寻丫头,此剑暂时还不能称之为仙器。”风韬看了看叶鸢寻,果然见到后者一脸的疑惑,顿了顿才解释:“这件事情,也是我与师姐一同商量的。” 他还有一句话并未说出,这样做的目的,其实也是逍遥古乐找上门来特意吩咐的。 “以你如今的实力,手握仙器,虽能够让你的实力提升一大截,但危害同样不小。” “实力低下,又身怀重宝,丫头你可知是何后果?” 叶鸢寻心神微沉,神情凝重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没错。”华珍上仙点头:“实力终究还是修仙者们的根本,如果实力达不到要求,那怕你拥有此等仙器,也无法将它的威能彻底激发。” “所以在锻造这仙剑时,我与风韬一同出手,刻下符文阵法将其封印,以此来暂时压制此剑部分威能,如今的它,只能算是一件极品灵器而已。 叶鸢寻不由得看了看剑身中心位置的符文印记,暗道这便是那封印之力么? “叶鸢寻丫头,你可不要埋怨我们。”风韬接过话来:“我与华珍上仙也是为了你好,过于依靠强大的外力,对你的修行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情。” 风堂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开始,他可是保证一定会为叶鸢寻锻造仙器的。 “两位仙子不必如此。”叶鸢寻露出笑容,如今得到一件极品灵器也已经十分满足:“弟子明白你们的良苦用心,万分感谢两位仙子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到!” “你能明白便好。放心,等你修为实力强大之后,便能自行冲破封印,此剑便能直接升级为仙器。”华珍上仙露出了笑容,看着叶鸢寻的目光之中隐隐透露出喜爱。 “此剑还没有名字,叶鸢寻,你是主人,你给它取一个吧。”风韬摸着胡须提议道。 叶鸢寻略作沉吟,严肃道:“我们修行人除了追求长生大道,更要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除魔卫道,不如就叫它……除魔剑!” 她暗下决心,以后定要仗着此剑,屠尽天下恶魔。 不料话音落下,另外三人面面相觑,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怎么了?”叶鸢寻疑惑道。 “呃,除魔……寓意倒是不错,就是……感觉怪怪的。” 见两位仙子为难,凌源干脆直接说破:“师妹我直接说了吧,这名字,有点……难听!” “难听?”叶鸢寻哭笑不得。 剑是用来打架的,要那么好听干什么? 忽然空气里刮来一阵仙风,动静并不大,只有华珍这样的上仙立马察觉,凝眉望着虚空某处,接着竖起耳朵聆听,露出了然的神色。 “凌源师兄,那你倒是说说,起个什么名字好?”叶鸢寻此时正询问着。 华珍道:“鸢寻,我有个建议,不如叫它涅槃剑好了。” 见对方露出聆听神色,微笑解释:“我也是偶然听闻你一些身世传闻,家族惨遭灭门,父母死于魔爪,这涅槃二字,好比远古时期凤凰浴火重生,本座盼你好好利用这把仙剑,也能做个不甘屈从,主宰自己命运的修道人!” 似是勾起了回忆,叶鸢寻先是有些伤感,随后眼神一亮,珍重向华珍行了一礼道:“多谢华珍上仙赐名!弟子一定铭记于心,不负所望!” 华珍真想摆手说名字可不是我起的,只是借助我口,念头一转又笑着作罢。 仙剑有灵,随着剑名被定下,那绯红色的剑刃发出一阵嗡鸣,像是很开心的接受了这个名字。 风韬再度抚着那长长的胡须,也点头认同着,随后大手一挥,一块块灵石奇珍浮现在叶鸢寻的面前:“这是多余的材料,你且收好,无事的话,就可以回去了。” 叶鸢寻将材料收入蓝水晶项链之中,随后又取出两坛没有开封的赤梅酒送予华珍,并未看见两位仙子眼中,不约而同闪过的那一抹惊异,便和凌源师兄告辞离去。 走出炼器堂,凌源连声贺喜,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叶鸢寻又再三谢过师兄,告别对方,便带着涅槃剑朝花仙山的方向而去。 “明天,花琳琅应该就能彻底痊愈,至于三天以后的弟子大赛……” 路上,叶鸢寻目光逐渐变得灼热起来。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这几日下来,花琳琅在灵蛟龙骨加持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期间二人聊到过中毒的事情,花琳琅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叶鸢寻一眼便能看出花琳琅的小心思。 “这段时间以来,好似除了那一竹筒桂花蜜以外,我没有吃过别人给的任何东西……”花琳琅迟疑着说着,目光之中满是疑惑。 “你的意思是,那桂花蜜中被下了五毒散?其实是鸣鸾要对我出手,而不巧被你给喝了去?”叶鸢寻心脏止不住的跳动着。 “我也不知道,凤幽上仙也曾说过这种毒溶于水中无色无味,几乎是查验不出来的。” 叶鸢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不由得低下头沉思起来,花琳琅自然不会欺骗自己,如果真是这样…… 她不由得想起逍遥古乐化身墨骨时曾经警示过自己,要小心这些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鸣鸾师姐。 只是叶鸢寻实在想不明白,若真是鸣鸾师姐,自己和她无冤无仇,甚至一起合作过,那她又为何要毒害自己呢? 告别了琳琅,叶鸢寻有些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居所。 夕阳如血,仙山云雾蒙上凄迷的色彩,她从屋里抱着一坛赤梅酒跳上屋顶,一边独饮,一边失神的望着崖间的风景。 梅树有仙气时时笼罩,常年花开似雪,盛开在山间各处,更远的莲径满眼碧色,同水底的红鲤相得益彰。 叶鸢寻思绪烦乱,没想到来到仙界,想要独善其身也不行,要做到莲花那样出淤泥而不染何其之难? 若有人欺负到自己头上,又怎能忍气吞声,不还以颜色? 可我初心并非如此,只想潜心修道,匡扶正义,诛除邪魔啊…… 渐渐半坛子酒入得肚腹,她微醺之间,不禁想起天启城早已覆灭的家族,父母的脸交相重叠,不停出现在自己眼前,叶鸢寻吃吃笑道:“爹,娘,你们是来看女儿的么?干杯!” 她举起酒坛,摇摇晃晃喝下一大口。 山间另一端的寒梅殿,长渊上仙笑着摇了摇头,遥看着远处,咽下嘴里的烤鱼,也从旁边拎起赤梅酒,自言自语般说了句:“干杯。” 至繁星灿烂,月上中天,叶鸢寻终于大醉,翻滚着跌下屋檐,却被一阵仙风拖起,送入房中。 到了榻上,她仍旧咿咿呀呀说着胡话,最后被一个吻堵住嘴巴,心神稍安,这才沉沉睡去。 (和我的另一本书几乎同时写完第二卷,齐头并进,这感觉好好~ 喜欢西游洪荒的朋友,可以看看我的另一本书《西游:开局错把玉帝认成师侄》,已肥可宰。 《凤落朝天歌》慢慢也写到了十万,感觉好冷清,有在读的朋友,请在评论区扣个1好吗。 此外,感谢20170131205323446书友每天都在。) 第一折 骷髅 清晨,微风徐徐吹佛过宁静的院落,阵阵悠扬的钟声至山顶传来,盘膝于床榻之上的叶鸢寻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底闪过一道引人瞩目的精光,经过了一夜的调整,叶鸢寻显得容光焕发。 起身,稍稍整理一番,叶鸢寻便出发朝着莲风山脚而去。 作为八大仙山之首,此次的弟子大赛,按照往常,依旧在莲风山山脚下举行。待到叶鸢寻来到山脚处时,此间早已聚集了不少弟子。 叶鸢寻的出现无疑是一道迷人的风景,三千青丝随风轻扬,姣好的面容上挂着一道自信而甜美的微笑。 “此人好生俏丽,是莲风山的弟子么?”有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不少其他山门的弟子将目光落在叶鸢寻的身上,纷纷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而同时,人群之中也有很多不屑以及诋毁的声音响起。 “仗着好看,不知巴结了多少上仙……” “可惜咱没人家那卖相,不然咱也能臭显摆……” 对于这些,叶鸢寻自然不屑一顾。 她的出现,同样引起了花琳琅的注意,后者拉着墨骨快步朝她走来。 “琳琅,已经痊愈了吧。”虽然心中有底,但叶鸢寻还是忍不住出言关心道。 “昨晚就已经彻底痊愈,放心吧。你看,真的没事了。”花琳琅显然心情极好,原地转了个圈子开心道。 叶鸢寻笑笑,又看向墨骨点头致意。 后者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叶鸢寻倒是觉得这才真切。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很快一道道身影从天际破空而来,落在了众多山门弟子的正前方,赫然是几大仙山之主。 随后,在众多弟子的注视之下,一位仙山之主走到最前方,宣布着弟子大赛的正式开启。 “这种日子,长渊仙尊依旧不出现呀!”看着这七大仙山之主,唯一缺的,自然是莲风山那位几乎不怎么露面,但地位超然的神秘仙尊。 “我也好奇的很。”叶鸢寻点了点头,眼神闪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仪式很快做完,只见那仙主大手一挥,一个足足有十多米高的巨大葫芦悬浮在众人的面前。 葫芦的表面,是一层朦胧的七彩琉璃光芒,不仅美轮美奂,更是让人只觉神秘莫测,望而生畏。 “这可是赤云仙主的仙器,乾坤宝葫芦。”花琳琅满眼羡慕道。 “乾坤宝葫芦?单单乾坤二字,就显得很不一般了”。 “这乾坤宝葫芦内有乾坤,可囚万物,一旦被吸进去,除非能够将其彻底毁灭破开,不然绝无逃出来的可能。” 听着花琳琅的叙述,叶鸢寻安静点头。 “第一轮考核,请各位弟子放松,等进入到这宝葫芦之中,考核正式开始。”来自火之仙山的赤云上仙话音一落,那巨大乾坤宝葫芦的葫芦口便对准了众人。 随后一股莫名的吸力产生,实力稍微弱小一些的弟子便有些站不住身形了,摇摇欲坠。 知道这是考核的必经之路,不少弟子稍定心神放弃抵抗,更是主动让那宝葫芦把自己吸入其中。 “叶鸢寻加油哦!”花琳琅转头对着叶鸢寻说道,身体便是飘飞而起,朝着葫芦口飞去。 随后便是墨骨,叶鸢寻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于是也主动朝着乾坤宝葫芦飞去。 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拉扯着自己,眼前是一片黑暗,等到恢复光芒之后,叶鸢寻独自一人站在一条巨大的青石桥面上。 笔直的青石桥往远处延伸着,在桥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宛如远古凶兽一般匍匐在地的巨大城堡。城堡通体深邃的黑色为主,给人一种死寂之地一般的感受。而在青石桥的两侧,则是一眼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一股恐怖畏惧的莫名情绪悄然将叶鸢寻环绕,她眉头轻轻一挑,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翻手之间,涅槃剑落入手中。 叶鸢寻手平举剑锋,小心翼翼朝着那巨大城堡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落下,叶鸢寻都会惊讶的发现自己在青石桥面上留下的深深的脚印。 “这是为何?”叶鸢寻不解,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谨慎打量四周。 但突如其来的异变已经让她无暇思考太多。 -道道瘆人的嘶吼不断从桥面两边的黑暗深渊响起,只见一头头面目狰狞的骷髅怪顺着桥壁爬了上来。 它们面目狰狞,或者手提大刀或是举着大斧朝叶鸢寻冲来,放眼看去,怕是有上百之众! “这是什么鬼东西?”面对这突然出现的漫天凶煞之气,叶鸢寻脸颊不由得抖了抖,旋即不顾其他,严阵以待的面对那即将冲到自己面前骷髅怪。 这些突然出现的家伙,不知深浅,叶鸢寻并不想贸然行动。 转眼之间,当先一头骷髅怪挥舞着大砍刀砍向她面门。 她眼神一凝,右手挥舞而出,涅槃剑划出一道绯红色残影,斩向那骷髅怪持刀的手臂。 “咔!” 不愧是极品灵器,剑刃轻而易举将那骷髅怪手臂斩断,大砍刀掉落在青石桥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这家伙的防御能力不怎么强……” 叶鸢寻暗暗寻思,刚有感触,便发现自己的右腿被一头刚刚爬上来的骷髅怪死死抓住。 叶鸢寻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骷髅怪头颅空洞黑暗的双眼。神识里一阵眩晕感猛然袭来,她连忙收回目光,一剑将其斩落下去。 紧接着又是一头头骷髅怪杀气腾腾,状若疯狂一般冲向叶鸢寻,哪怕它们防御力不足以抵挡涅槃剑的锋芒,但它们皆尽悍不畏死。 叶鸢寻一连将几头骷髅怪斩落,但迎接她的是更多更狰狞的骷髅大军。 一柄足有半人大小的重锤对准叶鸢寻头顶挥舞而下。 巨大的阴影将叶鸢寻彻底笼罩。叶鸢寻不退反进,与这骷髅怪拉进距离,而后矮身欺进,剑光闪烁,斩断后者双腿。 没有双腿的支撑,骷髅怪顿时失去了行动力,重锤无力的落下,砸中了另一头想要偷袭叶鸢寻的骷髅怪。 虽然如此,但另外几头骷髅怪还是抓住机会,手中利刃或刺或砍,密密麻麻攻向叶鸢寻。 叶鸢寻不断闪动身形,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拍,手臂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溢了出来。 空气之中顿时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而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闻到血腥味的骷髅大军变得极为的兴奋。 它们嘶吼着,空洞的双眼之中居然隐隐有着红色光芒在跳跃。 叶鸢寻不由得微微一惊,不敢懈怠,仙力涌动对战着更加狂暴的骷髅大军。 这些骷髅大军仿佛数量无限一般,叶鸢寻脚边已经布满了骷髅大军的残骸。 “怎么没完没了了?”叶鸢寻拼命挥舞着涅槃剑,不断思索着办法。这样没完没了下去,自己绝对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 间隙期间,叶鸢寻不由得看向那尽头的巨大城堡。打定主意之后,叶鸢寻不断朝着城堡的方向推进。 也正是因为如此,片刻之后,叶鸢寻前后左右彻底被骷髅大军包围。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数也数不清的骷髅大军? 很快叶鸢寻便气喘吁吁,陷入了下风,一时间,也只剩下招架之力,而无反击之功。 有好几次,叶鸢寻都被偷袭的骷髅怪给伤到了身体,鲜血不断溢出,而这些骷髅怪闻到血腥味之后也变得更加的兴奋。 它们宛如嗜血的魔鬼一般杀向叶鸢寻,同时,它们空洞的双眼之中,红色光芒变得更加的强烈。 “吼吼吼!”-道道兴奋的怒吼响彻在这独立的空间之中,犹如魔音穿脑,叶鸢寻只觉自己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 不能在听这些声音了! 叶鸢寻当机立断,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尖。舌尖传来的刺痛,使得叶鸢寻暂时恢复了清醒。 只一瞬间,叶鸢寻连忙封闭住自己的听觉,奋起余力,目光冷然而坚定的朝前方杀去。 虽然听觉被封闭了,但对于如今的形势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 她不断冲杀着,脚边的断骨残骸也变得越来越多。 对战之中的叶鸢寻并未发现,自己在青石桥面上留下的脚印已经快要达到一千步。 一个不慎,叶鸢寻背后挨了一锤! 巨大的冲撞力使得她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朝前冲了两步,她连忙稳住身形,第三步落下之时,叶鸢寻便是在这青石桥面上留下了整整一千道脚印。 “轰!”的一声巨响,所有骷髅怪宛如被施了魔咒,时间静止一般,同时保持原先的动作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眶之中闪烁的红芒也飞快消散。 面对此景,叶鸢寻很是不解,但马上见到这些骷髅怪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随后不断发出“咔咔咔”的声响,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掌控一般。 这些骷髅大军的身体分散开来,随后朝着叶鸢寻前面飞去。 白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凝聚,很快,一头巨大无比,足足十多米高的超级骷髅怪出现在叶鸢寻的面前。 当所有的白骨残骸凝聚,足足五头骷髅怪面目狰狞,恶狠狠的盯着叶鸢寻。 在它们的身体上,浮现出一道道血红的印记,恐怖的气息扑向叶鸢寻。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叶鸢寻脸色难看,从这五头骷髅怪身上,她能感受到一股不弱于小登仙实力的可怕气息。 “咔!”就在叶鸢寻震惊之际,当先一头骷髅怪手举巨大骨刀斩向叶鸢寻,可怕的劲道,更是卷起一股不弱的风浪。 “拼了!”叶鸢寻将心一横,手持银灵剑飞身而起,正面对上了那巨大无比的骨刀。 “轰!”只见两道身影同时倒退,巨大的力量将叶鸢寻掀飞十多米远,而反观那骷髅怪,同样也是倒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就在叶鸢寻虎口发麻之际,其余四头骷髅怪咆哮着冲了上来。 第二折 渔村 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和麻痹的右手,叶鸢寻提剑就对上了另外四头骷髅怪。 涅槃剑绯红的剑身和白铮铮的骨刀碰撞在一处,发出刺耳的声音。 即便封住了听觉的叶鸢寻仍旧能够感受到,空气中刀剑相撞所带来的剧烈震颤。 她疲于应付四只不知疲惫的骷髅怪的同时,思绪也在脑子里飞速旋转。 这几只妖物显然比之前的骷髅大军要聪明。 骷髅大军没有灵智,只会前赴后继地上前冲杀,而这些骷髅怪懂得闪避、甚至是配合,让叶鸢寻更觉吃力。 就在她神思飞转的时刻,原本被震开的骷髅怪飞身跃起,从半空中对着地上的她俯冲而下。 一把骨刀有了风力的加持更是来势汹汹。 虽然叶鸢寻能够察觉到正面来敌,可是光抵御眼前的四个骷髅怪已经让她分身乏术了。 眼看那白骨刀就要砍在叶鸢寻的脑袋上,透过天目镜查看弟子们情况的上仙都有些不忍地避开眼去。 毕竟叶鸢寻生得一副好相貌,若是真被从头顶劈开,光是想到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就有人忍不住觉得可惜。 而这当中却并不包括梓荇上仙。 她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叶鸢寻的一举一动,她总觉得这个小丫头像是风中的蒲苇草,不会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角色。 更何况还有那位在,真遇到了什么危险,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果然,正如凤幽所预料的那样。 就在骨刀即将接触到叶鸢寻额头的发丝,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个骷髅怪默契走位,为即将落地的同伴腾出了位置。 而叶鸢寻利用这瞬息的机会,找准了一个空档,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用一种诡异的姿势从站立的骷髅怪之间的缝隙中闪身避过! 那灵活的劲头不亚于莲风山上的任何灵兽精怪。 在所有人都叹为观止的时候,他们却见叶鸢寻反攻为守,开始以闪避为主。 有人叹道:“可惜啊,到底是实力不相匹配,侥幸躲过一劫也只是凭着运气罢了。” 凤幽听了这话不高兴了,白了那仙子一眼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环啊,有人就是想要拥有这种运气,也不见得能有的呢。” 一边说着,还一边看向了另一块天目镜。 那里面是和叶鸢寻同为风之仙山下的另几个弟子,论资排辈还算是叶鸢寻的师兄。 可他们却没有叶鸢寻的沉着和冷静,完完全全被陷入自己的幻境之中无法自拔。 再说回叶鸢寻这边,她的确是开始躲避几只骷髅怪。 因为之前的消耗和受伤,她需要时间喘息,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了这其中的古怪,又或者说规律。 之前骷髅大军来的突然,她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身处什么境地。 但是如今仔细看来,地上的除了她的脚印之外,竟然再无其它印迹。 别说眼前这几个骷髅怪了,就连之前那如同蚂蚁一般的骷髅大军,也没能在青石桥上留下一个印子。 这就奇怪了,眼前这几只妖物明明比她更重,而且砍在涅槃上的力道也并非虚假,怎么可能没有脚印呢! 她一边躲避一边数着,发现之前留下的脚印不偏不倚,刚好整一千步! 而就是从她落下第一千步的位置开始,那些骷髅大军就产生了异变,变成了面前的这几只骷髅怪。 会不会这里存在着某种阵法?是通过脚印来操控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叶鸢寻开始刻意地数着自己的脚印。 此时,在距离弟子大赛不远处的寒梅殿内,一个白衣如雪,飘飘若仙的男子望着虚空勾起唇角,那笑容带着七分从容三分宠溺:“聪明。” 当叶鸢寻数到第九百九十九步的时候,她十分谨慎地往后闪退,拉开了和骷髅怪之间的距离。 第一千步落下,眼前的五只骷髅怪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了原地。 而原本就显得狰狞的空洞眼窝,此刻竟然红光乍现。 那些枯骨残肢瞬间拆分开又重新往一处聚集,不一会的时间就堆成个一座骨头山。 叶鸢寻不用听都能想到,那些骨头和骨头摩擦在一起“咔啦咔啦”的声音。 看来她的猜想没错,步数的确是控制这阵法中的一环,却不是最关键的。 想要突破,还需要加把劲儿才是。 眼看着这骷髅山慢慢地有了一个人的形状,叶鸢寻当机立断,扭过头就朝着城堡跑去。 但这骷髅怪似有所感,竟然不等身体完全筑成,就提起双腿追了过去。 叶鸢寻听不见声音,但是却能够感知到身后有东西追了过来。 回头一看,那小山一般的人形怪物连个头都没有,还不停地挥舞着碎骨乱飞的胳膊,像是想要抓住她。 她心里一紧,明白这巨怪只怕比之前的五只要更加难缠,脚下的步伐不敢懈怠,飞速狂奔起来。 饶是叶鸢寻拼尽了全身力气,也没能逃过巨怪的追赶。 就在距离城堡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叶鸢寻突然觉得头顶一凉,下意识地就往下蹲去。 下一秒,就见一把比她人还要高的斧子呼啸着从她头顶劈过。 叶鸢寻暗自庆幸的同时,祭出涅槃剑随手往后一挥。 可惜的是,即便涅槃剑是一把不错的灵器,却仍旧没能伤到巨怪多少,只把他双腿上的碎骨砍掉些许,片刻之后他自己又恢复了。 紧跟着挥起手中的斧子朝她砍去。 叶鸢寻咬牙一个滚身躲开,而后手持涅槃剑再次迎上了眼前这个实力在小登仙之上的巨怪。 巨怪虽然身形迟缓,但是手中的斧子威力巨大。 即便劈不中叶鸢寻,她在边上也被斧子的残风带得身形摇曳。 而此时,叶鸢寻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放弃吧,只要你放弃就可以解脱了!” 叶鸢寻机警地朝四周看去,确认没人之后,不屑地抹了一把脸上沾染的血迹。 “凭什么,我都已经到了小登仙的境界,又凭什么前功尽弃!” 而那声音仍旧不愿意放过她。 “你父母亲眷都入了轮回道,而你却想一人羽化登仙,岂非是忘恩负义,大逆不道!?” “看看你现在,多疼啊,放弃了就可以下去和你父母团聚了!” 似乎是为了呼应这魅惑人心的话,巨怪的斧子突然加速挥来,叶鸢寻来不及闪避,只能避开致命的部位,把胳膊暴露了出去。 “撕拉”一声,弟子服应声被割裂,伤口鲜血淋淋,露出白骨铮铮。 可叶鸢寻却连一声痛呼都没有过,咬牙闷声抬起灵剑,奋起余力,飞身从巨怪的身上硬生生斩下了一截胳膊。 被伤害的巨怪仰天咆哮,声音所及之处无不是飞沙走石。 就连叶鸢寻的脸颊都被沙粒割开了一道道的小口子,渗出鲜血。 她仍旧目光坚毅,仿佛从未被魔音骚扰,更不曾惧怕眼前实力超出她一截的巨怪分毫。 就连刚刚指摘叶鸢寻没实力的仙子都忍不住说道:“没想到这叶鸢寻小丫头竟然这么能忍……” 凤幽白了他一眼。 世人庸俗,总觉得女子不能够内外兼备,却没想到修仙者也不能免俗。叶鸢寻外貌清丽脱俗,竟然还能够拥有坚韧不拔的秉性,实属难得! 而叶鸢寻的表现的确值得令人对她刮目相看,不再单纯以外表衡量她的实力。 眼前巨怪还没解决,叶鸢寻不敢掉以轻心,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一边耐心计量着步数。 一千步再次计满,她香汗淋漓,几近虚脱,巨怪岿然不动。 就在叶鸢寻以为即将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而浑身紧绷的时候,却见眼前的巨怪,连同身后的城堡一起化作烟尘消散。 此刻她才明白,原来那所谓的“妖物”不过是她心中执念所化的幻境罢了。 她低着头略略自嘲,接着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叶鸢寻!你怎么样!?” 花琳琅拽着墨骨直冲着这边奔来。 后者仍旧是一副冰冷的面孔,好似与她们都不熟悉。 “刚才好险,我竟然看见我爹了,哈哈蛤!”花琳琅仍旧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拿自己在幻境中的经历打趣。 叶鸢寻笑了笑道:“刚才只怕同我们上天梯的时候一样,是个人的幻境,能够走出来就好。” “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是什么试炼?我还挺期待的。” 花琳琅兴趣盎然,跃跃欲试的模样,让叶鸢寻放下心来。 本来以为五毒散的事情多多少少会对她造成影响,但她看起来仍旧乐观开朗。 就在她们闲谈的时候,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在了一起。 因为对于叶鸢寻的偏见,所以那些人自发地并不靠近他们三人,只一堆堆地聚集在一起,交换着对于彼此有用的信息。 而就在此时,周遭的一切再度发生变化。 这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看似平静的小渔村。 叶鸢寻在眼前的小村庄出现的时候,心中就警惕起来。 眼前的小渔村看着眼熟,却又十分陌生。 “诶,我怎么感觉我来过这里啊?”花琳琅歪着脑袋疑惑道。 一直没说话的墨骨道出了玄机。 “这一次应该是集体试炼,眼前的一切所有人看着都应该会觉得熟悉,这不过是幻境的障眼法罢了。” 是了,莲风山的弟子来自五湖四海,甚至人界、妖界,世界上决计不可能存在一个在场的所有人都熟悉的地方。 周围的人显然也慢慢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其中一部分人开始有意识地抱团聚拢在一起。 面对未知的危险,即便是他们也不再针对叶鸢寻几人,毕竟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就多一分胜利的可能。 还有少部分人,觉得他们是小题大做,其中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女弟子,甚至嘲笑起叶鸢寻和她身边的人来。 “看看你们这害怕的德行,这不就是个小村子吗,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对手,何况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在,有必要那么紧张么!” 说完,她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随手推开了一户院落的大门,看见院子里晾晒着的萝卜干,也不招呼,径直拿起一根就往嘴里塞。 而叶鸢寻丝毫不受这些人的干扰,兀自闭上了双眼。 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这些烦心的人,把所有精力和意识集中到双耳和灵识,能够更敏锐地察觉周遭的动静。 这是她在战斗中的经验总结。 旁人都只看见她好似开挂一般飞速生长,却忽略了她比旁人付出的更多努力和一场场艰巨的战斗。 “来了!” 忽然,叶鸢寻精神紧绷起来。 紧接着,花琳琅和墨骨也正色起来。 前者是通过自己的能力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而花、墨二人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叶鸢寻看着身边还有些茫然的几人,心中不免叹了口气,但很快说道:“拿出灵器做好准备!” 她的话仿佛将军的命令,让身边的几人不约而同地照做了。 也不知道怎的,在这一刻他们总觉得听从叶鸢寻的话比较好。 而那几个吊儿郎当的人看见他们严阵以待的模样,更加嚣张起来。 “哈哈,瞧瞧你们这窝囊样子,莫不是都拜到了叶鸢寻的石榴裙下,乐意为了皮相牺牲了!” “你!”其中有人气不过想要冲上前较量,谁知被一只纤纤素手拦下。 他低头一看,竟是叶鸢寻拦住了他。 “不必与他多费唇舌,孰是孰非立马就有定论。” 叶鸢寻话音一落,原本还在大嚼特嚼萝卜干的人神色一变,连身边的篦子被撞翻了都不自知。 就在村口不远处,一团团黑色的浓雾如同拥有了意识一般朝着这边汹涌而来! “不好!那是魔气!” 有眼力见的人认出了黑雾的真相,而叶鸢寻握着涅槃剑的手更是用力几分。 魔族! 她还没忘记同这些邪物的深仇大恨。 而涅槃剑如同感应到主人的情绪,发出“锃锃”的嗡鸣。 那群奇形怪状的魔族飞快行至众人面前,二话不说就开始大开杀戒! 早先出言不逊的人此刻已经没了脾气,畏手畏脚地缩在大部队的一角。 “利用法阵困住他们!” 叶鸢寻高声喝道,她显然成为了领导一般的角色,指挥着众人迎敌反抗。 在仙界这么多个月,在场众人也算是小有所成,当叶鸢寻说要用法阵的时刻,他们及时地组成了数个小组,同时运起仙力启动手中各式各样的灵器,就见数道光晕降临当场,不少魔物都被法阵困住。 而叶鸢寻带着花琳琅等几人,在法阵周遭斩杀魔族漏网之鱼,同时为施展法阵的人护卫。 如此一来,魔物很快被有效地控制住。 然而她心里清楚,真正的魔物显然比眼前的这些还要凶悍,更加恐怖的应该还没降临,这幻境还不够真! 第三折 破阵(上) “叶鸢寻!小心!” 就在叶鸢寻专心致志地收拾法阵周边零散的魔族时,身后忽然传来花琳琅的叫声。 她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一阵阴风袭来,几乎是本能地运起灵力向一旁闪避。 而在她脚尖还没落地的瞬间,原本她站的地方瞬间被砸出了一个一人深的大坑! 叶鸢寻冷汗直冒。 因为她根本没看见除了那些杂鱼,哪里还有敌人。如果不是她实力太弱,就是对手太强,使她根本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花琳琅从战斗中脱身,飞奔至叶鸢寻的身边,看着如同花豹一般半蹲在地上,警惕打量四周的她问道:“叶鸢寻,你没事吧?” 叶鸢寻眼睛一刻不敢放松,始终保持着逡巡的状态。 “琳琅,刚才你是怎么察觉到我身后有攻击的?” “攻击?你在说什么?我是看你突然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所以才过来看看的啊,这附近哪里有魔族啊?” 说着,花琳琅还四下张望。 而听见这话的叶鸢寻面色惨白。 如果刚刚不是花琳琅的预警,那她早成了深坑里的一滩肉泥了,叫人的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总不可能是那些可恶的魔族吧? 她低着头沉思,眼神放在周遭的一切上。 一同被分配到这里的同门大约有二十人,但是魔族有两百个人左右。眼下这些奇形怪状的魔族竟然被他们的二十个人全部控制了,剩下的也被绞杀殆尽。 他们的反击似乎……有点太过顺利了。 “魔族不过如此嘛……”有名弟子不屑的说道。 只有叶鸢寻真正和魔族面对面接触过,也只有她明白这些异类的恐怖之处。 “不对!这里面不对劲!” 叶鸢寻指着小渔村周边的农户,他们刚刚来的时候这里还偶然能看见几个人探头探脑地出来张望。 但是现在,却是一个人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分心的叶鸢寻却没有察觉,身边的“花琳琅”唇角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下一瞬间,叶鸢寻就觉得胳膊一痛,低头一看入眼是鲜血淋漓。 她惊恐地后退数丈远,单手捂着自己不停冒血的胳膊,看着“花琳琅”满手的鲜血,既难过又错愕。 她最好的朋友怎么会攻击自己人呢! “花琳琅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叶鸢寻试图唤醒面前的好友。 然而“花琳琅”充耳未闻,手持自己的灵器笔直冲叶鸢寻袭来! 花琳琅大病初愈,叶鸢寻不想误伤她,只能一直不停地闪避。 谁知这时候,竟然有一只魔族“杂鱼”突然跑出来。 就在叶鸢寻以为它是要趁虚而入偷袭自己的时候,那只“杂鱼”挡住了“花琳琅”的攻击。 “叶鸢寻,你快走啊!” 魔族特有的嘶哑嗓音,配合着那一副狰狞的面孔,看上去恐怖异常。 叶鸢寻举着手中的涅槃剑,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 她是在是糊涂了,为什么自己的好友会攻击自己,而这个魔族却又在保护自己!? 根本来不及细想,“花琳琅”避开那个魔族又冲她发起了新一波的攻击。 叶鸢寻身上本就有伤还来不及治疗,现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以说是雪上加霜。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思考现在的一切。 念头转动间,闪到偏远的一个角落,想要寻找墨骨和其他人的踪影,却发现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蒙着一层雾气,除了那些打斗声和法阵启动的声音之外,她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花琳琅”却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只见她瞬间重伤了那只“魔族”,又重新直逼着叶鸢寻而来。 叶鸢寻抬手翻掌,绯红的涅槃剑出现在在她的手上。 她凌空划下个“一”字,以剑为盾接下了“花琳琅”的致命一击。 她多少能明白,问题就出在眼前的好友身上,可是让她对“花琳琅”动手,她却是万万不能的! “琳琅,你清醒一点!我是叶鸢寻啊!” 事到如今,她仍旧不想随意放弃。 谁知,“花琳琅”扯着唇角那诡谲的笑容,肆意地凑到她耳边说:“叶鸢寻,怎么样,你一个最痛恨魔族的人却被敌人保护了,好友和恩人,你该怎么选呢?” 叶鸢寻的意识瞬间模糊。 她仿佛看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魔族”,还想要强撑着站起来保护自己,而面前的好友是如此地阴险可怖。 曾经的幻境中,她最害怕的那一幕循环在她脑海里播放。 父亲被魔族贯穿胸膛,母亲以身相随。 两具尸体在冰冷的血泊里,遭受着魔族的凌辱和嘲笑。 “啊!” 叶鸢寻终于忍不住“花琳琅”的蛊惑,奔溃失声。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持刀毫无章法地冲着面前的“花琳琅”砍去,看的人心惊动魄。 可只有明眼人能够看得出来,叶鸢寻的本心仍旧是不想伤害自己的好朋友的。 与此同时,没人注意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淡淡黑气。 寒梅殿谪仙一般的男子看见这一幕神色凝重,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顾虑,身形一展,瞬息来到了弟子大赛的现场。 而在这里,也有眼睛尖的人发现了叶鸢寻身上不同寻常的黑气。 “是我眼花了吗?这叶鸢寻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这不对啊,她不是人族吗?!” “莫非是魔族假扮?这件事情必须要禀明仙尊!” 正当众人一团乱的时候,梓荇上仙突然起身执礼。 “师兄。” 能够让梓荇上仙称呼一声“师兄”的,也只有仙界的那位了。 在座诸位仙子无不诚惶诚恐地起身朝男人行礼。 “仙尊!” 而男人的眼神,却始终没有从天目镜上那个散发着淡淡黑气的身形上离开过。 “免礼,本尊就是来凑个热闹,你们都坐下吧。” 他嘴上是这么说,也只有最为了解他的梓荇上仙看出来,在他那毫无表情的脸上,深渊般的漆黑瞳孔里浓郁得化不开的关切。 叶鸢寻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一切,她忍受着身体中的剧烈疼痛和“花琳琅”对打。 自从得到狐玉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疼过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是她知道,大约和眼前的挚友背叛,魔族相救的刺激有关。 这刺激让她身体里的几股力量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而深谙这一点的叶鸢寻也知道,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靠她自己克服了! 第三折 破阵(下) 她不停地回想着第一次见花琳琅的场景,回想着寒梅殿梅林下的酒香,回想着每次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总是会“巧合”出现的那个人。 那种躁动的情绪和身体中翻涌的力量竟然被她渐渐平息,而她终于也有力量重新考量面前的一切! 如果眼前的“花琳琅”不是被魔障魇住,那就是披了一张人皮! 她装作不敌对方,连连败退,实则是往大部队的方向聚拢过去。就在靠近法阵边缘的时刻,她倏然闪身跳进了法阵内! 就在她以为进入阵内会迎击魔族的时候,却发现阵内全都是自己的同伴,包括墨骨和花琳琅都在其中。 她觑了一眼墨骨使用的灵器,随后退至花琳琅的身边。 “琳琅,刚刚是你提醒我的对不对?” 花琳琅看见她眼中满是惊喜。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鸢寻环顾四周,发现这法阵似乎是进得来出不去,而且和他们布置的有些不同。 花琳琅面露难色:“我们看见敌人之后按照你说的启动了法阵,但是法阵根本没有罩住魔族,反而困住了我们,还有很多人都被魔族拖到了外面,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感觉你们好像敌我不辩了。” 她话音刚落,叶鸢寻就放下心来。 看来她刚刚的选择是正确的,外面的“花琳琅”果然只是披着羊皮的狼,或者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略数了数,这里面大约有七八人。 在这法阵内,能够看得见外面的情况但是出不去。 而在法阵外,会觉得阵内困的是魔族,实际上外面的那些“同门师兄弟”全都是魔族的化形。 有一同为风之仙山的弟子凑到她身边请教:“叶鸢寻师妹,你、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这些人困在法阵中间不得出去,而叶鸢寻又是唯一一个能够看破玄机并从外围突破进来的。 他这问题问出来,顿时有不少人都朝着叶鸢寻的方向看去。 其实叶鸢寻觉得自己更多的是凭借运气,可是问题摆在眼前,其他人都没办法解决的情况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个人想总不是办法,不如大家集思广益,想想现在该怎么出去,出去之后又如何区分那些魔族和同门弟子。” 她放话出来,周围的七八个人都围拢过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却得不出个所以然。 可是叶鸢寻却从他们的讨论中获得了很多信息。 首先,他们已经试过接触法阵,结果自然是不行的。 而法阵除了施法者本身之外,是没有其他人可以解开的,那么就说明当下困住他们的可能不是最初叶鸢寻让他们施展的那一个法阵。 而是如同外面的“花琳琅”一样,是魔族的幻象。 还有一点,在这法阵之中是没办法传递任何信息出去的,他们试图和外面的人交流,但是显然外面是听不见的。 叶鸢寻眉心一动,想到了之前自己躲避的时候花琳琅的声音。 “琳琅,你当时让我闪避是个什么情况?” 被问到的花琳琅最开始还有些发懵,但很快在叶鸢寻的眼神下沉静下来。 “我当时也是着急,好像用了一些自己的灵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 叶鸢寻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花琳琅最擅长的是操控植物,她能够通过方圆数里的植物感知一切情况。叶鸢寻走到法阵的边缘,仔细地观察着。 忽然,她一拍手:“有了!” “怎么样?有办法出去了吗?” 剩余的七八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叶鸢寻的动作。 只见她指着法阵的边缘说道:“依我所见,这法阵能够困住的只是我们这些人,但是对植物却是丝毫办法没有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花琳琅和其他人还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而叶鸢寻信心满满地说道:“只要找到外面施展法阵的魔族,用你的植物悄无声息地解决它,法阵的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方法好,花琳琅你快试试!” 有人赞同也有人反对。 “可是植物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啊,想要打败那么强悍的魔族只怕是不可能。” 叶鸢寻又说道:“不需要打败他,只要干扰他,让他没办法专心维持法阵,那一个瞬间咱们就可以突破出去!” 旋即,她又转身问身边的人:“你们谁还有类似于花琳琅的能力?或者善于操纵花虫鸟兽,五行元素什么的都可以!” 闻言,有两名弟子站出来,他们分别可以操纵甲虫和一定的水元素。 有了叶鸢寻的法子,众人就像是有了主心骨,按照她说的办法开始行动。 叶鸢寻站在法阵后,定定地注视了许久。 她发现所有的魔物都在动作,除了那只一直跟着追杀她的“花琳琅”除外。 她指着那个长着两个脑袋的魔物道:“就是他!琳琅,你们上!” 伴随她一声令下,花琳琅和另外两个能够利用虫蚁和水元素的师兄弟一齐答好,操纵着自己的仙力向那魔族席卷而去! 众人在法阵后严阵以待,就看见那魔族最开始还能应付,但是随即就被漫天的虫蚁扰得阵脚大乱,再加上花琳琅放在他脚底的藤蔓使绊子,他竟然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就是现在!” 叶鸢寻高举涅槃剑,领着众人冲出了法阵。 几乎是同一时间,法阵内外风云变幻,原本的“同门师兄弟”瞬间恢复了原本的狰狞面貌。 看来这魔族控制的不仅仅是法阵,还有这迷惑人的幻象! 解除了这最大的难题,叶鸢寻带领着花琳琅等人飞速地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 当小渔村的幻境大阵彻底消散,众人看待叶鸢寻的目光都变了。 “叶鸢寻,你好样的!” “师妹,以后我还要多跟你请教!” “今天多亏了鸢寻,否则这大赛只怕我们要集体落败了!” 众人都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她的好,仿佛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叶鸢寻最忠实的追随者。就连一开始在小渔村轻视她的那个人也不例外,默默低着头。 第四折 子衿 在第二轮的集体幻境中,淘汰了一大批弟子。 他们或者是因为没办法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又或者是败给了幻境中的对手。如此到了最后一轮,只剩下了不过百人。 而弟子大赛进行到这里也最为紧要。 最后一轮采取残酷的淘汰机制,随机匹配弟子两两进行对打。 胜利的可以进入下一轮对比,直到排出最终名次为止。而因为在个人幻境和集体幻境中的突出表现,在最终排位赛开始之前,叶鸢寻身边围了很多从前不看好她的师兄弟们。 “叶鸢寻,你是怎么突破个人幻境的啊?”问这话的是和花琳琅同在花仙山修炼的一位师兄。 她只是浅笑着说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师兄早已经进入小登仙的境界,想来应该是我同你讨教才是。” 叶鸢寻这话倒也并非全然为了自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深谙于心。 如今她大仇未报,又怎么能因为太过于耀眼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呢? 大家问的无心,但也得小心有的人就是这样,看不惯比自己优秀的人。 子衿就是其中一个。她看着不远处的南风欲言又止,想要上前亲近叶鸢寻却又害怕唐突了对方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顿时忍不住冷笑一声。 “哼,得意什么,集体幻境又不是靠她一个人,所有人的努力都抵不过她的个人魅力吗?” 这含酸拈醋的话被南风听进了耳朵里,倏然转过身来指责道:“叶鸢寻师妹的确功不可没,你身为师姐的,难道连一个小师妹都容不下吗?” 当南风转过身的时候,子衿本来满心欢喜,结果却听见他的冷言冷语。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听见自己的嘀咕,但她按下心中的不悦,楚楚可怜地望向南风道:“师兄,我只是怕叶鸢寻师妹遭人算计……是我不好,说话太直白了。” 南风到底顾念同门情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以后注意点,免得人家以为你见不得同门师妹好。” “我……”子衿还欲说上两句,南风就迫不及待地见缝插针,跑到叶鸢寻身边献殷勤去了。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淬了毒一般,死死地瞪着被围在人群中的叶鸢寻。 “没想到这幻境没打败她,还让她收获了那么多裙下之臣!” 她说得咬牙切齿,旁边的鸣鸾心里腹诽却不敢开口直言。 叶鸢寻身边的追随者,都是她凭实力收获的。 “子衿,你别生气了,倒是自从上次花琳琅中毒的事情之后,叶鸢寻就没再主动找过我,你猜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鸣鸾附耳到子衿身边小声嘀咕。虽然她知道自己只是一颗棋子的存在,可是她不想因为子衿的嫉妒心而平白搭上自己的大好前途。 子衿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撇了撇嘴:“她若是有发现,不一早去仙主那儿告状了吗!还用得着你劳心劳力?” 鸣鸾闻言只保持沉默,虽然子衿话说得难听,但是也有几分道理。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冲,子衿转过身拉着她的手道:“鸣鸾,你也别气,我是被那个叶鸢寻给气糊涂了,你可别因此跟我生分了。” “怎么会,咱们的关系还用得上说这些话吗?有什么事你不如直说吧。”一向了解子衿的鸣鸾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好端端表现出亲昵。 那她就必然是想要自己去做什么。 “我有一个好法子,既能够光明正大地教训叶鸢寻,又可以不被人察觉……” 子衿这头拉着鸣鸾在密谋,那边叶鸢寻身边则是出奇的热闹。所有和她一起参加了集体幻境的人都在吹嘘当时叶鸢寻是如何洞察入微地解决困境的。 而叶鸢寻则被南风缠着脱不开身。 “叶鸢寻师妹,这一次的弟子大赛小登仙境界的师兄弟不少,你可需要我为你点拨一二,也好让你的名次排前头一些吗?” 他笑得如沐春风,可落在叶鸢寻里,却觉得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有些油腻。 叶鸢寻不动声色地拉开和南风之间的距离,疏离却又礼貌地拒绝道:“南风师兄,你这么做难免会让人诟病,还是各凭本事吧。” 她下意识这样说,却赢得身边人的好评。也有人指出,叶鸢寻在幻境之中,身上散发出的黑气。但是很快被她的追随者的话反驳。 天目镜之外,几位仙子也同时在跟长渊仙尊说起这一异象,深表疑虑。 “那个叶鸢寻着实有些令人惊艳,但奇怪的是,她身上的黑气似乎……是魔气啊!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须仔细调查清楚。” “实在不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啊!” “翡硫上仙还是不要乱说为好,魔族早已经被上古之神封印在井下,何谈魔气之说?” 梓荇上仙淡淡说道说道。 但是几个仙子仍旧无法消除怀疑,面露忧色,只是碍于仙尊尚未说话,不敢过多议论罢了。 就在众人以为仙尊不会表态的时候,就听见耳畔响起那一贯慵懒而又从容的声音: “叶鸢寻天资过人,本尊亲自查探过,不会是魔族假扮。” 他的话仿佛一道定心丸,压抑住了众人心头的困惑。 而那边弟子大赛的最终轮终于开始,也打断了南风对于叶鸢寻的纠缠。 只闻得一阵鼓声轰隆隆由远及近,所有弟子眼前只觉白光一闪而过,已经走出了那位赤云仙主的乾坤宝葫芦,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弟子大赛的现场。 ……而与此同时,仙尊仿若从未出现一般,离开了此地。 叶鸢寻看着众仙山仙子们所处位置的正中央,那个空落落的座椅,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诸位顺利进入最终轮排位赛,今日弟子大赛排名将由本次排位赛决出,请看对战安排!” 伴随着仙子的话音一落,只见众人正前方一张巨大的横幅凌空飘出,仙力流动其上,自行变成汁墨,清晰的显出众人匹配的对手。 叶鸢寻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名字上,看着陌生的对手名,她的手微微攥紧。 刚刚出来的时候,花琳琅给了她一株自家带来的灵草,虽然不能够完全恢复,却也让她的伤势和体力恢复了八成。 就凭借着这八成实力,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获得优秀的成绩。 可是她又是如此的渴望。 她必须要迅速成长强大,否则死亡会在她复仇之日前到来,到那时候,所有努力将付之东流。狐王给她的护心狐玉,只有十年期限,十年若窥不到长生,别说报仇,自身都难保。 不仅如此,也只有进入风仙山内门,正式拜入仙尊门下,她才能够拥有最好的资源,迅速地成长为能够对抗魔族的强者! 心中的澎拜让叶鸢寻忽视了身体上的疼痛。 和仙门弟子对打比,困难程度比起幻境中的那些虚幻对手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仅是因为对手对于仙界招数的了解,更因为有时候,对同门弟子下不去手。这种时候,大赛除了考察弟子实力,也变相考察弟子心性。不该心软的时候绝不能心软,目标坚定才能在修行界走得长远。 数个对擂台皆是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因为除了简单的规则,排位赛并未明确落败的标准。只要是主动投降,又或者掉出擂台的,都算输家。 而叶鸢寻钻了一点空子,利用手中的涅槃剑和避火决,抢占先机,一上来就将人逼至擂台边缘,让人“不小心”掉出去。随后,向那名忿忿不平的弟子遥遥弯腰致歉,而她顾不得考虑太多,自己仍然需要留存体力等待终局,忙调整呼吸,迎接下一位挑战者。 如此,又是连胜三场,虽然和她对战的人各个心有不甘,但是愿赌服输,败了就是败了,只能含恨退赛。叶鸢寻一直顺利地进入了前十强的排名争霸赛。 而其他落败的弟子早已经在天目镜前面继续观看接下来的对擂。 对于他们而言,失败了并不可怕,强中自有强中手,眼睁睁看着打败自己的人又被其他人打败,才会明白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到底在什么位置。 剩下排名前十的精英子弟角逐胜负,因为彼此相差并不悬殊,是以擂台不再同时进行,而是依次上台对战,方便各仙主进行评判。 叶鸢寻最先分配到的,竟然是南风! 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虽说南风对她并无恶意,可他的蓄意靠近和阿谀奉承,让叶鸢寻特别不适应,甚至很烦。 他的善意不像凌源师兄对于师兄弟之间的友爱,也不想花琳琅一般的友情。 似乎他总是抱有其他目的,具体是什么,叶鸢寻却猜不透。 此刻,他正笑得见牙不见眼,故作潇洒说道:“师妹,真是好巧啊。” “南风师兄,还请多指教。” 虽然心中抵触,可下面这么多人看着,礼数还是要做足了。 南风不置可否,就听主持比赛的仙子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叶鸢寻重新唤出涅槃剑,拉开架势,心中不敢大意,另一只手掐着法诀就冲了过去。 显然,先前用来对付那些人,想要打个出其不意的套路是没办法奈何南风的。 他几个闪避就轻松躲开了叶鸢寻的攻击,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师妹真是厉害啊,真不错,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这种修为了,人又好看,师兄好喜欢你。” 叶鸢寻不耐烦他轻浮的语气,突然眼露狠戾,双手握柄,舞出一道犀利的虹光,更加迅疾的冲了上去。 而南风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招惹来她的不悦,竟然没有设防,反而硬生生地接下了她的全力一击。 叶鸢寻的涅槃剑虽然厉害,避火决也烂熟于胸,可是修为终究比不上南风。 后者退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扬起眉毛笑着说道:“师妹,过分了啊……你发怒的样子更美,就是威力不行,可要师兄之后给你开个小灶?” 谁知,叶鸢寻反而笑了。 她本就生的极美,这一笑起来更恍若天仙,整个人都笼这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不敢直视。 南风也看痴了,他知道叶鸢寻好看,却想不到她笑起来是如此动人,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南风师兄也请看清楚,你输了。” “什……什么?” 南风显然是不相信,低头一看,却见自己半个脚掌都落在了擂台之外。 仙子高声宣布:“叶鸢寻胜!” 在场的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叶鸢寻一个风仙山资质最差的弟子,竟然打败了南风师兄?他可是所有弟子当中最有潜力的,论资质都不输凌源啊! 南风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只见他姿态优雅地道:“能输给师妹,是我的荣幸。” 随后悠然下台,仿佛输赢全然不放在心上,手掌却悄悄捏紧。 这边,台歇息的叶鸢寻也并不好过,努力平息着紊乱的内息,刚才的惊鸿一击用了她半数仙力,黛眉微蹙,低头思考着,按照目前的情况,她最终能够获得第几名?目前看来,前三有点难。 接下来的几轮比赛都打得难分难舍。 花琳琅最终败在了火仙山另一位师兄之下。 虽然有些遗憾,但她心态乐观,觉得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能够进前十已经很不错了。 在场也有不少人,为她与世无争的性格点赞。 终于,再次轮到了叶鸢寻上场对阵。 “本场,叶鸢寻对阵子衿!” 站在擂台上的叶鸢寻,正目光警惕地来回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扫视。 她虽然穿的是同样的弟子服,可是身上的装饰不少,看上去琳琅满目,就如同她并非普通弟子,显得格外高一级。 但是叶鸢寻知道,在仙界,只有仙尊、仙主和弟子的区别,而在弟子之中,除了论资排辈之外,是不存在什么上下等级之分的。眼前的这个女子这么招摇,显然就是想要突出自己别具一格的地位和身份罢了。 对于这种人,叶鸢寻嗤之以鼻。 谁知,对面那女子竟然骄傲地说道:“叶鸢寻,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她的话中带着一种轻视和敌意,这让叶鸢寻不解。 “这位师姐,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子衿闻言气急败坏,叉着腰低声骂道:“你还想装蒜不成?当初抢我任务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现在装作失忆了?” 她这么一说,叶鸢寻才记起来,这个就是她第一次接任务想要收集制作灵器的材料时,半路杀出来的那个师姐。 “原来是子衿师姐,失敬。” 话虽如此,但叶鸢寻明显连一点敬意都没有,这更让子衿火光。 不等二人再交涉,开赛的声音响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子衿拔出手中匕首状灵器飞身上前。叶鸢寻反应很快,几个格挡将她的招数卸去,同时也意识到眼前的师姐并不好惹,她的实力,甚至和第一层幻境中那只终极骷髅怪不相上下。 叶鸢寻小心翼翼地闪避观察,直到察觉到子衿的一处漏洞,这才采取攻势。 可是同一时间,子衿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蓝光,这让机警的叶鸢寻飞速躲开。 “呵呵,你尽管来打我试试?” 子衿似乎丝毫不避讳,也不害怕,亮出了自己手中的灵器。 那是一块龟甲形的护盾,只有掌心大小,却散发着淡淡蓝光,将她高大丰满的身躯整个笼罩其中。 花琳琅见了不忿,心说子衿师姐怎么可以如此行事?这和作弊有什么区别! 可转念想到,主持的仙子宣布过,大赛没规定只能带一件灵器,虽然情理上不合,但这并不算违规。 对方本就修为比自己高出一层,如今还带着攻防两件灵器,想要战胜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第五折 昏迷 虽然心中恼恨,可叶鸢寻也没了办法。除了实力,她不也是靠一定程度的取巧才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她咬着牙盯着子衿手中的龟壳,心里却开始盘算着打败她的办法。 而得意的子衿几乎是不给她丝毫喘息的空当,运起灵力直冲叶鸢寻而来,掌间匕首灵器盘旋飞舞,招招不离她的门面,子衿有心毁了她的容貌。 如果现在是叶鸢寻状态顶级的情况,或者她还能够和子衿抗衡一番,可是她如今的状态本就不好,再加上对方两件灵器加身,攻防一体,更是让她陷入劣势,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正当叶鸢寻左支右绌,打算认输的时候,子衿却毫不犹豫地一掌袭上了她的心口!叶鸢寻勉强护住门脸,再也无法分心护住胸口。 “叶鸢寻!” 那一掌正中叶鸢寻的心脏,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只能听见花琳琅凄厉的叫声。 “子衿,胜!”有仙师大声宣布。 叶鸢寻的昏迷似乎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毕竟同门之间过招都是点到即止,并没有真的把人打死打残的想法。 也正因如此,叶鸢寻成了本届弟子大赛中受伤最重的人。 虽然上仙们觉得子衿出手太过于狠绝,但是事后她带着晶石上门给叶鸢寻道歉,又多番表示自己只是求胜心切,并不是真想要伤人,没想到师妹会躲不开那一掌。 有了这些事情,几位主持大赛的仙主也就不好跟她过多计较,只是口头警告一番。 而花琳琅听闻此事,在叶鸢寻的床边气得跳脚。 “她那明明是故意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叶鸢寻都把自己的灵器收起来了,就是想要认输的,结果那个子衿还是不管不顾地出手伤人,仙主怎么能够如此是非不分!” 凤幽看了气急败坏的她一眼,心中感叹。 这两个小姑娘,前阵子是她受伤,现在是叶鸢寻受伤,可同样都是对彼此的不离不弃。 她能够看得出来,她们之间是最单纯诚挚的友情。 “你也别着气,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叶鸢寻尽快苏醒过来,不然就算去找子衿的麻烦也没意义。” 她说完,花琳琅又满脸恳切地看向了她。 “梓荇上仙,我上次中了五毒散您都能够救醒我,这一次你一定也能够治好叶鸢寻的,对不对?” 凤幽不动声色地回答:“上一次能够救醒你也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叶鸢寻找来了你的救命良药。” 就在花琳琅面色惨白,以为叶鸢寻没救的时候,又听她道:“这回她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灵力消耗太过,心脉又受了伤,所以才会昏迷不醒,好好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在这里陪着她,梓荇上仙辛苦您跑一趟了。” 花琳琅乖巧地给她行了一礼。 可凤幽自觉有愧,不动声色闪避开来:“不辛苦不辛苦,原本就是受人所托……” “您说什么?什么所托?”花琳琅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开口。 凤幽意识到差一点说漏嘴,忙不迭扯开话题道:“哦,没什么,仙书阁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你若有什么问题再去找我吧。” 说完,就匆匆离开。 虽然花琳琅好奇她怎么走的这么匆忙,不过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叶鸢寻的事情,自然不会去深思深究。 凤幽走出叶鸢寻的住处,心里腹诽,某些人还真是给她指派了个好差事。 正想着呢,谁知道这“某些人”就立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如何了?” 凤幽被眼前的逍遥古乐吓了一跳。 “师兄,你下次再这么吓我,就不要说我不近人情不接你的委托了!” 逍遥古乐一笑:“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如此胆小怕事吗?” 凤幽白了他一眼:“说话这么不讨人喜欢,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说完,又正色道:“我看叶鸢寻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势比较重,需要慢慢恢复,倒是那个子衿……” 说到这里,凤幽忍不住去看逍遥古乐的表情。 后者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 毕竟那个子衿能够瞒得过其他仙子,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声音和眼神同时冷了下来。 “现在不是处理她的时候,至少要等到叶鸢寻好起来……” 凤幽也明白他的顾虑,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送佛送到西,有我在师兄就放心吧,我自当全力以赴照顾好叶鸢寻。” “如此,就先谢过师妹了。” 逍遥古乐也不客气,直接应了下来。 …… …… 房间里,花琳琅看着只余均匀呼吸的叶鸢寻心疼得很。 她也知道叶鸢寻曾经为了救自己去寻找那个钓鱼人的事情,但那个时候至少她能做些什么。 而现在,她除了守着叶鸢寻之外,什么也帮不上。 正当她坐在床边,拉着叶鸢寻的手默默垂泪的时候,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谁?” 花琳琅转头一看,竟然是很久没出现的墨骨。 她还有些气恼:“还算你有点良心,知道来看看自己的好朋友。” 墨骨就站在床边,眼神一刻都没有开过床上的叶鸢寻。 “我这里有些灵丹,你给她服下吧,对恢复身体有好处的。” 说着,他递给花琳琅一个精巧的瓷瓶。 后者接过,还没打开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这是什么呀?味道可真好闻!”不仅好闻,花琳琅甚至觉得这个味道闻久了身心舒畅。 墨骨只是浅浅一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帮助她身体恢复罢了,我终究是男子身份多有不便,就劳你在此处多多照顾她了。” “瞧你说的,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叶鸢寻的!” 花琳琅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只勺子,倒了一粒瓷瓶里的灵丹出来,小心翼翼地往叶鸢寻的嘴里喂。 看到叶鸢寻吃下之后,墨骨沉默半晌,悄然离开。 弟子大赛结束当日,仙主们给诸弟子放了一天的假,毕竟经过一天紧张地搏斗,大家都累了。 第二日,弟子大赛的成绩就公布了出来。 花琳琅暂时把叶鸢寻拜托给凤幽,自己则出来看看最终的成绩。 公布排名的山门前围着一大群仙界的弟子,可是每个人都是各怀心事,有人欢喜有人忧。 花琳琅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直接从第十名开始往上看。 “诶,我是第六名诶!太好了!” 她兴奋之余,不忘帮叶鸢寻看一眼成绩。 在她之上,第四名就是叶鸢寻,而让花琳琅有些出乎意料的,墨骨竟然是第一! 此外,来自火之仙山的一位同门排在第三,来自风之仙山的子衿排在第二。 看到子衿的名字,花琳琅作出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随后,她回头在人群中看了几眼,刚好发现墨骨安静离开的背影。 “这人好生奇怪,昨天还那么热切地拿着灵药去给叶鸢寻,今天成绩这么好竟然都不找我庆祝一下?” 她嘟着嘴嘀咕了几句,但很快又恢复了好心情。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去告诉叶鸢寻!第四哎,她真的好棒!” 说完,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而她这一回去,却没想到冤家路窄,再次遇见了墨骨。 这一回,他是执徒弟礼跪在了凤幽的面前。 凤幽一派平静地扶起他。 “既然你我之前有过约定,你能够获得弟子大赛第一名的成绩,我也会履行诺言,收你为徒。” “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花琳琅见状上前道:“墨骨,原来你也在这里啊?你不是花之仙山的弟子,为何那么执着于拜梓荇上仙为师呢?” 其实她也只是好奇问一句,不过墨骨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凤幽岔开话题道:“我看叶鸢寻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你今夜可以不必在这里了,大可以回去先行拜师。” 拜师可是一件大事情,就算她不说,花琳琅也想要拜托她看顾叶鸢寻一阵子的。如今大赛排名前十的弟子,各个可都是各大仙山争先抢夺,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们代表了仙界未来的大势格局。 “那我就先谢过上仙!” 入夜,凤幽为叶鸢寻进行过最后一次调息之后,便吹熄了蜡烛进入了外间。 而就在这万籁俱静的黑暗中,一道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入叶鸢寻的床边,连凤幽都未曾发觉。 他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坐在她的床头,眼神温柔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过了许久,床头的人再次起身,白衣翩翩地离开,不留一丝痕迹,好似从不曾来过。 弟子大赛过去后地第三日,莲风山发生了一件让满山门哗然的大事。 弟子墨骨竟然拜入了花之仙山仙书阁门下! 要知道,仙书阁的负责人是梓荇上仙,而这位不仅仅是花之仙山仙主的女儿,更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长渊上仙唯一的师妹! 拜在她的门下,不仅仅意味着能够利用仙书阁各种古籍秘典的优势,更是成为了众弟子中距离仙尊最近的人。 一时间,众人对墨骨羡慕有之,嫉妒甚之。 但是墨骨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自然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指摘他什么。 跟墨骨拜入梓荇上仙为亲传徒弟相比,花琳琅进入花之仙山仙主门下就显得不那么令人惊奇了。 毕竟她原本就是花之仙山的弟子,不像墨骨,是跨山头进入到仙书阁门下的。 而且,在弟子大赛中排名第六的成绩,让花仙主亲自教授,也不算辱没了。 更多的弟子心怀忐忑,十分期待那位长渊仙尊今年是否会收徒…… 然而,花琳琅本人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 她没有人能够倾诉自己的烦恼,就只能够来找还在昏迷之中的叶鸢寻。 “鸢寻,你说,如果花仙山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们……” 一向开朗的花琳琅脸上显露一层阴霾。 她把脑袋埋进叶鸢寻的胳膊中间,声音闷闷地诉说着。 “我来修仙也好,拜师也罢,原不是我所愿,只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才觉得这一切苦都值得,可是现在……” “听闻那花仙主睿智无双,看人很准,若是被他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只怕就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花琳琅咕咕哝哝了好一阵子,这才彻底沉寂下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却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 “怎么,这才刚刚开始,你就认输了吗?” 花琳琅闻声从床边猛地站了起来,却因为起身太快撞到了床柱。 “哎哟!” 她痛呼一声,却是紧张看向了来人。 “你怎么来了?” 站在她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百花山的谷主,她的父亲花满山,心里震惊万分,父亲怎么混进来的…… 花满山面露责备:“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莽莽撞撞,日后该怎么好啊!” 手上却忍不住轻轻按揉着她脑袋顶。 花琳琅笑得恣意:“爹爹,这不是还有你吗?” “好了,我且问你,有没有顺利地拜入花仙主门下?” 面对花满山的问题,花琳琅撅着嘴嘀咕:“自然是成功了,只是爹爹你为什么……” “琳琅,”花满山突然正色,打断了她的话,“你还记得爹为什么要你来仙界,又是为了什么费尽心机让你拜入花仙主门下吗?” 花琳琅的眼眸轻颤,低着头回答:“是……是为了学习洗髓术,净化……魔族血统。”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花琳琅的眼神很是受伤。 她从不敢在叶鸢寻面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她是在害怕,与魔族有着深仇大恨的叶鸢寻一旦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知道她不过是一个魔族之子,又会怎么样对她呢? “爹爹,学习洗髓术并不容易,且极容易被花仙主发现,你为什么还要……” “我并非真的希望你能够成仙,我只希望你能够在有限的生命里,享受无忧无虑的快乐!” 花满山深切地知道,不解除花琳琅的魔族血统问题,有朝一日一旦被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那将必然会带来无妄之灾。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养女身陷囹圄。 花琳琅站着的身子晃了三晃。 她明白花满山是什么意思。 她和叶鸢寻的缘分,终究会有到头的那一天。 暴露是迟早的事情,而她必须在那一天之前,尽快学会洗髓术,离开仙界。 之后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把自己的魔族血统暂时清刷干净。 “爹爹,叶鸢寻待我真的很好,你知道吗,她为了救我,不惜花了三天三夜寻找所谓的钓鱼人,她明明知道那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传说的啊……” 明明她和她之间应该是最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关系,却因为区区血统问题,逼得她不得不和她背道而驰。 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花琳琅,花满山叹了口气。 他把女儿拢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发丝。 “琳琅,你是明白的,爹都是为了你好啊……” 第六折 拜师 当叶鸢寻睁开眼的时候,面前就是她所熟悉的风之仙山自己的居所,她正欲起身,却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你先别着急起来,喝了这一碗药再说。” 叶鸢寻扭头看过去,就见凤幽端着一个白瓷碗走了进来。 一见是她,接过药碗的叶鸢寻脑子里的记忆慢慢地浮现眼前。 “我,是不是输了……” 听出她声音中带着满满的不甘心,凤幽叹了口气。 在那样敌优我劣的情况下,她能够有勇气挑战子衿,其实已经足够强大了。 “你别想那么多,这次弟子大赛你拿到第四名已经很不错了,其他人都已经拜了师,你也可以考虑考虑这事情了。” 虽然心里明白叶鸢寻的师父除了那个人之外不会有别的人选,但凤幽需要一个借口来调动她的情绪,让她从败局的挫败感中走出来。 提到拜师,叶鸢寻将药一饮而尽,立刻关心起自己的两个朋友来。 “那琳琅和墨骨呢?” 凤幽也没打算隐瞒着她,收回她喝光的药碗道:“墨骨如愿拜在了我门下,花琳琅则选择了花之仙山的仙主为师,也就是……我父亲香陌上仙。” 同伴们的去向已定,这让叶鸢寻内心更加彷徨迷茫起来。 她的成绩算不上最好的,就连墨骨都只选择了拜在梓荇上仙的门下,想要成为那个人的徒弟,区区弟子大赛第四名定然是行不通了。 可是如果不做他的徒弟,那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凤幽看到了她眼中的迷茫,遂安慰道:“莲风山的仙子们何止十数,你可以慢慢挑慢慢选的啊。” 她能够看得出来,叶鸢寻心中的雄伟志向。 如果不是用第一名作为自己的目标,那她大可不必那么拼了。 而她的话让叶鸢寻想起一个人。 若无法拜师仙尊,那么只能退而求其次……虽然这个人有些来无影去无踪,但是单看他能够住那么大一个仙府,那他的实力和位置在莲风山就不低! 那个人就是——逍遥古乐。 有了想法的叶鸢寻记起,凤幽和逍遥古乐貌似还是师兄妹关系,正想让她帮自己引荐一下,却听见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梓荇上仙,是我,凌源,叶鸢寻师妹醒了吗?” 凤幽急忙起身去开门,把人带了进来。 “凌源师兄,我也是刚刚醒过来,不便下地行礼还请多见谅。”叶鸢寻冲他点头示意。 看到床上半躺着的叶鸢寻气色尚佳,凌源总算松了口气。 他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道:“没关系,我是奉了仙尊的命令来通知你的,你醒了之后就去仙尊座下报道吧。” “仙尊?!” 叶鸢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明明只是区区第四名罢了,仙尊竟然要亲自见她吗?这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有拜他为师的机会? “仙尊是要见前十名的所有人吗?还是……” 叶鸢寻总觉得这好消息来得太突然,有些难以接受。 凌源好笑地看着她说:“仙尊见他们做什么,是点名要见你的啊!” “真的吗?”叶鸢寻高兴得现在就想下地蹦三圈。 反观一旁的凤幽,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情。 她淡淡地说道:“你的身体好得也差不多了,只要多注意补充灵石,把灵力补充回来就没问题了,我就先走了。” 随后,和凌源对了一个默契的眼神起身离去。 凌源躬身相送:“恭送梓荇上仙!” “多谢梓荇上仙!” 就连叶鸢寻都强撑着稍显虚弱的身体,同凤幽道别,足见她有多兴奋。 “好了,叶鸢寻师妹,你准备好了就跟我一起去吧,仙尊那边还等着呢。” 凌源说完,就走出房门在门口等候,把空间让给了叶鸢寻。 后者急于去见那位仙尊,随便拿帕子沾水擦了把脸,穿好衣裳就出门了。 凌源在前面带路,叶鸢寻心里不停在胡思乱想。 想着大师兄平时为人友善,她忍不住问:“凌源师兄,仙尊叫我去是做什么的啊?” 而凌源对这件事情却讳莫如深,只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见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叶鸢寻就打算旁敲侧击一下。 “凌源师兄,仙尊为人如何?好不好说话呀?” 凌源内心苦笑。 那位岂是能随便说得上话的人。 他看向兴趣盎然的叶鸢寻绝美的侧脸,腹诽道,那位也只有对着叶鸢寻师妹的时候才会各种偏袒和维护吧? “仙尊为人很和善,你大可放心。” “哦……”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叶鸢寻专心于脚下。 可是她越走越觉得这附近的景致熟悉,鼻端也传来那股特有的梅香,定睛一看,这不是寒梅殿边上的梅林吗!? 一想到寒梅殿的那个人,叶鸢寻咬了咬下唇。 “凌源师兄,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逍遥古乐的上仙啊?” 叶鸢寻思量着,这仙尊住的地方距离寒梅殿这么近,那说不定凌源也知道逍遥古乐这号人物。 可谁知,他竟然摇着头道:“从未听说过。” 叶鸢寻顿时觉得奇怪,那时候不正是你去寒梅殿接我回去的?你不知道是个什么鬼……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为对方不想说,打听不到,她只好暂时死了心。 毕竟说起对风之仙山的了解,谁也比不过凌源这个大师兄。 没一会儿,叶鸢寻就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脚下的路分明就是通往寒梅殿的! 她拽住了凌源问:“咱们这是,这是去见仙尊?” 凌源看她一脸慌张,顿时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可是这一层窗户纸也轮不到他来捅破。 他笑眯眯道:“叶鸢寻师妹,我只负责带你过来,至于其他我是一概不知的。” 叶鸢寻下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的泛白。 如果说寒梅殿住的是仙尊,那她认识的逍遥古乐,极有可能就是那位莲风山的主人,仙界的扛把子! 她被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惊得犹如五雷轰顶,口不能言,两腿发软。 如果说逍遥古乐真的是仙尊,那从她第一次登临天梯过幻境的时候开始,她就认识了这位仙界仙尊! 那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呢? 好到甚至不惜假借墨骨的身份来屡次帮助自己……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和震惊,二人来到了寒梅殿。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叶鸢寻忽然横生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她都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如果逍遥古乐真的是长渊仙尊,那她开口请求他收自己为徒他会不会答应呢? 想到那时候自己多次与他插科打诨,嬉笑无忌,实在是有违礼数,顿时手心沁出了冷汗。 可是如果二人成了师徒关系,那她…… 叶鸢寻的眼神暗了暗。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子抱有别样的情愫。 可以说,逍遥古乐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即便是妖幻骨,也比不上逍遥古乐在她心中的地位。 这个认知让叶鸢寻吓了一跳。 妖幻骨为了救她,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她怎么能够这么想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将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放在一边。 眼下大仇未报,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够脱胎换骨,怎么变成真正的强者,怎么能够消灭魔族! 她眼神中的坚定就连一旁站着的凌源都吓了一跳。 只怕现在风之仙山都找不出几个心性如她一般坚韧的人了。 也难怪,仙尊能够对她青眼有加。 两个人正各怀心事,就感觉一阵气息强大而醇厚的仙风刮起来,由远及近,似有似无。 伴着这阵仙风骤然强盛,腾云驾雾出现的,正是赫赫有名的大仙尊。 万仙之王,仙界之主。 四海八荒,只此一人。 长渊上仙,风千陵。 而那张熟悉真切的面孔,让叶鸢寻连行礼都忘记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笑吟吟的逍遥古乐。 一旁的凌源赶忙扯了她一下:“师妹,行礼!” 叶鸢寻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匆匆行礼道:“拜……拜见仙尊!” 看着她有些局促仓皇的神情,逍遥古乐,又或者说是长渊上仙风千陵,眼神中忽然出现了一丝落寞。 她终究是选择了保持彼此的距离呢。 “不必多礼。” 叶鸢寻跟着凌源起了身,却仍旧不敢直视眼前的男人。 对方比从前自己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光芒万丈。 可正因如此,却也让她生出一种距离感和怯意,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风千陵指着凌源道:“你辛苦了,先回去吧。” 凌源再次鞠躬行礼,倒退三步才转身离去。 此刻寒梅殿内,只剩下了风千陵和叶鸢寻。 就像从前一样。 可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 风千陵暗自叹了口气,随后才开口: “叶鸢寻,本尊叫你来是为了给你一个机会。” 叶鸢寻上前一步,诚惶诚恐地半跪道:“弟子洗耳恭听。” “念你在弟子大赛上表现优异,本尊决定收你为亲传弟子,你可愿意?” 听见这话,叶鸢寻差一点忍不住抬起头来。 她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竟然在这一秒成为了现实。 美梦成真的那一刻,她竟然不知该是悲还是喜。 “怎么,你不愿意吗?” 风千陵却误认为,她是连呆在自己身边都不情愿了。 叶鸢寻愣了愣,之后忙说道:“弟子愿意!多谢仙尊眷顾!可是,可是弟子只是第四名而已,前头的……” 她想说,就算墨骨得了第一名自行选择了梓荇上仙为师,可还有第二第三啊,为什么会选她呢? 是因为“逍遥古乐”曾经阴差阳错和自己度过的那段时光吗? 叶鸢寻不敢深想,怕自己想多了,会越陷越深。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心。 而风千陵淡淡一笑道:“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够资格?” “并非如此,只是……” 具体的原因,叶鸢寻说不出口。 风千陵叹息道:“本尊选你并非为私,而是看重你身上,一个修行者应该具有的潜质。” 修仙一事,最重要的不是修为,而是一个人的思想境界。 不论修为高低,若是意志力不坚定,品行不端正,很容易就沦为力量的奴隶,会被各种欲望所迷惑所吸引,甚至堕入魔道,这样的人堪配为仙者? 而意志坚定者,如同水滴石穿,终能踏上大道,力量虽小,却足以撼天动地。 “仙之一字,并非为出世,而为入世。如果仅仅贪图个人修炼成果,永远只追求自我的长生,那么一位修仙者的境界也不过如此了。” 他说得有理有据,叶鸢寻顿时打消了他收自己为徒是徇私的想法,有的只是衷心敬佩。听到这里,心中暗凛:仙尊掌管众生,以苍生为己任,是我狭隘了! 何况,她心里本来就是最想拜在仙尊门下的。 “师尊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虽然心里还有一个疙瘩,但是叶鸢寻拿捏得清楚孰轻孰重。 风千陵亲自上前把她扶起来说:“不必如此多礼,三日后会有正式的拜师大典,到那时再行礼不迟。” 叶鸢寻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是所有的弟子拜师都要参加拜师大典吗?” 其实不然。 其他仙山的仙主是没有资格举行隆重的拜师大典的。 只有拜在长渊上仙门下的亲传弟子才有这个殊荣。 ……因为,仙尊三百年不曾收徒了。 可风千陵不想再增加叶鸢寻的负担,只说:“各仙山规矩不一,各位仙主都会自行安排弟子的拜师大典。” 言外之意就是,隆重不隆重的都看师父的意思,我莲风山是这样的,其他地方咱也不知道。 叶鸢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徒弟明白了。” 风千陵又从一旁取出一个匣子,打开盖子,里面是蕴含着各色灵气的灵石,看样子都知道应该价值不菲,十分珍贵。 他把匣子塞到叶鸢寻的怀里,千叮咛万嘱咐: “你刚刚大病初愈,这三天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灵石,拿回去好好调息。” 这一瞬间,叶鸢寻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逍遥古乐的身边。 她抬起头看着男人熟悉的面孔,心中有些恍惚。 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何会忘了自称“本尊”? “还有事吗?”风千陵扬了扬眉毛。 她慌张地低头掩饰掉自己眼中的情绪,摇摇头说:“没……没有了,那师尊,徒弟先告退了。” 叶鸢寻拿着灵石就想往外走,却在寒梅殿门前顿住了脚步。 闻着满殿飘散的梅香,她倏然回过头来问仍旧在原地站着的风千陵。 “师尊……逍遥古乐,是什么意思?” 仙尊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只微微颔首道:“自己起的外号而已”。 “那……您的的真名,可以告诉弟子了吗?”叶鸢寻暗忖你骗的我好苦,嘴上保持着礼数。 他薄唇微启,从口中吐露出三个字:“风千陵。” 他是上任仙尊独子,是风之仙山的仙主,是仙界的尊上,可也从未如此正式地同任何一个人介绍过自己的名字。 “风千陵……” 叶鸢寻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一遍又一遍,像是想要把它刻进心底。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恭敬地福身一拜,随风而去。 而他矗立在冷清的寒梅殿,只觉得叶鸢寻带走了这殿内的最后一丝温度,这宽敞明亮的仙府,此刻竟然是如此寂寥,三天……活了三千多年,从未觉得三天会这么长。 过了很久,他才噗嗤一笑,摇了摇头。 第七折 盛典(上) 众所周知,莲风山的拜师大典,只有身为一界统帅的风之仙山仙主,同时也是拥有“万仙之王”美誉的长渊上仙,才有资格筹办。 其他仙主的拜师仪式,都不能够称之为大典,仅仅能在自己的仙山上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以全礼节。 这也足够说明,能够获得长渊仙尊亲传的弟子,和其他弟子比起来,在仙界拥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而这样的盛典,自然会招惹来许多人的关注,不仅仅是那些渴求获得长渊上仙青眼相待的弟子,还有不少位高权重的仙主和长老们。他们的身份,成为可以质疑仙尊某些重大决定的存在,当然,也让他们有干预仙尊选徒的资格, 而这些人中,不乏一些不满仙尊的声音,他们很有可能将利用手中的权柄,肆意挑战仙尊的权威。 要知道,这可是长渊第一次收徒。 如今的叶鸢寻,自然也无可避免的将面对着这样的挑战,在这三日之中,她也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这日天气不算好,勉强算得上晴朗,春光被云雾分割的很有条理,长天犹如将凝的琉璃,仙界一派肃穆祥和。 从远望去,九座仙峰错落有致,各有各的风情万种,其中最靠近东方的风之仙山尤为亮眼,漫山梅树招展,雪白圣洁,如梦似幻,而半山腰以下的崖坪,由大大小小的莲湖莲径构成,一碧万顷,十分养眼。 莲风山并不是最高,而今天的拜师大典,也并非在此举行,而是在仙界最中央,也是海拔最高的玛祖峰峰顶进行。 这玛祖峰被八大仙山环绕其中,四面都是悬崖峭壁,飞鸟难越,唯有一道九百九十九阶的天梯可以通往人间界,也是每届新人弟子的必经之路,将近一年之前,叶鸢寻等人通过三重幻境考验,也是在这玛祖峰进行的外门分山。 此峰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四大远古真神之一的元龟真神,元龟又名海神玛祖,出现的时间最早,几乎和天地同生,乃仙脉之鼻祖,故而仙界后人将这座山峰以洪荒间第一位出现的真神命名。 此时,在峰顶的莲池旁边,早已搭好了巨大的云台,花团锦簇,祥瑞翻卷。 盛典即将开始,仙界这些个有头有脸的仙子齐聚一堂,全都坐在台下静待长渊上仙和他的新弟子现身,他们身后站着自己最骄傲的得意门生。而那些普通的弟子是没有资格入座的,他们只能站在不远处围观。 就像是墨骨,他如今乃是上仙关门弟子身份,是紧紧跟在凤幽身边的,而花琳琅虽然拜入了仙主门下,但只是普通弟子,只能站得远远地踮着脚往前探。 台上,当中放置一把千年柳木制作的交椅,虽看上去朴实无华,可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其蕴含的光华。 椅子前面,还有一个放着烛台香火的木几,用来告知天听。 正主还没出现,底下的仙子们就开始议论起来。 而讨论的中心无非是猜测长渊上仙会收谁做自己的弟子。 “听说这一次是长渊上仙亲自点名要收徒,不可谓不难得啊!” “何止难得?简直就是……千年铁树开花!” “谁说不是呢,长渊上仙自从继任仙尊以来,就没看见过他亲自开口要收徒弟,不知道这亲传弟子该是何等样人物啊?” “那必然是凤毛麟角的天之骄子,不然也入不了长渊上仙的眼啊!” “别说仙尊了,如果不是资质拔群,只怕连长老们那一关都过不去呢!” 说话的人暗暗指了指坐在最前排的那几个看上去耄耋之年的长者。 他们是仙界法度的代表,更是仅次于仙尊和仙主之下拥有话语权的角色。 一群人正议论着,就听见一阵仙乐远远地传来,悠扬婉转。 同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静静等候。 风千陵伴随着这一阵乐声飘然而至,在台上站定,背脊挺直,气质犹如诸天星辰,夺目而不刺眼,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不少修为稍低的女弟子,已经心神不稳,脚步踉跄。 “恭迎仙尊!”众人齐声呐喊。 “多谢诸位关爱,特意前来参加拜师大典,请入座。” 风千陵淡淡扫视全场,不疾不徐地吩咐,棱角分明的脸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好看的瑞凤眼却晕染着明亮的光泽,显示出他今天的心情不错。 说罢,只见他轻轻挥手,在座的列位仙子们面前就多了一盏仙气袅袅的清茶。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长渊上仙身为仙尊之尊贵,完全没必要来这么一手,但该有的礼数他依然照常做足。 能得长渊上仙如此款待,足见其对自己即将收入门下的弟子是如何重视。 “多谢仙尊!” 等到风千陵入座之后,其他人才敢纷纷落座。 随后,就见他伸手一指,一副卷轴在众人眼前横向展开。 这是拜师大典的传统,众人都不以为意。 接着就听从旁协助的司仪女仙子清声唱道:“拜师帖在此,传弟子……” 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可谓吊足了众人胃口。 “叶,鸢,寻!” 众人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人是谁。 数秒过后,一片哗然。 “这名字……不是弟子大赛第四名的那个吗?” “什么什么……我耳朵没毛病吧?” “对啊,怎么选了她啊?” …… …… 所有人都对风千陵的选择感到不解,却没人敢直接说出来,只能在底下交头接耳,喧哗声此起彼伏。 直到叶鸢寻默默不语,款款走到了云台之上,气氛才重新变得安静。 众人举目望去,都感到一阵恍惚。 只见她秀目澈似秋水,娇靥白如凝脂,通身若有淡淡光华,容颜赛雪,好似不远处莲池里的清莲,不施任何粉黛,却又隐隐透着惊人的妩媚,年纪倒是不大,修为不知几何,姿色已然绝俗。 那女子也着一袭白衣,完美衬出其近乎完美的身材,和云台最上方,蹲坐柳木椅的仙尊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她先是朝着风千陵躬身行礼,又面朝众人团团作揖。 人群寂静了半晌,不知谁先忍不住,发出了肺腑之言:“好美,我的天呐……” 叶鸢寻听到,有些腼腆的微微垂首,含羞一笑,玉颊生晕。 这一笑,宛若冰霜溶解,雪莲怒放,这一刻的美已臻极限,把整个仙界都给美翻。 人群里某个角落,南风手里把玩着的两颗灵珠,忽然不小心掉在地上,旁边的子衿默默帮他拾起。 在叶鸢寻做过自我介绍之后,风千陵微微一笑,朗声道:“若诸位没有异议,那拜师大典便正式开始。” 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且慢!” “敢问仙尊,为何会选择叶鸢寻作为亲传弟子!?此子究竟何德何能?”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是莲风山的长老们站了起来,一副表情沉重的样子望着风千陵,问话的,是一名手持钢杖的年迈上仙。 风千陵眼神划过一抹精光,扫视他们一圈,淡淡道:“我自有我看中的道理。” 那些长老们看到仙尊主意如此坚定,倒是不敢再造次,但面面相觑,显然不服。 可他们不敢挑衅风千陵,不代表他们不会为难叶鸢寻。 很快,长老们的矛头又重新对准了叶鸢寻。 持杖长老走上云台,正襟严肃地站在风千陵的对面,拜师茶就在手边,只听见他问道:“叶鸢寻,本座切问你,你有什么资格能够拜在仙尊门下?你不过是弟子大赛的第四名,连被考虑的资格都没有!” 而面对他的质问,叶鸢寻不卑不亢地转过头去。 “这是师尊的选择,长老您何以会有此问呢?” 见她搬出了长渊上仙,持杖长老皱了皱眉,转而继续说道:“仙尊!即便您贵为仙界之主,也应当公私分明,她叶鸢寻不过是弟子大赛第四名,您不挑选前三,却选中了她,只怕难以服众啊!” “而且仙尊首徒一事,兹事体大,关乎三界未来,难道不该慎重考虑吗?” 这番话引起了不少附和之声。不少人暗忖:是啊,既然仙尊看上谁就选谁,而不是实力说话,那还要之前的弟子大赛干什么? “没错!”又有另一人出来接着说道:“且叶鸢寻在比赛中周身散发黑气,这黑气来源尚未确定,您又怎么能收这么一个疑似魔族的人为徒呢!” “说的对!” “不能收叶鸢寻为徒!” 眼看着那群长老开始对叶鸢寻群起而攻之,甚至拿着她身上的黑气做文章,人群中有几双眼睛看着十分得意。 为首的就是那日打败叶鸢寻成为第二的子衿。 她笑容得意,却碍于身边的南风不敢太过于招摇。 “鸣鸾,瞧见了吗?即便是她有这个运气,也没这个福分,想做仙尊的徒弟?呵,下辈子吧。” 她压低声音和鸣鸾说着话,语气里更是丝毫不遮掩坚信自己成为仙尊弟子的可能性和喜悦。 谁敢说不是呢?如果叶鸢寻真的被剔除拜师的资格,那仙尊自然只能在前几名中顺位重新选。 而第一名墨骨已经选择拜师凤幽,第三名那位火之仙山的弟子也心属原来的山门,如此算来,也就只有她最可能成为仙尊弟子。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子衿眼神中的兴奋更是压抑不住了。 鸣鸾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了叶鸢寻身上。 看着那个风姿绰约,神态平静的女子,她暗暗觉得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不等叶鸢寻开口为自己辩护,风千陵就站了起来。 他起身时,甚至带着滚滚威压,无人可与之匹敌的强盛气息扩散开来,直逼群峰仙子。 接着,就听他开口道:“选择弟子看的不仅仅是名次和修为,还有个人心性和潜力,若是叶鸢寻没有这个资格,敢问在座哪一个有啊?” 第七折 盛典(下) 霎时间,没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就连子衿都不敢上前说一句自己有。 叶鸢寻在弟子大赛上的表现有目共睹。 或许她不是修为最高的,但她却是唯一一个能够越挫越勇,不骄不躁地战胜自己的人,在前面两场考验里,甚至带领所有弟子共同破掉魔族幻境。 紧接着,又听风千陵冷笑道:“如果不是第二名拥有两件灵器,这名次排序如何还尚未可知呢!” 一名长老大着胆子道:“可是……带两件灵器上场,本身并没有违规啊,其他人如果有能力,别说两件,带十件灵器都是可以的。” 风千陵哼了一声:“本尊还没说完呢。那场擂台快结束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鸢寻已经表示弃械投降,那子衿仍然重伤于她。一个为了名次不择手段,不顾同门安危的弟子,和一个脚踏实地稳中求进的弟子,诸位长老告诉本尊该做何选择啊?” 子衿听见风千陵把自己定义为“不择手段”的人,垂在身侧的双手颤抖起来,紧紧地揪住了衣袍,发出“嘎嘎”的声音。 “至于叶鸢寻身上的黑气,”说到这里,风千陵顿了顿,因为他看见叶鸢寻明显有些僵硬的肩膀,缓了缓才接着道:“倘若她真是魔族,就不可能给自己的灵器取名为……除魔剑。” 了解这件事情的人很少,唯有炼器堂的堂主风韬,华珍上仙以及凌源知道。 而风千陵话音刚落,就听凌源主动站出来抱拳道:“诸位长老,这件事情弟子可以佐证,当时叶鸢寻师妹取名的时候,弟子就在炼器堂,亲耳听到。如有半点虚言,弟子愿意承受万道劫雷之刑!” “老头子我也能证明!您说是不是啊,华珍师姐?” 风韬也挤眉弄眼地拍着胸脯打保证,还不忘把华珍拖下水。 华珍闻言只是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悠悠地说:“这名字不好听,所以后来还是改叫涅槃剑好。” 没有明说,但是已经暗示了风千陵说的就是事实。 她的眼神和风千陵的对上,眸中除了感激,还有些许疑惑。后者像是被噎了一下,唇角溢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风千陵如此力排众议,说得众位长老哑口无言,一时间那位持杖长老杵在原地不上不下,尴尬的愣住了。 而叶鸢寻恰当地站了出来打圆场:“弟子明白诸位长老的良苦用心,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可是弟子有信心有决心,一定能够当好这仙尊首徒,倾尽全力成为师尊的骄傲,不堕莲风山的名声,不给仙界丢脸!” “还请大家成全!” 她的话给了诸位莲风山长老一个台阶。 事已至此,仙尊态度强硬,就连炼器堂和华珍上仙都站在她那一边,哪怕他们再固执己见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倒不如借坡下驴,皆大欢喜也就罢了。 至于其他几个仙山的仙主和众多仙子,一向以莲风山马首是瞻,都没怎么插话,只是静观其变。 “既然你有如此恒心,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倘若你日后德行有亏,或者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情,我们必然不会放过你!” 持杖长老这话说得难听,风千陵的眉头紧锁,正想开口说两句。 却不想他的话头被叶鸢寻抢了过去:“还请诸位长老放心,弟子不会给你们那个机会的。” 一场拜师大典,最终在风千陵的霸气维护中落幕,而叶鸢寻也正式成为长渊仙尊门下的亲传弟子。 经过了这件事情,众人也看出来了长渊上仙对于这个关门弟子有多看重。 只怕日后那丫头要在仙界横着走了! 拜师大典结束之后,叶鸢寻回了自己的住所,在那里看见了等候许久的花琳琅。 她面带喜色地又蹦又跳:“真是恭喜恭喜啊!我真没想到,鸢寻你竟然还有这种好运气!” 能够按第四名成绩拜在长渊上仙门下,的确算是天大的好运气了。 可叶鸢寻一提起拜师,就想起风千陵在台上帮她说话的样子。 那霸气四溢的身姿仿佛刻进了她的脑子里,想甩也甩不掉。 “不说这个了,我昏了这么多天,醒了之后也不见你来找我,是你师父为难你了吗?” 虽然没见过,但是叶鸢寻偶尔听落枫师兄提起过,说有的师父会故意刁难弟子,让他们做一些难以完成的任务。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花琳琅忽然一愣,旋即摇摇头说:“怎么可能呢?虽然相处时间没几天,但我看得出来,香陌上仙虽然为人严格,但是对我们做徒弟的都是一心一意教导,何况他又是梓荇上仙的父亲,自然对我颇多关照啦!” 她的语气中有些不自然,叶鸢寻却并没有深想,只道:“当初还是多亏了你父亲相送,不然我走破脚都找不到仙界入口在何方,现在你能够拜在香陌上仙门下,想来他也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哈哈哈,是啊是啊……” “他会骄傲的……” 花琳琅忽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而叶鸢寻也看出了她的兴趣缺缺,只以为她是累了,让她早点回去休息。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叶鸢寻一人,她兀自躺在床上对着床头放着的一个匣子发呆。 他,真的只是看中自己的资质吗? 第二天,所有拜师完成的弟子们都要开始正式的授课。 而叶鸢寻刚准备出门前去寒梅殿,就撞见了一个才走到她门前的同门师兄。 “叶鸢寻师妹,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叶鸢寻抬脸一看,认出对方正是第一天领着自己来风之仙山的师兄落枫。 落枫是风之仙山的二师兄,平时为人低调温和,沉默寡言,只是不知今天为啥突然来访。 “落枫师兄,我准备去师尊处报道,看看今日的课业。” 落枫忙揽过这个活计,跟她介绍: “拜师之后的课业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所有同一届的弟子共同上的课,由专门的仙师教授,另一部分功法传承才是自己的师尊授课,今天你应该先去内门弟子学堂上课了。” 因为平时都是凌源领着自己跑东跑西比较多,今日落枫前来,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原来如此,那凌源师兄呢?” 落枫搔了搔后脑勺,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把来意告诉她。 “哦,是这样的,今天要去内门弟子学堂的师弟师妹比较多,所以凌源师兄也忙不过来,就分了几个人的名字,让我带着去。” 这倒是难怪,进入风之仙山拜入其他上仙门下的外来弟子也不少,凌源虽然负责着风之仙山的大小繁务,难免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那落枫师兄,咱们就走吧!” 叶鸢寻状态满分地跟在落枫身后几步走着,浑然没有察觉对方悄悄偷看自己的眼神。 这才刚到弟子学堂门口,她就看见冲自己拼命挥手的花琳琅。 “叶鸢寻,听说我们要开始正式授课了,我的室友跟我说这里上课的仙师全都是老学究,竟然用戒尺惩罚不听话的弟子呢,我还听说……” 她一见叶鸢寻就忍不住自己的倾诉欲,叽里呱啦开始分享自己从别人那里搜集来的八卦。 对于弟子学堂,显然是早已经打听过一番。 啼笑皆非之余,这也让叶鸢寻对即将到来的授课生活充满了期待。 仙界的内门弟子学堂,基本汇集了八大仙山所有刚刚拜师的内门弟子。 在他们完成拜师之后,就要来到学堂进行学习六界相关历史和常识。 叶鸢寻几人也不例外。就算是仙尊的亲传弟子,也需要脚踏实地按部就班的来。 到学堂上课的第一天,叶鸢寻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到来吸引了很多注意力。其中不乏鄙夷的、不屑的、崇拜的、好奇的,甚至是充满恶意的,还有相当一部分色眯眯的目光来自男弟子 可她满心都是如何才能够早日完成脱胎换骨的历炼,血刃仇敌。 这些人的看法,对于她而言根本不重要。 但她不看重别的想法,却挡不住有人要与她为难。 子衿身为资历深厚的弟子,同样也是需要在弟子学堂学习的,虽然她入门早,但直到今年才有资格入得内门。 而新弟子来到学堂的第一天,就有好几个被她叫出去了,美其名曰,师姐找他们“传授经验”。 花琳琅窥见这动静,赶忙去给叶鸢寻提醒。 “之前就是那个子衿在擂台上故意得势不饶人打晕了你,现在她把我们班上好些人叫走说话,估计没安什么好心啊。” 叶鸢寻笑着答道:“我知道她想什么,不就是觉得我抢了她的风头和仙尊的弟子之位吗?可这世上没有千年防贼的道理,就算我再警惕,也阻拦不住这些人的手段。” “以前我爹在世的时候跟我讲,人心里的成见是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谁也无法改变。我们只有更好的做自己,其他的,任其自然吧。” 她明白花琳琅是为了她好所以才来提醒她。 可是有的人不仅仅是设防就能够阻挡的。 就像上一次花琳琅中毒,她分明都已经怀疑到关键的问题上头了,可还是被暗算了。 能够用处那种能够在别人身体里潜伏一个月的毒,可见其居心叵测。 “咚咚咚。” 一阵浑厚的钟声响起,上课的时间到了。 正巧,被叫走的那几个人听见上课的钟声赶在最后一刻匆匆回到了教室。 子衿则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悠悠走在最后进来。 叶鸢寻只凉凉地扫了那几人一眼,立马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手中的书本上。 第八折 无衣 时光飞快,转眼间半个月一晃而过。 在弟子学堂的日子里,叶鸢寻了解到了更多关于魔族的知识。 虽然魔界在上古魔神陨落后日渐沉寂,但最后一位远古真神,也就是凤凰神,在弥留之际预言了未来魔族会卷土重来。 是以,凤凰神拼尽自己的全力帮助仙界牢牢封印了上古魔神,将魔族驱逐到了六界黑暗之地。 并且在出口处加下层层禁制。 而这唯一的一道的出入口便是井。 井也历来是世间的禁地,一共有三处,仙界便掌管着最重要的一处。 听到这一段时,叶鸢寻不禁想到数月前自己遇到的那口井,暗忖:莫非那就是井?都怪自己冒冒失失闯进那附近,所以才被看守的上仙出手袭击……若不是仙尊路过,自己可能就没命了。 言念间,心里微沉。 仙界自创立之日起,时至今日共诞生十一位仙尊。现任仙尊长渊上仙正是第十一任仙界统领,也是上一任仙尊的独子。 众位仙王中,真正破碎虚空,渡劫成神的,只有前三任仙尊,接下来的七位,都奉献了自己的仙力用以维持井的封印。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要解决强大的魔族,就必须要了解他们的起源和过往。 所以她最喜欢的就是历史课。 有了以上的认知,结合自己身世,叶鸢寻更加觉得魔族迟早一天会彻底打破封印卷土重来,万万不容小觑。 这一日,在课堂上,面对教授历史课的老仙师,她第一次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仙师,弟子有一疑惑,还请仙师解答。” 老仙师捋着自己花白的长须,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然后凝神道:“有什么问题,你不妨大胆说出来。” 叶鸢寻的大名他们早有所耳闻,自然不敢慢怠仙尊的亲传弟子。 “既然魔族如此强大,那何以我们仙界仍旧如此悠闲度日?难道不应该时刻戒备,保持警惕吗?” 谁知,那仙师听了竟然哈哈大笑道:“你还是太过年轻啊,这魔族都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就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没亲眼见过真正的魔族,加之井的封印如旧,我仙界人才辈出,小小魔族又何须畏惧?” 他没见过,不代表叶鸢寻没见过。 她朗声反驳:“怎么没出现?那只是仙师呆在一方天地做井底之蛙久了,所以才见识浅薄,我就见过,真正的魔族!” “人间界已经有魔族出现的迹象!仙师,我们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其实她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仙界的不对劲,各仙山上至仙主长老,下至弟子执事,一派无忧无虑景象,悠然追逐长生,毫无提防之心。 只有领教过魔族的厉害,才会知道现在仙界众人在那群可怕的魔族面前,实力有多不值一提。 可这话却触到了老仙师的痛脚,心中顿时感到不快。 原本一大把年纪境界驻足不前,只能凭着资历在学堂混个仙师做做,这种事情就已经足够不堪了,没想到众目睽睽下被一个年轻弟子反驳。 老仙师瞪眼望着对方,须发皆张。 “哼,你说你见过?那你说说,魔族是什么样的!” 老仙师赌了气,觉得凭着叶鸢寻根本不可能见过真正的魔族。 而叶鸢寻却平静地回答:“他们大多长得奇形怪状,或两个头,或眼睛长在脖子上,周身都散发着浓郁的魔气,杀人不眨眼,嗜血如命,却又异常强悍……” 说到这,忽然想到在天梯幻境里,父母被魔族杀害的那一幕,顿时再度栩栩如生的重现在叶鸢寻眼前,即便是幻象,还是忍不住心如刀割。 那是她的梦魇,也是她的业障。 老仙师闻言冷笑一声道:“哼,所有史书上都有记载,魔族长相和普通人类无异,唯有眼珠猩红,周身黑气笼罩,哪里就是你说的这个样?!我看你分明就是想要故意捣乱!” 他不但不相信叶鸢寻的话,反而还给她扣了一顶胡编乱造的大帽子。 见他如此执迷不悟,叶鸢寻仍旧希望能够说服他。 “老仙师,并非弟子不尊敬您,可是我亲眼所见的一切证据都显示,魔族即将重回六界,以仙界目前的实力……说不好听点,根本不足以抗衡,我们应该赶紧想办法应对,所有人都要加紧修炼才是啊!” 她满腔热血,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够动员整个仙界,让他们振奋起来,一起来对抗魔族。 毕竟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如果能够有仙界作为后盾,那么胜算也多了几分。 老仙师却被气的涨红了脸,指着她骂道:“你给我住嘴!给我滚出去!” “仙尊首徒,居然是如此的目无尊长,毫无教养!真气煞我也。” 而周围的同门师兄弟们,除了焦急的花琳琅和淡然的墨骨之外,也都用一种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最前排的子衿更是露出笑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叶鸢寻没料到,自己一片好心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花琳琅还想要说什么,被她的眼神制止了。 她冷着声音道:“若是仙师不信,那就等着魔族卷土重来,在六界生灵涂炭吧,希望到时候,仙师还能够像今日这般信誓旦旦,淡然处之!” 说完,她也不去看老仙师的脸色,径直甩袖子出门了。 可刚出了门,她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 叶鸢寻独自一人往那片梅林奔去。 等到花琳琅告假出来找人的时候,哪里还有叶鸢寻的影子呢? 梅林中,好似无时无刻都有落英缤纷,美的让人心碎。 叶鸢寻坐在一块落满了花瓣的石块上,屈膝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埋在膝盖中小声啜泣。 不知道过了过久,她忽然察觉到肩膀上落下一个影子。 她倏然抬起头来,就看见眉眼温和,白衣翩翩的风千陵正站在她身边。 “师……师尊?” 叶鸢寻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惊喜,却又在瞬间暗淡下去。 她连一个仙师都说服不了,更别说面前这个男人了。 他是仙界之尊,不可能不知道魔族的情况,可他却无动于衷,也是同那位老仙师一样的想法吗? 风千陵就算再全知全能,也没办法窥知叶鸢寻的内心世界。 在看到她哭红的双眼时,心中像被针扎了一下。 “怎么了?我听说你在内门弟子学堂和仙师吵了一架,把老仙师的胡子都气飞了?” 想象着老仙师的长长胡须倒竖着的模样,叶鸢寻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谁告诉您的?”她闷闷不乐地开口。 这不是吵架,是单方面的压制。 是老仙师倚老卖老,强势剥夺了她的话语权,可她却什么都没能改变。 没有比这个更让叶鸢寻感到无奈的事了。 看她情绪好了一点,风千陵索性在她身边盘腿坐下,循循善诱地说道:“凡事无绝对,老仙师虽然对仙界的情况熟悉,但也并非全知全能,他坐井观天也不是你的错,而你更不需要去说服人家,没必要因为这个而用生气惩罚自己。” 叶鸢寻顿感心中一暖。 她从没听说过这种劝人的说法。 “什么叫拿生气惩罚自己?我并非因为说服不了仙师而生气,我只是,只是怕未来各位同门掉以轻心,被魔族所打败,也许你会说我杞人忧天,咸吃萝卜淡操心……可我真的,面对面见到过魔族啊!” 说到这里,叶鸢寻的眼神再次黯淡下来。 就像当初父母被杀一样,自己只能落荒而逃,事到如今,她仍旧没有解决问题的实力,更痛恨自己无能。 就连说服周围人相信她都做不到。 照这样下去,别说报仇雪恨,只怕等到魔族袭来的那一日,她连自保都成问题。 而风千陵也发现了她的问题所在。 冷不丁,叶鸢寻觉得自己脑袋上多了一只温暖的手掌。 她抬眼一看,果然是风千陵在轻轻按着她的发顶。 “天地初生,便有六界存在,而魔之为魔,是因为他们信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以杀为道,妄图在杀伐和征讨中强大。可是真的强大了就代表一切吗?” 风千陵的话中蕴含着深意。 叶鸢寻闻言沉思了许久,过了很久之后才醍醐灌顶。 “我明白了,魔族代表的是极致的恶,但是以恶制恶只是一种方式,能够制敌的方法还有很多种,对吗?” ……譬如,顺应天理,坚信仁者无敌;譬如,坚守初心,矢志不渝;譬如,过程用心,结果随缘,问心无愧! 她的玲珑剔透让风千陵觉得欣慰。 “你能明白就好了,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但是操之过急,急于求成就和魔族无异了,万事都要循序渐进,慢慢来。” 叶鸢寻原本以为,风千陵会劝她,让她放下仇恨。 可没想到,他会让自己慢慢来。 “那……师尊相信我说的吗?” 叶鸢寻还想要一个答案,但更像是求得一个认同。 如果风千陵相信她,那一切都还有希望。 只见风千陵唇角微微上扬,轻笑着说道:“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呢?”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清风徐来,吹动她鬓边三千青丝,叶鸢寻忽然嫣然一笑,令风千陵目光微微闪烁,他没再说话,飘然而去,白袍如烟如雾,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望着师尊仙风道骨的伟岸背影,叶鸢寻心下雀跃,再次振作起来。 回到住所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的花琳琅。 “叶鸢寻,你到底去哪里了?害得我一通好找!” 花琳琅看见她急忙跑过来,关切地上下查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而她的关心也让叶鸢寻倍感温暖。 “我没事的,只是有些不开心,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叶鸢寻,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笑得像是偷吃大米的老鼠似的。” 花琳琅见她眉眼含春,知道她没事了,便开始打趣她。 叶鸢寻撅着嘴一掌拍过去:“你才是老鼠呢!你见过老鼠笑啊?” “哈哈哈,我当然见过了,我看你就是一只小老鼠!” “花琳琅,你别跑!” 两个小姐妹打打闹闹,彻底驱散了叶鸢寻心底的最后一丝阴霾。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从发生了学堂上的事情之后,当众顶撞仙师的言论在仙界就不胫而走,引起了不小风波。 此时,风千陵开始亲自教导叶鸢寻。 这个时候的她还没发现身边的改变,反而乐得不去学堂,天天跟在风千陵身后。 “这是能够增益避火决的功法,你可以拿去一看。” 这天,师尊递给她一本古籍。 叶鸢寻见那书本封面的字迹早就已经模糊不清,但是看功法内容,的确是能够增益避火诀的,便欣然收下。 她已经将避火诀修炼的很熟,但某些难解之处始终未能解决,现在有了这本功法再好不过。 “师尊,太好了,修习完这一次,我的避火决又可以上一层。” 风千陵颇感欣慰,又道:“那本《太阴真天诀》,有看完吗?” “看完了师尊,我都背下来了!”她笑着答道。 “很好,现在我正式给你讲解,认真听着。”风千陵脸色一正。 有了风千陵的亲自教授,她的功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比起从前又厉害了不少。 过了几天,风千陵对她讲:“你坐下调息,我帮你看看体内仙力。” 叶鸢寻照他说的盘腿坐下,闭眼开始发动体内的仙力,犹如实质般滚滚涌出。 探知到对方仙力精进如斯,身为师父的风千陵自然感到自豪。 可就在他的手放到叶鸢寻身上的时候,却发现了异常。 在叶鸢寻的身体内,除了早就发现的狐玉,隐隐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流动。 从前只觉得这力量不算很强,勉强可以和另外几股力量抗衡。可是随着叶鸢寻的仙力变强,这一股能量像是控制不住一般,随时准备蓬勃而出。 从前是碍于狐玉的原因,风千陵不好探寻,可是如今叶鸢寻的灵力今非昔比,他大胆地引着自己的仙力探入了她的身体深处。 突然,风千陵只觉得眼前一暗,好像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混沌。 唯一剩下的光源,便是面前的叶鸢寻。 他皱起眉头,当下,能够清晰地看清楚,在叶鸢寻的体内,有一块散发着暖黄光泽的狐玉,旁边则是一道浓墨般的黑气,此外,还有一股绯红色的能量探知不清,迷雾重重,不知是什么。 而伴随着他仙力尝试着去感知,那一块散发着红色光芒的神秘区域,终于清晰展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块羽翎模样的图腾! 第九折 落枫 发现叶鸢寻身体上的羽翎图案之后,风千陵不动声色。 他万万没想到,她的身上竟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眼见叶鸢寻仍旧保持着调息的姿势,并没有丝毫察觉或苏醒的征兆,风千陵把手伸向了那一块狐玉。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狐玉剧烈颤抖起来。 就连叶鸢寻都皱起了眉头。 可风千陵毫不犹豫一把握住了那块狐玉,这时候的狐玉又像是温顺可爱的一只小兔子,乖乖地躺在了他的掌心,由内向外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没了狐玉的保护,叶鸢寻的灵力再次陷入混乱。 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正到处乱动。 就在这时,风千陵单手化掌,径直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眉头紧蹙,没入身体中的那只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他的手带着一股强劲的力道从身体中脱出。 而此时,手中便多了一块形似狐玉,却散发着淡淡金色光泽的玉石。 仅仅只是这玉石出现的瞬间,叶鸢寻紧蹙的眉头就开始缓缓舒展开。 可见这玉石的威力远在狐玉之上。 然后,风千陵丝轻轻地将玉石放在了叶鸢寻的心口,口中振振有词地念着口诀,整个过程里极尽温柔。 片刻之后,一黑一红两股能量被安抚,平息了下来。 而风千陵手中的玉石,光泽却暗淡许多。 他将玉石收回体内,暗暗运转了一个小周天。 那边叶鸢寻已经睁开了双眼。 她惊喜地发现自己身体中作祟的能量竟然平静了许多,即便有狐玉在,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消失不见。 “师尊,是不是我修为有精进,所以我现在觉得自己周身轻松了?” 她惊喜地跟风千陵分享着自己的发现,却在回眸的瞬间,看到他脸上的苍白。 “师尊你怎么了?脸色为何这么差?” 风千陵报以微笑道:“我没事,倒是你的进步让为师刮目相看了。” 听他说自己没事,叶鸢寻也没想那么多,光顾着喜悦于自己的进步。 然而世事无绝对,叶鸢寻在寒梅殿的修为日渐增进的同时,终于发现了周遭的变化。 自从她在内门弟子学堂的历史课上,发表了自己“惊世骇俗”的言论之后,周围的人慢慢开始疏远她。 最开始叶鸢寻并未发现这有什么不同。 毕竟她平时除了在寒梅殿修习就是回住所休息,除此之外接触的最多的人就是花琳琅和墨骨,偶尔会和凌源,落枫两位师兄聊上几句。 而最近,花之仙山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所有弟子都抛下了弟子学堂这边的课业,花琳琅自然也在其中,久久未曾出现,墨骨更是潜心呆在仙书阁。 往日最要好的两个朋友此时不见踪影,叶鸢寻才终于发现不对劲。 起先是在内门弟子的学堂里,平时和她还能聊上几句的那些同门统统远离了她,一句话都不爱和她讲,眉角眼梢透出冷漠。 并且这些天和子衿找过的那些弟子走的特别近。 若说这些人是被子衿刻意挑拨疏远她,那教授的仙师们则是有意针对了。 每一堂课上,仙师总会点叶鸢寻的名字让她起来回答问题。 若回答不出来,必定一番挖苦或是苛责,若是回答出来也不会给个好脸色,同样的问题其他弟子来回答,仙师必然会极尽夸奖和赞美。 有时仙师们心情不好,那叶鸢寻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每个仙师都会用自己的手段“惩罚”不成材的弟子。 或者是挑水、或者是罚站、又或者是抄录整本书籍。 因为有风千陵在的原因,叶鸢寻不想让他为难,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 毕竟这还只是仙师的职责范围内的责罚,若真说起来,罚也罚得有道理。 可叶鸢寻不知道,仙师们让她回答的问题,别说大部分弟子,或许连仙师们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明摆着,这就是故意刁难。 一日,叶鸢寻照例给内门弟子学堂的众位仙师挑水。 却恰巧被落枫看见了。 他本是去雪之仙山传个讯息,忽然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堂堂仙尊的亲传弟子,竟然在弟子学堂是这种待遇! 他不由分说地将叶鸢寻手中的水桶夺下,想要带着她去和那些老顽固们理论一番。 “走!你跟二师兄说说,是不是最近有人欺负你!” 叶鸢寻却不想把事情闹大,急忙挣脱他的桎梏道:“二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落枫指着已经接满了一半水的水缸道:“你是仙尊的亲传弟子!他们凭什么让你做打水这种事情!难道他们没有仙童侍奉嘛?” 每一位德高望重的仙师座下都会有一到两个仙童,专门负责这种粗重的活计。 这些人都是从弟子中挑选出来的,资质不那么好的人。 可叶鸢寻是什么人?她是仙尊钦定的弟子,岂容这般羞辱! 落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那般地疼。 不说仙尊首徒,即便是他们莲风山的普通弟子,又何曾受过这种刁难? 叶鸢寻眼神闪避,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落枫说的没错,她被欺负,等于是整个风之仙山受辱,之前她只想着不给风千陵添麻烦,却没想到这一层上。 她苦苦哀求道:“二师兄,我求你了,别把事情闹开,不然师尊也会难做的,大不了我以后不做这劳什子的活计了,行吗?” 落枫低头,看着她揪着自己衣袖的手上,布满了各种细小的伤痕和厚茧,心里像是刀割一般地疼。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道: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落枫师兄啊!” 子衿迈着轻盈的步伐靠近了竖井,身后跟着几个同伴。 落枫看见她也没好气,只道:“叶鸢寻师妹是我莲风山的弟子,是我们的小师妹,子衿你怎么能够忍心看着别人这样欺负她!?” 这显然是把她也怪上了。 子衿一摊手道:“这怎么能赖我呢?是她自己做出顶撞仙师的行为,遭到弟子学堂师长的一致不满,才被罚去做这种粗笨的工作,我们还嫌她丢人呢。” 说完,还冲叶鸢寻意味深长的一笑。 “你!” 落枫气的不轻,当下满脸通红,反唇相讥道:“子衿,你来仙界这么多年了,直到今年才进入内门,我们莲风山的众位同门是怎么帮你的?万万没想到在弟子学堂……” “对自己一个山头的后辈同门,不但不帮着说话,反而幸灾乐祸,甚至落井下石,真是忘恩负义!怪不得仙尊不要你!你脸呢?啊?” 子衿也是脸色一变,如今她虽没能如愿成为仙尊首徒,但好歹成为风之仙山另一位实力不俗的上仙关门弟子,总算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没想到今天忽然被落枫再度戳中痛点,怒不可遏,但还是努力堆上笑容,显得很委屈似的说道: “落枫师兄,注意您的言辞。你说我落井下石?你有什么证据?” 落枫眉毛一扬,就要开口。 叶鸢寻一把拽住他劝道:“落枫师兄,算了算了!不至于……” 这么多天,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旁人的白眼和嘲讽,曾经关系不错的同门纷纷疏离…… 对于这一切,她始终都在劝说自己,算了。 可落枫却能在叶鸢寻眼睛里看到,她的失望和落寞。 最终,落枫于心不忍,只能作罢。 “好,你说算了就算了,不过若是被我再发现有人刁难你,就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说着,他狠狠地剜了子衿一眼。 这后半句话明显就是在警告对方不要做小动作。 可子衿却有恃无恐,淡淡地瞥过叶鸢寻,带着自己的人嚣张地离开了。 转身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指甲嵌进掌心,心里狠狠说道:你们都偏袒她,我定要让你们看看,日后谁才是莲风山最强的女弟子! “多谢落枫师兄为我解围,不过,日后你还是别这样了,同门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呢?” 这边叶鸢寻轻声道,她实在不忍看到两位前辈同门为了自己闹僵。 落枫看她这个样子心生不忍,道:“你呀,可真是……” 话还没说完,落枫目光落在她颊上,耳根倒是先红了。 而叶鸢寻不想再和他多说,便道:“落枫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以后这些事情,还是让我自己解决吧。” 说完,她潇洒地转身离去,只留给落枫一个背影。后者呆呆看着她背影良久,摇摇头也离开了此间。 叶鸢寻以为,她的生活会继续在这样无尽的排挤中走下去,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 是夜,清风如许,月光如银。叶鸢寻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就着烛光,给自己手上和脚上小心翼翼地涂着草药。 这伤药的制作,还是她从一本草药书籍上那处学来的,无师自通,也抽空去问了问梓荇上仙。但毕竟是首次,难免做的粗糙,涂得也很不雅。 因为知道凤幽和风千陵的关系不浅,所以她也没说要给自己治伤,只说是好奇,想自己试着制作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第十折 疗足 月光之下,叶鸢寻原本白皙的手心和脚掌,布满了各种伤痕。 有被细草割开的裂口,有走路太多冒出来的水泡,还有被草绳磨出来的擦伤。 林林总总的大小伤口加起来,也让她把药糊了一手。 涂上药之后,她长舒一口气。 这些伤口看似细小,但是疼起来也是折磨人,如今上了药倒是好多了,她今晚总算能好好地睡一觉。 刚穿好内衫罗袜合衣躺下,正当这时,叶鸢寻忽然听见耳边极近的地方,传来一阵充满磁性的声音。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就连凤幽给她的药都被撞翻在了地上,连忙行礼。 “师尊?你怎么大晚上的到这里来了?” 风千陵负手走了进来,面庞罩着一层寒霜。 叶鸢寻看见他的反应如此,知道皆因这些日子,她害怕对方看见自己手上的伤,所以有意隐瞒,称病告假未去修炼的缘故。这么多天没看见的师尊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发现了她一直隐瞒的秘密,这让叶鸢寻怎么不慌呢? 然而风千陵没有再纠结隐瞒不隐瞒的问题,只是淡淡问道:“疼么?” 叶鸢寻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害怕自己被他一瞬间看穿,晕生双颊,垂首道:“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下一秒,她就察觉到自己的双手落入了一双温度微凉的手掌当中。 “这么多新旧不一的伤痕,你还告诉我是你自己弄的,若非我今日察觉,你还想瞒我多久?” 风千陵的语气中不免责备。 叶鸢寻耸了耸肩,却是把膝盖收拢,自己缩成了一团。 这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或者从她失去父母庇护的那天,从她被迫成长的时候起,她就已经习惯了独自忍受孤独和痛苦。 风千陵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起来一般,长叹一声。 “真蠢……” 长渊忽然俯下身子,凌空将叶鸢寻横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大踏步朝外走去。 叶鸢寻措不及防之下被惊呆了,睫毛微颤,瞪圆了乌黑的眼眸,手抬了抬,最终无力垂下,放弃了抵抗,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腰侧。 耳畔刮过山风,地势逐渐拔高,长渊抱着她飞快的穿行在山道上,不知为何,并没有使用仙力,叶鸢寻忐忑不安的依在他怀里,能闻到对方身上那种特有的梅香,崖坪中云雾渐渐多了起来,就像一只只夜里的鬼魅,不断呼啸着拂过身边。 过了不知多久,叶鸢寻才忍不住轻声问道:“师尊,你……你带我去哪?” 风千陵才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从此以后,你就搬到寒梅殿去住。” 叶鸢寻闻言顿时想把他推开,慌里慌张地说道:“不行,这不可以的!” 现在她被排挤的事态,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糟糕。 如果搬到寒梅殿去,只会让人觉得这是风千陵在包庇她。 到那时,他这个仙尊如何自处?叶鸢寻都无法想象。 然而这一回,风千陵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他皱着眉头道:“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内门弟子学堂的那些老家伙,本尊迟早会整顿,仙界对魔族整体麻痹大意的态度,也需要慢慢转变,但目前来说,本尊不能放你一个人肩负这一切!” 说起来,叶鸢寻也是为了整个仙界,才会冒大不韪的风险说出魔族会卷土重来,仙界却难以抗衡的那番话。 原本这一切,都是风千陵该操心的事情。 可叶鸢寻却帮他走了好大一步,提前把这种言论说了出来。 别人也许不信,但至少这种言论,已经在所有人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很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午夜梦回时,潜意识会悄悄问自己:魔族若真的来了,我能有一战之力吗?我们现在,真的可以高枕无忧,粉饰太平了吗? 这颗种子的萌芽,至少之后在长渊再着手整顿仙界时,说服八大仙山众志成城,一起对付魔族阻力会小很多。 现在,叶鸢寻提前打破了那些人的太平梦,自然也提前承受了这种被舆论围攻的压力。 然而她只知道不能给风千陵添麻烦,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如何。 “绝对不行,我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小困境,就仓皇逃避到寒梅殿去给你添麻烦!别的上仙会怎么看待……师尊,求你……” “怎么会是添麻烦呢?”风千陵无奈地叹息:“你是我徒弟,谁敢说什么?” 叶鸢寻闷声道:“倒不是怕闲言碎语。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啊……仙尊,我在您那待个几月没问题,那一年以后,十年以后,甚至百年以后呢?” “我总不能在您的羽翼下,龟缩一辈子。” “……” 风千陵笑了笑,不想再跟她争论,只道:“总之,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他丝毫不给叶鸢寻拒绝的机会,又补充道:“这是命令!” 说话间,已经抵达寒梅殿外。 叶鸢寻眨巴着眼睛,任由他把自己抱进内殿,轻轻放在榻上。 青纱帐无风自舞,鎏金烛台遍布四周,将大殿照得亮若白昼,窗外月映寒梅,暗香浮动。 这张美人榻她曾经睡过,最熟悉不过,然而今夜再见,不知为何心中泛起难言的羞涩。 她坐在床沿有些手足无措,想说点什么,长渊却已经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不久返回,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是一些瓶瓶罐罐。 风千陵来到她身边,阴影落下,叶鸢寻的手第二次落入对方掌心,下意识的瑟缩,却被牢牢控制。 “不要动。” 语气依旧强势,她只好听之任之,风千陵将瓶子里的药膏调好,开始均匀敷在她双手的大小伤口,接着蹲下身子,开始脱去她的罗袜。 叶鸢寻猜到师尊的想法,捂嘴轻呼一声,双腿嗖地一声缩了回去。 “师父,我自己来吧……” 风千陵皱起眉头,抬脸瞪了她一眼,手指一点,一道定身术伴随仙力,瞬息施加在对方身上,叶鸢寻顿时动弹不得。 下一刻,她感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落在仙尊宽大的手掌心,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呼吸微滞,就连长渊用针挑破一处水泡时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随后,药膏清清凉凉的触感,从脚踝处、足弓、足心一路蜿蜒至脚趾。 直到她两只脚都涂好了药糜,长渊才算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叶鸢寻始终低低的垂着脑袋,甚至没有说谢谢。 风千陵浑没在意,嘱咐道:“如果觉得痒,不要去挠。” “嗯。”叶鸢寻声音细若蚊呐的回应。 “还有……如果结痂,更不要去扣。” “嗯。” “好了,别的也没什么了……”风千陵最后说了句,抬手解开她身上禁制,便准备离开。 有风吹进殿内,烛火摇曳不定。 叶鸢寻此时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内衬,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姣好身材一览无余。 也是直到此时,长渊才微微一怔,意识到什么,霍然转过身去,广袖一挥,满殿烛火一齐熄灭。 黑暗中,叶鸢寻听到风千陵闷声说了句早点歇息,渐走渐远。她满面羞红,迅速抄起丝被盖过了头顶,在榻上不知翻了几回身,才迷迷糊糊睡去。 殿外,长渊站在月下,感慨自己的后知后觉,掌心兀自残留着那柔腻的触感,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随后猛地一拍脑门,决定喝一坛梅酒冷静冷静。 次日清晨,天不亮,叶鸢寻就醒了过来。她蹑手蹑脚爬起身,探出脑袋里外张望,见师尊不在,再不犹豫,施展仙力,一路溜下山回到自己住所,松了口气。 想到若真的和师尊住在一起,朝夕相对,真的要别扭死。只要她铁了心不肯走,想来风千陵也拿她没办法。 她梳洗了一番,正披散着头发打算回房间拿发带梳头发的时候,却惊呆在门口。 就连手里的铜盆掉在地上,发出“当啷当啷”的噪音她都充耳未闻。 因为此刻房间内的一切,干净得像是没有人住过一般。更关键的是,她的东西也跟着一起消失不见了! 而能够有能力做这种事情的,除了风千陵不做他想。 她扭过头直奔院门前,一抬眸,看见那个男人正悠闲地背着手,在门口等着她。 “师尊,你!” 她气鼓鼓地走到风千陵的面前想说什么,又哑口无言。 “我怎么了?”长渊笑道:“你一大早就回来收拾东西,为师很欣慰。不过,本尊都已经用仙力帮你拾掇好了。” “师尊,你怎么这样!”叶鸢寻哭笑不得,直跺脚。 风千陵闻言也不恼,只是在看到她一肩乌发时,眼神闪过一丝光芒。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把头发梳好再出来,过来,为师帮你梳头。” 叶鸢寻原本想说这个时候谁顾得上梳头。 可是风千陵的话像是一道魔咒,让她不自觉地行动起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背对着他站好了。 第十一折 心动 只见他五指为梳,轻轻地从叶鸢寻的黑发中滑过。 叶鸢寻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了从前娘亲帮她梳头的日子。 此刻的叶鸢寻仿佛感知不到其它的事情,她只能听见鸟啼,听见虫鸣,感受阳光,感受清风,还有风千陵有意无意喷洒在她耳畔的呼吸。 这一瞬间,她甚至产生片刻的恍惚,心想如果永远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好了,自己看看。” 风千陵话音落下,单手一摆,一面精巧的镜子就凌空出现。 叶鸢寻忍不住往里看去。 镜子里的自己明眸皓齿,面颊桃红,一头乌黑的发丝被绾到头顶,梳作一个松松的云髻,露出一截桃红的发带,两鬓又各有一缕发丝留做修饰。 此刻,这两缕发丝随风飘动,仿佛天上神女的飘带一般婀娜多姿。 叶鸢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失了神。 镜中人,竟然是如此地像自己的娘亲,透过镜子,她仿佛看到了娘亲在同自己招手。 而自从爹娘离世,她已经很久没有绾过发髻了。 “从前娘亲在的时候,都是她亲手帮我绾髻,她总说我太顽皮,刚梳好的头,过一会就会弄得乱糟糟的……” 叶鸢寻在笑,可她的眼睛却在哭泣。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从她上扬的唇角滑过,又从她的脸颊坠落,掉进一个宽厚的掌心。 风千陵收紧手掌,感受着掌心有些微凉的泪珠。 他轻轻地把叶鸢寻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 “日后,有我来帮你绾髻。” 这句像是承诺,又像是告白的话,直击叶鸢寻的心灵,攻破了她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最终,她拗不过风千陵的强硬,搬到了寒梅殿。 重新到了寒梅殿,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从前养伤的时候居住的,一直都是长渊上仙的正殿! 她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你还不承认吗?” “承认什么?” 她的问题来的有些不是时候,风千陵跟不上她的思绪。 “当初屡屡救我的根本就不是墨骨,一直都是你,不是吗?” 叶鸢寻不想他再次逃避,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生怕错过哪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而风千陵心中的念头却天马行空。 曾经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想这丫头跟自己有距离感。 而之后屡次出手相助,则是他无法自控的行为。 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缘何会对叶鸢寻如此偏袒包庇,甚至不惜让凌源去发布一个荒唐的抓鱼任务,为的就是把那条蓝色的空间项链,还有里面锻造灵器的珍贵材料送给她。 风千陵作为上一任仙尊的独子,他生而尊贵。然而,仙人也是凡人变来的。 但与生俱来的天赋和能力,让他久居红尘之上,早就已经淡漠了七情六欲,心如平湖,忘记了作为一个平凡人应该拥有的心动和心悸。 叶鸢寻的出现,像是在一潭死水中注入了一汪清泉。 他为她而雀跃,为她而感动。 可他却不明白,这一份悸动的原因,是从何而来。 他连自己都没办法解释,又如何同叶鸢寻说呢? “你……” 风千陵正欲开口,却被叶鸢寻抢了话头。 “这次不准岔开话题,直接说就完了!”她伸出一根手指,俏皮地竖在二人中间,丝毫不忌惮眼前的男人是仙界至尊的存在。 而风千陵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掩去眼神中的宠溺道:“我可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从一开始,他就没办法单纯地将她当作徒弟来对待。 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成为了他心中最特殊的存在。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从天目镜中,看见你周身魔气四溢,却咬紧牙关也不肯放弃爬天梯的时刻开始吧……” 那一眼,注定了他的心要为她而乱。 叶鸢寻没料到,风千陵竟然那么早地就注意到了她。 要知道,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没用的凡人,连什么是灵力,什么是灵器都不懂,连最基本的初识阶段都没能够达到。 他怎么会注意到如此平凡微末的自己呢? 想着想着,叶鸢寻自己先脸红了起来。 她娇嫩欲滴的脸颊上泛着绯红,一点樱唇比梅林中最艳的花还要瑰丽,侧脸上的绒毛在阳光的映衬下如同幼嫩的绒花,引人侧目。 风千陵沉醉了。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欣赏她的娇艳。 一时间,两个人竟然相顾无言。 “仙尊,弟子……” 凌源贸贸然进殿找风千陵的时候,撞见的就是二人红着脸互相不敢看彼此的情景。 他瞬间撇开眼去,慌里慌张地对风千陵的方向一拱手道:“仙尊,弟子未经通传闯入,还请仙尊恕罪!”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是风千陵待下宽厚,从不苛责他们拘泥那些虚礼。 所以凌源每次来找他都是直接进殿,却没想到今天会撞见这一幕。 叶鸢寻早早地躲到了风千陵的身后,此刻正揪着他的一个衣角,害羞得不敢见人。 但碍于礼貌,她还是弱弱地唤了一声:“凌源师兄,早啊。” 而凌源不敢耽误,只草草应答之后回禀自己的事情:“仙尊,梓荇上仙说近日仙书阁有些奇怪,还望您过去一谈,没有别的事弟子就告退了!” 凌源觉得自己今天的语速真是绝无仅有,蹦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就说完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脚底抹油开溜了。 开玩笑!谁愿意留在那里,不跑难道等着仙尊拿自己开涮嘛? 等到他走了,风千陵低头,看着那只仍旧紧紧地揪着自己衣角的小手,竟然有些不忍心提醒她。 他多想那只柔夷中拽着的并非白色的布料,而是他的手掌。 “人都走了。” 直到风千陵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鸢寻才像是被烫到手一般弹开。 “我,我还是得去收拾收拾……” 她连风千陵的正眼都不敢看一眼,就低着头匆匆往外面跑去。 风千陵在她身后无奈地扶额,东西都被他挪来正殿了,她往外头跑有什么可收拾的呢? 而叶鸢寻也是跑到了寒梅殿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有些懊恼地一屁股坐在路边的巨石上,揪了揪自己鬓角的垂发,却不敢动头发上的发髻分毫,因为她不想弄乱他为自己绾的髻。 “啊,如果琳琅在就好了……”至少,她现在的心情还有人分享。 回首看这一路走来,除了妖幻骨对她的救命之恩外,她最大的收获莫过于花琳琅和墨骨这两个好朋友,还有寒梅殿里头的那位仙尊了吧。 虽然叶鸢寻没办法准确地界定二人的感情,可是她明白,有的话不需要说得太清楚。 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牢牢记在心里。 …… …… 与此同时,花之仙山内,花琳琅正面对着花仙主布下的凶悍阵法一筹莫展。 当她提出要修炼洗髓术的时候,花之仙山的主人香陌上仙,就对她提出了格外严厉的要求。 这一届摆在香陌上仙门下的不止她一人,可供众弟子选择的功法很多,可就她一个要修炼洗髓术。 甚至不惜为了这个,而自愿放弃修习其它法术的机会。 旁人都笑她脑子被驴踢了,洗髓术既不是攻击型的功法,也并非提炼修为的秘籍,若说它真有什么大用,大约就是能够净化被魔族污染的人和物。 可当下仙界的态度一致认为,魔族被远古真神的无上仙力永久地封在井,是绝对不可能出来的。 所以,所有人都觉得花琳琅是被叶鸢寻洗脑了,才会去相信什么魔族要卷土重来这种话,不然她怎么会主动修炼洗髓术呢? 叶鸢寻并不知道,因为她的原因,导致花琳琅也被众人排挤。 而后者此时却也管不了这些了,仅仅应付香陌上仙的法阵,就足够她喝一壶了。若想学习洗髓术,必须经过该阵考验。 到如今,她已经在这个法阵中被困了整整三天。 正常修仙者三天不吃不喝可以进入辟谷状态,可花琳琅却是在搏斗中的情况,不进食不休息,已经是极限。 看着周遭再度袭来的蓝色灵力,花琳琅深吸一口气,重新迎了上去。 在寒梅殿中看着功法的叶鸢寻,忽然右眼皮直跳。 她难过地摸了摸自己的眉眼,心中涌上一股惴惴不安的情绪。 “怎么了?” 风千陵走过来问道。 这么多天的相处下来,他们早就已经比从前亲密,至少不会一间彼此就脸红的程度。 “不知怎么了,我这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像是,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叶鸢寻记得,自己有这种类似的感觉,还是上次娘亲无缘无故把她送出城,说要送她去舅舅家玩的时候。 风千陵坐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执卷的手。 “别害怕,有我在呢。” 虽然风千陵这么说了,可叶鸢寻却仍旧不能够安下心来。 这几日是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而风千陵也的确瞒了她一件事情。 那日凌源来请他去仙书阁,他虽当时没有马上赶去,可事后安顿好叶鸢寻,还是去找了凤幽。 他知道,如果不是非常要紧的事情,凤幽不会让凌源过来传话。 这说明,她根本脱不开身。 而当风千陵到达仙书阁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仙界的气息。 他破开仙书阁的大门,转到后头一看,竟然是凤幽躺在地上。 “师妹!” 风千陵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凤幽身边,把她扶起来,却发现她的气息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所伤。 “师……师兄,那里……” 凤幽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其中的一排书架上方。 风千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竟然发现那处有一团浓郁的黑气! 他把凤幽安置在一边,输渡仙力给她,而后独身靠近了那一团黑气。这黑气像是有意识一般,只要人靠近就会剑拔弩张地化为利刺,而中刺的人一旦不慎,会被弹出数丈之外。 风千陵回头看了一眼之前凤幽躺着的位置,以及她身后散落一地的书籍。想来,她就是被这黑气所伤了。 风千陵不敢大意,可是他完全判断不出来这黑气的来源。 说是魔气,可它比一般魔气更加浓郁!而且普通的魔气,是不具备攻击性的。只有在魔族的身上,它们才能发挥自己的能力,断然不能像这团黑气一般,主动地防御和攻击。 那黑色就像是一个吸收周围一切的黑洞,把光亮也跟着一并吸收进去。 没办法判断这是什么东西,就没办法针对性地解决它。一时间,风千陵竟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仔细地查看着黑气笼罩的位置,好像是书架上的一本书。 而按照这个摆放的顺序和位置来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本被笼罩的书应该就是上古密卷! 这上古密卷和这一书架的书一样,都是仙书阁的禁书。 禁书之所以为禁书必然是有原因的。 曾经,上古魔皇为了躲避陨落的命运,将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分割成七块藏在六界之中七处不同的地方。 而这本上古密卷就记载着其中的位置线索。 一旦这本书被魔族拿到,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届时上古魔皇重现世间,必然又是一场浩劫! 所以,这一排书架平时都加了仙尊的禁制法阵,除了施法的仙尊和亲自看守的梓荇上仙之外,根本没有外人可以靠近。 那着一团黑气又是从何而来?它又是什么人的手笔呢?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而唯一可能知道些线索的梓荇上仙凤幽,此刻却昏迷不醒。 风千陵第一时间想到的嫌疑人就是凤幽的亲传弟子墨骨,那个人他也很早就注意到了。 事后,他命凌源去把墨骨喊来询问,可他的反应和神情,就像是全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发生一般,甚至还主动问起了凤幽的情况,说事发时自己被师父安排闭关修炼。 被黑气所伤之后,凤幽就一直昏迷不醒,得不到答案,找不到线索的风千陵,只能暂时先按下不提。 第十二折 伤疤 而他不说,事情的真相终究也会慢慢地浮出水面。 就在凤幽昏迷的第十日,仙书阁书架前的那团黑气竟然不见了。 风千陵亲自去仙书阁查看,却发现上古密卷好好地在那上头摆着呢。 别说失踪,就连一页纸都没有少。 “这就奇怪了……” 他独自站在书架前沉吟了许久。 这团黑气莫名其妙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还伤了凤幽导致她至今昏迷不醒。 这一切都让人十分不安。 为了避免人心惶惶,风千陵按下了这个消息,对外只说梓荇上仙是修炼受伤所致,并未提及黑气分毫。 可他明白,不提不代表危险不存在。 他必须要在危险再一次来临之前,把那团黑气以及幕后的始作俑者找出来。 入夜,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花之仙山悄悄离开。他穿着夜行衣,行动悄无声息,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一只停在树上休憩的小鸟。 而他的目的地,在距离仙界入口不远处的一条河流边。 那里,正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 “东西带来了吗?” 黑袍人开口,嘶哑的声音传来。 黑影跪在他的面前,抬起脸来,赫然是墨骨的那张脸! 他神情淡漠地颔首,紧接着从怀中取出一份牛皮纸包好的书卷。 黑袍人接过翻看两眼,突然桀桀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墨骨低着头,隐藏着眼中波动的情绪。 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面前的黑袍人,可是他也知道,这些问题一旦问出口,或许将要面临死亡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 “墨骨,你这次做的很好!仙界的人发现端倪了吗?” 黑袍人带着审视的目光,来回在墨骨的身上逡巡。 后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忠心耿耿了,仍旧换不来对方的一点真心。 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相反的是,那个人好像对他有着天生的信赖。 脑海中一个娇俏的身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墨骨就觉得眼前黑气蓦然涌动,情不自禁闷哼出声。他瞬息趴在地上,不解地抬起头看向黑袍人。 只见那人伸出了一只手,而五指竟然直接贯穿了墨骨的肩膀! 那只从黑袍下露出来的手臂上,还覆盖着层层鳞片,在月光下反射着阴冷的光。 “问你话呢!” 墨骨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却咬牙回答:“是,仙界没人知道上古密卷被盗,这是属下完整复刻的一册!”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黑袍人这才松开了钳制着墨骨的手。 一双带着倒钩的爪子从血肉里拔出来,还带出了一股股的鲜血。 黑袍人举着那沾满鲜血的手,放在面前,甩出了一条同蛇信般的舌头舔舐了一下。 黑袍下,那双绿色的眼睛正散发着嗜血的幽光。 “不错,到底是在仙界修炼了这么久的时间,连血液里的仙气都格外吸引人呢!” 霎时间,墨骨觉得脖颈后一凉,一股威压随之而至。 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此刻,有可能真的想要吃了他! 黑袍人并没有注意到低垂着脑袋的墨骨,眼神中的慌乱无措,他像是在逗弄一只猎物一般地对待着后者。 “你是我座下最听话的眷属,我相信只要你想要的,就没有办不到的,是吗?” 黑袍人收回了手,同时伸出了一条如同长鞭一般的尾巴,在墨骨的身上来回摩擦。 而那尾巴的末端,竟然和他的手指一般,也带着倒钩。 墨骨忍耐不住这一股寒意,咽了口唾沫道:“是,主上!” “哼,待我大业得成的一日,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嗯!!” 伴随着黑袍人话音一落,紧接着就是墨骨的一声闷哼。 那条鞭子一般的长尾,没入了他的后颈,缓缓地朝他的身体中注入了某种液体。 “行了,这次的事情就告一段落,等到下回有事,我再唤你,回去吧!” 说完,黑袍人融入夜色,消失在墨骨面前。 而直到这一刻,墨骨才如同脱力一般地瘫软在地上。 他哆嗦着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颈后的位置,在那里正破了一个洞口,残留着些许绿色的黏液。 而除了这一个新鲜的洞口,还有很多陈旧的伤痕,看上去,黑袍人对他注射这种液体的行为不是第一次了。 墨骨掐着一个法诀,快速地念动了法咒,只见他手上光芒闪过,那个血糊糊的洞口迅速愈合,只剩下粉红色的新肉。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地上爬起来,如同来时一般往花之仙山返回。 可就在他回去的路上,竟然发现往日清净的竹林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 “谁!” 他表情凶悍地冲着对方哑声道,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冒着寒光的剑。墨骨已经随时做好了准备,要杀了这个发现自己踪迹的人,以毁尸灭迹。 可那白色的身影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愣住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叶鸢寻。 此刻,她一脸不解地看着墨骨,似乎不明白他身上缘何有这么大的敌意。 叶鸢寻歪着头,正打算问问他这么晚去哪里的时候,余光却瞥见墨骨掌心的一抹血红! “你受伤了?” 她也管不了墨骨手中还握着的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 “怎么这么不小心?在哪里弄伤的呀!” 叶鸢寻自说自话着,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帮墨骨把手上的伤势包扎好。 墨骨看着她沉默不语。手上的血是刚刚使用法诀愈合后颈的伤口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可她却以为自己受伤了,如此一惊一乍。当下冷冷道:“不管你的事……为何帮我?” 叶鸢寻奇怪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墨骨有些恍惚,忍不住想到了在仙界天梯下,初遇她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鬼使神差般出手帮着她进来了。 而后又莫名其妙地和她还有花琳琅三人成为了“朋友”。 “朋友吗……” 墨骨低声呢喃着。 “你说什么?”叶鸢寻没听见他的说话声,追问道。 而墨骨神情之中的迷茫瞬间消散,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冷地回答道:“没什么,我晚上出去练功,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 原本正欲回答的叶鸢寻,却注意到墨骨的衣领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拽开了一些。 这也导致平日里,他轻易不会露在外面的锁骨,暴露在月色之下。 可即便是趁着朦胧的月色,她仍旧把墨骨锁骨上方那一道伤疤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伤疤的形状,她记忆犹新。叶鸢寻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妖幻骨!你是妖幻骨?” ……那是她还年幼的时候,经常喜欢跑出去撒欢。不论她的娘亲如何叮嘱,就是没办法治一治这个“疯丫头”,偌大的天启城里里外外,都被她玩遍了。 直到那一次。 叶鸢寻和妖幻骨来到城门外,一片从未踏足的山林,因为看见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她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片山林到处都是猎人放置的捕猎夹。 那种捕猎夹连豺狼虎豹的腿都能够夹下来,更被说叶鸢寻这细胳膊细腿了。 就在她玩得开心的时候,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她认得那是妖幻骨的叫声。 可还不等她低头一看,却传来“啪”地一声响。 年幼的叶鸢寻被吓的直接跌坐在地上,而这个时候她才看见,刚刚站着的地方正摆着一个捕兽夹! 那捕兽夹的尖刺上鲜血淋淋,一旁躺着的正是妖幻骨。 此时,她才明白,原来刚才沙沙的响声是妖幻骨警告她有捕兽夹,让她不要再往前了。 可是她没明白,是以他只能牺牲自己给叶鸢寻挡了这一下。 叶鸢寻被吓得直哭,抱着妖幻骨的射躯就往家里跑。 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叶鸢寻很久都没有出门,一直守在妖幻骨的身边。看着他的伤疤结痂、落痂、长出新肉、变成伤疤。 因为是捕兽夹所伤,所以妖幻骨的身上留下了一排像是穿刺一般的圆形伤疤,排布整齐,触目惊心。 当时叶鸢寻还开玩笑,说这伤疤像极了七星连珠,以后若是妖幻骨变成人,就要靠这七星连珠来认他了。 当时被当作是玩笑话的童言无忌,如今却变成了现实。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碰一碰那七星连珠的伤疤,确认自己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可是她的指尖都没碰到墨骨的一片衣角,就被他避开。 “做什么?” 叶鸢寻难过地看着他问:“妖幻骨,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叶鸢寻啊!我跟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哽咽了她自己,也震荡着墨骨的心神。 “妖幻骨”这三个字如同一根针,霍然扎进了他的脑海深处,让他痛不欲生。 “什么妖幻骨?在来仙界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弄错了!”这种疼痛让他下意识地否认。 可那初次相遇时的熟悉感,却悄无声息地动摇着墨骨的信念。 听见他否认自己的身份,叶鸢寻有些怔忡。 “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呢?怎么可能呢?”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那崖底死里逃生之后,鲤鱼精曾经告诉过她,只要妖幻骨寄存妖力的灵体还在,那他就一定还活着! 可如今她找到了他,妖幻骨却不记得她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叶鸢寻陷入了痛苦的思考,忽然想起什么,刚要把那片对方交给自己的蛇鳞取出,墨骨却不愿意再和她纠缠下去。 “总之,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妖幻骨,更不可能是这个人!”话语间,墨骨神色阴鸷。 他自然不会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他是魔族的墨骨,魔尊麾下最得力的眷属,怎么可能和她一个人族有干系? 可是墨骨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他心中已经认定,自己和叶鸢寻总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比如,叶鸢寻是怎么知道他的伤疤是呈现七星连珠状态的? 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伤口是怎么来的了,她仅仅看到露出一半的伤势,就能够准确地指出形状,这说明叶鸢寻对他是有了解的。 可这伤口是怎么造成的?墨骨只要去想,就会觉得头疼。 他奋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心中的杂念统统甩掉。 看着叶鸢寻仍旧盯着自己的锁骨,墨骨粗鲁地扯了扯衣领,把那一片伤疤彻底遮住。 “今晚你没见过我,若是告诉其他人半个字!” 耳边传来“嗡”的一声响,叶鸢寻低头一看,墨骨的剑就已经抵到了她的肩膀上,恶狠狠威胁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眶看着墨骨的身影远去。 叶鸢寻想不明白,为什么妖幻骨的疤痕会出现在墨骨的身上。 明明这伤疤证明眼前的人就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可妖幻骨怎么会用剑指着她呢!? 他是不惜牺牲一切都要拯救自己的人啊! 他连寄存全部妖力的灵体都给了自己啊!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伤得叶鸢寻的心鲜血淋漓。 那天分别于魔族利爪之下后,墨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故意假装不认识自己?还是真的失忆了呢? 对于这一切,叶鸢寻有太多问题,这些问题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心里,让她喘不过气。 等到她回到寒梅殿的时候,却看见坐在殿中等待着她的风千陵。 “这么晚去哪里了?” 叶鸢寻一时语塞。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睡不着出门散心的。 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发现。 想到墨骨身上的伤和血迹,还有他可疑的行踪,叶鸢寻有些纠结。 “夜里风大,怎么也不加一件衣裳,万一着凉了怎么办?”风千陵好像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她旁边。 随后拉着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看吧,手都冰凉了,快回去休息吧。” 风千陵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裳,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瞬间被一股暖意包围的叶鸢寻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浅笑着回答:“师尊,我就是睡不着,所以出去走走,现在反倒是困了。” 看她样子的确是有些困倦,风千陵皱着眉头,赶紧把她送回了房间。 房门关闭,叶鸢寻坐在床头独自垂泪。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暂时隐瞒他,没有告诉他关于墨骨的事情。 叶鸢寻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可她明白,若是把今日的事情和盘托出,妖幻骨只怕是危险了。 第十三折 魂阵(卷三完) 如常,莲风山的云雾如海般汹涌,日光清浅,气候宜人,并不燥热。但今天叶鸢寻却无法排遣心里的躁动。 她盘膝坐在院落,闭目运行仙力,流转大小周天,纷纷扬扬的花瓣洒在她的发梢,好看的睫毛微微颤动,用心体悟太阴真天诀更深层次的境界,但总是被混乱的思绪破坏。 自从发现了墨骨身份的秘密,叶鸢寻日日难安。哪怕是躺在了床上,也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开始有意识地躲着风千陵。而后者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却并没有追根究底。 叶鸢寻是害怕自己在他面前暴露得太多,会露出马脚来。而风千陵则是认为,叶鸢寻有心事,可是这个心事是不能够分享给自己的,那他就不会主动去探知。 强人所难一向不是他的作风。 可这就导致了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认为是叶鸢寻这个亲传弟子失了宠,动起了别的歪心思。 自打风千陵强势令弟子搬来寒梅殿后,二人几乎形影不离,不少弟子看到仙尊脸上多了些许笑容,而他的后面,则经常跟着叶鸢寻蹦蹦跳跳的身影。 但最近,这样的画面又消失了。 叶鸢寻这几天,一有空就往仙书阁附近跑。 她想要去试试看,能不能再次碰到墨骨。她有好多话想要问他,也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他。 她想让他知道自己从魔族的手下逃脱之后,遇见了救了她的鲤鱼精,还有现在的花琳琅。 也想要告诉他,不论他经历了什么,她都愿意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看到对方脖子上的伤疤,她几乎可以断定,墨骨就是妖幻骨所变,就是那个从小陪自己玩到大的伙伴。 墨骨深夜出现在梅林周边的事情,让叶鸢寻心中隐隐地有不好的感觉。 她总觉得墨骨是在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和仙界有关,甚至是与仙界为敌的。 若说起这世间唯一能够与仙界匹敌的,恐怕就是魔族了。 杀母之仇,弑父之恨忧难忘怀,到如今那些伤痛仍旧深埋心底。叶鸢寻不敢去猜测,如果墨骨真的是魔族派来的内奸,那他们之间的友情又该何去何从? 言念至此,叶鸢寻再也无心修炼,长身而起,往外面走去,迎面看到仙尊正往里走,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风千陵淡淡摆了摆手,同她擦肩而过。 ……仙尊肯定察觉到了什么,想必对我很失望。 而自己最近遮遮掩掩,有意无意的躲着对方,风千陵心里肯定也在生气,只是不爱表露在脸上。回望着他的背影,叶鸢寻轻声道:“对不起,师父……”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的脚步也一并沉重起来。 今日又没见到墨骨的踪迹,她都到仙书阁门前徘徊了片刻,却依旧见不到他。 这只能说明,是墨骨也在刻意躲避着她。 如今这种情况,也不能迟迟不走,叶鸢寻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仙书阁的匾额一眼。正当她预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一阵讥嘲的声音。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仙尊亲传弟子叶鸢寻啊,怎么,得不到仙尊的宠爱,就失魂落魄地跑来仙书阁,想要求谁的帮助呢?” 叶鸢寻循声看去,正是子衿伙同两个眼生的师姐从仙书阁里走出,想必是来借书的。 她并不欲和这些人做口舌之争,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根本不关她的事情。 这么想着,她转身就走。 可是子衿却是一个飞身出现,一把剑横在了她面前。 “想走?没那么容易!” 说完,她直接出手,剑尖笔直冲着叶鸢寻前胸而去。 后者急忙闪退,退至一边后厉声问道:“你疯了吗?你忘了这里是谁的地方?就不怕梓荇上仙责备!” 仙界八大仙山虽然各有其仙主,但是规矩森严,在这里是绝对不允许弟子之间乱斗的。 叶鸢寻没想到,子衿竟然丧心病狂到不顾还在仙书阁门前,就直接出手了! 子衿却有恃无恐地笑道:“哼,手下败将……说那么多干什么?你是被打怕了不敢出手还是怎么?” 叶鸢寻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敢伤我,就不怕仙尊责备吗?” 子衿掩嘴笑道:“笑死,还有脸提起仙尊。” 提到风千陵,叶鸢寻心中顿时有些感伤。 自己终究是伤了他的心。 而子衿像是抓住了她的感伤,拼命想要在她伤口上撒盐。 “哈哈……还敢提起仙尊,你不知道如今自己不受宠了吗?没有师尊的庇护,你算什么东西?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叶鸢寻有些语塞。 她觉得对方实在是格局太小,话不投机半句多,自己也懒得对方掰扯,此刻只想快点脱身。 可子衿见她要走,立马欺身上前,表情狰狞地喊着: “叶鸢寻,你休想走!你玩心计抢了我仙尊首徒之位,今日必须跪下给姐姐道歉!” 叶鸢寻嗤笑道:“子衿师姐,你可真幼稚!” 她才不愿意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是以展动身形,连连往风之仙山方向急退。 然而,对方很快发现了她的意图,刚钻进旁边一处山麓野林,子衿身后另外两个人就一起上前锁死了她的去路。 面对三柄毒蛇般角度刁钻的长剑,叶鸢寻怒道:“欺人太甚!” 纤掌一伸,绯红色的剑光涌动而出,催动仙力,狠狠迎了上去,转瞬间,金铁交击之声不绝如缕,漫天都是剑网交织出的残影。 叶鸢寻与人实战经验并不算丰富,所以开始还落在下风,但随着太阴真天诀在体内运行越来越顺畅,不断加持在手心,涅槃剑发出阵阵欢快的嗡鸣,居然渐渐转守为攻,绵密的剑招带出绚烂至极的虹光,一剑快过一剑。 眼见局势不妙,子衿瞪着眼睛尖叫道:“快!用法阵困住她!” 另外二人得令,马上持咒运法,三人合力,迅速在叶鸢寻的头顶生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剑术光阵。 “阴阳锁魂阵!” 香汗淋漓的叶鸢寻暗叫不好,很快认出了阵法的来历。 万万没想到,子衿为了对付她,竟然会用这么阴狠的手段! 阴阳锁魂阵,顾名思义,这名字是源于它的阵法原理。 它不同于一般的约束阵法,一旦有人把它施加在被困人身上,它不仅能够束缚被困者的躯体,同时会一并锁住其魂魄。 如果有人贸然破阵,或者被困者想要从内强行突破阵法,这阴阳锁魂阵会自带地把人的三魂七魄撕碎,伴随着阵法的破灭,这些魂魄也会随之湮灭。 人一旦少了三魂七魄,即便是入了小登仙的境界,也会变得痴痴傻傻,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因为这手段阴损,所以为正道所不齿。 除了一些散仙游士,基本是没有人会用这种阵法的。 一时间,万千思绪涌上脑海,叶鸢寻心如死灰。 这阵法狠毒绝伦,自己又独身面对三人,该如何是好? 子衿笑容猖狂地说道:“哈哈哈,叶鸢寻,就算你能够认出来这阵法又如何呢?一旦中招你就没救了,放弃挣扎,痛痛快快的做个废人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叶鸢寻成了痴儿之后,还有谁来跟她争抢南风师兄,争夺仙尊首徒之位,而此地刚好十分偏僻,鲜少有人来,根本不用担心留下证据。 叶鸢寻被这三人牵制,根本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阵法一点一点笼罩在了自己身上。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吗? 叶鸢寻闭上了双眼,心中闪过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终停留在风千陵的面容上。 如果有来世,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坦诚一点吧。 正当她心生绝望的时刻,忽然一道劲风横空出世。 这风巧妙地吹动了四人站立的位置,把原本应该站在法阵下的叶鸢寻给吹跑了,同时把子衿吹了进去。 子衿见状面色大变,顾不得那许多,直接甩出手中的剑,扎中同行一人的肩膀之后,就把她拽到身边,挡在法阵前面,顿时被光阵锁进身体深处,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 这种牺牲别人的方式,把尚且惊魂未定的叶鸢寻看得目瞪口呆。 可是那个被当作替死鬼的人也是罪有应得,如果不是她为虎作伥,帮着子衿要解决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是以,叶鸢寻一点也不可怜那个人的遭遇,反而转过头开始寻找出手帮助自己的人。 这么大的一股风,自然不可能是自然风,那就只可能是有人出手帮忙了。 她目力惊人,很快在远端的仙书阁门前,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墨骨脚步微错,瞬间来到她们身前,长身而立,神色冷漠地盯着仍旧倒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子衿开口:“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仙书阁轮得到你来撒野了?” “此处仍然是花之仙山地界,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个“替死鬼”师姐早已经变得痴傻,眼睛无神地盯着前方,嘴角甚至流出了口水。 而另一个和子衿一同前来的师姐则是畏惧地躲到了一边。 她显然没想到子衿会这么残忍。 子衿听见墨骨的声音,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哼,没想到啊,你竟然会出手帮助这个贱人!你们不是绝交了吗?” 叶鸢寻不知道她从哪里听到的这种谣言,各忙各的互相不来往就是绝交了吗? 她翻了个白眼,紧接着目光却锁定在了墨骨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是瘦了许多。 墨骨在叶鸢寻毫不掩饰的担忧眼神之下,坦荡地冲子衿一指:“我给你一个机会自己立马滚蛋,不然我会请示香陌上仙,让他来惩治你!” 他作为梓荇上仙的徒弟,不仅在仙书阁,在整个花仙山都是有话语权的,这话绝非危言耸听。 何况,子衿的实力更不是他这弟子大会排名第一的对手。 她只能恶狠狠地剜了叶鸢寻一眼,说道:“贱人,你不会每次都那么走运的!” 而后,也不管地上还坐着的同伴,头也不回地走了。另一人见她走了也不敢停留,纠结了一番,扶起地上的人跟着离开了。 叶鸢寻正沉浸在能够见到墨骨的喜悦中。 可墨骨扫了她一眼,只是淡淡说道:“你不该到这里来。” 第一折 误会 清风拂动花屑,擦过叶鸢寻微微有些僵硬的面容。 不过,被泼了冷水的她也丝毫不气馁,她觉得墨骨一定是有苦衷的,所以才不承认自己是妖幻骨,要么就是不小心受到重创,丢失了很多记忆。 她取出那片承载着妖幻骨灵力的蛇鳞,捧到墨骨面前道。 “你还记得吗?这是你临别交给我保护我的灵体,我一直都好好珍藏着,不敢拿给任何人,我一直都相信你还活着!” 墨骨看见那片蛇鳞的时候,熟悉的感觉再度浮现。 可伴随而来的,却是头部一阵阵的疼痛。他眉头紧皱着冷声道:“这不是我的东西,你认错人了。” 虽然他的身体在拼命跟他暗示,让他拿走蛇鳞融为一体,可是头疼欲裂之中,心里又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着自己来这的目的。 见他再次否认,叶鸢寻黯然神伤地收起了蛇鳞。 “你不认我,没关系,但是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是在做些什么,甚至是在跟魔族合作,对不对?!” 她的话音一落,墨骨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眼大小。 叶鸢寻不顾周遭冰冷的气息,和墨骨身上散发着的危险信号,抬头挺胸地说:“墨骨,你停手吧,不论你现在在做什么,都别再继续下去了!” 墨骨忽然闪身靠近她,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胳膊。 “别说了!” 然而叶鸢寻却并不打算停下。 “魔族的残忍我最了解不过,当初你为了救我牺牲了那么多同伴,难道都忘了吗?” 叶鸢寻试图唤醒墨骨的最后一点良知。 那满地的蛇尸,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忽然,墨骨眼前好像闪过熟悉的一幕,他还是一条小蛇的样子,正穿行在草地间,身后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正天真烂漫地笑着追他。 “不!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 墨骨忽然松开手,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你怎么了?” 叶鸢寻觉得他状态不对劲,忙不迭上前查看。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他一眼,措不及防之中,就被对方一股力道挥开。 叶鸢寻直接被甩出十数丈远,倒在一片灌木丛中,喉头甚至涌出一股腥甜。等她好不容易费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墨骨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呢……” 她有些失落,不由得想起了墨骨痛不欲生的样子。 那模样不像是在做假,如果真的是假装的,他也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让她受伤。 要知道,从一开始到现在,墨骨从来就没有真正要伤害她的想法。这也是叶鸢寻坚定地认为,墨骨就是妖幻骨的原因之一。 可是刚刚他的状态,就像是脑子里有虫子要钻出来一般。 “难道,这跟他的失忆有关?” 叶鸢寻喃喃自语,凝眉思索着,心中却是有一件事实慢慢地拼凑成形。 没能劝说得了墨骨的叶鸢寻,失魂落魄地回了寒梅殿。 却没料到,在寒梅殿前看到了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自然是风千陵。 而另一个,也是她熟悉的人。 云杉公主。 不知道她跟风千陵说了什么,而他眉眼弯起,居然正在笑。 叶鸢寻从没觉得,风千陵脸上的笑容是如此地刺眼。 她忍耐着心中的钝痛靠近前去,想要听听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虽然她知道偷听是不对的,可她就是忍不住。 云杉公主来找风千陵做什么?他又为什么在笑?难道风千陵对她的那些好,是谁都可以的吗? 可不等她走近,就已经被风千陵发现。 瞧见男人的目光正直视着自己,叶鸢寻有些卑劣的一面忽然被揭露在阳光之下的狼狈。 她缩了缩脖子,顿住了脚步。 “师尊,我……弟子是刚好路过,并没想真的偷听……” 那边,云杉公主看她这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再看仙尊面无表情的反应,心里有了计较。 “呵,说是路过谁相信啊,去寒梅殿可不止这一条路,你这是摆明了来偷听我和仙尊的话啊!” 她的话听起来讥讽又刺耳。若是往常,叶鸢寻定不会搭理她,或者也会直接反驳回去。 可是今日,她却提不起斗志了。 “师……师尊,抱歉打扰了,弟子告退。”叶鸢寻低着头,不敢抬头再看风千陵一眼。 她不仅怕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更害怕看见他眼中的鄙夷又或者是不屑。 这眼神的杀伤力,比得过云杉公主的千言万语。 云杉公主心里正得意着呢。 她今日过来,本是听说了叶鸢寻失宠,想着她和自己都是人族,同样都是皇族出身,所以想要过来碰碰运气,看看仙尊会不会看得上自己。 毕竟仙尊的亲传弟子,说出去可比什么仙主的弟子好听多了。即便不能拜师,学两手仙术也是好的。 再加上,她本身就是人界尊贵的公主,比什么罪臣之女的叶鸢寻可强上千百倍。 可她才刚刚“偶遇”仙尊,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就被叶鸢寻给破坏了! 云杉公主一向看叶鸢寻不顺眼,甚至还有大打出手的时候,此刻见风使舵,更加不会放过她了。 面对云杉公主的嘲讽,叶鸢寻只想快速离开。 不是她怕了云杉公主,而是不敢面对风千陵。 如果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风千陵对谁都是一个样,那她要怎么去面对自己心底的那些悸动和情愫? 叶鸢寻转身刚想走,风千陵目光闪动,抬了抬下巴道:“你就住这里,你要退去哪里?” “赶紧进去修炼,又出去鬼混了半天……” 叶鸢寻有些怔忡,风千陵又对云杉淡淡说道: “公主美意长渊心领了。只是人界、仙界各自为政互不打扰多年,如今更是没有必要谈所谓的合作,如今本尊以仙尊的名义,赦令弟子云杉,速速离去!” 随后,在云杉公主难以置信的表情里,和叶鸢寻震惊的眼神之中,风千陵拉着后者进了寒梅殿,并重重地关上了殿门。 云杉公主看着那一扇门,狠狠地踢了脚下的石子一脚。 原本以为她拿出公主之身份,风千陵不说答应,至少不会那么快拒绝。 但是,叶鸢寻一出现,他就想也不想地回绝了自己。 难道人界公主的身份在这仙界就那么不好使吗? “该死的叶鸢寻!” 云杉公主在寒梅殿的门前愤恨地叫骂着,却丝毫不敢怨怼风千陵一句。她把所有怒火都冲向了叶鸢寻。 谁知,她脚下的石子却忽然像是长了眼睛,只往她鞋子底下钻,尖锐的棱角膈得她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怎、怎么会如此?这石子还成精了不成?” 云杉公主发髻散乱,惊恐地盯着空无一人的四周。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如果不是这石子长了眼,那就是有人不准她骂叶鸢寻。 这个人除了寒梅殿的那位之外,云杉公主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 这位人界尊贵的公主此刻顿失体面,甚至都顾不上整理一番,慌不择路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而此刻风千陵拉着叶鸢寻回到了内殿。 正屋的门一关,他终于忍不住多日的疑虑,霸道而温柔地欺身上前,将叶鸢寻圈在了自己的臂弯中。 “说吧,为什么躲着我?最近你是遇到什么难事?” 他不在意叶鸢寻的若即若离,也不愿意动用读心术,甚至可以不强迫她把所有心中藏着的事情一一倾诉,可他却不能够接受,本该遨游天际的凤凰,随波逐流,日渐消沉。 原本心态低微到尘埃里的叶鸢寻听见这一句话,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师尊,您不会对谁都跟对我一样好的,是不是?” 她盯着男人勾魂摄魄的凤眸,答非所问,问的却是她心中所想。 风千陵没有否认,反而恶趣味地笑了。 “你笑什么?” ……是在笑她问的问题幼稚可笑吗? “别多心,只是教训了一只嘴臭的乌鸦,”说着,风千陵又转移话题道:“所以,你不开心是因为我对别人笑了?” 叶鸢寻仓皇地低下了头。 如此赤裸裸的被戳穿,即便是她再厚脸皮也忍不住羞赧。 忽而,就听闻男人低沉地笑着说:“傻丫头,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对别人和对你一样呢?我的寒梅殿从没让第二人住过,我的蓝水晶项链也不会有第二条,更别提那些功法秘籍了,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吗?” 是了。 他一向对自己都是特别的。 特别的关照,特别的重视。 就连当初她因为功力低微在仙界屡遭排挤,也是他幻作墨骨的样子来帮助自己的。 可一想到墨骨,叶鸢寻的眼神再次黯淡下去。 风千陵无奈地叹气。 他不懂这小姑娘是怎么了,到底有什么心事会让她变成这个样子,那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只能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叶鸢寻愣了一下,心底如释重负,但脸上依旧带着些许迷惘,随后才缓缓点头。 真的,会好的吗? 第二折 纸鸢 另一边,云杉公主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迎面而来的是出来迎接她的姚氏姐妹。 “参见公主!” 可云杉公主充耳不闻,气呼呼地就冲回了房间,闭门不出。 公主不传召,姚氏姐妹也不敢随便跟着进去。 随后站在门外的二人就听见门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等到声音渐渐平息,姚妍才装着胆子上前敲门。 “公主,您还好吗?” 她话音刚落,房门就被忽然打开。 门内站着的云杉公主不再是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反而梳妆打扮,把自己弄得整整齐齐。 姚妍见状总算是放心了一半。 毕竟这公主若总是疯疯癫癫的,最终误伤的还是她们。 她带着姚弦一起给公主请了安,才被放进屋子里。 一进门,姚弦就大胆问道:“不知公主是为何动怒?不如告诉我们姐妹二人,我们也好为公主分忧啊。” 云杉公主睨了二人一眼没作声。 姚氏姐妹是朝中姚将军的一对女儿,她们比自己早上山一年,在资历上自己也要称一句师姐。 可是当年,这姐妹二人都是她父皇资助上山的,没有他们皇室,这姐妹二人就什么都不是! 何况她们上山的目的也绝非修道成仙。 清心寡欲有什么好的,到底还是人界的荣华富贵更加吸引人。 而这两个人想要名利财富,就不得不依附她这个公主。 又或者说,她身后的父皇。 云杉公主佯做高贵地端起仅剩下的最后一只茶盏抿了一口,随后冷声道:“你们有心了,只不过本公主的烦恼,怕是你们统统都解决不了!” 姚氏姐妹假装没有看见地上的碎杯烂碗,一心一意地表着忠心。 “我们姚氏一族从来都是侍奉皇室的,公主自然可以相信我们的!” “忠心可鉴,那能力呢?你们若是有本事,会由得那个叶鸢寻猖狂到现在吗?”云杉公主气得吹鼻子瞪眼。 姚氏姐妹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今日去拜访仙尊是云杉公主的主意,她更是叮嘱了姐妹二人不许跟着。 理由就是怕这两姐妹实力在自己之上,怕她们跟去了,自己就被比下去了。 谁想得到,这后门不仅没走成,还被石子膈了脚。 姚氏姐妹瞬间就想到了关键所在。 二人无比虔诚地跪倒在地表示:“愿为公主分忧!” “哼,你们倒是说说,有什么办法啊?” 云杉公主眼神扫过二人的颅顶,若是她们此次仍旧办事不力,那她回去以后定要父皇砍了她们的脑袋! 姚妍阿谀地笑道:“公主,我听说那个叶鸢寻今日在仙书阁,好像和子衿师姐又起了争执,子衿还动用了阴阳锁魂阵,结果没害成叶鸢寻,反倒把自己人赔了进去。” 云杉公主眉毛一挑道:“既然没成你说来做什么?” 一旁的姚弦又补充道:“公主别心急啊,这事是没成,可我还听说,是仙书阁的墨骨帮叶鸢寻出了头,可您猜怎么着,这个墨骨后来竟然还打了叶鸢寻一顿!” “墨骨……”姚氏姐妹说的什么,云杉公主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她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这名字听起来还有点耳熟啊,我是记得,那个贱丫头小时候就有一只宠物,叫做什么妖、妖幻骨!对,就叫做妖幻骨!” 云杉公主幼时与叶鸢寻玩得极近,所以她也知道妖幻骨的存在。 只是叶鸢寻爹娘怕她带着妖幻骨冲撞了皇家体面,从来都不让她带进宫。 云杉公主也只是听她提起过。 现如今再想起来,这名字未免重合得太过巧合了。 “妖幻骨可是一条蛇啊,但是墨骨却是个人,难不成……” 云杉公主半眯着眼睛,没有把话说下去。 姚氏姐妹帮她接了下去。 “莫非这妖幻骨是蛇精修炼成人?” “可是仙界有妖界的人太正常不过了,他是妖又不是魔族,自然不用那么忌惮了。” “但是,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到仙界来,又和叶鸢寻有勾搭,莫非……” 姚氏姐妹不说话了,纷纷看向了云杉公主。 而此时,后者在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墨骨是吗?常言道是三人成虎,我就不信,这一回叶鸢寻还能躲过去?” 云杉公主盯着手中茶杯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可以想见,她心中有多恨叶鸢寻。 …… …… 自从上次见过叶鸢寻,墨骨的头疼病就时不时要犯。 他深刻明白自己的身份或许真的存疑,可是跟从了魔皇,身心一切都要归属于他。 他是一个不能自己的人,又如何能够思考其他事情呢? 然而,墨骨再一次收到了魔皇的暗号。 他看着掌心黑色的雾气轻叹:“这么快吗……” 仍旧是在仙界边缘的那条河边,墨骨这一次同样来得迅速。 “尊上!”他跪在地上,俯首叩拜。 这一回,这位魔尊大人露出了他的真容。 不是旁人,正是当今新兴魔族的首领,冥弑天! 他嘴角挂着淡淡地笑容,一对鲜血凝聚般的猩红瞳孔看着墨骨说道:“你得来的上古密卷很有帮助,所以如今我们的行动得抓紧了,现在本尊交给你一个任务。” “属下领命!” “你,去破坏仙界禁地的井,那底下还镇压着我们数十万族民,只有他们被彻底释放,魔族壮大起来,一统六界的希望才会越大,你明白了吗?” 墨骨迟疑了一下。 他万万没想到,魔尊竟然会让他去破坏井! 那是仙界禁地,有上一届仙尊法力加持,更有神秘上仙亲自看守,普通人根本进不去,更别说破坏了! 可他这一迟疑,就招来了冥弑天的不满:“嗯?怎么,你不乐意?” “属下不敢!只是……只是那井附近看守法力高超,靠着属下一人,怕是无法成功!” 墨骨不敢不答应,违背魔皇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吞噬。 冥弑天挑了挑眉,冷哼道:“本尊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破坏井就是你唯一的任务,失败了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 说完,冥弑天便消失在了河边。 甚至这一回比上一回走得更加干净利落。 唯留墨骨一人,仍旧跪在原地。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破坏井呢? 还有,他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从前的墨骨从来不怀疑自己做的一切,可是自从叶鸢寻跟他说过那些话之后,他的心就乱了。 墨骨瞬间凝神,甩了甩脑袋,把那些杂念统统抛开。 再抬头的瞬间,他恢复了冰冷无情的面容。 看来那个女人对他的影响的确太大了,他如今都开始怀疑魔皇的指令是否正确了。 身为魔界眷属,需要的是强大的实力,而非思辨的能力。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服从,绝对的服从!服从于强大的冥弑天,跟着魔皇大人一统六界,征服八荒! 这些话像是魔咒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在墨骨的心中加强。 他站起身,正准备返回仙书阁,忽然在地上看到一只墨色的瓷瓶,竟然是魔皇的黑炁丹,这种药物是魔族至宝,食之可短时间提升数倍功力。 墨骨又惊又喜,朝着冥弑天离去的方向叩首道:“多谢尊上!” …… …… 那一日之后,叶鸢寻再也没见过墨骨,和风千陵之间的感情也一如既往。 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精进修为的她,却忽然收到了来自墨骨的邀请。 这天午后,一只纸鸢随着清风,晃晃悠悠飘进了寒梅殿,落在了她的眼前。 叶鸢寻好奇的将纸鸢打开,发现是一封书信,那书信上说,请她去仙书阁一叙。 又惊又奇的叶鸢寻,没有多想便欣然接受并赶着前往仙书阁。 她并不知道,在仙书阁等待她的并非童年玩伴妖幻骨,而是如今的魔族眷属墨骨。 “墨骨,墨骨?你在吗?” 到了仙书阁门前,叶鸢寻就开始叫门。 仙书阁的大门看似是一道大门,可实则是一重法阵。 如果你不知情,就这么冒失闯进去的话,只会跌入到梓荇上仙布置的幻境之中。 或许困上三天三夜出不来,又或许和其中的“恶兽”战死。 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有仙界的弟子们,才知道这法阵的厉害。 曾经有不知道好歹的弟子想要去试一试,结果这一去就没回来。 而如今梓荇上仙病重卧床不起,自然这掌管法阵的事情就交给了墨骨。 叶鸢寻叫了两声之后,就看见墨骨穿过浮影的大门走了出来。 墨骨仍旧是冷着眉眼,对叶鸢寻道:“进来吧。” 后者丝毫不在意他冷漠的态度,笑着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进入到仙书阁之后,叶鸢寻还没顾得上四下打量,就被带到了墨骨自己常用的一间书房坐着。 刚一推门,叶鸢寻就闻到了一阵茶香。 “好香啊!”她看着桌上摆放的茶点和茶水惊叹:“这是墨骨为我准备的吗?” 墨骨只是点了点头,就见叶鸢寻高兴地跑到了桌子边上,拿起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口。 “嗯!这个好好吃啊!”她丝毫不顾形象的吃法,吃得唇角都是糕点的碎渣,。 墨骨知道,哪里是这糕点好吃。这不过是仙界最普通不过的点心罢了,叶鸢寻在寒梅殿,想吃什么东西没有呢? 只不过是因为准备这些的人是他,所以她就格外开心。 他的眼神黯了黯,将叶鸢寻手边的那盏茶推到她跟前。 “光吃点心噎得慌,喝点茶水吧。” 叶鸢寻吃点心的动作顿了顿。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墨骨和她坐在一起喝茶。 而如今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那时候的妖幻骨还是一条小蛇,整日和叶鸢寻在一起玩玩闹闹。 年幼的叶鸢寻不懂得什么叫做节制,经常玩起来就不记得喝水吃东西,导致她经常因为这个生胃病和咳嗽体虚。 她娘为了这件事情着急上火,请了大夫来看,大夫只说要记得按时喝水。 可叶鸢寻这坐不住的性子怎么会听话呢。 就在这时候,妖幻骨弓起射躯,费力地顶着一个水杯来到了叶鸢寻面前。 叶鸢寻一见是他拿来的水,二话不说一饮而尽。还一副好哥们的样子捧起妖幻骨的蛇头大声夸赞:“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妖幻骨好样的!” 这一幕看得她娘捧腹大笑。 从那以后,叶鸢寻的腰间就多了一个水壶,而提醒她按时喝水的小闹钟就是妖幻骨。 只要时间一到,或者叶鸢寻出了太多汗,妖幻骨就会爬到她身上,用脑袋顶一顶水壶。 这样,叶鸢寻就知道自己该喝水了。 如此一件小事,叶鸢寻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喉咙哽咽,连甜蜜的糕点都吞不下去了。 紧接着墨骨就看到,她眼角一滴滴的泪水滑落。 他再次陷入迷茫之中。 如果说叶鸢寻那些话,他们青梅竹马的事迹乃是编造的话,她缘何对自己有着这么深厚的感情呢? 如果是魔皇大人真的欺骗了他,那他该有多对不起叶鸢寻啊! 这些纠葛的两种想法又开始在脑海中打架,墨骨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单手支撑着头部。 “墨骨,你怎么了?你又头疼了吗?” 叶鸢寻见状也不哭了,着急地关切着他。 而墨骨几乎是在瞬间清醒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我没事,你坐下吧。” 叶鸢寻确定他是没问题了,这才重新落座。 紧接着就听他说道:“今天叫你来,是我的确对从前的事情好奇,难道我和你说的……那什么妖幻骨,真的是同一人吗?” 听她这么说,叶鸢寻反倒有些语塞了。 是不是同一个人,那都是她的主观判断,其实墨骨从来都没有选择权,只是被动地接受着她的想法。 “是我莽撞了,不过根据我的判断,你和我认识的妖幻骨的确是同一人。” 叶鸢寻开始了她的讲述。 从那锁骨上的伤口,到后来逃离家中的匆忙,在那种无助的状况下,妖幻骨又是如何拯救她的,叶鸢寻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讲到动情处,又忍不住哽咽。 “……当初,如果不是你的灵体给了我,我恐怕就死在那万丈悬崖之下了。” 说到这里,叶鸢寻更加感叹。 她后来费尽心思把这块蛇鳞从身体中取了出来,就是想要在找到妖幻骨的第一时间,把东西还给他。 可是如今,人就在她眼前,却物是人非了。 第三折 利用(上) 墨骨看着她手里的蛇鳞出了神。 叶鸢寻开口道:“怎么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想要试试看能不能勾起什么回忆罢了,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渴了,喝茶吧。” 这是墨骨第二次劝她喝茶,叶鸢寻全然没有防备心,端着茶杯一饮而尽。 可她没注意到的是,墨骨根本没有碰过自己手边的那杯茶。 一杯茶饮尽,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墨……” 她连他的名字都来不及叫出口,就“咕咚”一声栽倒在了桌上。 墨骨从她手中拿起那片蛇鳞,似乎是感应到了主人气息,他手中的鳞片更加闪亮。 “你,别怨我……” 墨骨冰冷的眼神在叶鸢寻的身上滑过。 只见他操纵起手中的蛇鳞凌空而起,对着趴在桌上的叶鸢寻轻轻念动咒语,催动着蛇鳞中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她体内。 伴随着蛇鳞的注入,叶鸢寻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可是此刻的叶鸢寻显然是没有自主意识的,眼睛只是半睁着,有些像是在梦游。 完成了这一切的墨骨对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里来?” 叶鸢寻眼神空洞没有焦距,迟缓地开口:“我叫叶鸢寻……我……我想要为父母报仇……脱,脱胎换骨,变成强者……” 虽然她说的断断续续,可是墨骨也听了个大概。 就在他想要问出关于井的问题之时,却在叶鸢寻的腰侧看见了一抹红光闪过! 他迅速地收回蛇鳞,失去了蛇鳞操控的叶鸢寻瞬间往下倒去。 墨骨单手接住了她,揽进臂弯里,同时也看清楚了她腰侧闪耀着的红色印记。 是上古真神凤凰的封印! 成日浸淫在仙书阁的墨骨,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叶鸢寻的秘密。 他心中激动。 原本只是打算从她口中掏出井的线索,却没想到这么大一个钥匙就送到了他手上! 凤凰可是最后一位上古真神,同时也是封印魔族的超级大物! 而那井的封印,正是凤凰之心。 有了叶鸢寻的力量,他又何愁破坏不了井呢? 墨骨想长啸一声天助我也,可是……他的目光再度停留在那羽翎形状的标记上。 若是魔皇知道这上古真神凤凰在世间还有余力的话,叶鸢寻的下场不言而喻。 他手中渐渐聚起一团黑雾,却又在再三犹豫之中散去。 …… …… 夤夜,月光如练,倾泻在井上方,漫天星斗挤眉弄眼。 井看起来和寻常的枯井并无二致,进口被八根粗如儿臂的铁链锁着,井盖上镌刻着符文,周围落满了竹叶和枯草。 这口古朴的方井,叶鸢寻曾经来过一次,也是那一次她身受重伤,被风千陵救下之后第一次到了寒梅殿。 昏迷中的她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再一次踏上仙界禁地。 可此时的她已没有了自己的意识,被一团紫色的灵力所包裹着,漂浮在半空中,紧紧地跟在一身玄衣的墨骨身后。 他终于带着她来到了这里。 墨骨引诱叶鸢寻到了仙书阁,原本的计划是从她口中套出和井有关的信息。 然而,他却在迷倒叶鸢寻之后有了更加不可思议的发现。 她的身上,隐藏着最后一位上古真神,同时也是封印魔族的始作俑者,凤凰的封印! 这羽翎形状的封印不是谁都能够有的。 有了这个,他就能更加势如破竹地打开井! 同时,墨骨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他深深地知道,如果自己把叶鸢寻的秘密告诉魔皇,他会有多高兴。 说不定一开心,就让他回去了,不需要在仙界潜伏。 可这样一来,叶鸢寻的性命,就一定保不住了。 魔族本不该有怜悯之心,墨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凤凰本就是魔族大敌,让冥弑天知道他的力量还封印在这世界上,他必然会赶尽杀绝。 他想到过把这件事情禀告冥弑天,可最终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利用叶鸢寻打开井,是他最后的底线,他没办法再用她的生命换取自己的自由。 墨骨看了一眼身边飘浮着的叶鸢寻。 她正双目紧闭,唇角挂着甜美的笑容,浑然不知外界发生的一切。 “对不起……” 忏悔过后的墨骨恍若换了一个人,眼中厉色闪过,直接操控着灵力让叶鸢寻飞向了井! 他只是猜测叶鸢寻身上的力量很有可能破坏掉凤凰之心的封印,却并不知道这对于她自身来说意味着什么。 伴随着叶鸢寻的慢慢靠近,一时间周围电闪雷鸣,风驰电掣。 狂风把遍地的落叶和沙砾全都席卷到半空之中,卷得墨骨的黑衣飒飒作响。 而灵力包裹中的叶鸢寻却是安然无恙。 就在这时,井上的那些符文,迸发出一道骇人的力量! 那力量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避开了叶鸢寻,笔直冲着墨骨而去! 而墨骨也早有防备。 他听说井由仙界某位太微境级别的上仙守护,且上面有着历代仙尊的灵力加持,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靠近的。 而他则从上古密卷中找到了解法。 只见他掐指念诀,从脚底开始生长出层层叠叠的藤蔓,顺着他的靴子一路向上,爬过小腿、腹部、胸口、最终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其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只听见“轰”地一声巨响,那股强大的灵力波动在触碰到墨骨身上的藤蔓时,像是被强行分割一般弹至两边。 可就算如此,他仍旧被压制得倒退了数十步才稳住身形。 这守护井的力量是不分敌我的,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不攻击叶鸢寻,可是上古密卷中也有记载,它是不会攻击没有自主意识的生灵的。 而这附近没有自主意识的生物,就只有植物。 千百年来,井经历沧桑无数,可周边的大树和青竹却仍然参天巍峨,如果不是道法自然的原则保护,那么在这么强悍的灵力之下,只怕这附近早就被摧残得寸草不生了。 等到这一波攻击过后,墨骨警惕地看看周围,握紧了拳头,暗忖道:……动作要加快了,不然惊动了那位看守井的上仙,抑或引来长渊仙尊可就大事不妙! 就在此时,一道震怒的声音响起:“是谁!?好大的胆子!” 须臾间,一个头发花白,高大威猛的老者霍然现出身来,鼓动的仙力将他的须发和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钢锥一样的目光先是疑惑地瞅了瞅一旁的叶鸢寻,继而死死钉在墨骨脸上,忽然广袖扬起,单掌劈了过来。 墨骨一个旱地拔葱,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抬眼间看到那老者眉间的太阳印记,恍然大悟,这位看守井的上仙,原来是日之仙山那位对外宣称闭关千年的仙主,不二上仙。 言念间,那不二上仙已经再度迫来,双掌连环,强劲的仙力狂舞激荡,把墨骨牢牢笼罩在内。墨骨施展全力抵挡闪避,仍然左支右绌,明显两人修为差距太大,饶是他天赋异禀,也渐感呼吸困难。 百忙之中,他从怀里取出那只墨色小瓶,仰头往嘴里倒了数枚丹丸,那黑炁丹入腹,墨骨瞬间四肢百骸就涌满无穷无尽的能量,两只眼眶变成了纯黑色,滚滚魔气溢了出来。 眼看不二上仙又是一掌劈面打来,墨骨嘴角一歪,露出个诡异至极的笑容,竟然不闪不避,也举起自己手掌,正面迎了上去。 轰! 伴随着这声巨响,恐怖的气浪扩散开来,方圆十里一片飞沙走石。 双掌交击,不二上线身形一凝,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等他反应,墨骨紧接着飞起一脚,正中他的胸口,不二上仙张口吐出一摊鲜血,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接连撞到数十颗大树,竟就此昏死过去。 墨骨也并不好受,黑炁丹让他短时间功力大增,也严重透支了他的能量,他大口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严重那如墨水般粘稠的黑气渐渐淡去,他咬了咬牙,再次操纵着叶鸢寻飘向井。 当她的身体缓缓凌空漂浮在井的正上方,与此同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平静若死的井,在叶鸢寻靠近的瞬间,迸发出大红色的光芒。 而叶鸢寻身上,同时也覆盖上一层红光。 那层光晕耀眼得连墨骨的魔力都遮掩不住。 他顿时心下大喜。 “成了!” 耳边仿佛传来一声轻微的蛋壳破碎的声音,井封印破碎在即! 或许是感应到凤凰之心的存在,叶鸢寻倏然睁开眼。 可她的眼神中却是神采全无,仿佛现在的她只是一具躯壳。 她难受得嘶吼尖叫,浑身灼热的感觉像是有一股力量要从她身体中破体而出。 墨骨清晰地看见,叶鸢寻的脸上,雪白的脖颈,还有露出来的胳膊上,竟然都隐隐出现了红色的裂痕! 可他却不想现在放弃,如果此刻挪开叶鸢寻,那就彻底失败,再惊动了长渊上仙,下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如此轻易地接近井了。 第三折 利用(下) 他表情狰狞,全力操控着叶鸢寻,让她的身姿始终保持在井的上方! 这种感觉对于叶鸢寻而言,说是凌迟都不为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流星般从山巅飞来。 墨骨被这道白光狠狠撞到胸口,本就已经虚弱的他顿时倒在一边,痛苦的摁住胸口,一抹鲜血从他的唇角汩汩流出。 而井上的叶鸢寻,因为失去了灵力支撑迅速坠下。 就在她即将落入井的瞬间,白光再次折回,阻断了她下坠的趋势。 等到墨骨缓过神来,就看见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怀抱着叶鸢寻,正坐在井边的大石上。 而那个男人正是长渊上仙,当今世上的万仙之尊,风千陵! 风千陵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叶鸢寻,好看的凤眼连连眨动,竟然有一瞬间的慌乱,只觉心如刀割,她眉头紧蹙,显然正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他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叶鸢寻的脑袋上,插入她的秀发丛中,轻轻探索着。 他感觉到叶鸢寻的身体里,有三股能量正在激烈地碰撞! 除了他知道的凤凰翎封印,狐玉的能量之外,竟然还有一股墨绿色的能量! 这是他从前没发现过的。 面对灵力紊乱,马上面临崩溃的叶鸢寻,风千陵没有丝毫犹豫,再度伸手探入躯体之中,取出了上一次安慰她的那块玉石。 玉石一靠近,叶鸢寻的表情便舒缓了很多。 一旁墨骨却看得心惊动魄,连自己的表情都无法自控了。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风千陵手中的那块玉石。 “竟然是本命玉!你竟然用自己的本命玉安抚她的仙力暴走?!” 他实在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叶鸢寻对于风千陵到底有多重要,才会让身为仙界仙尊的他拿着自己的本命玉出来安抚她! 传说长渊上仙身上有狐族血统,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看他手中的本命玉便是铁证。 只有狐族的人才能够将自己的灵力凝结成一块玉石。 这玉石和内丹又有所不同。 内丹被毁只是失去修为,而狐族的本命玉被毁,这人将会在六界之中灰飞烟灭。 古往今来,狐族都是最为忌惮拿自己的本命玉出来示人的。 而看风千陵这熟练的模样,就知道他一定私底下经常取用本命玉,只为了一个人。 为了叶鸢寻。 同时,狐族的本命玉也是修仙者上好的补品,就算是不为了修仙,吸收狐玉增进修为也是大有裨益。 可是眼下,墨骨却顾不上眼馋更加不敢上前。 哪怕风千陵把本命玉取出来,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这个男人浑身仙力激荡,明显情绪很差,只怕他此刻若是动了逃跑的心思,也会被即刻压制在地上狠狠摩擦。 行动失败了。 实力的悬殊让墨骨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等待处置。他丝毫不担心自己暴露,脸上反而有了一丝解脱的表情。看向叶鸢寻的时候,更多的则是一种愧疚。 ……他终究是利用了她对自己青梅竹马的情谊。 ……虽然他到现在,仍然记不起妖幻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好不容易等叶鸢寻身体中的灵力平息了下去,她的眉眼终于松弛,极度疲惫地沉睡了过去。 而风千陵打横抱起她,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般地珍惜,抬步就往寒梅殿而去。 墨骨不敢离开,也不敢开口问,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同前往寒梅殿。 风千陵把昏迷的叶鸢寻安顿在了床上,又加了一层保护的禁制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走到正殿外,只见墨骨静静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看着自己。 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不再有面对叶鸢寻的时候,那种温柔和细腻。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风千陵在墨骨的注视之下,走到了院落正中。 “仙书阁的黑气,也是你的手笔吧?” 没料到,他开口不问今天的事情,反而问了仙书阁的事。 墨骨有些措手不及,不经意中露出了一丝慌张的表情,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沉默以对。 紧接着,不等他开口,风千陵便冷淡地说道:“凤幽已经醒了。” 提起凤幽,墨骨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除了叶鸢寻之外,他最对不起的,应该就是自己的师父了。 梓荇上仙虽然对他有所防备,可是事事为他考虑周全,就连功法秘籍也是倾囊相授。 可他却…… “我本意并非想要伤害任何人......” 此刻他的辩解显得是如此地苍白。 风千陵却神色一冷,瞬间气场全开,并未见他有什么动作,下一秒,墨骨已经被一道霸道至极的仙力击中,重重砸在寒梅殿的墙上,接着滚落在地上。 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一口口的鲜血不停地往外吐。 墨骨一边擦拭着嘴边血迹,一边呵呵笑道:“何必这么优柔寡断?直接杀了我啊!” 即便如此痛苦的情况下,他仍旧在思考,他不明白,为什么风千陵要留着自己一条命。 是为了拷问出他背后的人吗? 谁知,风千陵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嗤笑道:“如果不是凤幽央求本尊,留你一条性命,她要亲自审问你,你以为你还能苟活至今吗!” 他不过是听说凤幽醒了,所以去了她那里一趟,谁料到她醒过来开口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宽恕墨骨。 在得知墨骨就是那团黑气的幕后黑手后,风千陵下一秒就感觉到了井的异样,这才赶了过去,却发现竟然又是墨骨!竟然挟持了叶鸢寻,看样子想要撞开井的封印。 当下他就抓了狂,不管不顾地把人甩开,接了叶鸢寻下来。 若不是他当时刻意用力,当下就能要了墨骨的性命。 墨骨倏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风千陵,眼中写满了不相信。 他明明都让师父那么失望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救自己!? 风千陵仰首望天:“说吧,你混入仙界,什么目的?又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做这些?” 墨骨再度沉默了,态度坚决,明显什么都不会说。 风千陵哼道:“你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滚吧。” 墨骨疑惑道:“你真的肯让我走?” 风千陵目光微沉,声音低沉地警告道:“看在凤幽和叶鸢寻的份上,本尊可以饶了你这一次,可也仅此一次!你别把自己当成九尾妖狐,以为自己有几条命不够死的!” 风千陵上千岁的年纪,在他的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瞬间。 可是他在乎的人接连被墨骨伤害,这让他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若不是碍于他和叶鸢寻的朋友关系,和师妹凤幽的师徒关系,他定要将他抽筋扒皮扔下仙界。 此外,他也等着凤幽给自己一个交代,希望她自己清理门户。 墨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寒梅殿离开的。 风千陵说的那句,是凤幽央求他,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循环响起。 风千陵还说,让他自己主动去花之仙山找凤幽承认一切,如果他师父不计较这次的事情,他也大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他没想到,一向被魔族仇视的仙界,竟然会对他如此有包容性。 墨骨的脚步踉跄,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花之仙山而去。 风千陵沉吟片刻,再次来到井边,找到了倒在地上的不二上仙。 不二上仙刚幽幽转醒,他可以说是老神仙了,今日一个不慎居然栽在一个小辈手里,此时见到长渊,顾不得胸口伤痛,急声道:“千陵,刚才擅闯禁地那小子呢?” 风千陵说已经没事了,让他不用担心。 不二上仙才松了口气,目光微凝:“那小子,身上带有魔气啊!千陵,千万调查清楚!” 风千陵点点头:“不二师伯,你先修养,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安抚好不二上仙,他又在井周围多加了几道禁制,这才动身折回。 再度回到寒梅殿内,他静静坐在叶鸢寻的床边。 他隐隐地猜测到,或许叶鸢寻隐瞒他的事情就是跟墨骨有关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她就在这个时间,忽然被墨骨钳制着去了井。 叶鸢寻心中对魔族深恶痛绝,自然不可能做破坏井的事情,也不可能同意或者帮助墨骨去做。 即便他是她的好朋友,她只怕会百般劝解和阻拦,更有可能她会大义灭亲告诉自己。 然而,墨骨此人的危害从凤幽和叶鸢寻受伤的事情上已经可见一斑。 风千陵是断然不会答应叶鸢寻再和他来往亲密的。 别的事情倒是小事,如果叶鸢寻受了不可逆的创伤,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想到刚刚自己看到叶鸢寻的那一刻,她混身肌肤皴裂,透着红光,面色惨白的那一幕,他就觉得心间一阵绞痛。 他连她蹙一下眉头都会心疼得受不了,又怎么忍心看着她再受其他伤害呢? 风千陵攥着叶鸢寻的手轻声低喃。 “今后,我不会再让伤害你的事情发生,绝对不会。” 第四折 嫌隙 “你醒了?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叶鸢寻苏醒过后,入眼就是风千陵关切的问候。 “我这是……怎么了?” 叶鸢寻只觉得头疼欲裂,四肢绵软,身上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这些都是灵力暴走的后遗症,身体各处传来的异常正提醒着她,在她的身上发生过不好的事情。 风千陵扶着她坐起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到她面前:“你先别说话,把这个喝了补充补充力气。” 汤药里面是浓浓的红糖味,又带着些酸涩的苦味,想来是红糖、当归、黄芪之类的药物混合熬制而成。 叶鸢寻也没多问,风千陵让她喝她便喝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修仙者还要喝这个,可是他总是为了自己好的。她向来对仙尊无比信任。 果然,喝完了红糖水的叶鸢寻身体就好了很多,至少有支撑自己的体力了。 喝完之后,她把碗还给了风千陵,有些茫然地问道:“师尊,我到底是怎么了?” 风千陵默然。 墨骨和她的关系,风千陵能够猜得到一二。 不然之前也不会假扮成墨骨的样子去接近叶鸢寻了。 他们虽然是在登入仙界之前才认识,可是情谊深厚,就算叶鸢寻知道了后来的天梯幻境帮助她的不是墨骨,也没有多一句话。 如今骤然把他的真面目在叶鸢寻面前戳穿,必然会令她十分伤心。 风千陵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该做的还是得做,他也不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叶鸢寻被再次利用。 “关于昏倒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如此开头,只是一个贴近事实的切入点。 至少让叶鸢寻觉得自己不是在说谎。 叶鸢寻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之后,惶惶然启齿道: “我记得,之前我是……”她一时语塞。 当然是……去了仙书阁见墨骨。 如果说救下她的是风千陵,那么她又是怎么晕倒的呢? 她的记忆仅仅只到和墨骨坐在书房里喝茶品茗的瞬间。 墨骨请她喝茶,又让她尝点心,她喝了一口茶之后不久,就意识模糊了。 难道……是那杯茶!? “不、不可能的,墨骨不会害我的......” 叶鸢寻神色紧张地喃喃自语。 风千陵见状无奈摇头。 她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肯相信,又怎么会相信自己呢? 可笑他连叶鸢寻口中说的来龙去脉是什么都还不清楚,她就已经矢口否认了。 他苦笑道:“你既然能够想起来,应该也猜测到了你的昏迷和墨骨有关。”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虽然不知道墨骨对自己做了什么,可叶鸢寻却始终坚信,他就是妖幻骨。 妖幻骨当初既然舍弃一切,甚至不惜用灵体救下了自己,那他就不会伤害她。 风千陵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有必要告诉你的客观事实是,墨骨利用昏迷的你接近井,如果不是我发现得早,只怕井的封印已经被冲破了。” 他没有刻意描述当初的叶鸢寻有多难受,也没有细说他当时看见她的心情有多慌张焦急。 因为他明白,此刻在她心里,一切都不如墨骨的动机来得重要。 “还有,凤幽的昏迷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风千陵索性把一切和盘托出。 如果她不相信墨骨会伤害她,那凤幽呢?她可是刚刚才苏醒的啊。 一直住在寒梅殿的叶鸢寻自然知道梓荇上仙昏迷的事情。 她还有些迷茫。 “梓荇上仙不是修炼的时候受了伤昏迷的吗,怎么会是……” 风千陵此刻无比后悔。 后悔当初为什么因为怕吓着叶鸢寻,所以将凤幽昏迷的真相隐瞒了她。 “凤幽并非修炼昏迷,而是因为一团闯入仙书阁的黑气所伤,依照我的推测,那团黑气应该就是墨骨背后之人的手笔。” 墨骨是不是魔族,暂且不提。可那团黑气,已经足够说明墨骨的立场。 仙界是断然容不下一个魔族爪牙的。 显然,叶鸢寻也清楚这一点。 当她听见风千陵说墨骨和魔族有关的时候,心里就是一阵绞痛。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那妖幻骨也不会变成墨骨,也不会失忆,更不会为魔族卖命! “不会的,妖幻骨他不会这么做的,魔族杀了他那么多同族,他和魔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叶鸢寻双手紧紧地揪住了身上盖着的薄被,布料被她揪得“咯咯”作响。 此刻她激动的情绪落入风千陵的眼中,后者神色黯然。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治墨骨的罪,只是想要你提防着他,免得自己,再受伤害。” 风千陵一口气说完这些,心情有些不佳地起身。 “你休息吧,接近井导致你的灵力暴走,最近两天还是不要到处跑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看着仙尊有些落寞的背影,叶鸢寻心里也很难受。 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一边是情投意合的心慕之人,另一边是舍命相救的青梅竹马,她站在哪个立场说话都不对! 她的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在苍白的唇瓣上留下一排齿印,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论叶鸢寻是否相信,又或者他是否有难言之隐,墨骨背叛已经成为事实。 离开的风千陵也没有闲下来,他从她的描述中听到了一个名字。 妖幻骨。 或许这就是揭开墨骨身后秘密的线索。 虽然他答应了凤幽要放过墨骨一次,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够卸下心防。 另一边,仙书阁内苑。 被风千陵打伤了的墨骨跌跌撞撞地刚进门,就在门边的书案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那人体态婀娜,长发披肩,身着云霞般的紫色裙裾,周身似乎永远都散发那幽幽的馨香,比花香更浓,只是当她回眸时,秀气的容颜上兀自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 “师父……”他委顿在地,捂着胸口怔忪道。 那背影缓缓转了过来,正是梓荇上仙,他的师父,凤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从昏迷中苏醒,凤幽的唇色清浅,双颊也消瘦了几分。 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笑容依稀如昨,走上前将墨骨扶了起来。 “伤得重不重?让我看看。” 墨骨的瞳孔剧烈震颤着,他一把挥开了凤幽的手。 “别管我!”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自己都如此虚弱,还要硬撑着来帮他? 为什么明知道他居心叵测,还要替他求情? 此刻的墨骨像是长了刺的刺猬,见人就伤,不分彼此。 凤幽的手顿了顿,随后从容地收回来,垂在身侧。 “只要你一日是我的徒弟,我就做不到不管你,师兄的功法浑厚,受了伤不容小觑,快随我去疗伤吧。” 墨骨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此刻他是那么地渴望,巴不得自己刚刚被风千陵一掌劈死,一了百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心中所想,凤幽叹了口气。 “你又是何苦,从你第一天提出要我收你为徒,我就知道你目的不纯,可我仍旧没有推辞,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墨骨回避着她直视自己的目光,控制着发抖的身体:“是啊,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非你所愿,虽然我暂时还没办法找到你幕后的人是谁,可我知道,他逼迫你做的一切,令你无法抗拒。” 比起那些伤害,凤幽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深知,在墨骨看起来淡漠的为人处事中,却深藏着一颗追求成仙的心。 这件心事,只有在她每次检查他的修炼进度的时候,才会冒出头来。 只要她说墨骨的修为精进了,距离大登仙的境界又近了一点的时候,他眼中的神采不是作假。 那种纯粹的,对于成仙的欲望,不参加一丝贪嗔痴恨,只是追随着自己的本心的追求。 那才是真正的墨骨,才是他心中的本真。 试问一个血脉中篆刻着追逐仙界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去向魔族俯首称臣? 虽然未见过如今魔族的那些尊者,可在凤幽的心里,这些人已经和阴险狡诈画上了等号。 更别说他们和仙界本就是敌对关系了。 可这不影响她透过墨骨的表象,察觉他内心的本质。 墨骨闻言一惊。 关于渴望成仙这件事情,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魔皇冥弑天也没说过。 每每那种本能的反应,让他倍感苦恼。 可她,凤幽,却凭借着一双慧眼洞悉了一切。 至此,墨骨无话可说,也无可辩驳。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凤幽都已经把他身上的矛盾如此直白地提了出来,他还能怎么辩驳? 此刻的墨骨内心已然开始飘忽不定。 难道一切真的就如同叶鸢寻所说,他是她童年时候,陪伴她的那一只小蛇? 趁着他恍惚的功夫,凤幽微微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缓缓渡入了自己的仙力。 好在风千陵出手的时候多加克制,不然墨骨这一条小命估计就要交待了。 与此同时,叶鸢寻和风千陵之间的师徒嫌隙初现。 她在床上整整休息了两日才能够下地。 风千陵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两天时间。 可是在此期间,叶鸢寻发现他对待自己不再像从前那般亲密,面容始终绷着,无论自己怎么拿话逗他,仙尊都毫无反应。 这一切叶鸢寻都看在眼里。 能够下地之后,她知道风千陵不想她接触墨骨,于是找上了凌源。 身为大师兄的凌源对她一直很照顾,而且对于在此期间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让他做中间人带自己去找墨骨是最好不过的。 半路上,凌源同她闲聊。 “这次梓荇上仙刚刚康复,结果她的弟子又倒下了,当真不知道这仙书阁中了什么邪,也是流年不利啊。” 对于这些话,明白其中原委的叶鸢寻只能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接着又听凌源提起: “对了,你和梓荇上仙的弟子墨骨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吗?怎么如今见一面还要我带着你去?” “我……” 叶鸢寻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时无语凝噎。 意识到自己或许说错了话的凌源一愣,随即圆场道:“呵呵,牙齿跟舌头都难免磕碰,更何况朋友之间呢,是吧?” 见他是误会了自己和墨骨只是在闹别扭,叶鸢寻也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到了仙书阁门前,却发现门口一反常态地守着一个人。 叶鸢寻定睛一看,竟然是花琳琅的那个同门好友,孟甜。 “你怎么在这里?” 孟甜显然没想到来人会是叶鸢寻,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也不清楚啊,是梓荇上仙让我守在这里的,说今日仙书阁不见客,借阅书籍者延后再来。” 叶鸢寻的表情一滞。 她当然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是梓荇上仙的意思。 能够让孟甜守在这里,说明他早有预料自己会照顾来。 叶鸢寻掩下落寞之情,随后问道:“对了,最近都不见琳琅,她还好吗?” 孟甜似乎是因为上次花琳琅中毒的事情,对叶鸢寻的苛责有心里阴影,到现在还对她有些畏惧,闻言勉强笑道:“花……花琳琅每日都被香陌上仙拘着修炼,我平时根本见不着她。” 说着还往后缩了缩,极度戒备地盯着叶鸢寻的双手。 后者失笑,但一听花琳琅只是忙于修炼也没说什么。 到了门前被拒见,她也没了办法,只能告别凌源和孟甜,独自一人回了寒梅殿。 能够确定的是,至少现在墨骨应该是安然无恙的。 不然她也不会被挡在仙书阁门外。 只是不知道,墨骨不愿意见她,究竟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原因。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风千陵之所以不对墨骨发作,肯定还是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在。 但此时,她心中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妖幻骨为什么会变成墨骨的原因,想要找到他失忆的成因,为他正名。 虽明白这样对不起风千陵的良苦用心,然而她却不能不这么做。 叶鸢寻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够窥得真相。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墨骨极有可能是被当初追杀她的魔族使了手段。 也就是说,只要追查到那个人,她就能够知道,这期间墨骨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叶鸢寻便想到了一种依靠记忆,追溯印象中存在之人的方法。 这也是上古的密法,寻常人是根本不会知道的。 而叶鸢寻之所以能够知道,还得益于当初在寒梅殿养病的时候,闲来无事就翻风千陵书架上的书看到的。 他的书本本都是精品,其中有一本《道原经》上就记载着这种名为“寻魂识踪”的功法。 这种功法不需要任何门槛,哪怕你是初识阶段的修仙者也可以使用。 第五折 拘魂(上) 只是,使用这寻魂识踪的效果因人而异,每个人的修为不一样,最终能够追踪到的线索多寡就有不同。 据《道原经》记载,最厉害的寻魂识踪使用者,能够在瞬间获知脑所想之人的具体位置,也有一些境界低微者,只能搜到对方大致的方位。 如果这能够找到那个魔族之人…… 叶鸢寻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 她回到寒梅殿,马不停蹄地就开始寻找那本《道原经》,打算按照上面的方法寻找那个人踪迹。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那个人正是魔族的统领,魔皇冥弑天! ……危险正在暗中酝酿,而风千陵忙着调查妖幻骨到底是谁,此刻也没时间来操心其他。 是以,叶鸢寻成功地拿到了《道原经》,开始在自己的房间内展开寻魂识踪。 她盘腿坐在床上,双目紧闭,《道原经》就这么摊开放在她的双腿之上。 她强忍着恐惧,开始慢慢回忆着那日所见到的魔族。 那张阴森的面孔,血红色的双眸,那长着倒钩的爪子…… 随着她渐渐调息,脑海中原本的黑暗开始被一片云雾取代。 拨开这层云雾,叶鸢寻逐渐看到了熟悉的风景,那是久违的世俗之象,城市街景,只是此刻已经处处破败。 如何不熟悉呢? 这里的一草一木伴着她长大,每一条巷陌都刻在她童年记忆里,即便后来常年住在郊外,可身为天厥国的子民,又怎么能够忘记故土的一切? “这是……天启城?” 叶鸢寻差一点惊得睁开双眼。 她明明是在追踪那个魔族的下落,怎么会让她看见天启城呢?! 自从父亲被贬边疆,天启城就成了护国大将军的封地,对这里,叶鸢寻简直不能再熟悉。 盘腿的叶鸢寻捏紧了拳头。 难不成这魔族头子竟然是在天启城中!? 叶鸢寻心里一痛。 不过转念一想,魔族侵染了这里,杀死了父母,这魔族出现在这倒也可以理解。 她的父母已经双双被害,而这狗皇帝竟然还把魔族招惹到了天启城中!这是要置天厥国万万计子民于水深火热吗? “该死!” 不知道叶鸢寻究竟是在骂魔族还是天厥国皇帝,又或者是二者都有。伴随着她脑海中的景象推进,她的神识慢慢靠近了城主府内。 而下一秒,她看到了父亲常用的那间书房里,隐隐瞥见皇帝云道光,正和另一道瘦长的身影对座言谈。因为仅仅只是一抹叶鸢寻的意识,所以暂时并未惊动房内谈话的二人。 终于,她的神识悄悄掩近,看清了另一人的样子,虽然那家伙伪装成了凡人模样,但浑身散播着恐怖的气息,必是魔族之人! ……她不知道,这家伙正是魔皇冥弑天。 那冥弑天似乎是拿捏了天厥皇帝的把柄,此刻正坐在皇帝才能够坐的正位上,笑容邪魅,表情轻佻地说话。 “皇帝,当初你们的护国大将军是怎么死的,不用本尊提醒你吧?” 天厥皇帝云道光面色不佳,却仍旧强自镇定地坐在一边的位置上,似乎是想要在冥弑天这个魔皇面前保持人族帝王的尊严。 真是何其可笑! “知道又如何?命令是朕下的,人是你杀的,这有什么需要纠结的?你又何必特意带着朕,来这寸草不生的地方走一趟呢?” 说着,天厥皇帝似乎非常嫌弃这里,掸了掸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叶鸢寻看着心中大气。 当初她的父亲,也就是护国大将军出任天启城城主的时候,虽然城外很多地方荒芜不堪,但至少里面还是一片绿草茵茵,欣欣向荣的繁华之城。 可是如今魔族过境后,这天启城就像鲜花是失去了太阳一般慢慢枯萎,直到如今,漫天黄沙,民不聊生,满目疮痍。 父亲从前镇守天启,兢兢业业,毫无怨言,你皇帝凭什么嫌弃这里? “哦呵,没什么,只是想要天厥皇帝你履行自己的诺言,封本尊为国师,将这天启城送与本尊作为封地。” 冥弑天挑着眉说道。 “这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办到,还请冥弑天大人你宽恕些日子吧。” 天厥皇帝推诿道。 其实他并不在乎一个已经成为沙漠的天启城,只是他生性多疑,总是觉得冥弑天要了这么一块寸草不生的地方去,必定是看中了什么,立马觉得这里价值很大,很可能隐藏着什么奇珍,总想再斡旋一二,争取最大的利益。 若不是因为他这多疑的性格,叶鸢寻的父亲,当初也不会遭到明升实贬的待遇了。 什么世袭一等侯,叶家满门惨遭屠戮,又何来袭爵的后代呢? 云道光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他的对手不是已经彻底衰败的叶家人,而是魔族尊者冥弑天。 而叶鸢寻听到刚才的话,心里微沉,原来他叫:冥!弑!天! 冥弑天淡淡一笑,眼中绿光闪过。 他无声无息地来到天厥皇帝面前,目光浓得像是随时可以流出来的血,口中蛇信一般的猩红舌头,无声滑过眼前的空气。 “需要本尊再提醒你一次,要与不要,怎么给,何时给,这都是由本尊决定的,而非你吗?” 这样一场人魔之间的不平等交易,双方实力差距悬殊,注定天厥皇帝要落在下风的。 他壮着胆子,强撑着说:“就算你是魔皇,也要讲道理吧,朕没说不给你,只是缓些日子罢了!” “哼!”冥弑天闻言冷笑:“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在想你的女儿云杉公主,和姚家的那两朵姐妹花从仙山学成归来,仗着仙界背景,就能够辖制本尊了,是也不是?呵呵,趁早收起你那点可怜的小心机。” 云道光没料到自己的心思被他猜得这么准,一时间眼中有些惊惧,微胖的双颊,肥肉轻轻颤动,无法言语。 其实冥弑天想杀对方易如反掌,能从万里之外的帝都将云道光强行带过来,就足以证明这一点。魔族单体虽然各个强悍,可惜就目前来说,冥弑天麾下族民实在少的可怜,面对天厥国帝都数十万雄兵,却短时间也无法侵吞得了。 冥弑天转动眼珠子,打一杆子给几颗蜜枣,趁机怂恿道:“答应本尊,日后本尊助你剿灭南方二国,捧你做人界最尊贵的人皇,考虑考虑?” 这个提议,无疑是正中云道光的欲望靶心。 他犹豫片刻之后便应了下来。 “那一切便听国师安排了!” 第五折 拘魂(下) 在外目睹这一切的叶鸢寻,觉得难以置信。 天厥国的皇帝,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百姓安危,罔顾忠烈,与魔族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极大的情绪波动,让她的神识渐渐变了颜色。 而同一时间,机敏的冥弑天忽有所觉,瞬间杀气外溢,瞪着窗户外厉声道:“什么人!” 叶鸢寻和冥弑天那双猩红的瞳孔刹那间对视上了。 她没预料到冥弑天会发现自己的存在,当下就想要迅速离开。 可她这是第一次施展寻魂识踪,本就不甚熟练,又急又慌的情况下不得要领,留下好大的马脚。 在她慌了手脚的片刻功夫里,冥弑天已经杀上前来,黑气磅礴,轻而易举地抓住了红色的一团神识。 冥弑天看着掌心那一团胡乱挣扎的红色雾气又气又好笑。 “本尊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只是如此弱小的神识,也敢偷窥本尊说话……”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认出来了,眼前的红色神识气息有些熟稔,略微思索,正是当初从他手下逃走的叶鸢寻,那个护国将军的独女! 恰巧,此时天厥国皇帝也走了出来。 “国师,怎么回事?” 冥弑天没看他,只眯缝着眼睛回答:“没什么,不过是一只溜走的小老鼠罢了。” 当初他没把叶鸢寻太过看在眼里,只是本着斩草要除根的原则前去追杀,意外还收获了墨骨那颗好苗子,今日自然也不会在意。 只是让他觉得好奇的是,这个叶鸢寻当日不过是个区区凡人,这才多久的功夫,修为竟然已是小登仙,无限接近舍离。 假以时日,羽化飞升不成问题。 “哼,小东西,有点意思。” 冥弑天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玩味地盯着手中这团神识,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唇角。 ……她本体的鲜血,滋味肯定很鲜美。 “那国师,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朕就先回銮了,毕竟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朕呢。” 看着云道光表面阿谀,实则居心叵测的样子,冥弑天顿感厌恶。 但他没说什么,随便一挥手,天厥皇帝便消失在了眼前。 他拎着那一团火红的神识,一步步往书房深处走去。 而身在仙界的叶鸢寻,双目紧闭,眉头皱成了一团,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一般,浑身抽搐,却又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放开我!” 不知道冥弑天在叶鸢寻的神识上做了什么手脚,她竟然可以开口说话了。 冥弑天笑道:“怎么?当初抛弃同伴都要逃走,如今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这个可恶的魔族,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将你抽筋扒皮做成人祭,才能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此刻,身处仙界,满腔怒火的叶鸢寻已经被浓浓的黑气所包围。 冥弑天好整以暇,单手握着她,一边轻轻坐了下去,一边报以微笑。 “呵呵,你也得有这个本事啊,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敢用寻魂识踪的秘术,难道你们仙界的仙师没有告诉过你,这秘术原本是我们魔族发明的吗?” 他的笑容狂放,夸张到两边的唇角都大大地裂开,一直延伸到耳边。 此刻的冥弑天,看着更像一条毒蛇了。 叶鸢寻突然失了声。 她明明是为了调查墨骨的事情所以才会去利用寻魂识踪,可谁能想到,她会落在魔皇的手里。 叶鸢寻知道,按照现在的这种趋势,她绝对不敌冥弑天,很有可能会被杀。 大仇未报,妖幻骨的记忆没寻回,她又怎么能死呢? “怎么不说话了?认输了?” 冥弑天极有耐心地逗弄着这一团神识,像是戳面团子似的揉搓着。 叶鸢寻良久之后才忍耐着难受开口:“妖幻骨是不是被你带走,洗清了记忆变成了墨骨?” 冥弑天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有气性。 “到了这份上,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呢?那本尊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你口中的妖幻骨的确是我带走的,不过,是他自己甘愿洗刷记忆投入我的麾下,为我效忠。” “绝不可能!”叶鸢寻隐忍着反驳,“你们杀了他的族人,他又怎么会跟你们这些人同流合污?你们都是灭绝人性的凶手,罪大恶极!” 冥弑天哈哈大笑:“人性?我们本来就是魔,本来也没你说的这玩意啊,小丫头。” “诶,听我说,”冥弑天笑了一会,像是长辈对着晚辈一般地循循善诱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抛下他自己离开,还不准别人另谋生路吗?依我看,墨骨就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明白什么情况下才能过得舒服。” “你也该多向他学习才是啊!” “你!” 叶鸢寻觉得这个冥弑天就是个撒谎精。 说出来的全都是挑拨离间,抹黑妖幻骨的话。 她又怎么能相信呢? 但她也更加笃信,一定是冥弑天做了什么手脚,才让妖幻骨失去了记忆。 正当冥弑天准备继续欲逗她两下的时候,却有两个魔族突然闯了进来。 他瞬间收起玩闹的表情,把叶鸢寻的神识藏好。 “什么事?” “尊上,碎片……好像又找到一块碎片!” “哦?”冥弑天眉眼中看不出情绪,只淡淡地撇了那团红色的雾气一眼。 “你们先去做安排,等本尊收拾好了,再去一辨真伪。” 那两个魔族不疑有他,迅速离开了。 而他们走了之后,冥弑天冷笑着掏出叶鸢寻的神识。 “看来你都听见了?” 叶鸢寻喃喃道:“碎片?灵魂碎片……难道你在收集上古魔神的灵魂碎片?” 是了,当初她被追杀的时候,也曾听见一个魔族叫嚣着,要她交出灵魂碎片。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是后来去了仙界,听了历史课之后才知道。 上古魔神害怕自己彻底殒落,于是将灵魂和肉体分成了七块碎片,散落在六界。 如今魔族重新收集灵魂碎片,目的不言而喻,是要复活魔神之力,重新向六界宣战! “本尊该说你聪明还是迟钝呢?不过这都无所谓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自然不能够放你走了。” 冥弑天眯着眼睛打量着手中的叶鸢寻,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盯着自己的猎物。 “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叶鸢寻再度挣扎起来。 然而,她越是挣扎,身边的黑气就越多。 耳边传来冥弑天不咸不淡的声音: “那记载寻魂识踪的书籍上,想必没有告诉你,这秘法需要交出自己的一魂一魄才能够驱使,所以现在在我手上的不仅是你的神识,而是你的魂魄。” “那又怎样!即便你全部拿走我的三魂七魄,我也不会向你屈服!我会告诉仙界的所有人,像千百年前一样,彻底镇压魔族!我们能够镇压你们一次,就可以镇压你们两次!” 叶鸢寻忍耐着混身的刺痛,竭力反抗着。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掌控她神识的,可是如今魔族最强大的尊者。 “哼,魔族有一项独特的技巧,那是更高阶的寻魂识踪,只需要你的一缕魂魄,就能够追索你的肉身。想必你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反常吧?” “怎么会……”叶鸢寻只觉得身上的疼痛加剧,她的全身像是被千万根银针不停地戳刺,那些浓墨般的黑气正拼命向她身上的每个毛细孔里钻去。 而下一秒就听对方揶揄地说道:“刺痛都是正常的,毕竟本尊可是要将你的肉身粉碎传送到这边再重塑呢,到时候是不是全须全尾,就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冥弑天自说自话,居然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粉碎肉身重塑什么的,自然是他瞎编的,目的是想吓唬一番这丫头。 不过,能直接将之攫取到自己面前,却不是吹嘘。 叶鸢寻感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困难,她的意识也跟着渐渐模糊。 她想要伸出手去,她想高声呐喊,向同门求助,可是却丝毫无法动弹,什么都做不了,绝望的情绪涌入脑海。 “姆妈……爹爹……阿墨……风千……” 最后一个字眼都来不及出口,叶鸢寻像是被黑气彻底吞没,凭空消失在自己的床上。 片刻后黑气跟着飞出窗外,只余室内那些帘幕被清风无力吹拂。 第六折 预言 此刻,正在仙书阁内等凤幽的风千陵,觉得心口突然刺痛了一下。 他紧紧皱起眉头,抬起手揉着心脏的位置,觉得这疼痛来的很不合理。 然而等到他匆忙地想要回到寒梅殿的时候,却有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袭来。 “糟了!井!” 此刻的风千陵根本无暇顾及那一阵尖锐的刺痛,只能全力往井赶去。 因为一旦井大开,仙界甚至整个六界,都会重新陷入噩梦之中。 然而,那刺痛如同一根刺,让他如鲠在喉。 等到风千陵落地后,其他几位仙主已经面色沉重的就位。 井的异动连他们都感觉到了,可想而知这动静有多大。 而此时,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 不二上仙更是直接蹲在地上,扯着自己花白的胡须,不断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原本应该古井无波,风平浪静的仙界禁地,此时灵力波动激增,井上方更是被重重黑气所包围。 甚至在这黑气之中,还隐隐有着闪电一瞬即逝,提醒着旁人这里的危险性。 而在这黑气的漩涡中央,隐隐能够看见井盖上的符文若有若无,那八根铁链也从中断裂。 此时井的井口,就像是火山喷发般,涌出一柱冲天的黑色波涛。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从井底传来的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争先恐后地钻进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听着那些声音越来越近,风千陵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他明明记得,那天墨骨靠近井之后,他将叶鸢寻带走的时候,这里明明恢复了平静,为何现在又是一副洞口即将打开的情况呢? 难道,真是他的纰漏不成? 在场的各位仙主也受到了惊吓。 他们从到仙界的那一天,至如今位列仙山仙主之位,从没见过井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慌了神。 “井的封印是历代仙尊用自己的灵力加持,怎么可能会被冲破呢?” 最先开口的,是火之仙山的赤云上仙。 他脾气火爆,最不经事,此刻看见井剧变,直接方寸大乱。 而雪之仙山的白珠上仙也一同附和道:“是啊,传说之中的凤凰之心还在洞口,魔族绝无可能出来。” 唯有香陌上仙,语重心长地对风千陵道:“尊上,现在应该赶紧考虑一下怎么解决这个情况,魔气溢出,一旦处理不好,仙界的名声和安危可就立于危墙之下了。” 有人附和他,也有人让他拿主意。 总之几位仙主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这是千百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封印被破。 也不怪这些年龄都在千岁的老仙主们,如此大惊小怪了。 风千陵当机立断,沉声道:“别吵了!” 在场众人立马噤若寒蝉。 风千陵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可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如当年他的父亲。 “井若彻底告破,六界危在旦夕,值此仙界存亡之际,还望诸位同心戮力,协助本尊,先将井重新封印才是正道。” 他此刻冷静得有些奇怪。 脑子里一边是处理井的方法,另一边却在想,井的封印被毁,那叶鸢寻呢? 身负凤凰翎的叶鸢寻,又会如何? 他不敢深想,害怕自己按捺不住情绪,立马赶去寒梅殿探望的心情,从而因小失大。 众仙主忙表示唯命是从,接着就听风千陵指挥道:“香陌上仙、赤云上仙、白珠上仙,你们三位守在井西南位,” “紫云上仙,翡硫上仙,不二上仙,你们就镇守在东南。” “九曜上仙,还烦请你随同本尊一起镇守北方。” “诸位听本尊一声令下,便启用封印之力,本尊会集成诸位的力量施加在井封印之上,结成禁制!” 伴随着他的井井有条的指挥声,几大仙主迅速按照他说的,分别镇守于井三个不同的方位。 如今的封印不同往常,只需要仙尊奉献自己的仙力就可以巩固。 现在的井处于完全洞开的状态,他没有上古真神凤凰的巨大能量,只能集合诸位仙主的力量一同封印。 他这也是无奈之举,只能先试试看。 只听风千陵一声令下,几位仙主纷纷祭出自己的封印之力。 就见那一团浓郁的黑气之中,突然多了几道五彩纷呈的光束。 而这光束又在风千陵的手中集合,形成一道刺眼的金色光芒,冲着那井内而去。 此刻,井不知道出来了什么东西,隐隐骚动。 而当光束照耀井口的瞬间,众人才看清楚那是一只手。 又或者说一只干瘦苍白的爪子。 伴随一声尖叫传来,这爪子在触碰到光束的瞬间就缩了回去。 众人的力量集中在井井口,慢慢形成了一团光晕,笼罩在其上。 而伴随着井被暂时封印,那一阵黑气也渐渐散去。 围着井的众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风千陵额头上全是汗珠,他顾不上擦,对诸位仙主说道:“多谢仙主们鼎力相助,想必各位仙力消耗巨大,还请回去稍事休息,等本尊研究出彻底封印井的办法来,再行商讨。” “仙尊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是啊,是啊,井封住了就好。” “若井再被打破,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 …… 各个仙山的仙主的确也没有心思再留在这里,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唯有花之仙山的香陌上仙留在了原地。 风千陵看向他问道:“香陌上仙还有什么事吗?” 香陌上仙鹤发童颜,一字长眉快拧成了个麻团,表情冷漠地摇了摇头,直言道:“只不知仙尊是否知晓,封印被毁到底因为何故?” 风千陵知道,在诸多位仙主中,只有他是最不好对付的。 也只有他,敢这么直白地问他这个问题。 风千陵略作沉吟之后说道:“大约是井封印之力日渐薄弱,魔族趁虚而入,这才导致了今天的事情吧。” “既然是井封印无端削弱,那就请仙尊好好调查一翻,否则仙界众人难安。” 显然,香陌上仙并不接受风千陵的这种说法,反而把皮球踢了回去。 这会,风千陵不由得正色道:“本尊自有分寸,无需香陌上仙操心。” 那香陌上仙只冷冷地说道:“自然轮不到我来操心,只是仙尊尚无后嗣,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仙界何去何从,还请仙尊好自思量一番。我言尽于此,就先告退了。” 说完,香陌上仙就踏云而去。 风千陵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气闷,但他忙着回去查看叶鸢寻的情况,便也没多逗留。 可就在这个时候,井突然散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 这一阵异常的动静吸引了风千陵的注意,他慢慢踱步过去,竟然看见原本应该深不见底的井,竟然出现了一阵水波荡漾。 而在那水波之上,正倒映着他的样子。 “这是……” 风千陵百思不得其解。 井并非真的井,从它存在的那一天开始起,井里就没有过水。 那这液体又是从何而来?还是说只是一种幻象? 风千陵小心翼翼靠近,手中掐着法诀,以防这是魔族迷惑人的幻术。 可是那平静的水面突然开始翻滚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人扔了几尾游鱼下去。 那水面上的倒影,在风千陵的眼皮子底下,从他的一张脸变成了堪比真实的具象! 那里似乎是一片荒野,遍地黄沙,渺无人烟。 风千陵正好奇为什么这井中会呈现海市蜃楼的时候,却见镜像一闪,一座城市落入他的眼中。 而城门上的三个字,虽然被风沙侵蚀,却仍旧清晰可见。 “天启城……” 风千陵觉得有些耳熟。 紧接着,他便看见叶鸢寻出现在了天启城中。 叶鸢寻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地上,眼神愤恨地盯着身边的两个人。 风千陵瞳孔一缩,登时倾身上前,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井边爬满青苔的青瓦。 束缚她的绳索显然不一般,相当坚韧,依照风千陵对她的了解,就算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也会反抗到底,断然不会束手就擒。 之所以会这么无助地躺在地上,恐怕是绳索上做了手脚,封锁了她的灵力。 而在叶鸢寻身边的,站着的是一个全身覆盖着细小的鳞片,充满阴郁气息的男人,在这个男人面前跪着的,正是墨骨。 “这到底是……” 风千陵不解,为何他会看到这一幕。 墨骨和叶鸢寻还在仙界不是吗?那这井底出现的这些画面又作何解释呢? 紧接着,风千陵就看见墨骨在那个男人离开之后,悄悄松开了叶鸢寻身上的绳索。 二人一路从天启城逃离,在渡过一条河之后,最终落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因为视野受限,风千陵此刻只能看清楚他们两个人的动作。 而他们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有些惊慌,甚至慌不择路,最终再次遇见了那个阴郁的男人。 可画面到了这里戛然而止,水面渐渐平息,最终消失殆尽,后面发生了什么,风千陵不得而知。 风千陵想要将看到的一切归结为幻象,可是他的心中却压抑不住的不安。 他不敢耽误,直接从禁地离开,先回了寒梅殿,到处寻找叶鸢寻的踪迹。 可是将整个寒梅殿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她的身影。 风千陵不死心,再次回到了仙书阁。 凤幽一见是他还有些奇怪。 “师兄?你不是去井了,怎么又回来了呢?听说封印……” “墨骨呢?” 风千陵的脸色差到了极点,直接打断了她。 凤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指着墨骨的书房说:“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那个房间里修养……” 风千陵冷声道:“我把他交给你,是让你自己问他话,他凭什么修养?” 凤幽低声道:“师哥……你听我解释。” 不等她说完,风千陵重重哼了一声,就径直上前推开了门。 可是房间内,榻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干干净净,哪里是有人住的样子? 紧随其后的凤幽大惊失色。 “这……怎么会这样呢?我刚刚还进来过,墨骨还在的啊!” “刚刚是多久之前?”风千陵压抑着胸腔中的怒火问道。 凤幽有些仓皇地回答:“一盏茶都不到……” 如果墨骨是刚刚离开不久,那就说明,他在井看到的一切,是一则预言! 这则预言的最后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能够用绳索捆住叶鸢寻,还能够让墨骨俯首称臣的,自然只有那个魔族的幕后黑手,那人的修为自然也在他们二人之上。 如此一来,叶鸢寻就凶多吉少了。 风千陵不敢耽误时间,他必须要去救下叶鸢寻。 他对凤幽嘱咐道:“我最近打算闭关,你帮我同香陌仙主说一声,最近仙界的事务暂时由他帮我打理,切记,我没出来,发生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能轻举妄动,明白了吗!?” “明白了,可是师兄你……” 凤幽还想问更多的事情。 例如他是怎么猜到墨骨会失踪的,又例如,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选择闭关。 可是风千陵不等她说完,自己就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凤幽眼神幽暗,脑海中思绪千回百转。 “他……为什么走了……” 与此同时,在天启城内,叶鸢寻慢慢地在冥弑天开启的阵法当中苏醒。 刚一睁眼,就看到冥弑天微笑着迎上来,居然想要跟她握手:“你好,叶鸢寻。” “无耻鼠辈,纳命来!” 她拖着虚弱疲惫的身躯,翻手亮出涅槃剑,直指朝冥弑天的门面刺去。 可她全盛时期都不是冥弑天的对手,现在经历了召唤阵法的折磨,正是虚弱时刻,又怎么能与之相敌呢? 冥弑天撇了撇嘴,不过是抬起一根手指,就让叶鸢寻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数十丈远。 “哼,我该说你自不量力还是十分勇敢呢?明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还要这般作为,莫非真想要我杀了你不成?” 冥弑天勾着唇角看着她笑道。 靠在墙角的叶鸢寻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她用涅槃剑拄在地上,强行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若喊一句就跟你姓!” 冥弑天蹙了蹙眉头。 不知道是太不喜欢她身上的血性,还是什么原因,他失去了耐心,抬起一只魔爪,就真的想要解决掉叶鸢寻这个小麻烦。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兀地挡在了二人中间。 “尊上,她杀不得啊!” 叶鸢寻定睛一看,竟然是墨骨! “墨骨,你别求他,要杀要剐不过是一条性命罢了,可是我绝对不会认输,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不等冥弑天开口,墨骨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住口!” 说完又看向了冥弑天:“尊上,杀了她只怕会惊动仙界,如今咱们的灵魂碎片尚未全部寻回,这个时候和仙界为敌,只怕坏了您的光复大计啊!” 第七折 胎记 看着眼前这个极尽谄媚的墨骨,叶鸢寻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心中犹如刀绞。 她胸口不停起伏,声嘶力竭地喊道:“妖幻骨,你是妖幻骨啊!你忘记自己的族人是怎么被他杀死的吗?” 墨骨没有理会,只是仍旧保持着卑躬屈膝的姿势。 冥弑天却看穿了他的计谋。 他眯缝着狭长的双眼,盯着墨骨笑道:“你是想让本尊留她一命?墨骨,当初可是你自己腆着脸请求,要在我座下效劳的,如今你这又闹哪一出?敢拦我?” “墨骨自然甘愿为尊上肝脑涂地,只是眼下情况特殊,客观地分析,不得不如此啊!还请尊上静待时机成熟,不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舍本逐末。” 墨骨说着,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和地上的黄沙滚落在一起,他指着叶鸢寻大声道:“您可能不知道,这个贱女,已经和长渊仙尊私定了终身!如果您现在处决了他,怕是风千陵会不管不顾地找我们麻烦啊!” 冥弑天的血红的目光,在悲愤交加的叶鸢寻和低头不语的墨骨之间来回转了转,随后说道:“此话……当真?” 墨骨磕头道:“千真万确!” 终于,沉默半晌后,冥弑天开口道: “唉……也不是非杀不可,不过,本尊要你亲手将她的仙力封锁。” 对于修仙者而言,封锁仙力那无异于极刑,堪比抽筋扒皮的疼痛,非常人所能够忍耐。 而冥弑天却故意让墨骨给叶鸢寻封锁灵力,摆明了就是试探,看看墨骨会不会下手。 而墨骨似乎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过身就冲着叶鸢寻而去。 后者连连后退,不解地问道:“墨骨,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真的要彻底沦为魔族的爪牙吗?你真的忘了你们妖族,是怎么被魔族残忍屠戮的吗?” 她并非害怕疼痛或者生死。 她怕的是,妖幻骨彻底背叛自己的本心,背叛了他的族人,背叛这原本的一切。 而墨骨回答她的,是一阵凌厉的攻势。 只见他手中甩出一条布满蛇鳞的鞭子,向着叶鸢寻破空而来。 后者根本无心反抗,任由那鞭子缠绕到了自己的身上。 下一秒,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顺着鞭子贴合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蔓延开来。 叶鸢寻浑身肌肉紧绷,痛苦地看着面前的墨骨,但她没有哀嚎,只是一遍又一遍说着:“你是妖幻骨!你是妖幻骨啊!!” 伴随着她不断地重复的那一句话,墨骨反而加重了灵力的注入,随后,蛇鳞鞭上绿光一闪而过,叶鸢寻的身体瞬间瘫倒在地。 墨骨收回了鞭子,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多给,任由叶鸢寻躺在肮脏的地面上。 冥弑天仿佛很满意眼前的这一幕,点着头吩咐:“墨骨,你做的很好,将她扔到书房去,本尊还有事情要办,就由你来负责看守吧。” 话是这么说,可他仍旧叫了两个魔族手下,来给墨骨“搭把手”。 后者也知道,这两名魔族名为帮忙,实为监视。 等到冥弑天离开,他的目光才聚焦到叶鸢寻身上。 即便痛到昏过去,叶鸢寻仍旧紧闭着双眼喃喃低语。 “幻骨,幻骨我好痛啊……” 她的声音是那般地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墨骨眼中的痛色闪过,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折磨,想要上前把人抱起。 那两个魔族见状立马拦住了他。 “魔尊说了,要把这丫头关起来!” “那尊上也没说,到底要怎么把她弄过去啊?何况这命令是尊上下给我的,你们两个不过是来帮忙的,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嘴碎?” 墨骨眼神一凌,打横抱着叶鸢寻,避开了那两个魔族的触碰,就要离开。 可那两个魔族也并非好糊弄的,见他要走,直接拦在了墨骨的必经之路上。其中一个笑道:“不用你抱,我们俩负责给你抬着,如何?” 墨骨不屑地笑了笑:“你们当真以为联手就能打得过我吗?若是被尊上知道了你们妨碍我做事,就不怕被责怪吗?!” 对方说道:“墨骨,你在尊上心里是什么地位大家心知肚明,若是真放心你,也不必叫我们两个人跟着了。” “所以,把这丫头交出来!” 另一人说完,就冲抱着叶鸢寻的墨骨伸出了魔爪。 那爪子带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快到墨骨眼前的时候,他甚至能够看清楚那魔族嶙峋的指甲缝里夹着的息肉。 他皱起了眉头,带着叶鸢寻轻轻往后一闪,丝毫不费力气地躲开了对方的这次攻击。 而这时,另一人也袭上前来,二人将墨骨围在中间不停攻击,手下丝毫不留情。 墨骨早就知道,魔族就是这般无情冷血的存在。 即便是自己人,他们也能抽筋扒皮吃个干干净净。 而这,也是最让他厌恶的一点。 这群嗜血残暴的魔族身上,看不到一点理智和人情味,除了为首的魔皇之外,他们的存在价值,似乎就是吃与被吃。 面前这两位,除了执行冥弑天的命令,也在觊觎叶鸢寻身上的鲜血。 倘若将来六界当真落入这群人的手中,那还不是生灵涂炭?! 墨骨思索间,就已经动用雷霆手段,瞬间制服了这两个魔族。 二人都被他的蛇鳞鞭捆在了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我带着她去书房,有本事的你们就去跟尊上告状,看他会不会惩治我!” 说完,墨骨我行我素地抱着叶鸢寻往书房走去。 而在他走之后不久,地上的两个魔族一番剧烈挣扎,终于将身上的蛇鳞鞭挣开。 二人从地上爬起来,对视一眼,随即决定兵分两路,一个去看着墨骨和叶鸢寻,另一个去通知尊上。 墨骨并没有想在这个时候偷偷带着叶鸢寻离开。 如今冥弑天霸占了整个天启城,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想要安全顺利地走,就必须要等待一个机会。 所以他真的带着叶鸢寻回到了书房里。 他将两张椅子拼成一个小小的床,然后将叶鸢寻安置在床上。 叶鸢寻身上的那截蛇鳞鞭还并没有松开,整个人蜷缩着,面颊透着苍白。 “对不起……” 墨骨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一丝不易察觉的灵气悄悄钻进了叶鸢寻的唇齿间。 随后,他便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余光一瞥,果然是那个魔族。 另一个人不见了,墨骨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他去做什么了。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像是从来没有亲近过叶鸢寻一般,走到门口冷声道:“来得够快啊,看着她。” 随后便大踏步离开了。 他放不下叶鸢寻的安危,所以在她身体内种了点自己的灵力,他便能够随时随地地察觉到她身边的一切动静。 之所以离开,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防止冥弑天疑心他,对叶鸢寻不利罢了。 那个魔族看他真的走了,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本他以为墨骨是要带着叶鸢寻逃跑的,可他真的只是抱着那个丫头来书房,甚至都没松绑。 这么想着,这魔族稍稍放下心来。 而另一个魔族正着急忙慌地去请正在天启城边缘的冥弑天,还不等他把话说清楚,就见墨骨自己独身一人赶了过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魔族有些惊诧地看着墨骨。 后者睨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是尊上的人,自然要在这种时候护卫左右。” 魔族无言以对。 他本来是来打墨骨的小报告的,想要跟魔尊说他企图带着那个丫头逃跑。 但是现在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那他这么说岂非自打耳光? 冥弑天看了那个欲言又止的魔族一眼,随后问墨骨道:“不是让你看着人嘛,怎么又跑出来了?” 那语气中似是怪罪。 可是按照冥弑天的性格,若真的责怪定二话不说就上手了,绝对不会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 显然,此时的冥弑天并没有真的责怪他的意思。 墨骨只是颇为不屑地回答:“那种小角色随便让一个人看着就是了,她的仙力全都被属下的蛇鳞鞭封锁了,想来没问题的。” 那被含沙射影,说成是小喽啰的魔族屁都不敢放一个。 原本还以为,墨骨在魔尊心中地位特殊只是表象,可如今看来,跟他们这些人比起来,冥弑天的确更加看重墨骨。 冥弑天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唇角挂着笑意说:“你啊你,惯会偷懒的,行吧,你跟着本尊一起去查探找到的灵魂碎片吧。” “是!” 墨骨的眼神从冥弑天的背影上滑过,迅速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冥弑天之所以会想要利用天启城作为据点,是因为他早就探知这里藏着一块灵魂碎片。 上古魔神为了避免自己殒落的命运,将身体和灵魂分成了七块碎片,可奇怪的是,冥弑天从未带着他们找过肉体的碎片,一直都在寻找灵魂碎片。 墨骨知道,他是想要利用碎片复活魔神,获取无上的力量。 那么不搜寻肉体碎片的原因,难道是他想要把力量据为己有? 不论原因何为,墨骨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必须先想办法带着叶鸢寻离开。 在仙书阁的这两日,虽然记忆还是没能找回,但他彻底被师父凤幽感化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他感应到魔皇的行踪,也察觉到叶鸢寻遇到了危险。 确实,墨骨并非无端追来了天启城。 在叶鸢寻被黑气掠走的时候,他正好站在窗边,眼睁睁看着一道黑气从半空中低调地飞离。 这黑气浓郁得让他心中不安。 在六界之中,唯有在冥弑天的身上,他才见过这般浓郁的黑气。 再一看黑气来的方向,正是叶鸢寻和风千陵所居住的寒梅殿,他当机立断就追了出去。 一路跟着黑气来到了天启城之后,墨骨的心神震荡就没有停止过。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从没来过的城市是那般熟稔。 这也更加印证了,叶鸢寻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做的事情不仅仅伤害了叶鸢寻和凤幽,更加伤害了那些为了他们而牺牲的同族。 可现在容不得墨骨悲伤难过,他必须要将已经发生的伤害一一弥补。当务之急就是要将叶鸢寻救出来! 一旦被冥弑天发现叶鸢寻身上凤凰翎的秘密,那就为时已晚了。 然而,天启城边缘的灵魂碎片再次让冥弑天失望。 “尊……尊上,属下是多次确认过的,这里的确是上古密卷中记载的,灵魂碎片埋藏的地点啊!”一名下属战战兢兢禀告。 冥弑天冷着脸不说话。 瞬间,他身上涌出的魔气直接撕碎了面前的魔族。 那个魔族甚至来不及尖叫,瞬间就化为了一堆尘土。 冥弑天转过身,沉默不语地往城内走。 墨骨跟在他身后,眼神落在那堆残渣,心中暗自担忧,自己和叶鸢寻,如今一个不慎,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回到了天启城内的冥弑天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直奔书房而去。 他看着躺在椅子上的叶鸢寻,身上依旧牢牢缠绕着蛇鳞鞭,颇为满意。 眼神玩味地勾唇对墨骨笑道:“对了,如果你喜欢,那本尊完成大业之后,就把她送给你吧。” “多谢尊上!” 墨骨并没有拒绝冥弑天的“赏赐”,却在他提起“喜欢”二字的时候,脑海中飞快闪过另一道身影。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的魔族指着叶鸢寻的脖子说道:“咦?她这脖子上像是什么图案。” 魔族嗜血,所以他会盯着叶鸢寻的脖子看,冥弑天和墨骨都不感到奇怪。 可就在冥弑天看见叶鸢寻脖子上的印记时,眼睛倏然睁大,眼神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墨骨顿感不妙,想要去遮挡一二却为时已晚。 “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凤凰真神,竟然会退化为一个凡人!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那小喽啰魔族一听他说叶鸢寻很有可能是上古最后一位真神,立马拍马屁道:“恭喜尊上,贺喜尊上,如今得见仇敌,尊上何不立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被关押在井下,被放逐的魔族,谁不知道凤凰的名号呢? 她可是魔族的头号敌人!所以,冥弑天这么说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而墨骨则是陷入了惊惧交加的状态。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叶鸢寻锁骨附近,如果不细看还真难发现,那分明就是一个羽翎形状的胎记。 他怎么能如此疏忽大意,明知她体内有凤凰翎的封印,体外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标记呢? 若是妖幻骨的记忆还在,那他一定会记得,能够提前遮掩好这一切。 然而他失去了从前的所有记忆。 这样的他,还能够保护好叶鸢寻吗? 正在狂喜之中的冥弑天没察觉到他的失态,转而说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本尊要去拿一件东西过来,确认她就是凤凰血脉的传承人,那本尊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 墨骨俯首称是,脑海却在瞬间划过千万种思绪,终于,他想到了一线生机,对着守卫的魔族说道:“一会尊上必定要进行血祭,你快去把尊上最喜欢的酒樽拿过来吧。说不定尊上一高兴,你我也能分得半杯佳酿!” “是!” 这魔族不疑有他,转身去了。 一方面,刚刚墨骨的表现取信了包括冥弑天在内的所有人。 另一方面,魔族嗜血,墨骨的话确实令他心动不已,若能品尝两滴凤凰血脉的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 第八折 暗河(上) 调走那名魔族守卫,墨骨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叶鸢寻身上的束缚,同时输了一些灵力给她。 她幽幽张开眼睑,虚弱地半仰着头四处搜寻,像是在找什么人。 “叶鸢寻,时间来不及了……你听我说,现在我就带着你离开天启城,但是冥弑天一定会察觉到,你能走吗?” 叶鸢寻听见墨骨的说话声,却没办法看清楚眼前的人。 她费力地点了点头:“我,我能走……” “好!”墨骨说完,二话不说把叶鸢寻搀扶到了地上,半架着她就往门外飞奔。 叶鸢寻虽然体力不支,但知道形势危急,仍旧强撑着走路。 因为她明白,现在是墨骨在强敌环伺下带着自己逃跑,她不能拖后腿。 对于天启城的路线,显然她比墨骨更加熟悉。 跑出城主府不久,就在下一个转弯处,叶鸢寻指着一个岔路口道:“从这里可以出去!” 墨骨看了看身后,确认没人看见之后,扶着叶鸢寻进入了那条岔路。伴随着路越走越远,他逐渐发现,眼前的景象不仅仅是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这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就像是刻在他的骨血里,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等到岔路尽头的时候,不等叶鸢寻开口,墨骨就选择了正确的一条路。前者眼中闪过惊喜的光,即便此刻仍旧虚弱,但她强撑着对墨骨说道:“阿墨,你……你都记起来了是吗?” 墨骨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摇摇头。 叶鸢寻难掩失望,可片刻过后却又重新振作起来。 “嘿嘿,没关系,只要我们慢慢来,一定可以帮你找回失去的记忆的!” ……也不枉她来这走一遭了。 可墨骨看着她,心里满是失落。 如果他的记忆找不回来呢?那又当如何? 这话,他没有明白地说出来,毕竟现在更重要的是先离开天启城。 叶鸢寻指的这条小路,的确比他规划的路线要更加接近城门。 到了城门边,二人静静地猫在半壁残垣之后,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魔族心思回转。 “城门魔族太多了,不能走这边出去,我再想想办法。” 墨骨又壮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实在是找不到突破口,只能无奈地再次隐匿起来。 而叶鸢寻正靠着墙角恢复体力,脸色愈发苍白。 刚刚墨骨为了迷惑冥弑天的注意力,所以是真的施展了灵力封锁,此刻的她刚刚恢复,所以还有些虚弱。 叶鸢寻摇头说道:“不行,没时间了,你带着我走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冥弑天发现,此刻不走的话,只怕是城门就要封锁了。” “但是那边人那么多,就算是……” 墨骨犹豫了。 他想到了叶鸢寻曾经告诉过她,妖幻骨的数次相救。 那一次捕兽夹的凶险,还有后来魔族的追杀,都是妖幻骨豁出性命地去帮叶鸢寻脱离凶险。 可是到了他身上,他却犹犹豫豫畏畏缩缩。 墨骨沉默片刻后决定:“我去把城门口的魔族引开,你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就跑出去!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把握住!” 然而,叶鸢寻却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不会再像上次一样扔下你不管的!死也好活也罢,终究是自己的命!” 和上次相比,叶鸢寻这一次却强势地决定了二人的去留。 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离别,她已经经受不起再失去一个至亲。 父亲母亲已经与她阴阳相隔,上一次是妖幻骨走运捡回了一条命,这一次,冥弑天必不会饶过他。 她不能再次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送命。 “可是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逃离这里呢?”墨骨五内如焚,只想快些让叶鸢寻逃出生天。 毕竟她是为了自己才到这里来的。 叶鸢寻沉吟不语,片刻后说道:“有了!我知道从哪里出去了!” 自称想到主意的叶鸢寻,领着墨骨走上了一条和出城的城门完全相反的道路。 墨骨见越走越偏辟,不禁感到疑惑。 “我们不是要出城吗?怎么离城门越来越远了?” 他不是怀疑叶鸢寻,只是觉得奇怪,难道这天启城里还有他和冥弑天都不知道的暗道吗?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叶鸢寻为何一开始不走这边呢? 叶鸢寻脚步颠簸,却坚定。 她看着四周围熟悉的景象说道:“天启城的确只有一道城门,当年我父亲为了防止奸细混入城,所以封了另外三道城门,只余下这一道,让天启城成为了易守难攻的存在,可没人知道这城里还有一条内河。” “内河?天启城竟然有内河?那地图上为何没有标注?” 墨骨是冥弑天的手下。他知道的冥弑天自然知道,他不知道的,则代表那个大魔头也不清楚。 叶鸢寻得意地颔首:“这就是我父亲的高明之处,这条内河存在意义就是为了防止城内爆发骚乱,他就可以利用内河以行军之便。” 然而,这种得意只维持了不到一息,叶鸢寻的眼中便盈满了泪花:“只可惜……” 只可惜的是天启城遭到背叛,魔族太过强大,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守军三千精锐,无一幸存,而这曾经朝气蓬勃的城市,就像是瞬间失去水源的花草,渐渐枯萎成如今的荒城。 繁华的天启不在,可她父亲留下的护城内河却仍旧能够帮助她逃过一劫,想来这便是她父母在天之灵保佑吧。 叶鸢寻抬起头,看着遥远的天边,一滴泪终于承载不住负荷垂落。 “父亲、母亲……” 墨骨知她伤怀,可心中更加痛恨魔族。 如果不是他们,叶鸢寻这个年纪本该承欢双亲膝下,做一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而非像如今这般亡命天涯。 叶鸢寻的失神落魄只维持了片刻,片刻之后,她伸手指着一道不起眼的暗门:“就是这里!” 这道门因为岁月久远,所以上面长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原本红色的朱漆早已斑驳掉落,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察觉不到这里竟然还有一扇门。这扇门隐藏于天启城曾经的粮仓后侧,不仔细看,以为那里就是一面普通的墙壁。 墨骨把她扶到墙边,让她靠着墙壁,自己上前使劲推门。 只听“咔啦”一声,暗门被推开,撕扯着爬满整扇门的植被。 很快,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出现在二人面前。 “快!快进去!” 叶鸢寻怕身后有追兵,不停催促着墨骨。 后者再次把她的胳膊扛到肩上,向那未知的黑暗中走去。 二人刚进去不久,叶鸢寻在门边摸索了一阵,摸到一个凸起的地方就摁了下去。大门再次合上,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光源。 墨骨伸出一根食指,淡淡的荧光在他指尖凝聚。这光芒并不强,勉强可以照亮身边三尺方圆。 只见面前两步处就是一片水源,上面是仅容一人站直的穹顶,再远的地方就看不到了。 到了这下面之后,叶鸢寻的体力恢复了少许,自己撑着四处搜寻,像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墨骨说道。 叶鸢寻指着岸边说:“我记得这里常年停着一艘小船,不大,但是坐两个人足够了,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得到。” 经过了这么多年,暗道中的船很有可能被冲走了,也有可能早就腐蚀沉底了。 叶鸢寻只能凭借着从前的记忆搜寻。 而墨骨运气凝神,向着穹顶挥出自己的蛇鳞鞭。 “别!” 叶鸢寻害怕他把顶给抽塌了,急忙出声阻止。 但墨骨安慰她:“不用担心,我只是借穹顶擦出一点火花。” 果然,蛇鳞鞭接触到穹顶的瞬间,火星四溢,照亮了岸边的每一个角落。 二人瞬间就看到了不远处,靠在岸边的小船。 “真有一艘小船,叶鸢寻,我们快过去吧!” 空气中满是潮湿的霉味,墨骨脸色舒缓,扶着叶鸢寻一起往小船而去。 这艘船的确偏小,可是坐下他们二人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吃水比较深。墨骨只能小心翼翼地划船,防止船舱进水。 “往那边走,那边有一个出口。” 叶鸢寻指着墨骨的身后。 后者会意,立马反向划船,墨骨此刻已经丝毫不怀疑这条内河能够出去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开始划船。二人都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学些能够御舟的本领,也好过自己划这么辛苦。 很快,一道亮光出现在叶鸢寻的眼前。 她兴奋地叫道:“快到了快到了!这里出去之后就是天启城三公里外的一条小河,沿着河床应该就可以找到回仙界的那座小岛。” 相较于她的兴奋,墨骨神情中有些犹豫。 他真的要回仙界吗? 回去了之后,他又该如何面对仙尊,如何面对花之仙山的一众同门?如何面对……凤幽呢? 她从风千陵的手下救了他,护着他,为他疗伤,开解他。 可他做了些什么? 引狼入室伤了凤幽,差一点破坏井封印,还害得叶鸢寻的灵力暴走。 “我……我不想回仙界了,鸢寻。” “可是你不回仙界,迟早会被冥弑天抓到的啊!” 叶鸢寻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墨骨会如此逃避。可片刻之后,她看着墨骨内疚的表情就什么都懂了。 “墨骨,从前你是被冥弑天洗清了记忆,所以才会如此,我会帮你向师尊求情,让他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情非得已,只要你诚心向善,仙界一定会接纳你的!” 看着叶鸢寻急迫安慰自己的样子,墨骨无奈地笑了。 “是吗?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了。” 他心中最清楚,仙界的大部分人,其实和魔族并没有什么区别。 自私自利、趋利避害、工于心计是这些人的本性,一旦知道他帮着冥弑天做过事情,就会觉得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即便是叶鸢寻能够央求仙尊留下他,可阳奉阴违的事情,那些人又做的少了吗? 但现在的墨骨不想让叶鸢寻担心,只能笑着回答:“好,我都靠你了!” 他话音刚落,眼神的黑暗瞬间被洞外的阳光驱散。 看着周围绿草茵茵、树木茂盛的景色,叶鸢寻一拍手掌:“哈,我们出来了!” 然而,他们的高兴还来不及维持多久,忽然就见眼前平静的小河,竟然掀起了波浪。 那浪涛不像是小河里的,反倒像是在大海上。 叶鸢寻紧张地抓住小船的船沿,以免自己被浪打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墨骨稍微比她好一点,稳住了身形之后往下看,只见河流在船底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个漩涡像是有什么强大的吸引力,正把这一叶扁舟往正中心拉扯,十分诡异。 墨骨知道他们是逃不过了,只能迅速从身上割下一块衣袍,把他和叶鸢寻的手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这样下去我们肯定要翻船,你会游泳吗?” 叶鸢寻看着他打结的动作,有些慌乱。 “我……我不会啊!” 从前的她是皇祖母面前最受宠的小姐,学的是琴棋书画,听的是佛家经典,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学习凫水。 墨骨安慰她说:“别担心,一会浪打过来你就拉紧我的手,憋好气,我会带着你游上去的!” “哦,好!” 虽然他这么说了,可叶鸢寻心里还是很紧张。 就在片刻之间,忽然一个巨浪向小船扑了过来,瞬间将二人连同那一艘小船一起吞噬。 片刻之后,河面再度恢复宁静,而叶鸢寻和墨骨也消失了踪影。 在他们消失后不久,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快来到了小河边。 他看着浅浅的河流疑惑道:“明明就在这附近的啊!” 而另一边,墨骨和叶鸢寻被水淹没的滋味并不好受。 叶鸢寻听墨骨的话,憋足了一口气,还用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可是水下昏暗冰冷,这种状态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她想向墨骨求助,可刚准备拽一把他们绑在一起的手,却忽然觉得肋间一痛! 原本就状态不好的叶鸢寻,被这痛感袭击,瞬间把憋得气全都吐了出去。 紧随而来的,是倒灌进口鼻的冷水。 那冰冷的液体不像是正常河水,倒像是千年寒冰的冰泉,刺得叶鸢寻的口鼻胸肺隐隐生疼。 伴随着冷水的灌入,叶鸢寻体内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挤出胸腔,她无助地朝着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意识渐渐溃散。 ……我要死了吗? ……就葬身在天启城外的小河里? ……也罢,这大概就是命吧。 这样也好,至少,她能够回到父亲日思夜想的天启城,能够在儿时的回忆中长眠。 就在叶鸢寻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忽然听见耳边的呼唤。 第八折 暗河(下) “叶鸢寻,叶鸢寻!” 阴冷的河边,魁伟的墨骨正佝着身子,不停拍打着她的脸颊,神色很是焦急。 可她平躺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陷入了昏迷。二人刚从河里出来的,身上都湿透了,头发和衣衫都紧紧贴在身上。 片刻之后,叶鸢寻眉头一皱,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 墨骨赶紧把人扶正坐了起来,看着叶鸢寻吐出来许多水,他也放下心来。 叶鸢寻缓缓睁开双眼,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这是在哪儿啊?” 墨骨看她没事,松了口气,随后皱着眉看了看四周。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从河里爬出来以后,他就忙着救叶鸢寻,这会才来得及打量一眼四周的情形。 只见周围一片黑天墨地,加之浓雾弥漫,即便如墨骨一般的修行强者,拥有非常人能比的视力,也没办法看到距离自己十丈以外的距离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也是刚刚从河里上来,你先起来,我找个地方生个火再说吧。” 既然看不清楚周遭环境,那就只能依靠外物了。 刚刚浸水,蛇鳞鞭暂时失去了效力,就只能依赖最原始的火力照明。 叶鸢寻点了点头,正想要从地上起来,却觉得自己的掌心被什么东西扎破了,她扬起手的瞬间,又感到肋间一阵剧烈的刺痛。 连番的疼痛,刺激得叶鸢寻说不出话来。 “嘶……” 她撑起身体,把头埋在膝盖之间,缓解着疼痛,想要等这一阵痛苦过去再仔细查看。墨骨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对方应该是受伤了,忙不迭上前问:“是哪儿疼啊?” 叶鸢寻指着自己的肋间,仍旧疼的说不了话。 果然,墨骨就在她洁白的衣服下摆看到了一滩血迹。他判断,应该是刚刚的暗流,让叶鸢寻撞到了河底的暗礁,这才导致了受伤。 可梓荇上仙还没来得及教他治疗类法术,墨骨对着这伤口也束手无策。他正为难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又见叶鸢寻抬起手掌。 这时候的叶鸢寻已经从肋间的痛苦中缓解过来,指着自己的手心说:“不知道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说的原本是不经意的一句话。 墨骨却在瞄到她刚刚手掌放着的位置时,突然紧张了起来。 “别动!” 墨骨的郑重其事让叶鸢寻有些奇怪,正想低下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却被他紧紧锁住了下巴。 “别看!” 这并非墨骨危言耸听,他怕叶鸢寻看见了经受不住叫出声来。 毕竟这里伸手不见五指,还有这些东西在,不知道尖叫声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危险。 然而叶鸢寻是个不信邪的,趁着墨骨四处找东西做火把的功夫,她低头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眼神接触到那一堆东西的瞬间,叶鸢寻浑身的汗毛瞬间都直立了起来。 在幽暗的光线之下,五根长长的骨节从河边的湿土中露了出来。 那分明是一只人手,一只被啃食干净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的人手,皮肉都已经消失殆尽。 在那小指的指尖,还残留着刺破叶鸢寻掌心的淡淡血迹。 叶鸢寻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嘴巴,顺着手骨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原本躺着的地方,竟然就是一堆森森白骨的旁边。 那些白骨有大有小,林林散散,横七速八的散落在河滩边,或者是你的头颅压到了他的胳膊,又或者你的趾骨戳中了他的眼眶。 但是无一例外的是,这些白骨全都是干净如新。 这时,墨骨带着火把回来了。 他看见叶鸢寻满脸震惊地对着这白骨堆,拍了拍她的后背。 叶鸢寻惊恐地回过头,看见是墨骨的瞬间才稍稍安心。 她指了指那堆白骨,大概是想要墨骨解释一下。 可墨骨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贯穿天启城地下的那条暗河,有通往另一个空间的暗道,我们不小心误入此地,不了解周遭的情况下,还是小心为妙。” 叶鸢寻勉强收拾情绪,微微颔首,觉得他言之有理。 可是过会自己又郁闷了起来。 天启城的暗河若是真有什么奇怪,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而且那忽然作祟的河流,分明就是暗藏玄机,那这个地方,有没有可能已经不在人界了呢? 叶鸢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很快,她获得了充分的证据来佐证自己的猜想。 二人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甚至是活物的踪迹。 即便是在最人迹罕至的天启城外围,黄沙之中也有一些耐旱的小动物生活着。 可这里像是从来没有过活物的踪迹,周遭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之外,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 “你发现没有,这里实在是太诡异了,别说虫鸣鸟啼,就连一丝一毫风吹草动都没有……”墨骨低声说着。 的确,周围除了凄迷的大雾,什么动静都没有,火把上燃烧的火苗,更是毫不摇晃。 叶鸢寻撑着受伤的身体靠在墨骨的肩膀上,却没发现他身上的玄衣正散发着湿濡的幽光。 后者紧紧盯着周围的一切,额头上细汗密布。 “这里不对劲,一切小心为上,我的蛇鳞鞭湿透了暂时用不了,你将你的涅槃剑借我一用吧。” 叶鸢寻不疑有他,忙将宝剑从空间法器蓝宝石项链里取出,放在了墨骨手上。 通常来说,灵器认主之后是不可能为旁人驱使的,不过也有特殊情况。 就像现在,涅槃虽然没办法在墨骨手中发挥全部实力,却也能够用做普通利器。 因为周遭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二人的精神高度集中。 就在这时,叶鸢寻忽然抓紧了墨骨的衣角,指着小河中心道:“那里有东西!” 墨骨眉头微蹙,但反应迅速地灭掉了手中的火把,带着叶鸢寻趴伏到了地上,隐藏在草堆之中。 伴随着火把消失,周遭再一次陷入黑暗,但二人的眼睛很快适应了这种黑暗,在模糊不清之中也能够勉强视物。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河面上,竟然多了几个白色的身影。 那些“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整个身体和身上的衣饰都透着一种苍白,像是漂浮在河道中,顺着河流一路往下游而去。 在他们来的方向,后面似乎还有更多更浅的半透明身影。 “这些都是……鬼吗?” 叶鸢寻有些不解。 她对于六界的认知仅止于仙界和人界,对于其他地方并不清楚。 可墨骨却面色凝重地回答道:“如果我每猜错,这些应该是冥灵。” “冥灵?” “对,冥灵居住在冥界,是被六界所不容的存在,他们徘徊在三生河与忘川之间,想要找到轮回路。” “那后面那些呢?” “那些都是要通过忘川去投胎的幽冥,和冥灵不一样,他们是可以通过轮回进入六界的。” 叶鸢寻点点头:“哦,那我明白了,冥灵就是冥界的常住居民,那些幽冥是外来人员?” “对,也不对,传说闯入冥界捣乱的人,会被冥灵吞噬。”墨骨的眼神一直锁定在不远处的几只冥灵身上。 “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叶鸢寻终于意识到了这些白色“阿飘”的危险性。 墨骨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别怕,这里有幽冥出现,应该就是三生河,三生河上游是黄泉,那里有进入冥界的入口,只要我们顺着上游走,就一定能够找到出路。” 说着,墨骨带着叶鸢寻再次蹑手蹑脚地上了路。 这一回,他们连火把都不敢打了。 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撞见一个不开眼的冥灵呢? 叶鸢寻跟在墨骨身后说:“你可真厉害,知道的事情竟然这么多。” 墨骨浅笑着低下头:“这没什么,不过是在仙书阁呆久了,看的书也多了,自然就……” 他的神情蓦然一滞,止住了这个话题。 叶鸢寻不解他为什么不继续说了:“自然就什么?” 墨骨苦笑着摇头:“没什么,我们快点走吧。我们千万别在这里耽搁,迟则生变。” 他试图用赶路作为借口来掩饰,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他才会博览群书。如今想来,自己真可笑。 二人就这么一路顺着三生河往上游走,最开始走得无惊无险。可是很快,墨骨就警惕地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 “怎么了?” 叶鸢寻也跟着一同警备了起来。 墨骨眯着眼睛观察四周道:“你没听见什么‘嘶嘶’的声音吗?” 叶鸢寻没说话,静下心来仔细聆听。 果然!有一种衣服拖在草地上的动静。 他们一路走过来,从没见到任何生物存在,为什么快到黄泉的时候,却有了这种动静? 二人转换了位置,背靠着背,互相做依靠观察着周围。 就在下一瞬间,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眼眶全黑,没有双足的白色身影,挥着两只利爪就向叶鸢寻袭来。 她临危不乱,随手掐了一个法诀,就有一团火球喷出。 而她的火球却穿过了冥灵的身体,透体而出,丝毫没有阻挡对方攻击的脚步。墨骨举起涅槃剑削去,可剑锋也丝毫没有作用。 叶鸢寻一边闪躲对方攻击,一边还在不断尝试各种法诀攻击,接着就听身边的墨骨说道:“别浪费灵力了,看来外界一切事物都碰不到它,捡根棍子打!” 墨骨话音刚落,他那边又冲出来两只冥灵,他一个滚地躲开,顺势抄起一截人体大腿骨。 叶鸢寻不敢有一丝犹豫,抄起脚边的树棍就是一顿挥舞。 果然,没有实体的冥灵被木棍打进了浓雾里。 可紧接着,又有第二只第三只,源源不断地攻击过来。 二人本就体力不支,如今面对磅礴的冥灵大军更是捉襟见肘。 “怎么办啊!再这么下去我们会被耗死的!” 叶鸢寻一边挥舞着木棍,一边问道。 墨骨也有些焦灼。 “这不应该啊,你若不去招惹,冥灵根本不会主动攻击人,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冥灵?还在同一时间发起攻击呢?” 叶鸢寻来不及思索前因后果,拉着墨骨一边打一边后退。 在看到了一块硕大无比的石头时,她掐出法诀变幻出两个幻像扔了出去,自己则拽着墨骨躲到了石头后面。 这块石头好生奇怪,就这么孤零零伫立在河滩边。不过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根本停不下来,更加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叶鸢寻抽空看了眼外面,那些冥灵正和“叶鸢寻”还有“墨骨”打得不相上下。 “还好我机灵……” 忽然,墨骨一下子坐了起来。 “不对劲!叶鸢寻快跑!” 说完,他率先推开了叶鸢寻,自己则被一股黑风压在了石头上。 “墨骨!” 叶鸢寻惊叫不已,同时不明白这股黑风又是从哪里出来的,居然还带着些熟悉的感觉。 紧接着,就见被掐住脖子摁在石头上的墨骨,拼命伸手制止她过来的同时,那一道黑风具现化了。 一个奇形怪状的身影出现在叶鸢寻的视野之中。 只听他桀桀笑道:“没想到啊,这里除了冥灵之外,还有这种好东西!?” 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叶鸢寻就看见那人的脸上竟然只有一只眼睛,脖子上有着恐怖的鳞片,硕大的瞳孔像只灯笼,嘴唇也是非同常人的纯黑色,一双爪子则是像鸟禽一般的三指! “你是……魔族!” 几乎是在须臾之间,叶鸢寻就认出来眼前之人的来历。 那人似乎还有些备感荣幸,爪子放在胸前说道:“小姑娘好眼力啊,一会给你留个全尸,也不浪费你这一身好皮囊了!” 听他说了这话,墨骨突然剧烈拧动了起来。 “叶鸢寻你快跑!快跑啊!” 那个魔族似乎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反而用调侃的语气说:“哟,你这么护着她呢?没关系,等我享用够了,你们自然就能一起过忘川了,哈哈哈!” 墨骨喘着粗气,脖子上已经被他的利爪划出三道痕迹,恨声说道:“冥灵暴动的原因就是你吧!是你在背后捣鬼!” 那人撇了撇嘴:“哼,死到临头了废话还这么多,那我不妨让你死个明白,没错,我们就是在吸食冥灵的力量,成为真正的新魔族!” “什么?你们疯了吗?” “疯了?呵呵,我们早就该疯了,千百年之前上古之神放逐我们到那荒芜之地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我们卷土重来的这一日!” 魔族牵制着墨骨的胳膊,两只尖爪将他彻底摁在大石上,吐着舌头慢慢靠近他说道:“死心吧,别挣扎了,不管是你还是那个小姑娘,你们都得死!” 那边,叶鸢寻急忙运转法诀,涅槃剑被召回到了她的手上,一道惊鸿般的剑光狠狠劈中魔族的肩膀,却只砍断对方的一片鳞甲。 在脸庞接触到石头的瞬间,墨骨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浑身一轻。 眼前的景象忽然来了一个天翻地覆。 长满野草的暗黑荒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山巍峨,兰翠遍野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一只火凤翱翔于天际,贯耳的凤鸣声,如同来自上古的编钟,被谁奏响的神乐。 第九折 螭龙 在这只火凤之下,还盘绕着一只小小的身影。 它通体青玉色,四足修长,虎头蛇尾,身形矫健,正遥遥地眺望着不远处的凤凰。 “这是……螭龙?!” 墨骨惊叹于眼前的奇景,让他一时间忘却了一切,眼中只余那只追随着凤凰足迹的螭龙身影。 就在这时,一阵疼痛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努力昂起头,却见叶鸢寻已经来到了近前,拼命试图用手中的涅槃剑帮他解围,魔族不堪其扰,只好先放开了扼着墨骨的双爪。 可她终究能力有限,敌不过这位吸食了众多冥灵,早已堕落的魔族,很快被弹飞数丈远。 即便如此,口吐鲜血的叶鸢寻仍旧不死心,非要和魔族拼个你死我活。 那魔族虽然没有重伤,却被她损伤了一只爪子,心中大火,道:“既然你抢着送死,那我成全你!” 说着,他拔下一颗利牙向叶鸢寻激射而去。 那颗牙明显是带着毒液的,泛着幽幽的绿光。 墨骨见状撕心裂肺地喊道:“叶鸢寻,小心!” 叶鸢寻刚爬起身,一抹嘴边的血迹,高举涅槃剑,大声道:“来吧!” 她反应迅速,用涅槃剑红色的剑身弹开了毒牙。 谁料,那毒牙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又掉转头向她飞来。 眼看毒牙就要没入叶鸢寻的身体,却在下一秒被一道力量震得粉碎。 看着成功与自己失之交臂的魔族恨得咬牙切齿,冲着四周叫嚣:“什么人!” 只见一个白色身影从天而降,飘飘然降临在叶鸢寻的身前。 后者瞬间认出了来人,激动地叫出了声。 “师尊!” 风千陵并未回应她,只是看着那魔族,眼神深邃。 “你又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神棍?真不错,看来你们今日是有备而来,今天我就来一个吃一个,来一对我吃一双!” 那魔族说完,化作一股黑色的旋风直冲风千陵而去。 显然,从气息上看,他也知道风千陵是三人中最难对付的。 他全力冲刺,风千陵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在他的利爪到面前的时候,时间像是被静止下来,风千陵淡然地用一只手拨开了魔族的利爪,一指点在对方眉心,启齿轻吐道:“去”。 下一秒,时间回复流逝,就见那魔族像是受到了剧烈冲击一般,原路倒飞而回,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碎石。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忽然吐出一口绿血。 风千陵对那魔族没什么感觉,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人的。 可那魔族却瞪着那只猩红的瞳孔,不甘自己被人轻易打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风千陵自然不会跟他多说,自顾走到叶鸢寻身边仔细打量,发现她除了肋间受了伤,灵力有些空乏之外,其他都还好,总算是放下心来。 “下次还敢不敢背着我乱来了?” 他皱着眉头问得一本正经。 可这责问对于叶鸢寻而言无异于天籁之音,风千陵到了,意味着她终于不必再硬撑了。 “师尊你来了真是太……”好字都没来得及说的叶鸢寻,瞬间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风千陵把人揽在怀里,心里又急又气。 急的是他若慢来片刻,或许叶鸢寻就要跟那些被吸食干净的冥灵一般了,气的是这丫头什么事都不告诉自己,总是任性妄为,居然敢自己用寻魂识踪那等禁忌之术。 魔族可不知道他心里此刻的想法,见风千陵不理会他,悄无声息地朝着对方背后猱身扑上。 靠在巨石上的墨骨看见这一幕,慌忙叫道:“仙尊小心!” 风千陵闻声而动,反手一伸,轻轻松松捏住了那魔族的脖子。 被捏住脖子的魔族不哭反笑,那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听着格外瘆人。 “哈哈哈,原来你是仙界仙尊!可是现在你知道什么都迟了,都迟了!” 那个魔族像是疯魔了一般,不停重复着这一句话,片刻之后竟然爆体而亡,整具魔躯分崩离析。 风千陵早就撒手,带着叶鸢寻躲得远远的。 而墨骨就没那么好运了,被溅了一身黏黏糊糊的污物。 他好似也不嫌弃,颓丧地靠在石头上坐着。 直到风千陵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冷着声音说:“还不跟上?难不成还要本尊抱你?” 墨骨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仙尊,我我我……” 连说三个我,竟是说不下去。 风千陵哼了一声,收回自己的目光,横抱着叶鸢寻走在了前面。墨骨也顾不上自己的问题了,急忙追上他的步伐。 有了风千陵,他们非常顺利地通过黄泉的入口离开了冥界。 一柄银色短剑凭空生出,墨骨还没看清楚,就觉眼前一花,再回过神的时候,四周的景色已经十分熟悉,居然已经回到仙界,真不知仙尊用的飞行法宝是什么品阶。 “仙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艘小船会突然把我们带到冥界,我……” 站在这里的墨骨,不知道该如何跟风千陵解释这一切。 他的确是冥弑天的手下,却也的确救了叶鸢寻。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自己都是一头雾水,更别说和他解释清楚了。 风千陵现在不想理会这些,指着上花之仙山的路径说:“自己回仙书阁找凤幽,这路不必本尊替你走吧?” 说完,他就要抱着叶鸢寻离开。 墨骨更加不解了,看着风千陵远去的背影喊道:“仙尊!您不责怪我吗?” 风千陵顿住脚步,随后冷冷地回答:“一码归一码,从前的事我答应了凤幽不追究就自然不会再提,今日也的确是你救了叶鸢寻。” 他没有直接回答墨骨,却已经给了他答案。 并非他不责怪,只是他更加在乎叶鸢寻的想法。 他是叶鸢寻不惜生命也要保护的人,风千陵自然不会随便动他。 彷徨的墨骨像是找到了一颗启明星,看着风千陵的目光有些炙热。 “无事本尊回寒梅殿了。” “请等等!”墨骨犹豫再三,终究是开了口,“仙尊,弟子在冥界的时候,似乎做了一个梦,那梦好生奇怪,竟然有凤凰和一只螭龙……” 风千陵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后细致回想。 忽然,他想到了墨骨一直靠着的那块石头。 “三生河有一块三生石,上面能够显示每个人的前世来生,做的孽和造的业,循环轮回。” 说完这句,他便不再停留,飞身离去。而墨骨却陷入了深思。 “前世……” 云雾茫茫,风千陵往莲风山而去,看了眼怀里的人,忽有所悟。 想起墨骨说他看到的那些幻象,又想到冥界传说中那块神奇的三生石,瞬间明白了叶鸢寻和他之间的羁绊。 “凤凰和螭龙,一主一从,相伴相生;龙随凤诞,三生三世,守护真神。” “那条所谓的蛇,出现在她身边,看来不是偶然。” 螭龙乃是上古妖兽,这一点上古密卷中就有记载。 而螭龙又是凤凰真神的守护者,所以,如果墨骨是螭龙血脉,他出现在叶鸢寻的身边,就不奇怪。 回到寒梅殿,风千陵再度把叶鸢寻安置在美人榻上,看着她身上鲜血晕染的衣衫,长长一叹。 自己到底是不忍心她受苦。 另一边,墨骨在万千思绪中,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仙书阁。 他又何尝不知道三生石,又何尝不清楚螭龙的来历。 之所以问风千陵,不过是为了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而他心中的那些犹豫和纠结,一切都在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尘埃落定,又想起她脖子上那枚凤翎胎记,忽然自嘲地一笑。 既然他是螭龙后裔,凤凰的守护者,那他注定就要守护在叶鸢寻的身边。 就像当初……妖幻骨舍命相救一般,他也已经没有选择,命运为他做下了决定。 他站在熟悉的楼阁前,面露苦笑,却踯躅良久,难以迈步。 这时,墨骨忽然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 “怎么,是为师这庙小了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是这门窄了过不得你这位墨骨啊?” 他抬起头来,就撞进一双温柔潋滟的眸子里。 “师父……” 墨骨低下头去。。 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他羞见凤幽。 这个人对他那么好,可他却伤害了她,背叛了她。 凤幽见他这么不开窍,一反常态地冲上前就是一巴掌。 可她轻飘飘的一巴掌却拍得墨骨龇牙咧嘴。 她立马紧张地扶着墨骨问:“怎么了?你受伤了?” 墨骨点点头:“带叶鸢寻逃跑路上受了点伤……” 闻言,凤幽也顾不上计较那么多了,自己把人扶了进去。 一进到自己常住的房间,墨骨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块鳞片都放松了下来。 他坐在床头,任由凤幽剪开他的衣服,为他敷上金创药。 他现在还没有彻底脱离肉体凡胎,一些外伤还是要用药。 看着在自己肩膀上来回穿梭的一双素手,墨骨总觉得心里怪痒痒的,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正欲开口,就被凤幽伸指堵了嘴。 “有什么事情,等处理好伤势再说吧。” 第十折 挑衅 凤幽的声音有些冷淡,可是墨骨不敢开口反驳,只能静静等着。 等到他的伤势都处理好了,凤幽又按着他喂了两粒培元丹。 这两粒培元丹落肚,墨骨觉得自己的伤势都好了大半。 谁知,凤幽甩下一句话就要走。 “你好好休息吧。” 墨骨不想她离开,下意识地伸出手拽住她。 可偏巧,他就拽住了凤幽的手。 后者面颊瞬间绯红,忙不迭甩开他的手呵斥:“放肆!” 墨骨也觉得自己拉师父的手不对,二人虽然是师徒,可终究男女有别。 他收回手摸了摸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有些奇怪。 他跟叶鸢寻距离很近的时候,就不会有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凤幽似乎觉得她让墨骨下不来台,只能缓和道:“你先好好休息吧,大概师兄要不了多久就会叫你去问话,到时候我再了解发生了什么也不迟。” “是,师父……” 诚如凤幽所言,风千陵便派人来召墨骨前去问话。 凤幽自然也跟着徒弟一同前往。 此时,叶鸢寻也已经从床上醒了过来,勉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 有风千陵的治疗,她的状态似乎比墨骨还要好。 “师兄,你叫墨骨来是不是有事要问?”到了寒梅殿,凤幽直切主题。 她也很想知道,师兄和墨骨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受伤。 风千陵白了师妹一眼,明显不像理她,冷着脸不说话,就等着墨骨主动开口。 谁料,墨骨一说就是石破天惊的消息。 “仙尊,我发觉叶鸢寻被冥弑天带走之后……” 他先是一五一十汇报了在天启城发生的事,随后说到了那条暗河。 “……我们坐着船,沿着暗河划出城外,河水忽然起了风浪,不知道怎么,我和她就误入冥界,撞见了魔族正在吸食冥灵,这伤有很多也是那个时候受的。” 现在回想起来,墨骨依然觉得九死一生,能活着实属侥幸。 叶鸢寻补充道:“那魔族像是经常这么做,他还说要吸干我和墨骨!” “是的。” 墨骨附和道。 风千陵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魔族修炼一向以修炼魔气为主,虽说他们滥杀嗜血,却从听说过他们大量蚕食冥灵或是六界生灵。 而凤幽听完这话,忽然抛出一个问题:“你说,那个魔首叫做冥弑天?” 墨骨点点头。 “你们就不觉得这名字耳熟吗?如果我没记错,这可是上古魔神的名字!” “不会这么巧合吧……”叶鸢寻喃喃自语。 其实所有人都觉得可能这是巧合。 然而墨骨却脸色凝重。 “你有什么想说的?”风千陵一眼看穿了他的沉郁。 墨骨缓缓开口:“这么久以来,我发现冥弑天似乎一直都在收集灵魂碎片,却从不去打探肉体碎片的下落,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只想要上古魔神的魔力,不想让他复活,可现在看来……他便是上古之魔的肉体!” “换句话说,某种程度而言,上古魔神……已经复活了!” 风千陵笃定地接过话来。 在座之人无不震惊。 当初,上古四大真神的最后一位,也就是凤凰,拼劲了一身灵力,又献出了自己的凤凰之心才驱逐封印了魔族,继而陨落。 如今,一旦上古魔神重现于世,那他们又该拿什么与之对抗? 这个令人绝望的猜测,一下把所有人都带入了悲观的情绪之中。 仍旧是风千陵率先开口道:“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你们对外保持沉默就好,我会再次深入调查一切情况,有必要的话,会对仙主们公布。” 一时间,叶鸢寻、凤幽、包括墨骨都有些惴惴不安。 他们都很担心,墨骨曾经为冥弑天驱使,魔神复生,也有他的一份……即便仙尊不再追究,仙界其他人,还会容得下墨骨吗? 紧接着又听风千陵说道:“至于墨骨,暂且留在仙书阁,老老实实跟着凤幽,若是再让本尊发现你有异心……” “仙尊放心,同样的错误弟子不会再犯。若再被魔族蒙蔽心智,我墨骨愿自裁谢罪!” 墨骨话说得快,可心中终究有些难安。 风千陵闻言,又冷哼一声:“有个屁用……” 凤幽见状,忙摇着他手臂半撒娇状劝道:“师哥……” 这场会议就这么结束了,墨骨静静跟着凤幽离开。 而叶鸢寻也赶紧下地,垂着头与风千陵剖白。她把自己偷用寻魂识踪,结果被冥弑天抓住的事情告诉了风千陵,本来以为对方会生气,结果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真的不生气吗?” 风千陵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静静看着她。 “怎么,你很想我生气?” “不是不是,只是,我怕你有情绪憋在心里,对你自己不好。” 叶鸢寻偷偷打量着师尊,轻轻嘟囔道:“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的。”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风千陵为她做了许多事情,破了许多例,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过意不去。风千陵替她遮风挡雨,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想想身上背负的深仇大恨,叶鸢寻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风千陵察觉到她的情绪,忍不住伸出手指,抚了抚她右眼下方的那颗泪痣。 “好了,你和墨骨探知魔族吸食冥灵也算是大功一件,别想太多。” 他这么说,的确也能够宽慰叶鸢寻不少。 得知了魔族异动之后,风千陵于七日后召集各山仙主前来,开了一场峰会。他要在大会上宣布叶鸢寻和墨骨发现的情况,以及自己调查到的消息。 “趁着诸位仙主都在,今日有一件事情,本尊要宣布。” 在座的各大仙山的仙主都有些奇怪,什么事情重要到需要仙尊亲自出来说。 这让人内心隐隐不安。 尤其是前些日子刚发生了井封印被破坏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那就必然是不好的。 还不等风千陵说出口,仙主们的脸上表情各异。 有担忧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风千陵对此见怪不怪。 他的父亲,上任仙尊仙逝之时,把仙界仙尊的位置交给了他。风千陵本就属于临危受命,任期尚短,再加上他又是历任仙尊中最年轻的,压不住一些气盛的仙主也是常事。 他本人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若是有人能够胜任仙尊一职,他倒也宁可退位让贤。 可惜他的父亲看人狠辣,现任的仙主当中,没人能够比他更加合适这个位置。 这些人或软弱、或暴躁、或心思深沉、或闲云野鹤,根本不可能治理好仙界。 其实大部分人对于仙尊之位并不觊觎,只是觉得风千陵资历浅,所以想要自抬身份压他一头罢了。 而其中唯有一人心思有异。 香陌上仙看着风千陵沉稳冷静地在前主持,有些不冷不热地说道:“还有什么事情比井破封更让人瞠目结舌,想想历任仙尊在任的时候,还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呢。” 他一挑事,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跟着说话。 雷之仙山的仙主紫光上仙摇着一把羽扇,眼波流转,就听他自说自话似地道:“仙尊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可这井一事确实事关重大,您没个交代确实不对。” “就是就是,井才是最大的事情,有什么其他事先把这事交代了再说!” “对,是什么人破坏了封印,仙尊应该给个说法,我们不能白白奉献那么多灵力啊!” 有了紫光上仙这个搅屎棍在,附和香陌上仙的人就多了起来。 会议一共只有八个人,得亏那些长老们还不在,若是他们也在,还不知道这议题要偏离到哪里去。 眼看该说的没说,风千陵反倒成为了众矢之的,他冷着脸刚想对香陌说点什么,不二上仙站出来说道:“是我一直负责看守井,不关仙尊的事。我记得那日……” 风千陵挥手道:“不二上仙,你且退下。” 不二上仙一怔,一字白眉高高扬起,没再说下去。 香陌见状,追问道:“不二,你记得那日如何了?仙尊,您为何阻止他说下去?” 风千陵忽然转头狠狠盯着对方,身上的白袍无风自舞,气势大开。他淡淡说道:“香陌上仙,要不你来当这仙尊如何?本尊力有不逮,干脆将这位置,今日就传了给你,从此以后听你号令?” 无可否认,风千陵资历最浅,但实力却是最强,这无形的威压令一众仙主同时安静下来。 这一招以退为进,更是打得香陌上仙措手不及。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了他,毕竟这话是他提起来的,谁也不想当出头鸟,自然要让他拿个章程。 香陌上仙尴尬地咳嗽两声,面容整肃地说:“诶,仙尊开什么玩笑?你才是仙界至尊,我等不过是区区仙主,又怎么能够站在仙尊的位置说话。” 他不怕得罪风千陵,可他怕得罪其他人。 若他真的顺着风千陵的话,去他的位置上说话了,只怕明日他就会被排挤。 仙界尊卑上下分明,绝对不容许任何人造次。 就算是仙主也不行。 这时,众人就听见不二上仙捋着自己的白胡子嗤笑道:“切,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仙尊还没说什么呢,你急赤白脸跳出来干什么,做戏啊?” 第十一折 慌乱 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众人看着香陌上仙的眼神都有些揶揄。 香陌那点心思路人皆知,不过是为了仙界和平,风千陵一直在粉饰太平罢了。 风千陵自然知道,这是不二上仙在为他解围,他冲对方感激地点了点头,把话头又扯了回来。 “前日,本尊闭关期间偶然间梦到一则预言和魔族有关,是以特意前去冥界一探究竟,果然发现了问题。” “少量魔族不知如何从蛮荒之地逃了出来,正在冥界依靠吸食冥灵壮大自身。” “本尊得知情况之后,派凌源带领数十名弟子,赶紧到六界逐一展开调查,发现不仅仅是冥界存在魔族吸食生命的情况,还有人界也存在这样的现象。” “不仅如此,前些日子屡屡有修炼的弟子失踪,只怕也与此有关,魔族生性残虐狡诈,不排除他们以人血和仙人之血为食的情况。” 众人在听说魔族吸食冥灵的时候就表现出了不淡定,而听见他们甚至吸食仙人之血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魔族残孽怎么会如此猖獗,竟然还敢伤我仙界中人!” 暴躁的赤云上仙恨得牙根痒痒。 “一定不能放过他们!这若是哪一日被他们打来了仙界,岂非我们都要沦落成他们的口粮!?” 白珠上仙则是怕得直哆嗦。 风千陵伸出双手,手掌向下压了压。 “诸位请先静一静,这件事情只怕不简单,那些吸食了人血和仙人之血的魔族与从前的魔族外形大相径庭,他们丑陋不堪,本尊暂且称之为新魔族。目前新魔族的数量还有限,只是要防着他们壮大。” “仙尊说得对,这事要从长计议,魔族既然跑出来吸食仙人之血,那说明他们是有预谋的,我们必定要周全行事,来日若有不测,别被这些魔族的来势汹汹吓到了。” “不二上仙说得极是!” “对,我们得引起重视,各大仙山都要操练起来。” “看来那叶鸢寻小丫头还真说对了……” 一向不理世事的九曜上仙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叶鸢寻在历史课堂上,冲撞老仙师的事情不是什么秘不可宣的事,已经传了开来,基本各大仙山的仙主们都有耳闻。 此刻再回想起来,竟然是他们疏忽大意了。 如果早就听那丫头的话,是不是现在发现新魔族也不奇怪了? 看着众人脸上沉思的表情,风千陵面色稍霁。 毕竟法不责众,当初叶鸢寻因为仙界对魔族的轻视而不满,同仙师吵架,结果被众人排挤的事情他知道,却没办法因此而惩罚整个仙界。 这事是一个普遍现象,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护着她,开导她。 如今能够看着这群自以为是的仙主被打脸,他倒也乐见其成。 “好了,不论如何,新魔族的出现就是示警,还请诸位强加防范,有任何异动都要前来告知本尊!” “是!!” 会议开完,众人散去,唯有香陌上仙满腹狐疑。 魔族在井下呆了数千年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而且就在井破封之后的不久。 这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了。 因为刚刚的事情,他不敢在会议上再度犯众人的忌讳,只能自己心里盘算。 看着风千陵的身影,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是因为仙尊想要帮叶鸢寻出气,所以故意弄坏了井封印放出魔族,以证她的说法?! 怀疑就像是蜘蛛网一般铺天盖地地撒开来,香陌上仙不敢再信任任何人。 ……尤其是叶鸢寻身边的人。 在风千陵紧锣密鼓的安排着众弟子加紧防范和训练的同时,他开始私下调查井,排查仙界是否有魔族混入。 他做的隐秘,所以根本没人知道。 可是,这给被叶鸢寻忽略的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这日,叶鸢寻寻思很久都没见花琳琅,便去花之仙山找她。 可当她来到花之仙山弟子们的住所时,却见满院子的弟子嬉笑打闹,唯独没有花琳琅的身影,找了半天,正好碰到孟甜,两人略作寒暄,叶鸢寻问道:“琳琅呢?你之前说她在香陌上仙那儿修炼,不至于修炼到现在还没出关吧?” 孟甜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只是她的室友,又不是她的跟班丫鬟,也没办法事无巨细地掌握她的行踪啊……” 叶鸢寻有些无语了。 “那她晚上总要回来休息吧?你就没遇见过她?” 孟甜缩在墙角摇了摇头。 对方反应让叶鸢寻直犯嘀咕。不过,她很快便无暇顾及这件事情了,只好有些郁闷的返了回去。 近段时间,叶鸢寻迎来了她修行以来的第一次瓶颈。 她一直处于小登仙的境界很久了,可迟迟未能升入舍离境界。 风千陵曾经帮她看过,他明白只要叶鸢寻身体内的封印一日不解除,她升入舍离境界的机会就微乎其微。 可他没有直接告诉叶鸢寻,只说她的体质特殊,需要大量的灵力来支撑境界的提升。是以,为了有可能即将到来的大战,叶鸢寻暂且放下了其他琐事,全身心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而墨骨那边也是如此。 自从知道自己和冥弑天之间的差距之后,还有那个在三生石边做的梦,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强大起来。 如果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其他人了。 同时,他心中还藏着一件事情。 一件让他想要逃离仙界的事情。 而被牵挂了的花琳琅,此刻正被香陌上仙叫到了他的洞府。 “师父,您找我有事吗?” 花琳琅看着比从前稳重许多。 香陌上仙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这些日子你在本座这里增进不少啊?” 花琳琅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只以为他是要考究自己的修行情况。 “托师父的福,徒弟……进步还是不小的。” 花琳琅没说实话。 其实她一点也不好。 洗髓术要是那么容易修炼的话,她爹也不至于要她千方百计的混进花之仙山。事后还千叮咛万嘱咐,为的就是让她早日摆脱血统的束缚。 而香陌上仙似乎也对此特别上心,几乎是把她关在自己设置的阵法里日夜修炼,毫不停歇。 不能和外界接触的花琳琅想要找个人聊天都没办法,心中苦闷无法排解自然郁郁。 “哼,当然是托本座的福了,”香陌上仙话锋一转,端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笑道:“前段时间,井封印被破,似乎和你的两个朋友有关,此事你怎么看?” 听见井一事花琳琅心底暗惊,但是一提到叶鸢寻和墨骨,她想都不想就否认。 “当然和他们无关了,他们一个是人族,一个是妖族,又怎么会和井发生关联呢?师父您别想太多了。” 花琳琅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并不知道后来叶鸢寻被排挤。 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的自己的朋友,却不知道无形中令自己陷入了困境。 香陌上仙听见她的回答眼神一暗,随即说道:“好了,你继续回去练功吧,记住要勤加修习!” “是,徒弟明白。” 花琳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香陌上仙的洞府。 她一边往自己练功的地方走,一边回想着师父刚刚问她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好端端地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叶鸢寻和墨骨呢? 就算真的是他们两个人破坏了封印,她一个被关在阵法中修炼的人又有什么干系? 难不成还想让她做个污点证人?这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啊。 他都知道她是他们的好朋友,又怎么会出卖朋友呢? 但如果她师父不是冲着叶鸢寻和墨骨去的,那…… 想着想着,花琳琅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忽然惊恐地抬起头喃喃自语:“莫非,他已经知道了?!” 心慌意乱的花琳琅慌不择路,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寒梅殿跑去。 她是魔族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但是现在,她必须要找到叶鸢寻,不然她脑子一团乱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然而,不等她跑到寒梅殿,就被风之仙山的弟子拦住了。 “花琳琅师妹,仙尊和叶鸢寻师妹正在闭关呢,你不能过去。” 她焦急地哀求:“求求你了,我有事情要找叶鸢寻,让我见她一面,一面就好!” “不行,是仙尊命令我们守在这里的,若是放你过去,仙尊会责备我们的。” 被守道的师兄严正拒绝之后,花琳琅表情凄苦地离开了莲风山。 回到花之仙山后,她想起了仙书阁。 “对了,还有墨骨,我可以去找他!” 花琳琅二话不说又往仙书阁去了。 然而仙书阁没有人领路是根本无法进入内殿的,花琳琅再一次吃了个闭门羹。 不论她怎么喊,仙书阁里都是听不见的。 花琳琅有些绝望,一屁股瘫坐在回自己住所的路上。 难道她真的就要被发现,然后被铲除了吗?无论怎么想,都有点不甘心啊。 第十二折 恩断(上)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们都不见我?难道就那么巧合吗?”花琳琅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 她始终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的好朋友是那种拜高踩低、趋炎附势的人。 她幽幽地看看来路,再望望去路,发现哪一边她都不想走。 原本,来仙界是她爹的想法。 她爹宠她,只想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妖,过自己快乐的一生,不想她被自己复杂的身世所困扰。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今身份暴露,她只怕在仙界呆不下去了。 “爹,对不起,女儿让您失望了。” 花琳琅稍稍整理了一番失落的心情,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住所。 正好孟甜今天也在,她看见多日不见的花琳琅就想着要不要把叶鸢寻来找过她好几次的事情告诉她。可还没等她开口,香陌上仙就找来了。 “花琳琅,你随本座过来。” 花琳琅没想到香陌上仙竟然会来得这么快,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身份暴露的事情到底只是她的一种猜测,若是她师父其实根本不知道呢? 若是他问那些问题只是单纯地想要打听打听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花琳琅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 她站在自己院子门前低着头说:“师父,您找徒弟有什么事吗?” 香陌上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沉郁地问:“本座不是让你回阵法去修习吗?怎么回了这里?”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花琳琅一时间松了口气。 “哦,徒弟想着多日没有回来,有些东西想要拿一下,所以……” 香陌上仙自然注意到了她松懈下来的肩膀。 可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低着头的花琳琅没有看见她师父眼中凶光闪过,忽然闻得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诶,那不是叶鸢寻和墨骨吗?” 花琳琅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 “在哪儿啊?” 可惜,她的身后什么人都没有。 本能让花琳琅背后直起鸡皮疙瘩,她转过身子就想跑,然而下一秒却落入了一个黑暗的地方。 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想要离开这片黑洞洞的地方,然而不等她走出五六步,就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给阻隔了。 她又急又慌,顺着屏障摸了一圈,竟然发现这屏障直接围成个一个圈,根本就没有出口! 花琳琅丧气地跌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院外,香陌上仙拿着手中的玉瓶笑容灿烂。 而孟甜却因为想要跟花琳琅说叶鸢寻来找过她的事情,追了出来。 她出来没看见花琳琅,只见香陌上仙拿着一个玉瓶站在外头。 “师父,花琳琅呢?” 香陌上仙眼神暗了暗道:“她被本座谴回去修炼了,有什么事?” 孟甜不疑有他,直接说:“叶鸢寻来找过花琳琅几次,都没看见人,所以我想着把这事告诉她一下。” 一边说着,她心里还有些嫉妒。 自从花琳琅选择修习洗髓术以来,从来都是师父亲自教授,甚至还为她布下阵法。 她们同样是内门弟子,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一想到这里,孟甜觉得自己还帮花琳琅带话真是心肠不要太好。 香陌上仙点点头说:“本座会转达的,你回去吧。” “是。”孟甜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唯有香陌上仙看着手中的瓷瓶得意。 “哼,只怕她这辈子是不会再知道了!” 花琳琅难过地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黑暗之中。 若是知道香陌上仙过来是为了抓她,她一定不会老老实实跟着出来,一定老早就跑了。 可是千金难买后悔药,若是早早知晓洗髓术这么难修炼,她都到了这种境况下还有最后一层没有突破的话,她根本不会跟着叶鸢寻一起来仙界。 现在的花琳琅才知道,自己有多单纯好欺骗。 “说什么最好的朋友,我有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帮我呢?” 她的眼睛已经哭得不能再肿了。 而就在这时,却见头顶突然出现一道光芒,她抬头看去,却被那光芒给吸了过去。 等到花琳琅再回过神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在香陌上仙的洞府内。 她畏惧地看着高座上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师父喃喃:“师父......” 香陌上仙却冷哼道:“你还敢叫本座师父?你这魔族混入仙界到底所求何为?还不快老实交代!” 花琳琅彻底懵了。 原来香陌上仙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她苦苦艾艾地为自己辩白。 “师父,徒弟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我只是来仙界修习洗髓术,想要摆脱魔族血统的束缚,我真的没有坏心眼啊!” 她觉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香陌上仙好歹和她有这么久的师徒情分在,怎么也不会真的对她下重手。 然而她却低估了师父的心狠手辣。 香陌上仙看她这么说,觉得她是狡猾奸诈,想要利用“情分”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他冷着声音说道:“好啊,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那就休怪本座无情了!” 说完,他拿过手中的鞭子就抽了过来,瞬间打在她的身上。 后者不停地往后退缩。 “师父!你要干什么?我是您的徒弟啊!您不能这样对我!” 花琳琅满面泪痕地哀求着,她想不明白,出身又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为什么师父要用这个来为难她呢? 如果她能够选择的话,一定不会投胎到魔族的肚子里。 接着,就听见下一个破空声伴随着强劲的仙力向她袭来,捷愈闪电。 “啊!”花琳琅身上的衣服被抽开,霍开一个血口,痛苦地嘶叫,无论她怎么闪躲,都逃不掉这如影随形的鞭子。 “你说不说!?”香陌上仙一边问,一边不停地挥舞手中长鞭。 可他抽的越狠,花琳琅声音越低。 她根本没什么可说的,若是她真有歹心,早就将这仙界搅得天翻地覆了,还用等到今日吗? 香陌上仙看她牙关紧咬,神情倔强,认定她是知道什么却不肯开口。他把手中鲜血淋漓的鞭子扔到了一边,冷笑着开口:“好!本座本想着你若开口交代了,就饶你一条性命,现在看来,却是你自己找死!” 事已至此,花琳琅不想再开口辩解什么了。 她浑身血痕地躺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睁着,眼泪一滴滴悄无声息没入她的黑发之中。 就见香陌上仙扔了鞭子不用,转身取了一把透明的小刀出来。 那刀身精致,刀刃只有成年人的拇指大小,刀把却比刀刃要长上许多。更令人称奇的是,这把小刀的刀刃整体都是透明的,还透着淡淡的蓝色。 香陌上仙自得地说:“这可是本座的通灵神器,你若是不想受罪,最好就乖乖交代,不然,本座就只有下狠手了。” 花琳琅想,师父都把她打得遍体鳞伤了,下狠手还能怎么下? 香陌上仙看她不说话,也不废话了,直接用仙力驭着那把小刀直冲花琳琅而来。 刀刃轻薄却锋利,很快扎到了花琳琅的身上。 奇怪的是,这把刀没入她的身体,她却并没有感觉有多疼,甚至连她的衣服都没扎烂,就不知道那刀刃是如何进入她体内的。 见她皱着眉头凝视自己的灵器,香陌上仙笑道:“千百年来,没人能够真正领教本座的破魂双刃,你还是头一个。” 他的话音刚落,花琳琅忽然就觉得身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 她哀嚎着,想要求师父停下,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紧接着,就见香陌上仙又拿出了一把同样的小刀,再次驭出,同样扎在花琳琅的身上,肆虐的仙力来回游走。 看着花琳琅在地上打滚挣扎,他一边驾驭着灵器,还一边解说:“这破魂双刃看似轻巧,伤不了多少皮肉,可它就不是来伤皮肉的,它伤的是你的灵气,你的魂体!” 这才是小刀真正厉害之处,甚至能够直接取出修仙者的内丹! 香陌上仙“享受”地注视花琳琅被灵刀折磨,自己端着一杯茶坐在一旁。 现在的花琳琅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直接死去。 身上的鞭痕哪里有这剜心剜肺的疼痛厉害呢? “师父!求求您,给我一个痛快吧!” 花琳琅凄凉地伸出手,哀求她的恩师给她了结。 而香陌上仙却回以一个绝情的微笑:“想死?没那么容易。如今井封印松动,待本座将你的仙力统统剔除,自然会给你一个好去处!” 花琳琅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她默默地蜷紧了身体,试图以此来获取些许温暖。 “爹!孩儿要死了……” 这一刻,她痛恨她的生父,恨她的生母,甚至恨叶鸢寻和墨骨。 这些人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一个踪影都不见。 然而,她却又无比思恋这些人。 曾经的温暖和美好,都是他们给的。 她也曾在生母的腹中怀胎十月。 当她中五毒散的时候,更是叶鸢寻不辞辛苦寻找的解药。 还有那么多次,朋友之间的情谊和相处都是以诚相待,她又怎么能忘记? 然而有多想就有多怨。 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出现呢? 似乎是欣赏够了花琳琅被折磨的样子,香陌上仙忽然抬起手,伸出右掌双指并拢,往花琳琅身上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他背后突然出现了近百把类似的灵刀,一同向花琳琅身上扎去! 近百把灵刀瞬间没入她的身体,花琳琅疼得脊背反躬,四肢贴地,脖子上青筋暴起。 她的脸色惨白,同时不停地抽搐翻着白眼。 而那刀群在她身上游走片刻之后,裹挟着什么东西飞回了香陌上仙的身边。 后者把手摊开,刀群散开,一颗散发着淡黄色光泽,指甲盖大小的圆丹静静躺在他掌心。 “你还没见过自己的内丹吧?本座给你瞧瞧。” 说着,他故意走到花琳琅面前,把内丹放在她眼前,丝毫不担心她会来抢。 此刻的花琳琅早已经虚脱,瘫软在地上,浑身上下全都是她的冷汗,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内丹脱体的瞬间,她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空虚和无力。 此刻看着那散发淡淡黄色光芒的内丹,她忽然开口。 “香陌上仙,您说,不论是人是仙,还是妖是魔,修仙向善之后,内丹又有何差异呢?”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像是一把利刃,忽然扎进了香陌上仙的心里。 他的身形僵了僵。 他是见过仙人内丹的,不过比手中的这枚大一些罢了,其它毫无区别。 可若是这么说,不等于承认了花琳琅的说法是对的吗? 香陌上仙绝对不容许一个魔族质疑自己的观念。 “哼,你先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 说完,也没了凌虐的心思,直接用灵力操控着花琳琅的身体,带着她往井而去。 他走的是偏僻的小路,一路上根本不会遇见任何人,所以堂而皇之带着花琳琅也没所谓。 花琳琅软着身子悬在半空,看着下面熟悉的风景,心中在和过去的一切美好一一告别。 虽然她死到临头,可她却不能够磨灭过去的美好回忆。 不论叶鸢寻和墨骨是不是真的躲着她,她都愿意把那些美好珍藏心底。 “可惜了......” 这一声喟叹,不知道是在叹她自己,还是在感慨他们之间一去不复回的情谊。 来到井边缘,往日风平浪静的井口此刻有着遮掩不住,时不时散发而出的魔气。 香陌上仙二话不说先把花琳琅扔了过去,看着躺在井边的她眼神冰冷。 “花琳琅,这是本座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混进仙界到底意欲何为,说出来,本座将内丹还给你。” 花琳琅几乎虚脱,只能瘫在地上,艰难移动着眼珠看向自己的“恩师”。 “何需虚情假意?你毁我仙力不就是想要我被这井底的魔族撕咬至死吗?给不给内丹又有何区别?” 花琳琅的身上现在一丝别说仙力,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若是有内丹在,她还有恢复的可能,若是没了内丹,那她就连一只普通妖兽都不如。 可以说是手无寸铁。 一个手无寸铁的魔族,在下面就是个香饽饽,就是一只肥美的鱼饵。 (已和编辑确定,本月31号正式上架,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十二折 恩断(下) 这些魔族在蛮荒之地被放逐了数千年,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呢?弱肉强食是六界普遍规律,而放在魔族,则更加明显和残酷。 香陌上仙闻言合上了手掌,就见原本散发莹润光泽的内丹,瞬间化为齑粉,随风流逝。 井底的花琳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声嘶力竭地喊道:“香陌!今日你毁我内丹,削我仙力!我花琳琅与你师徒自此恩断义绝!我不欠你的了!” “此外,你给我记住,若我花琳琅不死,你我再次相见之时,便是你的忌日!” 就算是冷心冷肺的香陌上仙,骤然听见这一句哀嚎仍旧忍不住一阵战栗。 可是他的为人,注定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他冷哼一声,狠狠将她推下了深井,并在井口施加阵法,又拿出一件镇魔神器镇压在井口。 至此,花琳琅仙力尽失,被镇压在井井底。 远在千里之外的百花山内,谷主花满山正拿着水壶浇花,却不知道怎的手上蓦然一顿,心中涌上一阵莫名的悸动,水壶掉在地上碎成瓷片。 “这是……怎么了?” 不好的预感在花满山心头刚刚弥散开,却又在下一秒收到了黄鹂鸟的信件。 看着信里女儿报平安,他不安的心总算平息少许。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信件是花琳琅数日前就发出的,只是黄鹂在路上遭遇了风雨,耽误了片刻才今日送到。 花满山幻想着女儿洗去一身魔族血统,回到百花山和他一起平静的生活。 仙界已经在酝酿着另一场风雨。 因为叶鸢寻和墨骨都要忙着修炼,实在分身乏术又放不下自己的好朋友,所以凤幽受二人所托,前来弟子们的居所探望花琳琅。 可是却并未见到花琳琅的踪影。 她觉得有些奇怪,问与她同一房间的孟甜:“花琳琅人呢?” 孟甜心里犯了嘀咕,怎么最近来找花琳琅的人这么多? 叶鸢寻和香陌上仙也就罢了,他们一个是朋友,一个是师父,为何连管理仙书阁的梓荇上仙也来过问呢? 难不成就因为叶鸢寻是长渊上仙的亲传弟子,所以她的朋友也如此占尽优势? 一想到这里,孟甜就有些不甘心,觉得都是仙门弟子,为什么花琳琅就要搞特殊。 她面上恭恭敬敬,却是心里不满。 “梓荇上仙,别说您了,我都好几日没看见花琳琅的人了,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呢,一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孟甜的确前些日子在住所遇见过一次花琳琅,看见她被师父叫走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她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梓荇上仙过来,她就忍不住嘟囔了对方几句。 凤幽听得直皱眉,花琳琅她虽然不了解,可是也见过这个姑娘几面,还帮她解过毒。 这姑娘怎么看都不是那种不务正业,偷懒闲散的人。 是以,她遂多问了几句。 “你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 看见梓荇上仙对花琳琅这么上心,孟甜神色一肃,便老老实实交代了:“我前日看见她回过一次寝舍,只是后来被香陌上仙叫走了。” “爹……” 凤幽心中疑惑,她爹不是那种为难徒弟的人,可是为什么叫走了花琳琅之后人就一直没让其回住所呢? 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打算先去香陌上仙的洞府看看。 凤幽刚到他的洞府,就见她爹正在里面坐着,悠哉地喝着茶。 “爹,您怎么在这儿喝茶呢?” 这个时候应该是徒弟们修炼的时刻,作为师父也不能偷懒,得从旁协助监督。 然而香陌上仙却在这里喝茶,这说明什么? 香陌上仙瞥了她一眼道:“还知道过来看看你爹?我还以为你满心满眼都是新收的徒弟,不记得你爹了呢。” 说着,他冷哼一声,却兀自拿起一个新杯子倒茶。 凤幽不打算和他拉扯别的,直接问:“花琳琅呢?” 香陌上仙倒茶的手一顿,清香四溢的茶水溢出杯口。 他放下茶壶,脸色冷峻地开口:“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眼见他不打算直接回答,凤幽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答案。 “爹,你把花琳琅弄到哪里去了?!” “混账!” 香陌上仙一把将手中的茶盏砸到了地上,厉声道:“你难道要为了一个魔族,跟你爹造反吗!?” “什么?魔族?”凤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为什么会这样?墨骨和魔族有牵扯,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如今连花琳琅也被查出来是魔族。 一时间,她有些迷糊,到底孰真孰假,谁对谁错? 看着她迷茫的眼神,香陌上仙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点。 “不管你是受何人所托过来找花琳琅,为父只告诉你一句话,休要和魔族牵扯过深!” 说完,香陌上仙甩袖就准备离去。 可是下一瞬,凤幽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她拽着香陌上仙的胳膊不准他走:“爹,你到底把花琳琅藏到哪里去了?” 见她如此不“开窍”,香陌上仙怒火中烧,竟然直接祭出自己的灵器强行逼退凤幽。 等到二人拉开了距离之后,他才狠狠地说:“你若再执迷不悟,就休怪我不念父女情分,哼!” 香陌上仙到底年长凤幽许多年,身为人父的他也最为了解女儿的弱点。 凤幽若是想要硬来,只怕是落不得什么好。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唯一一个知道花琳琅下落的人离开。 在接连遭受了花琳琅是魔族和父亲的决绝双重冲击之下,凤幽有些出神地回了仙书阁。 墨骨一如往常地在书房里盘腿练功。 听见凤幽推门而入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笑看着她问:“师父,有花琳琅的消息吗?” 他并非自己主动关心花琳琅,只是想到这估计是仙界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与叶鸢寻要好的人,所以就想着问候一番。 可凤幽却站在门边,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胳膊,神情落寞。 “怎么了?” 墨骨起身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古怪。 凤幽此刻的心情十分纠结,她即难过又内疚。 其实不论花琳琅是什么身份,依照他们进入仙界这么久以来的一言一行来看,对方的本性是不坏的。 可是她相信花琳琅,就意味着要跟自己的亲爹作对。 同时,她爹很有可能就是囚禁花琳琅的幕后黑手,她连花琳琅的被困的地方都不知道,更遑论救她出来。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有负墨骨所托,更因为她爹香陌上仙的关系,让她心生愧疚。 “墨骨,你知道……你知道花琳琅是魔族吗?” 犹豫再三的凤幽开始开了口。 若墨骨不知道,那就说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她爹那些混话就是莫须有的砌词诬陷,不过是因为花琳琅的身份所以加害于她。 墨骨听见这话,也是一惊。 他也没预料到,花琳琅竟然会是魔族! 他的反应落入凤幽眼中,让她更觉得难受。 如果花琳琅真的是无辜被冤枉的,只是因为她的血统而遇害的话,那她爹又成了什么人? 看着凤幽变幻莫测的眼神,墨骨沉吟片刻后说:“师父,想来你能知道这些……应该是香陌上仙做了什么吧?” 凤幽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憋了许久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既不是花琳琅,也不是叶鸢寻。你也并非香陌上仙,一切都自有天定。” 墨骨的眼神幽暗。 他所预料的事情正在一件件发生。 就连什么都没做的花琳琅都会落得如此下场,他继续留在仙界又能有什么好处? 凤幽没注意到他眼神中的闪烁的光芒,转而提起:“花琳琅此前一直在修炼洗髓术,莫非……” “应该是的,”墨骨直接接过她的话茬:“六界之内,唯一能够改变魔族血统的方式,就是仙界的洗髓术。” 二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唏嘘还是哀叹。 花琳琅千方百计从百花山来到了仙界,只是想要摆脱自己的血统束缚,可是等待她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凤幽心中意动,说:“不如……不如我们去救她吧?” “不行,”墨骨一口回绝,“香陌上仙仙力深厚,绝非你我二人能够相抵,况且倘若被他发现了,你想过我们的下场吗?” 这话说得不错,香陌上仙可能是除了仙尊之外,仙界实力最强悍的存在了。 凤幽无言以对。 她既不能探知花琳琅所在,也不能去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亲爹对墨骨的朋友下毒手。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人心碎。 “这件事,真是太遗憾了……对不起,徒儿。” 凤幽明白,自己说再多句对不起也无济于事,可她除了这句话之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墨骨叹了口气道:“师父不用说了,香陌上仙为人古板固执,花琳琅落到他手里估计凶多吉少,这件事情切记不要对叶鸢寻提起。” 凤幽虽觉得这样不妥,可这又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良久,墨骨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你所愿的,你不用太过自责。” “我,我知道……” 凤幽至此,还沉浸在香陌上仙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做法之中。 只因为对方血统存疑,所以就必须要铲除吗? 活了上千年的梓荇上仙,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生父。 “师父,你是你他是他,你们彼此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也没法为彼此做决定,所以你没必要替香陌上仙心怀歉意。” 看她心情不好,墨骨开口劝解。 凤幽何尝不知道他这是在劝自己。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做到是另一回事。 她忽然提起了墨骨来仙界的时候。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看见我,跟我打赌说要拜我为师的事吗?” 墨骨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怀恋,他认真点了点头。 凤幽接着说:“呵呵,我说了上千年,从未见过像你一样的弟子,那是我第一次对人松口。” 虽说凤幽待人温柔,为人和善,可是她却是很有原则性的一个人。 否则,风千陵也不会把仙界重地仙书阁交给她来打理。 墨骨心里暗暗想,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说话如此平易近人的仙人。 在那之前,他见过的仙人,或者凶神恶煞地嚷嚷着要诛杀魔族,又或者是板着一张脸,故作高高在上的姿态。 就连同辈的弟子之中,也没有如同凤幽这般既知性又温柔的女子。 这样的温柔不仅融化了他坚硬的外壳,连带着他那颗冰冷的心,也跟着炙热起来。 “师父,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想了半天,墨骨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凤幽偏过头,就看见他若有所思的侧脸。 论皮相,墨骨修炼成人之后,算得上上乘。 鼻梁高挺,剑眉入鬓,特别是侧脸看起来,格外立体俊秀,但身上的气质,又透出些许不羁和狂放。 和他有些清冷的性格相似,他的容貌同样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就这一眼,凤幽有些看呆了。 若说好看的男子,仙界从来不缺。 不说远了,就拿师哥风千陵来做比喻。 说他是绝世无双都少了。 可墨骨总让凤幽觉得不一样,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 可他就是不一样,不一样到能够让她看到失魂。 比如,他的鼻梁怎么能够生得恰到好处,像是莲风山陡峭的悬崖一般挺拔。 再比如,他的那对狭长双眸,具有摄魂夺魄的特殊魅力,每每和他对视,凤幽都不自觉地想要避开。 “怎么了?” 正当凤幽对着他的侧脸研究得入迷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墨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所措的凤幽就这么直直地闯入了他那双深渊一般的瞳孔当中。 眸光潋滟,惹人醉。 这大概是凤幽唯一能够总结出来的话。 她仓皇失措地撇开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自己脚尖上的翠珠说:“没什么啊。” 可她能躲开眼神的交流,却遮掩不了通红的耳根。 墨骨心中的那盏灯像是瞬间被点亮,有的东西,无师自通了。 “师父,今日辛苦了,要不我先送您回去歇息?” 凤幽摆了摆手说不用,暗自庆幸他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二话不说逃也似的飞奔出去。 等到她走了,墨骨仍旧站在她忘记关的门边上,静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因为即将要做的一些决定,墨骨觉得自己胸口一阵阵钝痛。 可是,他不那么做的话,不仅仅是他自己,连叶鸢寻或许都会受牵连。 第十三折 拉扯(上) 两个人之间距离能够有多远?于仙人而言,千山万水,不过弹指一挥间。 可他和凤幽之间,怕是隔了整个仙界最远的距离,就算他今生穷尽碧落,也没办法触及到她分毫。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刚刚凤幽靠过的门框,仿佛那里尚有一丝余温残留。他的目光穿越门楣,落在更远的地方。 花之仙山常年有阵法隔绝天地,各类奇异花草四季常开,粉红浅白的一片,争奇斗艳,煞是好看,这样繁盛的景致落在墨骨眼中,却并不能驱散他眸子深处那一抹黯然。 “有缘无份,大抵不过如此吧?” 嘴角的苦笑一闪而逝,他提醒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凤幽自从墨骨的房间离开的那日起,一连好几日都不敢再去找他。 她有些害怕那种心跳加速,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在她漫漫的人生长河里,小时候就被生父灌输了修炼问道的观念,一直清心寡欲,从不明白凡心为何物。 童年的时候,她也曾天真地问过香陌上仙,是否曾喜欢过自己的母亲。 可香陌给她的回答却是冷冰冰的。 他说:“修道之人须得舍弃凡俗的一切,何况是男欢女爱,若是你日后真有志同道合的人,倒是可以一同双修,只是真个动心就不必了。” “所谓道侣,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在香陌上仙的眼中,好像除了修仙之外的事情全部都是不正经的事。 年幼的她还想反驳,如果父亲不爱她母亲,那她又是怎么来的? 可她受到的教育,不容许她违抗长辈。 凤幽一直在默默地抵抗着来自香陌上仙的思想,抗拒着那些她认为不对或者心存质疑的想法。 这也塑造了后来凤幽外柔内刚的性格。 然而,这一次,面对墨骨,她是彻底没了主意,她连动心是什么,情是什么,爱又是什么都不知道,又该如何定义心里的那种感情。 所以她根本不明白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 逃避或许看起来是个懦夫的做法,却能够给凤幽留下很多时间去想明白一些事情。 然而不等她彻底想清楚,墨骨就自己找过来了。 这日,凤幽照例在仙书阁里清点书录。自从上一次的黑气事件之后,风千陵又重新对仙书阁下了一层禁制,这回不仅仅是别人不能够轻易进来,就连墨骨都没办法随便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拜托凤幽去看花琳琅的原因之一。 风千陵虽说不会跟他计较那些事情,却并不代表会放过他。 这种形同软禁的办法,就是惩罚之一。 而凤幽则成了这座“监牢”的看守者。 她正一一查看书架上的书籍和目录上记载是否有出入,却发现好像有一本书摆错了地方。 她拿着那本书正找着它本来应该放置的位置,手中的书却落入了一只略显微凉的掌心。 修长的食指在她的肌肤上擦过,让凤幽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这本书应该放在这里的。” 墨骨就站在她身后,拿着书放到了高过他头顶的架子上。 又把另一本放错的书拿下来归位。 凤幽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弄得不知所措了,这会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师父,你是怎么了?为什么最近几日也不来找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有磁性,震得凤幽的耳朵酥酥麻麻的。 “没……没什么,就是……最近比较忙,嗯对,比较忙。” “哦?师父还有比现在更忙的时候吗?忙得连书放错了位置都不知道?” 凤幽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自从墨骨来到了仙书阁,这些规整书本的事情都是他做的,凤幽自己都不记得她有多久没管过这事了。 骤然想起来,说不准这书还真是她放错的。 就凭着墨骨随便一看就能够找到书录位置在哪里的功夫,他肯定不会出这种小差错。 可这让凤幽更加觉得无地自容起来。 明明她才是师父,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呢?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让墨骨心生暖意。 妖幻骨是一个孤儿,从小没有父母手足,只跟着一群同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天启城开始生长的青蛇一同长大。因为叶鸢寻的缘故,他变得更有人性,但关于人情,仍然需要努力学习。 所以他对于男女之情也不甚了解。 何况现在他还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可他比凤幽多了一点灵通,作为妖,他有一种几乎是天生的敏锐感觉,能够感知对方的情绪。 只要不是凤幽刻意隐瞒,他都非常容易察觉。 就比如现在,她有一点害羞,又有一点气恼。 这种情绪他曾几何时见过,在什么人身上却忘了。 可他知道,凤幽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一个人生出这种情绪来,唯一一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想到这里,墨骨的眼神暗了暗,随即接过她手中的书卷道:“师父,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凤幽急忙否认:“那怎么行?仙书阁是我负责管理的,怎么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你做呢?” “师父是嫌弃徒儿愚笨?” “怎么会呢?” “那是讨厌徒儿碍眼?” “更不可能了……” “那不就结了,徒儿帮师父,天经地义的。” 墨骨一边说着,一边把架子上的书一本本地归位。 他做起事情来的表情是那么认真,连同他原本清冷的长相也一并融化了,多了一丝温暖。 凤幽看着看着,又入了神,等到她自己察觉的时候,墨骨早就从余光之中发现了。 凤幽有些懊恼,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总是不自主地去偷看墨骨,这又成何体统? 她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看着他笑,而且眼睛也不会撒谎,总会偷偷的发亮。 而彼时墨骨已经放完了书,回头对凤幽道:“师父,我有些事情想要同你说,不知道你……” 凤幽立马点头:“那就说吧。” 墨骨失笑,轻轻牵起了凤幽的手,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长这么大,凤幽还是第一次被人牵着手。 就算是她的父亲香陌上仙也从来没牵过她。 她盯着二人交叠握在一起的手,看呆了。 直到墨骨把她拉回自己房间,凤幽才回了神。 “师父,喝茶。” 凤幽匆匆低头想要端起茶杯喝一口,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谁想到这茶水烫人得很,她一时不察就烫到了嘴。 “啊,好烫好烫!” 梓荇上仙可从没这么失态过。 墨骨赶忙拿着帕子浸了凉水递给她。 “快冷敷一下,烫伤就不好了。” 凤幽结果帕子捂在嘴唇上,眼神却一直往墨骨身上飘。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她都能看得见墨骨喉结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长得好看的人,真是连一颗痣都长得好看! 凤幽再次看入了神,手里的帕子不自觉就松开了。 而墨骨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她手里把帕子扯出来,替她摁着。 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指尖轻轻接触到了凤幽的嘴唇。 后者只觉得唇瓣上一片冰凉舒服得很,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墨骨手指的凉意。 “我,我没事了……不用敷了。”凤幽惊得连连往后退,连自己坐的是凳子都忘了。 这一退就直接往后仰去。 还不等她自己做出反应,墨骨便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凤幽半躺在墨骨怀里,忽然察觉对方身上有一种松香的气味。 墨骨把她扶了起来,唇角上翘说了一句:“师父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呢……” 凤幽总觉得他是察觉了什么,不然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呢? 她突然有些生气,撇过脸去打算不搭理他。 紧接着又听墨骨说:“可是今日的师父,徒儿看着格外欢喜。” 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很难不动心的,凤幽这个瞬间就破防了。 “是……是吗?” “对呀,今日的师父看起来格外平易近人,温柔可爱,比从前板着脸让我修炼的时候好看多了。” 凤幽品了半天,才察觉到他话里的调侃之意,气的她想要动手打人。 “好啊你,连你师父都敢取笑!” “师父师父,徒儿错了,真的错了,您就再给徒儿一次机会吧,好不好?” 墨骨歪着脑袋凑近,凤幽受不了地往旁边挪了挪。 “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说吗,那你说吧。” “师父……”墨骨苦笑,但随后收敛起玩闹的神色,正色道:“我想……我想离开仙界。” “什……什么?你说什么?” 凤幽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墨骨为什么会想要离开仙界呢? 墨骨有些踉跄地坐到了桌子另一边的凳子上,看着窗外的青云和山岭,沉默半晌才重新开口:“师父觉得,我有什么理由不离开仙界呢?” 凤幽语塞。 是啊,墨骨有什么理由不离开仙界呢? 香陌上仙对待无辜的花琳琅尚且如此,何况他本就是和魔族有过勾结,他的事情是纸包不住火的,迟早会被仙主查出来。 到了那一天,又当如何呢? 都不用墨骨多说,凤幽的脸色就瞬间变得苍白。 她听见墨骨说要离开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别的,竟然是有些舍不得。 这种情绪让她觉得自己自私又惭愧。 说白了,墨骨从头至尾只是魔族利用的一个工具,现在他弄成了这个样子,还从魔爪下救出了叶鸢寻,谁知道他出去之后会不会再次遇见魔族呢? 可她想的却是一己私情。 “就……就不能不走吗?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凤幽不死心地问道。 她才刚刚发现自己的感情,可是……为什么离别要来得那么快呢? 墨骨并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问:“师父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她没有。 暂时没有,以后怕也不会有。 如果有的话,她不至于明知道花琳琅被捏在香陌上仙手里而束手无策。还有,若是香陌上仙知道了她对墨骨的心思…… 凤幽不敢去想。 她痛苦地闭了闭双眼,重新张开眼睛的时候,那双剪水秋瞳中多了一丝愁绪。 “这禁制是我师兄布下的,想要突破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看着她这个样子,墨骨竟也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他很想开口告诉凤幽,他不走了,就留在仙书阁哪儿也不去。 可他做不到。 墨骨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说出来的却是:“那……那我们就慢慢想办法吧。” 听见这个回答的凤幽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那么期待离开仙界吗?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觉得这个房间是如此滞闷,憋到她无法呼吸。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把那些愁绪和纠葛拉扯的感情拆分清楚。 而不等她走到门口,却忽然被一道重力拉了回去。 凤幽抬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男人,心中破碎的声音犹如青瓷落地,清脆可闻。 “凤幽,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不能。” 这是墨骨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没有尊称她师父,却也是让她心碎的时刻。 她哽咽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我都……明白的。” 说完,凤幽推开他,捂着嘴夺门而出。 墨骨看着她的背影,凤幽心里有多痛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绝对比对方心痛数十倍。 他这是赤裸裸的利用,利用凤幽对他的感情,对他的不舍,对他的关心,放他离开。 可若是两情相悦,真正的分离又怎会那么容易? 就在仙书阁发生这一切的同时,寒梅殿内的情况也同样不容乐观。 叶鸢寻盘腿坐在榻上,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丝丝蒸气从她前胸后背生出。 一旁的风千陵在为她护法。 可是下一瞬,却见叶鸢寻忽然睁开了双眼,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 “可恶,就差一点点了!” 她不甘地重新盘腿坐好,再次运行起身体内的灵力。 可不论她怎么运转,那些磅礴的灵力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想要挣脱却不得法门,一次次被笼子困回原地。修仙之人每逢破境之时,最是狼狈,一步之差,难比登天,稍有不慎,走火入魔! 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叶鸢寻,终于再也无法支撑,脱力地倒在了榻上。 她脸色白得有些难堪。 风千陵上前将她扶起来,想要为她输送一些灵力,却被一只小手阻止。 他顺着那只手看到叶鸢寻的小脸上。 “怎么了?” 叶鸢寻摇了摇头。 “不必了,这么多日来都是师尊你为我护法,劳累不说,还每每为我输送灵力,这太勉强你了。” 叶鸢寻还想说,她都能看见风千陵眼睛里的红血丝了。 风千陵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这点小事,无所谓的。” 其实一点也不无所谓。 风千陵自从封印井以来,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又是奔赴冥界救人,又是帮助叶鸢寻突破,就算是仙尊之姿也会有力有未逮的时候。 只是他不想让叶鸢寻担忧,所以就隐瞒不说罢了。 第十三折 拉扯(下) 叶鸢寻拗不过他,只能任由他为自己恢复。 片刻之后,叶鸢寻的脸上多了一些红润之色,她立马强迫风千陵断开了灵力输送。 “够了,师尊,我真的够了。”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风千陵的脸色,就怕他有个万一。 后者仍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冲她浅笑。 “我真的没事。” 反倒是叶鸢寻,她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这些日子她为了突破,费劲了心思,可是每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却像是遇到了瓶颈,最终功亏一篑。 “平白浪费了那么些灵力和仙力,是我拖累师尊了。” 叶鸢寻低下了头。 此时此刻,一向好强的她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如果没有师尊强大的灵力支撑,恐怕她连自己进阶修炼都做不到,遑论突破了。 好像她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慢慢到了小登仙的境界。 叶鸢寻不禁扪心自问,难道她走到今天依靠的全都是别人的帮助吗? 风千陵敏锐,自然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微妙变化。 他拉着叶鸢寻走到了窗边,指着天边的云彩说:“云彩本身是没有颜色的,你知道吗?” 叶鸢寻不明所以,呆呆地摇了摇头。 风千陵接着说道:“云彩之所以会有这般绚烂多彩的色彩,全都仰赖水汽和朝霞的映衬,单靠它自己是做不到如同彩虹一般绚烂的。” 他这么说,让叶鸢寻一下就想到了自己。 就像当初登天梯的时候一般,若不是有师尊的帮助,她早已经化作白骨和仙界下面的那些花花草草作伴了。 “云朵可真没用啊……” 她眼眶中含着倔强的泪珠,即便不愿意承认,可这就是事实。 然而,风千陵却道:“真的是这样吗?” “什么?” “真的就是云朵本身没用吗?”风千陵反问她:“若非云朵蓬松飘渺的特性,又如何能够容纳得下那么多的水汽,又如何能够投射出五彩的朝霞呢?” 换成其他的东西,一样成不了绚烂的云彩。 也只有云朵,只有它才可以折射出多彩的阳光。 叶鸢寻的眼睛里闪着一点点亮光,她好像懂了什么。 风千陵又接着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可人在这世间,哪有不受人帮助的时候呢?就拿我来说,小时候不照样要靠着我爹帮我换尿布?” “不然,本尊恐怕不到两岁就会被自己的尿给淹死,哪来现在的仙尊呢?” 这么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忽然来如此不正经的一句话,让叶鸢寻一下就噗嗤笑了出来。 看着她唇角的两颗酒窝,风千陵这才宽了心,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戳了戳。 “多笑笑吧,被人帮助不是坏事,也只有这么特别的你,才能够拥有今天的成就,换一个人,或许路就不一样了。” 此刻,风千陵正温柔地注视着她,漆黑的瞳孔中折射出云彩的光芒,让叶鸢寻心中一道暖流缓缓淌过。 “师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一定不会放弃,一定不会有负师尊所望!” 是了,这才是叶鸢寻。 她顽强、她倔强、她好强,好像在她身上就有一种生生不息的能量,任何事情都没办法击垮她。 风千陵相信,哪怕今天他不开导叶鸢寻,她也会自己想明白,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 实在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小姑娘的身上,背负着那么沉重的使命和深仇大恨。 这二者不论任何一个随便放在谁的身上,都会让人崩溃。可是,她还可以笑。 “师尊,墨骨他……” 由冥界回到了仙界之后,叶鸢寻就没怎么见到过墨骨,这会想开了,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 风千陵撇开眼,淡淡地说:“我已经将他禁足在仙书阁,又命凤幽看着他,至于他怎么选择,想要怎么做,不是你我能够干涉的。” 叶鸢寻明白,这已经是对墨骨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师尊,我并非想要为墨骨开脱,只是有的事情我想要跟你说。” 她讲起了从前妖幻骨在深山中,发现猎人的捕兽夹,英勇而出救她的事。 说起了从前和妖幻骨一起在府中恶作剧吓虎下人的事。 说起了妖幻骨为了救她,献出了自己的灵体,让她逃离魔爪的事。 再到后来,她偶然发现墨骨的身份,发现他失忆的事情。 说着说着,叶鸢寻脸上就遍布泪痕。 “师尊,您知道吗,对于我而言,阿墨不仅仅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亲人,我在这世上仅剩下的亲人了,我不能放弃他的,不能的……” 如果说,风千陵从前只是认为叶鸢寻在墨骨的事情上偏执得令人担忧,现在却明白了那种执念的来由。 墨骨是她对父母和天启城的最后一点念想了,他们曾经相伴着共同成长,如果他也离开这个世上,那她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看着独自啜泣的叶鸢寻,风千陵的心一阵阵钝痛。 他抬起一只手,捧着叶鸢寻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肩上:“以后想哭就在我怀里哭吧。” 若真的像她说的一样,墨骨就一定不能有事。 叶鸢寻并没有放纵自己,只是靠了一下,便重新振作起来。 “所以,我不能够放过魔族,也绝对不能容忍他们继续危害六界,使得天下生灵涂炭!” 叶家的悲剧有一个就够了,她不想看见自己父亲曾经用生命守护的天厥子民全部沦为魔族的牺牲品。 “师尊,冥弑天一定和天厥皇帝有勾结,云杉公主来仙界的目的也一定不单纯,你万万要小心啊!” 如果放在从前,她一定不会怀疑云杉公主对他们有恶意。 可是时移势易,如今的云杉公主倒让她看不懂了。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井异常的事情,渐渐在仙界被传开。 而最引人注意的,就是本就风口浪尖上的叶鸢寻。 大家都在猜测,井破封是不是跟她又关系? 毕竟只有她说过魔族会卷土重来的这种话,自然只有她的嫌疑最大。 仙界有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他们觉得或许就是因为仙界的人都排挤叶鸢寻,所以她更想要证明自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破坏了井的封印。 有这种猜测的人还不少,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随便跟自己的师父或者仙师说罢了。 而叶鸢寻对于此也不甚在意。 她觉得这些人就是看她不顺眼,不过是找个借口发泄罢了。 可她没想到,这些流言蜚语日后会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仙书阁内,墨骨一如往常地正在帮助凤幽整理书籍。 自从那日之后,两个人之间一直保持着默契,没有再提起他们的事情。 可是感情二字如果是那么好控制的话,就不会让人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凤幽拿着弟子们还回来的书,放到了架子上。 看着身边穿着白衣的身影,她犹豫着开口:“墨骨,我……” 墨骨见她欲言又止,遂问:“师父,怎么了?” 凤幽咬了咬下唇,摇摇头说:“算了,没事。” 她心中有一个问题,一个一直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 她想要知道答案,却又不敢问出口。 如果是肯定的答案,她怕自己沦陷,如果是否定的答案,她怕自己伤心欲绝。 这种纠结的心情已经伴随了她好多日子,干什么都毛毛躁躁的,一点也不似从前那般游刃有余。 她知道若不问出个所以然,这种毛躁的情况只怕会继续下去。 可不论问出来的是什么,她和墨骨之间注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墨骨却不管那么多。 他径直拦住了凤幽的去路,捏住了她的胳膊,眼神专注地盯着她道:“师父,你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跟我说的?” 他有一种直觉,错过这件事,他会后悔一辈子。 凤幽闪避着他的眼神,不敢与其直视。 “墨骨,你别……别这样。” “师父……” 就听墨骨一声叹气,凤幽就觉得手上一松。 他松开了手,她反倒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师父,如果是我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可以……可以避着你,少在你面前出现。” 墨骨痛苦的表情落入凤幽眼中,心间立马涌上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不是的,我没有觉得你是困扰,我……” 那几个字堵在凤幽的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憋得她眼睛都红了。 现在的凤幽不仅仅是像一只小兔子,眼睛也红,脸也红,却又是安安静静的模样,让人揪心。 “师父,别哭,我不问了。” 墨骨意识到再逼下去,他师父可能真的就要哭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凤幽却推开他要帮自己擦泪的手,倔强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墨骨,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对于这个问题,墨骨显然是没有心理准备的。 他没想到让师父困扰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这说明什么?说明凤幽是在乎他的,是喜欢他的。 虽然他早有所感,可是从她口中听见这变相告白的话,心中还是难免激动。 他勾起的唇角出卖了他的喜悦。 “师父,我喜欢的,一直喜欢的。” 墨骨挨近了凤幽,把她困在书架和自己的双臂之间,做着最简单又直白的剖白。 这会轮到凤幽不好意思了。 她红着脸后背紧贴着书架,两个人的距离近到,任何轻微的动作都能够触碰到彼此。 “师父,你不高兴吗?” 墨骨又近了一步。 凤幽彻底懵了,她没想到墨骨会这么问她。 她该怎么回答? “我,我自然开心的很……” 高兴之余却难免隐隐不安,墨骨是要离开仙界的,他的身份不容在仙书阁多呆。 何况还有她爹香陌上仙在。 墨骨察觉到她的走神,忽然倾身上前,低头采撷了那一抹浓艳。 凤幽直接僵住了,连怎么回应墨骨都不知道。 后者一亲芳泽之后餍足地舔了舔唇角。 “师父,很甜。” 凤幽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忽然有一股热气喷涌而出,她一把推开墨骨慌不择路地跑了。 这事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没人知道。 凤幽只知道自己真的沦陷了。 墨骨只知道师父真可爱。 两个相爱的人彼此吸引,在一起是迟早的问题。 凤幽和墨骨在最不合适的时间,却做了最顺其自然的事。可是之后的问题却接踵而至。 香陌上仙因为在洞府发生的事情,有些担忧凤幽。 毕竟父女二人相处多年,对彼此再了解不过了。 凤幽看着什么都不说,可是心里却叛逆得很,很多事情只要她认定了,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办法改变。 是以,他专门到仙书阁打算看看凤幽。 此时,凤幽已经研究出了让墨骨离开的方法,只是犹豫着要不要交给他。 她来到了墨骨的房间,把手中的一道黄符放在了他的桌上。 墨骨看着她的动作觉得有些奇怪,遂带着她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目光落在那道黄符纸上,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师父!难道这是……” “你……还叫我师父?”凤幽嗔道。 “是啊!怪我……”墨骨一拍脑门,低笑道:“我们都已经舌吻过了,这么叫是不大对。” 凤幽脸上的红霞一直烧到了耳朵边,气极道:“你胡说什么?谁跟你舌吻过了?” 她委实感到吃惊,墨骨性情向来淡漠,居然有朝一日说出这种轻薄的话来!同时心里也感到盈盈的欢喜,这说明他真的与从前不同了。 墨骨干咳道:“我是一条蛇,你和我吻,怎么不是舌吻?” 凤幽伸手捶他,刚要反驳,就听一道充满了怒气的厉喝。 “你们在干什么!?” 二人抬起头循声看去,就见香陌上仙正站在房间门口,须发皆张。 他瞪着凤幽,看着二人亲昵的一同坐在窗边,一看就知道关系匪浅。 还有桌上摆着的那套紫砂茶壶茶杯,那是女儿最喜欢的东西。 一种无名业火在香陌上仙的胸腔灼灼燃烧,让他忽略了桌子上的那道黄符。 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凤幽的手训斥道:“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远离任何跟叶鸢寻有关的人,你为什么就是不听!竟然还把他藏在仙书阁里,和他牵扯不清!?” 墨骨被囚禁在仙书阁的事情,除了仙尊和凤幽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所以香陌上仙看见墨骨在这里,就认为是凤幽收留了他。 凤幽挣扎着问:“爹,你是怎么进来的?” 香陌上仙却并没有回答她的打算,反而扯着她就往外面走。 “跟我走,你给本座滚出去!” 既然他看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理,他不仅要好好管管凤幽,还要把墨骨从仙书阁赶出去! 如此想着,香陌上仙抬手一道仙力就向墨骨的方向劈了过去。 “不要!”凤幽挣扎着想要去帮墨骨。 后者见状身形一动,闪到桌边拿起了凤幽给的那道黄符。 原本放在书房里的床榻被狂暴的仙力击中,瞬间一分为二,凄凄惨惨地零散在地上。 第十四折 分别 “墨骨……” 凤幽看他已经拿上了黄符,心中尘埃落定,可同时眼中的情愫却绵延不绝,凄苦之色蔓上了她的面颊。 香陌上仙看见她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当年凤幽的娘亲看着他也是这样的表情。 他紧紧地攥着凤幽的胳膊厉声道:“难不成你还想跟着他一起去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责任?” 凤幽充耳不闻,只是紧紧盯着墨骨,仿佛眼下就是最后一眼了。 墨骨眼神一暗,无声地对凤幽说了几个字,随后躲避着香陌上仙的攻击朝窗外翻了出去。 原本应该被弹回去的墨骨,却顺利地穿过了那一层禁制。 落地之后,他低头看了眼怀里揣着的黄符,心中一痛,墨骨怎么会不明白凤幽拿着这东西给他的意图。 他回过头,眼神幽幽的看了仙书阁最后一眼,像是在道别,随后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之后,凤幽脱力般跪坐在了地上。 她看见了,看到他说“只争朝夕”四个字。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又有一点梓荇上仙的风度!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香陌上仙怒其不争,一巴掌拍在了屋内的桌上,桌子应声碎裂,其中一块碎片溅起划过凤幽的脸颊。 晶莹的泪混着血水划过她的脸庞,凤幽此刻心力交瘁,没心情再和香陌上仙争执什么了。 “香陌上仙,现在墨骨已经走了,你也可以离开了。” 听着她冰冷的声音,香陌只觉得自己又气又怒,唯独没有伤心难过。 在他眼里,上仙是不需要伤心难过这种情绪存在的。 他瞪了凤幽一眼,恶声恶气地说:“你跟你那个不争气的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完,他拂袖离去。 在脚步声渐远的瞬间,凤幽跌跌撞撞地爬到了窗前,看着窗户外空无一人的空地,神思渐远。 他离开仙界会去哪里呢? 他们之间又该何去何从呢? 或许真的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不求天长地久,只为朝夕片刻的安宁欢愉? 凤幽没有心力继续理事,她把自己关在了仙书阁里,划地为笼,禁锢了自己,也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等到风千陵和叶鸢寻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八大仙山已经流言满天飞了。 花仙主在仙书阁怒斥墨骨,结果被他逃走的事情,被香陌上仙拿来做文章,说成了是他做贼心虚,否则怎么会逃离呢? 加之孟甜也突然跳出来说花琳琅忽然莫名其妙的下落不明,舆论再一次把叶鸢寻推上了风口浪尖。 “好端端的,怎么会接连失踪两个人呢?还好巧不巧都是她叶鸢寻的好朋友,我是不是可以合理地怀疑,接下来会失踪的就是她了?” 七大仙山的仙主在内门弟子学堂召开会议,唯独没有邀请仙尊。 这行为本身的含义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怀疑风千陵包庇了叶鸢寻。 白珠上仙接着赤云上仙的话说:“谁说不是呢?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丫头平时就透着一股诡异的蛛丝马迹,怀疑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叶鸢寻先抓起来?以防万一他们的同伙还会回来救人呢?” 就连几位长老都参加了这次的会议。 要知道,长老们虽然在仙界有地位,可是他们却并没有决策权,仙界的一切事务都是有仙主参议,仙尊决定的。 现如今他们能够参与到叶鸢寻一事的决策中来,意味着他们的地位不同往日。 自然会感谢拉他们来参加的人。 而发起这场会议的,正是香陌上仙。 他看着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讨论怎么处置叶鸢寻,悠哉地坐在正座上喝茶。 说白了,现在这些人看的都是他的眼色,叶鸢寻的生死去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这时候,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哼,我看你们一个两个的,统统没安好心!仙尊还好端端地在寒梅殿呢,你们不去请他过来议事,反而私下里偷偷议论,这是做什么?这是造反!” “怎么又是你,不二上仙,你到底受了仙尊什么好处要在这里为他说话,他现在都是最有嫌疑的人呢!” “放你娘的狗屁!”不二上仙瞪着面前说话的长老,直接不顾身份地骂出了声。 “仙尊是自己脑子进了水还是心肝脾肺全都烂透了?他难道会为了别人来害自己的仙界?再说了,仙尊是八大仙主之首,让仙界蒙难,等于把自己的权柄送出去,换你你干啊?” 那长老没料到他这么能说,一时间憋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又听不二上仙接着道:“你这个没脑子的也知道不会帮着外人干这些事情,难道仙尊还不如你?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年纪,难怪修为上不去!” 不二上仙将在座的长老们好一通羞辱,一点也不顾及他们的颜面。 长老们又怎么会善罢甘休,立马扭过头对香陌上仙道:“花仙主,您倒是说说话呀!” 他们这是想请香陌上仙帮自己把排面找回来。 可不二上仙在仙界中的地位也不低。他手下的好些弟子全都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的存在,还有他的日之仙山,最能滋养灵兽,往往其他仙山的弟子想要找一只灵兽做自己的驭兽,就会求到他门上。 所以,不二上仙他们开罪不起。 更不会为了区区长老得罪他。 看得分明的香陌上仙并没有接话,只是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却飘向了白珠上仙。 后者会意,说道:“今日的议题是如何处理叶鸢寻的事情,还希望各位长老主次分明,不然咱们这会意就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这等于让长老们吃了这个哑巴亏。 一些长老顿时心生不满。 请他们过来的也是你花仙主,现在不帮他们出头还想继续利用他们的话语权,这未免让人心寒。 就在这时,众人忽然听见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是谁说要处理叶鸢寻啊?” 众人往门口看去,就见风千陵身后跟着一帮子人正站在门边,打量着室内每一个人,不怒自威。 不二上仙最先跪拜行礼。 “恭迎仙尊!” 其他人后知后觉地纷纷起身。 “恭迎仙尊……” 风千陵只撇了他们一眼,走上前把不二上仙和九曜上仙扶了起来。 “二位辛苦了,今日的事情本尊自有决断。” 原来,给风千陵通风报信的就是这二人。 香陌上仙抱拳的手忽然紧紧地攥了起来。 没想到一向不问世事的九曜上仙,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表明立场?! 他游说了那么久的人,却被风千陵轻易拉拢了? 香陌上仙难以置信。 在除开风千陵的几大仙主之中,最有实力的就非不二和九曜莫属了。 他们一个是山上盛产灵兽,而另一个是坐拥最大的灵石矿。 这二人因为这得天独厚的条件,不仅各种物资丰富,而且自身实力强悍,不似其他人的仙山,有的甚至可以称之为贫瘠。 就好像雪之仙山,整日被茫茫白雪覆盖着,从未见任何活物,这也是为什么白珠上仙会投靠香陌的原因之一。 香陌一向自负,又怎么能够接受最有实力的两大仙主被风千陵一人收拢。 他不顾仙尊还没开口,就兀自起身道:“仙尊,今日之事您也牵扯其中,为了避嫌起见,您还是早早地回自己的寒梅殿的好!” “哦?”风千陵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字,便不再开口。 自有人群中的华珍上仙冷嘲热讽道:“仙尊还没叫人起来,你自己先起来了,花仙主血统高贵、遵纪守礼的那些自以为是都哪儿去了呢?” 华珍上仙说话一向是这样,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能噎死你。 香陌上仙也不打算和她计较,如今处理叶鸢寻才是最要紧的。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仙尊前来不是为了包庇叶鸢寻的?” “哼,”风千陵冷哼一声,凤眼睥睨着眼前众人:“本尊就是包庇了,又如何?在仙界,何时轮到一个仙主来做决定了?” “你!” 香陌上仙再次被他堵的没话说。 而跟在风千陵身后的,不仅仅有几位莲风山的长老执事,还有凌源、落枫等一众弟子。 而其中表情最为奇怪的,是子衿和鸣鸾。 她们本以为仙尊也是来参加议事,讨论怎么处置叶鸢寻的,看眼下的情况,风千陵应该是打算力排众议,保住叶鸢寻。 子衿嫉妒得发狂! 她叶鸢寻何德何能,抢了南风师兄的关注就算了,竟然还能获得师尊的如此青睐和力挺。 子衿眯了眯眼睛,不甘地咬着嘴唇,却不敢多一句嘴。 这是仙界的议事者们谈论事情的时候,没有她说话的份。 香陌上仙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既然仙尊有这个打算,那我也没办法,只是此事关系仙界这么多人的安危,不如就让所有人来投票,决定叶鸢寻的处理方式,不然只怕仙尊也难以服众啊!”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风千陵手掌两大最有实力的仙主又如何?他可以开启人海战术,若真的投起票来,自然是他胜! 风千陵正欲开口,却听身后一个声音说道:“香陌上仙此法甚好,弟子附议!” 他冷着脸转过头,却看见莲风山的弟子子衿和鸣鸾全都冲着香陌上仙拜了下去。 他自己的仙山都有人赞同针对叶鸢寻,那其他仙山呢?他不敢想。若是真冒了大不韪,只怕叶鸢寻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如今本就是如坐针毡了,再难下去还会怎样呢? 风千陵沉默了。 香陌上仙看自己的计谋有效,赶紧开始张罗起投票的事情。 华珍上仙站在风千陵的身边,有些担忧地说:“仙尊,你不怕……” 风千陵摇了摇头。 他本就是在风雨飘摇之中临危受命,如今仙界不安定,一点导火索就能够振荡全局。 一边是父命难违,一边是挚爱之人,不论风千陵怎么选,都会违背自己的真心。 华珍上仙叹气,心中感叹上天不公,何以要让他这么艰难。 投票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如所有人预料的一样,十有八九的人都选择要处置叶鸢寻。 可笑的是,叶鸢寻从头至尾没有做过一件错事,这些人也没有证据她和外界的敌人或者魔族有勾结,就因为一个怀疑揣测,就要将她置于死地。 这般充满了恶意的仙界,风千陵不知道该如何打理,刹那间,心头充满了迷惘。 又或者盛极必衰,仙界在六界之中称霸屹立万年不倒,此时的衰败是命中注定的呢? 香陌上仙拿着投票结果得意地来到风千陵面前。 “仙尊,别说我诓骗您,您可要看清楚了。” 风千陵没有看投票结果,反而盯着他那一副的嘴脸瞧。 这就是我堂堂仙界的仙主啊,其身不正,又如何能教导出好的弟子呢? 修仙者先修德再修身,这条祖师爷的训诫,只怕早被这些人抛诸脑后了。 看他不做声,香陌上仙直接对着众人说:“如今尘埃落定,本座决定对剔除叶鸢寻仙力、将之禁于寒潭!” 寒潭是雪之仙山的一处修炼处。这里拥有着六界中最低的温度,就算是实力达到上仙的修仙者,在这里也很难捱过半天。 香陌上仙此举,显然就是想要叶鸢寻的命! “慢着,”风千陵此时再次开口:“既然你们一致同意处置,那这处理方法还是本尊说了算,叶鸢寻有嫌疑但并非有罪过,那便封了她的仙力就够了,仍旧禁足寒梅殿。” 他的处理方法一说出来,大部分也觉得合理。 毕竟他们其中部分的人,也真的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并非真的想要致叶鸢寻于死地。 如此罔顾人命的事情,许多修仙者是不屑为之的。 香陌上仙再一次败下阵来。 他不甘心地捏着拳头,却没办法力挽狂澜。 他还在想呢,风千陵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了投票的事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眼看事情已成定局,风千陵在离去之前轻飘飘说了一句:“如此造杀业的事情,希望花仙主日后不要再做了。” “本尊轻易不生气,但真的生气了,希望诸君掂量清楚。” 这话等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香陌上仙的脸上。 第十五折 愁绪(卷四完) 仙尊走后,一时之间,大堂内寂静无声。 ……杀业。 修仙者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他们认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在飞升之前,哪怕不能够兼济天下,那也不能随便造杀业。 这些事情若是做了,日后都会一一报应回来的。 何况,香陌上仙对仙尊的亲传弟子都这么狠心,那对其他仙山的人呢? 一想想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原本还保持着观望状态的几个仙主,顿时都对花仙主避之不及。 这种手段狠辣,罔顾人命的人,还是少些来往的好,明哲保身最重要。 “花仙主,我等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最先起身的是惯会见风使舵的月之仙主,翡硫上仙。 跟在他后面,又有雷仙主和火仙主一同相携离开。 香陌上仙看着室内一个个离去的人,被风千陵三言两语卸去助力的火气在胸口翻腾。 虽然叶鸢寻最后的结果只是封存仙力,禁足寒梅殿,可是这流言蜚语,仍旧是甚嚣尘上,不绝于耳。 而叶鸢寻这个舆论中心的人物,则是一直在寒梅殿内呆着。 她没想到风千陵一去,带回来的竟然是要封锁她的仙力,禁足寒梅殿的消息。 “为什么?” 她问坐在正殿内的风千陵。 明明他是知道的,一切他都知道,可为什么自己还要受惩罚呢? 风千陵敛去眼底的一丝倦怠,他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如今仙界人心不定,若是再为了你的事情骤起风波,怕是不得安稳。” 他没有跟叶鸢寻解释,这是保护她的方式。 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己仙力耗尽,急需闭关,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的确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是惩罚,却也是避祸。 所以叶鸢寻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她红着一双眼睛盯着风千陵问:“你是相信我的,对吗?” 后者沉默不语。 若是叶鸢寻知道,这封仙力禁足的指令是他下的,只怕还有的闹。 可是,他没时间了。 风千陵皱起眉头正色道:“如今墨骨和花琳琅下落不明是事实,他们究竟有何遭遇还不清楚,你何不在寒梅殿消停消停,静观其变呢?” 叶鸢寻都要疯了。 她的两个好朋友相继失踪,可她却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不说花琳琅失踪得莫名其妙,原本风千陵说软禁在仙书阁的墨骨也不见了。 这难道不奇怪吗? 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想要离开寒梅殿去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却又被风千陵的一道禁足令给拘束了起来。 她满心愤懑情绪无处发泄,只能对着风千陵吼道:“消停?明明是那些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竟然要我这个受害者消停!?你怎么变得跟那群老糊涂一个样了!” 说完,叶鸢寻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从没在风千陵面前有如此失态的行为,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师尊,我……” 叶鸢寻想开口解释,想告诉他自己是气昏了头,说的气话。 不过,风千陵却面露疲色地一抬手:“罢了,好好地留在寒梅殿吧,本尊要闭关了。” 说完,他单手一挥,叶鸢寻身上一阵蓝光闪过,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身上的仙力被尽数封锁。 与上次墨骨在天启城的时候封她灵力不一样,这一次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当叶鸢寻再抬起头的时候,风千陵早已不见踪影。 叶鸢寻回想起他这些天偶尔会出现的疲倦神态,顿时懊悔不已。 “我,我都干了什么!师尊他为了我殚精竭虑、耗尽灵力,我却……”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风千陵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闭关,都是为了要帮助她啊。不论是下冥界救她,还是为她护法,本都是极耗仙力的事情,她却忽略了这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 叶鸢寻望着空无一人的椅子,颓丧地坐在了地上。 虽然叶鸢寻被禁足,但是风千陵闭关的消息同样散播开来。 因为没有仙力,以往侍奉寒梅殿的弟子们都认为叶鸢寻不配他们伺候,所以把一切杂事全推到了她的身上。 往常,寒梅殿每日都会有两个弟子过来洒扫,打扫这里的日常卫生。 可自从风千陵闭关的那日起,这两个弟子干脆就不来了。 他们不现身,叶鸢寻只能自己动手。 擦拭每一级台阶,每一张桌子、椅子、打水浣洗衣物,生火给自己做饭。从前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护国将军大小姐,如今笨拙地在寒梅殿内忙忙碌碌。 她看着自己因为砍柴变得长满了薄茧,累累伤痕的双手,心里却有一个地方是踏实的。 她相信师尊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哪怕日后要她日日如此也没关系。 她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她也不想跟任何人说。 风千陵已经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到现在闭关情况如何还不得而知,如果她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只怕仙界的确如他所言要动荡不安了。 这日,叶鸢寻一如往常地从寒梅殿前的深井里打水上来,用作自己一天的饮用、洗漱的水。 可水还没打上来,就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 “哟,这不是仙尊的亲传弟子吗?怎么在这里打水呢?” 叶鸢寻费力地放下手中的水桶,抬头一看,是子衿和鸣鸾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在寒梅殿前站着。 她不打算没事找事,只当作没听见刚刚的冷嘲热讽,转过身就往殿内走去。 可惜,子衿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她讥笑地说道:“哼,在这儿给我摆什么派头?还真拿自己当之前的叶鸢寻呢?” 叶鸢寻的脚步顿了顿,却仍旧往前走着没有回头。 “可惜啊,如今仙尊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不过是他一个爱惹麻烦的弟子,你觉得你还能如同往日一般作威作福吗?” 她就知道,这个叶鸢寻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靠山师父,如今仙尊闭关,她又被封了仙力,此时谨小慎微只是为了做样子演戏,假惺惺的派头令她很不爽。一想到花仙主同自己说的话,子衿越发猖狂起来。 子衿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静静看着叶鸢寻的脚步停下,慢慢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 叶鸢寻挺拔地站着,毫不畏惧地看着眼前的人发问。 子衿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修饰得漂亮的指尖,眉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想知道?可以啊,你过来给我磕几个响头,说一句‘子衿师姐,我错了,我不应该抢你的风头’,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你。” 叶鸢寻明白,这是子衿故意在为难羞辱她。 可只要一想到她说师尊自身难保,叶鸢寻就心乱如麻。 会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 她冷着脸对子衿等人说:“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说完转身就要回寒梅殿去。 风千陵尚在,这些弟子还不敢随便进寒梅殿,也就只敢在门前嚣张。 谁料,子衿瞪了鸣鸾一眼,后者会意,立马一扬袖子,甩出点点寒星。那些挟裹着灵力的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悉数打在了叶鸢寻的手腕上。 叶鸢寻疼得松开了提着水桶的手,只听“咕咚”一声,水桶里的水撒满了寒梅殿前的台阶。 她心里想着,今天早起擦的台阶又白擦了,可还是认命地把水桶捡了起来,默默回到了水井前准备重新打水。 子衿看她这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心里更加窝火。 明明叶鸢寻都已经是落毛的凤凰了,凭什么她还一副自矜身份的模样? 这回不屑鸣鸾动手,她自己出手打断了水井上的麻绳。 此时叶鸢寻正扯着麻绳往上提水桶呢,她这么一打断,不仅水桶掉进了井里,连她也向后摔倒。 毫无灵力的叶鸢寻扑在尘土里,一双拳头捏得死紧,指尖都嵌进了掌心。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招惹来这一群人接连不断的厌恶欺压。 却听子衿冷笑道:“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发发慈悲告诉你吧,如今仙尊在仙界的口碑已经大不如前,都说他还不如花仙主杀伐决断,我劝你早点断了不该有的心思,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呢,哼!” 她轻蔑的说完,领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离开了。 叶鸢寻眼神幽暗地趴在地上,一滴滴泪珠滚落尘埃。 “师尊,对不起……” 就算她再笨,再眼盲心瞎,也知道风千陵之所以会沦落到今日的处境,都跟她脱不开关系。 如果不是为了一次次地维护她,或者他还是从前那个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万仙之尊。 可就在此刻,面对众人的欺凌和侮辱,叶鸢寻也无比思念对她温柔如水的师尊。 “师妹!你怎么倒在地上呢?” 叶鸢寻循声看过去,是凌源和落枫来了。 二人把叶鸢寻从地上扶起来,看着她一身狼狈,大惊失色。 “你这是怎么了?” 凌源不解,不论仙尊如何,叶鸢寻都是他的亲传弟子,再怎么禁足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 落枫则是一直盯着她殷红的双手看。 他冷哼一声道:“还能是怎么了,定然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眼看着师妹被罚,就跑过来趁机挑衅羞辱,着实可恨!” 看着叶鸢寻布满细碎伤痕的手,凌源沉声道:“是那些负责洒扫的弟子不负责任,师兄回去就好好整顿他们!” “师兄!我多谢你们的好意,只是事情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不要因为我再多生事端了。” 师尊已经因为她受到了牵连,她又怎么好意思再去麻烦别人呢? 落枫看她摔倒在井边,想来她是要打水,便自觉走到井边想要帮她把水打满。 可谁料,他走过去就看见断了一截的麻绳在半空中晃悠。 看到此情此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分明就是刚刚有人过来,故意弄断了麻绳,让叶鸢寻摔倒在了地上。 “可恶!我倒要看看谁敢在仙尊门前如此放肆!”他本就生性嫉恶如仇,如今又见有人如此欺负叶鸢寻,更加恼恨,挽起袖子就要去找人麻烦。 叶鸢寻忙劝道:“算了!落枫师兄,如今师尊还在闭关,我不想再惹麻烦了!” “可是他们……” 落枫想说他们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凌源面色沉重地把他拉了回来。 “落枫,师妹说的没错,如今仙尊在闭关,一切自有他出关之后出来主持,切不可轻举妄动。” 说完,他又看向叶鸢寻说:“师妹,你放心,今后这些杂物你不用干了,我会派一些老实可靠的人来帮你,如今你仙力骤失,只怕不适应,还应要勤加锻炼体魄,以免影响日后修炼。” 落枫闻言,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放弃。 他闷声不吭地走到井边,把掉进井里的水桶取了上来,又把绳结重新弄好,打了一桶水就放到了寒梅殿门边。 叶鸢寻心知他是想要帮助自己,心中感激,谢道:“多谢二位师兄,在这种时候还能来探望我。” 说着,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子。 多少人是等着看她笑话,她是知道的。唯有凌源和落枫二人,却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她。 落枫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日后,你有什么麻烦就找巡视路过寒梅殿门前的弟子,他们都是凌源师兄的好朋友,会帮你带话的。” “叶鸢寻再次感谢。” 说着,她深深地福下身去。 凌源将她搀了起来说:“你好自珍重,我们不便进殿,就先走了。” 叶鸢寻站在井边,看着两位师兄离去,心中一片凄然的感觉却不是旁人三言两语能够掩盖。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风千陵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封锁她的灵力,并将她禁足在寒梅殿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 一旦这种被人珍视保护的感觉涌上心头,叶鸢寻的思念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 她望着远方的朝阳,心中情绪翻涌。 而在另一边的花之仙山,往昔本就安静的仙书阁,如今更加显得静谧,无数尘埃在那些光浆里游弋。 凤幽站在墨骨翻窗离开的那间书房,看着窗外的空地已经很久了。这些日子以来,每每入夜,她脑子里都会浮现墨骨的离开时的模样。 ……他眼中的不舍,唇边的低语,包含的情谊,只有她明白。 即便墨骨真的是利用她,想要彻底离开仙界,她也不在乎。 她明白,墨骨的离开,只是迟早的问题。 只是这样突兀的离别,令人难以接受。明明那道黄符,是她主动交给他的 ……或许,亘古以来,先说再见的人,总是最舍不得。 第一折 蝎子 如今的情势之下,仙界竟然隐隐有拥护香陌上仙取代仙尊的意思。 这代表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曾几何时,年少意气的她答应了师兄,为他守住仙书阁,保护好仙界最后的一丝希望。 可是如今,再看看那些思想陈腐的仙主和长老,还有不思进取的弟子。凤幽不明白,她缘何还要留在仙界,缘何要保护这些令人不齿的人! 他们甚至都没有墨骨来得情深义重,更没有叶鸢寻的骨气勇气,又或者花琳琅的至纯至善。 在数个日夜的煎熬挣扎下,凤幽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离开仙界。 凤幽自从出生到如今千年的岁月,都是在仙界度过的。 她从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可为了墨骨,她想要试一次。 仙人的生命何其漫长,与其在无尽的岁月中思念,凤幽选择只争朝夕。 哪怕只能和他在一起,一同看一次日落,凤幽死也甘愿。 离开仙界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自从上一次的争执,香陌上仙在仙书阁附近安排了很多看守的人,这些人等同于他的耳目。 只要仙书阁稍有不对劲的地方,香陌上仙就会知道。 当得知自己被监视之后的凤幽,更加伤心失落,那仅剩的一点对于香陌上仙的孺慕之情,也几乎消失殆尽。 她不明白自己敬重有加的父亲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贪恋权势,玩弄人心,甚至像是防贼一般地防着她。 此刻,她有了新的目标,就不再迷茫。 关于香陌上仙和她之间的父女关系,凤幽只期船到桥头自然直。 等到她找到墨骨,一切大概都会有答案吧。 入夜,万籁俱寂。 花之仙山掩隐在重重叠叠的花海之中。 因为常年开着各种花树,所以地上总是有数不尽的花瓣和落叶。 这些花瓣因为仙力的加持并不会轻易腐败。 往往花之仙山的弟子,会等到花瓣积累到一定高度厚度的时候,再来清理。 因为花之仙山的花树就是灵力的来源,她们认为这些花瓣也同样拥有着灵力,不能够随便处理。 这也给凤幽提供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仙书阁门前看守的弟子打了个哈欠。 他守在这里本是仙主的命令,可是实在是无聊又疲惫,所以想要偷偷打个盹偷懒。 正当他站着眯着眼睛打瞌睡的时候,一只细小的散发着荧光的小虫子在他面前飞了过去。 几乎是瞬间,那弟子就突然倒地,昏迷不醒了。 小虫子在倒地的弟子身上到打了个圈,又晃晃悠悠地往仙书阁里飞去。 就见门内忽然伸出一只修长纤细的手,小虫子正停落在她的指尖,片刻后消失不见。 随后,凤幽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弟子,道了一句“抱歉”,随后一头扎入了厚厚的花瓣堆中。 她在花瓣堆里艰难地前行着。 因为看不见前面的东西,她只能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索着前进。 她为什么不选择灵器飞行,因为半空中也有香陌上仙的耳目。 整座花之仙山可以说是严防死守,把一切出去的可能全部封死了。 等到差不多的位置,凤幽扒开了面前的花瓣,露出两只眼睛往外瞧。 和她预估的差不多,现在她已经走到了花瓣堆的尽头,同时也是花之仙山的出入口。 只要从这里离开,就脱离了香陌上仙的监控范围,只要一路顺着天梯下山就能够离开仙界。 可这出入口同样有人把守着,还不止一个。 凤幽犹豫了片刻,她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可是催眠虫没办法悄无声息地同时迷晕这么多人。 在她想办法的时候,就见值守的几个弟子忽然鬼鬼祟祟地偷偷聚集到了一起。 透过花瓣,凤幽分明就看见,这群人竟然生了堆火在烤地瓜吃! 要知道,这可是在值守的时候! 香陌上仙自诩聪明,却没想到自己的弟子会偷懒。 趁着他们瓜分地瓜的功夫,凤幽隐匿了气息,悄悄从那些人的身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正吃着地瓜的一个弟子忽然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皱着眉头问其他两个人:“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堆花瓣好像刚才在动?” “嗨,你大晚上的多心了,快吃快吃,这烤地瓜凉了就没那个味道了!” 那个弟子摇了摇头,开始对着自己手里的地瓜大快朵颐。 几人浑然未觉刚刚有一个人跑了过去。 凤幽顺利地混下了花之仙山,她站在天梯前,顿了顿脚步,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传说中的八大仙山,随后义无反顾地走向下山的路。 虽然她不知道墨骨在茫茫六界的哪一个角落,但是凤幽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规划。 她想要先去人界看看,毕竟墨骨之前就是从那里来的。 于此同时,人界之中,冥弑天坐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遥望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叶鸢寻失踪之后,魔皇将手下几名魔将一一处罚,吸干了他们的鲜血,把尸体挂在了天启城的城门上,以儆效尤。 负责看守叶鸢寻的那两个喽啰,则是直接被他五马分尸,一同放在城门之下。 这给了所有人警示,告诉他们魔皇近期的心情不太好,做事最好小心一点。 冥弑天的心情的确很差。 最后一片灵魂碎片,不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可上古密卷中明明就记在了,这碎片就在天启城,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找不到,一时半会也理不清个头绪。 这个节骨眼上,他手下最得力的墨骨竟然还背叛了他,带着凤凰的余孽跑了,这更让他火大。 不久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看着天启城的地图,研究碎片存在的可能性,这时候,一个小喽啰闯了进来。 “尊上!” 冥弑天掀了掀眼皮:“什么事?” “有魔将来报,说有墨骨的下落了。” 小喽啰小心翼翼地禀报着,紧接着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只见原本好好地放在书桌上的东西统统被扫落在地,冥弑天正红着双眼盯着他,声音嘶哑:“人,在哪儿?” 小喽啰被吓的浑身直哆嗦,缩成一团道:“有……有人说在天启城附近看见过他……” “哈哈,他竟然还敢回来!?” 冥弑天忽然凌空而起,单手为爪,那小喽啰瞬间被吸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他用力地捏紧了小喽啰的脖子,像是捏着一只公鸡一般轻松。 而他的视线却并未落在小喽啰的身上。 后者挣扎不停,却得不到一丝喘息,只能任由自己的脖子被活生生捏断。 冥弑天语气阴森地笑道:“回来了好啊,回来了就知道背叛我究竟是什么下场!” …… …… 在凤幽离开仙界的同一时间,叶鸢寻这边也遭遇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走到了院子里打算稍坐坐打发打发时间。 可谁料,她刚走出来,就看见不远处的墙上,立着一个人影。 寒梅殿禁制重重,自然不可能有人能够突破,可这人究竟是怎么站到墙上的呢? 叶鸢寻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来人并非站在墙上,只是凌空而起,飘在墙外。 她走了过去,发现还是一位老熟人。 “你来做什么?” 云杉公主看她见到自己并不惊讶,心里还有些遗憾。 “哼,本公主还打算吓你一跳,现在看来却是失算了,没想到你胆子比小时候更大了啊。” 二人曾经是幼年时的好朋友,这一点叶鸢寻没有忘记过。 可她没想到,云杉公主同样没忘记。 可既然记得曾经的那些,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叶鸢寻而言,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她有些无奈地扯起嘴角:“过去发生的事情就那么重要吗?我若还是过去的我,就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曾经的她,除了琴棋书画,风花雪月什么都不会。 现在的她,除了琴棋书画,样样都经历了。 魔族的追杀,同门的嘲讽,朋友的离去...... 若她还是曾经的那个她,哪一件事情她都承受不了。 云杉公主面色忽然有些凝重,她停顿了良久之后才开口:“我要离开了。” 叶鸢寻抬起头,看着她不像是在撒谎,反问道:“为什么?因为发现在这里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其实她一直在想云杉公主为什么会在仙界这个问题。 天厥皇帝和冥弑天有勾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女儿送来仙界呢?这不是摆明了要和魔族作对吗? 云杉公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看在我们曾经情谊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老老实实留在仙界,做你的逍遥仙人,不要再涉及人界的事情。” 叶鸢寻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然而,云杉公主却在慢慢下落,就听她一边落下一边说道:“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我们最后一面,叶鸢寻,我羡慕你,也恨你,可最终,还是你的运气最好,希望我们下辈子不要有再遇见的时候。”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云杉公主消失在墙边。 叶鸢寻追了出去,可打开寒梅殿的大门外,已经空空如也,除了啁啁的鸟叫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云杉公主此举意欲何为? 叶鸢寻眉头紧锁地回了殿内,看着自己刚刚站的地方,脑子里反复循环着云杉公主的那些话。 “莫非,是人界有变动?” 想也知道,云杉公主作为天厥王室,离开仙界只能回到人界。 这个时候让她回去意味着什么? 天厥皇帝退缩了?不想再背着冥弑天准备后手了? 不论是哪一种猜想,对于人界而言都是一场劫难。 叶鸢寻心情沉郁地坐在了冰凉的台阶上,温度一点点被从她身体中剥夺。 若是她仙力还在的话...... 她苦笑。 就算是仙力还在又如何,她一人之力又如何抵抗冥弑天? 想她从天启城逃出来都差点去了半条命,更别妄想要和魔族对抗了。接连的打击,将她的自信和勇气一点点消磨,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叶鸢寻,像是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正在这时候,叶鸢寻忽然感到一阵心绪波动。 她倏然站起身。 “奇怪,我明明没有了仙力,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她摸了摸自己胸口,确认那里除了心跳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刚刚那一阵,分明就是仙力的波动! 她看着让自己感到心跳加速的方向,依稀记得她曾经去过。 “那是……井?” 井下,漆黑一片,空气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她费力地睁开双眼,不难发现,她此刻十分虚弱,可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的生命力,令她始终没有死去。 一双绿色的瞳孔无神地扫过黑暗,耳边传来一阵阵细微摩擦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 这一阵像是节肢动物爪子触地的声音,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是她绿色的瞳孔却瞬间收缩,显然是兴奋期待了起来。片刻之后,黑暗中出现了一只只黑色的蝎子,这些蝎子一涌而上,将她包围在了中间。 只见那一只只的蝎子将自己颀长的蝎尾高高扬起,随后扎进了她的身体内,后者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等到最后一只蝎子将身体中的魔气灌输进她的身体,她轻轻开口低喃:“谢谢……” 虽然声音嘶哑,可那群蝎子像是听懂了一般,纷纷对着她抖了抖钳子和尾巴,随后也跟着其他伙伴一起爬开了。 空气再度陷入安静。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上方朦胧的光芒,无法照亮她四周的光芒。 “叶鸢寻,我好想出去啊……” 她以为这一次会是自己再一次得不到回应的自言自语,却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个低哑女声:“出去有什么好的呢?留下来不好吗?” “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搭话,让她吓了一跳。 自从被投入井以来,除了那些定时向她输送魔气的蝎子以外,她没有见过任何活物。 “啊呀,小妹妹你可真是薄情寡性啊,奴家给你输送了这么多天魔气,你尽然说翻脸就翻脸了?” 那个低哑的女声慢慢靠近。 绿色的瞳孔再次收紧。 下一刻,只见一个身材曼妙,一头紫发遮住半边脸的黑衣女人出现在视野,墨色的双唇轻轻开启: “初次见面,你好啊,花琳琅。” 第一折 蝎子 如今的情势之下,仙界竟然隐隐有拥护香陌上仙取代仙尊的意思。 这代表着什么,凤幽再清楚不过。 曾几何时,年少意气的她答应了师兄,为他守住仙书阁,保护好仙界最后的一丝希望。 可是如今,再看看那些思想陈腐的仙主和长老,还有不思进取的弟子。凤幽不明白,她缘何还要留在仙界,缘何要保护这些令人不齿的人! 他们甚至都没有墨骨来得情深义重,更没有叶鸢寻的骨气勇气,又或者花琳琅的至纯至善。 在数个日夜的煎熬挣扎下,凤幽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离开仙界。 凤幽自从出生到如今千年的岁月,都是在仙界度过的。 她从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可为了墨骨,她想要试一次。 仙人的生命何其漫长,与其在无尽的岁月中思念,凤幽选择只争朝夕。 哪怕只能和他在一起,一同看一次日落,凤幽死也甘愿。 离开仙界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自从上一次的争执,香陌上仙在仙书阁附近安排了很多看守的人,这些人等同于他的耳目。 只要仙书阁稍有不对劲的地方,香陌上仙就会知道。 当得知自己被监视之后的凤幽,更加伤心失落,那仅剩的一点对于香陌上仙的孺慕之情,也几乎消失殆尽。 她不明白自己敬重有加的父亲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贪恋权势,玩弄人心,甚至像是防贼一般地防着她。 此刻,她有了新的目标,就不再迷茫。 关于香陌上仙和她之间的父女关系,凤幽只期船到桥头自然直。 等到她找到墨骨,一切大概都会有答案吧。 入夜,万籁俱寂。 花之仙山掩隐在重重叠叠的花海之中。 因为常年开着各种花树,所以地上总是有数不尽的花瓣和落叶。 这些花瓣因为仙力的加持并不会轻易腐败。 往往花之仙山的弟子,会等到花瓣积累到一定高度厚度的时候,再来清理。 因为花之仙山的花树就是灵力的来源,她们认为这些花瓣也同样拥有着灵力,不能够随便处理。 这也给凤幽提供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仙书阁门前看守的弟子打了个哈欠。 他守在这里本是仙主的命令,可是实在是无聊又疲惫,所以想要偷偷打个盹偷懒。 正当他站着眯着眼睛打瞌睡的时候,一只细小的散发着荧光的小虫子在他面前飞了过去。 几乎是瞬间,那弟子就突然倒地,昏迷不醒了。 小虫子在倒地的弟子身上到打了个圈,又晃晃悠悠地往仙书阁里飞去。 就见门内忽然伸出一只修长纤细的手,小虫子正停落在她的指尖,片刻后消失不见。 随后,凤幽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弟子,道了一句“抱歉”,随后一头扎入了厚厚的花瓣堆中。 她在花瓣堆里艰难地前行着。 因为看不见前面的东西,她只能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索着前进。 她为什么不选择灵器飞行,因为半空中也有香陌上仙的耳目。 整座花之仙山可以说是严防死守,把一切出去的可能全部封死了。 等到差不多的位置,凤幽扒开了面前的花瓣,露出两只眼睛往外瞧。 和她预估的差不多,现在她已经走到了花瓣堆的尽头,同时也是花之仙山的出入口。 只要从这里离开,就脱离了香陌上仙的监控范围,只要一路顺着天梯下山就能够离开仙界。 可这出入口同样有人把守着,还不止一个。 凤幽犹豫了片刻,她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可是催眠虫没办法悄无声息地同时迷晕这么多人。 在她想办法的时候,就见值守的几个弟子忽然鬼鬼祟祟地偷偷聚集到了一起。 透过花瓣,凤幽分明就看见,这群人竟然生了堆火在烤地瓜吃! 要知道,这可是在值守的时候! 香陌上仙自诩聪明,却没想到自己的弟子会偷懒。 趁着他们瓜分地瓜的功夫,凤幽隐匿了气息,悄悄从那些人的身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正吃着地瓜的一个弟子忽然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皱着眉头问其他两个人:“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堆花瓣好像刚才在动?” “嗨,你大晚上的多心了,快吃快吃,这烤地瓜凉了就没那个味道了!” 那个弟子摇了摇头,开始对着自己手里的地瓜大快朵颐。 几人浑然未觉刚刚有一个人跑了过去。 凤幽顺利地混下了花之仙山,她站在天梯前,顿了顿脚步,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传说中的八大仙山,随后义无反顾地走向下山的路。 虽然她不知道墨骨在茫茫六界的哪一个角落,但是凤幽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规划。 她想要先去人界看看,毕竟墨骨之前就是从那里来的。 于此同时,人界之中,冥弑天坐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遥望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叶鸢寻失踪之后,魔皇将手下几名魔将一一处罚,吸干了他们的鲜血,把尸体挂在了天启城的城门上,以儆效尤。 负责看守叶鸢寻的那两个喽啰,则是直接被他五马分尸,一同放在城门之下。 这给了所有人警示,告诉他们魔皇近期的心情不太好,做事最好小心一点。 冥弑天的心情的确很差。 最后一片灵魂碎片,不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可上古密卷中明明就记在了,这碎片就在天启城,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找不到,一时半会也理不清个头绪。 这个节骨眼上,他手下最得力的墨骨竟然还背叛了他,带着凤凰的余孽跑了,这更让他火大。 不久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看着天启城的地图,研究碎片存在的可能性,这时候,一个小喽啰闯了进来。 “尊上!” 冥弑天掀了掀眼皮:“什么事?” “有魔将来报,说有墨骨的下落了。” 小喽啰小心翼翼地禀报着,紧接着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只见原本好好地放在书桌上的东西统统被扫落在地,冥弑天正红着双眼盯着他,声音嘶哑:“人,在哪儿?” 小喽啰被吓的浑身直哆嗦,缩成一团道:“有……有人说在天启城附近看见过他……” “哈哈,他竟然还敢回来!?” 冥弑天忽然凌空而起,单手为爪,那小喽啰瞬间被吸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他用力地捏紧了小喽啰的脖子,像是捏着一只公鸡一般轻松。 而他的视线却并未落在小喽啰的身上。 后者挣扎不停,却得不到一丝喘息,只能任由自己的脖子被活生生捏断。 冥弑天语气阴森地笑道:“回来了好啊,回来了就知道背叛我究竟是什么下场!” …… …… 在凤幽离开仙界的同一时间,叶鸢寻这边也遭遇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走到了院子里打算稍坐坐打发打发时间。 可谁料,她刚走出来,就看见不远处的墙上,立着一个人影。 寒梅殿禁制重重,自然不可能有人能够突破,可这人究竟是怎么站到墙上的呢? 叶鸢寻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来人并非站在墙上,只是凌空而起,飘在墙外。 她走了过去,发现还是一位老熟人。 “你来做什么?” 云杉公主看她见到自己并不惊讶,心里还有些遗憾。 “哼,本公主还打算吓你一跳,现在看来却是失算了,没想到你胆子比小时候更大了啊。” 二人曾经是幼年时的好朋友,这一点叶鸢寻没有忘记过。 可她没想到,云杉公主同样没忘记。 可既然记得曾经的那些,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叶鸢寻而言,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她有些无奈地扯起嘴角:“过去发生的事情就那么重要吗?我若还是过去的我,就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曾经的她,除了琴棋书画,风花雪月什么都不会。 现在的她,除了琴棋书画,样样都经历了。 魔族的追杀,同门的嘲讽,朋友的离去...... 若她还是曾经的那个她,哪一件事情她都承受不了。 云杉公主面色忽然有些凝重,她停顿了良久之后才开口:“我要离开了。” 叶鸢寻抬起头,看着她不像是在撒谎,反问道:“为什么?因为发现在这里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其实她一直在想云杉公主为什么会在仙界这个问题。 天厥皇帝和冥弑天有勾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女儿送来仙界呢?这不是摆明了要和魔族作对吗? 云杉公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看在我们曾经情谊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老老实实留在仙界,做你的逍遥仙人,不要再涉及人界的事情。” 叶鸢寻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然而,云杉公主却在慢慢下落,就听她一边落下一边说道:“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我们最后一面,叶鸢寻,我羡慕你,也恨你,可最终,还是你的运气最好,希望我们下辈子不要有再遇见的时候。”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云杉公主消失在墙边。 叶鸢寻追了出去,可打开寒梅殿的大门外,已经空空如也,除了啁啁的鸟叫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云杉公主此举意欲何为? 叶鸢寻眉头紧锁地回了殿内,看着自己刚刚站的地方,脑子里反复循环着云杉公主的那些话。 “莫非,是人界有变动?” 想也知道,云杉公主作为天厥王室,离开仙界只能回到人界。 这个时候让她回去意味着什么? 天厥皇帝退缩了?不想再背着冥弑天准备后手了? 不论是哪一种猜想,对于人界而言都是一场劫难。 叶鸢寻心情沉郁地坐在了冰凉的台阶上,温度一点点被从她身体中剥夺。 若是她仙力还在的话...... 她苦笑。 就算是仙力还在又如何,她一人之力又如何抵抗冥弑天? 想她从天启城逃出来都差点去了半条命,更别妄想要和魔族对抗了。接连的打击,将她的自信和勇气一点点消磨,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叶鸢寻,像是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正在这时候,叶鸢寻忽然感到一阵心绪波动。 她倏然站起身。 “奇怪,我明明没有了仙力,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她摸了摸自己胸口,确认那里除了心跳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刚刚那一阵,分明就是仙力的波动! 她看着让自己感到心跳加速的方向,依稀记得她曾经去过。 “那是……井?” 井下,漆黑一片,空气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她费力地睁开双眼,不难发现,她此刻十分虚弱,可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的生命力,令她始终没有死去。 一双绿色的瞳孔无神地扫过黑暗,耳边传来一阵阵细微摩擦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 这一阵像是节肢动物爪子触地的声音,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是她绿色的瞳孔却瞬间收缩,显然是兴奋期待了起来。片刻之后,黑暗中出现了一只只黑色的蝎子,这些蝎子一涌而上,将她包围在了中间。 只见那一只只的蝎子将自己颀长的蝎尾高高扬起,随后扎进了她的身体内,后者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等到最后一只蝎子将身体中的魔气灌输进她的身体,她轻轻开口低喃:“谢谢……” 虽然声音嘶哑,可那群蝎子像是听懂了一般,纷纷对着她抖了抖钳子和尾巴,随后也跟着其他伙伴一起爬开了。 空气再度陷入安静。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上方朦胧的光芒,无法照亮她四周的光芒。 “叶鸢寻,我好想出去啊……” 她以为这一次会是自己再一次得不到回应的自言自语,却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个低哑女声:“出去有什么好的呢?留下来不好吗?” “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搭话,让她吓了一跳。 自从被投入井以来,除了那些定时向她输送魔气的蝎子以外,她没有见过任何活物。 “啊呀,小妹妹你可真是薄情寡性啊,奴家给你输送了这么多天魔气,你尽然说翻脸就翻脸了?” 那个低哑的女声慢慢靠近。 绿色的瞳孔再次收紧。 下一刻,只见一个身材曼妙,一头紫发遮住半边脸的黑衣女人出现在视野,墨色的双唇轻轻开启: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第一折 蝎子 如今的情势之下,仙界竟然隐隐有拥护香陌上仙取代仙尊的意思。 这代表着什么,凤幽再清楚不过。 曾几何时,年少意气的她答应了师兄,为他守住仙书阁,保护好仙界最后的一丝希望。 可是如今,再看看那些思想陈腐的仙主和长老,还有不思进取的弟子。凤幽不明白,她缘何还要留在仙界,缘何要保护这些令人不齿的人! 他们甚至都没有墨骨来得情深义重,更没有叶鸢寻的骨气勇气,又或者花琳琅的至纯至善。 在数个日夜的煎熬挣扎下,凤幽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离开仙界。 凤幽自从出生到如今千年的岁月,都是在仙界度过的。 她从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可为了墨骨,她想要试一次。 仙人的生命何其漫长,与其在无尽的岁月中思念,凤幽选择只争朝夕。 哪怕只能和他在一起,一同看一次日落,凤幽死也甘愿。 离开仙界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自从上一次的争执,香陌上仙在仙书阁附近安排了很多看守的人,这些人等同于他的耳目。 只要仙书阁稍有不对劲的地方,香陌上仙就会知道。 当得知自己被监视之后的凤幽,更加伤心失落,那仅剩的一点对于香陌上仙的孺慕之情,也几乎消失殆尽。 她不明白自己敬重有加的父亲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贪恋权势,玩弄人心,甚至像是防贼一般地防着她。 此刻,她有了新的目标,就不再迷茫。 关于香陌上仙和她之间的父女关系,凤幽只期船到桥头自然直。 等到她找到墨骨,一切大概都会有答案吧。 入夜,万籁俱寂。 花之仙山掩隐在重重叠叠的花海之中。 因为常年开着各种花树,所以地上总是有数不尽的花瓣和落叶。 这些花瓣因为仙力的加持并不会轻易腐败。 往往花之仙山的弟子,会等到花瓣积累到一定高度厚度的时候,再来清理。 因为花之仙山的花树就是灵力的来源,她们认为这些花瓣也同样拥有着灵力,不能够随便处理。 这也给凤幽提供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仙书阁门前看守的弟子打了个哈欠。 他守在这里本是仙主的命令,可是实在是无聊又疲惫,所以想要偷偷打个盹偷懒。 正当他站着眯着眼睛打瞌睡的时候,一只细小的散发着荧光的小虫子在他面前飞了过去。 几乎是瞬间,那弟子就突然倒地,昏迷不醒了。 小虫子在倒地的弟子身上到打了个圈,又晃晃悠悠地往仙书阁里飞去。 就见门内忽然伸出一只修长纤细的手,小虫子正停落在她的指尖,片刻后消失不见。 随后,凤幽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弟子,道了一句“抱歉”,随后一头扎入了厚厚的花瓣堆中。 她在花瓣堆里艰难地前行着。 因为看不见前面的东西,她只能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索着前进。 她为什么不选择灵器飞行,因为半空中也有香陌上仙的耳目。 整座花之仙山可以说是严防死守,把一切出去的可能全部封死了。 等到差不多的位置,凤幽扒开了面前的花瓣,露出两只眼睛往外瞧。 和她预估的差不多,现在她已经走到了花瓣堆的尽头,同时也是花之仙山的出入口。 只要从这里离开,就脱离了香陌上仙的监控范围,只要一路顺着天梯下山就能够离开仙界。 可这出入口同样有人把守着,还不止一个。 凤幽犹豫了片刻,她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可是催眠虫没办法悄无声息地同时迷晕这么多人。 在她想办法的时候,就见值守的几个弟子忽然鬼鬼祟祟地偷偷聚集到了一起。 透过花瓣,凤幽分明就看见,这群人竟然生了堆火在烤地瓜吃! 要知道,这可是在值守的时候! 香陌上仙自诩聪明,却没想到自己的弟子会偷懒。 趁着他们瓜分地瓜的功夫,凤幽隐匿了气息,悄悄从那些人的身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正吃着地瓜的一个弟子忽然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皱着眉头问其他两个人:“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堆花瓣好像刚才在动?” “嗨,你大晚上的多心了,快吃快吃,这烤地瓜凉了就没那个味道了!” 那个弟子摇了摇头,开始对着自己手里的地瓜大快朵颐。 几人浑然未觉刚刚有一个人跑了过去。 凤幽顺利地混下了花之仙山,她站在天梯前,顿了顿脚步,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传说中的八大仙山,随后义无反顾地走向下山的路。 虽然她不知道墨骨在茫茫六界的哪一个角落,但是凤幽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规划。 她想要先去人界看看,毕竟墨骨之前就是从那里来的。 于此同时,人界之中,冥弑天坐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遥望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叶鸢寻失踪之后,魔皇将手下几名魔将一一处罚,吸干了他们的鲜血,把尸体挂在了天启城的城门上,以儆效尤。 负责看守叶鸢寻的那两个喽啰,则是直接被他五马分尸,一同放在城门之下。 这给了所有人警示,告诉他们魔皇近期的心情不太好,做事最好小心一点。 冥弑天的心情的确很差。 最后一片灵魂碎片,不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可上古密卷中明明就记在了,这碎片就在天启城,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找不到,一时半会也理不清个头绪。 这个节骨眼上,他手下最得力的墨骨竟然还背叛了他,带着凤凰的余孽跑了,这更让他火大。 不久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看着天启城的地图,研究碎片存在的可能性,这时候,一个小喽啰闯了进来。 “尊上!” 冥弑天掀了掀眼皮:“什么事?” “有魔将来报,说有墨骨的下落了。” 小喽啰小心翼翼地禀报着,紧接着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只见原本好好地放在书桌上的东西统统被扫落在地,冥弑天正红着双眼盯着他,声音嘶哑:“人,在哪儿?” 小喽啰被吓的浑身直哆嗦,缩成一团道:“有……有人说在天启城附近看见过他……” “哈哈,他竟然还敢回来!?” 冥弑天忽然凌空而起,单手为爪,那小喽啰瞬间被吸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他用力地捏紧了小喽啰的脖子,像是捏着一只公鸡一般轻松。 而他的视线却并未落在小喽啰的身上。 后者挣扎不停,却得不到一丝喘息,只能任由自己的脖子被活生生捏断。 冥弑天语气阴森地笑道:“回来了好啊,回来了就知道背叛我究竟是什么下场!” …… …… 在凤幽离开仙界的同一时间,叶鸢寻这边也遭遇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走到了院子里打算稍坐坐打发打发时间。 可谁料,她刚走出来,就看见不远处的墙上,立着一个人影。 寒梅殿禁制重重,自然不可能有人能够突破,可这人究竟是怎么站到墙上的呢? 叶鸢寻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来人并非站在墙上,只是凌空而起,飘在墙外。 她走了过去,发现还是一位老熟人。 “你来做什么?” 云杉公主看她见到自己并不惊讶,心里还有些遗憾。 “哼,本公主还打算吓你一跳,现在看来却是失算了,没想到你胆子比小时候更大了啊。” 二人曾经是幼年时的好朋友,这一点叶鸢寻没有忘记过。 可她没想到,云杉公主同样没忘记。 可既然记得曾经的那些,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叶鸢寻而言,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她有些无奈地扯起嘴角:“过去发生的事情就那么重要吗?我若还是过去的我,就不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曾经的她,除了琴棋书画,风花雪月什么都不会。 现在的她,除了琴棋书画,样样都经历了。 魔族的追杀,同门的嘲讽,朋友的离去...... 若她还是曾经的那个她,哪一件事情她都承受不了。 云杉公主面色忽然有些凝重,她停顿了良久之后才开口:“我要离开了。” 叶鸢寻抬起头,看着她不像是在撒谎,反问道:“为什么?因为发现在这里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吗?” 其实她一直在想云杉公主为什么会在仙界这个问题。 天厥皇帝和冥弑天有勾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那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女儿送来仙界呢?这不是摆明了要和魔族作对吗? 云杉公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看在我们曾经情谊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老老实实留在仙界,做你的逍遥仙人,不要再涉及人界的事情。” 叶鸢寻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 然而,云杉公主却在慢慢下落,就听她一边落下一边说道:“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我们最后一面,叶鸢寻,我羡慕你,也恨你,可最终,还是你的运气最好,希望我们下辈子不要有再遇见的时候。”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云杉公主消失在墙边。 叶鸢寻追了出去,可打开寒梅殿的大门外,已经空空如也,除了啁啁的鸟叫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云杉公主此举意欲何为? 叶鸢寻眉头紧锁地回了殿内,看着自己刚刚站的地方,脑子里反复循环着云杉公主的那些话。 “莫非,是人界有变动?” 想也知道,云杉公主作为天厥王室,离开仙界只能回到人界。 这个时候让她回去意味着什么? 天厥皇帝退缩了?不想再背着冥弑天准备后手了? 不论是哪一种猜想,对于人界而言都是一场劫难。 叶鸢寻心情沉郁地坐在了冰凉的台阶上,温度一点点被从她身体中剥夺。 若是她仙力还在的话...... 她苦笑。 就算是仙力还在又如何,她一人之力又如何抵抗冥弑天? 想她从天启城逃出来都差点去了半条命,更别妄想要和魔族对抗了。接连的打击,将她的自信和勇气一点点消磨,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叶鸢寻,像是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正在这时候,叶鸢寻忽然感到一阵心绪波动。 她倏然站起身。 “奇怪,我明明没有了仙力,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她摸了摸自己胸口,确认那里除了心跳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刚刚那一阵,分明就是仙力的波动! 她看着让自己感到心跳加速的方向,依稀记得她曾经去过。 “那是……井?” 井下,漆黑一片,空气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她费力地睁开双眼,不难发现,她此刻十分虚弱,可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撑着她的生命力,令她始终没有死去。 一双绿色的瞳孔无神地扫过黑暗,耳边传来一阵阵细微摩擦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 这一阵像是节肢动物爪子触地的声音,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是她绿色的瞳孔却瞬间收缩,显然是兴奋期待了起来。片刻之后,黑暗中出现了一只只黑色的蝎子,这些蝎子一涌而上,将她包围在了中间。 只见那一只只的蝎子将自己颀长的蝎尾高高扬起,随后扎进了她的身体内,后者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等到最后一只蝎子将身体中的魔气灌输进她的身体,她轻轻开口低喃:“谢谢……” 虽然声音嘶哑,可那群蝎子像是听懂了一般,纷纷对着她抖了抖钳子和尾巴,随后也跟着其他伙伴一起爬开了。 空气再度陷入安静。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上方朦胧的光芒,无法照亮她四周的光芒。 “叶鸢寻,我好想出去啊……” 她以为这一次会是自己再一次得不到回应的自言自语,却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个低哑女声:“出去有什么好的呢?留下来不好吗?” “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搭话,让她吓了一跳。 自从被投入井以来,除了那些定时向她输送魔气的蝎子以外,她没有见过任何活物。 “啊呀,小妹妹你可真是薄情寡性啊,奴家给你输送了这么多天魔气,你尽然说翻脸就翻脸了?” 那个低哑的女声慢慢靠近。 绿色的瞳孔再次收紧。 下一刻,只见一个身材曼妙,一头紫发遮住半边脸的黑衣女人出现在视野,墨色的双唇轻轻开启: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折 蛰女 “你好啊,花琳琅。” 那紫发黑衣女人慢慢地踱步到了她面前。 此刻,被压制在井底失去了所有力量的花琳琅,才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接触到井底的活物。 她戒备地盯着面前容姿妖艳的女人,不敢轻易开口。 可那女人看着她,却像是看着一只受伤的幼兽,瑟瑟缩缩的好不可怜。 “啧啧啧,谁能想得到,曾经叱咤风云的魔族,竟然会被区区一个花之仙山的仙主镇压呢?” 花琳琅的瞳孔瞬间放大,声音紧绷地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眼前这个女人显然不简单。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又是怎么知道把自己扔到井底的就是花仙主呢? 如果仅仅是看到了自己被扔下来的那一幕,那她又是从何得知自己魔族血统的? 瞬间,巨大的疑问涌上她的脑海。 曾经,花满山在花琳琅还年幼的时候就叮嘱过她,让她不能够在外人面前轻易表露任何关于自己能力的事。 难道这个女人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能够看穿她的身份? 花琳琅满脑子都是问号,对着这女人更加没有好脸色了。 “我不想知道曾经的魔族有多厉害,识相的你就速速离开,否则我就叫人来了!” “呵!”那女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嘲笑道:“花琳琅,你不会这么天真地以为仙界还有人在乎你吧?老实告诉你吧,若不是我帮你拦着,你早就被这井底的妖魔鬼怪吃了个干干净净!” 说完,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那个女人抬起覆盖着一层黑色纱布的手,轻轻一挥,只见浓郁的黑暗之中,一阵阵更加剧烈的腥臭传来。 即便是失去仙力的花琳琅也能隐隐看清楚,黑暗之中蛰伏着布满鳞片的动物。 它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花琳琅,仿佛只需要她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会冲到她面前一口将她吞入腹中。 一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种来自于生命的威胁,让她本能地害怕。 那女人看她害怕得发抖了,这才“大发慈悲”地让浓浓的黑暗重新笼罩在花琳琅的周围。 也是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她以为的黑暗根本就是一团浓郁的魔气! 是面前这个女人,一直用她的魔气笼罩着自己! “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自己就是个被仙界遗弃的魔族,对于弱肉强食的魔族而,难道不应该袖手旁观,甚至踩上一脚吗?为什么这个人要救她? “什么为什么?” 女人没有跟上她的思维节奏,扭过脸欣赏起了自己的指甲。 “为什么要救我?” 听见花琳琅不停的发问,女人噗嗤一声笑了。 “救你?怕是你想太多了,我可是要留着你给我的宝贝们当口粮的,要不是看在你细皮嫩肉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呢。” “……” 说着,那女人傲娇地转过身去,不再搭理花琳琅。 可后者就是觉得,她是来救自己的,而且她貌似并不想告诉自己她的目的是什么。 “谢谢你。” 花琳琅说着,眼神放空了。 曾经何时,她也有这样能够舍命相救的朋友,可惜现在没有了。 女人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盯着她绿色的瞳孔忽然来了兴趣。 “咝,我总觉得你这双眼睛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呢。” 花琳琅只觉得好笑:“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来救我?” 对于她的嘲笑,女人一点也不生气。 “难道你就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花琳琅语塞。 她的确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关于她的出生,花满山不愿意透露太多。 她长到这么大,只知道自己是魔族,百花谷的谷主花满山是她养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不过这也解释了一点,至少面前这个女人不是特意针对她而来的。 也许是井底的魔族好奇仙界扔了个什么人下来,所以才会派人来看着她。 “既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理应知道你的名字。” 花琳琅固执地问询。 她其实能看得出来,这个救自己的女人应该没什么坏心眼,甚至说有些傻得可爱,对于有的事情守口如瓶,却又意外的坦诚。 原本以为她不会告诉自己的花琳琅,就听耳边一个犹如呢喃般的声音响起:“蛰女。” 她诧异地抬起头,望进那一双血红的眼睛里。 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同族的原因,花琳琅对于蛰女有一种奇异的亲切感。 明明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危险气息,可就是让花琳琅忍不住想要跟她说话。 “你为什么叫蛰女啊?是因为你的驭兽是蝎子吗?” 蛰女白了她一眼。 “这不是我的驭兽,这就是我的本体。” “这些小蝎子都是你的本体?你也太厉害了吧?”花琳琅有些崇拜地看着她。 这让蛰女感到了极大的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 她扬着下巴说:“哼,一看你就没什么见识,我们魔族的外表都是化形,实体是什么谁都说不准,可能是一匹狼,一条巨蟒,也可能是一群蚂蚁,可我们的魔气能够幻化出无数个分身,姿态优雅,高贵又迷人……” 说着,不知道蛰女想到了什么,突然皱起了眉头。 “当然,那些外表恶心的东西除外……” 花琳琅暗自猜想她所说的“东西”估计十分讨厌,所以没追问。 但她却想到了曾经叶鸢寻在历史课上说过的事情。 “那个,我听我一个朋友说,她遇见的魔族都是……都是十分丑陋的,怎么你这么好看呢?” 说“丑陋”那都是赞美了,叶鸢寻描述的原话是不堪入目,歪瓜裂枣,难以直视。 蛰女一听她说自己好看,刚想接一句有眼光,接过却又听她提起那些丑陋的魔族。 她顿时黑了脸。 “哼,别跟我提那些东西,想想都晦气!” 原来她表现出的厌恶,就是针对那群丑陋的魔族的。 花琳琅有些不解,人家不过是长得丑了点,何至于讨厌成这样呢? 这个问题她不敢问,却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 蛰女把她好奇地表情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轻笑道:“你这个人也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 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因为无聊就跟这个“囚犯”开口聊天了呢? 她不过是奉了魔王的命令来这边看守,防止仙界从井突入做什么手脚。 仙界害怕井被破坏,魔族同样害怕仙人们斩草除根。 所以从井上掉下来的花琳琅,就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仙人遗忘她,魔族忌惮她。 但当从目击者魔族的口中了解到,此女名为花琳琅,同样也是魔族身份的时候,这一片领地的魔王便打消了除之后快的打算,命令蛰女前往看管。 蛰女是个闲不住的性格,看守犯人这种事情怎么困得住她呢? 所以,当看见失去仙力,同时浑身上下又没有一点魔气的花琳琅快要死的时候,她出手帮忙了。 她用自己的分身小蝎子,将魔气一点点灌输到花琳琅的身体里,在外旁观着井内的一切。 直到今天,花琳琅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她才憋不住现身。 此刻,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找花琳琅闲聊了。 “你就非要这么好奇吗?你自己可都自身难保了呀?” 蛰女试图用其他的事情来吸引开她的注意力。 花琳琅只嘴上说:“没关系的,蛰女姐姐,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 但她的表情还是很感兴趣的模样。 蛰女忽然横生一种无力感,让她拒绝花琳琅的请求,竟然会让自己感到为难!和这种感觉僵持片刻之后,蛰女败下阵来。 她摆摆手说:“罢了罢了,就当作我无聊,自自语吧。” 花琳琅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拍拍身边的地面说:“蛰女姐姐快来坐!” 蛰女并没有在她指的地方坐下,反而挑了一块凸起的石头。 井底都是泥,她才不想坐在那儿呢。 其实若非因为有灵器镇压,花琳琅也不想在这里呆着。 蛰女身形轻盈地落在石头上,翩跹的裙角隐隐有几只蝎子爬过。 她故作神秘地说:“一切都要从魔界的十方魔王说起……” 魔界和仙界一样,不同的势力划分了各自的地盘,只要你有力量打败上一任魔王,你就能成为新的继任者。 魔界万万年以来都是如此传承的。 而魔王之中最强的人,被称为魔皇。 上一任魔皇在世的时候,魔界看似平静。除了天天有那几个不满被放逐到这不毛之地的家伙老生常谈,满腹牢骚之外,其他魔族都遵循着千年来的规矩,不去触碰井所在的禁地。 直到冥弑天的出现。 他不仅凭借一己之力打败了上一任魔皇,甚至对他的骨血赶尽杀绝,逼迫其他魔王和魔族不得不尊他号令。 其后,又带着手下三百魔将开始了所谓的“统治大业”。 冥弑天很有野心,只是当年上古魔神陨落之后,他们这些魔族,不论是否参与到作乱之中的,全都被放逐了。 这当中虽然有一些不满的人,可毕竟是少数。 那些人曾经也撺掇过好几个魔王去找出上古魔神的灵魂碎片,以期获得复仇的力量。 可这件事情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呢?直到至今,也只有冥弑天一人,找到了魔界通往外界的出口,并且声称自己成功打通了。 没错,那就是比魔界更下方的冥界。 而他为了获得突破魔界的力量,不停地命手下吸食冥界冥灵。 虽然他的确成功了,却也遭受了这种逆天损人的方法所带来的苦果。凡是跟着他一起吸食过冥灵和鲜血的魔族,全都变异成了怪物。 在旧魔族的眼中,这些新魔族虽然纷纷重回六界,但全都变成了魔不魔,鬼不鬼的样子。 而在冥弑天等人的心里,他们是新魔族,是带领魔族席卷重来,统一六界的希望。 一提起新魔族,蛰女脸上就难掩嘲讽。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魔族被放逐至今没有还击之力,只能说是天道如此。若不是碍于他的身份和实力,现在的魔界根本不会接纳如此一个魔皇!” “这么说来,这冥弑天还是魔王中的最强者?”花琳琅问道。 蛰女点了点头:“十大魔王中,有一大半跟着他离开了这里,只有我们的魔王还继续坚守着这片不毛之地。” 提起他们的魔王,蛰女表情有些黯然。 花琳琅不知道自己触及到了她的伤心处,直不讳道:“那你们的魔王为什么不也跟着离开呢?毕竟到最后还是会被魔皇牵连不是吗?” 蛰女眼中隐隐含泪,她别扭地撇过脸去,抬起手擦了擦,再回过头的时候又是那一副拽拽的模样了。 “你一个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今天的故事讲完了,你可以休息了!” 说完,蛰女一头扎进了浓郁的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花琳琅还想问她更多事情,可却叫不回不肯回头的蛰女。 她重新躺回了地上。 看来魔族并非全都是十恶不赦之徒,至少还有像自己,以及像蛰女姐姐这样的人。 而刚刚蛰女所说的话在她脑子里来回转。 花琳琅一直都很好奇自己的身世。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的父母把她遗弃在百花谷? 又是什么原因会让花满山愿意接纳一个为六界不容的存在? 花琳琅知道花满山瞒着她一些事情,所以这些事情她想要依靠自己发现。 只是看蛰女的样子,想要通过她打听自己的身世,只怕是有些难度了。 她叹了口气,忽然又觉得井底的痛苦、寒冷和孤独,似乎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另一边,蛰女匆匆离开了井附近,回到了他们的驻扎地。 走到自己的小木屋前,她人还没进去,就被一个纤长的身影拦在门外。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蛰女抬头一看,赫然是他们的魔王——花谛。 她仓皇地低下头,喃喃道:“我累了,回来休息休息。” 第三折 荒村 她可不能告诉花谛大人,她因为看着花琳琅好玩,所以就跟她聊天来着。 后来聊着聊着发现自己收不住嘴,害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才匆匆忙忙跑回来了。 花谛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蛰女没说真话。 说来也奇怪,在花琳琅面前一副大姐姐模样的蛰女,到了他面前就成了乖乖女。 “哼,让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不该干的,当心你的那些‘小宠物’!” 蛰女似乎并不惊讶花谛会拿她的宠物出来威胁她,她笑眯眯地讨好道:“嘿嘿,义父,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你看看,这额头上的皱纹都气多了!” 花谛曲起一根手指弹了她脑门一下。 “又胡说!”他顿了顿,看了看四周,低声接着道:“趁着现在休息会儿,一会人多了就赶紧回去!” “知道了,我会的!” 蛰女说完,一溜烟就跑进了自己的小木屋。 直到关上门的瞬间,她才想起来花琳琅绿色的瞳仁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对了,义父的眼睛也是绿色的,这小姑娘不会跟义父有什么关系吧?” 蛰女想了想,甩甩脑袋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不可能啊,义父都没一个相好的,又哪儿来的私生女呢?大概是巧合吧……” 她把自己的发现归为巧合,并未告诉花谛,更加不会说给花琳琅知道。 …… …… 自从凤幽从仙界离开之后,便直奔人界。 可她不知道墨骨所说的天启城在哪儿,只能自己边走边找。 然而,凤幽所不清楚的不仅仅是这一点…… 冥弑天自从寻找灵魂碎片以来,就开始从魔界召集能够帮助自己的旧魔族,带着他们进入冥界,吸食冥灵完成新魔族的转变。 而这其中就有旧魔族原十方魔王里其中四个。 这四大魔王成为新魔族后,实力不仅比之从前更加强大,还带领着自己的部族进入了人界,成为了新魔族领军人物。 他们悄悄地蚕食着天启城周边的村庄和城市,总是在深夜出没,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无辜百姓。 荒山脚下,一个村落中炊烟袅袅。 “山下村……” 凤幽看着村口立着的牌子默念道。 身无长物的她提步走近了村落里,打算找个人家借宿一晚,明日再继续出发。 而当她进入村子里之后,才发现这村子安静得有点奇怪。 放眼望去,生起炊烟的,竟然也只有村子最角落的几间屋子,其他地方都是冷火秋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她走到了最近的那户人家,敲门问:“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门内没有回应。 凤幽又退后了几步,确认这家的确生起了烟火之后又重新敲了一次门。 可回答她的,是门那边梨树上的鸟叫。 “奇怪,明明应该有人住的呀……” 她犹豫着,要不要翻墙进去看看。 就在这时,木门忽然发出了“吱呀——”一声响,随后就见巴掌宽的门缝后探出来一个小脑袋。 “你找谁?”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戒备地盯着凤幽,似乎并不打算开门让她进去。 看着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孩儿,凤幽以为他是因为年纪小,所以不敢给陌生人开门。 她尽量表现得温和善意,说:“小朋友,你爹娘在家吗?” 小孩乌黑的眼珠忽然看向了地上,片刻后才说:“我没有爹娘了。” “呃……” 凤幽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 听这小孩的意思,应该是他爹娘出了什么意外,又或者把他抛弃了? 凤幽不想去触碰人家的伤心事,只能跟眼前这个小孩表明了来意。 “小朋友,是这样的,我今日路过你们村子,想要借一户人家落个脚,明天就走,你看你家方便吗?” 小孩一听她说自己要借宿,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凤幽都被他弄迷糊了,心里想这小孩真是奇怪。 不过她转念一想,人家孩子一个人在家里,害怕也很正常。 看那小孩半天犹豫纠结不敢开口,凤幽索性放弃了。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看这村子里应该不止你一个人,我去投宿别人家也是一样的。” “算了,不用去找了,你就住我家吧。” 小孩忽然让开了门。 凤幽跟着他走进了院子里,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村子安静得奇怪。 院子里晾着不同颜色和材质的衣裳,一看就不是同一家人的,还有扎到了一半的稻草人。 凤幽拿起一个只有上半身的稻草人,边打量边问道:“你就自己一个人在家吗?扎这些稻草人做什么?” 小孩忙着把手里的柴火劈开,没空搭理凤幽。 后者摸了摸鼻子,便独自一人想要往灶房里看看。 她的本意是想看看有没有地方烧热水,可那小孩忽然一脸凶相毕露地跑出来拦在她面前。 “你做什么!?” 凤幽被他凶悍的表情吓了一跳,连着退后两步才说:“我就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地方烧水,我渴了……” 小孩来回地打量凤幽,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撒谎。 而凤幽则躬下身子看着他:“你家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为什么要这么躲着我呢?” 小孩没有回答她,只是扔下一句:“在这里等着!” 然后自己转身进了灶房里。 片刻之后,他端着一碗温水出来,递给了凤幽。 看着瓷碗里飘着的两片类似茶叶的东西,凤幽好笑道:“谢谢你的款待。” 说完,就喝了一口。 可谁知,这放了“茶叶”的水竟然又苦又涩,苦得凤幽直接一口全喷了出去。 “你干什么?!” 被她喷了一头一脸的小孩生气地抹了把脸瞪她。 凤幽手忙脚乱地放下瓷碗,拿起自己的袖子就给他擦脸,边擦边道歉。 “实在对不起啊,我不知道那个茶那么苦,一口喝多了,你别生气。” 结果,和凤幽有了近距离接触的小孩看着倒不像那么疏离了,反而试探地问了她一句:“真的很苦吗?” 凤幽帮他把脸上的茶水擦干净,随后笑着点头:“嗯嗯,的确很苦。” 小孩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什么,郁郁寡欢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不喝茶,所以不知道那些叶子那么苦……” 凤幽听着他的话,觉得实在是蹊跷。 这个村子,包括这个小孩在内全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她拉着小孩在青石砖上坐下,问他:“我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你们村子就只剩下周边这几户人家了吗?” 小孩低着头回答她:“没有了……一户也没有了。” “什么?” “没有几户人家了,只有我家,那些人家里的烟火都是我点燃的……” “那,那你家里人……” “全都没了,山下村男女老少三百多号人,全都没了……” 凤幽闻骇然。 是什么原因导致全村人都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他们遭灾了吗?” 若真是天灾,那就只能叹息一声天道不公。 可那小孩却忽然抬起头,双眼像是鹰隼一样犀利。 他盯着凤幽再次问出了那一句:“姐姐,你不害怕吗?” 凤幽其实并不害怕,她本身就是修仙者,又怎么会随便怕怪力乱神的东西呢。 她甜笑着摇头:“我不怕,你只管说与我听听吧?” 小孩像是泄了气,双肩耷拉下来,开始断断续续讲述。 “我们村子,遭遇了一件怪事,就是最近半个月才发生的……” 原本的山下村,是个和平安详的小村落。村子里的几十户人家,大部分都是通家之好,东村口的女儿嫁给了西村尾做媳妇这种,所以村里人走到哪儿都能找出个亲戚。 原本这样的村庄能够在自给自足中安存百年,可忽然有一天,小孩的姐姐不见了。 没有任何迹象,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 而从他的姐姐开始,村里人就一个接一个地不见。 而且全都是一夜失踪。 村长害怕极了,去附近的城镇报了官。可那些官差过来也只是例行公事,巡视一圈就走了,丝毫不管这里人的死活。 渐渐地,村子里的人麻木了。 他们把这来吃人的怪物称呼为“貘”。 因为传闻中,只有这种动物会在半夜出没,并且无声无息地掳走活人回到自己的山洞里吃。 为了抵抗貘,村里的人全都搬到了村子最角落偏僻的屋子里住着。可这仍旧不能阻挡貘吃人的步伐。 眼看着山下村最后只剩下十几人了,包括小男孩的姐姐哥哥在内全都离奇消失了,小男孩的父母痛定思痛,把他藏到了家里的地窖下面。 他们为小男孩准备了足够的水和干粮,让他没事就不要出来。 小孩很听话,他在地窖下足足躲了十天。 可十天之后,水没了,干粮也吃完了,饥寒交迫的他迫不得已地出了地窖。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空无人烟的山下村。 他的父母叔伯,包括原本还在村子里的其他村民,全都不见了。 小孩不相信他们会扔下自己,只能一户户人家的门推开找过去。 ……可是没有人,到处都没有人。 面对这样的情况,小孩并没有大哭大闹,转而搜罗各户人家家里的米面干肉,统统搬回了自己家。 又在家里编稻草人,把那些亲族的衣服套到了稻草人身上,再把稻草人放回每个人家家里。 白天他就干这活,晚上,就回到自己的地窖里休息。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爹娘还活着,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两样都没有,那就说明还活着。 凤幽看着小孩说起这些事情的表情,心中感叹他生命力的顽强。 “那你为什么还要费事生烟火呢?” 小孩木然地说:“村里曾经来了几个浑水摸鱼的,想要偷东西,大概是看村子里没人,所以就到处捣乱,我只能这么做。” 只有饭点的时候,让人看见村子里有烟火气,那些附近的贼人才不敢靠近。小孩一直靠着这种方法来保护自己。 凤幽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对自己那么戒备,估计也是害怕她会偷东西吧。 她有些心疼这个孩子。更多的是,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凤幽看见了墨骨的影子。 曾经他也是如此地孤身一人,自己保护自己,自己喂养自己的吧? “你说的那个貘,是个什么样子的,你见过吗?” 小孩摇头:“我们村里都没有人见过,只知道它应该是夜行动物,晚上出没,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躲过一劫。” 说着,小孩的眼中透露出一丝自责和哀伤。 如果早知道躲进地窖有用,那村里人都躲起来不就好了吗?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凤幽问他。 “小舟,我叫小舟。” 小孩很久没被问起过名字了,村子里的孤寂是能够吞没人的。 凤幽眨了眨眼说:“小舟,我说我能够帮你,你相信吗?” 与此同时,山下村不远处,某座崖坪上的山洞边,一个只有半人高的身影,正用他那双异常长的双臂挂在树上荡着,一边来回荡一边问:“安阳大人,这山下村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换地方啊?” 另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揶揄道:“你急什么,不是还有一个小男孩吗?吃了它再走呗。” “哼,我可不是着急,我只是担心,那个冥弑天把我们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吃它个够本怎么算!” “就你这样还吃啊?不怕越来越胖变成个彻头彻尾的矮冬瓜吗?哈哈哈……” “小样,看我不捏死你!”说着,那个矮胖子就伸着手要去掐对方。 而站在他们前面,一个身披黑袍的男人轻轻一挥手,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声音尖细,像是什么鸟类的叫声:“去通知底下的人,今晚上吃了那个小男孩我们就走。” “是!安阳大人!” 原来,这一切从头至尾都是魔族所为,而他们也一直知道山下村还有一个小舟的存在。只是他们把小舟看成了储备粮,所以一直没有对他出手。 入夜,月色温凉,万里无云,整个山下村被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可这般美好的景色之下,却有一阵阵腥风淡淡拂着,从荒山上往山脚下吹去。 第四折 安阳(上) 关于具体怎么帮助小舟,凤幽并没有详细告诉他,只是将他藏到了另一户人家的地窖里,告诉他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 小舟不知道眼前这个漂亮姐姐有什么能耐,可就是莫名地信任她。 在凤幽关上地窖门之前,小舟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你要平安地活着。”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凤幽漾开笑脸:“放心,姐姐不会出事的,你就好好地藏起来,姐姐会来找你的!” 黑暗隔绝了小舟和外面的世界,他把胳膊圈着自己的膝盖,口中默念:“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此刻的小舟和凤幽都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什么样的考验。 凤幽把小舟藏好,自己转身回了他家,将一个穿了他衣服的稻草人塞进了地窖里,她则守在房梁上等待。 虽然不知道附近作祟的是什么,可凤幽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让小舟受害。 空无人烟的村子,此刻显得格外寂静,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凤幽的耳目。 就在这寂寥无声之时,凤幽听见了院子里传来轻轻的一声“吱呀”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风把院子的门吹开了。 可是凤幽清楚地记得,她回来的时候是锁了门的,这个时候怎么会被风吹开呢!?她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一边将手伸进袖子里,随时准备唤出灵器,一边凝神向下看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窗户外的月亮却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就见几个黑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窗纸上,紧接着,屋子的木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那几个黑影滑入房间内,他们四周打量了一番,随后便直奔地窖而去! 凤幽惊讶地发现,这些黑影似乎是早就知道地窖里躲了人的。 看来这些东西就是把山下村的村民全部掳走的罪魁祸首! 既然害人的东西现身了,她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凤幽从房梁上飞身而下,落在了黑影的后头。 与此同时,几个黑影打开了地窖的门,从里面把“小舟”给揪了出来,却发现是个空心稻草人! “安阳大人,是假的!” “什么人!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几个黑影反应迅速地闪身,拉开与凤幽之间的距离。 而凤幽看着手中的长剑,将剑身上的绿色血液甩个干净,眯起眼睛说道:“你们是,魔族?!” 安阳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被杀死的那名手下,冷笑道:“仙人?看来你的本事不小,正好,我和我的喽啰们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仙人的血了,你这是送上门的补品啊!” 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黑影顿时都亢奋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浑身颤抖,甚至连身上的黑袍都穿不住了,喘息中露出狰狞的面目,黑袍掉落都不自知。 凤幽也终于得以看清楚这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极丑陋的面孔。 眉弓的位置长着四只复眼,鼻子不见了,嘴也被一个长长的管子代替,与其说是类人的外形,倒不如说是一只普通人体形的苍蝇。 凤幽觉得这人长得实在令人作呕,忍不住退后一步。 那人看了却更加开心。 “没想到啊,你光是见了我这副样子都怕的不行,一会儿我喝你的血,你可要叫出来啊!叫出来才刺激哈哈哈哈……” 眼前的魔族嚣张无比,凤幽冷声道:“哼,魔族为祸六界本就为天地不容,你们竟然掳掠无辜平民,论罪当诛!今日我凤幽就代替天道轮回消灭你们这些极恶之徒!” 那苍蝇人听了哈哈大笑:“你知道你面前的这位大人是什么人吗?竟然还敢如此大不惭,说要消灭我们?!” “哼,我管你什么人,只要是违背天道规律,那就不应该存在于世!” 凤幽不屑知道。 而那个苍蝇人却恭敬地冲为首的黑影说:“安阳大人,这猎物的第一口血,理应供您享用。” 随后,那个被叫做“安阳大人”的人,摘掉了自己的黑袍,露出他的真容。 其他几个黑影也随之一同摘下了黑袍。 比起其他几个歪瓜裂枣,安阳可以说是长得最正常的一个。 只是他的皮肤隐隐发绿,看着不太正常。 安阳看着凤幽的眼神充满了贪婪,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锋利的尖牙。 “我早就听说,仙界有一位梓荇上仙,倾城绝色,皮肉细腻,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凤幽也不打算隐瞒什么,直截了当地说:“若是说出来其他村民被你们抓去了哪里,我尚可考虑留你们一条命!” 安阳闻笑得前仰后合。 “上仙,我该说您傻还是说您可爱呢?那些人,自然是都被我们拆吃入腹了呀,断然不可能有留活口的道理。” “你们!”凤幽恨得睚眦欲裂。 她原本以为,那些消失的村民很可能还有幸存者,把他们救回来,小舟也有一个去处。 可是现在来看,小舟只怕真的是这座荒村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了。 凤幽想也不想,祭出自己的飞剑就冲着对方攻击过去。 安阳迅速后撤,让自己的手下对付凤幽。 他自己则往外面走:“你们先抓住她,我去找找那个小男孩,应该藏得不远。” 原本正在和其他几人缠斗的凤幽,一听安阳要去找小舟,顿时急了眼。 她手中长剑一展,磅礴的仙力,划出一个半圆,将对方六魔集体逼得倒退,紧接着一个旋身,剑柄倒转,迅疾刺向魔王安阳的后心。 后者措不及防,衣袍被她的长剑撕裂,露出了下面的躯干。 月光之下,那布满鳞片的蛇尾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原来,安阳的变异比其他几人更加严重。 其他人至少还有人的躯干四肢,安阳除了一张脸,下面全都变成了蛇身,成了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 被刺破黑袍的安阳显得暴躁不已,他伸出一只利爪勾住了凤幽的长剑,眼神中浓郁的黑气弥漫而出。 “你怎么敢!” 凤幽预感到危险,想要将长剑抽出,却发现不管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 而安阳的另一只手跟着袭来,眼看就要抓到她的心口。 凤幽一咬牙,松了握剑的手,连连后退。 可这一退,就重新退进了其他喽啰的包围圈里。 第四折 安阳(下) 那些奇形怪状的魔族吼叫连连,开始围攻手无寸铁的凤幽。 不论凤幽怎么召唤自己的灵器,那把长剑都像钉死在了安阳的手上,纹丝未动。 很快,她的身上渐渐带了伤。 鲜血的味道更加刺激了这些魔族的本能欲望,对她攻击得越发凶猛起来。 凤幽接连使用了几个术法,抵抗魔族的攻击,最后索性把自己罩在了一个防御光阵之中。 那些魔族没办法破坏法阵,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凤幽刚喘了口气,却见那个安阳忽然鬼魅般滑了过来。 他的蛇尾支撑着身体,完全舒展开足足有数丈高,他隔着法阵居高临下地盯着凤幽,片刻之后举起手中的长剑劈在了法阵上! 凤幽心里一惊,这些魔族的确不能够破开御魔的法阵,可是她自己的长剑就不一样了! 她想要收回长剑,可是隔着法阵,她的灵力再强大也没办法操纵灵器。 凤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法阵被安阳破除。 伴随着“咔啦”一声脆响,长剑敲碎了御魔法阵。 与此同时,凤幽冲外猛地飞扑,趁着对方身形未稳,一把夺过了自己的灵器。 等到落地,尚未站定的时候,背后魔气就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凤幽下意识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做出格当的姿态。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安阳的爪子就抓到了剑身上。 凤幽暗暗叹气,若是她的反应稍微慢一点的话,是不是就会被这一爪子破开胸膛了? 可惜战况紧急,容不得她细想。 那些喽啰她应付起来尚且艰难,何况眼前这个魔王级别的安阳。 凤幽不知道这安阳在他们之中属于什么实力,可她对抗起来却觉得极为吃力。 别看安阳好像只有左一爪子右一爪子的使出蛮力胡乱攻击,可那爪子蕴含的魔功却是实打实的,每每拍到了凤幽的剑上,她的被震得虎口发麻。 不过是几个回合的功夫,凤幽的就已经渐渐露出颓势。 她看了一眼门口,心里想着趁他们不注意,夺门而出,带走小舟尽快逃离。 可惜,她的心思很快被安阳洞悉。 他一个加速前进堵住了凤幽的去路,随后一爪猛然落下,带起一道缭绕的黑气,透出扑鼻的腥味。 凤幽一时不察,肩膀竟然被这一爪子抓得皮开肉绽,忍不住闷哼一声。 鲜血顺着她的胳膊流了下来,她有些着急地看着门外,不知道今日还能不能顺利脱身。 如果她要葬身此地,那小舟呢?墨骨呢? 凤幽并不后悔自己管了这件事情,只暗恨自己为何不够强大。 连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魔族她都打不过,何况魔皇呢? 那墨骨岂非更加不敌? 他会不会被针对?会不会被追杀? 凤幽满脑子都是墨骨的事情。 她凄然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放弃还为时尚早,想着,她单手拎起长剑,调集体内所有仙力,再次向安阳刺去。 这一次,安阳却并没有躲开。 凤幽看着自己的剑身没入了安阳的身体,还不等高兴,却发现了异常。 剑刺入的地方就像是一具空壳,没有一点实实在在的血肉感觉。 而安阳身上剑身刺出锋利的创口,也没有一滴血流下来。 这跟刚刚凤幽一剑刺死的那个魔族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 她惊诧地说道。 却见安阳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排尖牙。 “呵呵,你真是可爱啊,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可是新魔族中的魔王,魔王都拥有不死之躯啊!” 这个时候,凤幽才想起了上古密卷中的记载。 上古魔皇冥弑天,拥有不死之身,新鲜的躯壳下,包裹的是黄沙一般的内脏,所有人都说冥弑天没有弱点,直到他的殒落到来。 “怎么会,你不是普通的魔族吗?怎么可能拥有上古魔王才能够拥有的不死之躯?!” 凤幽难以置信地拔出了长剑,却发现果真如同记载的那样,魔王安阳的身体里没有血,只有黄沙! 安阳仰天大笑。 “哈哈哈,我们可是冥弑天大人改造过的新魔族,自然和从前那些淘汰品不一样,魔族将会统一六界,你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冥弑天,上古魔王冥弑天,不会的,他已经死了,他的躯体和灵魂都被分散了,怎么可能会是他!” 就在凤幽陷入怀疑的时候,安阳一爪攫住了她的喉咙。 凤幽的脚慢慢离地,脸也瞬间涨的紫红。 安阳享受地看着面前被凌虐的仙人,一爪再次抓到了凤幽的前胸,白色的绢布被粗暴地撕扯开,红艳艳的血顺着雪白的肌肤汩汩流下,浸透了衣衫。 安阳舔了舔指尖的血迹,享受地赞叹:“啊,就是这个味道啊!” 其他几个魔族都纷纷爬到了地上,迫不及待地去舔凤幽掉落在地上的鲜血。 在这群魔乱舞的场面之中,凤幽的呼吸减弱。 她发现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显然都已经超脱了仙界的想象。 “花琳琅没错,墨骨没错,叶鸢寻更没错……” 错的是他们,是高傲冷漠的仙界,是她无情的父亲。 如果他们早一点听了叶鸢寻的话,是不是魔族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随着时间流逝,凤幽觉得自己应该快死了。 就算安阳不做什么,她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她没什么可遗憾的,她的人生,对得起香陌上仙,对得起长渊师兄,对得起仙界。 即便生死关头,凤幽也不知道害怕为何物,更不会畏惧魔族的存在。 如果仙界多一些这样的仙人,或许他们魔族称霸六界的狂傲野心就永远不会实现。。 可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墨骨吧。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看日出日落了……” 她眼前出现了墨骨的脸,凤幽眷恋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在最后一刻,摸摸他的脸庞。 可安阳眼里,只看见凤幽的瞳孔忽大忽小,即将涣散,这个时候居然还微笑着冲虚无的前方伸出了一只手。 他啧啧称奇:“呵!还真是个硬骨头。” “可惜了......” 安阳笑着说道,不知道是为了谁而可惜。 接着,他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细长的舌头游弋而出,准备将凤幽的血趁着还鲜活的时候吸食干净。 毕竟仙人的血可是难得的补品。 就在他的尖牙抵上凤幽脖颈上的皮肤时,他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剧痛,疼的他松了手,把手里的人扔到了地上。 “什么人!” 第五折 绝情(上) 安阳睁着一只眼睛,杀气腾腾地在房间里来回巡梭,寻找偷袭他的人。 可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一颗小小的石子静静地躺在一旁。 其他魔族被安阳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 其中一人小心谨慎地走上前问:“安阳大人,您怎么了?” 安阳反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接着就听“嘎嘣”一声脆响,那魔族的头便歪了过去,瞪大眼珠子没了声息。 这人竟然被活生生地掐断了脖子。 其他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都纷纷往后退,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而紧接着,又听安阳一声痛呼。 这一次是他的另一只眼睛。 “啊!是什么人!到底是谁!” 失去视野的他彻底被激怒了,在整个房间里来回游走,嘶吼着到处乱抓乱撞。 识相的魔族喽啰们早跑了出去,生怕自己像那个脖子被掐断的人似的,被发狂的安阳无辜牵连。 而当房间里只剩下暂时性失明的安阳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敏捷异常,扛起来地上的凤幽就麻溜的翻窗离开。 …… …… 当凤幽从黑暗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眼睑尚未张开,耳边就传来那个午夜梦回都怀念的声音,一双大手在摇晃着自己。 “师父,你怎么样?” “你可别吓唬我,师父你醒醒……” “幽儿……” 她倏然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思念和眼泪,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凤幽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坐在自己床边的人,声泪俱下地诉说着:“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墨骨感受着她的激动,慢慢把自己的双手轻轻覆上了她的肩。 差一点,只要差一点他们便天人永隔了。 若是他没有从山下村路过,若是他没有听见动静前去查看一番,或许他就错过了救下凤幽的机会。 凤幽哭了好一阵子才冷静下来,她从墨骨的怀里离开,有些不太敢和他对视。 “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墨骨见她安然无恙转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浅笑着告诉她:“我从山下村路过,无意中发现你竟然和魔王安阳缠斗在一起,所以巧合救下了你。” 凤幽眉头紧蹙,原来那个安阳是魔王,怪不得实力如此强悍。 念间,心生疑惑:“那你又怎么是他对手的?” 墨骨解释道:“我毕竟在魔族待过,那安阳我也略有了解,他最大的弱点就是眼睛。当时他全身心想吸食你的血液,没有注意到我藏在附近,我对他突施暗算,也算是侥幸得手……说起来,真的挺险!” 那小舟...... 凤幽着急地抬起头,拉着墨骨的手说:“那你有没有在山下村看见一个小男孩儿,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才到我胸前这么高,他……” 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墨骨急忙解释:“他很好,始终在地窖里,后来我又摸回去,将他救出来,送到附近的府城去了,他在那里还有远亲可以投靠。” 听到小舟没有遭遇魔爪的消息,凤幽高高悬起的心这才放下来。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回轮到了墨骨发问。 其实凤幽会出现在人界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虽然二人相识并不算久,可是他却深知凤幽的为人。 她决计没办法忍受自己的亲爹是那样一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离开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可她这一次,是为了什么下山的呢? 一提到这个问题,凤幽就变得有些支支吾吾。 她和墨骨之间终究是隔着一层没有捅破的窗户纸,现在说她自己下山是为了来找他,那不就等于变相告白了? 羞赧的凤幽说不出口,只能前不搭后语地道:“就……在花之仙山呆腻了,反倒是你,在人界做些什么呢......” 其实墨骨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不仅仅是为何下山这一个。 可看着眼前人,欲说还休,含羞带怯的模样,他就不忍心再为难凤幽。 “我在人界逡巡,想要摸清楚冥弑天的势力。” 墨骨这些日子可以说是在刀口上舔血。 他离开仙界之后,第一时间回到了天启城,通过那条地下河,悄悄潜入了城内。 通过这一次潜入,他发现了冥弑天在偷偷培植势力。 “冥弑天见过的,不仅仅只有魔族,还有普通人。魔族的话,他会唆使那些人进化成新魔族,而某些凡人,则会得到他的财力相助。” 为了这一次的查探,墨骨险些送命,可他却没有告诉凤幽。 原因无他,只是怕她担心罢了。 “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凤幽被这件事情岔开了情绪,眉目中隐藏着担忧。 墨骨却摇头说:“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应该和他统一六界的目标逃不开干系,冥弑天野心勃勃,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安阳恢复了就一定会追踪过来的。” “那我们赶紧走吧!可是……” 可是去哪儿呢? 凤幽犹豫了。 试想六界之中,除了神界和仙界之外,人界、冥界、和魔界全都遍布了冥弑天的爪牙,而仙界又有那么多人排挤墨骨。 唯一剩下的去路,也就只有妖界了。 “就去妖界吧,事不宜迟,我们趁早动身。”墨骨已经下了决定。 他屡屡刺探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冥弑天的注意,即便不遇上凤幽,他也必须要离开一阵子避避风头。 可凤幽刚想起身,却忽然觉得胸前和胳膊处传来一阵撕裂的钝痛。 “嘶……” 墨骨见她痛得闭上了双眼,双眉紧锁,心下不忍。 “要不,我送你回仙界吧,毕竟在那里有人照顾你,跟着我朝不保夕的……” 此时,凤幽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格外坚定:“不,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那份如同蒲苇一般的坚韧心性让墨骨为之动容。 他轻轻的扶着她,把她纳入了自己的怀中。 “好,天涯海角,我都带着你去。” 凤幽靠在他的胸膛,听见阵阵低沉的嗓音震动着她的鼓膜,也振荡着她的心灵。 很多感情或许不用太多东西,只需要一句微不足道的话,就足够给一个人支撑她走下去的力量。 墨骨带着重伤的凤幽,连夜离开了人界。 与此同时,花之仙山众人终于发现凤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一天云雾格外浓郁,仙界九峰都隐藏在巨大的阴霾之中,就像香陌上仙此时的心情。 “混账!” 香陌上仙暴跳如雷,一把将手中的书信撕得粉碎,抬手一扬。 碎片洋洋洒洒飞了一地。 第五折 绝情(下) 香陌气恼地在自己的洞府内来回逡巡,不停地用最恶劣的词语来羞辱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混账东西!她就那么下贱,巴不得要贴着那个魔族奸细私奔吗!?” 他早就从那天两个人之间的眉来眼去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可他觉得凤幽身为仙界堂堂上仙,又是仙书阁的管理者,万万不会自降身份和一个什么都不是,甚至与魔族勾结的妖物厮混在一起。 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 凤幽对墨骨的情谊,已经足够强大到让她忤逆自己的父亲。香陌上仙有气无处撒,只能一巴掌拍在了身边的桌子上。 只听那桌子“咔嚓”一声,顿时四分五裂地躺倒在了地上。 门外的弟子听见声音也不敢进去问候是什么情况,只能胆战心惊地守在门外。 自从仙尊闭关以来,香陌上仙的脾气就越来越差了。 终于,香陌上仙握紧了拳头,做了决定。 “冰儿,对不起了!” 肖月冰……那是他已经过世,道侣的名字。 他大踏步走出自己的洞府,对着外头的一众弟子说道:“传本座的命令下去,就说梓荇上仙监守自盗,与魔族勾结,本座大义灭亲,与她恩断义绝!” 门外的几个弟子闻纷纷震惊地抬起了头。 谁都知道,梓荇上仙是香陌上仙的亲生女儿,她也是最有可能继承花之仙山仙主之位的。 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要断绝父女关系。 香陌上仙看着一众惊讶的弟子,怒目而视:“看着做什么?还不去通传八大仙山?” “是!” 几个弟子兵分几路,分别去各处公告。 而香陌上仙与梓荇上仙断绝关系的消息,同样也传到了寒梅殿。 自从上一次凌源和落枫来过之后,寒梅殿每日的清洁洒扫都会有人帮忙做。 叶鸢寻也没有那么忙碌了。 多余的时间,她都打发在了如何修炼的钻研上。 她把风千陵曾经让她看的那些书,从头至尾地又看了一遍。 每每看到一两句熟悉的地方,她从能想起风千陵是如何指导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如昨。现在回过头来想,那时候他给自己这些书,只怕是就已经在暗中对自己倾注了心血。 这些古籍全都是寒梅殿的珍藏,至少她在内门弟子学堂里没见过这样的书。 她还找到了风千陵闭关的地方。 就在风千陵曾经带着她去过的酒窖旁边,有一个隐秘的洞口,被一道石门挡住。 她也并不确定风千陵就在里面,可是直觉告诉她,他就在那儿。 所以,叶鸢寻每日多了一项行程,就是去洞口看看。 每次到了那儿,她总要把手放到石门上静静地呆一会。 哪怕什么都感受不到,她也觉得安心。 可每次她都没有勇气推开那道门。 叶鸢寻捧着书坐在寒梅殿前的台阶下,却一点没把书看进去。 耳边是一阵阵扫地的“沙沙”声,心里还想着,师尊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曾经风千陵也闭关过,可是却没有这一次这般地久。 她隐隐地担心。 却忽然听见扫地的声音被一阵小声议论所取代。 “听说香陌上仙和梓荇上仙断绝关系了,说是她叛逃下山,和魔族有勾结!” “我早就看出来了,梓荇上仙对那个墨骨未免也太亲密了,比寻常的内门弟子要好多了!” “谁说不是呢,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她主动收徒弟呢?她可是比师尊还要自傲的人呢!” “呵呵,人家有那个自傲的资本啊,出身不凡,又有一个仙尊师兄,放到我身上我也自傲啊!” 叶鸢寻循声愣愣地起身,连书掉在台阶上都不自知。 她走到外面,看着那一行三人的扫地队伍问:“你们在说什么?” “诶诶诶,别说了,做卫生吧!” 几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不再理会叶鸢寻,只当她是空气不存在。 即便她不需要再做什么事情了,可在这莲风山,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别说尊重了,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这些弟子都是奉了凌源的命令才来的,他们也不想理会叶鸢寻。 被冷落的叶鸢寻一下子跌坐在墙角。 那些人的话全都被她清晰地听进了耳朵里。 之所以会如此,不过是因为她觉得难以置信。 在花琳琅失踪,墨骨离开之后,梓荇上仙竟然也被仙界驱逐,成为了人人唾弃的叛徒! 记忆中温柔的梓荇上仙,给叶鸢寻温暖的凤幽,像是大姐姐一般对她们无声关爱的她,被自己的生父生生抛弃了。 叶鸢寻不明白,香陌上仙为何会这么做。 就算是凤幽与墨骨有私,那又如何? 墨骨是被迫的,凤幽就更加无辜了!可为什么仙界对这些无辜的人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毒手? 一滴泪从她的脸颊滑落,紧接着,泪珠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淅淅沥沥的落下来。 “师妹,你看我给你带了......” 落枫风风火火地提着一个食盒往寒梅殿小跑。 远远地看到叶鸢寻独自坐在门口,他喜不自胜地跑过去,刚想跟她分享自己的惊喜,却发现她竟然靠着墙壁独自落泪。 落枫顾不上手里的食盒,一路小跑到她身边蹲下,关切道:“你怎么了?怎么坐在这哭?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说着,他恶狠狠地看向了一旁扫地的几个弟子。 那些弟子连连摆手摇头否认。 “落枫师兄,我们可没欺负她!” “就是,她自己跑出来坐下就哭,跟我们有什么干系……” “不信问她自己!” 几个弟子三两语划清了自己的责任和界限,看了落枫一眼之后拿着扫帚逃离。 叶鸢寻扯住了想要追过去的落枫,摇摇头说:“师兄,不干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太难过了。” 落枫见她这样心里难受,安慰道:“你别难过了,有什么事情不如跟我说说?” 叶鸢寻摇了摇头,正想要拒绝,却又开口问他:“师兄,你知道梓荇上仙的事情吗?” 落枫撇开眼,心里有些郁郁。怎么不知道呢?这件事已经彻底传遍了仙界。 人人都知道,梓荇上仙是仙界脾气最好的人,也是最温柔的人。 所有受过伤的弟子都收到过她的照拂。 可是今日,梓荇上仙被发现偷偷下山之后,香陌上仙就着急和她断绝关系,这不是摆明了早就知道凤幽和墨骨的事情,害怕一朝事发牵连自身吗? 香陌上仙对外只说是凤幽自己叛逃,自己无奈之下只能大义灭亲,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是拿自己的女儿给他铺路。 毕竟,未来仙尊可是不能够有一丝一毫污点的。 世人只知人心险恶,却不知道,他们敬仰的仙人,不过也是一群工于心计,心狠手辣之辈。 第六折 感应(上) 香陌上仙若真在乎这个女儿,就不会这么草率地单方面解除父女关系。 “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们插不上手的。”落枫无奈地叹息。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他好歹还能够劝一劝,可叶鸢寻是为了这件事情伤怀,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叶鸢寻紧咬下唇,一双眼睛倔强地瞪着,似乎不想再让眼泪掉下来。 “为何香陌上仙要如此绝情,那是他的女儿啊!” 她的声音哽咽,不难想象她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 “仙界中大多数人,往往如此。” 不仅仅是香陌上仙这个亲生父亲,就连平常受过凤幽恩惠的人,也不见有一个这个时候站出来帮她说话,仙尊又在闭关,梓荇上仙成为众矢之的似乎就是必然趋势,没有人敢站出来当那只出头鸟。 但落枫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让叶鸢寻更加在意的是,如果因为凤幽仅仅和墨骨产生了感情就被如此对待,那墨骨呢?那她呢? 她这个被认为是罪魁祸首的人,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墨骨那般有勾结魔族铁证的人,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结果? 叶鸢寻不敢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了。 原本她来仙界的目的,是脱离肉体凡胎,窥得大道,延续自己的寿命,亲自手刃仇敌。 可如今,不仅复仇无望,昔日的朋友一个个落难遭罪,她却无力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我累了,落枫师兄,你走吧,让我安静一会。” 叶鸢寻眼神空洞,转身便往门内走去。 落枫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挽留,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什么也没能留下。 看着叶鸢寻颇有些落寞的背影,落枫抽回不舍的目光,徒留那只食盒在风中被落叶淹没。 入夜,月光皎皎,将外面的一切都照耀得那么清晰,如此美景在叶鸢寻看来却只觉得寂寥凄清。 她独自一人坐在窗边,任由清冷的月光将她包围。 她紧紧地用胳膊裹住自己的臂膀试图给自己安慰,可任凭她缩得再紧,也感受不到一点温暖,心中亦是一片凄凉。 如今的她在仙界,是孤立无援的。 同样的夜色下,她曾经和师尊共饮梅酒,也曾和花琳琅、墨骨同赏佳境,还曾为了梓荇上仙所说的五毒散解药在冰冷的长河边漫步。 那些记忆刻骨铭心,锥心蚀骨,让叶鸢寻想一想都觉得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痛不欲生。 如今她依然是个孑然一身的普通人,还失去了所有朋友。 叶鸢寻觉得自己人生的最低谷不过如此了。 可就在这时,她隐隐觉得颈部发烫,烫得她无法无视那一阵阵的热流。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摸摸自己的脖子,看到底是怎么了。 却在下一瞬,她的手迅速弹开。 脖子上的热度像是刚烧开的开水一般滚烫,可她却毫无知觉。 叶鸢寻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地,瞪大眼睛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子!?” 迷茫片刻之后,她仓皇地从窗边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铜镜前。 月光把室内同样照得很亮,所以她能够清晰地透过铜镜看见自己身上哪怕是一根睫毛的细节。 此刻镜子里的她,面色苍白,脖子靠后的地方,却隐隐地散发着红光。 她抬着手,却不敢再触碰那一片位置,手指尖被烫到之后到现在还是红的。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这个位置是……是我的胎记……” 很小的时候,这个胎记曾经也给叶鸢寻带去过烦恼,可自从她娘开导她之后,她就不再当一回事了。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发光发烫呢? 叶鸢寻觉得事情不对劲,偏偏她现在没有仙力,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和脑力来解决这件事情。 她忐忑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徘徊,脑子飞速运转,思考自己该如何处理胎记的事情。 仙力无法施展自然也没办法用到法阵。仙尊尚在闭关,更不知道问谁。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觉得脖子处的热度好像减缓了! 她惊讶地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却发现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没那么烫了。 她赶紧又重新回到镜子前,想看看情况如何了,却在移动第一步的时候,那一阵热度再次回来了。 叶鸢寻狐疑地看着自己脚下,慢慢把脚步挪到了刚刚站着的位置。 果然!只要对着这个方向,她的脖子就没那么烫了! 叶鸢寻摸着自己的脖子,看着眼前的大门,心中忐忑。 难道这胎记异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叶鸢寻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而在她慢慢走出寒梅殿之后,脖子上的热度也在同时退散。 出了寒梅殿,她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试探,如她所料,只有往其中一个方向走的时候,热度才会再次消退一点。 她抬头往梅林深处看去。 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只会到达一个地方。 那就是她曾经误闯过的仙界禁地。 井! 经历上一次险些破坏井封印的事情之后,叶鸢寻就尽量不去靠近禁地。 因为她并非真的好奇到甘愿冒着把魔族放出来的风险,都要去看一眼。 事情分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可是今日,这脖子上的异常却指引着她往井而去。 叶鸢寻犹豫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那个地方,那是仙界的禁地,各位长老三令五申不准私自窥探的地方。 可是她脖子上的温度却在她举棋不定之间迅速上升,大有如果叶鸢寻不去,它就立马升温到她无法承受的趋势。 这突如其来的升温燎得叶鸢寻脸颊火热,痛苦不堪。 无奈之下,她只能顺从胎记的心意,向着那一片禁地走去。 此时的井一片安静,叶鸢寻远远地站在一边,不愿意再靠近。 好在她到了这里之后,脖子上作怪的胎记似乎也消停了,不然就算冒着自己被烧死的风险,她也不想再上前一步了。 只要一想到那口井里藏着数以万计的魔族,她就心里一阵发麻。 曾经杀人如麻的魔族,在她心里留下了磨灭不去的伤害。 可是今日,井上除了一如既往的那一股浑厚罡气镇守之外,还多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第六折 感应(下) 叶鸢寻绕着井转了一圈,在井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印记。 一个泛着幽幽蓝光的棱形符号。 这个印记她记得,是风千陵独门心法,太昊真诀的标记! 这个标记怎么会出现在井? 叶鸢寻猜测有几种可能。 第一种,那天她真的破开了井的封印,所以风千陵在井边施展了功法重新封印了井口。 第二种,有人擅自闯入井,风千陵曾经在这里施展了封印的法阵。 叶鸢寻的心里更偏向第一种。 顿时,她心里更加愧悔。 如果不是为了她,师尊浪费了太多仙力,又何苦于匆匆闭关呢? 仙人一旦突破了舍离阶段,除了渡劫是不需要再闭关的。 如今风千陵的骤然闭关,和她脱不了干系。 她只要想到风千陵闭关前看着自己失望的眼神,叶鸢寻就觉得心脏一阵阵刺痛。 等到热度完全退散,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井,最后转身离去。 今日的事情实在太过蹊跷,她还是想要找人商量一二。 还有凤幽被花仙主断绝关系的事情,她也想找人说一说。 而这个人,显然除了风千陵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人选了。 就在她离开井之后,井底的水面忽然泛起阵阵涟漪。 “是叶鸢寻吗?她好像来过?” 花琳琅激动地想要起身去看看,可是日渐沉重的身体却不由她控制。 一旁抱着胳膊的蛰女见状道:“就算她来了也没用,花仙主镇压你所用的是神荼镜,相传神荼是镇守神界的门神,任何妖邪魔祟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只要被他的铜镜照到,便会日渐虚弱。” 她也是因为最近花琳琅慢慢虚弱,才发现这个事情。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或许蛰女会选择不开口,不去了解,很多事情就不会倾注过多关心。 果然花谛大人说的没错,和被仙界抛弃的人,聊太多了自己的内心也会动摇。 然而花琳琅却笑着说:“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情况也不过如此了,倒不如就这么睡过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说话间,她的眼神已经开始迷离。 蛰女一看就知道,她的五感和神识正在渐渐封闭,再要不了多久的时间,她就会彻底昏睡过去。 这一睡就不知道会沉睡多久。 或许等她苏醒过来的那天,整个六界已经翻天覆地地变化,又或许,她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蛰女难得一次地靠近了花琳琅,她隔着一层封印,轻声在她耳边说:“睡吧,睡过去就好了,不用再坚持了。” 她一直都知道,花琳琅在等待自己的朋友来拯救自己。 蛰女也能从井底看到境外的部分地方,可却不是全部。 即便如此,她也的确感受到了有一个陌生的气息来过,却又走了。 与其让花琳琅知道,那是自己的朋友来了,不救她又走了伤心难过,倒不如就让她带着这份希望睡过去。 有了她的哄睡,花琳琅的眼皮很快就支撑不住,慢慢地阖上。 蛰女沉默不语地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层魔气笼罩在花琳琅的四周。 花琳琅已经沉睡,她再守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何况,现在是她回去效忠义夫花谛的时候了。 另一边,叶鸢寻离开井之后,直接来到了酒窖边。 她一只手搭在抚摸了无数次的石门上。 从前她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一次,她必须要主动迈出那一步。 因为她心中的困惑实在太多太大了,她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放在石门上的手忽然用力,石门被慢慢地推开。 叶鸢寻觉得惊奇,师尊闭关没有护法就算了,就连这石门都如此容易被推开,未免太过草率。 而当她把门推开的时候,却见脚底一团团的黑气弥散开。 她惊讶地顺着黑气往石门内看去,此刻,整个通往内部的通道都已经被黑色的雾气包裹,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叶鸢寻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 “师尊!师尊!” 她一边用手驱散着黑气,一边在石室内寻找着风千陵的踪迹。 好不容易,她才在浓浓黑雾中看到一个人影。 她走过去定睛一看,那盘膝运作的不是仙尊还能有谁? 此刻他正眉头紧蹙,双眼紧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落,而这满屋子的黑气,赫然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师尊!” 叶鸢寻着急地上下打量风千陵,却发现他对自己的呼唤毫无知觉不说,身上的黑气也渐渐浓郁了起来。 她知道,这些黑气都不是普通的雾气,应该是魔气。 曾经,她也因为身上散发出的阵阵魔气而被人排挤,所以她印象深刻。 而今,风千陵身上竟然也有了这种黑色雾气,这不正是他封印了井的铁证吗? 整个仙界,除了井和她的身体里,还有哪里有魔气呢? 一想到他很可能是为了封印井而遭魔气感染,叶鸢寻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撕裂开了。 “师尊……”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眼前一片模糊。 叶鸢寻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哭的时候,可她却控制不住,不论她怎么用力,就是擦不掉源源不断涌出的泪水。 她就顶着一双不停落泪的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师尊。 “一定有办法的,清除魔气的办法……” 可她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除了难过就只剩下悲伤了。 叶鸢寻从没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无能。 她坐到了风千陵的身边,盘腿开始运用自己的神识搜寻风千陵体内的根源所在。 她或许没了仙力,没办法帮助风千陵清楚身体里的魔气,可她却能够把那些东西转移到自己身上。 虽然她无法使用法阵,可她仍旧拥有最基本的神识搜寻的能力。 循着风千陵的奇经八脉一路而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让她大吃一惊。 在风千陵的气海深处,她看到了一块眼熟的狐玉。 暖黄色的光泽,在风千陵散发淡蓝色光芒的身躯里格外耀眼。 正是当初狐族妖王给自己的那一颗狐玉! 她倏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风千陵。 第七折 魔气 叶鸢寻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这颗狐玉是妖王给自己用来抑制身体中的暴走灵力,可是这狐玉现在却在风千陵的身体里,她却仍旧安然无恙! 她还记得那关于仙尊的传说。传说长渊上仙一族仙人,本就是源自于妖界狐族的一支。只要是狐族,必然会有自己的本命狐玉。叶鸢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神识内视,搜寻窥探自己的体内。 在自己心脏附近的位置,她看到了一颗小小的,蓝色的结晶。 顿时,一种山崩地裂的失落感如同洪水一般倒灌进她的身体,双耳嗡嗡作响,震惊到无法呼吸。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风千陵为了帮她,竟然用他自己的本命玉代替了原本妖王给她的那一块狐玉。 要知道,本命玉对于狐族而,就是致命弱点,除非是深信不疑的人,狐族从不会让自己的本命玉显于人前。 也就是说,叶鸢寻一死,风千陵也会跟着一起死!而她,竟然带着风千陵的本命玉,去做了那么多危险的事情。 叶鸢寻把头倚在风千陵的肩头泣不成声。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 “师尊!您本不必为我做这么多啊!” 他为了自己,竟然连本命狐玉都拿出来了,可是她却一次次地伤害他。 这份情深意重,让叶鸢寻心中倍感温暖,可是却又不免失落,她终究是辜负了他。 看着风千陵身上源源不断涌出的魔气,叶鸢寻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对自己能够舍命相救,那她能给他什么呢? 现在的她唯一能够给的,就是一具干净的躯体了吧。 若是被仙界其他人发现风千陵身上被魔气所污染,不论他做这一切的原因是为了保护仙界和芸芸众生或是是其他,估计那些势利小人都会趁机钻空子,那他这仙界大仙尊的位置便岌岌可危了! 叶鸢寻伸出手,食指在风千陵深邃的五官上轻轻描绘着。 她想要把这张面孔刻进自己心底,再也不忘记。 “我会永远记得,对我而是唯一暖阳的师尊......” 她一只手轻轻盖上风千陵黑气的源头,胸口中涌上巨大的悲怆,竟然瞬间便突破了禁制,被封锁的灵力犹如开闸的洪水,刹那间涌遍四肢百骸,她的眼眶闪烁着泪花,深吸一口气之后,毫不犹豫地释放丹田,任由灵力汹涌而出。 灵力一旦暴走便无法控制。 可她就是等着这一刻,灵力失控,会自动吸收周遭的魔气 她的身体中也会散发出魔气。 到时候风千陵的魔气便会转移到她的身上。 只见她身上忽然红光大作,脖子后那一阵滚烫的热度再次袭来。 她忍耐着那种灼热的温度,手掌不停地在风千陵的身上游走。 那些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纷纷被抽离。 而叶鸢寻身上渐渐散发出浓郁的黑气,连她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 叶鸢寻此刻没注意到,室内黑气大作,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气全都顺着没有关上的石门流淌了出去。 当把风千陵身上的最后一丝魔气也吸收干净之后,他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昏倒在了石床上。 “你没事,就好了……” 叶鸢寻想要再一次抚摸风千陵的五官,可是在看到自己黑气四溢的手时,猛然抽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 她发现自己周身都已经被魔气侵染,手指的边缘都被黑气熏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外的喊声。 “魔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快进去!” 她知道自己这是招惹来了附近值守的弟子,叶鸢寻匆匆看了风千陵最后一眼,随后冲着门口飞扑而去。 几个发现黑气源头的弟子正打算进去一探究竟,结果就被一个冲出来的黑影给撞倒了。 “什么东西!” “快追!” 叶鸢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石室的魔气尚未散尽,正从打开的门口往外疯狂扩散。正可谓是魔气冲天。 她把源头带走了,此刻的魔气正在一点点散去。 叶鸢寻没命地往前跑,却没有朝着寒梅殿的方向, 她不能把这些魔气带去寒梅殿,不能给风千陵再添麻烦。 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地方,那便是井。 现在的叶鸢寻找不到自己的退路,只能够走一步算一步。 而当她赶到井附近的时候,却发现早就守在那里的香陌上仙。 他正冷静地指派另两个上仙好好看守井。 “刚刚魔气冲天,定然是有魔族出没,守好这里,它们一定会自投罗网的!” 叶鸢寻自然不能够自投罗网,而且她周身的魔气实在太扎眼,无奈之下她只能掉头往其他方向跑。 跑着跑着,她就发现这路熟悉起来。 这正是当初凌源师兄领着她去炼器堂的那条路! 走投无路的叶鸢寻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炼器堂门前,缩在一块巨石后一动不动。 她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心中失落。 如果不能够抑制魔气,只怕这次难逃一劫。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细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警觉地回过头:“是谁!”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蓄着白胡子的老头子。 叶鸢寻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吓了一跳:“你是……风长老!?” 风韬看见叶鸢寻也是一惊,见她满身魔气更加不解:“你怎么这个样子?怎么在这里!?” 而这个当口,追着叶鸢寻的数名弟子也赶了过来。 “就是这里,她就在这里消失的,人一定走不远,搜!” 叶鸢寻往后缩了缩,她不确定风韬的善恶,所以不敢轻易相信他。 而风韬听见这阵动静,第一反应就是拽着她赶紧跑。 “快些快些,别让那群人发现了!” “风长老,你……” 这回轮到叶鸢寻不理解了,他难道没看见自己通身的魔气吗? 可风韬恍然未觉,从一道隐秘的暗门把她带进了炼器堂。 进入石门内是一条冗长的小道,看来这是炼器堂的暗道。 叶鸢寻心中有所感,这位风长老只怕是真的想要救她。 片刻之后,小道的前方出现了一点点亮光,叶鸢寻跟着风韬走了出去,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了眼。 她伸手挡了挡,发现这里是炼器堂第七层,而屋子里赫然还坐着第三个人。那人慢慢回过头来,看了叶鸢寻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撇过脸去。 叶鸢寻走上前拱手行礼:“华珍上仙。” 华珍并没有多说什么,指着一边的小藤椅说:“赶紧躺那儿去吧。” 叶鸢寻虽然疑惑不解,可仍旧按照她吩咐的躺坐在上面。 风韬见状帮她解释:“师姐要帮你把仙力恢复,你老老实实坐着,不然这魔气就收不回去了!” 第八折 搜山 叶鸢寻乖巧地点头,可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风韬和华珍到底为了什么帮她呢? 只见华珍上仙忽然拿出了两根足有三尺长的银针,她用那银针对准了叶鸢寻的百会穴直接扎了进去。 叶鸢寻都来不及反应,就觉得头顶忽然一片清凉,那股清凉感还顺着自己的经络慢慢通向四肢百骸。华珍手上动作不停,不断从袖子中拈出银针,又接连刺中她阳关、腰俞、中庭、巨厥、经上等诸穴。 渐渐地,原本肆虐的魔气果然被她尽数吸收进身体里,原本暴走的灵力也慢慢安静下来。 叶鸢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后唤出了涅槃剑,微微运气,绯红色的光芒在剑锋一闪而逝,发觉自己灵力真的彻底恢复了,她向二人抱拳致谢:“多谢风长老,多谢华珍上仙!” 华珍没看她,只是用帕子将抽出来的银针擦干净,边擦边说:“要谢就谢你的师父去吧!” 叶鸢寻隐隐能够猜测得到,应该是师尊在闭关之前就把自己托付给了这二人。 她不知道的是,风千陵其实不仅仅嘱托了他们,还有许多相熟的长老。 不过是那些人阳奉阴违,只有风韬和华珍照做罢了。 等到叶鸢寻恢复了,风韬这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怎么这个样子跑到这里来了?” 叶鸢寻情不自禁一怔,她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的。 可此刻,她也不得不和盘托出,毕竟她离开之前,风千陵还在昏睡。 她将风千陵被魔气感染,自己吸收魔气的事情说了,只没说她在井边上的异象。 风韬闻捻着自己的胡子说:“看来仙界的人是越来越是非不分了。” 华珍闻冷嘲道:“什么时候又分过了,现在香陌一家独大,只怕咱们俩这炼器堂也在劫难逃。” 叶鸢寻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可是,炼器堂的负责人是上仙您啊,就算香陌上仙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手伸到您这儿来吧?” 就像是风千陵,即便贵为仙尊,也不可能直接干涉仙书阁或者炼器堂的事情。 华珍嗤笑道:“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够抛弃,我们这些老家伙又算得了什么?” 而风韬则是面色凝重:“若是被他知道仙尊昏迷,只怕凶多吉少,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你走吧。” 华珍对着叶鸢寻说道。 风韬有些不赞同,却不敢直接开口,只能说:“师姐,她还这么虚弱,你没必要着急赶人吧,就让她再多休息一会……” “不行!” 华珍直接打断了他求情的话。 “她留在这里不仅仅会被香陌的人发现,还会带累我们,难道你想仙尊出关无人可用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走吧!” 说着,华珍扔了一个小包袱给叶鸢寻,将她推到了暗道门前。 对于她的做法,风韬不敢苟同,无奈下只好拿了一个瓷瓶递给叶鸢寻。 “这是我自己炼制的治疗外伤的丹药,你拿着吧,说不定就能够派上用场呢。” 叶鸢寻收下了他的丹药和华珍的包袱,珍重地冲他们鞠躬行礼:“多谢二位前辈收留之恩,叶鸢寻铭记在心。” 她知道,华珍上仙已经仁至义尽,何况她说的没错,若是炼器堂也被香陌上仙把控了,那风千陵就更加危险了。 她带着东西走出了暗道,这会她的仙力恢复,先在莲风山中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暂时落脚。 半夜,她顶着月光打开了华珍给的包袱。 里面是一些灵石和丹药,看样子和风韬给的差不多。 她淡淡一笑,这位华珍上仙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嘴上说着不想自己连累她,可仍旧收留了她,帮她恢复仙力不说,还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明显就是怕她会受伤。 她将东西全都收藏进了自己的空间法器蓝宝石项链之中,静静地在山上观察山下发生的一切。 香陌上仙发现洞开的石门和昏迷不醒的风千陵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 他立马下令彻查寒梅殿,即便寒梅殿有禁制,他也不管不顾地带人闯了进去,发现叶鸢寻不在之后,就下达了命令,说魔气冲天的来源是叶鸢寻,断定其就是魔族内奸,命令弟子们搜寻,挖地三尺,务必把人找到。 “香陌上仙,如今仙尊昏迷不醒,我们就指着您来主持大局了!” 子衿带着鸣鸾笑吟吟地站到花仙主面前说着,他们也成为了第一批投靠香陌上仙的莲风山弟子。 有了她做榜样,越来越多的人投靠到香陌上仙的麾下,而他也是来者不拒,一副大度包容,十分惜才的态度。 后来不知道是谁把风千陵昏迷的事情说了出去。 凌源这边的人流失得越来越严重,落枫也是成日郁郁寡欢的样子,根本不顶事。 自从仙尊昏迷的事情被宣扬开来之后,香陌上仙更加没了忌惮,开始疯狂地招揽人手。虽然他不至于大胆到直接篡位,可是凌源仍旧不得不防。 他又要照顾着风千陵,又要防止香陌上仙再来撬人,实在是分身乏术。于是,凌源索性把风千陵搬到了炼器堂,交由华珍上仙照料。 一时间,仙界格局大变。 仙主之中,除了老顽固不二上仙之外,其他人全都投在了花仙主的门下。而长老们更加没有话语权,只能选择跟着香陌上仙。仙界年轻一辈弟子们也大多以他马首是瞻。 香陌上仙成为了仙界实际上的掌控者。 除此之外,针对叶鸢寻的追杀也更加猛烈。 除了追杀令之外,他甚至发布悬赏,只要捉到了叶鸢寻的人,不论死活,不论身份地位,都将自己的仙主之位让给他。 他觉得自己是要做仙尊的人了,自然不稀罕一个花之仙山仙主的位置,可是还有那么多的弟子眼馋这个身份。 若是能够成为八大仙主之一,那身份和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了。 众人搜寻的热情空前高涨,经常组队上山寻找。 叶鸢寻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换地方了。 她实在是累了,可是每天都有人过来山上搜查,她也只能东藏西躲,不停变换位置。 长此以往,精神时刻需要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状态,叶鸢寻终于受不了了,这天,她竟然在自己藏身的树顶睡了过去,也正因如此,被一队莲风山的弟子误打误撞抓个正着! 当九人结成密不透风的战阵,叶鸢寻已经来不及逃遁,她像一只愤怒的幼兽,左冲右突,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涅槃剑再利,也敌不过阵法的威力。 第九折 折磨 好巧不巧,带领这队人马的正是子衿。 “哼,叶鸢寻,你也有落我手里的一天啊!”子衿嚣张地瞪着她。 叶鸢寻混身狼狈,被两个弟子压制着跪在地上,可眼神却凶悍地盯着子衿不放。 “你们如此为虎作伥,就不怕仙尊怪罪吗?” “哈哈,笑话,如今仙尊还在炼器堂昏迷不醒呢,唯有花仙主能够主持大局,你说说我们是听谁的?” 子衿嘲讽地说道。 “还昏迷着,怎么会呢……”叶鸢寻从她口中听说风千陵还昏迷不醒的事情,顿时失了斗志。 子衿见状,上前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叶鸢寻的脸上。 叶鸢寻被打得偏向一边,一道殷红的血液从她唇角落下。 她一口血水啐在地上,不甘示弱地和子衿对视。 “你也就现在能耐,等我把你交给花仙主,我看你还怎么嚣张!带走!” 就这样,子衿伙同自己的几个师兄妹一起把叶鸢寻给押走了。 叶鸢寻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子衿等人乘着灵器御风而行,徒步的她迫不得已地跟着跑起来。 可是双腿怎么跑得过灵器。 没跑两步,叶鸢寻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去往花之仙山的一路上,遍地荆棘和零碎的石子,这些人不顾叶鸢寻的情况,把她拖在地上走。 负责领着她的弟子狠狠地一拽绳子,生生把她从地上扯了起来,恶声恶气地骂道:“别装蒜,就算你今天死在这里,尸体也要给我走到花仙主面前去!” 叶鸢寻银牙紧咬,忍受着巨大的苦楚,一声不吭,脸颊上沾染了不少灰土,但她的双眸依旧坚定而澄澈。她知道,这些人的心都已经被欲望蒙蔽,毫无道理可讲。 和真正的魔族想比,人心远比魔气可怕万分。 若是他们真的是一片赤诚,又怎么会在明知道仙尊昏迷的情况下,还转投花仙主的门下呢? 对于阴险狡诈的叛徒,叶鸢寻不欲多说什么,硬咬着牙关不松口,就连痛呼都不曾多一句。 那人却以为是叶鸢寻怕了她,洋洋自得地扯着绳子忽然往前加速。叶鸢寻再度重重摔落在地,可这回,她没有站起来的机会,就被这样拖着前进。 一群人嬉笑着,拖拽着地上的叶鸢寻,仿佛逗弄一只小狗。 后者的双臂和双腿,都被擦得血肉模糊。 尘土混合着沙粒,嵌进了叶鸢寻的血肉之中,给她带来针扎一般地阵阵刺痛。 但她宁愿此刻自己是痛的,至少,她还清醒着。 没一会,她一身白衣便被染得通红! 那些人见不管怎么对待她,叶鸢寻都不见吭一声,顿觉无趣。 看够了好戏的子衿这时候才开口:“好了,快些把人带给花仙主吧,不然迟到了有你们好看的!” “是!” 这群人全都慑于她的身份,此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花之仙山,香陌的洞府内。 这里聚集了八大仙山的各位长老以及弟子。 他们都听说了有人抓到了叶鸢寻,所以都赶来“观刑”。 香陌看着那些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长老,心中很是满意,大权在握的感觉,令他心情大畅。 毕竟前不久,他刚刚还差一点和这群人闹翻。 其中一名长老上赶着讨好地问道:“香陌上仙,不知道您抓到了叶鸢寻准备如何处置她啊?” 香陌巡视了室内众人一眼,随后道:“自然是按照仙界的规矩办了。” “香陌上仙真是深明大义,有您做我们的表率,实乃仙界幸事!” “对呀,花仙主真是好样的。” 拍马屁的人络绎不绝。 香陌得意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觉得自己和仙尊也就差了一个名号罢了。 这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哼,什么深明大义,我看是以权谋私差不多!” 众人循声看去,看到说话的是炼器堂的华珍上仙时,都纷纷闭住了原本准备帮香陌说话的嘴。 这位可以说是仙界最不好招惹的人。 她性格本就火爆,脾气上来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偏偏人家的身份和实力都摆在那里,连仙尊对她都要尊敬几分。 但仍有不知好歹的人此刻开口。 不请自来的白珠就是其中之一。 “我说华珍,你这话未免有些空穴来风,诬赖构陷的意思啊!” 华珍只是瞥了他一眼,随后说:“一只哈巴狗也配跟我说话?” “你!”被骂哈巴狗的白珠脸色涨得通红,可却做不到如同华珍一般开口就骂。 香陌冲他按了按手,冲着华珍开口:“不知道,华珍上仙可是对我的处理有异议?” 华珍冷笑一声:“你还知道我有异议?怎么,仙尊昏迷了,你就真当仙界是你一家独大了?你可别忘了,你们没有铁证证明叶鸢寻是叛徒,她仍旧是仙尊的亲传弟子,比在座的多数人都要尊贵!” 仙界还是讲究等级高低的。 可这也正是众人心里的一根刺。 他们都觉得,叶鸢寻一个资质平平的凡人,凭什么成为仙尊的亲传弟子,凭什么比他们都要高一个头? 一个不怕死的弟子冒头出来说:“华珍上仙此差矣,修仙者讲究众生平等,她叶鸢寻何来比我们高贵?” 另一个也帮腔道:“就是,何况那么多人看见了叶鸢寻周身魔气冲天地从仙尊闭关的石室中跑出来,怎么就不能证明她是魔族内奸了?” 香陌闻但笑不语。 其实那天晚上魔气太浓,根本没人看清楚从石室里出来的人到底是谁。是香陌自己手下擅闯寒梅殿发现没人在,才把这件事情顺理成章地安在了叶鸢寻的身上。 他不管那一晚的人是不是叶鸢寻,他说是,那就是。 眼看仙界俨然成了香陌的一堂,华珍气的拍桌子就要教训人。 可她却被风韬一把扯住了。 “现在不是时候,哪怕你能护得住叶鸢寻一时,你还能护住她一世吗?仙尊不在,我们是保不住她的,当务之急是要把仙尊救醒!” 风韬的话把她的理智给扯了回来。 华珍看了眼春风得意的香陌,冷着脸起身:“诸位,我炼器堂还有事情,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跟着她一同离开的,不仅仅只有风韬,还有一部分莲风山的弟子。这些人都是没有投靠香陌的。他们或者觉得仙尊还有苏醒的可能,又或者不忍看见同门相残,总之,他们和香陌是两路人。 而香陌也不介意这些人离开,他们走了,自己更好对付叶鸢寻。 就在华珍带人离开后不久,子衿绑着叶鸢寻回来了。 只听见“咚”的一声,她将一个血人给推了出来,踉跄倒在正殿中央,众目睽睽之下,子衿骄傲地扬着下巴对香陌回复:“香陌上仙,弟子幸不辱命,将叶鸢寻给逮住了!” 在场的人看见狼狈的叶鸢寻心思各异。 有的人是幸灾乐祸,而有的人是兔死狐悲。 就算叶鸢寻是逃犯,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和子衿是同门,她都能下此狠手,这个女人的心究竟有多狠毒才能对自己的师妹做到这种地步? 子衿不知道旁人所想,她只看到香陌眼中满意的目光,她就知道自己折磨叶鸢寻做对了! “你做的很好。”香陌夸赞道:“那么就如同我所,等到日后我退位,这花之仙山仙主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子衿大喜过望,跪地叩谢道:“弟子多谢香陌上仙垂青!” 围观的众人,内心更加对子衿充满了鄙夷。 出卖同门,拜高踩低,这种小人行径,已经把她的路给走绝了,可怜她自己尚不知道。 而香陌在宣布完这个喜讯之后,对众人道:“如今叶鸢寻已经捉到了,本座打算亲自审问,还请大家回去静待消息,到时候本座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们过来本就是冲着香陌的面子,此刻他赶人了,他们自然不可能留下。 正殿内的人一个个地离开。 而在这人群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地上的叶鸢寻。 落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够忍耐下来的。 如果华珍上仙在这里,看见叶鸢寻是这个样子,还会那么轻易离开吗?可是,连她都没办法救叶鸢寻,自己又凭什么? 落枫扫了香陌和子衿一眼,带着满腔的愤怒跟着人群离开。 叶鸢寻看着四周人群渐渐散去,最终,一双穿着精致靴子的脚来到自己眼前。 “叶鸢寻,你可知罪啊?” 她动了动身体,因为刚刚的拖拽,此刻,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肉肌理都伴随着她的动作在叫嚣着疼痛。 发现对方并没有给她解绑的打算后,便费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地勾着面前的人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的语气之冷静平淡,远远超出了香陌的预料之外。 可他最擅长的,就是杀人诛心。 只见他在叶鸢寻的身上轻轻挥动两下,麻绳便应声而断。 被松了绑之后叶鸢寻,用双手想要支撑起自己。 可却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右手传来一阵麻痹的疼痛。 “啊!” 就算是坚韧如她,也忍不住痛呼出声,但紧接着,她咬着牙看着踩着她右手腕的香陌,嗤笑道:“香陌上仙就这么点能耐吗?还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啊。” “哼,死到临头,你跟你的那个好朋友一样死鸭子嘴硬!” 香陌冷漠地嘲讽着,仿佛刚刚折断叶鸢寻右手的并不是他。 而这时候,叶鸢寻听出来他的话里有话,睁大了眼睛盯着他,连右手的疼痛都被她忽略了。 “你说什么?琳琅失踪跟你有关是不是!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她急迫的想要知道好友的下落,可偏偏她越急,香陌越是磨蹭。 只见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高位上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哉悠哉地品着茶香道:“你想知道啊,那就说说你和魔族到底有什么勾结,和墨骨又在密谋什么呢?” 叶鸢寻只觉得一团火堵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烧的她心煎肺熬。 “她可是你的徒弟,是你亲手教授的徒弟!”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试图唤醒一丝香陌或许尚存的人情。 可回应她的,只是香陌冷漠的微笑。 不等他回答自己,叶鸢寻忽然冷笑道:“呵,我怎么忘了呢,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说抛弃就抛弃,何况一个徒弟。” 这件事情,是扎在叶鸢寻心里的一把刀。 而香陌则把这把刀越推越深。 “她能够为我所用自然是我的女儿,不听话的女儿要来做么?”香陌丝毫不在意她的嘲讽,在他看来,就是凤幽背叛了他,在他看来,仙人长生久视,一切七情六欲皆可割舍。 任谁都不能阻挡自己称霸仙界的伟业,那他断绝关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叶鸢寻深吸一口气,再度提气问:“你把花琳琅藏到哪里去了?” 她始终不相信花琳琅死了。 如果真的死了,那香陌就不会拿出这件事情来威胁自己。 香陌忽然开心地反问:“你竟然真的还想要知道啊?” 叶鸢寻冷着脸,并不答话。 她知道,香陌一定会说的。 就见香陌又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远远的方向,凭空唤出一把透明的小刀,悬浮在空气之中,发出刺耳的嗡鸣。 “你大概还没见过,这是本尊的灵器。” 叶鸢寻不答话,只听他紧接着笑道:“你是近千年来,第二个见过本尊灵器的人,上一个嘛,是你的好朋友。” 听着香陌的话,叶鸢寻的手倏然收紧,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可她还在隐忍,她需要知道花琳琅的下落。 “呵呵,那个姑娘还天真地以为我没发现她是魔族的事实,她想要修炼洗髓术的时候我就有所警觉了,谁没事会去学那个啊!果然被我发现了,她想要利用洗髓术摆脱魔族血统……” “赃东西就是脏东西,怎么洗也是没有用的。” “哼,肮脏的东西竟然还敢蒙骗本座?本座就要让她尝尝被镇压在井下的滋味!” “哦对了,本座忘了介绍自己的灵器,它呀,能够刨出仙人的内丹,你说花琳琅没了内丹还在井下,现在会不会,已经被她自己的同族分食殆尽了呢?” 第十折 坠落 叶鸢寻胸膛激烈起伏着。 她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花琳琅竟然受了这么多苦,如今甚至生死未卜! 更重要的是,脖子上胎记发热的时候她还曾去过井! 那个时候,琳琅是不是在井下绝望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呢? 只要一想到花琳琅满身伤痕,气息奄奄的模样,叶鸢寻便心如刀绞。 突然,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喉头,她猛咳嗽了两声,一抹鲜红在正殿的地上开出一朵曼珠沙华。 顾不上擦去嘴角的殷红,她气血上涌,眼珠通红地质问:“香陌!你还有良心吗?琳琅来仙界这么久,何曾做过一件错事?她不过是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为什么不给她生存在这个世界的机会!” “机会?”香陌冷冷地看向叶鸢寻:“魔族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间,本座替天行道有什么错?” “她,她那么单纯,那么善良,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到底为什么啊……” 叶鸢寻仰天长啸。 她从不后悔认识花琳琅。哪怕从香陌嘴里听说了她魔族的身份,而叶鸢寻的脑子里都仍旧是那个第一次见到,就活泼开朗地邀请她去自己家的单纯女孩。 那么美好,那么善良的花琳琅,被香陌残害,扔进了井。 叶鸢寻都想象不到,那一刻的花琳琅该多么无助悲伤。 “琳琅,对不起,对不起……” 自责的情绪涌上心头,叶鸢寻不由得想,若是她稍微多关注好朋友一些,会不会就能够避免这一次的惨状? 看着痛不欲生的叶鸢寻,香陌心中快意畅然。 他把玩着手中的那把小刀,慢慢踱步到叶鸢寻的面前道:“说吧,把自己勾结魔族的真相和证据全部交代出来。” 叶鸢寻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里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有的只是痛苦的深渊。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或者琳琅与魔族有勾结?” “不然呢?” 香陌挑眉道。 他从来不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候,就像现在,他仍旧愿意相信是叶鸢寻死鸭子嘴硬! “哈哈哈!”叶鸢寻笑了起来,浑身都被笑声牵扯得疼痛异常,可她却浑然未觉。 “你还真是可悲可怜,连一个真正的魔族都没有见过,竟然觉得自己是在除魔卫道?你就是个想要利用魔族出头的卑鄙小人!和魔族一般无二……啊!!” 香陌被叶鸢寻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挥动着灵器就在她的身上划了两道。 灵力被生生撕裂的痛苦,让叶鸢寻不堪忍受。 原本平息的灵力再次陷入暴走之中。 香陌看着她周身隐隐散发出来的黑气,狂笑道:“你还狡辩?若你不是跟魔族有关联,怎么可能散发出这样的魔气!?叶鸢寻,你的死期到了!” 说着,他重新唤出数柄灵器小刀,同时袭向叶鸢寻! 叶鸢寻疼得眼神溃散,牙关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没一会,鲜血便从唇瓣中溢出,顺着她苍白的皮肤一滴滴掉落。 而等到这一阵疼痛过去之后,她仰着脖子大喊:“可怜!可悲!可叹!仙界迟早会毁在你这样的卑鄙小人手里,有本事的,你大可以去天启城剿灭魔族,为难花琳琅和墨骨又有何用?” “天启城?” 香陌终于停了手,他沉眸看了叶鸢寻片刻才开口。 “看来你终于肯说了,你们魔族的大本营就在天启城对吗?” 叶鸢寻丝毫不屑他这种抹黑,一口血水啐在了地上。 香陌冷笑道:“既然你该说的都说了,本座需要掌握的事情也全都掌握了,你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左手掐指捏了一个法诀。 叶鸢寻以为他会像是对待花琳琅一般对待自己,可她低估了这个人的残忍。 片刻之后,只见叶鸢寻的身下出现了一个黑洞。伴随着香陌的掐诀,这黑洞越来越大。她能感觉到从黑洞里传来的彻骨寒意,仿佛能冰封人的三魂七魄,肌肤上都起了一阵战栗。 他笑道:“你以为本座会送你去跟花琳琅作伴吗?你想得美,既然你是人族,就没必要到井去了,你就在花之仙山的海牢里呆着吧!” 话音刚落,就见香陌食指中指并拢,指着叶鸢寻向下一划。 后者立马感觉到一阵失重感席卷而来。 她的视野被瞬间剥夺,片刻之后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叶鸢寻的胸腔瞬间被液体灌满,又腥又厚的海水被她吞进了腹中,让她浑身发寒。 她深知自己应该是掉进了香陌所说的“海牢”之中,可是四肢却无法动弹用力,肺部空气被腥冷的海水一点点挤出去,神志却又无比清晰。 这种在溺亡边缘徘徊的体验,好似永无止尽一般,伴随着叶鸢寻的下落折磨着她。 等到她彻底沉没在海底的时候,这种折磨仍旧在延续着。 她慢慢意识到,这种冷彻心扉的寒冷,以及濒临溺毙的绝望感,大约就是“海牢”折磨囚禁之人的一种手段。 叶鸢寻眼神空洞,周围没有一丝光线。 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同时伴随着她的还有心灵上的摧残。 从沉底开始,叶鸢寻便做起了噩梦。 在那个噩梦里,花琳琅不停地责问她,究竟为什么抛弃自己的好朋友? 墨骨和凤幽责怪她,为什么不相信一直帮助自己的师尊? 而风千陵,却再没有理会过她,仿佛她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不论她怎么解释,怎么哀求,这些人都像是着了魔一般,不理她,不听她,甚至严厉的苛责他。 叶鸢寻想要把自己缩成一团,以获得一丝丝的安慰。 可下一秒,浑厚的海水把她重重地冲击开。 深海中的巨浪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将叶鸢寻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浪涌上下沉浮,呛水的感觉更加明显。 而等到她放弃抵抗的时候,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母亲,父亲……” 叶鸢寻无意识地低喃。 可眼前的亲人就像是被千年寒冰冰封住一般,对着她没有一丝好脸色,更不复从前的温暖。 “你有什么用?连替我们报仇都做不到!” “甚至还眼睁睁看着天启城被魔族占领!” “我没有你这么无能的女儿!” “我们没有你这种不中用的女儿!” 这些声音像是魔咒一般钻进了叶鸢寻的耳朵里,她无神的双眼中漫出一股股的泪水,却又迅速淹没在海水之中。 “母亲!父亲!我没有,我没有啊!” 父母的低声咒骂和斥责不停地冲击着叶鸢寻已经很脆弱的心灵。 朋友的怨怼和师尊的失望,和身体上的疼痛循环往复地打击她。 在这样的多种夹击之下,叶鸢寻的神识崩溃了。 她像是一根随波漂流的海草,放弃了对身体的掌控。 她神志不清地自言自语:“我最没用,我不该出生,我是累赘……” 与此同时,香陌看见了叶鸢寻此刻的惨状,满意地转身离开。 等待着他的是重新整顿整个仙界,他暂时没时间欣赏自己的“作品”。 这一天,仙界众人等来了叶鸢寻的“判决”。花仙主对“魔族奸细”叶鸢寻进行了审问,得出证据证明了她的确和魔族有关联,并且审问出了魔族的大本营在天启城。 香陌说出天启城的事情,不过是想要取信于众人罢了。 可这个时候却有人站出来问:“那,我们要主动出击,打到天启城去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其他弟子就炸了锅。 他们不想去人界劳心劳力地驱魔,毕竟他们的仙力和灵器都要留着飞升的时候渡劫之用呢。 这些人自私的想法不会随便地表露,可香陌却也是这般想法。 他装作略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话:“人界本就不属于仙界管束,何况我们仙界还好好地守着井,想来人界的那些魔族也只是小打小闹,哪怕我们不出手也会自行灭亡。” “对呀,花仙主说的对,人界不是咱们的地盘,我们可不能够随便插手。” “还是香陌上仙思考周全,那如此,我们便只处理了那叛徒叶鸢寻就是。” …… …… 有了香陌给出的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其他人理所当然的纷纷举手赞同。 就这样,这群自私自大的人,打算用自欺欺人的方式将这件事情就此揭过。 而华珍和风韬之流,则忙碌于拯救昏迷的风千陵,对着一切都不知道,凌源守在昏迷不醒的仙尊榻前,日夜为其擦拭身体,泪水总是情不自禁滑落。 妖界,墨骨和凤幽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算得上宁静的日子。 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和洞里的豹子精协商了一下,暂时借住了它的洞府。 那豹子精还没能够修炼成人,只能以豹子的形态,用神识和二人交流。 他们从豹子精的口中得知,原来这一片地方就是妖界的百花谷。 “百花谷,这名字真好听……” 凤幽感叹,可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花琳琅来。 “唉,也不知道花琳琅如何了。” 说完,她又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墨骨。 后者站在洞口眺望着远方。 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花琳琅的故乡,可一想到花琳琅,就会想到叶鸢寻。 在他离开之前,他也知道叶鸢寻的处境艰难,如今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你别担心,我爹虽然为人刻板,但是他不会轻易要人性命的……” 凤幽说完这话,神情中是遮掩不住的落寞。 墨骨转过身,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凤幽抬起头来看向他:“我们不可能这样一直过下去,对吗?” 虽然她很享受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喜欢和墨骨忙忙碌碌游戏山间的时分,可外有魔族兴风作浪,内有仙界潜在隐患,他们注定不能够始终享受安宁。 墨骨没有回答她,转而说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出去,先保命为上,目前,我想去找一找花琳琅的父亲,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情况吧。” 凤幽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不能够去救下花琳琅本就心存愧疚,如今能够有一个机会为她做些事情,她自然不会推辞。 而一直住在山洞深处的豹子精,这会突然出现了。 它迈着优雅的步伐,浑身的花斑随着他的步伐而晃动,让人看着眼晕。 “你们刚刚说,花琳琅?” 它用神识传导着声音到墨骨和凤幽的脑海之中。 墨骨知道,这个豹子精性情温顺,并非凶悍的妖精,此刻它问起花琳琅定然是事有蹊跷。 “你认识花琳琅?” 凤幽有些兴奋,若是豹子精认识她,那找到她父亲就不会如同大海捞针了。 豹子精看了二人一眼,随后往洞口走去。 “你们随我来。” 墨骨和凤幽二人对视一眼,随后跟着它的脚步一同出去了。 豹子精在山间跳跃,从半山腰一直来到山顶。 只见眼前的景色忽然变幻,各种各样的鲜花在二人眼前绽放开来,比之花之仙山,也不遑多让。 豹子精站在山边的悬崖,冲二人示意。 墨骨走过去,往下一看,下面是一条深深的山涧。 他不明白为什么豹子精要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正想要开口问一问,却感觉身后劲风袭来,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 二人毫无防备,竟然都被豹子精一尾巴扫下了山崖。风声从两人耳边呼啸而去,凤幽重伤刚刚痊愈,还无法使用仙力驾驭灵器飞行,墨骨则境界不够,百忙中,他抓紧了凤幽的胳膊,准备挥鞭勾住山崖上的树枝的时候,却突然感到周身一阵柔软。 他们掉进了一堆花瓣之中。等到他们再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落地了。 凤幽看着周遭神奇的一切,又抬头看看远远的崖顶,豹子精还昂首挺胸地站在崖边往下看呢。 “真是神奇,刚刚站在上面,我为什么啥都没看见呢?下面竟然是如此的别有洞天。” 山上和山下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他们居住的山洞附近只能说是有绿色植被,当时凤幽还疑惑,为什么这么一个四处绿油油的地方要叫做百花谷,可到了这山底下,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百花怒放。 墨骨细心地为凤幽将身上的叶子花瓣一一摘除,看到她青丝上还有一片,也一并吹去。 这样亲昵的举动,令凤幽有些赧赧地含羞带笑,内心却是无比欢愉,所幸四下并无人看到上仙的窘态。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破坏了这旖旎的气氛。 “二位客人从何而来啊?” 二人慌忙分开,转过身看去,只见来人是一位穿着朴素,却丰神俊朗的男子。 第十一折 重逢 凤幽看他没有敌意,轻声道:“我们是仙界的仙人,误入贵界,不曾想上面那只豹子精十分顽皮,将我们二人推落悬崖,绝非有意闯入,还请这位先生莫怪。” “我叫凤幽,他叫墨骨。” 对方显示见识超群,听到她的名字,立刻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梓荇上仙,久仰大名!” 而墨骨则是一直盯着男人看,并没有开口。 男人温柔地笑着,举手投足都显得落落大方,飘逸潇洒,并没有因为墨骨灼灼的目光而觉得被冒犯,继续客气道:“想来,也并非那豹子精顽皮,是他也觉得仙人风姿卓然,想要将二位引荐给我。” “那您是?”凤幽问道。 “在下正是这百花谷的谷主,花满山。”花满山自我介绍道。 “花满山?”墨骨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心中不由一紧。 都是姓花的,这会不会是个巧合? 听说他二人是豹子精推下来的,花满山便邀请道:“既然如此,远来是客,不如到我洞府中一坐?” “好……” 凤幽刚想要答应下来,就听墨骨突兀地开口:“你认不认识花琳琅?” “什么?琳琅?难道二位是琳琅的同门师兄妹?那可真是贵客啊,快请上座!” 花满山本就因为花琳琅在仙界修炼洗髓术,所以对仙界之人倍有好感,此刻听说二人提起女儿,自然认定他们是女儿的好友。 凤幽心中忐忑起来,如此亲昵地叫法,除了家人之外不做它想。 “呃……请问,您是花琳琅的?” “哦,我是她的父亲,琳琅在仙界一切都还好吧?瞧瞧这丫头,连自己的同门来百花谷也不告诉为父一声,我也好去迎接你们啊!真是怠慢了怠慢了!” 花满山正为怠慢二人感到自责。墨骨眼神中的黯淡一闪而过,斟酌着话语:“花伯父,您有多久没收到花琳琅的信了?” 看他问这个问题,花满山就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也有月余了,怎么了?” 墨骨和凤幽面面相觑,一时语塞。最终,还是决定由后者开口来告诉花满山这个噩耗。 “花谷主,我是算是花琳琅的师长,她……她失踪了,是在我父亲花之仙山的仙主香陌那里失踪的。” 虽然明白说这话很有可能被花满山迁怒,可是凤幽仍旧觉得花琳琅失踪一事有自己的责任。何况对方身为父亲,有权知道自己女儿的下落不明的细节和真相。 花满山听后,不可思议地看着凤幽,眼眸中骤然划过寒芒:“你说什么?琳琅她怎么了?” 看着他不自觉伸出来,微微抖动的双手,凤幽喉咙哽咽,竟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墨骨稍稍靠近,用自己的肩膀靠在她后背让她依靠。 他冷静地转过头对花满山复述:“花琳琅失踪了,在失踪之前最后见过的是凤幽的父亲,也就是香陌上仙。八成,是遇害了……” 二人眼睁睁地看着花满山软倒在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不停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琳琅她才修习洗髓术,只要她练成了,以后就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在百花谷,她会继承我的位置,会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会永远幸福下去……” 凤幽不忍再看,转过头把脸埋进了墨骨胸膛里。 是啊,他们都万万没有想到,花琳琅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可能性,可她却因为香陌的一念之差而下落不明。 墨骨见了,也心中触动。 他大约知道,或许花满山不是花琳琅的亲生父亲。可是连养父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感情都这么深,那凤幽不顾香陌离开仙界,她心里又会是怎样的难过呢? 一时间,三人无话。 片刻后,不知道花满山想到了些什么,他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抹了把脸。 “多谢二位特意来告知我这个情况,”说着,他目光直视着凤幽沉声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我不会将他犯下的错事怪在你的身上,可是,恕我不方便再留二位在百花谷停留了。” 花满山没有直接对他们大打出手,凤幽已经觉得他的度量很大了。 如今虽然是他开口不客气地赶人,他们也没有异议。 毕竟错不在花满山,在她的父亲香陌。 “想来花谷主还有事情要处理,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只是您若是前往仙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凤幽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心中的愧疚,更加因为她明白一个对女儿视若珍宝的父亲,失去至爱有多么地悲哀。 对于她的示好,花满山也没有拒绝。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在下先行一步,告辞。” 说完,花满山手一挥,鬼魅般消失而去。二人相顾叹息,使用仙力重新回到了山崖顶端。 那花豹还站在那儿守候着两个人,但神态没有之前那般热情了,看见他们出来了,便用神识传声道:“二位请随我下山吧。” 墨骨和凤幽明白这应该也是花满山的安排,便顺从地跟着它一起往山下走去。 虽然不能够再在平静安宁的百花谷停留,可妖界地方那么多,他们大可以再找一个地方。 然而,墨骨和凤幽却没想到,他们这一次阴差阳错的通风报信,却让花满山葬送了一条性命。 花之仙山,海牢底部。 因为漫长的身体和心灵的折磨,叶鸢寻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她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蜷缩的样子多久了,大约一个时辰,又或者是一个月。 伴随着痛苦而生的,是无边无际的孤独。 她牵挂着下落不明的花琳琅,担忧着一同离开的凤幽是否找到了墨骨,更重要的是,昏迷的师尊是否还好? 叶鸢寻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若是师尊真的好了,那他一定会来救自己。 可她现在仍旧沉睡在这海底,那说明师尊仍旧昏迷。 这样也不错。叶鸢寻头一次生出这样的感觉。 ……也许,在黑暗的梦魇之中和师尊共同沉睡,就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也挺好。 什么仙界魔族,什么芸芸众生,什么是是非非,从此都与他们不再相干。等到她什么时候形销骨脱,灰飞烟灭了,成为这四海八荒里的一缕尘埃,这一世也就敷衍过去了。 此刻叶鸢寻才觉得,人生何其短暂。如果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或者她会做不一样的选择。彼时狐王用狐玉为自己续命十年,现在看来,别说十年,三年都等不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竟然出现一点点的暖光。 起初,叶鸢寻以为眼前的光点是自己的幻觉,遂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一点,却见那一个小小的光点竟然逐渐长大,大到哪怕她不故意盯着看,都无法忽略那抹光球。 “这是……” 原来光点逐渐放大是它在慢慢向叶鸢寻靠近,等到足够近的时候,她发现那竟然是一条鲤鱼! 这鲤鱼通身红彤彤的,脑袋上则是金灿灿的一个顶盖,看大小足有两个叶鸢寻那么长! 她正惊讶于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别的生物,难道也是香陌关进来的吗? 这时,那只鲤鱼开口说话了:“呀,是你呀!啵,俺就说这空无一物的海底怎么会有人的气息,啵,俺俩可真是有缘啊!” 这熟悉的口音,伴随着大鲤鱼的鱼嘴一张一合之间吐出来的小泡泡,都令她无比熟稔和亲切,叶鸢寻瞬间清醒,大喜过望:“是你!鲤鱼精!” “没错没错,就是俺,啵!多亏你当初把俺的内丹,啵,放进了莲池,俺才得以重聚肉身呀!” 鲤鱼精因为激动,嘴里连连冒出一串小泡泡,两只鱼鳍不断搓着,尾巴摆得都晃出了虚影,看着很是滑稽。 这真是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 叶鸢寻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便开始和老朋友鲤鱼精攀谈起来。 “你不是在莲池里吗?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鲤鱼精哈哈一笑:“你还不知道吧?啵,这仙界的水域全都是联通着的,不过是普通仙人没注意,啵,而且寻常人也不会下到这里来。” 也难怪,也只有鲤鱼精这种妖才能够在这里如鱼得水。 他还夸夸自得地说:“啵,这仙界水域里的,全都是一群话都不会说的小笨蛋,啵,还是俺来了才开始教会他们划分地盘呢!” 听他的口气,这鲤鱼精俨然成了仙界水域一霸! 也难怪,六界为了平衡阴阳,在仙界修炼的灵物本就发育迟缓,就算修炼上千百年也不见得能够开灵智说人话,更别说化为人形了。 可这鲤鱼精是在妖界人界修炼的,他虽然只有百年道行,却抵过仙界灵物千年修行,到了这里自然是无拘无束,放飞自我了。 叶鸢寻替他感到高兴:“我也总算是不负你所托。” ……不然,她心中总是愧疚,毕竟鲤鱼精当初可是跟她一起去狐族才出的事。 “啵,何止不负所托,简直就是尽职尽责!哎?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鲤鱼精虽然不清楚这里是花之仙山的海牢,可他却知道,这里一向人迹罕至,基本没有什么活物会在附近出现。 他也是因为在仙界受灵力熏陶,五感更进一步,感受到了这里的异动所以才过来看看,这才被他发现了叶鸢寻的存在。 叶鸢寻闻言只是苦笑,刚刚被重逢之喜冲淡的痛苦忧伤再一次席卷而来。 她痛苦地卷缩着身体,神情苍白,像是溺水了一般。 鲤鱼精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叶鸢寻是普通人,不是鱼类,根本不可能在水底呼吸! “不行,你这样会淹死的,俺带你去喘口气!” 他忙不迭就要带着叶鸢寻上去。 可是她咬着牙说道:“不用了,我不会死的,我只是在重复溺水的过程而已,等这一阵过去就好了。” 鲤鱼精大惊失色,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俺还没听说过人族溺水不会死的,啵,你到底是怎么了?” 经过鲤鱼精的再三追问,叶鸢寻只得将仙界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关于她身体的特殊情况,鲤鱼精是知道的。对方听完气得破口大骂,吐出无数愤怒的泡泡。 “啵,俺还道这群仙人是和善正义的化身呢!啵,原来竟然全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啵啵!” 他不仅嘴里吐泡泡,连两边鱼鳃也开始往外冒泡,看着像是水开了似的。 叶鸢寻连忙安慰他:“算了,别生气了,我也想开了,不想再挣扎反抗了……” 说话间,疼痛再次加重。 鲤鱼精看见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叶鸢寻落魄至此,很是气不过:“不行!啵,俺必须想办法带你出去!” 见他在四周紧锣密鼓的搜寻起来,叶鸢寻摇头道:“没用的,我的四肢和身体全都被一道道无形的水链锁住了,你不可能……” 正说着,却听见耳边传来“咔啦”一声响。 水中凭空出现几道铁链的痕迹,鲤鱼精正牵动着那几条锁链往自己的尾巴上绑。等到锁好之后,锁链再度恢复隐形。 随后,叶鸢寻就见他吐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气泡,这个巨型泡泡慢慢飘向自己,最终穿透了她的身体,把她包裹在里面。 鲤鱼精看完事了对她说:“俺是一条鱼,啵,俺不可能会溺水,这里的铁链和禁制对俺都造成不了伤害,啵,你快带着空气泡走吧,啵,前方会有小鱼为你引路的!” 叶鸢寻仍旧处在震惊之中,她没想到鲤鱼精的修为竟然强大到了如此地步,能够准确地解开锁链,并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摇头:“我们一起走吧!” 既然他能够把锁链解开,为什么还替自己在这里呆着呢? 鲤鱼精却摇头说:“不行,啵,这锁链看似没什么问题,啵,可一旦你挣脱了,它就会延长出去抓你,而且那个臭陌可能也会察觉,啵,俺替你占着这个位置,啵,你就能顺利出去了。” 叶鸢寻这才明白,为什么鲤鱼精非要把锁链绑在自己尾巴上。 她大为感动,冲鲤鱼精颔首道:“大恩不言谢,来日我定会将你解脱出来。” “啵,俺没事,放心去吧!” 成功被鲤鱼精解救出来的叶鸢寻,努力划着水,按照他说的方向往外游去。 果然如他所说,没游出多远,叶鸢寻就看见了前方的一片鱼群。 这里的鱼好似都会发光,看见叶鸢寻的泡泡,便一起围在她身边,带着她往外游去。 等到周遭的环境越来越明亮,渐渐多了许多山石礁贝的时候,叶鸢寻看见了水面。 她对小鱼群招招手,说了声谢谢,自己朝着水面而去。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叶鸢寻才真正感受到自由呼吸的畅快。 她拨开贴在脸上的头发,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应该是仙界天梯之下,那座岛屿地底的暗河,没想到仙界的水系如此发达,竟然还能够通到这里。 不过,这也省去了她费心找出路的精力。叶鸢寻从水里爬出来,湿漉漉地坐在岸边,体温渐渐回升。 她身上的伤势早就被海牢中的冰水泡得发白了,此刻竟然是麻木得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还好她有华珍和风韬给的疗伤药,她从空间项链中取出那只瓷瓶,倒出几粒在手上,仰头咽了下去。 第十二折 往事 这伤药的效果实在是好,不消片刻,那些伤势就全部都愈合了。她松了口气,一边寻思着要不要在附近找一户人家借几件衣服。一边在脑海中盘算,如今回到仙界必然是不行的,少不得还会被香陌抓回去。 可若是让她放任风千陵不管,她也做不到。 现在她最想要做的事情,是让风千陵苏醒,并想办法找到花琳琅,还有墨骨和凤幽。 一番思量之后,叶鸢寻决定先去找找凤幽和墨骨,有了他们帮助,拯救花琳琅或者会更加顺利。而且凤幽医术了得,有她在,风千陵定然能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打定主意的叶鸢寻转身正准备开展自己的计划,可是在回眸的一瞬间,却看见身后静悄悄站着的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那人穿着黑袍,脸被帽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令她看不清长相。 叶鸢寻心底冒出一丝寒意,瞬间警觉起来,这个人也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而她竟然没有一丝察觉,这足以说明这人的来历不凡。 “你是谁?” 叶鸢寻厉声问道。 可她在海牢里泡了那么久,早就虚脱了,即便有气也是无力。 那人却忽然从怀中掏了掏,叶鸢寻以为他要拿出什么武器的时候,却见他取出了一块玉牌。 就听他阴森森地笑道:“桀桀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呢。” 当叶鸢寻的目光在聚焦到那块玉牌上的时候,眼神凝固了。 那是当年皇太后赏赐叶家的翡翠玉牌,她母亲亲手为她挂上的。而早在当初天启城遭难的时候,就已经丢失了。 这人又是从何处得来? 莫非...... 她咬住了下嘴唇,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人缓缓揭开自己的神秘面纱,一张熟悉而又冰冷的面孔出现在叶鸢寻面前。 “冥弑天!” 她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冥弑天桀桀笑道:“哈哈哈,怎么,你看见本尊不高兴吗!?” 叶鸢寻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召唤出了自己的涅槃剑。通红的剑身指着冥弑天,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握着剑柄而微微发白。 她深知自己暂时没有打败冥弑天的能力,但她也不能够束手就擒,她还有那么多人需要去找寻,去拯救,好不容易逃脱海狱,她不能就这么死去。 而冥弑天却嘲讽地笑道:“怎么,你没受伤的时候都打不赢本座,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仍有勇气一战吗?” “说实话,我还真挺佩服你……” 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牌,又忽然道:“不如,你乖乖跟本座回去,这玉牌就还给你如何?” 叶鸢寻目光如炬,盯着那块玉牌不肯挪眼。 可是只要一想到这玉牌的来源,她不由得心中一痛。那是护国大将军被“升”为一等公前夕。 叶家举家都即将离开帝都淮安,远离天厥国的权力中心,到那最边缘的天启城去。鸢寻从母亲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不管不顾地跑到皇宫里。 她记得,皇太后最疼爱她的,幻想着只要自己求求皇祖母,事情一定还有转圜!年幼的叶鸢寻满脑子诗书礼仪,佛法禅经,却一点都不懂朝堂上的斗争。 当她的父亲赶回来想要阻止女儿时,已经来不及了。 叶母担忧地看着女儿离开的方向说:“她若是就这么前往后宫,冒犯了皇太后该如何是好?” 世袭一等候,护国将军叹了口气:“让她去吧,很多事情总要经历过才会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回天乏术。” ……他眼中的愤懑不平,很多年后也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现。 赶到皇宫里的叶鸢寻,连皇太后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拦在了宫门外。 曾几何时,她只需要和皇宫守门的侍卫打个招呼,便能够大大方方地带着自己的丫鬟进入后宫。可现在,这些侍卫仿佛冰冷的铁人一般,冷漠而又粗鲁地把想要进入大门的叶鸢寻无情阻拦在外。 叶鸢寻知道,良禽择木而栖,所以她不埋怨这些人势利的改变。 她拢着双手哀求:“求求你们了,让我进去见皇太后一眼吧,只要一眼就行了!” 侍卫面若寒霜,充耳不闻。 叶鸢寻这才想起了皇太后赏赐的玉牌,从腰上解了下来,拿在手里道:“皇太后赏赐的玉牌在此,你们总应该放我进去了吧!?” 侍卫撇开眼去。 她孤零零地一个人,举着玉牌站在皇宫门前,冲高大的红墙后呐喊:“皇太后!皇太后!我是阿寻啊!您最疼爱的阿寻呐!” 女孩儿清脆的声音伴随微风越过高墙,可还没等到传至她想让它到达的角落,便碎散在空中。 天空下起了大雨,不仅仅浇灭了叶鸢寻的声音,也阻隔了她的视线,更让她那一丝希望灰飞烟灭。 豆大的雨滴砸在她身上,她浑然不觉疼痛,因为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心里的痛。 一开始被拒之门外的时候,她就应该清楚,皇太后已经舍弃了她。 伴随着视线的模糊,叶鸢寻缓缓放下了举着玉牌的手。 她哭了。 虽然冰凉的雨水将她的泪水冲刷干净,可她知道,自己真的哭了,有生之年第一次这般伤心绝望。 伶仃的背影不断颤抖,叶母见状急忙上前帮她撑着伞。 “阿寻,回去吧。” 她不放心女儿,还是跟了过来。谁料刚一过来就看见叶鸢寻站在大雨里哭泣,而那两个站在屋檐下的侍卫,仿佛老僧入定,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管不顾。 下一秒,叶鸢寻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母亲!为什么,是阿寻哪里做得不够好惹皇太后生气了吗?为什么她不理我了?” 听着她放声痛哭的啜泣,叶母叹了口气。 “或许皇太后有她自己的苦衷,皇太后是皇帝的生母,皇帝下了命令让我们一家搬离天启城,连她都不支持自己儿子,陛下威严何在?” “……所以,她不帮你也是情有可原的,阿寻你别怪她,也别难过。” 即便母亲如此劝慰,但叶鸢寻的心里仍旧深深地扎了一根刺。她实在做不到在这种时候,对连见她一面都不肯的皇太后,还存有任何的体谅。 叶家举家搬离淮安城,去了最边远的地方。 再后来,这玉牌的伤痛仿佛被忘记,时常佩戴也成为了叶鸢寻的一个习惯。逃离叶家那天,是叶母亲手帮她把玉牌挂在身上的。 其实除此之外,这个玉牌于叶鸢寻而言,再无其他意义。 她轻嘲道:“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你就拿去吧!” 伴随着她话音一落,涅槃剑猛然劈出,玉牌应声碎成了两半。 叶鸢寻看着手持碎玉的冥弑天,不知为何,心中大感畅快。 那种不被任何人左右,能力强大到能够为自己驱使,去做自己想要做任何事情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然而,这种良好的感觉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冥弑天抿着唇角,将手中的碎玉捻紧,两块小孩拳头大的玉牌,竟然在他指尖化为齑粉。他冷笑着把手指上残留的玉粉拍开,对叶鸢寻伸出了一只手。 叶鸢寻刚提起涅槃剑想要应对,下一秒就觉得天旋地转,不知为何软倒在了地上。 冥弑天悠哉地收回手,慢慢一步步靠近她。 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叶鸢寻,仍旧执拗地用眼珠子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要将目光化作利刃,杀死对方。 “畜生,你想干什么?” 他来到叶鸢寻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能够被他轻易碾死的叶鸢寻道:“看来,这凤凰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若是被我的老宿敌知道子孙如今这窝囊样子,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呢?” 叶鸢寻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却见他伸出一根手指,绕到了她的颈侧。 她紧张地想要避开,可是浑身都使不上劲道。这会的叶鸢寻料定是冥弑天对她动了手脚,不然她不会突然脱力。 紧接着,却感觉到脖颈后传来阵阵热度,和那天在井前一样。 “你到底在做什么?” 叶鸢寻不明白这热度为何突然袭来,但冥弑天却清楚。 此刻,他的一根手指正抵在叶鸢寻后颈的胎记上,而那根手指的指尖,早已经被烫的发黑! 他笑吟吟地收回手,紧接着着在叶鸢寻的头发丝上捋了一把。 叶鸢寻就看见他收回去的手上,竟然多了一条浑身布满了黑色鳞片的小蛇! 说来那小蛇实在奇怪,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像是染了血一般,盯着叶鸢寻不错眼。 冥弑天见叶鸢寻一直看着他手里的小蛇,笑着解释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怎么让墨骨听话的吗?瞧瞧,这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是承载了那厮从前记忆的一部分。” 很明显,这条蛇应该是冥弑天从她头发上取下来的,那她突然倒下,和这条蛇也有关系? 可是既然这小蛇拥有妖幻骨和她之间的回忆,那又为何会伤害她呢? 接下来,就听冥弑天哈哈大笑。 “它有记忆,可是没有对你的感情啊!你真当本尊那么傻,会把墨骨的记忆和情感全都放在一个身体里吗?只可惜,我实在低估了墨骨对你的感情,他竟然敢背叛我!” 冥弑天在墨骨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 当时他需要一个绝对强大而忠诚的手下,那些魔族喽啰太过于残暴散漫,根本不适合去做任务。 而受伤的妖幻骨就成了冥弑天的小白鼠。 最开始,他很成功。 不论是墨骨还是眼前这条小黑蛇,都十分听从他的命令。 可是自从墨骨接受他的命令,潜入仙界寻找上古密卷开始,一切都变了。而追根溯源,眼前的叶鸢寻就是变数的来源。 叶鸢寻怎么也没料到,冥弑天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把一个人的感情和记忆剥离,她没办法想象那样的画面,更加无法感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而更让人难过的是,仇人就在眼前,她却拿对方无可奈何。 如果说眼神可以杀死人,现在的冥弑天早已经死了千百遍。 冥弑天看着怒睁双眼的叶鸢寻笑道:“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本尊把你抓回来了,不仅可以让墨骨重回本尊身边,重新帮他洗去记忆,还可以利用你的身体,再打造一个更加强有力的属下。” 说着,他用手指逗了逗掌心的小蛇:“雀跃吧,叶鸢寻,你将会成为本尊一统六界的大将,哈哈哈!” 冥弑天笑容张狂,叶鸢寻看得心凉。 让她给杀父仇人做事,还不如干脆要了她的命! 她把心一横,舌尖抵在牙齿上就要咬下去。 然而,冥弑天却提前察觉了她的想法,转手就卸了她的下巴。 失去咬合力的叶鸢寻不仅不能说话,唇角还涎水直流,却不能抬起手来擦去,只能倍感屈辱地发出呜咽。 冥弑天拍了拍她的脸颊,像是拍着自己的宠物一般:“行了,别耽误时间了,这就和本尊回天启城吧!” 只见他脚下忽然散发出一股股浓郁的黑气,黑气很快将二人笼罩。 等到黑气散去之时,他们已经到了天启城城主府内。 第十三折 符箓 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叶鸢寻只觉得如芒在背。 冥弑天将她带到了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正是她幼年的时候,曾经居住过的房间。曾经温馨的布置早已不复存在,四壁都结了灰色的蛛网。 当年走的匆忙,连叶鸢寻最喜欢的一对瓷娃娃都没拿,此刻正摆在绣床的床头。 看见她盯着那对瓷娃娃发呆,冥弑天恶趣味地将那对娃娃拿了下来,一边一个放在她面前。 这就好像那两个瓷娃娃在盯着她看似的。 叶鸢寻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等她想明白,冥弑天就以她为中心,在地上画下了一个复杂的法阵。 她凝神打量,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法。这一整套阵法都是四边形的形状,正中间是一只眼睛的图案,在阵法的四个边角上,分别画着鞭子、刀子、绳子和嘴的符箓。 画好法阵之后,冥弑天退出圈外,徒留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叶鸢寻呆在中央。 “你不是很想要知道墨骨到底是怎么会失忆的吗?今天,本尊就让你体验一下,当初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成为如今的他。” 叶鸢寻闻言,瞳孔一紧,嘴巴里呜咽一声,可惜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话音一落,就冲着那法阵开始灌输魔气。 原本应该从地上弥散开的魔气,在触碰到法阵的瞬间竟然统统被吸收了进去。 慢慢地,魔气到了法阵吸收不了的地步,从地底缓缓升上来一个黑色的十字架。 那十字架上像是有液体流动,还隐隐地泛着光。 这十字架正处于叶鸢寻的身后,她看不到整体,只能看见左右两边露出来的部分。 上面浓稠的“液体”慢慢低落在地上,红彤彤的一点像是一朵艳丽的梅花。 竟然是血! 那十字架上通身的反光,竟然全都是血! 叶鸢寻此刻才感觉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逆着经脉直奔脑门。这到底是有多少人的血,才会让这原本应该是木质的十字架,染成了纯黑的眼色? 正当她心中一片恶心的时候,冥弑天单手一指,叶鸢寻就被紧紧地吸到了那十字架上。 不需要任何绳索铁链束缚,这十字架好像自带有引力,紧紧地拽着叶鸢寻的皮肉。 她还没来得及从十字架的恶心中缓过劲来,又听冥弑天说道:“这十字架,墨骨也是用过的,说不定他的血还在上面流淌呢。” 叶鸢寻痛苦地闭了闭双眼。 她知道,冥弑天之所以这么说,这么做,全都是为了让她崩溃! 既然她死不了,那也绝不可能轻易屈服! 见她如此倔强,冥弑天也不着急,走到法阵边上,踩在了那鞭子的符箓上。 下一秒,他的手上就多了一条漆黑的鞭子。那鞭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像是鳞片一般地反光,足有蟒蛇般粗细。 冥弑天扯着那条鞭子,下一秒就打在了叶鸢寻的身上。 黑鞭接触到身体的一瞬间,像是有无数的火药在肌肤表面一瞬间炸裂,她雪白的身体上顿时多了一道长达七尺的伤疤。叶鸢寻经受不住,情不自禁扯着喉咙哀嚎出声。 “啊!!!” 听着她痛苦的哭号,冥弑天却是享受极了,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不急,咱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呢。” 就见他兀自拿着鞭子踩着节拍,在每个节奏的末尾挥动黑鞭。 叶鸢寻被一鞭鞭抽的遍体鳞伤。 可她心里默默记着拍子,希望靠这个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但冥弑天显然是清楚她所想的,下一次鞭子就没有按照节拍落在叶鸢寻的身上,而是一通乱挥。 这一下不仅打乱了她的节奏,疼痛变为了剧痛,更让伤口变得触目惊心。 而这正是冥弑天的目的所在。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适应疼痛的,瞧见脚下这些符箓了嘛?” 叶鸢寻自然看见了,可即便她愿意回答,也根本开不了口。 冥弑天也不需要她开口,继续说道:“这些符箓全都代表着一种惩罚,只有我能够把你从这十字架上解放下来,也只有我能够对你加以惩罚…… “此外,这些惩罚所造成的伤痛,当然也只有我能让你瞬间痊愈,从痛苦中得到解脱……”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演示般拍了拍手。 叶鸢寻身体上刚刚被鞭子抽出来的伤口瞬间愈合,只剩下残破染血的衣服,提示着她刚刚受过伤的事实。 冥弑天眼中兴奋的光芒倏然闪耀,指着她又说道:“我高兴了,可以让你舒服,不高兴了,还可以让你的伤势瞬间加重!” 轻松没到两秒的叶鸢寻,身上瞬间皮开肉绽,原本的鞭痕重新出现,不仅如此,无数皮肉都在向外翻卷着,鲜血汩汩流淌,触目惊心。 如此突然的疼痛和伤势,地狱般的折磨,令叶鸢寻瞬间变得虚弱起来,眼前都出现了重影。 冥弑天却不肯轻易罢休,他又换了一个符箓,站到了那刀子的符箓上。 下一刻,他手中的鞭子被一把黑刀取代。 整整一天的时间内,叶鸢寻被冥弑天采用各种不同的手段折磨了个透。 末了,他将叶鸢寻身上的伤势调选到她堪堪能承受的地步,让她想睡睡不着,想死死不了。 就这么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吊着,在墨骨曾经受过刑的十字架上承受搓磨。 叶鸢寻不得不承认,比起冥弑天,香陌的手段就有些不够看了。 可转念一想,这一切都是墨骨曾经遭受过的,心里又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纠葛。 冥弑天的手段还远远不止这些。 他将整个房间里,但凡能够看得见的旧东西,全都搬到了叶鸢寻的面前,逼着她自己说出这些东西的典故。 叶鸢寻本就被折腾得神智不清,在看见昔日旧物的时候,心里面难免泛上了丝丝温暖回忆。也不知道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还是别的,她竟然真的顺着冥弑天的心意,一样样的叙说了起来。 大部分都是叶母在世的时候,为她添置的小玩意。 无非就是女孩家的什么梳子、镜子、小荷包什么的。 唯有一把仅仅冥弑天手掌长短的带鞘小刀,叶鸢寻死活不肯开口说话了。 她越是不说,冥弑天就更加好奇,更加急迫地想要逼着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口。 只见他拿起叶鸢寻口中母亲为她买的桃木梳,轻轻用力,梳子便一分为二了。 “不!” 看着躺在地上的梳子,叶鸢寻觉得自己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像是再度被一辆大车碾过。 那种心力交瘁的感觉,让她生不如死。 明明知道母亲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即便留下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她为何还会那么在意呢? 此刻,叶鸢寻多想自己不听不看,不去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可她的嘴唇却不由自主的开口了:“我说,我都告诉你,求求你别再弄坏任何东西了。” 即便知道自己的求饶或许无用,或许他仍旧会继续摧毁她的心爱之物,可叶鸢寻仍旧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哀求着,祈求他留存父母在这个世界上给她的最后一点念想。 冥弑天似乎听了进去,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瓷娃娃,摊开掌心,把小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 第十四折 妖王(上) 这把小刀不可谓不短小精悍,大刀所具备的一切它都有,而且刀柄上还镶嵌着华美的琉璃珠,刀锋锐利,闪烁着砭人肌骨的寒光,居然是开过刃的。 冥弑天笑道:“你父母也是心大,竟然敢把开过刃的刀给你玩?” 叶鸢寻眼神黯淡下来。 “那不是我父母给的……” 时间再次回溯到多年以前,早在护国大将军屡立功勋,刚刚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和宫中的云杉公主,就可以说是两小无猜的一对闺中密友。 人人都说她能够和公主做朋友,是天大的殊荣。可只有叶鸢寻知道,那时的云杉,在她面前有多卑微讨好。 但那并非叶鸢寻的本意。 后宫之中,云杉虽然贵为公主,但作为天厥皇帝众多子女中的一个,因其生母卑微,所以并不起眼。她只能够依靠和叶鸢寻在一起玩,来吸引自己的父亲和祖母的注意力。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的确是正确的。 因为叶鸢寻的关系,所以皇太后对她也颇多关照,至少比其他兄弟姐妹要好多了。 而叶鸢寻幼时为人虽然和善,可却懵懂无知,完全没有城府。 现在回想起来,云杉的改变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对自己就是利用而已。 冥弑天看她说半天说不到重点上,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说了这么久,这把刀不是你父母所送,又是何人赠予?难道是你口中的云杉公主?” 叶鸢寻摇了摇头。 这把刀是天厥皇帝赐予她的。 当年她才名远扬,远近的小国甚至都知道她的名号。 其中有一位小国使者来天厥国朝拜,竟然指名道姓地要见她。 护国大将军当下就不同意,来一个使者就要见叶鸢寻,岂非拿她当逗人玩的玩意儿了? 然而,云道光却禁不住小国使者的诱惑嗦摆,用皇帝的命令让叶鸢寻前来。 她去了,也按照天厥皇帝的要求作了一首诗,随后,他赏赐了这把小刀给她。 叶鸢寻年纪小不懂事,只以为这是个装饰品。 云杉公主羡慕她受了父皇赏赐,嚷嚷着就想要把小刀拿过来看看。叶鸢寻本来也不喜欢舞刀弄枪,没说什么就给她看了。 谁料,云杉公主竟然把这小刀抽出来,不小心被锋利的刀刃弄伤了手! 云杉公主凄厉的惨叫声重复回荡在叶鸢寻的脑海里。 最后,天厥皇帝还狠狠惩罚了叶鸢寻。 后来,她曾经反复想过这件事情。 若是天厥皇帝还怕她伤人,那就不应该赏赐这一把开了刃的小刀给她。 如果那日非云杉公主好奇拿去看了,等她回去打开看,是否受伤的就是她了? 又或者天厥皇帝一开始就是想要她受伤。 叶鸢寻实在是想不到天厥皇帝伤害自己的理由,便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可也因此,对云杉公主心存愧疚,一直跟她走得比较近。 冥弑天听罢笑道:“看来这个天厥皇帝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小肚鸡肠、阴险狡诈啊,之前还想要送他的女儿去仙界修习法术来对付本座,真是痴心妄想!” 叶鸢寻闻言,顿时把他的话和云杉公主走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一番两相结合,莫名其妙的联系到了一起。 难道,天厥国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发生? 叶鸢寻不敢去想,一个和魔族勾结的皇帝,会为了自己的权势和贪念做出什么事情来。 冥弑天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虫,看她这个表情就说:“你还有心思去担心那些抛弃你家族的凡人?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情况吧。” 说罢,又是一阵阵的疼痛向叶鸢寻袭来。 在叶鸢寻承受着这无止无休的折磨之时,另一边,从墨骨和凤幽处得知花琳琅失踪消息的花满山,刚刚抵达仙界。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却是最难过失望的一次。 上一回,还是他希望花琳琅能够按照自己所说的,去找花之仙山的仙主修习洗髓术。 倘若早知道女儿会被香陌构陷,他绝对不会把花琳琅推入这火坑里! 带着后悔和自责,花满山找到了香陌。 香陌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蹙起了眉头:“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花满山自报家门道:“我乃妖界百花谷谷主,敢问香陌上仙一句,我女儿花琳琅现在身在何处?”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要杀了眼前这位上仙的冲动,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个解释。 而香陌只是上下打量了花满山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你回去吧。” “什么?香陌上仙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女儿来仙界,拜在你门下修炼仙术,她莫名其妙失踪了,你如今竟然要我这个做父亲的回去?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香陌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发了花满山身为人父的愤怒,咆哮着质问他。 而香陌只是冷笑道:“女儿?这可真是好笑。那个花琳琅浑身魔气,显然就是个尚未开化的魔族,你竟然自称她爹,你难道也是魔族?” “你!!” 花满山没想到花琳琅的秘密已经被眼前的香陌知道了。 看花满山一时语塞,香陌接着说道:“就是你让花琳琅来我仙界修炼洗髓术的吧?说吧,你让她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让她隐藏自己的血统又是为了什么?” 原本跑过来质问香陌的花满山,如今反被对方劈头盖脸一通相逼,顿时怒火中烧。 他的心像是放在烈火上煎熬着。 但看香陌那一副意欲问罪的模样,更让他恨的咬牙切齿。 “如今琳琅失踪,我暂且不跟你计较,若是让我发现她有个什么万一,你就等着承受我妖界百倍的报复偿还给你。” 花满山瞅着对方这副嘴脸,就知道从香陌的嘴里是撬不出什么话来的。 这样满腹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跟他说再多都是无用的! 为今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花琳琅。 而花满山为何能够自信用不上香陌也能够找到她,是因为临走之前,花琳琅曾经同他要过的一件“法宝”。 说是法宝,那不过是一片金黄色的枫树叶子。可这叶子神奇就神奇在,它能够化大变小,大能够成为承载数十人的大船,小能够和最小的蚂蚁比肩。 同时,这件法宝上充斥着花满山的灵力,所以他能够对它有所感应。 香陌不知道花满山的企图,只以为他是被自己吓跑了,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 “还请花谷主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过区区一个妖界的谷主,也敢来我仙界大吵大闹,当心我告诉你们的妖王,让你好看!” 威胁这种事情,他香陌也会。 花满山却不愿意再和他多说废话,袖子一甩离开了香陌的大殿。 最初,他以为花琳琅会被藏在花之仙山。可是根据指引,灵力的来源遥遥指向了风之仙山。 “怎么会在那儿呢?” 花满山有了不好的预感。 提起风之仙山,很容易联想到镇压封印魔族的井。这口井已经存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在漫长的岁月里,它保证了六界不受任何魔族侵扰。 但花琳琅如今的魔族血统已经被人知道了,那她被香陌藏在风之仙山,除了这口井,又有什么地方能去呢?花满山的心沉重起来。 接下来的路,甚至都不需要指引,花满山就笔直奔向井。 果然,到了井附近的时候,他的灵力感应就强烈了起来。 起初,花满山并没有往井底看,只是在四周围不停地寻找着。然而等他找得精疲力尽却不见一个人影的时候,只能坐在地上,有些灰心丧气地看向了井。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只有那口井是他没有查看过的了。 灵力感应显示花琳琅就在这附近,除了井之外的地方他都找遍了,就差掘地三尺。 自从上次上井破封,原本看守这里的不二上仙受了重伤,尚在恢复阶段,此地的阴气就一天重过一天,顶着萧瑟的北风,花满山抬起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了井。 他站在井边,朝着井口往下探去。 因为神器的镇压,所以井底的景象都有些模糊,若有似无地让人难以看清楚。 花满山两指并拢,在自己眼皮上摁了一下,接着又往井底看,借着妖力拨开重重迷雾,这回,他看清楚了。此时,井底赫然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紧闭着双眼,看着是一点生息也无,正是失踪了许久的花琳琅。 “妮子啊!!!” 在看到花琳琅苍白面容的那一刻,花满山忍不住大声悲嚎。 他趴在井边痛哭流涕,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要让花琳琅来仙界学什么洗髓术。 反正她被认回去的可能也不大,倒不如就那么无忧无虑的在百花谷做他的小公主。 想起曾经女儿从牙牙学语,到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叫“父亲”,再到后来成了个亭亭玉立的活泼少女,女儿成长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 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然而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逼着他不得不去面对。 花满山看着井底的花琳琅喃喃自语:“放心吧,父亲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说完,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井底的花琳琅,便转身匆匆离去。 花满山离开妖界,去了仙界的事情没能够瞒住狐王。 他身为妖界的妖王,又怎么会对花琳琅的身世不清楚呢? 当年花琳琅尚在襁褓,正是由他亲手捡回来抱给花满山抚养的。 他知道花满山去仙界一定是有事情,便在其之后跟着去了花之仙山。 此刻,香陌应付完花满山心里正得意,再见到妖王的时候,顿时有些好笑道:“怎么,花谷主说服不了我,就请妖王来做说客了吗?” 妖王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花琳琅在哪儿?” “呵呵,你们都是知道她的身世的吧?试问一个魔族有什么资格在世上活着?” “本王问你花琳琅在哪儿?” 妖王苍老冷峻的面庞隐藏在斗篷里,看不清楚表情,耐着性子问了他最后一次。 而香陌则是词不达意,顾左右而言他。 妖王失去了耐心,现出本体,瞬间气机全开,龇着獠牙冲对方怒号,全身黑色的毛发竖起,挥起爪子直接挠了过去,一时间妖风大作。香陌急忙闪避,怒道:“你疯了吗?” 妖王却不答话,眸中精光一闪,一柄纤长的钓鱼竿凭空出现,闪电般朝香陌心脏刺去。 妖王得道比他早不知早几百年,后者由衷发憷。 他祭出数十把灵刀匆忙招架,蹬蹬蹬连退好几十步,暴怒道:“妖王,别以为你有几分道行就敢在这里胡作非为,这里可是仙界,不是你的妖界!” 看他一副狼狈的样子,狐王冷笑:“哼,跳梁小丑。” 说完,他也拂袖而去。 从花之仙山离开的妖王,直接来到了炼器堂的第七层,风千陵正安静地躺在一张木床上,看着像是睡着了,凌源正用干净的绢布替他擦拭身体。 妖王站在他的床边,皱着眉头数落:“真是没出息!” 可是他的手却轻轻在风千陵的身上划过,像是在检查他的身体。 片刻后,妖王的手在风千陵的腰侧顿了顿。 他看见了收到魔气侵袭之后留下的痕迹。 虽然叶鸢寻吸收走了风千陵身体里的魔气,可那里仍旧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裂痕,像是一道伤疤一般。 妖王脸色大变。 “难道说,井的封印……” 他顾不上其他,转身迅速离开。 而等他走了之后,原本安安静静的风千陵,手指头无意识地动了动。 紧随花满山之后,妖王也来到了井。 他想,风千陵受魔气侵袭绝非偶然,能够伤到他的魔气,那就只有井会有这样浓郁的存在。 可当他站到井边上,朝着往下看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井底沉睡着的花琳琅。 妖王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花满山会再度离开仙界。这镇压着井的,不仅仅有上古之神的凤凰之心,还有仙界几位仙主的灵气,甚至还有一尊神器。 如此重重叠叠的守护镇压之下,绝非花满山一人之力能够破除。想来他还没打开井的通道,只怕就要送了自己小命。明明找到了女儿的下落,却没办法救她出来,想来他是去求援了。 (本章完) 第十四折 妖王(中) 妖王看着井底的花琳琅,想着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在襁褓里冲自己伸出那一对藕节似的胳膊,笑呵呵的模样。 彼时魔族已经被彻底镇压,留在世上的一切后裔,本应全部斩草除根,可是,种族的仇恨,不应强加在新降临的婴儿身上。望着那位濒临死亡的旧魔族母亲,望着她眼中祈求的神色,狐王心软了。 那样温柔可爱,那样脆肉的小生命,被他救下,如今却又躺在井井底。 不知道为何,妖王心里竟然有一丝隐隐作痛。 曾经的他并非容易心软的人,只是十多年前为花琳琅破了例,如今竟然再度想要破例了。 “也罢也罢,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小丫头的。” 妖王自嘲一句之后,便在井边盘腿坐下,看样子竟然是要施展自己的妖力解开井封印。 与此同时,一个把风的弟子跑去把这件事情通传给了香陌。 被妖王好一顿教训的香陌憋屈而愤怒,这辈子还从没吃过这种亏,他冷着脸说道:“他想要破除封印之力也没那么简单,不说我放置在那里的神器,就是那凤凰之心都够他喝一壶的!” “他来我仙界胡作非为,总要让他吃点苦头!” 那名弟子有些担忧地问道:“上仙,仙妖二界本是同源,向来是对抗魔族最强有力的同盟。此举若是引发混乱,是不是有点不好……” 香陌骂骂咧咧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妖王欺人太甚,我仙界岂能容他!”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妖王解开了封印,那就治他一个毁坏井封印之罪,若是他没有破除,那他也能够找到借口好好整他一整。妖王强行解除封印,必定法力耗损严重,那个时候,还不是任由自己揉扁搓圆?也好报了让自己这般狼狈失态的仇。 但是,香陌还是觉得妖王没有那个实力破除井的封印。 这边,妖王已经开始不停地用自己的妖力去解除井。 自从上一次封印破开之后,守护着井的灵力就已经大不如前,所以才能让他安然地坐在这里破解。 可饶是如此,妖王仍旧觉得格外吃力。 他并没有想要破解封印,他只想把花琳琅带出来。 可是要在封印保持完好的情况下,从井底捞上来一个人,谈何容易? 只见妖王把自己的妖力幻化作一只巨型黑狐,那狐狸浑身腾起一股耀目的红色火焰。 而匆匆赶来的花满山,远远地就看见了这一只巨型玄狐,心中大惊,手一松,手里的东西叮铃哐啷地掉在了地上,那些都是他跟妖界好友借来的各种高阶灵器。 “这是……这是妖王的真身啊!” ……换句话说,那是妖王的魂魄! 距离他上一次看见这只妖力化成的玄狐,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岁,所以这一见他才如此震惊。 而玄狐出现的方向正是在井,花满山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顾不上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灵器,他匆匆朝着妖王的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玄狐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九条尾巴高高扬起,向着井发起了进攻。 可那井口像是有一道屏障,不论它怎么挠,怎么撞就是没办法突破。 妖王叹了口气,若非迫不得已,他并不想要用那一招。 ……魂肉分离。 可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如今花琳琅被困井井底,生死一线,除了他之外,也没人可以在确保封印不破的情况下救出花琳琅了。 思忖片刻之后,妖王唤回了玄狐,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 “我们相伴多年,也是时候为子孙后代腾挪位置了。” 不知道那只玄狐是听懂了他的话又或者是为了什么,它轻轻低下头蹭了蹭妖王的手。 随后,妖王掌心开始聚集大量灵力。 这灵力跟他玄狐身上的火红不同,是一种纯粹的天蓝色。 很快,玄狐就被一层蓝色的光晕覆盖,但是显然,它十分不喜欢这一层蓝光。 妖王看着它,轻声道:“好好的,去把琳琅带出来,你的使命就终结了。” 玄狐强忍着不适应,遵照妖王的命令,朝着井的方向而去。 就在红狐覆着蓝光的半个身子都顺利进入井里的同时,花满山跑到了近前,他看着眼前震撼的一幕,声嘶力竭的大吼:“王!不要啊!” 妖王一点也不奇怪他会这个时候出来。 他本就是掐着点来查探井,花满山想要救自己女儿,当然会去而复返。 花满山跑到妖王身边,焦急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把自己的真身剥离,覆了一层加持在井的封印!?” 显然,他非常清楚妖王做了什么。 此刻,妖王的脸色已经渐渐变得苍白起来,连嘴唇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他笑着打趣:“怎么,本王舍身救你女儿还不好吗?” 花满山都快要急哭了,拍着大腿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快把你的真身唤回来,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啊!” 妖王摇摇头,说:“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是最好的办法,成全你的爱女心切,也保护了六界生灵。” 花满山一个铁骨铮铮的大男人,这个时候竟然呜咽哭泣:“当年你既然把她交给了我,那我就是她父亲,你又何苦操这个心啊,你知不知道,没了真身的力量,你会死的!” 妖王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这条命早就应该在十六年前丢掉的,是琳琅的母亲救了我,我把命还给她也理所应当。”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呢!” 花满山急的不得了,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两个人的拉扯之间,玄狐就剩一条尾巴在外面了。 妖王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来了!” 紧接着,就见井口忽然金光四射,看样子红狐应该是接触到了最底层的凤凰之心。 想要突破凤凰之心没有那么容易,妖王使尽了浑身解数,终于让红狐向下探出一只爪子。 虽然只是一只爪子,却也足够把花琳琅给带上来了。 花满山看见红狐正在慢慢地往外挪,他欣喜地转过头想要告诉妖王这个好消息,却见他的唇角溢出一丝丝的鲜血。 “妖王!妖王!”他站在他身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是却明白,妖王在突破凤凰之心的时候,被反噬了。 妖王对他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并让他去井边守着,等待着花琳琅出来。 玄狐在二人期盼的眼神中,叼着花琳琅从井底爬了出来,把人轻轻地放到地上之后,才缓缓松口。 花满山见他浑身的皮毛被烫的斑驳,心中不忍,对它一点头:“辛苦你了。” 红狐没有搭理他,只是默默走到了妖王的身边,像是一只寻求安慰的幼兽,在他身边慢慢躺下。 妖王摸着它没了毛的头顶,轻声说道:“你累了,早点睡吧,等来世,我们再见。” 就见那只玄狐,在他的抚摸下渐渐闭上了双眼,伴随着妖王的声音,它的身影一点点变得透明,直至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妖王指尖一顿,唇角挂着苦笑。 而井边,花琳琅因为脱离了封印的掌控,正在慢慢苏醒。 她睁开一双漆黑的眸子,就见眼前的花满山正殷切的看着她。 “我不是在做梦吧?” 花满山心疼地拨了拨她凌乱的碎发,道:“不是做梦呢,是父亲来救你了!” 花琳琅撑着虚弱的身体,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爹!” 父女二人相拥而泣。 看着眼前父女相聚的场景,妖王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这一松懈,便觉浑身气血上涌,再次吐血之后一头栽在了地上。 “妖王!”听见动静的花满上扶着虚弱的花琳琅来到他身边,看着他脸色惨白如纸,心痛万分。 而妖王却看向了花琳琅,看着她没有一点灵气的样子,就问:“你的灵力呢?” 花满山也觉得好奇,急问道:“对啊,你的灵力呢?” 哪怕被封印了仙力,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一副周身淡淡魔气缠绕的样子啊。 花琳琅眼神一暗,咬牙切齿道:“我被扔进井之前,被香陌夺走了内丹……” 她到现在都没办法回想,内丹被从身体里剥离的那种痛苦。 “这个该死的香陌!”花满山气得眼睛都红了。 妖王按了按他紧握的拳头。 “既然你的内丹没了,那我便再给你一个。” 花满山和花琳琅顿时都觉得好奇,难不成妖王还有第二个内丹吗? 正疑惑着,却见他一手探进了自己的身体内,竟然是生生地把自己的内丹给身体里给掏了出来! 花琳琅看着眼前的一幕,呼吸停滞,目瞪口呆。 一颗散发着绿色光泽的圆形内丹正静静地躺在妖王的掌心,他的意思,竟然是要把他自己的内丹给她。 她虽然没见过妖王,可是对于狐族的领地也是久有耳闻,甚至心向往之。 如今骤然得见,妖王救了她不说,甚至还献出了自己的内丹!? “不行不行,这怎么使得!” 不等他开口,花琳琅就忙不迭拒绝道。 妖精可以没有肉身,因为只要有内丹在,假以时日总能恢复。 但一旦没了内丹,那就是千年道行一朝丧,魂魄会承受不住,瞬间虚弱不说,甚至有生命危险。 现在妖王的本体,本就因为强行把她从井井底带出来受了伤,现在还要把他的内丹给了自己,花琳琅没办法想象,到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妖王却不容她推辞,不由分说地强行把手上那一颗绿色的内丹放到了她身体里。 重新获得内丹的一刻,花琳琅只觉得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暖流流淌,涌向她的四肢百骸。 “这就是妖王内丹吗?” 她惊叹于这内丹之中,蕴含的浑厚灵力。 妖王笑着看向她说:“只要你一直带着它,你的身体就会慢慢恢复,我也就……放心啦。” 看着他慢慢虚弱,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花琳琅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可是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花琳琅对花满山说:“父亲,咱们先带着妖王下山吧,不然香陌随时可能带人过来的!” 花满山点头道:“好,我背着她,琳琅你在前面带路!” 二人带着重伤的妖王赶着下了山,让香陌派来的人扑了个空。 香陌得知三人逃离仙界之后气得跳脚大骂。 “他怎么敢!花琳琅就是个魔族,他妖界竟然敢把一个魔族救走,这不是公然与我仙界作对,置六界苍生于不顾吗?” 白珠在一边劝说道:“区区一个花琳琅不足为惧,现在最要紧的是……叶鸢寻不见了。” 这正中了香陌的心事。 他明明就把人关进了海牢里,怎么会突然人间蒸发,不见踪影呢? 这让香陌更加笃信叶鸢寻就是魔族,不然怎么会从他手上轻易逃脱?一时间组织了好几场针对叶鸢寻的追杀。 而花琳琅和花满山带着妖王离开仙界之后,就直奔妖界。 回到了狐族的地盘,就有许许多多的狐族一拥而上,把重伤快要昏迷的妖王接走了。 从前心向往之的狐族就在眼前,花琳琅却没心情去探寻。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担心着妖王的身体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算起来,妖王这已经是第二次救自己的命,上次是叶鸢寻从他那为自己求来灵蛟的龙骨,解开了五毒散之毒。 就这么忐忑不安等着,不久后,一个不到半人高的童子上前通报:“妖王想要见一见二位。” 虽然他们都觉得妖王现在需要休息,但他们更加重视这位妖界之王的意见。 听说妖王要见自己,花琳琅二话不说就进了妖王的山洞之中。 山洞里陈设简单,最打眼的就是正中的玉床,妖王早已经不能够维持人形,此刻是一只黑色的老狐狸在上面躺着,十分虚弱。 他身边簇拥着许多的小狐狸,一个个都把爪子放到了玉床上,淡淡的绿色光芒透过玉床源源不断输送到了妖王的身上,看样子,他们是在为他疗伤。 (本章完) 第十四折 妖王(下) 看见花琳琅的瞬间,妖王勉强打起了精神。 “你来了,快坐下说话吧。” 尽管虚弱,妖王仍旧温暖如玉,慈祥如初,花琳琅听话的坐在一边,眼圈有些发红,用不解的语气问他:“妖王,您为何要舍身救我?” 妖王闻言只是呲着牙笑。 “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 花琳琅闻言,直觉妖王应该是知道她身世的内情。 她摇了摇头,洗耳恭听。 “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 妖王喃喃低语,娓娓道来,把花琳琅带回了多年以前。 那个时候,妖王比现在要年轻气盛多了,因为自己妖王的身份,所以什么都好强地想要试一试。彼时封魔大战已经过去千年,部下传来消息,冥界似乎有魔气复苏的迹象,妖王果断带领部署前往查看。 在冥界中游走的时候,他们遇到三个人首狼身的魔族,丑陋凶残,又强悍异常,肉身堪比法宝,以妖王的见多识广,竟从未遇到这种形态的魔族。一番凶险激战后,妖王合群妖之力,勉强杀死三魔,所带部署悉数毙命,自己也深受重伤,眼看着是走不出那黄泉路。 幸得一个姑娘救下了他,领他走出困境,抵达冥界通往仙界的一处密径,也就是青衣河畔。妖王昂首望天,天心月圆,正是十五月中,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这位狐族之王的心头。 他十分感激人家,想要报答一二,那个姑娘却表示自己救人并非为了求回报。 妖王觉得这不妥,便问询救命恩人的姓名,心想等到来日他也能回报。 她只说,她叫花颜。 之后,等到妖王伤势渐愈,花颜留下了许多疗伤的丹药便离开了。 除了名字,她什么都没留下。 妖王感叹这个女子的善良美丽,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个花颜也是一个魔族。自那以后,妖王每月中旬都会来青衣河畔呆两天,以期望再见一面恩人,可惜,事与愿违,花颜像是一场梦,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那之后过了两年,妖王在妖界巡视山林的时候,偶然听见了一阵阵婴儿的啼哭。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远远地在狐族领地的附近看见了阵阵黑气传出。 他大惊失色,以为是魔族跑出来为祸人间了。 赶过去一看,黑气的源头竟然来自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妖王纠结了许久,才抱起那个婴儿,却发现自己抱她的瞬间,她不哭不闹了,反而笑着伸出两只小手想要去抓他鬓边的垂发。 小婴儿天真可爱的姿态深深吸引了妖王,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觉得世间万物皆有灵,即便是魔族,只要不危害六界,亦有自己生存下去的权利。 他做不到扼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哪怕她是一个魔族。然而部下都在极力劝他不能心慈手软,必须斩草除根。 妖王思索再三,说道先带回去观察几天。 妖王把婴儿带回了狐族,可是回去以后才发现她的襁褓中竟然有一支玉如意。 那是一件可以记录画面的通灵法宝,当他握住如意的时候,一缕光线从里面折射而出,由弱变强,幻化成一幕完整的画面,画面里出现一位母亲濒临死亡前的画面,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妖王瞪圆了眼睛,居然是她,那个救过他的女子花颜!不禁庆幸自己的心软。 画面中,花颜已经奄奄一息,央求着捡到婴儿的人不要伤害她,并说出了一些魔族隐藏的秘密。 原来,婴儿的父母都是旧魔族,可是自从冥弑天成为魔皇之后,越来越多的魔族投靠到他旗下,成为了极度冷血的新魔族。 而这个孩子,是父亲在成为新魔族之后和旧魔族的母亲,也就是花颜,结合后的产物。 她的生母唯恐女儿会因为新旧魔族结合出生的原因,血脉驳杂,招致冥弑天的迫害,便着急地将她送出了魔界,希望有好心人能够将其收养,可惜东窗事发,已经吞噬掉大量冥灵的丈夫性情大变,不允许自己的妻子对魔皇不忠,悍然将其打成重伤。 花颜拼尽全力,将婴儿送出魔窟,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 说完这些,耗尽灵力的玉如意片片碎裂,画面的光芒渐渐黯淡,她的脸庞终于消散在了尘埃,那是妖王最后一次见到花颜,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时空和距离。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新旧魔族交替,俨然已经成为大势,不仅仅是这个女婴,连花颜都成为了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一想到花颜虚弱成那副模样,妖王坐不住了。 当时,他将女婴交托给了花满山照看,自己则独自前往魔界寻人。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遍寻花颜的踪迹不得,整个魔界都被我翻过来了,可……唉……” 狐王讲到这,嘴巴微微张开,眼睛里露出深沉的悲伤。 ……自那之后,妖王每月中旬依旧会前往青衣河畔,看似钓鱼,实则缅怀。 花琳琅始终安静的听着,鼻子有些酸,垂头冥想。 原来她的生母叫做花颜,也不知道是因缘巧合又或者是命中注定,花满山也姓花。 花琳琅却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命运主宰,让她追随自己生母的姓氏。 “所以,花颜就是我的生母,而我就是当年那个女婴?” 花琳琅从小无拘无束地在花满山宠爱中长大,与花草作伴,同奇珍异兽为伍,尽管知道自己身上有魔族血脉,但从未想过解开身世之谜。 此刻看见她神情中的忧虑和萧索,身为养父的花满山心疼无比。 “妖王,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告诉琳琅当年的事情吗?你为何还要……” 花满山知道自己这么想很自私,花琳琅当然有权利知道她自己的身世。 可他只想要她做自己天真烂漫的女儿,不想让她卷进那些争端中去,不然也不会送花琳琅去学什么洗髓术了。 花满山的话没让妖王生气,他躺在床上平静的说道:“我相信花琳琅,她本性善良,是个好孩子,同她的母亲一样,即便是知道了自己身世,也不会违背初心。” 与此同时,花琳琅也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说:“父亲,您是我一生一世的父亲,女儿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也想要知道自己不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 是了,花满山唯独忽略了这一点。 他把自己认为最难能可贵的一切都给了她,唯独忘了,她也是渴望母爱的孩子。 曾经,年幼的花琳琅也思考过,是不是母亲不喜欢她,所以不要她了。 如今从妖王的口中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她明白了生母是身不由己。 若是有选择,她断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 妖王说完之后,眼睛缓缓地闭上了,他终究是坚持不住了。 花琳琅和花满山二人便不再打扰他休息,恭敬行礼后退出了洞外。出了狐族,回到了百花谷,花琳琅仍旧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 “我还以为我要永远被困在井井底了。” “怎么会呢?自从你那个朋友墨骨和梓荇上仙过来,告知我你消失的讯息,为父就立马赶到了仙界,就算是妖王不救你,父亲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你的!” 花满山一边为花琳琅检查身上还有没有外伤,一边说着。 她自然是知道的。 那井边上散落了那么多东西,她全都认识,全部都是她父亲平常拉不下脸去求借的法宝。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父亲对她有多疼爱,花满山当真是待她如同亲女儿。 不过,更让花琳琅觉得奇怪的是,来通知花满山的竟然是墨骨和凤幽! “父亲见过墨骨和梓荇上仙?他们现在何处?” 她以为自己被朋友们抛弃了,现在看来,是她想的片面了。 花满山顿了顿,说:“当时父亲一个生气,就……就把他们赶走了,至于现在人在何处,我还真就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花满山不禁后悔。 那劳什子仙界没一个好人,可凤幽和墨骨能够做到来通知他花琳琅失踪的事情,还明确告诉他和香陌有关,已经是实属不易。 他们两个人对于花琳琅而言,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救命恩人。 他当时怎么就一时犯了糊涂,把人给赶出去了呢!? 花满山兀自懊悔,而花琳琅却说:“没关系的,父亲,只要他们还好好地活着,总会遇见的,对了,您有没有听说过关于叶鸢寻的事情?” 井底的经历让她对很多事情都产生了不信任感。 尤其是几个朋友,对于她的境况见死不救更让她心寒。 可是如今明白,不是那些人见死不救,只怕其中还另有内情,她就不由自主关心起叶鸢寻来。 可花满山又从何得知叶鸢寻的情况呢,他连女儿被困都是从墨骨那里听说的,更别提其它了。 他摇摇头说:“没听说过,不过我看那个香陌十分嚣张,就算你那个好朋友想要救你,也过不了他那一关,你也别太难过,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花满山安慰着花琳琅,却不知道这些话并不起任何作用。 “好了,估计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现在有了妖王的内丹,你要好好珍惜,快一点恢复过来。” 花满山说着,张罗着让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下了。 望着百花谷,感受着曾经熟悉的环境,花琳琅伴着鼻尖馥郁的花香,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竟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梦见叶鸢寻不停地在对她喊救命,她想要过去救她,可是越跑却离得越远,就像是两个人之间有道会移动的沟壑一般。而远处的好友,渐渐被血雨吞没。 “鸢寻!” 最后,花琳琅被梦中的场景惊醒,大叫一声倏然起身。 花满山一直守着她,此刻看她惊醒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作噩梦了?” 花琳琅摇摇头,又点点头。 此情此景看得花满山心急如焚,这到底是还是不是呢?井底下什么邪秽都有,不会动摇了她神魂吧? 花琳琅咽了咽唾沫,这才无比难过地开口道:“父亲,我梦见叶鸢寻了,我看见她被抓了,被困在一个地方,可是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 说着,她的眼中就充盈了泪水。 她在百花谷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是却没有一个关系亲近的好朋友,叶鸢寻可以说是第一个。 加之她又有那样复杂沉重的身世秘密,很多事情又没办法同身为养父的花满山开口,这种时候,恰好知道魔族之事的叶鸢寻就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若是她在,一定会耐心安慰花琳琅,帮助她走出那难以消化的情绪之中。 可花琳琅却忍不住想到一种可能性。 叶鸢寻会不会像她当初一样被抓了起来呢? 一想到被困在井底的绝望,她就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要弄清楚。 就算她和叶鸢寻之间真的回不到过去,至少知道她还好好活着,也算是全了她们二人彼此的情谊。 若叶鸢寻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花琳琅定然是义不容辞地要去救她的。 毕竟,曾经她身中五毒散的时候,也是叶鸢寻救了她。 “父亲,我要去打探叶鸢寻的消息,不知道她的下落,我始终心里难安。”花琳琅笃定的说道。 对于她的想法,花满山从没想过阻止,因为他明白,花琳琅就是个极其纯粹的女孩,她甚至能够做到以德报怨。 但他此刻却摇头道:“现在还不行,至少你得先把你的身体养好,若是再遇见像是香陌那般的卑鄙小人,那就万分不妙了……” “你想要救叶鸢寻,也需要浑身本事,不然人没救出来你自己反倒被搭进去了。” 花琳琅认为父亲说的言之有理,不再颓丧,开始主动恢复起自身的能力来。 人命关天,现在她的身世也好,她和叶鸢寻之间的纠葛也好,都没有人命重要。 其他事情,可以等到确认她安危之后再说不迟。 (本章完) 第十五折 苏醒(卷五完)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 花琳琅在花满山的陪伴下,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一直让自己的动物精怪朋友们注意仙界和人界的动静,搜寻叶鸢寻的下落。 这日,一只小鹰隼从天边飞了回来,在花琳琅耳边吱吱叫了几声。 花琳琅倏然站了起来,连膝盖上放着的茶盏都忘了,呼啦声中摔在地上,碎成一地。 花满山听见这动静,急匆匆赶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没受伤吧?” 他看了眼一地的碎瓷片,忙去检查花琳琅的双手。 和她四目对视时,却发现她满脸的泪痕。 花满山心疼不已,帮她擦去眼泪说:“这又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啊?” 花琳琅哽咽地告诉他:“父亲,叶鸢寻找到了……” 闻言,花满山心里“咯噔”一下悬了起来。 莫不是人没了? “你别难过,生死有命,我们都不想的。” 花琳琅摇摇头说:“她没死,但是和死也差不多了。” …… …… 此刻的仙界,风之仙山炼器堂内,人声驳杂,沸反盈天。 几名炼器堂的长老,不满风千陵占着第七层,开始闹事了。 “既然仙尊身体抱恙,那就应该呆在寒梅殿老老实实的养伤,往这炼器堂出了责任谁负责?” “就是,风韬,就算是你和仙尊是同根同源的叔侄关系,也不能够如此任意妄为,你可以别忘了现在仙界做主的是谁!” “华珍上仙,您倒是说句话啊,得把仙尊送回去嘛!” 几个长老轮番上阵,想要将昏迷不醒的风千陵从炼器堂赶出去。 风韬被气得半死,白胡子吹得都要被飘上天了。 他深刻明白,这些人的目的哪里是想要赶走风千陵啊,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借此机会强占炼器堂! “你们一群老不死的,想要把我和华珍上仙赶走,就能够独占炼器堂了是不是?做梦!也不想想你们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是炼器堂到手了,你们能跟华珍上仙相提并论吗!” 他提着一口气骂道。 而华珍此刻正拦在第七层的门前,虽然没开口说话,但是大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那些长老的真面目被人揭穿,却丝毫不退缩,厚着脸皮嚷嚷道:“就算真是这样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是仙尊的亲信,如今仙界当家作主的是香陌上仙,自然这炼器堂的负责人,也要换换了!” 别说炼器堂,就连仙书阁现在也被香陌把控在手,换了一个他的亲信来负责仙书阁的事情。 且不说管理得好不好,香陌的这些举动,就足见其野心。 之前打理仙书阁的,虽然是香陌的女儿凤幽,可她为人赤诚公正,绝不会徇私。 但现在换成了靠溜须拍马上位的花之仙山的弟子,那后果可想而知。 “不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退让,华珍上仙更加不会!” 风韬打定了主意,就算是丢了性命,也不会退让分毫。 华珍上仙懒得废话,抱着胳膊斜依在柱子上,闭目养神。房间里,照顾仙尊的凌源听到外面的喧哗,也暗自将灵器召唤出来,紧紧握在手上。 那群长老见状叫嚣道:“既然如此冥顽不灵,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并肩把这老东西打趴下!” “就是,他风韬也忒狂了点!” 风韬大笑道:“来就来,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顿时,双方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眼看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而就在两边争执不下的时候,突然有一道清朗的男声插了进来。 “本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炼器堂谁做主,是由香陌说了算的?” 众人听到声音,皆是大吃一惊。凌源惊讶的回过头,眼里几乎要垂下泪花,激动到全身颤抖,说不出话。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风千陵,醒了! 他一掀被帘,忽然就出现在华珍身后,越过风韬二人看向那群闹事的长老。 这些人顿时后脖颈生出一股凉意,刚刚那股子胆大妄为的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其中的一名长老最先反应过来,率先行了一礼道:“仙尊苏醒了,这是我就放心了,您多休息,下仙不便多扰,这就告退……” 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另外几人看他跑了,他们自然也不想多呆,纷纷行礼告辞,却听风千陵声音低沉地说着:“今日来这里闹事的人我都记清楚了,假以时日,希望你们别后悔今天的选择!” 那话中隐隐的警告,已经足够让这些人吓得尿裤子,一个个化作鸟兽散。 等到这群人走了,风千陵这才支持不住,皱着眉头扶住了墙壁。 风韬和华珍见状,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凌源从惊喜中回过神,刚想说什么,风千陵对他摆了摆手:“去通知八大仙山,就说我醒了。” 凌源压下心头千言万语,领命而去。 看着他虚弱的脸色,风韬担忧道:“既然还没好全,那就不应该出来,好好躺着不好吗?” 风千陵摆摆手:“终究是我的责任,对了,我怎么会在炼器堂呢?” 风韬和华珍面面相觑,前者叹了口气道:“唉,这就说来话长了。” 二人把风千陵闭关之后发生的一切全都交代了清楚,特别是风韬在炼器堂外,发现叶鸢寻浑身黑气四溢的事情。 “那丫头也是可怜,刚出龙窟又入虎穴,我和华珍忙着照顾你,分身乏术,就是想要救她也不成。” 风千陵的拳头早已经捏紧了,他克制着现在就冲出去找人算账的冲动问:“那现在呢?她还被困在海牢里?” 华珍摇摇头道:“只怕是不见了,前些日子香陌刚开了个会,说是要再次追杀叶鸢寻,想来,应该是被那丫头给跑了,到现在还没听说其他消息……” 一时间,阵阵愧疚之情涌上风千陵心头。 他觉得自己这仙尊当得真是窝囊,连他唯一徒弟都护不好,令她屡屡遭受他人的白眼和搓磨。 一想到海牢里那无穷无尽的折磨,他便心如刀割。 华珍看对方一双点漆似的黑眸中情绪翻涌,劝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万不可轻举妄动。” 风韬也说:“你是仙界的仙尊,你身上肩负着仙界的使命和责任,不能为了一个人就抛弃整个仙界啊!如今香陌大权独揽,你需要重新慢慢收拢权力,还需要一番努力。” 这些道理,风千陵何尝不明白。 他在叶鸢寻和仙界之间做过那么多次取舍,可几乎是每一次,他都把仙界排在了叶鸢寻的前面。 封她仙力也是,禁足也是,这一次次的退让已经让风千陵产生了自我怀疑。 难道当真就应了那古老的一句,世间难得两全策,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真的就做不到两全其美吗? 被各种复杂的情绪搅乱心绪的风千陵闭上了双眼。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华珍和风韬无奈,只能退出屋内,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一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千陵再出来的时候,仿佛又恢复到了独属于长渊上仙的那股子冷静和淡漠。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看一眼就不敢再和其对视。 见他往外面走,风韬忙追了上去,想要看看他要去哪儿,却被华珍拦下。 华珍看着他的背影说:“让他去吧,他心里总是有分寸的。” 风韬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低头叹息。 “活了这么多岁月,竟通通是蹉跎了。” 华珍感慨一句,和风韬一起转身回了炼器堂。 得知了风千陵苏醒的消息之后,仙界的人并没有多大的动静。 原先那些莲风山投靠了香陌的那些弟子和长老们,仍旧是在他手下。 他们当初都以为仙尊难以苏醒,谁能料到他就这么突然地醒过来了呢? 可事情已成定局,站队已经成了事实,就算他们想要回头只怕也为时已晚。 这些人,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不再回到莲风山了。 对此,风千陵满不在乎。 今日能够舍弃他,明天就可以抛下香陌。 都说墙头草两边倒,说到底,他们为的不过是一时之利,一己之私罢了。 这种人,就算修为再高深,也终究没办法突破自己,达到神的境界。 也有人对于他的回归倍感高兴。 其中就数凌源和落枫二人最明显了。 看着眼前都有些憔悴的弟子,风千陵欣慰地说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 他一倒下,莲风山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他们身上,不可谓不辛苦。 凌源红着眼眶说:“不辛苦,只要仙尊能够醒过来,一切都值得!” 反观落枫,神情则有些落寞,他内心也有些惭愧。 大师兄的憔悴是为了整个莲风山,可他,却是为了一个人。 如今仙尊也已经回来了,他有些意动,急忙道:“仙尊,您如今苏醒了,就有人主持大局了,弟子以为,叶鸢寻师妹蒙受不白之冤,您要为她洗刷冤屈,把她找回来啊!” 本以为这么说风千陵会赞同的落枫深深失望了,继而是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 风千陵闻言只是冷冷地说:“以后,不准再提叶鸢寻三个字,不仅仅是寒梅殿与莲风山,整个仙界都不准再提她!” “什么?为什么啊?仙尊,师妹才是那个受害者啊!” 落枫为叶鸢寻鸣不平。 而风千陵垂眸,不欲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走吧,本尊累了。” “仙尊!叶鸢寻她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您怎么能如此说抛弃她就抛弃她了呢!?” “本尊说要休息,你没听见吗?” “落枫!”凌源着急地按住了他:“你别胡说!仙尊自有计较。” 落枫失望地看了他和风千陵一眼,忽然转过头就往外面跑去。 凌源叹了口气道:“仙尊,您别怪他,叶鸢寻师妹出事的这些时日,他总是内心不安,总归……总归他没有坏心。” 风千陵不语,只摆了摆手,让他退出殿内。 他的指令很快传遍了整座仙山。 ……莲风山不准再有人提及叶鸢寻,违令者,严惩不贷。 如今已经成为了花之仙山继承人的子衿,听说了这事高兴得拍手称快。 “哈哈哈,她叶鸢寻也有今天,想来,哪怕她被找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原本她还担心,仙尊醒了会不会因为叶鸢寻的事情找她算账。 她害怕地躲在自己的屋舍不敢出门。 谁料竟然让她听见了这等好消息。 鸣鸾对此不置可否,只问她:“那我们还去仙尊那边吗?” 子衿瞪了她一眼骂道:“糊涂!我现在是名正言顺的花之仙山继承人了,怎么还能回莲风山!?香陌上仙对我这么好,我自然是要回报的!” “可……”鸣鸾还想说什么,最终却闭紧了嘴。 她早就知道的,子衿就是这般目光短浅的人。 跟着又听她说:“对了,我要去找南风师兄,你把你那件雀毛的坎肩借我穿!” 鸣鸾明知道东西到了对方手里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去拿出来交给子衿。 …… …… 凌源走后,风千陵独自一人来到了叶鸢寻曾经住过的房间。 那里面,一桌一椅都是他亲手摆设,那把桃木梳还静静躺在梳妆台上,落了浅浅的薄灰,一切显得寥落而静谧。 连落枫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都痛不欲生,他又何尝不是呢? 天知道他做了这个决定,心有多痛。 风千陵走到了桌子边上坐下,看着窗外的风景陷入了沉默。 殿外的寒梅依旧肆意地开着,云雾从山坳里徐徐飘出,流向每一座仙界的青峰,祥和如初,完全看不出隐藏在表里的暗潮汹涌。 仙尊忽然感到一丝疲累,他就这么坐着,直到夕阳西下,黄昏降临,窗口落下浅浅的光斑,偌大的寒梅殿染上一层凝重的玄黄,宛若将凝的琉璃,令他看起来斑驳而遥远,神情模糊。 夕阳落得很快,天空刚才还是红彤彤的一片,漫天的深紫殷红,眨眼间便只剩下零星的光线,仙尊依旧未动。 终于,黑暗笼罩了群山,星河降临,薄云托着淡月,仙尊才从殿内走出,仰望天幕。 星光闪烁得诡异,飘忽不定,犹如翻覆变化的人心。 没人知道这一夜的风千陵在想些什么,他就这样站立了整晚,直到破晓时分,天色重新泛起鱼肚白,仙尊脸上迷惘的神情褪去,目光已经变得犀利,如一泓秋水,光华冽冽。 (本章完) 第一折 白狐(上) 泪水从花琳琅的颊上滚滚流下。 原来,这只鹰隼带回来的消息是叶鸢寻被冥弑天困在天启城内,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不活了! 听说这个消息,花满山也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冥弑天当真可恶至极!怎么能够对人下此狠手!” 接着,就听花琳琅说:“父亲,我要去救她!” 她的语气坚定,不容人有丝毫的反驳。 花满山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是这样。 就算是叶鸢寻死在了冥弑天手里,只怕她也会要去把人的尸首背出来,好生安葬。 就因为明白这二人之间的羁绊深厚,所以花满山才没有阻止,而是轻声道:“妮子,你去救她,自己也要保重安全,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说着,花满山从手里凭空变出两枚不起眼的丹药。 “这是……” 花琳琅看着这东西有些眼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花满山笑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它叫花灵丹,是取花灵的叶子做的,服下能够让人隐藏身形和气息,来去无踪影,我就是靠着这个才上了仙界,想来对你救人有大用。” 花灵这个东西是不常见的,就算找遍整个仙界,也找不到几株。 而花满山一拿就是两枚,足见他的用心良苦。 花琳琅感动地抱着他:“父亲,我一定会将叶鸢寻带回来的!” 花满山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发顶。 “父亲不求你别的,只要你平安就好,切忌不可与城中的魔族发生正面冲突,明白吗?” 魔族的可怕,不仅叶鸢寻知道,花满山也明白。 当年狐王去寻找花颜的下落,他也曾见过几个在妖界边缘逡巡的新魔族。那如同恶鬼般的长相,恐怖的实力,让他印象深刻。 “我知道了父亲,我去去就回!” 花琳琅是个行动派,二话不说乘着花满山给的金叶,直奔天启城。 …… …… 天启城内的叶鸢寻,早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她甚至都很难觉得疼痛了,进入一种奇异的麻痹状态。 可是这种感觉却十分折磨人。 她能看见自己的皮肉翻开,露出森森白骨,可是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破败。 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她自己,她是独立于它之外存在的。 而冥弑天等的就是这一刻。 人被折腾到了极致会导致灵肉分离,届时,他就可以抽取叶鸢寻的感情和记忆,把两样东西分别放在两副躯壳里。 他带着一只小白兔去“探望”叶鸢寻。 冥弑天指着那笼子里眼睛红红的小白兔说:“瞧瞧,可爱吧?这可是本尊特意为你选的,用来存放你记忆的容器。” 叶鸢寻被挂在十字架上,眼神空洞,不见丝毫情绪和波澜。 她不说话,冥弑天也丝毫不在意,继续自说自话。 “没想到啊,你比墨骨还能熬,想当初,他受了几天的折磨就受不了了,主动交出了神魂,而你,竟然坚持了半个月!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 冥弑天陷入了对于之后掌控一个强大部下的畅想之中。 叶鸢寻在听见墨骨的名字时,动了动指尖,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而冥弑天先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摸了摸兔子的头。 “快了快了,那天就快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起身离去,把兔子留在了叶鸢寻的眼前。 她身前早就摆满了各种东西,全都是她记忆中的物件,多这么一只兔子,似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就在叶鸢寻以为今日和昨日也没什么区别的时候,却见眼前的一块地砖往上顶了顶。 她没有说话,更没有惊呼,而是盯着那一块地砖。 就听见“叩叩”两声,地砖被顶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而叶鸢寻正好和她来了个四目相对。 在叶鸢寻还没弄清楚情况的时候,就见那块地砖被掀开,花琳琅从里面走了出来,激动地说:“太好了,我找到你了。” 可是紧接着,当花琳琅看见叶鸢寻浑身的狼狈不堪,还有空洞的眼神时,心间一痛。 紧随而来的是满满的自责。 她若是早一点来的话,叶鸢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惨了? 顾不上伤感,花琳琅围着十字架打转,想要想办法把好友从上面放下来。 可是这十字架上,不见绳索和铁链,叶鸢寻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一般挂在上面,花琳琅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她想起了花满山给他的丹药。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花琳琅将花灵丹塞进了木讷的叶鸢寻口中。 就见那十字架忽然松开了叶鸢寻。 花琳琅二话不说把人扶着,顺着来时打开的地砖往下送。 叶鸢寻扯了她一下,指着关兔子的笼子,花琳琅会意,一脚把那笼子踢翻,让兔子跑了出来。 然后从洞里伸出了一根根的藤蔓,慢慢把叶鸢寻接了过去。 而她也紧随其后,钻进了洞里,临走前还不忘把地砖恢复原状。 花琳琅开出来的地洞极其狭窄,叶鸢寻有藤蔓托着往外走,她在后面爬。 过了好一会,两个人才从洞里爬出来,重见天日。 叶鸢寻一看,她们竟然已经到了天启城外。 花琳琅到了这里,仍旧不敢耽误,害怕冥弑天发现人不见了追上来,放开自己的金叶。 就见那金叶在半空中慢慢变大,变得足够两个人坐下的时候,花琳琅先上去,然后用藤蔓将叶鸢寻托上来。 她把人扶着坐稳,驱使着金叶船往妖界而去。 与此同时,察觉到不对劲的冥弑天去而复返,却见屋子里空无一人。 就连那笼子里的兔子,竟然都被放跑了。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不出喜怒。 一个不知情的小喽啰上前,想要汇报城外的异常,不等他靠近,就被一团黑气掠至半空。 只见那黑气像是有了实体,紧紧地裹着他,让他无法喘息,下一刻,就听见“咔啦咔啦”的骨头脆响。 原本还有着人形的小喽啰,竟然被黑气裹得变成了一团肉球! 肉球“啪唧”一声掉落在地上,冥弑天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站在天启城最中央的位置,伸出手。 他五指张开的瞬间,魔气四溢。 那些魔气都像是长了眼睛,开始在天启城内外到处搜寻叶鸢寻的踪迹。 而她,早已经坐着花琳琅的金叶船飞出了十万八千里。 船上,花琳琅不太敢去看叶鸢寻。 刚刚那些心结被找到她的喜悦冲淡,这会冷静下来,她却还有些别扭。 而叶鸢寻被迎面而来的微风一吹,竟然渐渐清醒过来。 当看见眼前活生生的花琳琅时,眼中稍稍恢复了一些神采。 “琳……琳琅……” 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树枝摩擦在石板上一样刺耳。 花琳琅也被吓了一跳。 但一想到刚刚叶鸢寻的状况,她也不忍心责怪了,从怀里摸出两粒灵丹,又扯下腰间的水壶,递了过去。 “先吃两粒药,把身体恢复一下吧。” 叶鸢寻看着面前的药和水,没有动作。 花琳琅正觉得奇怪,却发现她竟然盯着丹药在发愣! 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花琳琅坐到了她身边,推了推她的胳膊:“叶鸢寻,叶鸢寻?” 一连叫了好几声,叶鸢寻才回过神来。 “啊?什么事?” 花琳琅见状,眼睛顿时变得通红。 叶鸢寻的状态分明就是不对劲,不知道被那个冥弑天做了什么手脚,让她变得如此迟钝。 此时,她也顾不上其它了,仔细地照顾着叶鸢寻把药吃了。 吃过药的叶鸢寻因为药效的作用沉沉睡去。 花琳琅心急如焚,加速催动金叶船直奔妖界。 回到了妖界,她并未去百花谷,而是来到了妖王的山洞前。 她用金叶船驮着还在沉睡的叶鸢寻,求到了妖王那里。 “妖王,我求求您帮我看看叶鸢寻吧,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反应迟钝不说,好像还有些奇怪!” 妖王虽然恢复了一些,可没了内丹终究是没办法幻化人形。 就见一只黑皮的狐狸从山洞里慢慢踱步走出,走到了花琳琅的身边对她点头致意。花琳琅立马把叶鸢寻放了下来。 看着昏迷中的少女,妖王目光闪烁了几闪。这个姑娘他见过两面,第一次被她展现出顽强的求生欲所折服,第二次钦佩于她的重情重义,没曾想到第三次见,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身上伤痕累累,脸色苍白憔悴,惨不忍睹。 妖王走近,在叶鸢寻身上嗅了嗅,随即却摇头说:“她这是神魂剥离,除非找到含生草,不然她就会一直这么迟钝下去,而且这种状态下的魂魄极其脆弱,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道殒身消。” “含生草?那是什么?” 花琳琅已经下定决心,不能让叶鸢寻就这么不明不白送命。 妖王思索了一会,微微叹息:“含生草这种东西,有稳魄固魂之功效,极其稀少……就算你找遍妖界的十一座妖山,也不见得能够找到一棵。” “妖王,不论如何,我都要治好她,她也曾经为了我,去寻找传闻中的灵蛟龙骨,为了见到青衣河畔的钓鱼人,足足走了几天几夜,如今不过是寻找区区一棵含生草,又算得了什么?” 花琳琅坚定不移地看着闭上双眼的好友说道。 而妖王听见他说灵蛟龙骨,笑了笑,倒并未说破自己就是那钓鱼人的秘密。妖王顿了顿笑道:“含生草为白果圆叶,喜欢生长在寒风冽冽的悬崖峭壁上,你不妨去乌山试试吧。” “若你能带回来一颗,我有把握医治好你的朋友。” …… …… 三日后,花满山前来将叶鸢寻接去百花谷静养,花琳琅独自一人踏上寻药的旅途。 乌山,妖界最凶险陡峭的山体,怪石嶙峋,壁立千仞。 这里的山顶常年被白雪覆盖,所以很少有生灵轻易到这里来。 没有生灵,就更别提妖族精怪了。 花琳琅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赶来,穿着轻薄的衣服,迈步在雪地之中,看着眼前白雪皑皑的一片,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可只要一想到叶鸢寻还在百花谷等着她,她一咬牙,顶着寒风继续向前迈进。 忽然,花琳琅注意到,在这一片白茫茫的白雪中,出现了一抹扎眼的绿。 她顺着那抹绿色看过去,果然看见一棵植物长在悬崖上,正迎风招展着它短短的两片圆叶子,还有一颗沉甸甸的白果。 如果不是这一抹绿色,只怕她就要错过这一株含生草了。 花琳琅大喜过望,不顾寒风凌烈,笔直朝着那一株含生草而去。 山顶大风猛烈地刮着,想要利用金叶船是决计不可能了,只能靠着双腿行走。 她一步步靠近,就在含生草近在咫尺的时刻,忽然脚下一滑。 花琳琅赶忙扶着山石稳住身形,不过这一下也让她看清楚了脚下的情况。 刚刚被雪覆盖的地方,全都塌了下去,露出了这天然的“陷阱”。 和含生草仅仅隔着半人距离的地方,居然是一道万丈深渊。 稍有不慎,这崖底就会成为她的葬身之地! 花琳琅不敢再怠慢,小心翼翼地脚踩着崖边,伸出手去够含生草。 可是明明近在眼前的东西,不论她怎么伸手都够不到。 花琳琅着了急,一用力,把脚踮了起来。 “哈,抓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从抓到含生草的喜悦中缓过劲来,却忽然觉得脚下一空。 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落空感。 她竟是一脚踩空了! 眼看着她就要从悬崖边掉落,却仍然抱着含生草死不撒手。 这时候,一只双眼通红的白狐出现,叼住了花琳琅的后领,把她连拉带拽地拉了上来。 劫后余生的花琳琅,连连道谢。 “多谢这位前辈相救,我……” 她看到白狐的一瞬间,愣住了。 原因无他,这白狐和妖王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她错愕地说:“您有兄弟吗?” 白狐没想到,这小姑娘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有些哭笑不得。 “我并没有什么兄弟,你来乌山做什么?” 他的话隐隐透露着威严,让花琳琅意识到,她面前的白狐很可能就是乌山的主人。 花琳琅充满恭敬地说:“我有一个朋友性命危在旦夕,我是为了她过来采含生草的,还希望这位……白狐前辈准许我带一棵含生草离开。” 白狐看她表情诚恳,眼神哀切,顿时生了怜悯之心。 “罢了,你快下山去吧。” 花琳琅忙不迭爬起来鞠躬致谢:“多谢前辈相助,花琳琅感激不尽,若有来日一定结草衔环相报!” 那白狐的眼神却忽然凝住了。 “你说什么?你叫花琳琅?” “对呀,我就叫花琳琅,我父亲是百花谷谷主花满山。” 要说起来,这二位应该还算同僚呢。 而花琳琅却没留意白狐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和怒气。 “你站住!” 就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被白狐的呼声给叫住了。 (本章完) 第一折 白狐(下) 花琳琅不解地回头:“前辈还有什么事情吗?” 白狐高傲地扬着下巴:“我随你一起去。” 他话音一落,就见眼前一阵白雪飘过,模糊之中,花琳琅就看见眼前的白狐变成了人影。 等到风雪散去,白狐幻化成的人形渐渐出现在她眼前。 花琳琅看着眼前的人惊的下巴都掉了。 “你,你这……” 眼前的这人跟妖王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了发色之外,五官身形全部都一模一样! 就在她惊呆在原地的时候,白狐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花琳琅后知后觉地追了上去:“前辈,您等等我,等等我呀!” 百花谷风景如昔,这回,她不仅仅带回了含生草,还有一个和妖王长得一模一样的妖族男人。 当花满山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也是一惊,他凑到女儿身边问:“这人是什么来头,他怎么跟……老大长得一样啊?” 花琳琅耸肩:“我还以为父亲你知道呢,既然你也不知道,一会妖王回来给鸢寻用药的时候,你自己问他吧。” 妖王听闻花琳琅采到了含生草,微微吃惊,起初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含生草生长在乌山山脉最险绝的悬崖峭壁上,他是在乌山长大的,最是了解那里的情况。 谁成想花琳琅竟然真的采到了。 妖王一听说这事,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一帮手下赶了过来。 等到他看见放在叶鸢寻身边的,圆形的叶子和雪白的果实,才真的相信花琳琅所言非虚,她真的做到了。 看着那熟悉的含生果,妖王心中感慨万千,正想要上前拿起含生草,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好久不见啊,哥哥。” 白狐忽然拦路,让花琳琅心里一个“咯噔”悬了起来。 眼前这白狐的道行虽然不知道深浅,但明显来历不善,没有内丹的妖王八成是打不过他的。除此此外,妖王若是有个闪失,叶鸢寻没人救治,那便是有含生草也枉然。 他们到底有什么恩怨呢? 这万一真要动手…… 花琳琅不敢设想,于是想要上前调停,但她被花满山一把拉住。 “父亲,您拦着我做什么呀?这白狐来者不善,至少要等妖王治好叶鸢寻之后再说别的吧?” 花满山却不赞同地道:“咱们不知深浅的事情不要随便掺和,你放心,妖王会遵守约定的。” 花琳琅虽然担心,可也不得不听从父亲的,只能心急如焚待在一边看着。 妖王似乎一点也不奇怪白狐的出现,反而说:“怎么,你舍得下山了?” 白狐似乎非常不满意妖王的这种说法,皱起眉头冷声道:“难道你还想要霸占我的位置一辈子吗?就为了一个魔族的女人!”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花颜她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 妖王丝毫不示弱地反驳了回去。 听到他们提起花颜,花琳琅就更加不明白了,那不是自己的生母吗?她和面前这两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狐像是极其伤心难过,随后又嘲讽道:“哼,怕是你这些年为了找她,都不顾自身修炼,功力耗费到连维持自己的身形都顾不上了吧?” 妖王没说话,花满山下意识地把花琳琅护到了身后。 白狐看他不做声,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伸手就往他身上探了过去。 失去内丹的妖王连妖界最底下的小妖都打不过,更加没办法和白狐抗衡,只能硬生生地接了他的招式,脸色愈发苍白。 可当白狐的手接触到他柔软的腹部时,却是满脸惊诧。 他单手拎起妖王质问:“你的内丹呢!哪儿去了!” 那样子,仿佛失去内丹的不是妖王,而是他。 跟着妖王的那群狐族群妖,此刻看见妖王被他抓住,顿时乱了分寸,一个个都龇牙咧嘴,想要跳起来把人给抢回来。但毕竟畏惧白狐,只是将之团团围住。 妖王讳莫如深地避开他的眼神:“内丹我是自愿交出去的,你别多事!” “我多事?”白狐无视妖王那些虎视眈眈的手下,表情显得非常受伤:“你还觉得我多事?你不会是把内丹交给那个女人了吧?你找到她了?她在哪儿,你告诉我,我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 白狐眼中的厌恶和恨意都快溢眶而出。 妖王喝止道:“我说了,我没找到过她,内丹是我自己主动交出去的,你够了吧!” “不够!要么你就告诉我那个女人的下落,要么,你我今天就和整个妖界同归于尽吧!” 白狐脸上陷入疯魔,他收紧了拎着妖王的手。 眼看妖王脖子都要被他掐断了,花琳琅再也忍不住,推开父亲冲上前喊道:“你住手!” 花满山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白狐扭头看向了花琳琅。 他似乎恍然大悟,放下了手中的狐王,转过头来抓住了她。 花琳琅下意识就想要反抗,可她刚掐起一个法诀,就被白狐死死钳制住了喉咙。 命门被捏住,令她浑身酸软,动弹不得,而白狐也在她身体里有所发现。 “啊,果然如此,我就说,你是她的女儿,哥哥怎么可能把内丹随便给人呢,原来真的在你这里……” 他的眼神说不上是悲伤还是难过,嘴角明明挂着笑意,可眼睛却在哭泣。 花琳琅看着他复杂纠结的表情,心中不解,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你为什么哭?”她停止了挣扎,用灵识轻声询问。 白狐抬头看向她,冷笑道:“你管得着吗?你跟你母亲还真是如出一辙的蠢!” 他看着花琳琅的眼神,也是丝毫不遮掩的厌恶:“你这魔族杂种,凭什么享有妖王内丹?” “哥哥甚至不惜祭出灵蛟龙骨救你一条命!” “凭什么?” 花琳琅只知道,灵蛟龙骨是叶鸢寻向青衣河畔的钓鱼人求来的,却没想到这钓鱼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一时间,望向妖王的双目流下两行清泪。 “妖王,您……您就是那个神秘的钓鱼人?” 妖王已经十分虚弱,瘫在地上,努力朝她挤出一丝微笑,白狐将花琳琅丢到一边,死死盯着妖王道:“哥哥,再问你最后一遍。如今你已然是这副德行,是不是应该把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还给我了呢?” “你先等等。”妖王叹了口气,挣扎着支起狐身,对花琳琅说道:“我先帮你救你的朋友吧。” 说完,他径直从白狐身边路过,走到了叶鸢寻的床边,用他的爪子捧起了那一株含生草。 就见他用嘴把白色的果子摘下,果子瞬间从白色蜕变成了红色的一颗,妖王将它塞进了叶鸢寻的口中,随后又对着两片圆叶子振振有词地念了一段,又将叶子盖在了她的双眼上。 “好了,接下来她的魂魄会慢慢归体,你要记住这几天切不可挪动她,每日取清晨的露水给她饮用,其它东西一律不要食用。” 妖王做完这一切,对着花琳琅叮嘱道。 后者忙不迭点头,追问道:“那她什么时候就会好了?” 妖王道:“快则两三日,慢则五六天,总之不超过十天,她必定会苏醒过来。” “谢谢您!实在是太谢谢您了妖王大人,您的恩情,我琳琅永世难忘!” 花琳琅对他深鞠一躬,随后就守在了叶鸢寻的床边,任谁说都不愿意离开了。妖王有些恹恹地摆了摆爪子,向外走去,群狐鱼贯而出。 花满山心事重重地将妖王和白狐送到了百花谷的山脚。 妖王对他说:“就到这里吧,好好照顾花琳琅,她是个好孩子。” 说完就带着手下离去,而白狐死死跟在他的身旁,生怕妖王出尔反尔。花满山看着他二人的背影,想起了妖界的一个传说。 传闻中,狐族作为妖界最强大的族群,千百年来都有着不传之秘,就如同他们身体中的狐玉一般神秘。 而狐玉的存在,也让狐族成为了仙人最多的族群。 这样一个强大的妖族,数千年前,却被族中一位地位尊崇的执典长老推算出一个预言: 千年之后,狐族会有一个新任的狐王,他将带领狐族走向更加强大的未来。可伴随真王而生的,是一个伪王,若是弄错了真假妖王,那么狐族将会走向衰败,再不复从前兴盛。 最开始,狐族不懂这则预言的含义,直到前任狐王的爱妾生下了他唯一的一胎子嗣。 谁能想得到,就这唯一的一胎,竟然是双生子。 一黑一白相伴而生,据说兄弟二人出生的时候还拉着手。 老狐王一时间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真王,哪个是伪王,只能把两只小狐狸都扔到了乌山,让它们自生自灭,活下来的那个就是真王。 可结果,两兄弟都活了下来。 狐王为了避免预言中的祸事,做了艰难抉择,深思熟虑三日三夜,最终决定将浑身黑毛的妖王带走,留下了与雪地融为一体的白狐。也不知老妖王是怎么想的,这个决定曾遭到不少反对。不过,新的妖王继任后,确实很有能力,妖族非议的声音便渐渐消失。 花满山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则传说,毕竟妖王从继任至今,从没见他提起过自己有兄弟的事情。 可当那只白狐,和妖王一模一样的白狐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传闻中的预言是真的。 此刻,妖王不耐烦地转头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白狐轻蔑地笑:“我连自己的东西都没拿到手,怎么走?” “你想要什么?妖王的位置?我给你就是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了统领妖界的能力,你想要随时来拿!” 妖王只想要快点把人打发走,一点也不想和他多呆。 而白狐反而受伤地看着他喃喃:“哥哥,你一点也不懂我。” 闻言,妖王只觉得更加烦躁,四只爪子飞快地跑了起来。 白狐也重新化作狐身,不依不饶地紧随其后,一点不像是跟他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山岭间,一黑一白两条狐妖纵横跳跃,像是两道流电奔驰,群妖退避。 另一边,花琳琅照顾叶鸢寻从不假于人手,就算是花满山来了,想要劝说她休息休息,自己来替她一会她都不愿意。 “我让她白受那么多罪已经是我不对了,现在有这个机会,我想要尽可能地亲力亲为,父亲,你就随我去吧。” 花满山没办法,谁叫他的女儿是个实心眼,又实在单纯善良,无奈之下只能放手让她做了。 只盼望着叶鸢寻能够早一日苏醒,也好叫他女儿少受些罪过。 不知道是不是花满山的慈父心肠打动了上天,在吃下含生草之后的第三天,叶鸢寻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眼睛恢复了些许神采,就想起身活动活动。 因为连日的照看,花琳琅正不堪疲惫正靠在她床边闭目养神,她的一点动静顿时她惊了起来。 当花琳琅看到眼前的叶鸢寻真的睁开了双眼,顿时大喜过望。 “你醒了!” 叶鸢寻这时候,才看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 当和花琳琅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琳琅!” 她激动地抱住了自己面前的人,记忆也在一点点地恢复。 叶鸢寻知道是花琳琅救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动情地说道:“我还以为自己就要断送在冥弑天的手里了,没想到,我真的没想过你竟然会来救我。明明我都感应到了你在井附近,我却没有走近多看一眼,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 她情绪波动,东拉西扯地说着自己的后悔和感激。 而花琳琅也听明白了少许,明白好友并非故意忽略自己,心中也有所感,鼻子一酸,跟着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只是以为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呜呜,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琳琅,我真的好后悔啊,我应该多关心你一些的!” “我才是后悔呢,我早就被救出来了,明明知道你下落不明,也不去找找你,到了如今才找到你,若是早一点,你就不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不要说了,都是我对不起你!” “叶鸢寻!太好了,我们还是朋友啊!” “呜呜呜……” 花满山在外面听见呜咽的声音,推门走了进来,却见两个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看着那样子,叶鸢寻应该是大好了,他终于也能放下心来。 这二人好不容易才见到面,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花满山这般想着,笑着退了出去。 (本章完) 第二折 将养 叶鸢寻和花琳琅两个人抱着狠狠哭了一通,把从前不愉快的情绪通通发泄了出来。 等到稍稍缓和了,叶鸢寻这才开始问花琳琅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琳琅叹了口气说道:“若我早知道香陌是这种人,我根本不会拜他为师。” 说着,她把自己是怎么被香陌坑骗,拐去逼问,进而扔进井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当叶鸢寻听见她说曾经去找自己和墨骨而被拒绝的时候,心里就格外的钝痛。她想解释当时自己在闭关,但想想觉得不重要了,遂握紧了花琳琅的手:“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跟你分开!” 花琳琅也十分感动,也想知道叶鸢寻那些时候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叶鸢寻神情黯然,摇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她是不想说的,不想给花琳琅增加心里负担,更不愿她为自己伤心难过。 但花琳琅却不肯轻易放弃,拉着她说:“我都把我自己的事情通通告诉你了,你却又是要瞒着我,这朋友还怎么做下去啊?” 叶鸢寻连忙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 只是那些事情,她现在说起来都觉得难受,何况是花琳琅呢。 花琳琅说:“你别担心,做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能够让时光倒流回去,去解救当时的你,但是我却能够听你倾诉,帮你分担现在的痛苦和难过。” 她的话深深打动了叶鸢寻,原本内疚自责的心也宽慰了许多。 “其实,也没什么的……” 就这样,叶鸢寻打开了话匣子。 像是倒豆子一般把在仙界的那些经历说了一遍。 尤其提到仙尊为了封印井被魔气倾染的时候,她脸上无比自责的表情尤为明显。 花琳琅显然也是没想到过,她没想到在自己被香陌扔进井之后,叶鸢寻也遭了他的毒手。 她本身就是花之仙山的弟子,自然比叶鸢寻要多了解海牢一些。 “我早就听说海牢折磨人,却没想到这么让人难受,鸢寻你……怎么挺过来的啊!” 光是想想,花琳琅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原本已经收起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 叶鸢寻摇着头说:“都过去了,好在我种善因得善果,当初遵守承诺,将鲤鱼大哥的内丹放进了莲池。这回幸得鲤鱼精帮我,等来日我再回仙界,一定要救他。” “对,一定要救他,我帮你救他!”花琳琅郑重其事地说着。 叶鸢寻点头道:“还有……如今的仙界正是有香陌这种祸害,别说对抗魔界,我们内部都快分崩离析,当务之急,要想办法联合同门,清除这枚隐患!” 说到这里,花琳琅不免又对香陌咬牙切齿,姐妹两个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她恨声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香陌为人心术不正,他的那些弟子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有你说的那个子衿,她竟然在仙尊不在的时候就敢欺负你,真真是可恶至极!” 听到“仙尊”两个字的时候,叶鸢寻的神情再次暗淡。 她还不知道,风千陵现在如何了呢。 若是他一直醒不过来,难道就任由香陌胡作非为吗? 到时候眼见辛苦经营的仙界变得一团乌烟瘴气,他应该会难过伤心的吧? 花琳琅身为她最亲近的朋友,自然也明白她的担忧。 她把手搭在叶鸢寻的肩头安慰她:“放心吧,仙尊那么强大,他一定没事的,实在不行,我就带你一起上仙界,去偷偷看他一眼。” “真的可以吗?” 叶鸢寻闻言,眼睛都亮了。 看她重新振作起来,花琳琅也高兴了。 她一拍胸脯说:“那是当然了,你以为我这一次怎么去天启城救的你,就是靠的我父亲的花灵丹,那个东西可以隐匿人的身形和气息,不会轻易被人发觉,可好用了!” 提起天启城,叶鸢寻的心就沉了下去。 “冥弑天百般折磨我就是想要像对待墨骨一样,洗去我的记忆把我变成他的杀人工具!” 她的身体开始激烈颤抖,不管再怎么努力,她都忍不住对冥弑天的那种滔天恨意。 先有父母家人在前,妖幻骨在后,现在又是她自己,可以说与冥弑天是不共戴天之仇。花琳琅也觉得,那魔皇实在是其罪当诛!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抓紧恢复身体,赶紧提升境界,只有修炼好了,你我真正强大起来,才能对抗他们。”花琳琅劝道。 妖王之前也说过,神魂离体对身体伤害极大,所以恢复之后也要注意增强体魄。 叶鸢寻也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点了点头。 “你别担心,这里是百花谷,是我父亲的地盘,你好好在这里修养,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嗯嗯,我会的。” 一时间,两个好友相视一笑,纷纷卸下了心头的重担。 这心理压力被释放出来,困倦和疲乏就涌了上来。 等到花满山听见里面没动静了,进去一看,却见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头并着头睡着了。 睡梦中,花琳琅还在轻声呢喃:“叶鸢寻,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呢,告诉你,我终于知道娘亲是谁了,虽然我没见过,但我最近老是梦到她,幻象她的样子……” 另一边的叶鸢寻也是如此。 “琳琅,你说仙尊好没好呢?墨骨和梓荇上仙又去哪儿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他们啊……” 花满山差一点看笑了,这梦里面都不忘记要拉着自己的好朋友说话,看来这两个人的感情是真的好啊。 一觉睡醒,已经是天黑了。 花琳琅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就去摸自己身边。 当看见叶鸢寻被她摸得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揉着眼睛问她怎么了的时候,花琳琅一把抱住她兴奋地说:“原来我不是做梦,你真的醒了!” 叶鸢寻失笑道:“我还以为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是清醒的呢,原来那个时候你就犯迷糊了?那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共同敌人是香陌,是冥弑天,我们还要一起去救鲤鱼精,一起去仙界偷看仙尊。” 花琳琅开心的不得了。 叶鸢寻被她的话逗笑:“什么偷看啊,那是光明正大地探望。” “好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这么多天光喝露水,想来你也饿了!” 说完,花琳琅就拉着叶鸢寻起身往外走。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来,叶鸢寻倒真的觉得自己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外面,花满山早就做好了一整桌的饭菜,看见她们拉着手出来,忙招呼道:“睡醒了?快来快来,坐下吃些东西。” 叶鸢寻看见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花伯父,麻烦您了。” “唉,麻烦什么呢,你是琳琅的好朋友,那就和我女儿是一样的,你们姐妹俩好我就高兴了,快坐下。” 花琳琅拉着她入座,叶鸢寻看着满桌的各种菜色,仿佛回到了她还在叶家的时候。 曾经,她母亲也是这么天天守在家门口,张罗贪玩回到家之后的她洗手洗脸,又是埋怨又是心疼地招呼她坐下吃饭。 看她迟迟不动筷,花满山就问:“怎么了?是这菜不合你胃口?” 百花谷的饭食多以花草入膳,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 叶鸢寻忙摇头道:“不是的,花伯父,我只是想起了我母亲。” “唉……”花满山叹了口气,他也听说过叶鸢寻的身世,因此唏嘘不已:“你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你母亲若泉下有知,她也会安心的。” “嗯,我知道,”说着叶鸢寻夹起了一筷子黄花,放进了嘴里,花香瞬间溢满了整个口腔。 她冲着花满山父女点头笑道:“嗯,好吃,我还没吃过用花朵做的菜呢。” 花琳琅不想她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又夹起一块糕点放进她碗中。 “那你一定要试试这个了,这个是茉莉花做的,更好吃!” 叶鸢寻夹起糕点送进了嘴里,眯着眼睛道:“嗯,真香!” “喜欢吃就多吃些,你现在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需要这些东西来补一补,改天我再去猎一只山鸡来给你补充体力。” 花满山父女俩一个劲地往叶鸢寻碗里夹菜,让她自离开父母之后,第一次感到了家的温暖。 她苏醒过后,得知是妖王再一次救下了自己,说什么也要去狐族拜谢。 “琳琅,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妖王对我恩重如山,我必须要前去拜谢的。” 花琳琅却有些犹豫地说道:“唉,我知道,我也是他救的,就连我身体里的内丹也是人家给的,我比你更加想要感谢他,可是……”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叶鸢寻不解。 “既然你也感激妖王大恩,又为什么迟迟不去呢?” 叶鸢寻心里,一直都觉得花琳琅是一个爽快单纯的姑娘,为何这一次这么拖拖拉拉了? 花琳琅本来不想说,但是耐不住她一天三遍地磨,只能说道:“不是我不想带你去,是现在情况不太合适。” “什么样的情况不合适呢?难道妖王得了什么隐疾不方便见人?” 叶鸢寻大胆地猜测。 她曾经听说花满山说妖王为了救花琳琅失去了内丹,现出了原形,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他才会那般避人不及? “唉,不是什么隐疾,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花琳琅从花满山处听说了关于狐族的传闻。 如果这只是一个传闻那么简单,她自然可以大大方方说给叶鸢寻听,可这涉及到狐族秘密,甚至可以说是一则丑闻。 白狐的存在证明了传闻所言非虚,上一任狐王,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遗弃在了乌山的大雪之中。 两个孩子都不知道是如何长大的,他却狠心撇下了其中之一,只带着另一个回到了狐族,继承了他的王位,后来成为了现在的妖王。 花琳琅犹豫半天,才把事情和盘托出。 “……总之,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总归是妖王的一件伤心事,那白狐现在就在狐族,连救你的含生草,都是他帮我摘的,我现在也不太想去见他们,总觉得……” 一位是救她于水火的恩人,另一个是宽宏大量帮她摘下含生草的人,两个人都对她有恩,她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 而且听那白狐的口气,他对自己的生母似乎积怨颇深。 说到这里,花琳琅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如今的妖王和白狐是亲生兄弟,既然是兄弟,那两个人之间又有什么隔夜仇呢?” 在叶鸢寻看来,白狐和妖王之间是切不断剪不断的血缘关系,就算他有心想要做什么,一旦想到自己面前这个是血脉相连的弟兄,也难免会束手束脚。至少换做她是白狐,她也不会对妖王痛下死手。 但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叶鸢寻也知道,自己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顶多在花琳琅面前说说罢了。 “好了,你若是不想去,那我们就暂时不去,之后总有机会的,不过……” “不过什么?”花琳琅一听说叶鸢寻不去了,心情顿时轻快许多。 “若是白狐真的怪责你母亲,又或者无法原谅妖王的话,以他的实力,想要颠覆妖王在妖界的统御,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这么多年了,白狐都没出来找麻烦,偏偏这个时候跳出来了?所以,我觉得白狐八成不会真的颠覆妖界!” 花琳琅倒是没往这个方面想过,叶鸢寻一提,她倒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你说的对,若是白狐当真怨恨,不就应该趁他病要他命嘛!”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道理却是这样的。 两个人对坐着思考了很久,连花满山什么时候回来了都不知道。 他一看这对好姐妹两个都不说话,一个个都是苦思冥想,老神在在的模样就好笑。 “你们俩坐这干嘛呢?思考人生?” 叶鸢寻冲他一笑:“花伯父回来了?” 花满山对她点头示意,抬起手里的山鸡和野参:“我特意上山给你打的,今天喝鸡汤。” “谢谢花伯父!” 叶鸢寻十分感激,这些天花满山一有空就上山打猎弄一些补身的东西给她们吃。 一是因为她刚刚复原,二是花琳琅在井底也伤了元气。 花满山只当自己多了个女儿,花琳琅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 这一来二去,弄得叶鸢寻也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花满山从不让她讲客气,她渐渐也就习惯了。 (本章完) 第三折 洞府 花琳琅看着那只还在扑腾的野鸡惊叹:“父亲,你这野鸡也太大了吧,在哪儿找到的呀?” 听着女儿的夸赞,花满山得意地夸夸而谈:“还真别说,这野鸡费了我一番功夫才找到呢,我找到它的时候,它正在咱们百花谷的一个山洞边上徘徊,说来也奇怪,那山洞我从前竟然没见到过,好像是最近才有的。” “山洞?” 花琳琅更觉奇怪,父亲花满山是百花谷谷主,这里每一寸土地,他可以说比自己身上有几根毛都清楚,怎么可能会有他没见过的山洞呢? 叶鸢寻闻言,好奇地盯着那野鸡看,却忽然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你们看!这野鸡眼睛下面有一块图腾!” 二人顺着叶鸢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野鸡青灰色的眼睑下,有一个大约小指甲盖大小的奇怪图腾。 那图腾同样是青灰色,和眼睑融为一体,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有东西。 花满山也歇了宰鸡的心思,把野鸡放到了地上,三个人一起仔细的观察起来。 就见那图腾并不复杂,中间一条线条飘逸,以这线条为中心,向两边发散开来无数的曲线来。 “嘶……看着有点儿眼熟,像是……像是一根羽毛?” 花琳琅总觉得这图形莫名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而叶鸢寻也点头说:“嗯嗯,我也觉得有点像,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弄上去的啊?” 花满山否认道:“百花谷全山都有禁制,任何生人进来我都会知道,不论他是在外面刻好了才把野鸡放进来的,还是进来山里抓了这只野鸡刻的,都不可能逃过我的法眼。” “这么说,这图案是天生的?可是哪里有这么巧合,竟然生在眼睑上一块羽毛图案呢?” 叶鸢寻正碎碎念叨着。 却见花琳琅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叶鸢寻被她大呼小叫地吓了一跳:“你想起来什么?诶诶,琳琅你扒我衣服做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花琳琅忽然扑了过来,上手就扒她的衣领子。 花琳琅揪开叶鸢寻的衣领,指着她后脖颈对花满山道:“父亲,你来看,那图案是不是跟这一模一样!” 花满山凑了过去,看了一眼后奇道:“嘿,还真是!” 因为叶鸢寻的胎记长在后脖颈上,所以她只大概知道那是个羽毛形状的图案,却不想会跟野鸡眼睑下的图腾一模一样! 她也震惊到了,慌里慌张地问:“真的吗?这是……这是我的胎记呀!” 花琳琅松开了她的衣领,又看向那只鸡。 世界上绝不可能有两片一模一样纹理的叶子。 就像是叶鸢寻的身上,拥有和一只野鸡身上一模一样胎记的也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这不是巧合,难道是……” 花琳琅不敢随便瞎猜,毕竟这事情和叶鸢寻有关,说不定和她的身世有关。 她自己就经历过这般怪异的感觉,明明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不是自己的亲人,而另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才是自己的血亲,那种感觉实际上很不好受。 叶鸢寻不用想都知道她心里的猜测。 她摇着头否认:“我是我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可能生父生母另有其人!” 花琳琅看她反应激烈,顿时就不想再说这件事情。 “哎,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就是个巧合呢,父亲,咱们把这鸡炖了吃了,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定是巧合!” 说完,她和花满山就张罗着要把鸡给宰了。 “慢着!” 叶鸢寻忽然犹豫了。 她不怀疑自己的父母和自己并非是亲生,只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妖王曾经跟我说过,说我身上有狐族的不传之秘凤凰翎,之后在仙界我也隐约听师尊提起过,只是一直不明白凤凰翎是什么,现在看来,这只野鸡或许是个线索。” 花满山和花琳琅对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接着,叶鸢寻冲花满山请求道:“花伯父,能不能请您带我去发现这野鸡的山洞一趟,或许我们能够有所发现。” “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不知道山洞里会有什么,毕竟百花谷虽然归我管辖,可这山谷里的爬虫走兽多有各自的地盘互不打扰,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你们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花满山有些犹豫。 “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就是去看看,并不会做其他的事情。”叶鸢寻许下了承诺,她只想去看看有没有关于凤凰翎的线索。 “那行吧,我就带你走一趟。” 花满山刚答应了,准备领着叶鸢寻去的时候,花琳琅也跟上了:“我陪你一起去!” 叶鸢寻觉得去就去吧,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一样,便应了下来。 临走前,还不忘把那只野鸡一起抱着。 三人顺着花满山平常打猎的路径一路往百花谷最高的山顶上爬去。 等到叶鸢寻累到气喘吁吁的时候,花满山才终于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说:“就是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绿意盎然,在高树林立的山峰中间,正隐藏藏着一个大约半人高的半圆山洞,洞口荒草齐腰,若不仔细观察,当真是无法察觉。 花琳琅见状笑道:“父亲,这哪里是山洞啊,分明就是个鸡窝啊!” 这么小,人进去都得低着头弯着腰吧。 可花满山却神秘兮兮的笑道:“你可别小看了百花谷,虽然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可这山谷里,多得是你不知道的地方,走,我带你们过去!” 说着,他领着二人上了一座藤蔓构筑的吊桥。 那桥一看就很新,应该是花满山为了靠近那个山洞而临时搭建的。 三人小心翼翼地用吊桥经过下方的山涧。 等到来到山洞前的时候,叶鸢寻才明白为什么有一句古话叫做望山跑死马。 等真到了近前,她们才发现,那山洞何止一人高,最高处足足有两个叶鸢寻那般高大了! “哇!这也太大了吧?不过是过了一座吊桥而已啊!” 花琳琅站在山洞底下惊叹。 而随他们一起过来的那只野鸡,在到了山洞门口的时候,一下从叶鸢寻的怀里挣脱出来,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往山洞里跑去。 也不知道这野鸡哪里来的这么快的速度,一下子就跑得没了影。 “嘿,这家伙是知道回了自己老巢了?” 花琳琅正想要跟着野鸡进山洞,却被叶鸢寻拦了下来。 “咱们也别冒冒失失进去,总要拜个山头,尊重一下山洞的主人。”叶鸢寻说道。 她的话听得花满山连连称赞,还数落起花琳琅。 “瞧瞧人家叶鸢寻,比你更像是百花谷长大的,你从小就赶鸟捉妖的,哪里有人家这般稳重。” 花琳琅撅着嘴不服气:“行了,不就是拜山头嘛?我也会啊!” 说完,她冲着山洞里喊道:“诶!山洞里的主人!我们是百花谷的客人,还请您行个方便给个落脚的地方!” 喊完之后,她就侧着耳朵听山洞里的动静。 可惜,除了她声音的一阵阵回声之外,再无其他。 花琳琅一摊手说:“你看,我说这山洞没住人的吧,白费我的嗓子,哼……” 说完,她拉着叶鸢寻就朝着山洞里走去。 花满山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提防着。 山洞前半部分格外黑暗,像是完全隔绝了光明。 可走着走着,三人眼前一亮,前面出现了一条明亮的甬道。 叶鸢寻好奇,他们明明没有打火把,这光亮是从何而来? 就见花琳琅忽然蹲下身子,再起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块会发光的石头。 “嘿,你们看这石头亮晶晶的,真好看!” 叶鸢寻看过去,果然是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淡淡暖黄光泽的透明晶体。 虽然这一块石头发出的亮光并非十分明显,可是这甬道两边,几乎都长满了此类晶体,照得甬道的墙壁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诶,这好像是金刚灵石!” 花满山忽然开口,指着花琳琅手中的“石头”说道。 “金刚灵石?那是什么?” 花琳琅和叶鸢寻都没听说过。 他们在仙界听过也用过各种灵石。 灵石不仅仅可以用来修炼,更加能够用来作为制造灵器的材料。 当初,叶鸢寻的涅槃剑就用到了许多块珍惜的灵石。 到现在她还记忆犹新。 可是那些石头里,却没听说过什么金刚灵石。 花满山也捡起了一块石头,缓缓说道:“这金刚灵石其实不算太特别的灵石,只是十分罕见,它内藏的能量,因为对修仙者的灵力纯度要求十分严格,所以能够用到它的都是上仙级别的人物。” “那……按照爹爹这么说,这灵石一般人还用不了了?” “嗯,不错,依为父看,咱们妖界能够利用这灵石的,只怕一个都没有。” “连妖王或者白狐也不行吗?”叶鸢寻问道。 花满山摇了摇脑袋:“不行,他们是妖,而非仙人,虽然实力强大,却无法操控这种金刚灵石中蕴含的灵力。” “那咱们要了它也没用啊!” 花琳琅顿觉嫌弃,这金刚灵石除了好看之外,真是无半点用处。 这么想着,她便随手一扔。 花满山却大惊失色:“别扔!” 他有心想接住,但根本反应不及。 反倒是叶鸢寻眼疾手快,单手握住了那块金刚灵石。 花满山解释道:“金刚灵石珍贵难得,它可不像它的名字这样强硬,是非常易碎的,若是碰撞到一起,只怕会引起灵力暴动,到时候在这狭窄得甬道里。咱们三个都要遭殃!” 正当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却见那金刚灵石的光芒正在慢慢消散,又或者说是在转移! 在三人的注视之下,那灵石中的光芒,竟然缓缓地跑到了叶鸢寻的胳膊上! 那团光像是慢慢被她的身体吸收消化,渐渐变弱直到消失。 空气瞬间凝固了。 隔了好久,花琳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没看错吧?刚刚那金刚灵石里的灵力,是被叶鸢寻吸收了?” 花满山也是啧啧称奇。 “不应该啊……”他看了叶鸢寻一眼,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感觉吗?” 叶鸢寻调动真元,试着感受,然后摇了摇头。 她是压根没打算碰这些东西的,谁能想到她的手会将灵石上的灵力吸走呢? 花琳琅不信邪,又从地上捡了两块,一手一个塞进了她掌心。 只见,那一大一小两块金刚灵石的光芒,再次迅速黯淡下去,这一回,叶鸢寻左右两只胳膊上都多了一团光晕。 看着再次暗淡无光的金刚灵石,就是花琳琅不信也不行了。 “叶鸢寻,你好厉害啊,这么稀有的金刚灵石,你竟然可以用诶!” 花琳琅眼冒星星地看着叶鸢寻。 可叶鸢寻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她眉头微蹙,说道:“此等灵石绝非凡品,可我吸收了三块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实在是太过于古怪,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花满山也点头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说不定里面就有关于这金刚灵石的记载,又或者能够解释你体质特殊的原因。” 说着,三人再次往甬道深处走去。 这一回,他们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进入到了山洞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开阔的圆形结构,高高的穹顶是半圆形,却一点看不出人工开凿的痕迹,石壁上依然镶嵌着不少金刚灵石,发出模糊的光晕。洞府正中央摆着一张玉床,玉的色泽清凉,晶莹剔透,却总让人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正对着玉床的,是一个祭坛模样的长条形方桌,那只鸡此刻正在方桌上啄着上头的贡品。 花琳琅见状,上前去把那只野鸡赶开。 “这里会不会是什么隐士仙人的洞府啊?看看这里还有贡品呢!” 她猜测,那玉床的归属应该是哪个已经羽化飞升的神人,这里是她曾经的洞府,不然一般人怎么可能对着自己的床上贡呢? 而叶鸢寻的目光集中在了桌上的贡品上。 桌上一共有四个高脚琉璃托盘,其中三个,都摆着没见过的丹果。 那只野鸡吃的,应该是其中一种粉色的丹果,那装着丹果的盘子边上散落了许多碎渣,盘子里剩下的也不多了,顶多还有个十来颗。 另有一黑一白两种丹果,都在盘子里堆得冒出了尖,看样子是没有碰过。 叶鸢寻奇道:“这到底是什么丹果,竟然能够在这里面保存如此新鲜的模样?” (本章完) 第四折 简牍(上) 丹果和丹药不同。 丹药只要你制好,放在瓷瓶中,就一直可以放很久。 可丹果不同,它是采用现成的果子鲜制的,做好了顶多放上个三五天,时间再长,这丹果就该变质腐坏了。 而根据花满山所说,这百花谷近期并没有外人来过,那这丹果只可能是之前放的。 那它又是如何保证不腐烂的呢? 正当叶鸢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见花琳琅拿起了唯一一个没有放丹果的托盘中,盛放着的竹简。 “鸢寻你看!这上面的图案像不像你脖子上的胎记!” 叶鸢寻撂下丹果的事情,快速走过去一看,果然,那一卷竹简最上面几根并排的简牍上,雕刻的正是一根栩栩如生的羽毛,那羽毛的图案,甚至比野鸡眼睑上的要更加清晰可见。她有些激动地接过花琳琅手中的竹简,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这上面很有可能就记载了关于凤凰翎的一切。 对于凤凰翎,妖王都仅仅是知道它的存在而已,并不清楚它具体的内容或者其他情况。 如今山洞窥见一斑,叶鸢寻反倒是有些退怯了。 “叶鸢寻,你发什么愣啊,打开看看呀?” 花琳琅满满的好奇心,只想她快点打开,自己好看看这简牍里到底记载了什么内容。 叶鸢寻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之后缓缓地展开了那卷竹简。 竹简上的字迹,并没有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模糊,只是那是一种看起来十分神秘的符号。 叶鸢寻打开研究了半天,硬是没看懂一个字。 不得已之下,她只能拿给花满山二人看看。 “伯父,琳琅,你们看看这种文字你们看得懂吗?” 花琳琅摩拳擦掌地接过来,对着通篇神秘文字先阅读了一遍。 看完之后,她茫然摇头。 “没见过这种字体,看起来不像是平常记载所用的,倒像是……” 花琳琅卡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当花满山看到那竹简的时候,却是吃了一惊。 “咦?这莫非是千年前流传至今的祭文!” “什么是祭文?” 叶鸢寻不解,和花琳琅异口同声地问道。 花满山则是对着那文字,露出了悠远的表情。 “你们年纪小,不知道这件事情很正常,所谓祭文,是千百年前仙界用来和上古之神交流的文字。” 花琳琅接着又一个问题蹦出来道:“可是,最后一位上古真神,早在千年之前就湮灭了,还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封印了井,不是吗?” 花满山点点头:“正是如此,也因为这样,这祭文怕是早就没几个人认识了。” 叶鸢寻忙问:“那您是怎么知道这是祭文的呢?” 他摇摇头:“说来惭愧,我也是听长辈们说起过,这祭文神秘,字体如同整齐排列的蝌蚪,这才有所怀疑罢了。” 听到这里,叶鸢寻顿时有些泄气。 虽然她找到了一部和她身上的羽毛胎记有关的竹简,可若是看不懂那些文字,这竹简对于她而言,与天书何异? 看着她失落的表情,花满山忍不住安慰。 “你也不会太灰心,若是长渊上仙在的话,说不定身为仙尊的他还能识得几个字。” 这句话虽然点燃了叶鸢寻的希望,却也仅仅只是心存一点念想罢了。 以她们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没办法回到仙界的。 叶鸢寻叹道:“得之我幸,既然这竹简与我之间有渊源,那不论是否看得懂,先收藏起来再说吧。” 说罢,她便将那竹简收入了自己的空间项链之中。 而这时,花琳琅在那玉床上又有了惊奇的发现。 “叶鸢寻,你快来看,看看这玉床上竟然还有浮雕!”她招呼着让叶鸢寻过去看。 后者与花满山闻声走了过去,果然看见那如同一张玉质台面一般,足足能够躺下三四个人的玉床几个侧边果然都雕刻着浮雕,纹路繁复,精美异常。 花琳琅笑道:“祭文什么的我是看不懂,不过这画我倒是能看懂了。” 她指着自己面前的浮雕说:“这雕的岂不是一只大鸟,还有一只壁虎吗?你说也是好笑,这山洞看着神神秘秘的,雕刻这些动物有什么用呢?” 花满山走过去一看,啼笑皆非,摇着头说道:“你个丫头莫不是眼睛有问题?这哪里是大鸟和壁虎,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凤凰的螭龙!” “什么?凤凰和螭龙?” 花琳琅表示难以置信,花满山则是指着那浮雕告诉她:“传说中,凤凰是鸿头、麟臂,蛇颈,龙纹的神兽,还有虎头无角的螭龙,则是守护凤凰的妖兽,你看看这浮雕上,每一个特征都对上了!” 叶鸢寻也跟着看过去,那浮雕虽然没有颜色,不过果真如同他所说的那般。 那只花琳琅口中的大鸟,长着细长的脖子,一个如同芡实一般鼓鼓囊囊的头部,还有粗壮的两条腿和身上的龙形纹路,双翼展开,隐隐有遮天蔽日的风华。 确实,每一个都对得上! 尤其那一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雕刻的时候极为用心,叶鸢寻甚至觉得,它虽是死物,却能够看穿自己的内心。 “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啊,我都只在历史课堂上听说过,那些个老学究只一味吹捧凤凰神兽的神德,却从没告诉过我长什么样啊。” 花琳琅嘟嘟囔囔地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看走眼有什么不对。 叶鸢寻道:“这玉床上雕刻着神兽凤凰和它的守护者,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呢?” 说着,她顺着那幅浮雕往下看去。 可是越看越是心惊,但了最后,她甚至有点不敢再追着那浮雕研究了。花琳琅看她把手放在胸口,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遂问:“你是怎么了?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叶鸢寻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没搭理她说了什么,目不转睛看着,卷长的睫毛翘起,石洞里的微光将她白皙的容颜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花琳琅撅起嘴,只好歪着头自己去看。就这般沉下心思,不久后就连她也难以置信地抚住心口。 只见那浮雕上完美地用一幅图的宽度诠释了井是如何被封印的,随后,凤凰日渐虚弱,留下了自己最后的一根羽毛便湮灭于人世。 伴随着上古最后一位真神的消逝,那片羽毛来到了人界,投胎做了一户人家家里的孩子。 这孩子几世轮回,每每出生必然会带有一个羽毛的胎记! 看到这里,花琳琅已属实有些震惊。 ……带有羽毛胎记的孩子,说的不正是叶鸢寻吗!? 震惊之余,她更想了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浮雕上说,这螭龙忠心护主,早在凤凰湮灭的同时,也化作一条小蛇一同陪伴着那根羽毛进入六界。 只可惜时移势易,化作小蛇的螭龙抵不过岁月变迁,只能在临死之际留下自己的一点点血脉。 而神奇的事情是,那螭龙的血脉竟然也会跟着凤凰羽毛的轮回转世,一次次地追随着自己的主人。 就连花琳琅也忍不住唏嘘:“这螭龙当真是妖界至死不渝的典范啊!” 正叹息着,接下来最后一幅浮雕,却真正令人为之震惊。 那浮雕上,十分精致地雕刻着一个姑娘,身边跟着一条小蛇正对着眼前的团团黑气。 那姑娘只露出了背影,可是连头发丝都精细地刻了出来。 而她露出来的后颈上正好有一块羽毛形状的胎记,不论是发髻还是身形,都像极了一个人! 花琳琅瞪着眼珠子,把视线从浮雕的背影一点点转移到了身旁着的叶鸢寻身上。 因为心神不定,这会叶鸢寻正好是背对着她和浮雕的。 刚刚所见的背影,和眼前叶鸢寻的身影,完美重合了。这更加证实了花琳琅的猜测。 至于那枚胎记,同浮雕中所描绘的,凤凰湮灭之后存于世间轮回转世的那根羽毛,形状大小都一般无二,她忍住心头的翻江倒海,继续往后看去。 当花琳琅看到最后一幅画面时,呼吸都静止了,背后发凉,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最后一幅雕刻,刻着一名女子面对着这张玉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因为是侧脸,所以看得真切,那气质样貌,不是叶鸢寻又是谁?甚至连眼角的泪痣都十分清楚。 “叶鸢寻,你竟是凤凰真神投胎转世的吗?!” 花满山看姐妹二人看得起劲,便小心地观察四周,谨防意外发生,毕竟是初来乍到,避免发生危险,此刻闻言,也跟着看完了一整幅浮雕,听完她的感叹,纠正道:“凤凰早已经湮灭于六界之中,肉身和灵魂都已经不复存在,叶鸢寻决计不可能是她的转世。” “那怎么解释这浮雕上的故事呢!?” 毕竟,这不知道哪个年代绘刻的浮雕,竟然能够精准地预测到叶鸢寻会到这里来,还能够看到这玉床,不然羽毛托生的转世那么多,为什么偏就下功夫刻了她一个人呢? 花琳琅把它说成是故事,但是更愿意相信它是事实。叶鸢寻也觉得惊奇,她收回目光,沉吟起来。 她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隐隐有一种被命运安排的倒错感。 仿佛她经历的那些人生和感情,都是虚幻的泡沫。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身世有异,那她的父母还是她父母吗? 花满山没有看出她的忧郁,只是说:“这凤凰虽然留下了一片羽毛在六界,可不代表这羽毛就是她的分身,你们来看!” 说着,他指向了其中一幅浮雕。 正好是羽毛伴随着婴孩转世的那一幅。 “这凤凰羽毛都是在婴孩出生之后才相伴而生,这说明是羽毛在不同的婴孩身上辗转流传,最后才到了叶鸢寻的身上。” 叶鸢寻也跟着一并看了过去,果然就如同花满山所说的那样,羽毛是在婴孩出生之后附着在他们身上的,而并非像是花琳琅理解的,婴孩就是羽毛的转世。 花琳琅撅着嘴道:“这浮雕刻的不好,太容易让人误解了。” 花满山笑着开解她:“你也不用太过于在意,这玉床上的浮雕只怕比我的年纪还大,雕刻者很有可能就是从前侍奉上古真神凤凰的某位仙人,这位仙人也只怕早已作古,否则也不会徒留这山洞内的石室无人打扫。” 父女俩说话的时候,叶鸢寻走到了雕刻着姑娘背影的浮雕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摸着她身边的那条小蛇。 这姑娘雕刻得精细,直欲从画面里走出来,小蛇也雕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就连蛇身上的细小鳞片都依稀可见。 而她的手,则在蛇身上的一道七星连珠一般的小洞上徘徊。 “阿墨……” 不自觉地,她便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也不知道墨骨和凤幽到了哪里,听花满山说他们曾经到过百花谷,如今是否仍旧在仙界? 她刚刚脱离冥弑天的魔爪,经历了可谓是地狱一般的痛苦。 一想到墨骨也曾经感同身受,她就恨不能悔死。 就算是给她一刀痛快,也比那般折磨她要来得好啊! 可是墨骨的记忆还在冥弑天身边的那条小蛇身体里,取不取得回还是两说。 这一次死里逃生本就艰险至极,叶鸢寻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再一次去了天启城之后,完好无损地回来。 而更让她焦心的,是眼下的状况。 她经历了折磨之后,已然了解了自己和冥弑天之间的实力差距。 且不说那怪异诡谲的黑色十字架,就说冥弑天能够从仙界边缘,把她悄无声息地带离,他深不可测的实力便可见一斑。 而她,不过是区区小登仙的境界,又如何能够与之匹敌呢? 即便现在知道了上古真神凤凰在她身上留下的一枚火星,却也毫无头绪,不知道如何利用,更别说报仇雪恨,为墨骨取回记忆了。 这种无力感折磨着叶鸢寻,让她心中更加难安。 而花琳琅此时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走到她身边蹲下说:“这条小蛇真是活灵活现啊,你不是曾经说过,你小的时候身边一直跟着一条叫做阿墨的小青蛇吗?” 叶鸢寻眼里含着泪珠,不敢点头,害怕眼泪会往下掉。 “阿墨就是墨骨,他的名字应当是妖幻骨。” “啊?什么?”花琳琅大感吃惊。 虽然她觉得墨骨对叶鸢寻散发的善意有些不同寻常,可她却没想到这二者之间有什么特殊联系。 (本章完) 第四折 简牍(下) 叶鸢寻定了定神,便将妖幻骨是怎么变成墨骨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很早就曾经怀疑过,只是当时情势所迫,我也不敢随便对人说,只能四处寻找墨骨就是妖幻骨的证据,最后我误入天启城被抓,仍旧是他救的我,可我……” 花琳琅看她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也不好受。 她上前轻轻揽住了叶鸢寻的肩膀,和她头对着头安慰道:“没关系,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做你最坚强的后盾,帮你找回墨骨的记忆!” 叶鸢寻倍加感动,咬着下唇回抱住她的腰。 “琳琅,你真的太好了,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好人都那么不公平呢?” 墨骨也是,花琳琅也是,她的父母也是,就连身为仙界仙尊的风千陵,也同样是。 花琳琅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说那些丧气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够让自己强大起来,我看这山洞的出现并非偶然,或者这就是上天给你的暗示,让你加强修炼,早日把那冥弑天驱逐出六界之外!” 叶鸢寻抬起头,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就连在一边的花满山都道:“我也觉得琳琅说的在理,不然前几百年我怎么没发现这山洞的存在呢?看来它就是等着你的到来呢,所谓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她沉默不语,收起泪水,乌黑的眸子转过一道流光。 接着,花满山把二人扶起来,沉声道:“虽然咱们不知道这凤凰羽毛有什么奥妙,但是不妨去请教一下妖王,他很有可能知道其中奥秘。” 叶鸢寻也猜测,这凤凰翎极有可能蕴藏着凤凰的神秘力量,只不过她并不懂得如何驱使罢了。 “好,就听花伯父的。” 说完,三人相伴着一同出了山洞。 等到了洞口,叶鸢寻几人这才发觉,原来洞口竟然是叠加了好几层禁制的! “怪不得我之前一直没发现这里有个山洞呢,原来隐藏的这么好!” 花满山看着那繁复祭文刻下的禁制感叹。 若非他发现这奇大无比的野鸡,也不会偶然撞见。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这野鸡肯定不能吃了,不仅不能吃,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以感谢它帮助叶鸢寻发现山洞的大恩大德。 这些都是后话,叶鸢寻离开山洞之后,和花琳琅一同来到了狐族寻求帮助。 虽然因为生母花颜和白狐之间的恩怨不明,花琳琅有些不太想来。但是她既然许下了那么郑重的承诺,就没有反悔的道理,硬着头皮跟着叶鸢寻一起进入了狐族。 二人和妖王打过几回交道,这里的狐族都认识她们,很轻松就放她们进去了。 刚一进入妖王的洞府,二人就听见了一阵黏腻的撒娇声。 “哥哥,我腿疼,我起不来,你帮帮我!” 正当叶鸢寻和花琳琅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就见一气质威严的黑发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妖王本尊! “妖王,您……您是恢复了吗!?” 花琳琅觉得惊奇,她和花满山一直都以为,没有了内丹的妖王可能一直都要这个样子了。 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地恢复了,还能够维持人形了! 妖王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只略过道:“你们来找我的?” 叶鸢寻点点头,左右思量一番拿出来山洞里找到的凤凰翎简牍。 刚一拿出来,她就看见妖王迅速变化的表情。 “我们在百花谷发现了这个,只是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想要来请教妖王,还请您不吝赐教。” 妖王也确实没想到,叶鸢寻来找他是为了凤凰翎。 他指着身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再说!” 说着,立马折身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叶鸢寻二人不疑有他,也跟着进去了。 不过想到刚刚那一阵黏腻的撒娇声,想来应该是白狐发出的。 没想到这白狐私下里反差竟然这般大。 二人已经做好了看见一个和妖王长相完全一样的白发男子的准备。可当她们踏足妖王的洞府时,却见那张铺满了兽皮的床上,竟然躺着小小的白色一团。 再定睛一看,不正是一只白狐吗! 只不过这白狐跟妖王的真身黑狐体型差了许多,贼亮的双眼,雪白漂亮的长毛,绒绒的一坨,一条比身体还长的尾巴正耷拉在塌边,摆来摆去,还看着十分臃肿可爱。 二人冷不丁看见这白狐,心里就犯了嘀咕,他不是实力远在妖王之上吗?怎么会化作原形躺在这里?难道是故意的? 而叶鸢寻的眼神在恢复的妖王和躺在床上装死尸的白狐之间打了个来回,心中就有了计较。 想来,应该是白狐用自己的妖力,又或者是内丹,让妖王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看来,这白狐也并非他自己口中所说的那般憎恨妖王。 这时候,一直躺尸的白狐闭着眼睛嚷嚷。 “哥哥我口渴,你给我拿水……” 妖王脸色不大自在,伸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咳:“咳咳,有客人在,好歹注意一下啊。” 白狐这才缓缓掀开了眼皮,露出圆溜溜的眼珠子瞄了叶鸢寻二人一眼,然后又重新躺下了。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啊,不用拘谨,都坐吧坐吧。” 那模样,好似他才是这洞府的主人。 花琳琅都要疯了,指着白狐冲妖王问道:“这……你们兄弟是什么情况?” 妖王叹了口气,无力地解释:“他将内丹给了我,所以我恢复了,他被打回原形,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带来的凤凰翎简牍。” 说着,他看向叶鸢寻的手里。 后者会意,将那简牍直接在桌面上铺开来。 那神秘的祭文再一次吸引了众人,就连装病撒娇的白狐都一个激灵地爬了起来,窜到了妖王的肩膀上也跟着一起看。 好半天,几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忽闻白狐嬉笑道:“这简牍记载的,还真是凤凰翎的内容!” 叶鸢寻抬头惊道:“你看得懂!?” 却见白狐摇摇头:“不懂。” 花琳琅只觉得自己被他戏弄,凶道:“你不懂乱插什么嘴?” 只见那白狐傲娇地扬着下巴说:“这可是狐族的不传之秘,狐族人人都认得这标记,我说出来不可以吗?” “你!”花琳琅被他气得跳脚,但是一想到含生草,不由得把那股怒气给压制了下去,“可以,当然可以。” 忽略斗嘴的二人,妖王说道:“这的确是记载着凤凰翎内容的简牍,不过这上面的祭文已经失传了千年,就连我狐族也没有人能够读懂。” 他的脸上不免露出遗憾之色。 叶鸢寻也觉得有些失落,毕竟以狐王的见多识广,都一无所获,六界中,还能寄希望于谁呢? 而妖王又说道:“不过,我对凤凰翎的了解也仅止于知道,凤凰翎分为上下两卷,分别是凤卷和凰卷,上面记载的是上古之神凤凰的修炼秘术,至于载体为何,又是如何才能够利用,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他没能够帮助她寻找到凤凰翎的解法,但叶鸢寻仍旧对妖王点头致谢。 “鸢寻多谢妖王不吝赐教,若是您族中有了解更多的人,还请您通知一二。” “这是自然,不过你身上的凤凰翎印记切不可再随便露于人前,虽然凤凰翎是狐族不传之秘,可难保外面会有人知道。” 叶鸢寻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这时候,白狐忽然跳到了叶鸢寻的肩膀上,低头朝着她后颈的位置看过去。 妖王见状呵斥:“不得胡闹!赶紧下来!” 说完又转头对叶鸢寻有些尴尬地说道:“你莫要介意……” 叶鸢寻嫣然一笑,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转而伸手把白狐从肩膀上抱了下来。 “你看我的脖子做什么?” 白狐在她怀里躺着,好不自在。 “我就想见识见识真正的凤凰翎是什么样子的呗!”说完,还打了个滚,把粉红色的肚皮露了出来。 叶鸢寻忍俊不禁,伸出手去摸了摸他光滑的皮毛,就听白狐舒服得哎哎叫唤:“诶,对对对,就那儿痒痒,再多挠挠!” 不知道这白狐是不是因为现出原形所以本性如此,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人形时候的高傲冷漠,全然就是一只小奶狐。 花琳琅有心也想要撸狐,只是怕白狐跳脚咬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而妖王的脸色早就能滴出墨来了。 “小白!你再不下来今晚上就自个儿去睡!” 那白狐闻言,一骨碌从叶鸢寻怀里爬起来,后退在她的胸脯上一蹬,直接借力跳到了妖王胳膊上,钻进了他的衣领里。 “哎呀,哥哥不要吃醋计较,这位叶小姐手上的气味舒服得很呢!” 叶鸢寻这才想起来,她的手碰过金刚灵石。 她想着妖王在此,索性一并问了他,便道:“我们还在那个洞里发现了金刚灵石,想来小……小白前辈闻到的就是这种味道。” 若是白狐还是那个身长七尺的男儿,她还叫不出口,但面对这一团白绒绒的小家伙,小白倒是非常贴切。 加了“前辈”二字,不过是叶鸢寻觉得人家道行比自己高深,又活了那么长的年岁,所以以此表示尊重。 窝在妖王怀里的小白却说:“你不用这么拘谨,就叫我小白好了。” 叶鸢寻笑着点了点头,将此事揭过,看向妖王问道:“我一碰到那灵石就会吸收其中的灵力,可我自己却并无半分感觉,还请妖王为我解惑。” 关于金刚灵石,妖王的了解比花满山倒是多一些。 他请二人重新坐下后讲道:“这金刚灵石本质其实是千百年前,侍奉凤凰的仙人专门为了供养上神,而培育出来的,对于普通人没有作用,可我相信,你一旦觉醒了凤凰的力量,那加上金刚灵石的辅助,必然事半功倍。” 叶鸢寻的特殊体质,他是看在眼里的。 能够拥有这样胎记的人,本就表明了她乃是凤凰力量的传人。 妖王此言一出,白狐从他怀里爬了起来,对着叶鸢寻说:“不过我得提醒你,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一旦你觉醒了凤凰之力,必然就要有承担六界对抗魔族的觉悟!” 他的话如同警钟一般,敲响了叶鸢寻内心最深处的使命感。 她整肃道:“放心吧,我会的!” 依照妖王所说,现在的叶鸢寻暂时还用不到那些金刚灵石,倒是可以在那山洞石室里进行修炼。说不定她们还能够在里面有其他的特殊发现。 临行前,妖王又对叶鸢寻提醒道:“最近,我手底下巡逻队回来报说,妖界有不明黑气出没,很有可能是魔族。奇怪的是,这些黑气并没有什么异动,既没有杀生,也没有掳掠。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还是需要小心谨慎!” 叶鸢寻神色一凛然,重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会多多留意。 如此,二人告别了狐王,重新回到百花谷。下定决心后,叶鸢寻便开始了自己的修行之旅,花琳琅理所当然地陪伴着她, 就在她们二人想办法强大自身的同时,仙界内部也在骚动不安。 风千陵苏醒之后就一直致力于整治仙界风气。 奈何香陌可以说是手眼通天,即便有风千陵昔日余威在,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这种情况让仙界形成了两股奇妙的势力。 一边是为香陌马首是瞻的人,以白珠上仙和赤云上仙等人为首,弟子中更是有子衿和鸣鸾等人。 另一边则是仍旧尊重仙尊的传统,包括华珍、风韬和不二上仙,以及类似于凌源和落枫这类莲风山的弟子。 两派人之间总有纷争,风千陵作为仙尊,不能够偏颇任何人,想要公平公正的处事,却难免会伤到拥护自己的弟子的心。 可若处事稍有不公,就有偏袒维护的嫌疑,到时候就更加给了香陌拉帮结派来针对他的借口。 在这种事事受阻的情况下,风千陵也是倍感艰难。 “如今仙界可以说是内忧外患,香陌和那魔族一般可恶!” 风韬坐在寒梅殿里狠狠地骂道。 可是骂人也无济于事,香陌下的追杀令就像是一道暗咒。 明面上风千陵是三令五申不准仙界弟子在事件不明的情况下追杀任何人了,但是实际上,很多人都在暗地里按照香陌的指示做事。 这也是香陌最高明的地方。 华珍满脸写着不屑道:“香陌老贼最是沽名钓誉,自然不会让你轻易抓住把柄,你在这里骂他,倒不如去看看他最近想要做些什么,我倒觉得,既然他不会轻易罢手,那我们得主动还以颜色!” “这老东西,就是给他惯的……” 人一旦尝试到了权力的滋味,肯定不会愿意轻易放弃。 (本章完) 第五折 追杀 在风千陵昏迷期间,香陌在仙界独揽大权,可以说是嚣张跋扈。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舍得回到过去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呢? 风千陵一直在座上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窗外沉默。光影里侧脸柔和,五官棱角分明,唇色略淡,令人想起初春的浅樱,目光凝定如海波,乌发如墨,气质疏离。 看他这个样子,华珍心里一痛,风韬不由得担忧道:“仙尊,您也别着急,依我看,叶鸢寻那丫头是个有后福的面相,她一定会没事的。” 之前风千陵下过死令,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叶鸢寻,可同时,他也不允许仙界任何人再随便下追杀令。 其实这样的做法也是令很多人摸不着头脑。 若说他彻底忘了叶鸢寻,又为什么要下不准任何人下追杀令这样的命令呢?难道不是为了不让任何人伤害叶鸢寻吗? 面对他这样矛盾的做法,大部分人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也有阳奉阴违的人。 风千陵没有搭风韬的话,良久,才淡淡问道:“莲风山的弟子们,都在加紧修炼吗?” 一直候在一边的凌源插话道:“回仙尊,自从您吩咐下来之后,就一直在抓紧修炼,不敢有所懈怠,另外,我也严厉督促着他们。” “嗯,务必在短期之内看到成效。” 说完,风千陵没有再开口,转而起身回了曾经叶鸢寻住过的房间。 这样的他看得风韬着急得直跺脚。 “华珍上仙,您说说这可怎么是好啊!” 而华珍相较于他,就显得淡定许多了。 “你急什么,他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你只要按照吩咐做事就行了,别在这儿皇帝不急急太监。” 说完,华珍也跟着离开了寒梅殿,只剩下风韬和凌源二人大眼瞪小眼。 凌源实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位是仙界至尊,一位是德高望重的炼器堂长老。 所以,他选择眼不见为净,脚底抹油直接开溜了。 见人都走光了,风韬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只能叹口气摇摇脑袋也跟着离开。 毕竟,他还有风千陵交代的事情没做完呢。 叶鸢寻曾住过的房间内,风千陵坐在床边,伸手从膝盖上放着的书本上拂过,眼神中写满了缱绻眷恋。 那是叶鸢寻在他的指导下,看得第一本修炼功法,避火诀。 那个时候,叶鸢寻还是个在修仙道路上屡受挫折的小姑娘。 她从不轻言放弃,可是命运总是喜欢开她的玩笑。 她总是会选择一条比常人艰难千百倍的道路去走。 然而,她也像一枝怎么蹂躏都不曾放弃希望的野草,在猎猎狂风中挺腰而立。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柔韧深深吸引了风千陵的目光,那一眼就注定了他的沦陷。 可就是这么一个坚韧聪颖,善良勇敢的姑娘,总是被有心人屡屡伤害,而自己作为堂堂仙尊,到底是无法完全护她周全。 如今的风千陵已经没有心力再和香陌做任何权术斗争。 他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论是他也好,还是投靠他的仙主、弟子、长老们也好,终归都是自己选择的路。 他能够不理会这些人的行为和下场,却不能够眼睁睁看着魔族卷土重来,再在六界生灵涂炭。 他不能够给她一个完整的自己,至少得对得起天下苍生。 风千陵凭窗而立。 “若有来世,我愿放你做天上自由自在的纸鸢。” 一声嗟叹落下,风千陵退出房间,将四周设下重重禁制。 不论是这里,还是曾经的回忆,他都愿意尘封在心底,豁出一切以换来世安宁。 就在风千陵让莲风山的弟子们加紧修炼的同时,花之仙山也收到了风声。道殿深处,香陌负手而立,眼睛眯起,银色的眉勾起一抹阴郁,喃喃道:“这小毛头,酝酿什么呢?” 脚步声响起,一席红衣出现,高大丰满的女子妖娆而出,早已搬到花之仙山的子衿一边说着,一边给香陌手边捧上一盏香茗。 她的身姿已完全成熟,饱满处直欲喷薄,而纤细处又娇柔将折,此时,眼角微微挑起,掩饰不住数月来的得意,轻笑道: “就算他再怎么抓紧修炼,莲风山也不过是百人众,哪里能够抵挡得了另外七大仙山上千人的弟子呢?何况还有这么多位长老和仙主相助,这仙界注定就该是您的囊中之物!” 香陌没有接过杯子,闭上眼闻了闻那茶叶逸出的清香,幽然叹道:“若是本座的女儿有你这般乖巧懂事,那该有多好啊?” 子衿闻言,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她现在虽然深得香陌上仙重用,可凤幽的身份摆在那里。 仙尊嫡系师妹,又是香陌血亲的女儿,他日若是一朝归来,自己的位置岂不是不保!? 一想到这里,子衿就有些心慌意乱,一个走神不小心把香陌最喜欢的茶叶给翻倒在地上,滚烫的水渍洒出,溅起些许在二人的裤脚。 她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垂首跪在地上求饶:“香陌上仙,是弟子一时不慎把东西掉落,还请您恕罪!” 香陌只是睨了她一眼,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波澜,嗤笑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怕什么,起来吧!” 子衿这才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跟着香陌这些日子,她早已经摸清楚了这位上仙的脾性。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香陌心思缜密,喜怒无常,修为又高,但依然喜欢被人巴结奉承,喜欢别人为他奔波做事的样子。 现在,正是她求表现的时候,否则,她就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替代的人。 “您真是大人大量,仙界有您这样的上仙坐镇,实乃六界的福分!” 香陌不语,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下唇又续道:“香陌上仙,弟子……弟子方才其实是在想,墨骨和叶鸢寻有可能会逃去什么地方。” 凤幽是梓荇上仙,又是香陌的亲生女儿,虽然他单方面和她脱离了父女关系,可是子衿还不至于蠢到这个时候提起她。 香陌掀开眼帘冷哼:“还能去什么地方,冥界幽冷,魔界混沌,仙界不容,那就只有妖界和人界了。” “弟子觉得,她们极有可能是去了妖界,藏在花满山的百花谷。”子衿大胆地猜测道。 香陌终于来了兴趣,挑眉问她:“哦?此话怎讲?” 子衿兴味盎然地分析:“您想啊,这墨骨本身就是一只蛇妖,而那个花琳琅更是出身百花谷,他们本就很有渊源。有没有可能,就是他墨骨去通知了妖界,所以花满山和妖王才会突然赶来仙界救人的?” “花琳琅刚从井被捞出,重伤未愈,人间怎么可能有条件治好她?” 之前,他们只想着要在仙界把妖王和花满山抓个现行,却没想过,他们救了人会去哪里。但是现在想来,好像除了妖界,他们也没有其他更加可靠的地方能去了。 原本香陌还在犹豫,花满山不可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回家,肯定带着女儿遁去了人间……至于妖王,他还不太敢去得罪。 香陌眯缝着眼睛,忽然自言自语道:“妖王是狐族首领,他自然要回狐族,至于花满山……” 他顿了顿忽然道:“不错!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见自己的想法被肯定,子衿更加大胆地单膝跪地,说道:“弟子愿意自请前去妖界捉拿叶鸢寻等三人!” “你?” 香陌忍不住撇了撇嘴,其实他是有点嫌弃眼前的子衿的。 虽然她很好使唤,可她实力却差强人意,甚至都不如他手底下的大部分弟子。手上虽有几件好灵器,却也仅仅是堪堪够对付平常的修炼,说白了就是个样子货。 香陌不禁想,若是子衿遇见了魔族,她能不能像叶鸢寻一般地幸存下来呢? 子衿此刻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这是一次她立功的大好机会。 只要再一次将那三人捉拿回来任由香陌上仙处置,那么她在仙界的地位就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一想到这里,子衿不由得激动到浑身战栗起来。 而香陌久久地没有开口说话,这让她心里有些没底。 正欲抬头看看情况的时候,却听见脑袋上传来香陌的声音:“好,本座也不让你白跑一趟,只要你能够将他们三人中的任意一人抓回来,本座便赏赐你两件极品灵器,也好让花之仙山的人都提前认认日后的仙主。” “这两件法宝,且先借给你用,助尔一臂之力。” 香陌的话让子衿大喜过望,双手高举过头顶,满脸笑容地抬起头笑道:“弟子多谢上仙赏识!” 手心传来沁凉玄奥的感觉,她凝视着手里的物件,喜不自胜。 其实香陌这么做,并非真的相信她能够将那三人抓回来,只是想要看看,妖界人界是否真的如同叶鸢寻所说的,魔族有渐渐抬头的趋势。 “若是他们真的回来,我倒是不好做了啊……” 香陌心里还有那么多野望没有实现,又怎么能够随便被几个魔族搅乱全局? 哪怕是牺牲再多的弟子,他也在所不惜。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香陌的准则。在没有坐实仙尊之位前,他不会将注意力放在虚无缥缈,几千年都没有出现过的魔族身上。 不过,派个人去探一探,也无妨。 另一边,不知情的子衿转头就去召集平常跟着她的那些师兄弟们,打算一起下山去妖界寻人。 可是这一回,一向最听话的鸣鸾却提出了异议。 只见她皱着眉头,站在说的热火朝天的子衿背后道:“我们不能去!” 子衿瞬间回过头,瞪着她说:“别那么没出息,这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们争取来的出头的机会,不去?难道你想一辈子在花之仙山做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吗!” 这要是放在往常,鸣鸾一定不敢和她唱反调。 可今日鸣鸾一反常态,仍然坚持道:“我们去这是送命!何况,仙尊都说了不准任何人随便下追杀令,我们去了,就是公然和他对抗,和整个仙界作对!” 那几个同门闻言,多有些犹豫。 “鸣鸾师姐说的对,要不我们别去了吧。” “对呀,我们自上仙界修炼以来,从未下过山,谁知道山下是什么情况呢?” “闭嘴!” 子衿听了低吼道。 那几人都纷纷抿着唇,不敢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的实力都不如子衿,若论真正的实力,大约也只有鸣鸾在子衿之上,却仍旧愿意做她的跟班。 子衿眼神凶狠地走到鸣鸾眼前说:“看不出来啊,会咬人的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都跟香陌上仙说好了,你现在说不去就不去,不是拆我的台吗?” 鸣鸾避开她的眼神,不甘心地说:“哪一次不是我们为你卖命,你自己一个人拿好处的?这一回只怕也是一样吧。何况下去了生死未卜,妖界哪里是那么好闯入的地方!” 接着,就听“啪”地一声脆响,鸣鸾的脸侧到了一边,冲着外面的脸颊上,是鲜红的五个手指印。 “鸣鸾师姐!” 几个同门都惊呼出声,显然是没预料过子衿会用这种方式羞辱人。 而子衿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鸣鸾道:“你别忘了,现在仙界真正做主的是香陌上仙,想要有出路,也得我先出了头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没听说过吗?” 对于她把自己这些人比作鸡犬,有人心有不甘,却不敢贸然开口,只能低着头把那些怨怼的情绪积压进心底。 而鸣鸾咬紧了牙关,眼眶发红含着泪意,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子衿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孔雀,扬着高傲的下巴指挥道:“好了,别耽误时间了,抓紧收拾,我们还要赶着下山呢!” “是……” 子衿盯着鸣鸾,一字一顿道:“再问你最后一遍,去,还是不去?” 后者闻言,犹豫良久,终于是委屈地点了点头。 子衿点点头道:“嗯,很好。你总归还是懂事的。” 众人都开始收拾自己下山的行李,唯有鸣鸾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良久才深吸一口气,抬起脚步。 不久后,立功心切的子衿,纠集了一班自认为实力不俗的人手,兀自下了山,直奔着妖界百花谷去了。 (本章完) 第六折 琴音 风从高高低低的树梢间拂过,树叶被擦过的声音若啸若吟,暮色一层一层染了上来,百花谷陷入了昏沉,几只迷途的蝴蝶误入百花深处,远处传来几声狼嚎。 山洞逼仄潮湿,遍布青苔,最深处的石室内,叶鸢寻和花琳琅相携盘膝修炼,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阿寻!我终于突破小登仙了!” 花琳琅开心地围绕着玉床上的叶鸢寻蹦跶。 要知道,她在仙界废了很大的力气都没能够突破自己的境界,反倒是在这石室里,不过是数日的功夫就大有进益。当然,这里头,倒有大半都是妖王内丹的增益。 叶鸢寻也真心为朋友感到高兴,对着她连道恭喜。 “诶,那你呢?你在玉床上修炼这么多天,可有进展?”花琳琅问道。 闻言,叶鸢寻神色里闪过一丝落寞。 这些天的修炼,她的体力越来越好,身体中的灵力也渐渐充沛,可就是不见修为有丝毫进展。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具无底洞,不论她再怎么努力,就是没办法填满这洞穴,依旧卡在舍离圆满,虽然就差那么一步进入造化,但这一步何其之难,正是修行人遇到的瓶颈。 见她神色黯然,花琳琅安慰道:“没关系的,总会有突破的,咱们现在是一样的小登仙,就一起进步好了!” 有了她活跃气氛,叶鸢寻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就在这时,只见花满山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琳琅,你们赶快跑吧,仙界的人追杀过来了!” “什么?!” 花琳琅难以置信地追问,上一瞬她还在欢喜于自己的进步,下一瞬却听见了这般令人震惊的消息。 反观叶鸢寻,倒是出乎预料地冷静下来。 她快速地分析着现在的情势,立刻做出判断。 只见她走到花满山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花伯父,鸢寻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大恩难忘,来日再报,我先带琳琅走一步!” 花满山忙把她扶了起来,说:“好孩子,你若记着伯父的恩,就拜托你好好照顾琳琅。” 说着,他看向了仍旧满脸震惊的花琳琅,眼中满是不舍。 虽然,花琳琅并非他亲生,可却是他一手带大,早就把她当成了亲生骨肉来看待,此刻心里纵然千万般地不舍,却也知道叶鸢寻不能留下,花琳琅就更加不能! 他把二人拽着往外跑,出了山洞,行至一道岔路前,指着左边的岔路口说:“从这里下山,不要回头,妖界十一座妖山,我不信她们能一座座翻过去,只一点切记,万不可再去惊扰妖王!” “妖王已经为我们做的够多了,绝不能让仙妖二界发生动荡!” 说完,把二人往前一推,那架势赫然是要替她们拖延追兵! 花琳琅百般不舍地回头凝视着花满山宽厚的背影,眼泪一滴滴从眼角滑落。 “阿寻,咱们就非走不可吗?难道凭我们现在的实力,不能与之一战吗?” 叶鸢寻明白花琳琅心里舍不得花满山,可情势当前她也没办法详细地跟她分析其中利弊,只能说道: “咱们还不知道来人是谁,既然是奉了仙界追杀令来的,那他们即便实力不行,也会人多势众,即便人数上压制没用,香陌也会给他们提供能够克制咱们的灵器!你忘了当初他手里的刀阵了吗?” 花琳琅闻言一个激灵。 她怎么会忘,又怎么敢忘。 那生生被剜除内丹的感觉,那是相当刻骨铭心了。 趁着花琳琅愣神的功夫,叶鸢寻拉着她就往山脚的方向狂奔,希望能够平安地躲过这一次追击。 同时,她心里也不免担忧起来。 一方面是担心花满山的安危,大敌当前,只希望他能够明哲保身。 另一方面也在担心风千陵。 仙界都追杀到这里来了,他知道吗?如果知道的话,又为什么不阻止? 这些问题萦绕在叶鸢寻的心头,让她更加不敢去面对仙界来势汹汹的追击。 正当她们二人顺着小路下山的时候,子衿带着一群人已经杀到了百花谷外围附近。夜色将至,层云翻滚,一弯下弦月镶嵌在藏蓝色的天幕之上,照得山林一片幽翠,花满山长身玉立,三千银丝猎猎飞舞,当看到天边那艘巨大的云舟越来越接近,这位三百年的中年树妖终于敛起了脸上的温和之意。 目中精光湛然,花满山飞回山谷腹地,盘膝而坐,翻手间,一具焦尾的瑶琴便来到手上,星光下灵气非凡,闪烁着灵光宝蕴。 云舟飞速前行,子衿昂首站在舟头的位置,身后是数十位仙门子弟。雾气翻涌,长风寂寂,不一会,便闻到空气中馥郁的花香气息,定睛一望,但见不远处出现一线迤逦如蛇,蜿蜒秀挺的山脉,口中不屑道: “这就是妖界赫赫有名的百花山?不过如此嘛……” 抵达百花谷入口处,云舟缓缓沉降,一干弟子稍作调整,却见面前两座大山中间有一道夹隙,子衿祭出自己的灵剑向前一挥:“走,我们进去!”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两座山峰就开始震颤,大地轰鸣,最后伴随着一声巨响,两座山峰居然向内闭合,轰然撞在一起。 子衿见道路被阻,就知道对方已经提前做好了仿佛,怒不可遏道:“给我把山打开!” 随着她的命令,数十名仙门弟子纷纷祭出法器,无数道炫目的灵光亮起,向着前方攒射而出,一时间磅礴的仙力蒸腾纵横,夜空被照耀得明若白昼,山石纷飞,草木摧折,直直花费了盏茶功夫,终于将山路重新打通一道五丈余宽的入口,里面有浓雾袅袅升起,却凝而不散,幽深莫测。 子衿冷哼一声,正准备抬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将身后的鸣鸾推到前面,沉声道:“你去探路。” 鸣鸾抿了抿嘴,并没有说什么,举剑当先而行,其余弟子连忙跟上,子衿始终待在队伍中间位置。浓雾中充斥着不知名的暗香,鸣鸾在前方机警地喊道:“大家闭气,谨防这雾气有毒。” 所有人依言照做,依次通过了这道用仙力生生打穿的豁口,好在这段道路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都送了口气,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道道参天大树犹如刺向天空的匕首,枝叶交错,众人想也未想,径直朝前而行。 子衿对着鸣鸾嘲笑道:“别那么大惊小怪,瞧你那点出息……” 下一刻,忽然风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弟子们脸上色变,其中一人惊呼道:“这些树,动了!” 果然,一阵密集的窸窣声中,周围的大树像是都活过来一般,明明无风,却都开始剧烈摇晃,那宛转悠扬的琴音也变得急促。 子衿怒道:“何人作祟!?” 轰! 她前面的地面忽然裂开,一道粗如人腰的枯藤拔地而起,向着人群抽打过来,上面生着许多荆棘,抽击的力量更是雄厚惊人,如开山裂石,空气被大力破擦,发出鬼啸般的利音。而后,是更多的枯树老根,接连崩碎地面,团团抽击这队修士。 子衿大惊失色,眼见躲不过去,鸣鸾眼疾手快,手中的灵剑一挑一抹,替她将那根枯藤的力道化解,众弟子乱作一团,有几个反应不及时的,顿时被抽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鸣鸾见状,忙道:“子衿,感激指挥大家结阵呀!” 子衿回过神,尖叫道:“没错,大家快结阵!” 众人毕竟是仙界里淬炼多年的修士,在经历最初的慌乱过后,沉下心来,开始聚集在一处,配合默契地结阵,很快,各式各样的灵器舞动如流光,一道凝如浑圆的光墙笼罩下来,那些抽击的枯藤纷纷被绞成碎末。 可是,这片树林少则也有成千上万棵树,那琴音依旧在奏着,如玉落珠盘,如万马奔腾,驱策这这些鬼藤不知疲倦地抽着,他们这样下去,终有灵力被耗尽的时候。子衿焦急万状,忽然一拍脑门,香陌给了自己两件极品灵器,怎么关键时候反倒忘了? 她从怀里一掏,将那件圆环状的宝贝拿了出来,急声念咒,朝空中投掷而去,只听呼地一声啸鸣,金色圆环迎风见长,环壁表面燃起紫色的业火,将所有人笼在其中,那些枯藤纷纷遇火而化,再也不能威胁他们分毫。 众子弟大汗淋漓,纷纷收起灵器,就在飞环笼罩保护下,继续朝前走去。所谓五行相克,火能克木,这件紫金飞环正是火系极品灵器。 仙人的法宝品阶,由低到高大致分为灵器、通灵灵器、极品灵器、仙器、极品仙器。通灵灵器已是少见,更何况五行属性的极品灵器,至于仙器往上,那更是千年难遇。 ……叶鸢寻手里那件涅槃剑,就是一件仙器,还是极品阶,那是因为有仙尊亲赐的极品灵石若干,外加华珍上仙和风韬长老的倾力打造才成就,那当真是莫大的机缘,只是目前叶鸢寻境界尚未臻至巅峰,所以还发挥不出其最强威力。 百花谷大阵乃是花满山呕心沥血所创,这群子弟若非有这极品灵器紫金飞环相护,还真不一定能够进入山谷内部。 转过一处山坳,但见月色下是一片空旷的原野,百花盛放,萤火虫成群,一位宽袖大袍的中年男子独自枯坐,眉目祥和,却隐有睥睨万物之气概,虽是妖族,气质丝毫不输仙人。他微微闭着眼睛,十指翩跹,抚着焦尾的瑶琴。 平原的尽头,地势朝下,分出一道岔路。 子衿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你这老妖贼在耍花样!” 她们虽然进了百花谷,可是也足足费了一番功夫,此刻几人都显得有些狼狈,灵器也折损了许多。看着眼前的花满山,子衿想起来,自己是见过这个男人在花仙主的洞府里破口大骂的,是以挑衅地看着他问道:“花琳琅和叶鸢寻人呢?” 百花谷的山门大阵被破,花满山便不在奏那杀气腾腾的音乐,随意抚弄着舒缓的节奏,轻笑道:“不知道!” 子衿见他冥顽不灵,眼角挑起:“我劝你识相一点,不然踏平你的百花谷!” 对于她的威胁,花满山只是满不在乎地撇开眼去,好似眼前的是什么污秽不堪的脏东西似的,满脸嫌弃。 子衿的自尊心被对方眼中的不屑给刺痛,恼火异常。 “好啊你!竟然敢公开和仙界作对,今日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说着,她就想要举剑席卷过去。 然而不等她有所动作,就被身后一人拽住。 子衿回过头一看,竟然是鸣鸾,顿时心生不悦。 “你拽着我做什么?又想坏事吗!?” 而鸣鸾却说:“香陌上仙不是还给了你一件缚妖索吗?我看他挡在这条岔路上,想必叶鸢寻和花琳琅是走了其中一条下山,不如我们就用缚妖索绑了这树妖,再兵分两路,用他做要挟,不怕她们不就范!” 子衿只觉得这也是个办法,还不用她亲自动手。缚妖索正是香陌给她的另一件极品灵器。而鸣鸾只是想要减少事情的变动,快点把任务完成了回到仙界。这一趟出来,她总有不安的预感。 “好,就按照你说的这么做!”子衿同意了她的想法,而后趁着花满山不备的功夫,催动仙力,祭出了捆妖索。 “什么东西!” 只见眼前忽然像是一条花蛇腾空而起,瞬息不知增长了多少倍,在半空中旋转着,一圈一圈,层层叠叠缠绕而来,玄光熠熠。花满山如临大敌,妖力大开,召唤出许多藤蔓给自己做了一个护盾。同时,狠狠将手中瑶琴抛出。 缚妖索顾名思义,专用于制服。而且一旦被缚妖索束缚住,被绑者全身的灵力都会被封锁。 它水火不侵,任何法术或者灵力都对它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它束缚,除非实力远超施法者。但花满山擅长的是阵法妖术,这近身缠斗,法宝对攻的技法却远逊于子衿。 砰地一声,砸向众人的沉重楠木瑶琴,被剑光绞碎,子衿裙裾翩跹,从纷飞的漫天木屑里穿出,大声念起咒语。 只见那缚妖索在空中盘绕了几圈,忽然绷成一条直线,像是一只离弦之箭,笔直地朝着花满山的反向射去。而花满山筑起的层层屏障,似是被它直接忽略了,这缚妖索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绕过了屏障从后面攀上了他的腰腹。 (本章完) 第七折 缚妖 等到花满山感到腰间一紧,想要防守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缚妖索如灵蛇颤身,敏捷异常,越收越紧,迅速把他捆绑起来。 他还想要利用自己的妖力,召唤出更多藤蔓来拖延子衿等人的进程,好给自己争取脱身的时间,可这个时候,不论他如何努力挣扎,都无法挣脱缚妖索不说,连自己的妖力也一并使不出来了,全身酸软,如芒在背。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满山着急得满头大汗。 不知道叶鸢寻和花琳琅跑到哪里了,他这才刚刚对上这群人,还没拖延够时间,怎么能够被抓住呢? 这么想着,他挣动得更加厉害了。 而子衿则是抱着胳膊得意道:“别挣扎了,要你老老实实听话你又不愿意,我只能用这种情非得已的办法了,不过你若是能够老实交代,叶鸢寻她们走了哪一条路,我倒是能考虑一下放了你。” 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妖力尽失是捆仙索的原因,花满山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瞪着子衿几人啐道:“呸,无耻匪类,有胆子的就把我放了,别用法宝,我们单枪匹马单挑!” “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子衿的脾气一下子被他挑了起来,这一回,鸣鸾阻止不及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挥起自己的灵剑,朝花满山劈去。 这一剑应声落下,砍在他的肩上,还好花满山胸前有捆仙索挡着,所以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只是鲜血染红了衣襟,看着格外可怖。 花满山忍着疼痛,不曾吭一声。 鸣鸾不赞同地皱着眉头说:“你何必跟他计较?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叶鸢寻和花琳琅,咱们快走吧,不然等她们走出了百花谷,再想找就如同海底捞针了!” 她三番五次地好意相劝,可子衿却不再买账了。 前两次她还能听得进去,可现在她觉得自己被花满山侮辱,而鸣鸾只想着捉人,顿时就骂道:“难道仙界的脸面就要被这个老匹夫踩在脚下践踏吗?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她这种恃强凌弱的习惯,不是一天两天了,鸣鸾虽然明白,却也暗自焦急,只能给几个同门打手势求助。 其中一人说道:“子衿师姐,鸣鸾师姐说的对,咱们应该以大局为重,抓了叶鸢寻和花琳琅,赶紧回去邀功要紧,到时候再回来教训这家伙也不迟啊。” 他说话的方式,比鸣鸾要婉转许多,一想到香陌许诺自己的灵器和地位,子衿就松动了。今夜试用紫金飞环和缚仙索,让她尝到了极品灵器级法宝带来的无敌快感,再想到仙主之位唾手可得,于是摆了摆手道: “那好吧,就听你一言,你们走那一边,我和子衿还有这位师弟带着这个老匹夫走这一边!” “是!” 几人兵分两路,在百花谷的岔路口分开了。同时约定好了,不论是哪一方发现了叶鸢寻和花琳琅的踪迹,都要用法阵传送到对方的身边。 交代好一切,子衿就让鸣鸾和那个师弟拉着花满山出发了。 另一边,叶鸢寻拉着花琳琅已经快到山脚下了。 “快些跑,琳琅,咱们马上就到了。” 叶鸢寻给身后的花琳琅鼓着劲。 因为害怕金叶船会暴露踪迹,到时候更容易被追上,所以她们只敢用腿跑。而花琳琅心里始终担忧着父亲,脚步格外沉重,眉目里是弄得化不开的忧郁。 “阿寻,我父亲真的会没事的吧?” 其实这个问题,叶鸢寻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刚刚花满山的表情就是视死如归了,她曾经在她母亲的脸上看到过。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懂其中的含义,若是她能够早些明白,也许…… 叶鸢寻摇了摇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哪里来的那么多也许,生命只有一次,最重要的是眼下如何脱困。 她一边跑一边劝道:“花伯父会没事的,但他更想要你没事,只有你好好的,他才能够安心啊!” 花琳琅似懂非懂,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不安。 谁料,眼看着山脚就在眼前了,忽然却天降四个人影。 叶鸢寻定睛一看,竟然是子衿带着鸣鸾和一个同门,绑着花满山过来了。当看见花满山被绑着的时候,她就暗叫“糟糕”。 但不等她跟花琳琅说上一句话,后者就冲了上去。 “你们放开他!” 花琳琅大声呐喊着冲花满山飞扑过去。 花满山急得跳脚:“琳琅,别管我,快跑!” 哪知,子衿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登时就一剑搭在了花满山的脖颈上,剑刃锋利,他的脖子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花琳琅看得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地怒道:“你怎么敢!” 不过脚下却是停了下来,不敢再靠前,怕花满山被再次伤害。 叶鸢寻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花满山,就知道这绳索应该不一般,不然以花满山的功力,绝对不至于会被这一群喽啰给抓住,眼珠黑水银般急速转动,已经在思索办法。 “我怎么不敢?”子衿轻蔑地笑道,高傲地抬着下巴说道:“哼,叶鸢寻,五毒散没弄死你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不过没关系,我们奉了香陌上仙的旨意,来捉拿你们回仙界!” “终归,你难逃一死!” 一听五毒散竟然是她们下的,叶鸢寻是预料之内,但花琳琅顿时脸色大变,良久,她咬牙切齿道: “子衿,你这条走狗,仙门败类,你迟早会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还有,香陌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发布追杀令?” 而子衿闻言丝毫不见恼火,只是淡淡地说着: “现在仙界已经不是从前了,就算是仙尊还在,实际掌权者仍旧是香陌上仙!我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 一听到她提起风千陵,叶鸢寻不由自主地追问:“师尊醒了?” 看她满脸惊喜的样子,子衿却笑道:“醒了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要看着香陌上仙统御仙界?我告诉你们,八大仙山中已经有四位仙主带着弟子归顺,长老也已经倒戈大半,长渊上仙大势已去!” “大胆!”花琳琅呵斥道,“你怎敢直呼仙尊名讳!” 子衿却不以为意。眼角再次高高挑起,如飞凤般得意璀璨:“有什么不敢的?等到香陌上仙接任了仙尊之位,我就是花之仙山的下一任仙主,你们这些人见到我都要给我磕头下跪行礼!” 见她如此嚣张猖狂,叶鸢寻也只是冷笑一句:“哼,小人得志。” 子衿却不再接话,只是紧了紧手上的剑。 她每用力一分,那剑刃就深入一分,花满山本来就被染得鲜红的衣襟,很快又覆盖上了一层血色。 “爹!” 花琳琅骇然惊呼,眼中哀戚之色顿显。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能,不能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又在这种时候拖累他。花满山只是笑着对她说道:“琳琅,你要记住,你是父亲的女儿,是百花谷的公主,我一辈子都以你为傲。” “爹爹……” 下一刻花琳琅的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 若是养育之恩削骨剜肉可以还,她这一身的血肉统统交出去,都不见得能够回报花满山的恩情。 叶鸢寻担忧地站在她身边,坚定地紧握着她的手。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把决定权交到花琳琅的手上。 不管她是进是退,作为好朋友的叶鸢寻都愿意相陪。花琳琅满脸泪痕的脸侧过去,就听她笃定说道:“琳琅,这一回我舍命陪你!” “阿寻……” 一边是有养育之恩的父亲,另一边是自己挚交好友,不论做什么样的选择,她都会后悔! 叶鸢寻又说:“我能理解你的,若是今日换做我是你,我也会做出跟你一样的决定。” 即便她没有开口,没有表态,可叶鸢寻就是明白她的想法。 这大概就是挚友之间的默契。 花琳琅沉重地点了点头,牵着叶鸢寻的手往前走了一步:“我们跟你走。” “不!”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花满山凄厉的哀嚎。花琳琅刚刚才从井井底被救出来没多久,刚出来的时候,她那消瘦的样子已经让花满山心疼不已了,现在又被捉回去,想必下场只会更惨。 只怕这条命就要交代在仙界了。 花满山涕泗横流地跪地痛哭:“为什么啊,琳琅,你快跑啊,你不要管我啊,你跟他们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啊!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送死啊!” 此刻,他内心满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都是他没用,不然也不会被这些人利用威胁花琳琅,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叶鸢寻忽然开口说:“花伯父,你别难过,我和琳琅不过是去会会那所谓险恶,下辈子,我们一起来给您做女儿!” 说完,她拉着花琳琅往前走去。 走上了另一条路的几人,早就通过法阵传送到了这边。 这会直接上前用绳索捆住了二人,跟在了子衿身后。 子衿得意地笑了两声,带着一群人,捆着花琳琅和叶鸢寻扬长而去。 直到下了百花谷,她才将缚妖索松开。 这绳索一松,花满山立刻就追了过去。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花琳琅和叶鸢寻被捉回去,他必须要想想办法,不能自己追过去,那就去搬救兵! 就在花满山去请人帮忙的同时,子衿已经带着人走出去好远。 她好像不着急回仙界,刻意在路上走走停停,好半天都没出妖界的范围。 “子衿,我们人都抓到了,还是快一点回去吧。” 鸣鸾左眼跳的厉害,所以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快一点回去复命。 而子衿则是傲慢地忽略了她的提议,指着花琳琅命令道:“来,把我的鞋子擦一擦,沾了你们百花谷那些恶臭的泥巴,跟你一样肮脏不堪。” 花琳琅横着眼睛看她,并不动作。 子衿见状直接用自己的灵器,在她身上割破了好几道口子。 “擦不擦?” 花琳琅却忽然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子衿被气得够呛,直接提剑直指花琳琅的面庞。 “小心!” 叶鸢寻看见了急忙挡在了花琳琅的前面,以身挡剑。 下一秒,子衿的剑势却被卸了个干净。 她横眉倒竖,瞪着拦着自己的鸣鸾呵道:“你做什么!” 鸣鸾沉着脸道:“子衿,我知道你一向任性妄为惯了,但是现在的妖界不比从前,你也在仙尊那里听说过了,如今魔族在人界和妖界肆虐,我们根本不是魔族的对手!” “一旦遇到,后果不堪设想!” 她这么一说,有几位同门纷纷附和,表示赞同。但另外十几位子弟则有了意见。 “鸣鸾师姐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好歹是名门正派,是仙界的内门弟子,怎么可能连区区几个魔族都打不过?” “就是嘛,好歹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再说,子衿师姐智谋双全,修为又高,有她保护我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十几个子弟,都是趋炎附势之徒,眼见子衿今晚又立下大功,日后这仙主之位是必然坐实了,所以忙不迭的巴结讨好。 鸣鸾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是冥顽不灵的样子,心里着急却又没办法,只能继续劝说子衿:“其他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担心,就算你回去不算我的功劳也没关系,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去,保命要紧啊!” 看她这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子衿轻蔑地笑道:“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都没见过魔族是什么样子,就怕成了这个样子,若是真让你见到一个,别说反击了,只怕是吓都吓死了吧!” 说完,她就和其他几个师兄弟一起嘲笑起鸣鸾来。 鸣鸾看着这一群油盐不进的人,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可若是她半路上遇见了危险,有一群人在前面做盾牌,总比她孤身涉险来得好。 是以,她只能揣着一肚子气坐到了距离这群人最远的地方。 没了她这个碍事的人,子衿又开始折腾叶鸢寻和花琳琅。 只是叶鸢寻表现得比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平静,好像被捆住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本章完) 第八折 吞噬 “鸣鸾师姐说的没错,你们若是不快些赶路,只怕是要耽误在这条路上了。” 前些日子,叶鸢寻已经听妖王和小白说起了最近妖界的异常,接连几座山的附近都出现了诡异的黑气。不过是没有伤亡又找不到根源,所以只能作罢了。 她的话也传到了鸣鸾的耳朵里,后者有些惊愕地侧目。 子衿抱着胳膊,满脸的不相信:“哼,妖言惑众,不用理她。” 说完,还想用剑尖去挑叶鸢寻那张漂亮的小脸。 南风师兄的事情她还一直记着仇呢! 而面对近在咫尺的剑尖,叶鸢寻只是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说:“就在这附近,妖王派出的巡逻队也发现了黑色的雾气,说来非常诡异,那黑雾来无影去无踪,只有少数人见到过呢。”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恐惧,听她这么一说,几个仙界子弟脸色变了变,都有些退畏惧地看了看四周,下意识退却。 其中一个扯着子衿低声道:“子衿师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然咱们就先回去吧,反正任务都已经完成了,你想要折腾她们,回去再说也不迟啊!” 子衿暗忖,回去之后哪里还轮得到自己动手呢?想要报仇只能趁着现在了,现在不作践她们,怕是今后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如此这般想着,虽然有些害怕,却壮着胆子说:“怕什么,她胡编乱造你们就信了吗?这附近哪儿有什么黑雾啊?” 可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人忽然惊呼出声。 “啊,那……那是什么!” 一个弟子惊恐地跌坐在地上,手指颤巍巍地指了出去。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团浓郁的黑雾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们,距离他们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凝而不散,层层翻滚。 若非这个弟子看见了,只怕到了背后他们都还不知道! 一时间,这群人乱作一团,像是受惊的鹌鹑一般紧紧地缩在了一起。 花琳琅见状在心底暗骂一群怂货! 而叶鸢寻则是眯着眼睛盯着那一团黑雾。 她明明是面对着那个方向的,可是却也没注意到那边有一团黑雾靠近,说明这东西是不声不响慢慢过来的。但是,这几天妖界都没有任何人受伤或者失踪,这才是更让人奇怪的地方。 魔族生性残暴,不可能就这么飘来飘去,毫无所图。 若真说可能性,叶鸢寻倒是想到了一个。 这黑雾极有可能是魔族的“眼睛”,用来侦查妖界的情况,又或者说监视妖界。这么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魔皇冥弑天,想要慢慢渗入妖界了。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花琳琅,若有所思。 ……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子衿看见竟然真的有黑雾,心里也乱了阵脚,却不敢叫人看出来,只冲着那几个同门道:“怕什么,上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故弄玄虚了吗!” 那几个弟子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顾得上听话,都缩在一起不敢上前。有几名弟子心里则想:那你怎么不去看? ……到底不敢说出来。 而鸣鸾则道:“我建议现在快走,不要去看了。” 她的话瞬间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是啊,子衿师姐,咱们快走吧!” “这东西不知深浅,万一真的有危险,得不偿失的可是我们啊!” 眼见刚刚还站在自己这边的弟子全都去支持鸣鸾了,子衿气得跳脚,更加不愿意轻易离开了。 她骂骂咧咧道:“你们这群窝囊废就知道害怕,好,既然你们不去,我去!” 说着,她竟然真的提着剑就孤身一人过去了。 叶鸢寻她们自然不会好言相劝,毕竟子衿可是将她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一剑杀了的好呢,她们又怎么会做这种滥好人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考虑一下怎么脱身。 趁着这群人注意力被黑雾分散的功夫,叶鸢寻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头想要割开身上的绳子。 她反着手动作实在不便,只能专心致志地想要把绳子尽早隔断,没注意身边的动静。 紧接着,察觉到手上一痛,叶鸢寻抬头一看,鸣鸾一双灼灼的目光正盯着她呢! “别妄想逃走。” 鸣鸾的剑指着她说道。 叶鸢寻幽幽叹道:“鸣鸾师姐,子衿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如此忠心耿耿地追随她吗?” 在她看来,这实在是不值得。 鸣鸾的脸色白了白,瞪着叶鸢寻恶声恶气低吼道:“不关你的事情!” 叶鸢寻腹诽道:这当然不关我的事,只是你也别挡着我逃跑啊!她转着如水般的明眸,诚恳道:“鸣鸾,若你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大可以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 这一刻,她删繁就简,去了师姐二字,语气里透出已经将之当作朋友的意思,以期打动对方,鸣鸾并不傻,焉能不懂?她俯视的眼光微凝,向对方深深看去。 山风拂过少女鬓发,吹开那些缭乱的青丝,因为今日连番的奔波,叶鸢寻雪白的容颜染上不少尘埃泥垢,显得污浊,但惊人的秀色却无法被掩藏,唇角的笑意雍容邈远,有种万事笃定的冷静和沉着。 鸣鸾心里禁不住一颤,手上的灵剑又送了送,咬牙道:“闭嘴!” 言罢,像是逃一般走开了。 见状,叶鸢寻又叹了口气,加之割绳子失败,心中难免气恼,不打算再理会这厮,可是仍旧偏过头低声安慰正出神的花琳琅: “琳琅,一会等她们掉以轻心的时候,你就找机会割断绳子,我给你打掩护,咱们就跑!” 花琳琅不知在想什么,老半天,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此刻,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都被那黑雾吸引了。 原因无它,她在井井底困了那么久,对于那团黑雾里隐藏的气息,实在是太熟稔了。她觉得这黑雾像极了那时蜇女给她施加的保护罩! 曾经在井底的相遇,让花琳琅认定她和蜇女也算得上朋友关系了,此刻看见这熟悉的黑雾,如何能不担心? 难道说,真的是蜇女? 若是她,自己又该怎么办? 是逃,还是帮忙? 与此同时,子衿已经慢慢靠近了那团黑雾,紫金飞环和灵剑都被她紧紧攥在手上。这雾气实在是浓郁,她走到了距离黑雾几步的地方,都看不清其中到底包裹着什么东西。 子衿咽了咽唾沫,不敢回头。 她怕自己回头威信就荡然无存了,害怕到时候鸣鸾就会取代自己成为这些人的新首领。 眼前浮现出鸣鸾得意的笑容,看着她得瑟说她带着叶鸢寻和花琳琅回了仙界,说她成为了新一任的花仙主。 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恨得子衿咬牙切齿。 她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可是握着长剑的手却不自觉颤抖起来。 此刻的子衿并没有发现,自己距离黑雾已经很近了,甚至吸入了一些黑雾的气体。 远远地观察着她的几个同门有些奇怪,其中一个说道:“子衿师姐是不是靠得太近了啊!” “是啊,我都感觉她要被那黑雾给吞噬了!” “她到底发现什么了?怎么站在那一动不动?” 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当然没有躲过叶鸢寻等人的耳朵。 她放眼望去,果然看见子衿已经站到了黑雾前不到一丈的地方。 那个位置显然是能够近距离观察到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的,可是子衿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好似在等待着黑雾将她吞噬。 她皱着眉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出言提醒,又或者这就是子衿的计谋。 有了刚刚的事情,她不敢随便开口,只能小心翼翼地观察。 而鸣鸾也发觉了事情不对劲。 子衿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黑雾的靠近,自己都快走了进去,刚刚她虽然信誓旦旦地说要上前查看,可鸣鸾也看出了她的心虚。 她也是害怕的。 如此害怕那团黑雾的子衿,又怎么会站到那么近的地方呢! 鸣鸾暗道不好,抄起灵器就想要上前把子衿从黑雾前拉出来,可是刚走到距离十步的位置,就像是遇见了一团无形的屏障,没办法再过去了。 她大力地狠狠敲击了几下空气中,那透明的物质,冲子衿大喊:“危险!快回来!” 子衿好似充耳不闻,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几个同门也终于看出了不对劲,这黑雾分明就是一团诱饵,诱使他们过去之后再把人困在屏障里慢慢吞噬殆尽! “怎么办!我们快跑吧!” “可是子衿师姐还在呢……” “我们不能扔下她不管吧?万一香陌上仙怪罪起来怎么办啊?” 几人都在犹豫纠结,只有鸣鸾在想办法靠近子衿,试图把人救出来。 而趁此事机,叶鸢寻终于摸到了一块锋利的碎石,塞到了花琳琅的手里。 她面对着眼前的众人,把花琳琅藏在了自己背后,压低声音说:“别出声,动作小一点,快把绳子割断!” 她只需要催动念力,涅槃剑便可以随时召出,但害怕绯光太过耀眼,惊动了这些同门,为了掩人耳目,她不敢轻举妄动。 花琳琅会意,手上开始动作起来。就在她们试图割开绳子的同时,那边黑雾前的子衿却忽然挣扎了起来。一开始,她好似刚刚察觉到近在咫尺的黑雾,想要往后退却不慎跌在地上。 接着,她就像是被一条巨兽咬在嘴里,下半身被黑雾尽数覆盖,脸色惊怖的回头,张大了嘴巴,像是在呐喊,可这边众人什么都没听到,那透明的屏障似是连声音都能隔绝。 子衿朝着外面拼命伸出双手,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想让自己的同门来帮助她。 可那些人又犹豫了。 “刚刚子衿师姐是被幻想迷住了吧?” “对,一定是,不然黑雾距离她那么近不可能看不出来啊!” “那幻想的来源估计就是黑色的雾气,若是我们贸然靠近也吸入了黑雾,只怕会跟子衿师姐一个下场了……” 说到这里,几个人更是铁了心不敢上前,只能在后头缩成一团,祭出法器远远的攻击,可惜这些手段,都被那空气墙所阻。 而不论鸣鸾怎么努力,她都没办法砸碎那一盏屏障,只能眼睁睁看着子衿从小腿处被吞噬得只剩下了上半身。 也不知道黑雾里是什么情况,看子衿的表情十分痛苦狰狞,连她的舌头都被自己咬出了殷红的鲜血,不断流淌。 鸣鸾终于停下了撞击屏障的动作,停下来静静地看着被困住的子衿,眼中有莹光一闪而过,旋即沉寂下来。 而被黑雾团团包围的子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鸣鸾撕心裂肺地吼叫:“你怎么敢不救我,你怎么敢!” 鸣鸾敛眸,细长的睫毛垂下,明明她们彼此谁也听不到谁,却轻声絮絮叨叨说道:“给你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不过是因为我父亲在你父亲手下当差,我母亲是伺候你母亲的婆子罢了,这么多年了,我为了他们而隐忍,已经够了……” 子衿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爬,一边爬一边忍着剧痛谩骂。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若是敢不救我,等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的父母,你以为我出事了他们就能够安全了吗!我父亲一定会让他们给我偿命!” 屏障隔绝了两个人的距离,也隔绝了声音和往事。子衿那啼血般的嘶鸣,表情狰狞万状,就像是来自地狱恶鬼的吼叫,虽无声,却让人心惊胆颤。 然而鸣鸾却不为所动,只是摇着头,喃喃低语:“对不起,我……真的够了。” 说完,她转过身去,不再看被困的子衿,眼角终于滑落一滴清泪。 她径直走到了叶鸢寻二人面前,顺手将她们的绳索再一次束紧。 逃跑计划二次落败,叶鸢寻也不得不认命,幽幽看了眼那边蠕动挣扎的子衿,心里的感受难以言说。 她二人被鸣鸾直接从地上扯了起来,往前踉跄走去。 叶鸢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救她了吗?” 她觉得虽然子衿心眼坏,但好歹也是条生命。 (本章完) 第九折 破腹 “救她?”鸣鸾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歪着脑袋反问:“我凭什么要救她?救一个以我父母做要挟的恶魔?” 她的表情实在丰富极了,眼睛在哭,嘴巴却在笑。 叶鸢寻无言以对。 她不知道鸣鸾和子衿之间的恩怨,她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分散她的注意力,至少再拖延一些时间。 这样,她们才能够脱困呢。而鸣鸾不再搭理她,转头对那些同门说:“你们要是想留在这里做黑雾的饲料我不拦着,不过我,却要带着这两个人回仙界复命了。” 一边是生死难测的师姐,另一边是献上逃犯,立下大功等待受赏的康庄大道,哪一边好走,他们心里有定数。 这几人想也不想地就跟上了鸣鸾的脚步。 子衿见眼前自己带过来追杀叶鸢寻的那群人,竟然真的要抛下自己离开,一时情急猛地往前用力一爬。 只听见“咔嚓”几声脆响,她顿觉下半身空落落的,刚刚的那种被啃咬的痛觉瞬间消失了。 子衿颤巍巍地扭过头往后一看,自己的下半身竟然已经完全消失,腰部只余下一截脊骨,混合着几丝翻卷的鲜红血肉,白森森地露在外面,惊心可怖。 瞬间,她仅存的上半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啊!啊!!!” 骄傲的子衿无法接受自己从腰部一分为二的事实,癫狂地叫了起来,这歇斯底里的凄厉叫声,终归是从那透明的屏障穿出些许,就连走出很远的仙界众人,远远地都能够听见,鸣鸾脚步一顿,但终于还是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向前去。 几个同门都有些心有余悸。 “子衿师姐,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有名心软的女弟子期期艾艾开口道。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现在没有子衿师姐了,只有鸣鸾师姐,你记住,子衿师姐是自己主动走过去的,又不是我们逼她去的!” 另一名弟子闻言,怒气冲冲地说道:“赶紧跟上,哪那么多废话!” 众人一时都没了声音,这只小队鸦雀无声地继续前进着,气氛安静而诡异。眼看妖界的界碑就在眼前,而距离那可怖的黑雾也越来越远,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就快走出妖界了,这一次回去之后,我再也不下山了。” “谁说不是呢,吓死我了!” “那黑气就是魔族吗?太可怖了!” 子衿的惨状让这些人都吓坏了,可以说是心胆皆丧。而鸣鸾丝毫不打算停下来,依旧亲自拽着叶鸢寻和花琳琅二人往前走,自离开那团黑气到现在,始终沉默不语。 一名弟子奉承道:“鸣鸾师姐,那子衿也算是罪有应得,平时嚣张跋扈,总跟您过不去,这下好了……” 话还没说完,鸣鸾回过头,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扇在那人脸上,烙下五个红红的指印,皮肉都高高肿起,可见劲道之大。鸣鸾森然道:“还多话么?” 那弟子捂着脸,仓皇垂首道:“师弟知错……”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向来温和善良的鸣鸾师姐,怎么会一下子发这么大火,一时间都作声不得。鸣鸾继续看也不看众人,自顾回头押着人继续前行。 只要跨过界碑,她们就来到了仙界和妖界的交界处,之前她们也是从这里迅速抵达妖界的。 正当众人以为总算要平安无事地回仙界的时候,却见一个身披墨绿长袍的身影站在了他们面前,神情模糊,似笼罩着一层严霜。 本就经历过黑雾惊吓的众人,犹如一群惊弓之鸟瞬间戒备了起来,纷纷拉开架势掏出灵器。 鸣鸾皱着眉头上前喝止:“什么人!” 那人并没有说话,反而迅速地在向他们靠近。 叶鸢寻却发觉了,来人的身影有些眼熟。 而花琳琅先她一步开口:“那不是……墨骨吗?” 鸣鸾听见了她说的话,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不过是仙界的叛徒!既然你今天自己找上门,那就乖乖就擒,跟我回仙界接受惩处吧!” 本来他们还有担忧,害怕这马上就要出了妖界,又出什么幺蛾子,若是再来一个黑雾那般的东西,又或者是真的魔族,那就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了。 可面前的,却是曾经的同门,墨骨。 这让他们放下了戒备心,反而更加嚣张地挑衅起来。 “哼,你一个和魔族勾结的叛徒,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胆子不小啊。” “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给子衿师姐报仇!” “对!杀了他,我们才好有个交代!” 说完,那面对黑雾瑟瑟发抖的几人面露凶光,像是要把眼前的墨骨拆吃入腹一般凶恶。 而叶鸢寻的表情瞬间变得戏谑而嘲讽,轻笑道:“你们不是替天行道,也不是为了报仇,只是想找个替死鬼,省得仙界把子衿的死怪在你们身上罢了。” 竟然敢这么污蔑墨骨,当真是讨人厌! 这些人自私自利的嘴脸暴露无遗,叶鸢寻只感叹仙界上梁不正下梁歪,正因为有香陌这种人的存在,所以才会有他们这种弟子。 曾几何时,仙界中也不乏仗义执言之辈。 可惜,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那些真正有良心,有人性的修行者,早就被这些势力之徒踩在了脚下,如今仙界大多数所谓的仙人,心地还不如人间那些起早贪黑的市井小贩。 人心,真是最经不起推敲的东西。 叶鸢寻为仙界感到难过,为师尊感到不值。 而那几个人听见她的话,也是怒从中来,为首一人怒道:“你一个阶下囚罢了,凭什么这么说我们?” “就是,你自己就是个叛徒,魔族的走狗,有什么资格在此大放厥词!” “师兄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跟她拌嘴,而是拿下眼前此人!” 几人不等掰扯清楚,就想要冲着墨骨而去。 此时的墨骨见自己身份已经无法隐藏,干脆摘掉了兜帽,露出了真容。时隔数月不见,现在的墨骨好像更加精瘦了一些,眼光清冷迥彻,如钢钉般犀利锋锐,此时云散月开,清辉无限,他身形如山,被月色勾勒成沉黑的剪影。 叶鸢寻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激动。 从天启城忍受黑色十字架的折磨开始,她就无比期望自己能够遇见墨骨,告诉她自己与他感同身受。 此刻,千言万语却化作了一道坚定的眼眸。 三个人眼神交汇之中,看出了彼此都经历过很多挫折,也都在一次次失败中站了起来。 友情往往就是如此奇妙,哪怕都是数月不见的三人,此刻也保持着彼此之间的默契。 墨骨冷着脸看着鸣鸾等人,说:“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放人,然后,滚。” “呸,你休想!” “好大口气,灭了他!” “接招吧!” 那几个叫嚣着要抓墨骨回去的仙界弟子,率先袭击过去,数道缤纷的灵光夹裹着人影,呼风啸云,雷霆万钧,眨眼间电射至他身前。 墨骨面对他们的围攻,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到那些人来到自己面前,面上碧色一闪,隼杀万分,蓦然一振衣袍,充沛的灵气瞬间爆发,透体而出,须臾间,挥拳、横揣、格挡、肘击、竖劈……无数动作一气呵成。 不一会,他脚下倒了一片哀嚎连连的同门弟子,其中两个人,被他掼在三丈外,一头扎进了山石上,撞得是头破血流,肋骨尽折。 而此时鸣鸾身边只剩下两个师弟了。 她对那人使了个眼色,那师弟也叫嚣着冲上前。 这回,他们学聪明了。 一人佯攻吸引注意,另一人下阴招迂回绕后,从墨骨身后将剑笔直朝他后心上刺去,偏偏无声无息,原来是动用了星之仙山的星隐术。 可是墨骨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再一次轻松躲过,脚步微错,倏忽间横移数尺。后面那人的剑,噗地一声刺在同伴身上,在心口位置捅了个对穿。 而那个帮助她打掩护的师弟,瞪大了眼珠子,根本没办法预见这种情况的发生,感到体内仙力如同泄气的皮球,急剧流失,难以置信倒在血泊中,手足无措挣扎起来,误伤同伴的那人,同样捂嘴瘫软在地。 “啊!我……”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一把小刀探进喉咙里搅过。 前者伸出一根手指往前指着,却连一句遗言都没能说出口便就此气绝,怒睁的双眼渐渐失去生机,竟是死不瞑目了。 花琳琅张口结舌,而叶鸢寻见刚才的事,几乎都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惊讶道:“墨骨,你的修为已经到造化之境了?” 墨骨朝她点了点头,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二人一眼,转过身,对鸣鸾说:“还不滚蛋?” 直到此时,他仍旧在给鸣鸾机会。 可鸣鸾却忽然退身回到了叶鸢寻的身边,揪起她的衣领,把刀架在了她露出来的纤细脖颈上。 “哼,我不会放手的,子衿已经死了,再不把他们带回去遭殃的只会是我,你给我让开,否则,我就只能带她的首级回去交差了!” 说着,她紧了紧手上的剑。 剑身一挨到脖颈上的细嫩肌肤,瞬间就有一道鲜红色的血液沁出,被鸣鸾手心的汗水稀释,顺着剑柄滴落了下来,砸进土壤。 墨骨的眼睛像是被那滴血液瞬间染红,他倏然睁大血红的双眼,直奔三人而来,如风如魅。 百忙之间,叶鸢寻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就见墨骨已经站在了她们面前不过一掌的位置。 耳边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声响,像是液体不断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鸣鸾只觉得腹部一阵异样,低头一看,竟是墨骨的一只手完全没入了她的腹部! 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衣服和墨骨的手腕往下滴落,疼痛瞬间涌遍四肢百骸,在她的大脑中炸开。 “啊!这……怎么可能!” 她难以相信,墨骨是凤幽的徒弟不假,可是他的资历远在众位师兄师姐之下,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伤呢?即便他到了造化之境,自己也没差太多吧! 他又是如何做到仅凭一只手掌便轻松地穿透她的身体的呢?自己的护体灵气,简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紧接着,墨骨冰冷的声音响起:“我答应过凤幽不杀人,你为什么要逼我?” 若是鸣鸾不伤害叶鸢寻,或许他仍旧会用最“温和”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 可是,她受伤了! 当看见叶鸢寻的血在自己面前滴落的那一刻,墨骨只感觉到来自血液中的莫名牵引,魂魄深处起了战栗,让他不再顾忌一切,刹那间就下了决心,必须排除掉一切伤害她的东西,即便杀人也在所不惜。 这种骨血中的冲动,就像是动物保护幼崽的本能,让墨骨在一瞬间爆发了。 他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掌,任由满身是血的鸣鸾软倒在了地上。 追杀者们死的死,伤的伤,墨骨不再受任何干扰,连忙来到叶鸢寻和花琳琅身边为她们松绑。 当挣脱束缚的瞬间,叶鸢寻看着眼前的墨骨泪水涌了出来。 他仍旧是那般冷冷的表情,只在眼睛里能够看见一团火焰。 脸颊边上甚至沾上了两滴猩红的鲜血,被他随手一擦,变成两条妖冶的红色直线。 她抬手触了触那一抹鲜红的颜色,是温的。 “阿墨……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叶鸢寻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墨骨的眉眼瞬间松开,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别哭了,我们都好好的呢。” 花琳琅把自己身上的绳索一一卸下,活动着酸麻的手脚,对二人催促到:“哎,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一点离开的好。” 叶鸢寻狠狠擦了一把脸,打起精神点头:“好,我们走!” “不过,现在不能回百花谷。” 花琳琅虽然很想回去看一眼花满山如何了,可是仙界都已经派人追到了百花谷,现在回去只会重蹈覆辙,让她父亲为难。 叶鸢寻也明白,她们不能够再麻烦花伯伯了,令花满山身陷危险的那种状况也绝不能再发生。 正当二人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时,墨骨叹道:“还纠结什么?你们赶紧跟我来吧。” 说着,便领着二人往他现在暂时驻扎的地方而去。 不巧的是,三个人走得太快,若是再留一会,就会和前来寻找叶鸢寻和花琳琅的妖王等人遇见。他们正是花满山去求得的援兵,这花满山嘴上劝女儿别再去麻烦妖王,可真正遇上事,他自己还是去麻烦了。 (本章完) 第十折 木屋 妖王站在一块山石上,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死尸和遍地仙界伤残,眼神连连闪烁,微微眯起了眼睛。 “妖王,还有三个活着,一个重伤两个昏迷。” 他一摆手说:“不用治好,留条命就行,给仙界花仙山送回去!” 说话时,他的表情中闪过一丝厉色。 仙界某些人物,竟然敢把手伸到妖界来,那就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迎接他们的怒火,他们妖界存于世上万年,可不是某些人说招惹就能够招惹的,更何况,就连当今仙尊一脉,都同他们狐族先祖同根同源。 狐族的手下们动作很快,飞快地就将地上的鸣鸾等人救起。 等做好这一切之后,就见小白从不远处一路小跑过来。 他一个纵身跳进了妖王的怀里,吐着红色的小舌头喘着气。 “吁,累死我了。” 妖王的手一下下摸着他脑袋顶上的白毛,摸得他直眯眼睛。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小白把自己的脑袋从他手底下挣脱出来,接着却又用下巴蹭了蹭他的手指,嗔道:“别光摸头顶,会秃的……就那个发现黑雾的地方,还有半个人和半副骨架。” 妖王顺毛的手一顿,诧异道:“半副骨架?” “嗯,看样子应该是被黑雾蚕食的,这么多天了,那些黑雾总算露出了真面目!” 说完,小白兀自舔起了毛。 不知道妖王想了些什么,他忽然对身边的从属招手:“把那半个人也收拾收拾,一并送回仙界。” “是!” …… …… 跟随墨骨一路颠簸的叶鸢寻和花琳琅,很快发现她们来到了妖界最为偏僻的地方。这里地处妖、人、冥三界交汇,气息混沌,根本分不清哪边是哪边。 也正因如此,墨骨才能够藏在这里不被任何人发现。 接着,他们穿过了一个小小的山洞,再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山洞里赫然是一个大肚子山谷,中间是一条小河,将整个山谷一分为二,上游是一挂瀑布,下游则连通了一条地下暗河。 小河两边植被茂盛,而各种小动物更是多如牛毛,数也数不清,河水里偶尔有一两只巨型猛禽在猎食,除此之外再无危险,这里俨然就是一方小世界,自成乾坤。 墨骨带着她们往山谷更深处走,一边走一边解释:“这里是三界交界之处,很少有人能够发现,不论是冥界还是人界的活物,都没办法穿透山谷四周这天然的屏障,所以这里很安全。” 叶鸢寻点点头,她们进来的时候若非墨骨带着,只怕都不知道那个地方有一个山洞。 说起来,那山洞当真窄小,倒不像是给人走的,反而像是穿山甲之类的动物为了觅食打出来的。 花琳琅脱离了困境,话也多了起来。 “诶,墨骨,我听父亲说,梓荇上仙和你一起去了百花谷,那她人呢?” 说来,叶鸢寻都觉得庆幸。 当初墨骨出走,凤幽跟着离开,她一直挂怀,就怕两个人找不到对方,会出点什么事情。 现在倒好了,凤幽应该是遇见了墨骨,两个人能够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墨骨轻笑道:“待会你就能见到她了。” 三人一路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墨骨口中暂时的驻扎地。 只见那小河边的树荫下竟然藏着一座雅致小木屋,藤萝叠翠,花草葱茏。花琳琅一溜小跑奔到木屋前,惊叹:“哇,真是个曲径通幽的好去处啊,我们在上面那么开阔的地方都没有看到这个小木屋呢!” 叶鸢寻也觉得神奇。这小木屋说着小,可也有三间房,还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子出来。 更令人惊奇的是,院子里还整整齐齐地种着一排绿油油的菜。 这么大的一片地方,没理由不被发现啊。 正当二人啧啧称奇的时候,却见院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眼前。 “阿墨,你回来了?” 凤幽笑意满盈地站在门边,一手推着门,另一只手拿着一只木盆。 那盆子里应该是衣服。 谁能想到仙界的梓荇上仙也有如今洗衣做饭的尘俗一面呢? 墨骨看见她,急忙走上去接她手里的木盆。 “不是说了不让你做这些粗活吗?你怎么又不听话!” 那语气里仿佛心疼多过埋怨。 凤幽无所谓地说:“我不是闲着没事干嘛,反正你也能做,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你当然不行!”墨骨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好像洗个衣服就能够受伤一般,紧张得不得了。 还是凤幽推了他一把,说:“还有人在呢。” 墨骨这才作罢,把衣服放到了门内。 而叶鸢寻和花琳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 想他墨骨一贯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即便是面对好朋友,也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情。 可是为什么在梓荇上仙面前,他就变了个人呢? 难道说他们俩……什么时候的事啊! 来不及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叶鸢寻先拉着花琳琅上前一步给凤幽行礼。 “拜见梓荇上仙!” 凤幽看见她们也十分高兴,忙不迭把她们拽了起来。 “不必多礼,这里又不是仙界,再说了,我和香陌已经断绝父女关系,我也不再是什么梓荇上仙了。” 闻言,叶鸢寻动作微顿。 看来凤幽什么都知道了。 虽然她和墨骨不在仙界,可是仍旧能够知道香陌宣布断绝关系的事情,想来,她自己其实心里也很矛盾的吧? 若是真的不在乎,又何必去探听那些人的消息呢? 叶鸢寻安慰她:“那我们以后便称呼您凤幽姐姐吧,往日之事不可追,最重要的是我们都还好好的。” 花琳琅也十分热情地上前挽住凤幽的胳膊道:“对呀,凤幽姐姐,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仙界三大奇葩重新聚首了,以后我们都听你的话,以你马首是瞻,你收获了三个小弟,是不是很开心呀?” 凤幽被她的幽默感染,眼角都溢满了笑意。 “没想到你还这么会说话呢。” “凤幽姐姐别跟我客气,以后和阿寻一样,叫我琳琅吧!” “好呀,以后我就叫你们阿寻、琳琅!” 就在花琳琅和凤幽联络感情的时候,叶鸢寻余光却瞥见墨骨正皱着眉头,眼睛死死盯着花琳琅挽着凤幽的那只手。 那种眼神她十分熟悉,就刚刚鸣鸾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他也是这么看着鸣鸾的。 “诶诶,琳琅,别闹凤幽姐姐了,我们先进去说话吧。” 她给花琳琅使眼色,希望对方能够及时反应过来。 可是花琳琅却不解风情地一偏头:“我不,我就要跟着凤幽姐姐!” 凤幽也乐得她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缠着自己,便没有对她的话表示反对。 而叶鸢寻见墨骨的眸色越来越暗,知道他快要忍不住了,便不停给花琳琅暗示。 后者不解地问她:“你跟我挤眉弄眼地做什么啊?” 叶鸢寻都要崩溃了,怎么自己的暗示就这么难以理解吗?没办法,她只能用嘴朝着墨骨的方向努了努。 花琳琅顺着叶鸢寻下巴所指的方向扭头一看,正好把墨骨盯着自己手的一幕看个正着。 那充满敌意的眼神,隼杀万分,让她后心一麻,下意识就松开了手,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很是不满嚷道: “墨骨,你喜欢凤幽姐姐也不能自己一个人独占她啊!你你你……瞪什么瞪?” 墨骨和凤幽都被花琳琅这么露骨的话说得脸红不止。 凤幽拉着她们两个人:“呵呵,咱们进去说话吧,进去再说!” 路过墨骨的时候,还不忘剜他一眼。 可墨骨浑然未觉,反而嘴角挂着微笑。 叶鸢寻注意到,每一次提到凤幽或者对她讲话的时候,墨骨的唇角总是会不自觉地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里的温柔更是浓郁十足,怎么都抹不开似的。 花琳琅也好似看出了一点什么,等到墨骨泡茶过来的时候,忍不住调侃:“你和凤幽姐姐……是成亲了吗?看你那样,占有欲也太强了吧!” 就听“噗”的一声,叶鸢寻刚喝到嘴里的茶尽数喷了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彩虹。 花琳琅对着那只有巴掌大小的彩虹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厉害啊!” 叶鸢寻被呛个半死,还要听她这话,简直都要气死了。 而凤幽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不至于把茶水喷出来,可是听见花琳琅说“成亲”二字也是一脸尴尬。 她面色微红,局促地把茶放下,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了一边。 这时候,只听墨骨冷着脸说:“迟早的事情,着急什么?” 原本以为他会否认的众人顿时都目瞪口呆,花琳琅嘴巴里更是能塞得下一只鸡蛋。 “你……你现在都这么开放的吗?凤幽姐姐知道你……呜呜,你干吗!?” 花琳琅皱着眉头看向叶鸢寻,她话还没说完呢,怎么拿包子塞她嘴里了呢? 叶鸢寻皮笑肉不笑地堵着那张嘴,还不忘另一只手往她手里塞了一盏茶。 “有包子吃都堵不住你的嘴,那就喝点水小心噎着。” 凤幽已经尴尬得不行了,见此情形却又笑了出来。 “好了,你别堵着她了,琳琅也是心直口快,率真可爱。” 闻言,叶鸢寻只能作罢,心中祈祷希望花琳琅别再口无遮拦了。 可是花琳琅显然没有学乖,把包子三两下吃进去,又喝了一杯茶之后又说:“就是,凤幽姐姐多会说话啊,阿寻你要学学人家!” 叶鸢寻抿着唇角:“知!道!了!” 其实她也很关心墨骨和凤幽的感情状况,只是碍于人家当事人都不说,她们有这么好随便问呢。 毕竟她不是花琳琅,没有那么率性狂放。 而凤幽却说:“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们,不过眼下不是说男女之情的时候,我.” “怎么不是!” 一直挺乖觉的墨骨忽然插嘴了,似乎是不满意凤幽说眼下不谈男女之情。凤幽被他一句话堵得不上不下,要说些什么都给忘了。 她正想好好教训墨骨一番,让他不要这么打断人说话,但他紧接着又开口了,而且句句骇人听闻,凤幽想堵都堵不住: “你忘了你是怎么把我放下花之仙山的?忘了我是怎么去山下村救你的?忘了我们怎么在山洞里风餐露宿了数日,也忘了我们如何寻到的这处地方开垦出自己的家园?”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听得叶鸢寻和花琳琅都愣了。 两个人都睁大了眼珠子,眼神在气势逼人的墨骨和温柔沉静的凤幽之间来回徘徊。 气氛一时间凝固了。 而凤幽显然是不想提起这件事情的,有些哀愁地叹了口气,一时气结,指着对方连说几个你,最后气的一跺脚。 她这叹气不要紧,那头墨骨的态度瞬间就又改变了:“师父,我错了,你别伤心了,是我不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可我管得住自己的嘴,管不住自己的心啊,你就当可怜可怜阿墨吧……” 显然,他们之前应该也因为这件事情吵过架。 不为别的,墨骨这单膝跪地道歉求原谅的姿势,实在是太熟练了。 熟练的令人心疼。 就连叶鸢寻,都没见过墨骨如此讨好一个人。 看来那句话真是说得对,爱情是救命良药,更使人无药可医。 凤幽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墨骨都这么求她了,又当着叶鸢寻和花琳琅的面,她也不好再责怪他,只能让他先起来。 谁料,墨骨起身的同时又说:“师父,你让我起来就代表答应我了,以后可要嫁给我做媳妇的!” 凤幽的脸再一次“腾”地窜上红霞。 “咳咳,坐下说话吧,现在阿寻和琳琅来了我们这里,也能进一步讨论讨论,日后如何应对眼下局势的问题了。” 她到底长三人那么多岁,是以行事说话总是成熟缜密一些,她立即讲话题引到正路:“仙界暂时肯定回不去了,妖界我们也不能久留,依照我和阿墨这几日的查探,魔族已经开始慢慢将势力渗透进人界和妖界。” 他们虽然隐居在这里,可心却始终记挂着天下生灵,芸芸众生。 毕竟,新魔族卷土重来不是小事,他们也是沧海中的一粟。 (本章完) 第十一折 本能 听着凤幽的话,叶鸢寻的头低了下去。 风千陵的情况如何,她还不知道,如今没办法回去仙界,仅凭着他们四个人的力量,也没办法覆灭魔族为她父母报仇。 一时间,千万种思绪萦绕在她的心头难以抹去。 “冥弑天和天厥国皇帝有勾结这我是早就知道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做,还有他派了什么人来妖界,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叶鸢寻边说边分析着,试图把自己从负面情绪中解脱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对付眼下的情势,而非伤春悲秋。 想要知道冥弑天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是要先看看清楚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墨骨接话说:“妖界最近屡屡出现了魔族的眷属,他们没有伤害妖界的任何人,据我分析,他们是在暗地里摸清妖界十一座山的山脉走势和地理位置。” “哦,我知道,是不是就是那些黑雾!?”花琳琅插嘴问道。 墨骨点了点头,语气微沉:“那些黑雾全都是魔族的眷属,这已经是第十天了,相信冥弑天已经掌握了妖界十一座山的消息,看来他下一步就是要对妖界动手了。” 说到这里,四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果冥弑天真的想要对妖界出手,那必然会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 妖界这么多的妖精异类,除了妖王之外,只怕没人真的能够对付那些吸食过冥灵和仙人之血的强悍新魔族。 而花琳琅更是显得心事重重的。 刚刚墨骨说那些黑雾就是魔族的眷属,难道说,蛰女也已经投靠了冥弑天这个大魔头了吗? 叶鸢寻见她一反常态地沉默无语,撞了撞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花琳琅这才回过神来,语无伦次地说道:“啊……哦,我没事啊,就是在想,你们说,魔族里面是不是也有分好人和坏人呢?” 她心中尚存一丝希望,总觉得蛰女和他们的魔王花谛不会投靠冥弑天。 毕竟蛰女提起冥弑天的时候,那厌弃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话。 而墨骨却冷冷地说道:“魔族都嗜血杀戮成性,就算是没有成为怪物的旧魔族,曾经也是铁蹄踏遍了六界,又怎么能够称为好人呢?” 他冰冷的语气,深深刺伤了花琳琅的内心。 后者唯唯诺诺地嘟囔:“我……我也是魔族啊,我母亲也......” 话说到一半,花琳琅的眼泪先掉了下来。 不论她在花满山面前表现的多坚强,她仍旧是那个渴望着母爱的孩子。 墨骨见状深知自己食言,站起身来对她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花琳琅,我是说,我是说那些开过杀戒的魔族,不是说你,也不是说你母亲……” 可是他越想要解释,越解释不清楚。 “琳琅你别气,墨骨他不是针对你才这么说的。” 叶鸢寻哄着花琳琅,给她擦眼泪也无济于事。 花琳琅红着眼睛倔强地问道:“难道开过杀戒就都是坏人吗?你不也开过杀戒吗?你敢说你帮冥弑天做事的时候没有杀过一个人!?” “琳琅!!” 叶鸢寻和凤幽异口同声地喊道,她们没想到花琳琅竟然会用这种事情来踩别人的痛脚。 而花琳琅也明白自己气头上这么说是不对的,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再被叶鸢寻和凤幽这么一喊,顿时都不敢哭了,连忙也起身朝墨骨鞠了一躬:“我……对不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本性不坏,只是因为墨骨一棒子打死了所有的魔族,为她自己,为她母亲,为帮助过她的蛰女不甘心罢了。 墨骨也坦荡大方地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是我太过于武断了,不过关于你的这种想法,是不是因为你遇见过其他魔族?” 不得不说,墨骨的洞察力十分犀利。 事已至此,花琳琅觉得也没有隐瞒几人的必要了。 毕竟大家都是统一战线的盟友,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所以坦诚相待才能够长久保持彼此之间的信任。 “我被困在井井底的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个旧魔族,她叫蛰女,救了我的命……” 花琳琅一五一十把井底下的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凤幽听完忍不住唏嘘。 “琳琅说的没错,魔族之中也十分复杂,魔性和人性一样,不能武断的通通划分好坏。” 而叶鸢寻沉吟着,天生璀璨的明眸连连闪烁,冷静地分析道:“看来魔族内部分裂也很明显,这些旧魔族若是不服从冥弑天的号令,只怕不就的将来,又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这么一说来,她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不如,我们去探一探虚实,说不定可以拉拢这一只魔族为我们所用呢?” 叶鸢寻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虽然她痛恨冥弑天,可是一码归一码。 毕竟那些甘于隐居的旧魔族不是伤害她父母的凶手,若是他们愿意帮助消灭冥弑天的势力,并且承诺不再生事,或许是一股可以善加利用的力量。 但墨骨率先出来否决了。 “不行!”他看了眼花琳琅,见她没有特别抵触的表情之后才接着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是土生土长的魔族,和冥弑天可以说本是同根同源,即便不满新魔皇统治,又怎么会帮助我们来对付他呢?” 凤幽也说:“阿墨说得对,一旦冥弑天称霸六界,一定程度上,他们也是受益者,不会答应我们的这种要求。” 其实他们这么说也有道理。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道理放在哪里都是说得通的。 花琳琅不免失望,又问:“那若是不要他们参与任何争斗,只是他们不出来,咱们也别伤害他们这能够做到吗?” 凤幽看着她说:“琳琅,我们知道蛰救过你的命,所以你倍感亲切和感激,但是这与六界生死存亡是两回事,真正的战争打起来,你觉得还能够分得清敌人里谁是好谁是坏吗?” “战争,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是无比残酷的。” 古往今来,历数大大小小的战役,受苦受难的永远是百姓。 而那些真正可恶的战争挑起者,却往往能够趟过血水,踏着如山的骸骨,坐在无数怨灵搭建的殿堂上坐享其成,春风满面。 这很残酷,却是现实。 花琳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凤幽说的也对,可她的想法也并没有错。 若是连对于自己有恩的人都能够抛诸脑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去提什么拯救苍生的事情呢? 见她不说话了,叶鸢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宽慰她:“你放心,我们不会做赶尽杀绝的事情,只是不想让六界再次陷入纷争和魔族的控制之下,只要他们好好在魔界呆着,谁又会专程跑到那里去伤害那些人呢?” 花琳琅眼中含着泪意,点了点头。 自从得知了自己的生母和身世之后,她对于魔族总是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既想要亲近,又觉得畏惧。 “阿寻你真好,哪怕冥弑天那般折磨与你,你都不曾迁怒他人……” 花琳琅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叶鸢寻的理智和不迁怒。 谁料,下一秒墨骨和凤幽一同皱起了眉头。 “什么折磨?你被冥弑天抓走了?!” 花琳琅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说漏嘴了。叶鸢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笑意,轻轻摇头,示意事情已经过去,不欲多说这件历史。 “这不是都过去了吗?不用再提了,先说说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吧。” 可她也是逃避,墨骨就越是想要知道。 “怎么回事?” 他板着一张脸,眼中再次涌出那隼杀严厉的光芒,像极了兄长或者是长辈问自己话的时候,让叶鸢寻倍感压力。 而凤幽也认为这件事非同寻常,态度上和墨骨一致,逼问道: “阿寻,你就老老实实说了吧,阿墨也是担心你啊。” “对不起,阿寻,我不是故意说漏嘴的……” 花琳琅还捂着自己的嘴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叶鸢寻对她笑道:“没关系,不怪你。” 说完,又转过头对凤幽和墨骨说:“其实也没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唉……那时候我从海牢得到鲤鱼精帮助,跑出来之后,又遇见了冥弑天,被他带回去关在了黑色十字架上,他用那些古怪的符箓……” “黑色十字架……” 闻言,墨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拳握紧,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刹那间心痛到无法呼吸。 凤幽不知道什么是黑色十字架,不明就里地等待着解释,可他却是亲身经历过的。那种非人的苦楚,至今记忆犹新……不过是短短三天的时间,就将他折磨得神魂离体,最终被冥弑天变成曾经自己最不愿回忆的那个样子。 凤幽看着他的脸色不对,扶着他一边胳膊问:“阿墨,你没事吧?” 可墨骨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而问叶鸢寻:“你在上面呆了多久,是谁救的你?可有什么损伤?” “阿墨……” 凤幽喃喃,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墨骨。 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一般地,丝毫意识不到旁人的存在,只一心一意地追索着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十三天,琳琅来救我的时候,是第十三天的下午,我放走了那只兔子。” 叶鸢寻实话实说,转开视线不与对方相触,明明是笑着说话的,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凄苦,轻轻呢喃道:“墨骨,我终于明白你当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十三天……” 墨骨跟着念叨着,眼眶竟然也红了,一滴透明的泪珠要落不落地挂在他的眼睫上,看得凤幽心里阵阵刀绞一般地疼。 鸢寻……她那么单薄纤瘦,是怎么挺过来的? “阿墨,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过一点,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凤幽不明白那十字架是什么,有些茫然地安慰。 正当她说着的时候,墨骨突然滑脱在地上,跪倒在了叶鸢寻的面前。 对于这一幕,叶鸢寻丝毫不感到意外,花琳琅也不觉得奇怪。 他们都经历了山洞石室中浮雕的说明,所以心中都隐隐有一个猜测。 而墨骨的跪地不起,则是让凤幽见之惊慌。 “阿墨你这是做什么呢?” 墨骨按住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转而对叶鸢寻珍而重之说道:“螭龙……该死!” 自从受了风千陵点拨之后,墨骨也查了很多关于凤凰和螭龙之间的传说和记载。 凤凰螭龙,一主一从,相伴相生; 龙随凤诞,三生三世,守护真神。 上古妖兽螭龙,生而为凤凰的从属,骨血中不仅仅有修仙成神的天赋,更有对上古真神凤凰的保护本能,以及癫狂崇拜,绝对服从。 这种本能和崇拜一直在他的血脉中世代延续,就算到了墨骨这一代,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保护凤凰,既是螭龙的本能,更是他的职责。 “你起来吧,这本不该怪你,更何况,我只是继承了还未觉醒的凤凰之力,并不能证明我就是凤凰,你是真正的螭龙血脉,不该跪我。” 说完,她把墨骨从地上拽了起来。 而凤幽则是愣在了当场。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眼前的人竟然一个是妖兽螭龙后裔,另一个是上古真神凤凰的继承人!?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花琳琅好心地上前为她解疑:“凤幽姐姐,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若是从头开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只怕是两天两夜也说不完……总之,你只要知道他们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一直都是从属关系就好了。” 她的话凤幽听在耳里,却觉得越发糊涂。 “上古之神凤凰和妖兽螭龙的记载,我倒是在上古密卷当中参详过,可没想到……” 别说她,连叶鸢寻自己都没想到过。 这时,她想起了凤幽曾经管理过仙书阁,顿时灵机一点通。 她兴奋地问凤幽:“凤幽姐姐,不知道你是否能看得懂祭文呢!?” “祭文?倒是有一点研究,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做不到流畅翻译或者阅读,怎么了?” 凤幽刚说完,就见叶鸢寻和花琳琅都是眼冒星光地看着自己。 花琳琅高兴地握住了她的手:“凤幽姐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没想到懂得祭文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叶鸢寻此刻也很激动,她原以为那艰涩难懂的简牍,现世之中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得懂的,可此刻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开玩笑,梓荇上仙可是掌管仙书阁的呀!近千年修道生涯,那得研究过多少六界古籍?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十二折 暮色 叶鸢寻迫不及待从空间项链中,小心翼翼拿出了那本刻着凤凰羽毛的简牍。 当看见那古朴雅致的图腾时,凤幽眼前一亮。 “凤凰翎!” 叶鸢寻听她脱口而出这一句话,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她把卷轴在桌子上摊开,露出里面像是蝌蚪一般的祭文介绍这简牍的来历: “我受伤之后,花伯父经常上山给我打猎,无意之中就发现了一个山洞,那山洞里藏着一间石室……” “……这简牍就是在百花谷发现的那个山洞之中找到的,一同放在那里的,还有一张玉床和很多金刚灵石,哦对了,还有一只吃了供桌上的丹果的野鸡,眼睑处也出现了同样的图腾!” 听完叶鸢寻的介绍,再看到眼前的这卷简牍,凤幽仔仔细细地用手指抚摸过那些文字,感叹道: “若非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还存留有这么完好的祭文。” 就连仙书阁里放着的那些文献和卷宗,也仅仅只是复刻的拓本,根本没有任何一本保存完好的祭文书籍留存。 叶鸢寻也觉得十分神奇,双眸流转出希冀的神采。 “那山洞像是被人下了禁制,好像就等着阿寻来到百花谷,这才特意现于人间,之前我父亲都没发现过那个山洞呢!”花琳琅对那个山洞里的事情,到现在还津津乐道。 正当叶鸢寻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简牍上时,墨骨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山洞的出现绝非偶然,如若真是什么人下的,那它被触发的机制又是什么呢? 布置这个山洞的人,又是敌是友呢? 百花谷有多难进,他是切身体会过的,当初他和凤幽不过是在百花谷落脚几日,其实一切都在花满山的监控之中。 寻常人想要进百花谷都是不可能的,何况还要带着这些东西在山谷之中布置安排,更加艰难。 若非此人修为超脱了凡俗,那只能说明,这东西是在花满山接管百花谷之前就已经布置好的。 难不成,那人千年之前就已经预知了叶鸢寻会到百花谷来吗?要知道,未卜先知乃是一项大神通,能算到十年百年之后的都是高手,算到千年之后……怎么想怎么扯。 此事怎么想怎么诡异,但现在又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墨骨只能暗暗积压在心里。 桌边,凤幽已经将整篇祭文通读了一遍。 她皱着眉头摇摇脑袋:“难……太难了,这比之我从前看过的那些复刻版,还要晦涩难懂。” 叶鸢寻心中原本燃起的一点希望,顿时又有些湮灭。 “那,你能看得懂多少呢?” 不论如何,能破解一点就是一点吧。 在三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之下,凤幽思忖良久才开口。 “你们看这里,这个字符在祭文中表达的是祭祀的意思,而这个是代表凤凰之力。” “什么意思?”着眉头没尾的话着实让人不解,花琳琅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接问了出来,“难道开启凤凰之力还需要献祭吗?” 凤幽摇摇头说:“不是的,这前后对照起来的意思应该是,上古之神凤凰在眷属的帮助下,将自己的一部分修炼秘籍流传于世。” “真的是修炼秘籍?那是不是就是这份简牍?”叶鸢寻追问道。 凤幽有些遗憾地摊手,说:“这简牍应该只是记录秘籍下落的卷宗,至于秘籍到底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原本以为找到了线索的二人最终失望透顶。 见她不能破解出更多,叶鸢寻只能无奈叹息:“罢了,能知道这些信息已经殊为不易,凤幽姐姐,谢谢你。” 她感激地对着凤幽笑了笑。 后者自知帮不上更多的忙,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正当气氛低迷不振的时候,花琳琅灵光一闪,兴奋道:“诶,我可以带凤幽姐姐去那个山洞看看啊!说不定便会有重大发现呢!” 虽然凤幽只能认出几个祭文,但是她博览群书,说不定还能够从山洞里发掘出什么其它线索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 墨骨当即站出来自告奋勇,表示要跟他们一同前往,保驾护航。 花琳琅却说:“不行,人越多越显眼,反正我熟悉百花谷的地形地势,又有金叶船护送,来去不过是一阵风的事情,墨骨你就在这边和阿寻好好呆着吧。” 凤幽刚刚伤愈,他又怎么能够放得下心呢?可是一想到让叶鸢寻自己一个人留在山谷里也不是一回事,一时间竟然陷入了两难之中。 而凤幽看出了他的为难,便说:“你留在这里好好保护阿寻,我和琳琅去去就回,很快的。” “是啊,我们很快的!” 花琳琅说行动就行动,拉着凤幽就出了门。 这一去,则直到日落西山还不见人回来,墨骨默默坐在一边,嘴唇始终仅仅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鸢寻在屋子里呆不住,拍了拍对方肩膀,就跑到院子里看日落。 天上暮色艳丽而错落有致,山谷里的日落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红橙色的太阳和最后一点微末的夕阳,顺着山体上的裂缝撒满整个山谷之中,像极了披着霓裳红裙的绝代佳人。 可叶鸢寻的脑子里,却反复地转来转去,回想着一个人的身影。 墨骨也担心花琳琅和凤幽,走出来看看她们回来了没有。 正好见到了叶鸢寻撑着下巴发呆的一幕。 “阿寻,想什么呢?” 他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 叶鸢寻愣了愣,这才回神说:“不知道师尊现在怎么样了……” 风千陵为了她殚精竭虑,可她吸收走了他身上的魔气之后,他仍旧处于昏迷的状态。叶鸢寻猜测是因为灵力的透支,导致他陷入了沉睡。 可是这样的状态要维持多久?在仙界有没有人护着他?香陌会不会趁虚而入取而代之?甚至杀人灭口,威胁他的生命? 这些问题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在啃食着叶鸢寻的心智。 这让她产生了动摇,恨不得立马回去一探究竟。 可是眼前这个时候,最不需要,也最不应该有的就是动摇。 第十三折 炎龙 “放心吧,我前阵子去打听过,仙尊已经苏醒了。” 墨骨一边说着,一边往山洞的方向看。 “真的?!”叶鸢寻闻言面上难掩惊喜,可下一秒,又瞬间被愁绪代替。 “倘若真是这样,那他……” 叶鸢寻想到了前来追杀她和花琳琅的子衿等人。 若他是清醒的,怎么还会让子衿她们来追杀自己呢? 这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是他身体虚弱,没办法主持大局,所以大权旁落到了香陌手里? 一个活着的风千陵威胁更大,还是一个死了的他威胁更大,叶鸢寻知道,香陌比她更清楚。 一时间,脑海中思绪万千,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风千陵会纵容子衿等人来伤害她。 看她愁容满面的样子,墨骨就知道,不让她亲自去看上一眼,只怕她不会放心的。 “等到我们收拾好,商议好下一步准备怎么做的时候,我带你偷偷回一趟仙界吧。” “什么?” 对于墨骨的提议,叶鸢寻也是一惊。 虽然她心中牵挂,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会用朋友的生命作为赌注,就为了去看心上人一眼。 “不行,这样会暴露你们的!” “没什么不行的,我知道一条通往莲风山的捷径,只要动静小一点,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我们上去过。” 墨骨自信满满地说着,凝碧色的瞳孔深处,几位难得的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他之前都是通过那条小路打听到的各种消息。 “这样不好,打听消息和潜入仙界不一样,若是真的再让你被香陌捉住,我……我万死难辞其咎!何况,你的记忆还在冥弑天身边那条黑蛇身体里,我怎么能……” 不等叶鸢寻说完自己反对的话,就听耳畔传来凤幽的声音。 “什么黑蛇?” 关于失忆的事情,墨骨和叶鸢寻都一致保持了缄默。 对于他们而言,那条黑蛇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谁都不知道冥弑天会不会利用那黑蛇再动什么手脚。 而墨骨更是当机立断地否认:“没什么,我在跟叶鸢寻说带她去一趟仙界的事情,对了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可有收获?” 花琳琅看了看即将彻底沉没在山那边的夕阳,这才惊觉时间过去很久了。 有些惊魂未定地告诉二人:“我们在去百花谷的路上,遇见了好多魔族的眷属!就那种一团团的黑雾,几乎要包围整座百花谷呢!” “什么?”墨骨惊愕地喊道,随即走到凤幽面前,来来回回地仔细检查她周身每一寸皮肤,生怕她受一点伤。 凤幽半是甜蜜半是无奈地推开他说道:“我们没事,琳琅带着我绕了条路上山的,所以花了点时间,不过,你说的没错,你的确应该带阿寻回一趟仙界。” 这回轮到叶鸢寻奇怪了。 她们不过是去了一趟山洞,怎么回来就甘心让墨骨带着自己再闯龙潭呢? “凤幽姐姐,你是不是在山洞里发现了什么?” 除了这个解释之外,叶鸢寻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会让凤幽这么说。 凤幽点点头道:“咱们进去说吧。” 要说凤幽和花琳琅这一趟去百花谷当真是颇为艰难。 首先是在百花谷周围遇到了那些吞噬生灵的黑雾。 最初,那些黑雾只是偶尔出现,而且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的举动,可是自从子衿被“吃”了之后,好像触发了这些黑雾的魔性,竟然开始主动在山谷中逡巡,来回搜寻猎物的踪迹。 而花琳琅和凤幽,更是亲眼目睹了那黑雾连皮带骨吞噬了一整只小鹿。 说来,也是她们命不该绝。 原本二人并不打算绕路而行,是看见那只小鹿在他们面前,被迅速席卷而来的黑雾吞噬,连一点残渣都不剩下,这才胆战心惊地决定避开这些不详之物。 而到了山洞前,更是让二人迷惑。 原本应该存在于山间的山洞,竟然不见踪影了! 花琳琅坚信自己没有记错,又乘着金叶船来回找了几遍,可就是不见山洞的踪迹,十分诡异。 还是凤幽看出了其中门道,对着那大概是山洞的位置磕了一个头,并诚恳表明了来意。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竟然凭空多出了一个山洞。 二人相携走进去才发现,这里就是叶鸢寻和花琳琅去过的石室! “想来,是那山洞的禁制在你离开之后重新开启,所以才会将洞口重新隐匿起来。”凤幽对叶鸢寻笑道。 “这么看来,你极有可能真的是凤凰神后裔。” 叶鸢寻颇为吃惊,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竟然还会发生这么神奇的事情,现在回过头来看,倒是真如同她所说的那样,那山洞就是在等着叶鸢寻出现呢。 “那……那后来呢?你们在山洞里看见了什么?” 花琳琅忽然凑上前来,一脸神秘地说:“你猜怎么着?那玉床上的浮雕内容竟然变了!” “变了?怎么可能呢?明明我们进去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最近也没有别的人再进山了,就是……” 说到这里,叶鸢寻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之前花满山就曾经说过,他在接管百花谷期间,没有遇见过任何人擅闯谷中,如今也是相同的情况。 “莫非,当真是那山洞自己发生的变化?”墨骨皱着眉头深思着。 而叶鸢寻更加关心这变化到底是什么。 “浮雕变了什么内容?” 凤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说道:“据琳琅所说,最后一副浮雕,本来应该是你和一条小蛇面对着一团黑雾……” “没错,那小蛇应该就是阿墨,我记得他身上七星连珠的伤疤,和浮雕上一模一样。” “可是我们今日所见到最后一副浮雕,却是一只浴血凤凰和一条潜底炎龙。” 凤幽的话在叶鸢寻的耳畔久久回荡。 “浴血凤凰、潜底炎龙?” 她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却百思不得其解。 “这跟我回去找师尊,又有什么关系呢?” 凤幽这才明白过来,她们对于风千陵都知之甚少。 她解释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师兄修炼的秘籍,是六阳神火鉴,此乃炎龙神的修炼秘籍。炎龙神你们知道吧?正是上古另一位真神的名字,又称祖龙。” 叶鸢寻神情一凛,她当然知道,上古四代真神,分别是元龟、麒麟、炎龙、凤凰……难道说,仙尊的传承竟然得自炎龙真神? 凤幽继续说道:“巧合的是,师兄身上也有和你一样的印记,在他胳膊上,有一块龙鳞模样的‘胎记’。” “意思就是,凤凰翎的修炼方法,或许与六阳神火鉴是一样的?!”花琳琅兴冲冲地问道。 第十四折 归途(上) 凤幽点点头,随后却又保守地说道:“我也只是这么猜测,具体的情况,需要等到阿寻问了师兄才能够知道。” 不论如何,这也是一个方向了。 若他们想要打败魔族,剿灭冥弑天及其余党,增强实力是最重要的一环。而显然,这世间没什么力量能够比上古真神的修炼秘籍更加强大。 “既然如此,那我更加要带你去一趟仙界了。” 如此一来,仙界之行就成了必然,墨骨说完,转过头便去准备东西。花琳琅跟着他一起去了,将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花灵丹全都给了他。 “这是我在百花谷的时候,我爹给我的,也是靠着这些东西,我才顺利救出了阿寻,这一次你们去仙界,务必万事小心,要平安回来啊。” 墨骨紧了紧手中的布袋,对她颔首:“我们会的。” “对了,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去通知我父亲来救我,不然,现在我只怕还在井呆着呢。” 花琳琅笑容开朗地说道,而墨骨看见她的笑容,心中却并不觉得厌恶。 或许,这就叫做友谊吧。 他对花琳琅颔首,二人一同出去准备东西了。 而屋内,得知自己现在不得不去仙界的叶鸢寻,还有些怔忡。 “我,其实是怀有私心的……” 她对于自己不磊落的内心,而感到羞愧。 明明是因为思念和担忧才想要去看他,可偏偏又冒出来这么一件事情,好想给她的行为找了一个正当合理的借口似的。 见她愁绪满面,凤幽安慰她:“何必这么想呢?难道我当初下山找阿墨,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吗?” 她的离开,被有心人上升到了背叛仙界的层面,香陌甚至因此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自问对得起仙界一众人,可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呢? 除了无休止的争斗之外,就只有对权力的追逐。 “所以,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不论此行你心里怎么想,能够多完成一件事情,你该感到高兴才是。” 叶鸢寻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没错。 去一次也是去,两次也是去,这一趟就能够解决两个问题,何乐而不为? 更重要的是,她不欠仙界那些人什么。 反倒是香陌,还欠着她许多呢。 她看着凤幽温柔的面庞,眼神中复杂的情绪闪过。 她还记得海牢里,鲤鱼精正代她受过呢,这一趟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多做一件事情,把他也救出来。 正想着,却听凤幽问道:“你刚才和墨骨在院子里,说一条黑蛇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 叶鸢寻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打岔打过去了,可谁料,凤幽现在又重新提起。 凤幽对她和花琳琅都很好,更何况还与墨骨关系匪浅,她实在是不想欺骗对方。 可只要一想到墨骨的记忆还在那魔头手中,她就忍不住担心,怕凤幽听了会承受不了。 看着她纠结的神色,凤幽也能够猜的出来,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必计较会得罪谁,更不用害怕我知道了会责怪你,我只会感谢你,因为我在乎墨骨,所以我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告诉我,好吗?” 面对她恳切的眼神,叶鸢寻再也憋不住了,只能和盘托出。 “现在的墨骨,他……他并不完整,我之前也说过,我在天启城受到了冥弑天的折磨导致神魂离体,而墨骨也是经历过的,所以他现在的身体里只有他的感情,没有从前他作为妖幻骨的记忆。” “换句话说,他只有现在和未来,而过去,被魔皇给扣在了身边。” 叶鸢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平静地把这些事情说出口的。 那些被折磨着的经历,想忘都忘不掉。 凤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轻轻搂住了发抖的叶鸢寻,轻声哄道:“都过去了,别害怕,我们都在呢……” 说话间,她的声音竟然都有些哽咽。 难怪墨骨一听见叶鸢寻被抓到天启城去折磨了十三天的经历,就会那般失态。 全都是因为,那些痛苦他都是经历过的。一个人的全部,绝对不是当下和以后,没有过去,哪有将来? 此刻凤幽方觉万般后悔,不应该问起这件事情,勾起了叶鸢寻不好的回忆。 后者抹了把自己的眼泪,继续说:“现在,墨骨的记忆就在冥弑天手上的那条黑蛇身体里。他原本想要如法炮制,把我也变成他的手下,可是琳琅来救走了我,我这就算比较幸运的了,只是阿墨他……” 时至今日,墨骨仍旧记不起一星半点关于妖幻骨的回忆。 凤幽突然陷入了沉默。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墨骨在山下村救下她之后,对她便变得“殷勤”了许多。 原来他是在害怕,害怕自己随时会变回那个冷面无情的自己,害怕回忆回来之后,他会忘记她。 “凤幽姐姐,你没事吧?” 听见叶鸢寻的问候,凤幽揉了揉眼睛:“我没事的,只是一想到阿墨一个人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我恨不能……” 恨不能替他承受这一切。 可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造成,不论凤幽再怎么伤心难过,也于事无补。 二人对视一眼,却又相视一笑。 她们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同样的心疼和关切。 对于叶鸢寻而言,墨骨就是她最后的亲人,他能够过得平安顺遂,比什么都重要。 “凤幽姐姐,”她握住了凤幽的手,满眼诚恳地说,“阿墨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他对于我而言就像是至亲的手足,于我,是这世间仅剩的亲人了。” “我知道,我都懂的。”凤幽会握住她的手,稍微用力捏了捏。 墨骨在遭遇了那般难以想象的痛苦之后,都无法承受,眼前的这个姑娘却忍了十三天! 凤幽没办法去改变什么,只能把她当做妹妹一般关怀照顾。 叶鸢寻笑了:“阿墨从小也是孤儿,所以我要代替他的家人,跟你说一句,把阿墨交给你,我放心。” 这毫无华丽词藻的话语,是那么的简单质朴,又直击人心。 凤幽差一点再度落泪。 虽然墨骨忘记了一切,可他还有叶鸢寻这个至亲的妹妹,帮他记着曾经的所有。 这么想着,她在心里暗自下了一个决定,不能让墨骨一直想不起叶鸢寻,一定要帮他把记忆寻回, “我知道你们的苦和痛,所以,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凤幽诚如她自己承诺的那样,在叶鸢寻等人面前可以说是事事体贴入微,当真是一个温柔的姐姐。 而叶鸢寻也很欣喜,自己能够获得这么一个“嫂子”。 分开的时候到了,墨骨要带着叶鸢寻踏上归途,同凤幽,花琳琅告别,万般不舍。 所需要带的东西,是凤幽帮他们补充好的,满满一包袱都给了墨骨。 “这里面是一些干粮和丹药,还有换洗的衣物,若是遇见情况紧急的时候,还能用来做止血的绷带……” 凤幽耐心地叮嘱着他们,墨骨接过,一句句听着。 看得花琳琅开玩笑道:“凤幽姐姐,墨骨和阿寻是去仙界一趟而已,又不是去郊游,那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呀?” 叶鸢寻扯了她袖子一下,说:“都是姐姐的心意,交给我带着吧,反正我的蓝宝石空间项链很大,什么都放得下!” 花琳琅为自己的失言吐了吐舌头,而凤幽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她只说:“人界有句话叫做穷家富路,你们去仙界那么危险的地方,还是多点准备,小心一些的好。” “嗯,我们会的。” “知道了,姐姐。” 二人齐齐应下,因为要趁早浑水摸鱼进莲风山,二人不再停留,乘着花琳琅的金叶船御风而去。 凤幽依依不舍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希望他们一路顺利。” 清晨,偌大的仙界静谧如斯,玛祖峰高耸入云,屹立于一片云海中央,仿佛巍峨的洪荒巨人,八大仙山影影绰绰,风景如昔。莲风山山脚的薄雾尚未散去,整座山都被笼罩在一片乳白色的朦胧之中。 山间的羊肠小道上,两个黑色的身影正在快速靠近山顶。 正是墨骨和叶鸢寻二人。 上山之前,他们已经服下了花灵丹,现在是屏息的状态,除非有人正面撞上,否则,任何人都察觉不到二人的踪迹。 今日的寒梅殿异常安静。 风千陵从早起的时候就对凌源吩咐了,不见任何人。 这会,外面等着一群人,准备跟仙尊汇报情况。 凌源和落枫就拦在殿门前,看着这些一个个不怀好意的面孔,心底一片冰冷。 其中一人是仙界年纪最大的长老,手持一根龙头杖说道:“还请仙尊出来主持公道,这毕竟关乎仙界的颜面!”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仙尊怎么能闭门谢客呢!” 凌源不为所动,只朗声说:“仙尊今日有令,不见任何人,我等只负责执行命令,旁的,你们跟他老人家说去吧!” 见他如此做派,那长老气得直跺拐杖。 “混账!你说的这些歪理,都是什么人教你的!?我们若是能跟仙尊说上话,还犯得上跟你在这里掰扯!?” 凌源只冷笑以对:“诸位今日为了什么来,你们自己心里比我清楚,到底占不占理,意欲何为,不若回去问问你们自己本心!” 这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被怂恿过来的,一时间有些心虚。 可一想到被许诺的那些好处,顿时就开始煽动人群。 “仙界最尊贵的是仙尊,既然他享受了我们所有人的尊敬,就应该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对,你们不过是两个弟子罢了,有什么资格把长老和我们拦在外面!”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从前怎的不见你们这般难缠!” …… …… 面对所有人的刁难苛责,凌源和落枫不动稳如山,对于他们的侮辱和谩骂,二人充耳不闻。 而叶鸢寻二人,也在此时接近了梅林边缘。 她远远地就听见了那些人的叫嚣,顿觉今日之事蹊跷,不敢贸然靠近,只能在边缘地带观察。 “师尊一向处事勤谨,怎么今日会有这么多人来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叶鸢寻不免担忧,看这情况,这些人平常尊敬的嘴脸都在此刻被揭穿了。 若是风千陵当真在仙界无法立足,她又该怎么办? 墨骨看她满脸担心的样子,安慰道:“别害怕,仙尊没有你想的那般软弱,若真的事情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咱俩还可以把他偷出来!” 他的话倒是真的解开了叶鸢寻面上的愁绪,继续盯着那群人观察起来。 那长老看凌源二人油盐不进,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开始耍赖。 “哼,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他风千陵是不是真的就那么不近人情,眼睁睁看着莲风山的弟子被害不说,还要看着老夫这个长老在他寒梅殿前坐死!” 有了他做榜样,身后一群人也跟着纷纷坐了下来。 那些人七嘴八舌,不停在诬陷风千陵,话说的是越来越难听。 藏在梅林里的叶鸢寻额头上青筋暴起,涅槃剑瞬间出现在她手里,连握着剑的指尖都泛了白。 “诶,别去!” 墨骨单手握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在发狂边缘的叶鸢寻。 后者回头愤恨地怒道:“他们怎么敢!怎么忍心?” 想当初,风千陵带领仙主们,不遗余力地封印井时,他是出力最大的,甚至受到了魔气的侵蚀。 可这群被他保护过的人,到头来不仅不心怀感激,甚至还肆无忌惮地污蔑他! 叶鸢寻实在是想不通,这群人到底怎么了,良知都去了哪儿! 墨骨看她一脸怒气,劝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仙人无耻圣人卑鄙。他们跟着香陌那种人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没必要因为这些人暴露自己,记住我们的目的!” 叶鸢寻是忍了又忍,才把那股气给憋了回去。 和她一样的,还有落枫。 他听了这些人毫无根据的污蔑,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人真是恬不知耻!当初仙尊就说过,不准任何人再无端发布追杀令,到底是谁一意孤行要去妖界追杀叶鸢寻和花琳琅才导致今日的局面?是仙尊吗!?” 他语气颇冲,骂得台阶下的人毫无反驳之力。 第十四折 归途(下) 凌源本就不欲再生事端。 毕竟大敌当前,若是仙界不团结的话,到头来遭殃的还是自己。 他跟在风千陵身边多年,大是大非面前总是多一份隐忍。 他拽住落枫的胳膊摇头:“算了,跟他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连累仙尊被骂得更狠吗?” 他是想要当和事佬,可是有人不打算让他如愿。 仍旧是那位手持龙杖的长老开口,轻蔑地说道: “就算她们私自行动又如何?她们本就是莲风山的弟子,那就应该由莲风山的仙主出面保护,就算仙主不出面,仙尊也要出面吧?所以,于公于私,仙尊都应该给个说法才是!” 这说法就有些无赖了。 连他身后跟着来的那些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只是强行硬撑着坐在原地。 听见他无赖的说法,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凌源都忍不住了。 “莲风山的弟子?”他嗤笑一声说:“早在子衿千方百计想要成为花之仙山的继承人时,难道不就已经代表了,她主动归顺了花仙主了吗?” “这……” 长老没法反驳,毕竟他说的都是真的。 而凌源接着说:“既然选择追随花仙主,跟着他老人家的指令行事,现在出了事情,总不至于让我们仙尊来给她们擦屁股吧?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位长老还当真当得起这句话呢。” 凌源三言两语,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而叶鸢寻也在听到子衿的名字的时候,惊了一下。 子衿和鸣鸾等人相继在妖界出事,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回到这里的,不过叶鸢寻估计和妖王脱不了干系。 否则,若是知道了子衿是被魔族所害,这些人怎么可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只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难道,他们围在这里,就是想要风千陵跟妖界讨一个公道?! 叶鸢寻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涅槃剑,恨恨道:“当真是一群愚昧的蠢货,无耻之徒!” 风千陵从始至终和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关系,唆使她们去追杀的不是他,伤害子衿等人的也不是他,可香陌却无端挑唆这么多人,来威胁仙尊。当真是面目可憎,其心可恨! 墨骨眼神冰冷地看着那群席地而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其中不少都认得,曾经和他同为花之仙山的弟子,对于这种踩低拜高,阿谀讨好,两面三刀,暗度陈仓的伎俩,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头,长老已经被凌源说得哑口无言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度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的那群弟子有些退缩了。 “长老,要不算了吧,咱们说不过他,也拗不过他,今日见不到就明日再来,明日见不到就后日再来,仙尊总不至于一直不出现吧?” 长老狐狸一般地打量了凌源几眼,冷哼一声说:“哼,今日老夫不与你们计较,等明日再来!” 说完,他带着那群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人都走了,叶鸢寻对墨骨道:“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墨骨点点头,再一次给二人身上加了一层禁制。 同时,利用遁地术,直接从梅林中开出了一条通往寒梅殿内的通道。 行至一半,二人就遇到了风千陵设在寒梅殿四周的屏障。 “没想到深入地下也有,仙尊当真是心思缜密。” 墨骨一边说着,一边想办法抵消屏障的阻碍。 而叶鸢寻听他夸奖风千陵,不知道怎的,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那感觉实在是不好形容,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欣喜,参杂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复杂。 然而,不等二人把屏障的问题解决,却见屏障后面,原本是一片泥土的地方,突然松动着掉落一些黄土下来。 紧接着就听见齐刷刷的两声“噌噌”声,叶鸢寻和墨骨齐齐亮出了自己的灵器。 他们警惕地盯着面前的那一面土墙,就见黄土的掉落越来越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后面呼之欲出! 叶鸢寻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她实在没办法想象,若是被抓到的话会是个什么情况。 是关进井,还是打入海牢? 又或者是其它什么折腾人的手段? 不论是什么手段,都让她心生寒意。 “阿墨,你觉得会是什么?”在这种压力之下,叶鸢寻不得不说话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墨骨摇摇头,道:“不知道,总归要么逃要么打,若真是不敌,我挡在前面,你跑吧!” “那怎么行呢?”叶鸢寻当即拒绝了,“上一次就是这样,这一次你还想要如法炮制吗?大不了就是一死,跟你搭个伴也不错,下辈子咱们投胎做一对亲兄妹,你就能好好护着我了!” 墨骨笑了笑,却不回答她的话。 就在二人都有些退意的时候,就见那土壤终于松动,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从里面冒了出来! 墨骨见状,挥舞着鞭子就要打过去,叶鸢寻却忽然拦住了他。 “慢着!” “怎么了?”墨骨有些着急,“不趁着他现在没露出全部身体卸了他这只手,等到出来就晚了!” 叶鸢寻却说:“不对劲,这手,这是……”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却不敢说出来。 而她这几番犹豫之中,那只手的主人已经半边身子都露出来了,站在有些狭小的空间里,躬着身子对二人招手。 准确的说,是对叶鸢寻招手。 而叶鸢寻也如同着魔了一般,向着那只手走了过去。 墨骨想要拦她,却不防她的力气竟然那么大,一下把他掀翻在地上。 “叶鸢寻!别去!” 她恍若未闻,愣愣地走到了那只胳膊前,忽然用力地拽住了他的手,撩开他的衣袖一看。 胳膊上,镌刻着一道淡淡的浅蓝色印记,像是动物的鳞片。 看到这印记的瞬间,叶鸢寻再也坚持不住,泪水决堤般投入那半边身子的怀抱中。 而从地上爬起来的墨骨,也看到了那人胳膊上的印记,惊道:“六阳神火鉴!” 看来此人就是长渊仙尊没错了,只是为何出现在这?不等墨骨考虑更多,那人单手轻轻揽着叶鸢寻的肩膀,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人就从黄土之中露了出来。 风千陵低着头,注视着眼前这个哭得伤心的小姑娘,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不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徒留墨骨一人在后头目瞪口呆。 仙尊和叶鸢寻独处的时候是这么温柔的吗?当真是长见识了。 他不自在地背过身去,把空间留给二人。 叶鸢寻抽噎着抬起头,又伸出双手仔细地抚摸过风千陵面庞的每一寸,感受着他立体的五官,暖暖的温度,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还好,还好你没事,师尊……” 说着,她的声音再次哽咽。 那些思念、爱慕、担忧和害怕,此刻像是潮水一般地涌来,把叶鸢寻拍到了情绪的深海不能自拔。 而风千陵只是一遍遍划过她的眼角,耐心地安慰着他的心上人。 经历过生死,人才能够明白,什么对于自己是对珍贵的。 于风千陵而言,不是仙界,那是他的责任。 不是苍生,那是他的抱负。 而是眼前的这个小哭包姑娘。 他宁负天下人,也不愿负她一个。 过了一小会,叶鸢寻的哭声才渐渐停下,看着风千陵,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 他最近如何?是怎么苏醒过来的?又是如何到了这里? 风千陵看出她的疑问,对二人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吧。” 说完,带着二人进入了寒梅殿正殿内。 后半截地道像是特意打造出来的,通透明亮,每距离十步就有一颗明珠在照明。 墨骨见状奇道:“难不成我还遁到了寒梅殿的密道附近吗?” 风千陵却笑着告诉他:“这里是我刚刚用遁地术开凿出来的。” 什么叫高下立现,叶鸢寻现在才明白。 墨骨遁地术的通道,顶多能算个过人的通道,可风千陵制造的,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地道。 叶鸢寻好奇地问他:“你是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才出现的吗?”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风千陵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合。 “不,你们靠近屏障的时候,我才发现的,只是感应到了你的气息,所以知道是你。” 风千陵没有告诉她,自从她住进寒梅殿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调整了殿外的禁制和屏障。 只要是叶鸢寻靠近,不仅仅屏障会自动解除,还会让他有所感应。 叶鸢寻不知道,刚刚他感受到地底有她的气息时,有多激动。 步行了一小段,几人从地道里爬出来,才发现地道外面就是正殿。 眼尖的叶鸢寻一眼就看到了桌子边上散落的碎瓷片。 “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茶盏打碎了?” 她正要去捡起来,却被风千陵握住了手。 “瓷片锋利,我来吧。” 说着,只见他伸手一挥,地上的瓷片就像是被抹去的水痕一般消失无踪。 叶鸢寻没有去思考为什么一向谨慎的风千陵会把茶盏摔碎,她现在能够保持理智清醒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墨骨上来之后,非常识趣地对风千陵拱了拱手。 “仙尊,您和叶鸢寻慢慢聊,我出去看看。” 等到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风千陵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把叶鸢寻抱在怀里。 “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鸢寻,别离开我……” 叶鸢寻的眼睛还带着哭过的红肿,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怔愣地抬头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 在她的心里,师尊或许对她是有好感的,也从行动上付出了很多,可她觉得自己远没有风千陵肩膀上的责任和重担重要。 作为护国大将军之女,她从小就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 就像小时候,她父亲就不能够像别人的父亲一样,一直陪伴着她。 当她思念父亲的时候,母亲总是会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慰,告诉她,父亲是为了天厥国的子民安居乐业,为了更多人能够和平地生活,所以才不能陪伴在她身边。 是以,其实叶鸢寻很早就懂得,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有获得就必然有牺牲,这让她的性格变得十分隐忍。哪怕在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对于师尊有深深的执念和感情,她仍旧控制着自己的心,不让自己暴露哪怕一点点的情绪。 因为她知道,不论她流露真情的结果如何,她都将成为风千陵的软肋。 风千陵作为仙界的仙尊,需要担负的不仅仅是仙界的责任,更是六界苍生的责任,他不需要软肋。 可如今,她日思夜想却不敢表露心迹的男人,开口对她表白了。 叶鸢寻觉得日后一定不会忘记今天的一切,哪怕是一片树叶落在了寒梅殿的哪个角落,又或者散落在地上的碎瓷片像是什么样的图案。 见她双眼泪盈盈地,朱唇微启,却半天不说话,风千陵揉搡着她的脑袋。 “怎么?高兴傻了?” “你怎么……”叶鸢寻开口,便是令人出乎预料的沙哑,她顿了顿才接着说,“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 风千陵最开始的态度,也是叶鸢寻隐忍着自己的感情的原因。 不论是软禁她,又或者封印她的仙力,都是大局为重的妥协。 只听他在自己耳边说道:“一个能够为了我,把自己都牺牲出去的人,我这辈子都不想辜负,我已经承担了仙界上千年的重担,我相信时间到了,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 “可是,可你若如此,那六界苍生又如何……” 叶鸢寻仍旧犹豫不决。 毕竟,六界苍生还等待着仙界的力量去保护。 若是失去了风千陵的领导,那这仙界等于是巨鹰失去了最重要的翅膀,即便徒留雄伟的身体躯干,那也是毫无缚鸡之力的,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而风千陵却失笑摇头,逆光的脸如玉璧般无暇。 “最近时日我反复在想,仙界,或许并不是抵抗魔族的最强力量,你们才是。” 第十五折 诉情 “我们……” 叶鸢寻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可她却觉得自己决计不可能的。 “我做不到的,不论是谁都可以,唯独我……” 见她深锁着眉头,不停地否定自己,这让风千陵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你从前可不是这般,你告诉过我,你要消灭魔族,还六界太平,甚至给你的剑命名除魔剑的啊!从前的你那么无畏,坚韧……”风千陵轻柔地揽着她的肩膀问道。 叶鸢寻一时无语凝噎,没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感觉自己变了,不再那么意气用事,不再那么果敢不羁,现在的自己无论想什么,做什么,都显得太过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了些。 她忽然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泪痕,不答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初涅槃剑初成,她到炼器堂去取剑的时候,华珍上仙就让她给自己的仙器命名。 她想也不想就直接说了一个“除魔剑”。 那个时候的她,热血狂放,心中踌躇壮志,满是理想与希望,希望用实际行动将魔族的崛起扼杀在摇篮之中。 她还记得,在场的只有凌源、华珍和风韬三人,那风千陵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风千陵见瞒不住她了,便松开手道:“没错,当初拜托华珍为你铸造涅槃剑的,是我。” “那空间项链的任务、那些灵石,都是,都是你刻意为之吗?” 她震惊地反问道。 而回答她的却是风千陵的沉默。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唤起叶鸢寻的自信和勇气。 他不希望曾经越挫越勇的那个姑娘,就这么被搓磨了锐气。 叶鸢寻到今天才发现,风千陵对她,比她想象的付出的还要多。 “那华珍上仙,说让我称呼它为涅槃剑,也是……也是你的想法吗?” 她做出了进一步的猜想,毕竟风千陵连灵器的材料和炼制途径都为她找好了。 风千陵点点头。 “当初,我就已经知道你身上拥有凤凰翎的秘籍,现在,你能够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吗?” 叶鸢寻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将如何从海牢逃出来,又是怎么碰到冥弑天,被他抓到了天启城的事情说了。 “如今,阿墨和凤幽姐姐都在妖界,是他们救了我和琳琅,也是阿墨带着我,才能够偷偷进来看你一眼,师尊,你知道么?我……我心悦你啊!” 或者,现在不是说这个事情的最佳时机,可叶鸢寻却知道,现在不说,她会后悔一辈子。说着说着,两边耳根已经红了。 “你受苦了……” 听说叶鸢寻在天启城的那些经历,让风千陵闻之心疼。 更是没想到,自己的疏忽大意会让她遭受如此劫难,早知如此,他也不会封印叶鸢寻的仙力,让别人有机可乘。 似是看出他的自责难过,叶鸢寻抚着他的侧脸安慰道:“师尊,都是冥弑天罪大恶极,这不怪你。” 风千陵把自己的手盖上她的手背,眼神中是凝聚的哀伤和抹不开的情谊。 “鸢寻,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论叶鸢寻怎么想,他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整整十三天,叶鸢寻在冥弑天的手下过了整整十三天非人的日子。他一定不能够轻易放过任何伤害她的人。 “师尊……” 叶鸢寻靠近她的怀里,侧脸贴着他的胸膛,闭起眼睛聆听着那有力的跳动,心绪渐渐安宁。还好,师尊没事,还好,她还能够再见到他。 两个人开诚布公地表明心迹,一时间竟然相对无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冷静了一会之后,叶鸢寻这才接着问他:“师尊,你说的抵抗魔族的力量要靠我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千陵有些神伤地看向了窗外。 他的窗子,正对着殿外的一片梅林,能够看见那缤纷绚烂的花朵迎着风开放。 “想必你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仙界是如何地一团浊气。” 风千陵叹了口气。 “父亲湮灭之前,用仅剩的力量加强了井的封印,他告诉我,仙人存在的意义不囿于修仙问道,更是守护六界苍生,不论人妖冥魔,都有其生存的价值,容不得任何人颠覆奴役。” 叶鸢寻觉得风千陵父亲说的没错。 不论是人是妖,都有他生存下去的理由,人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违反自然规律,肆意凌虐任何异族。 这个道理同样可以放在冥弑天的身上。 他们之所以要对抗冥弑天和他手下的魔族,正是因为他们妄图用铁蹄踏过六界的每一寸,荼毒每一个生灵。 苍生何其无辜,不应被肆意磋磨,不应被随意夺去生命之花。心怀对万事万物的悲悯与慈爱,并为之奋斗终生,这才是仙人该有的样子。 ……这才是仙人应该追求的终极大道。吾将上下而求索,虽九死而犹未悔。 顿时,叶鸢寻对从前那些放弃仙途,放弃长生,毅然奉献出自身的仙尊们敬意油然而生。 “历代仙尊,都是秉承着这个信念,所以才能够让仙界在六界中鼎力至今的。”叶鸢寻轻声感慨,那本就如黑珍珠般的瞳孔之中,多了几分晶莹剔透的莹润之光,盈盈荡漾。 风千陵颔首道:“不错,可你今日再看香陌所为,你可知道,他怂恿了子衿和鸣鸾去追杀你,那二人虽然是莲风山的弟子却为他是从,结果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另一个只剩下半截身子。” “我知道,我就知道一定不是师尊下的命令,所以我一直在担心你,怕你在仙界……” 叶鸢寻并没有说出后半句话,她相信风千陵能够明白自己。 仙尊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接着说。 “子衿只剩下上半截身子,被妖王带上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口气,她临终之前就说了,是遇见了魔族,可香陌却封锁了这个信息,让仙界的人都误以为是妖界出手。” 归根究底,香陌还是想要找到叶鸢寻,妖界不过是他的一个筏子,之后他可能会说,妖界是看在她的份上,所以才敢和仙界作对的。 叶鸢寻实在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要如此针对我?他不是自诩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士吗?为什么放着现成的魔族不去铲除,非要杀了我呢?” 风千陵看着浑身散发着戾气的叶鸢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人是会变的,曾经香陌也是一个正直的人,为了修为境界,甚至抛弃了自己道侣。可是,他终究经不住这么多年久居人下,对于权力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而且,他也知道你身上有凤凰翎。” “什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叶鸢寻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指尖只碰到一片布料。 因为这块胎记的存在,所以她穿衣服一直都会用领子把胎记给遮住,那香陌是如何知晓的呢? “他知道并不奇怪,你应该还记得,之前和鸣鸾合作过一次任务吧?” “我记得啊,可我……” 在风千陵的提示下,叶鸢寻想起来了。 那一次他们前往瀚海森林,应对的情况可谓非常凶险,赤焰雪心猴残暴异常,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衣服是否还完整。 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破了好几个口子,包括脖颈上面。 “这么说,是鸣鸾告诉香陌的?” “没错,他们早就沆瀣一气了,不过是在等待我失势的时机罢了。” 不论早晚,无关叶鸢寻,这二人总会找个由头对他发难。 而叶鸢寻正好成为了他们的一个绝佳机会。 叶鸢寻听完暗自心惊。 “没想到此人城府如此之深,香陌迟早是仙界一大祸害?为何不想办法除掉他呢?” 在她看来,论实力,香陌是远不及风千陵的。 他有风系仙力,而且修炼了上古炎龙的六阳神火鉴,这两样,哪一个不是克制香陌的? 风千陵却摇头道:“歹人易除,人心难测,让我杀了香陌容易,可他手底下的那些弟子,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没了他在,岂非要群魔乱舞?” 香陌虽然难对付,毕竟还只是一个人,若他死了,那些别有用心的弟子定然会在仙界展开一场腥风血雨。 同门相残,这是风千陵不愿意看到的。 而香陌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笃定风千陵不敢动他。 甚至鼓动更多弟子来针对风千陵。 “简直卑鄙!” 除了这个词之外,叶鸢寻都找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香陌这个人,她甚至都觉得,用卑鄙形容他,都玷污了卑鄙这个词。 “不过你也不必生气,终归有我在,仙界不会乱到哪里去。可是,如此千疮百孔的仙界,是不足为惧的,我可以这么说,就算如今仙界众人联合起来对抗,他们连新魔族的一点皮毛都伤不到。” 这般严峻的情况之下,新势力的崛起成为了能否成功挽救六界的关键。 “所以,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我?” 听他一番话之后,叶鸢寻顿觉肩头重了几分。 这一次,她肩负的不仅仅是父母的血海深仇,而是整个六界苍生。 这二者相比起来,明显后者意义更加重大非凡。 “可是我如今连如何修炼凤凰翎的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够和冥弑天对抗。” 三番两次差一点在冥弑天手下断送性命的经历,已经折磨得她对于打败对方这件事情一点信心也无。 只要一想到冥弑天的恐怖,叶鸢寻就觉得心中阵阵发寒。 可将要带领众人剿灭魔族的人,又如何能够输人先输阵? “鸢寻,你要相信你自己,眼下还不到大战在即的时候,还有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争取在一切来得及之前,帮你达到最好的状态。” 风千陵耐心地劝着叶鸢寻,希望她不要再妄自菲薄。 “曾经的那些苦难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是全新的你,我也不得不承认,是我过去过于小心了。” “师尊,你是……什么意思?.” 叶鸢寻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不禁抬起头深深望向他。 风千陵睫羽轻颤,目色翻卷,有旧事更替而过,变化闪烁如星河,良久,他沉声道: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的特殊体质,只是那个时候我觉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最好是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这样才是保护你。” 曾经的他,率直地想要把叶鸢寻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做一个单纯快乐的姑娘。 可是千帆过尽,到头来却发现,不论自己有没有把这强大的力量授予叶鸢寻,她该经历的苦难和折磨一样都没有少。 他并没有做到自己所想的那种,将她好好地保护在怀里。 叶鸢寻也没想过,风千陵曾经还有过这样的想法。 “所以,这就是师尊一直瞒着我,关于凤凰翎存在的原因吗?”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点受伤和委屈,风千陵的表情立马变得不自然起来,原本俊美的面庞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合上双眼,沉重地叹息,有些懊恼道: “是我想的过于简单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用你的实际行动向我证明了,你有多坚强,有多美丽。” 叶鸢寻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慌里慌张的风千陵。 毕竟,不论在人前还是人后,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那神诋一般的冷静,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拥有属于凡人的感情。 现在,他却在叶鸢寻的面前暴露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叶鸢寻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师尊,你急什么,我又不是真的跟你生气了。” 这一刻她含笑凝睇的神情,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柔雅天真,白皙的脸上,两道黛眉舒展,双眼微眯如弯弯的月牙,粲齿樱唇,甜美温馨,腮上两个浅浅的梨涡,真像一朵绽开的山茶花,扑面的芬芳气息。看得风千陵都有些愣神。 他都记不起来,他有多久没见到她这么单纯快乐的笑容了? 看着她颤抖着的,因为近期的遭遇而变得有些瘦削的肩膀,风千陵只觉得心里像是扎了一把刀子。 第十六折 解读 叶鸢寻咯咯笑了半天,看风千陵盯着她肩膀发呆,疑惑道:“师尊,怎么了?” 风千陵回过神,避开了她的眼神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对了,关于凤凰翎你有什么想法?” 叶鸢寻丝毫没有察觉他在扯开话题,兴奋地拉着他在桌子边上坐下,跟着神秘兮兮地掏出了那卷凤凰翎简牍。 “师尊,你看,这是我在百花谷的山洞里发现的!” 她拿出简牍在桌子上展开,可那一瞬间,风千陵却忽然间带着她退后,用袖子捂住了彼此的口鼻。 被他拽着一起退后的叶鸢寻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她扒下风千陵的衣袖问。 “师尊,怎么了?这简牍是有什么问题吗?” 风千陵仔细盯着那简牍看了好一阵子,这才放下心来靠近。 “竟然是真迹!” 叶鸢寻闻言立马联想到了他之前说的话。 “难道,师尊见过假的!?” 事实证明,她所猜不虚。 风千陵再三确认简牍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在桌子边上重新坐下,将简牍捧在手里说。 “大概是八九日之前,我刚刚苏醒没有多久的时候,有人带着一份与这相似的简牍过来给我,说是在仙界偶然间发现的,因为没有人能够读懂上面的文字,所以特意来请教我……” 当时,风千陵仍旧处于一个低迷不振的状态,只是看见和叶鸢寻身上的胎记相同的标记,立马就联想到了凤凰翎的修炼秘籍。 虽然他深谙六阳神火鉴的修炼法则,可是这并不代表炎龙和凤凰的修炼秘书是相同的。 是以,风千陵也是有心想要帮叶鸢寻多寻一条后路,就收下了那简牍。 当晚,他就将简牍拿出来准备破解上面的文字。 可不设防的他却差一点被简牍中所藏着的黑气所伤。 若非华珍上仙心思缜密,早早给他身上套了一层附灵甲,只怕他早已中了暗算。 “……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细看那简牍上的内容,桌上的简牍就被窗外忽然飞进来的一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黑影给叼走了,所以我今日看到才会有如此反应。” 叶鸢寻听完却觉得胆战心惊,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师尊,这简牍的出现绝非偶然,是不是香陌想要害你?!” 虽然风千陵也做过这种猜想,可是很快又被自己否决了。 他摇摇头说:“那飞走的黑影分明是魔物,而香陌又一向最爱惜自己的羽翼,不可能做出和魔族合作的事情来。” 叶鸢寻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是终究对香陌存下了一份疑心。 她指着简牍说道:“这个应该是真品,这是我们从百花谷的一处加了禁制的山洞里发现的,还有……” 百花谷的遭遇实在匪夷所思,不论她说多少遍,都觉得神奇如初。 好好的一个山洞,竟然会出现数量巨大的金刚灵石,还有那一副会变的浮雕,每一处都在诉说着那处地点的神秘和来历不凡。 而风千陵听完之后,并未多惊讶。 “我从前听我父亲提起过,在曾经追随过上古真神的几位老前辈当中,便有人会一种奇异的仙法,能够控制一切外物,根据他的意思来产生变化。” “比如一条山路,只有特定的人走到它面前,它才会露出来,而其他人则根本无法发现这山路。 “而且这种仙法和寻常的禁制不一样,后者是有可能被破解的。” 不论仙力如何强大,修为如何高深的修仙者,布置下的禁制总是会有薄弱点。 但这种仙法,依附于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根本无法被任何人发现,就更别提破解了。 就好像一扇门,连门锁都没有,就更别提撬锁把门打开了。 叶鸢寻听了也啧啧称奇。 “难怪我走了之后,琳琅带着凤幽姐姐上山遭遇了阻挠,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风千陵颔首,接着道:“看来这简牍的确是真货,如果这一本是真的,那就说明上一本的的确确只是一个赝品。” 他曾经还惋惜过,虽然差一点被暗算,可他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叶鸢寻做一点什么。 如今得知那不过是个赝品,新的担忧又浮现心头。 叶鸢寻先他一步说出口。 “这黑鹰出现得蹊跷,师尊,你猜会不会是,魔族已经渗透进了仙界内部?” 虽然这种问题十分让风千陵这个仙尊面上无光,可那黑影的存在显然已经变成了一颗心头刺,不拔出来迟早要坏事。 “你放心,就算他们混了进来,也没办法进入要紧的地方,除非……” 叶鸢寻知道,除非有人给他们做内应。 如今的仙界真可谓是内忧外患,内有香陌搅动是非,外有魔族虎视眈眈,她有些担心地看向风千陵。 后者笑容淡雅,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傻瓜,别瞎担心了,咱们先看看你这简牍吧。” 说完,就开始认真地解读那简牍上的祭文。 因为是仙尊的传人,所以风千陵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一些早就失传的古籍,其中就包括了祭文。 正如凤幽所言,简牍上面记载了关于凤凰翎的来历。 而风千陵则是获得了更多信息。 “虽然有几个字不是太懂,不过这一篇我也差不多看明白了。” “真的吗?”叶鸢寻现在只想兴奋得跳起来。 风千陵宠溺地拉住她,指着简牍上的字一一为她解释。 凤凰翎,上古之神凤凰的修炼秘籍,分为凤卷和凰卷。 上古之神凤凰早已经选好了后继之人,在他湮灭之后的每一百年,凤凰翎都会选择六界之中一个婴儿附身,而这些婴儿都是选中者的前世。 未觉醒之时只以封印的形式存在于选中者体内,一旦力量觉醒,选中者便可以驱动凤凰之力。 凤卷之中承载的是凤凰本身的混沌之力,而凰卷中则是来自于万物之始的力量。 凡修炼者皆是由凤卷开始修炼,逐渐过渡到更近一层的凰卷。 简牍的内容就到这里就打止了,它解答了叶鸢寻的一部分疑惑,可又有新的问题跳了出来。 “这上面虽然介绍了凤凰翎的来历,但我要如何觉醒这份力量呢?” 凤凰翎简牍上,的确没有记载觉醒凤凰之力的方法。 可风千陵认为,凡事总是一通百通的,只要找到一个关键突破口,自然能够获得这非凡的力量。 “从前我修炼六阳神火鉴的时候,父亲总是会让我不停地磨砺自己的身体和心性,想来,凤凰翎也应当是如此的。” “这么说,师尊你有法子了?” 第十七折 传说(卷六完) 叶鸢寻喜笑颜开。兜兜转转了这么大一圈,还是要回到风千陵的身边,她才能够找到自己的命运转折点。 风千陵点点头说:“我也是从自己的修炼和刚才凤凰翎的记载中推测出来的,具体有没有作用,还要等到试炼的时候才知道。” “那咱们还犹豫什么?师尊,试试去吧!” 对于现在的叶鸢寻而言,前途坎坷,有一丝希望,总好过一片黑暗混浊。二人来到院外,长渊对墨骨摆了摆手:“你也跟着一起吧。” 墨骨不知道他们准备做什么,闻言还是很听话地靠了过来。 风千陵双手结印,开始施法,虽然外面找风千陵的人一大堆,可是他在莲风山行动起来仍是来无影去无踪,毕竟境界摆在那里。 他伸手一招,就有一个淡蓝色的罩子把他们三人笼罩在其内。 叶鸢寻看得出来,这是风隐术。 有了风千陵的保护,就连门口的凌源和落枫二人都没能察觉到,寒梅殿有人跑出去了。 原本,她以为风千陵会把她带到曾经修炼六阳神火鉴的地方去,谁料,她们竟然来了玛祖峰的天梯前。 风云环绕着四面皆是断崖天险的高峰,犹若擎天之柱,山巅的云台旁,莲池如镜,一碧万顷,叶鸢寻神思恍惚,仿佛拜师盛典就在昨日,那时的自己,多么意气风发? 回过神,看着罩子外那倒悬的朦胧天梯,叶鸢寻觉得自己又开始犯迷糊。 “师尊,你说的试炼就是天梯吗?” 风千陵微微颔首。 就连一同跟着前来的墨骨都忍不住问:“可,这不是最初级的仙界修炼吗?” 不论凡人或者妖精,只要登上了天梯,就拥有了成为仙人的资格。 风千陵笑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天梯的确是对于想要成仙之人的试炼,可同时,它也是仙界的最强的屏障。 “你们就没发觉吗?每年上天梯的人这么多,可天梯却从没错放过任何一个敌人入内。” 叶鸢寻用心细想,的确是这样的。 只听说有多少想要成仙的人登天梯失败,还有多少人登梯成功,却从没听说过有什么魔族或者与仙界为敌的人从天梯跑上去过。 风千陵望着眼前的天梯,自信满满地介绍道:“天梯,是通往仙界的途径,同时也是仙界的根基,它承载的不仅仅是仙界未来,更有着过去的厚重。” 接着,叶鸢寻和墨骨就听见他开始低声吟唱着咒语。 那咒语听起来十分绕口,不像是现在的话语,倒像是源自远古的神音。 而且听起来清心顺耳,让人瞬间沉静下来。 伴随着他的吟唱,眼前原本被云雾笼罩的屏障忽然向两边打开,微微露出了里面天梯的石阶。 这还是叶鸢寻第一次看见天梯真正的模样。 想当初,她们上山登梯的时候,都只顾着看前面,完全没注意到脚下。 而眼前的天梯上,竟然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号! “这是……祭文!” 叶鸢寻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认真仔细地研究,发现的确和凤凰翎简牍上的文字一模一样,都是整齐的蝌蚪模样,星罗棋布,气象万千。 风千陵和墨骨也随之进去。 前者伸手抚摸着天梯上的文字,眼神中流动着莫名的光芒。 “这是千万年前,在上古真神点化第一个仙人的时候留下的。” 即便到今天,他们也被这天梯沉着古朴的感觉所震撼。 叶鸢寻抬起头看去,只见天梯一直往上延伸,进入了云端。 也不知道这天梯到底花费了多少人多少时间筑成,还有这上面的祭文,若是一个字一个字錾刻上去,又要花费多少光阴呢? 即便是如今的仙人再诚恳,只怕也没有人能够沉下心来,好好地刻满这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天梯。 “这天梯好像不是通往仙界?” 又或者说,不是通往仙界常规的地方。 “可我们之前走这条路,明明就只到了莲池附近的呀?” 面对二人的疑问,风千陵但笑不语,只指着天梯道:“边走边说吧。” 三人拾级而上,风千陵将当年天梯的来由娓娓道来。 这天梯,是原始仙人亲手打造,上面的祭文同样也是他们亲手錾刻。 所谓原始仙人,指的是最初的十位仙人。 洪荒最初,只有二界。上古大战之中,陨落大半,世界崩坏,天地灵气孕育了人类,产生了人界。 依托人界而生的是妖界和冥界。 而上古之神,为了保护人界生灵不为魔族荼毒,便传授了人类成神修仙之道。 这原始仙人,便是最早成仙的十个人,由他们开创了仙界。 为了更好地保护人界苍生,原始仙人开始广收弟子,扩充力量。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渴望成仙却心术不正的人,悄悄混杂在弟子中。 所以,原始仙人设下这天梯作为第一道考验,同时也是保护仙界的屏障。 “当初,原始仙人就已经预知到仙界力量会逐渐薄弱,毕竟,仙人虽然脱离了生老病苦,可还远远不能够达到和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庚的地步。何况,世间法则本就是由衰转盛,盛极必衰,这是谁也躲不过的自然规律。” ……就如同当年四代上古真神,元龟、麒麟、炎龙、凤凰的相继湮灭。 最后一代凤凰真神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维持在神界的状态,只能沉降于红尘之中。 “所以,原始仙人设下这天梯,难道就是为了万年之后的今天?”叶鸢寻接话道。 风千陵回答:“是,也不是。” ……原始仙人的确是预见了千万年之后,仙界的力量衰弱,可是这天梯却只是为了仙尊准备的,而非普通仙人。 这件事情,风千陵并没有告诉叶鸢寻,只断章取义道:“天梯尽头,藏着一股原始仙人最纯粹的灵力,它或许可以帮助你觉醒凤凰翎的力量,但是想要获得它,就必须通过天梯的考验。”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平台。 说是平台,但是也仅仅只能容得下他们三个人站着而已。 闻言,叶鸢寻抬头看向了他:“师尊,是从这里开始吗?” 风千陵没说话,表情肃穆,只略略点了点头。 叶鸢寻往后看了一眼,却见身后的风景早就看不清楚了,只有同样看似无穷无尽的天梯通道,被云雾重重覆盖,和前方的梯路一般,绵延不绝,危耸莫测,横贯迂回曲折的大川,偶尔看到零星的万年古木,从绝岭峭壁,嶙峋的山石间横生而出,高处不胜寒。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自古以来,成神之路艰难万险,非大智大勇之辈,无法窥得其中门路,常人大多只能以手抚膺坐长叹…… 而叶鸢寻,这个历经坎坷,饱经风霜的丫头,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明亮晨曦里,终于得见一条光明大道。 第一折 试炼 虚境里的风呼啸而过,将仙尊如墨的长发吹起,招展如旗,宽袖的白袍猎猎飞舞,风千陵深深看着自己的徒弟,指着前方的梯路高声道:“去吧!” 墨骨也无声地给她加油鼓劲。 叶鸢寻仰头凝望,除了白雾和眼前的台阶,什么都看不到,未知总是令人心生畏惧。但她信任师尊,也明白这一步迟早要迈,忽然低头脱去了鞋袜,莲足抬起,独自一人踏上了高耸的天梯。 当她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周遭仿佛颠倒了一个世界。 等到叶鸢寻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竟发现,自己身处于天启城门前,天空月色高悬,回头已再无风千陵和墨骨的身影。 她明白,这应该就是天梯制造出来的幻境,这是她的考验! 可即便心里知道这件事情,她还是不免心中有些打鼓。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说:“叶鸢寻,打起精神来!”说完,壮起了胆子朝着天启城内走去。 进城之后,和城外是判若两个世界的热闹。 夜间的天启城格外繁华,到处都是叫卖着东西的小贩,把人挤到了中间窄窄的一条路上行走。 叶鸢寻跟着人群摩肩擦踵,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她背影纤薄,眉头微蹙,和整个热闹的人群都是格格不入的。 可是,仍旧时不时有戴着面具的小贩过来同她兜售。 “小姐,需不需要一个面具啊?今天是中元节,大家都戴着面具去看灯了!” 叶鸢寻这才意识到,这个场景为什么如此熟悉,这是她三岁那年的中元节。按理说那么年幼的记忆,必定十分模糊了,却被天梯再度唤醒她脑海深处的潜意识,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不用了,谢谢!” 她婉言拒绝了对方,可谁料,那小贩却忽然揭开了面具,露出有些青灰色的脸。 那张脸毫无血色,可以说和死人没区别,特别是那一双死鱼眼,更是让人触目心惊。 叶鸢寻警觉地唤出涅槃剑,提防着这个突然变脸的男人。 可是这个人像是毫无知觉,忽然笑了起来! 他呲着阴森森的白牙,从口中吐出一股寒气。 这寒气另叶鸢寻为之发抖。 “小姐,中元节不买面具,很容易被鬼看上的……” 叶鸢寻想着,反正这里是幻境,眼前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梯故意弄出来吓唬她的,索性挥剑劈下了他的人头。 那人头像是纸扎的,竟然没用什么力气就被斩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到了叶鸢寻的脚边。 如今的她不是刚上仙界的她,所以这种小伎俩本是吓不倒她的。 可她低头一看,那人头刚好在她脚边上停住,露出了自己的正面。 那张脸已经不再是小贩的面孔,而是她母亲的面容! 那张青灰色的面庞像是瞬间恢复了生机,虽然只剩下一个脑袋,却是面色红润,双眼紧闭,像是在睡觉一般。 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叶鸢寻内心不震颤。 “母亲……” 她刚想要伸出手去,试试这东西的虚实。 却见地上的叶母忽然睁开了双眼,笔直对着她的指尖咬去。 刺骨的疼痛传来,提醒着叶鸢寻这里的真实感。 叶鸢寻瞬间缩回了手,可仍旧被咬掉了指尖一块皮肉。 看着血流满了掌心,叶鸢寻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重新闭上双眼的人头。 她曾经和风千陵学习过,如何判断自己在幻境中受伤的真假。 毕竟,有的幻境是让你以为自己受伤了,但有的幻境是真的能够让你受伤。 前者是摧毁人的心智,后者是造成实际的伤害。 叶鸢寻捏着法诀在眉间挥动,片刻后,她就看清了脚边人头的真面目。 那哪里是她母亲的头颅,分明就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此刻,那怪物正呲牙咧嘴地笑着,对于咬到了叶鸢寻这件事情,似乎十分得意。 看来,这是能够给人带来实质损害的幻境,这让叶鸢寻更加小心谨慎了。 她仔细辨认了手指没有中毒发黑,便随手扯下衣角一块布料包扎好,随后一脚愤怒地冲着那怪物头颅踢了过去。 在她的脚背即将接触到怪物的后脑勺时,却见那头颅像是有一根线牵引着,竟然被瞬间“钓”走了,脚也踹到了空气。 怪物的脑袋像颗皮球般旋转着飞走,丑陋的嘴巴一张一合,诡异地笑着,叶鸢寻凝望着半空中,并没有动身跟上,暗暗心想,穷寇莫追,何况她还没有摸清楚这幻境到底是意欲何为呢。 周围仍旧热闹非凡,仿佛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在仙界这么久,叶鸢寻也读了很多书。 关于幻境的设置和破除,总是有一定的规律。 就好像眼下的这个幻境,看似是倒溯了时光,实际上是法术窃取了她脑海中的记忆之后,所营造出来的假象。 这里真实是什么样子,关乎到她能够找到破除阵法的关键。 她看了眼天上高悬的月亮,这才发现,除了那一轮明月之外,竟然还有一轮血月,各挂天空两端,遥相呼应,邪魅异常。 这么不吉利的征兆,若是放在人界,只怕人群早就惶惶地逃走了,又哪里还有这么多人逛中元节灯会呢? 叶鸢寻想着,既然要找破阵的阵眼,那必然会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同时又是重重保护的地方。 既如此,她便不得不闯一闯龙潭虎穴了。 这么想着,她笔直冲着城主府而去。 此刻,城主府也是格外热闹,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好像真的在过节。 只有叶鸢寻知道,这里有多虚伪。 正院架了戏台子,上面正有一个伶人捏着嗓子唱戏,身姿摇曳,声音婉转,起承转合间唱尽人世悲苦,但双眼却显得无比空洞。 叶鸢寻和她对视一眼,随后调转脚步,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刚一踏进后院,她顿觉一股寒意森森。叶鸢寻忍不住抬起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再吐出一口气,却见眼前出现了白雾。 明明都是同一个地方,为什么外面温暖如春,唯独这里寒冷到呵气成雾呢? 第二折 影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叶鸢寻笃定这里有什么东西,手里握紧了涅槃剑,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走去。 她十分有规划地逐个房间搜索。 首先是最靠外的庑房,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 没有人。 再来是她父亲和母亲的房间。 没有人。 紧接着是她自己的房间。 还是没有人。 正当叶鸢寻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听见书房传来一阵动静。 她警觉地回头,提着墙壁慢慢靠近了过去。 这一回,叶鸢寻没有直接打开门,反而是透过窗户的缝隙往里看。 可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她已经料定这里面有东西,索性在自己身上加了一层护盾,带着淡金色的光芒直接踹开了那张木门。 大门打来的刹那,叶鸢寻借着血色的月光,看清楚了书房内的情景。 里面,正蹲着两个被绑住的人,捂住的嘴巴“呜呜”直叫,眼神更是带着些错乱,不停眨巴。 这二人不是她父母又是谁。 这一回,尽管心生疑窦,叶鸢寻仍旧是靠近了。 哪怕知道这是幻境制造的假象,可她仍旧忍不住靠近。 这是她的父母啊,疼爱她抚养她长大的父母啊! 叶鸢寻看着惊恐交加的二人,慢慢走近,伸出手在母亲的面庞上划过,眼底充满了眷恋。 “母亲,你想我吗?女儿想你了。” 情到浓处,眼泪想掉也掉不下来。 “叶母”也激动地流下了泪水,仿佛当真是许久未见女儿,舍不得她离开,不停地往她面前蹭。 眼看“叶母”就要靠在她怀里。 就在这时,叶鸢寻忽然起身,持剑凌空就是一劈! 只听见一阵凄厉的叫喊声响起,刚刚还和女儿温情相遇的“叶母”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张着大嘴尖叫起来。 而二人身后的影子,也跟着一起扭动起来。 叶鸢寻见状冷哼道:“还想藏着吗?真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 说完,她再次持剑凌空一斩。 只见那地上的影子像是有了生命,竟然自己躲了开来。 而也多亏了这一剑,让她看清楚了躲藏在影子里的怪物和眼前“父母”的真面目。 像是有一只厉鬼从影子里爬了出来,她每挪动一步,叶鸢寻的“父母”就跟着移动一步。 叶鸢寻动如脱兔,想也不想冲着她“母亲”身上作势砍了过去。 下一秒,连她的“父母”也暴露了出来。 只见那熟悉的英容笑貌像是被融化一般汩汩落下,露出里面坚硬的黑色外壳! 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阵抖动,那只怪物彻底暴露在叶鸢寻的眼前。 那是一只比房顶还要高的人面巨兽,刚刚的“父母”不过是他尾部的拟态。 更令人惊奇的是,它浑身像是覆盖着一层“铠甲”,通体漆黑,浑然天成。 叶鸢寻刚刚趁着他没有防备,一剑砍中了它的面部,此刻,它正捂着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竟然是这般丑陋的怪物,也敢拿我父母来欺骗我!” 话音一落,叶鸢寻脚步微错,裹挟着残风向它袭去,手腕一振,化出漫天银色血弧。 可那怪物尽管身材高大,但身形十分灵活,接连躲掉了她的进击,发出嘶嘶地诡异声响,扰人心智。 叶鸢寻忽然停下脚步,开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怪物。 这只巨兽不知道除了拟态之外还有些什么能力?刚刚身形迅速也算一个,她不能够掉以轻心。 那怪物见她停止了攻击,竟然头也不回地就想要从门口溜走。 叶鸢寻哪里会轻易让它离开呢,提剑就追了上去。 可不知道这怪物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三两下之间,竟然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叶鸢寻重新站在后院的院子里,感受着周围森森寒气。 这东西既然能够躲藏在影子里,那代表着这四周围都有可能存在危险。 廊下,台阶前,影子实在是太多了。 然而,叶鸢寻没想到,更让她觉得恐怖的事情还在后头。 她握着涅槃剑紧紧盯着院子里的动静,却感觉脑后一阵凉风袭来。 她立马低下了头去,同时敏捷地旋身出剑,眼角余光瞅见那怪物正从台阶下的阴影里伸出爪子来偷袭她。 而叶鸢寻也趁此机会,给了对方结实的一击,剑光如虹,贯穿怪物的肩部。 怪物吃痛把手缩了回去,旋即又消失而去,叶鸢寻继续警惕着。 紧接着,又从房顶上伸出一只手来。 叶鸢寻正惊讶于怪物的神速,却见庑房的黑影里竟然也探出一只同样的手来! 任这怪物的手再长,它也没办法同时从两个如此远的距离攻击她吧? 叶鸢寻越想越不对劲,干脆默运仙力,双指朝天,对那阴影中一划。 “避火诀之,天外流矢!” 天空中生出一只烈焰腾腾的火箭,迅捷无比朝着那阴影中射去。 那怪物本以为躲开就没关系了,却没想到这火箭竟然能够追着它进影子里!很快,这怪物就被火箭给赶了出来,站在血月之下,露出真容。 叶鸢寻定睛一瞧,但见对方长着一张清秀的书生面孔,可是通身漆黑,长手短尾,像是长了一对猿臂的蛇。 叶鸢寻正欲提剑刺上去,却见那怪物一把拍开了火箭。 蕴含仙力的火箭空中折回,再次飞入黑黢黢的影子里。 接着奇怪的一幕出现了,伴随着火箭的“呲呲”声,影子里又钻出了一只怪物! 接下来,火箭“孜孜不倦”地不断从影子里把怪物驱赶出来,而叶鸢寻则是越看越心惊。 这怪物的面孔每个人都不一样,那个书生模样的,她倒是看着不怎么眼熟,可眼前这么多人,竟然全都是从前在城主府伺候过的下人! 其中,她最为熟悉的,便是她的奶娘,后来在逃跑途中失踪的那一个! 叶鸢寻不相信这是幻境,她的脑海里,怎么会创造出这种怪物来呢!? 那怪物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院子,甚至是屋顶,天井,院墙,都堆满了这种存在,像是被驱赶到光明之下的蟑螂,无所遁形地到处找影子躲藏。 第三折 厮杀 叶鸢寻看得头皮发麻。 “这……难道真的是幻境?” 她进来之前多有信心,如今就有多崩溃。 不论是脸生还是脸熟的人,只要一想到这怪物可能曾经是人类的可能性,她就下不去手! 即便她知道,这些人已经变成了怪物,可她仍旧不忍心。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是真实存在的,那些失踪的人,是不是都被制造成了这种怪物。 “奶娘,我……” 她曾经想过许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 哪怕他们贪生怕死扔下自己跑了呢?哪怕他们被冥弑天直接杀害了呢?也比变成现在这种怪物强啊! 叶鸢寻崩溃地握着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就在此时,一只急的团团转怪物,找不到影子躲藏,索性向她发动了攻击。 叶鸢寻根本毫无防备,被那怪物直接割破了后背! 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衣服流了下来,可背后的疼痛,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她多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可理智告诉她,现实当中,她的那些故人,很有可能就是变成了这样! “啊……”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子! 叶鸢寻陷入了慌乱之中,提着涅槃剑被动地躲避着那些怪物的攻击。 不是她不想消灭这些怪物,而是她根本就下不去手。 这些怪物和那拟态的“父母”不一样,他们极有可能是真的存在于人界的。 若果不是这样,他们没有办法给她造成真实伤害。 可是她越躲,那些怪物就越是凶猛,像是要当场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来势汹汹。 叶鸢寻一边抵抗一边朝着后面迅速退去。 直到她被逼进了自己房间的角落里,退无可退。 她知道这是自己迟早要面对的事情,说不定天启城里就有这些怪物在等着她! 然而,若是去了人界仍旧这般优柔寡断,恐怕死的就是有她自己了。 眼看着叶鸢寻被怪物群起而攻之,在角落里疲于应付,身上的血痕也是越来越多,很快把她一身衣裳全都染透了! 墨骨有些着急,想要上去帮忙,却被风千陵一把拽住。 “不要去,要相信她。” 不知道这话是对墨骨说的,还是他对自己说的。 墨骨看着他眼里的担忧,分明不比自己少多少,可他仍旧抿着唇角站在一边。 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眼前受伤,却不能够上前相助,墨骨想不到这是一种什么痛苦。 若是换成了凤幽,他怕是要第一时间冲上去了。 因为风千陵的阻止,墨骨没有上前,反而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忽然听他问起:“凤幽如何了?” 墨骨先是一惊,然后低下头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凤幽本是贵为仙界的梓荇上仙,却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只为他的那一句“只争朝夕”。 说来,风千陵作为凤幽的师兄,恐怕是最不愿意看到这种场景的吧? 墨骨只觉得他是要兴师问罪,惭愧地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仙尊,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是一点,我没办法让师父回仙界。” 听见这话,风千陵都忍不住侧目。 “我没事打你干嘛?” 墨骨抬起头来,刚好和他对视。 长渊仙尊目中毫无责备之意,坦荡明亮,若九天之星。 “您不怪罪师父因为我失去一切吗?您若让我承担责任,我不会推卸的!” 风千陵轻笑道:“你也真是傻,凤幽能够离开这水深火热的是非之地,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打你呢?” 墨骨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听他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凤幽对于我而言与亲妹无异,你若是敢有负于她,就算有鸢寻拦着,本尊也要抓着你抽筋扒皮!” 后半句话让墨骨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而后释然地笑了。 “仙尊放心,我与师父是真心相爱的,我绝不会负她!” “那就好。” 风千陵收回了自己的视野,重新看向了平台上的叶鸢寻。 此刻,他们只能够隐隐约约看见一点幻境的影子,而叶鸢寻,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平台。 她靠在角落里,像是没有了动静一般将涅槃剑横在身前阻挡。 墨骨见状说道:“仙尊,咱们真的不去帮帮她吗?” 风千陵摇头:“从前就是我太保守了,也太低估了鸢寻的能力,她根本就不是脆弱易碎的水晶花,她应该是翱翔于九天的凤凰!” “若要真的涅槃证道,必须靠她自己斩碎心魔!” 他话音刚落,就见叶鸢寻忽然突出了重围。 而此刻,她的眼睛上,多了一层带着鲜血的布,阻挡了她的视线。 “这是……” 墨骨根本来不及多想,就见叶鸢寻操着涅槃剑已经开始大开杀戒,腾挪辗转,血锦般的剑光纵横交织,旋舞出一道道斑斓的流光。 就见她握剑的那只手,原本包裹着被怪物头所啃咬出的伤势的布条不见了,此刻鲜血全都渗出来抹到了剑身上,让本就通红的涅槃剑多了一抹妖冶的色彩。被主人鲜血浸润的仙器,发出悦耳的嗡鸣,卷起阵阵凌厉的劲风,以至于空气中隐约响起噼啪爆裂的炸响。 “她把受伤的布条拆下来蒙住了双眼?” “……可是,这么做不是陷入了弱势吗?”墨骨不解。 风千陵却说:“只怕不是这样,你看看她现在动作多干脆凌厉!” 他说的没错,叶鸢寻自从蒙住了双眼之后,动作就变得洒脱起来,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闪闪躲躲。 “这到底是……” 墨骨仍旧想不明白,叶鸢寻是怎么在蒙住双眼的情况下仍旧能够大杀四方的。 风千陵为他解释:“恐怕,在只有她看得到的幻境里,这些怪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有迷惑心智的成分,为了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惧,或是软弱,所以她才选择这么做,而少了视觉,听觉的干扰,她的五感才会更加敏锐,心才硬得起来。” ……此外,尤其是在叶鸢寻获得了金刚灵石能量的加持之后。 或许她吸收了灵石,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灵力或者修为有所提升,但是金刚灵石却瞧瞧改变了她的体质和心性,让她变得更加敏捷锐利,刚强不屈。 第四折 使从 好久都没有过这种畅快淋漓的体验了,叶鸢寻运剑如风,挥汗如雨,体内仙力犹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涌遍四肢百骸。就这样一顿连劈带砍下来,周遭的怪物早已经不剩一只。 还有一息尚存的,也只是苟延残喘,迟早会死掉。 叶鸢寻解开了自己眼前的布条,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一幕,落下泪来。 唯有斩断尘缘,彻底放下心中的羁绊,才能挺胸抬头,昂首朝前。过去,不应该是一种包袱,可以珍藏,但不可深陷其中。 “大家……” 常人死了都是要入忘川,下黄泉的。 但她的这些曾经被视为家人的仆人,却被永久地禁锢了灵魂。 她杀了这些亲人化作的怪物,撬开院子里的青砖,用遁地术挖了一个深坑,把那一地的碎尸全都清理到了那深坑里,最后填埋,立上了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叶府忠烈”。 叶鸢寻用自己指尖的血,将字迹中的凹槽填满。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收起涅槃剑,单膝跪地,闭目默立良久,再睁眼时,已经重新恢复了熠熠神采,随后继续往城中探寻。 在城主府前后院,除了那些怪物之外,再无发现,叶鸢寻无法,只能从头开始搜索阵眼的线索。 她直接登上了天启城的最高处,打算勘察一二。 天空中一白一红两轮明月仍旧高悬,从城楼上看下去,好像这里真的就是一个热闹的小城镇罢了。 而在城外,那些黑洞洞的阴影中,似乎随时都有一只阴险的凶兽,等着人路过,好伸出舌头和爪子,将人掳进去大快朵颐。 叶鸢寻皱着眉头,发现这天启城的布局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原本的天启城,应该是一个规则的梯形。 而这里,却像是在天启城背后放置了一面硕大的镜子,将整个城市完整地复制了一遍,变成了一个六边形。 “六边形……” 这个形状实在是太过蹊跷,看得叶鸢寻心惊。 这东西的形状太像占卜用的八卦了。 如果说,幻境中的天启城当真暗含九宫八卦的布局,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个思路寻找阵眼的下落。 “兑上缺西方双泽,巽下断东南无风……” 叶鸢寻默念着风千陵曾经教导过她的八卦口诀,猛烈的大风吹得她的袍角在夜空中猎猎作响,长发如瀑,肆意飘扬。 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她已经推算出两个极有可能隐藏着阵眼的位置。 一个是“生门”,在镜像重叠的城主府内,另一个是“死门”,在城外的那片黑暗之中。 到底是哪一个,叶鸢寻一时下不定主意。 “按道理,九宫八卦中的生门就是出口,可是这里是幻境,和现实中是不一样的,又是否会向死而生呢……” 叶鸢寻站在中央的城楼上,左手边是“生门”,右手边是“死门”,不论哪一个她都只有一半的几率猜对。 若是猜错了,很有可能,她会遇见比刚刚那些猿臂蛇身的怪物恐怖千万倍的东西!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看见一缕细微的光芒,朝着城外的方向飞去。 叶鸢寻指尖掐诀,在眉心一指,明眸绽起异彩,瞬间将那细微光亮看的清清楚楚。 那竟然是一颗人头! 这人头被一根细细的透明丝线牵引着,往城外的“死门”飞去。 而那微光,正是从丝线上散发出来的。 如果稍微马虎一点的人,或许就会忽略这一点点的光亮,却逃不过叶鸢寻的眼睛。 她不做多想,跳下城楼追着那颗人头去了。 这颗人头一看就是和刚刚伤她的那颗人头差不多的东西,想来,这城外“死门”应该就住着操控那人头的元凶。 能够在幻境当中为所欲为的,除了幻境的主人不做它想。 叶鸢寻没有丝毫犹豫,一路飞驰,又回到了城外。 城外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等她追过来的时候,那人头早已经没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叶鸢寻十分谨慎,不敢贸然接近,先放出了一只“使从”出去。 这“使从”是一只黄色小鸟的模样,通身散发着金刚灵石的淡淡暖黄光泽。 这还是在百花谷的时候,她和花琳琅学的招式。 仙界中人都追求实用的仙术和秘籍,对于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嗤之以鼻,所以很少有人会。 但是花琳琅身份特殊,又从小和各种植物生灵打交道,所以对这种“使从”格外喜欢。 当初给花满山送信的,也是她的“使从”之一。 这些“使从”,是仙人的仙气凝结而成,没有魂魄和意识,像是一个依赖着主人的婴孩,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 当初学这个的时候,叶鸢寻只想着未来有一天说不定能够用这些小鸟帮她送信,却没想道这么早就用上了。 黄色的小鸟扑棱着翅膀,一点点靠近黑暗之中。 她像是不畏虎口的初生牛犊,对于面前的危险视若无睹。 下一秒,却见一只长满了鳞片的利爪忽然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小鸟,又迅速收了回去。 若非叶鸢寻亲眼所见,只怕都要认为自己眼花了。 “那是……” 她看着那爪子,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眼见敌人已经冒头,叶鸢寻也断然没有再继续躲藏下去的道理。 她又接连朝着几个不同的方向扔了“使从”,唯有那一个方向的小鸟被抓。 确定了对方只有一人,叶鸢寻提着涅槃剑就冲进了黑暗之中。这一次,再次失去视线的她却不再像上一次鲁莽,反而警惕地小步挪动着,玛瑙般的两只明眸,在黑暗中不断转动,神经紧紧崩着。 因为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她这会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身边源源不断涌出的寒意,这寒意无处不在,形同实质,无时无刻不再找寻机会,将一切温度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忽然耳边传来“咔吧”一声响,叶鸢寻毫不犹豫,转过身直接冲着声源刺了过去! 手上传来锐器遇到阻力的感觉,她不敢大意,直到剑彻底刺不进去了这才罢休。 叶鸢寻念了一句光明咒,身边出现点点星光,虽然模糊,已足够让她看清楚自己刺中了什么东西。 手中的涅槃剑,竟然插入了一座石像之中。 第五折 群像 “这是……” 看着石像坚硬粗糙的外表,叶鸢寻抬手一扬,加大了光明咒的笼罩范围。 周围一瞬间亮了起来。却见她身边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石像,而这些石像全都雕刻着同一张脸,表情僵硬木讷,邪魅诡异。 当叶鸢寻彻底看清楚石像刻画的模样时,彻底呆住了。 石像群全都是冥弑天的模样! 这让她下意识有些惊慌。 想她不久前还在天启城冥弑天手底下被活活折磨了十三天,如今骤然看见那张可怖的脸,那些已经刻进骨子里的痛苦像是附骨之蛆一般啮噬着她的灵魂。 “不……不可能的,怎么会……” 叶鸢寻下意识想要后退,却没看清楚脚下,差一点被什么东西绊倒。她踉跄地稳住身形,忽然感到一片阴影覆盖下来,抬起头来一看,险些惊呼出声。 那黑色的雾气,邪祟的眼神,覆满鳞片的黑色利爪,被掩盖在通身黑袍下……那双可怖的魔爪,还把玩着一条黑色的长鞭。 眼前的人,不是冥弑天又是谁?! 那条黑鞭,更让她浑身颤栗。 叶鸢寻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拔腿就跑。 一边跑,她在脑子里一边想着,这里是仙界的天梯,冥弑天不可能上来,所以那个应该是个假冒货。 可即便如此,他那周身的冲天煞气仍旧让叶鸢寻感到胆战心惊,汗毛倒竖。 现实中的冥弑天她打不过,幻境中的就更加不可能打过了,所以她必须要像一点别的办法,来接近“死门”的核心! 就在她疲于奔命的时候,没发现身后有几道黑影正在慢慢靠近。 当叶鸢寻支撑不住慢慢减速的时候,那些黑影瞬间围了上来,魔雾如影随形。被团团包围的叶鸢寻眼睁睁地看着黑影聚拢,在黑雾的包裹下,渐渐变成冥弑天的轮廓。 还不等他的样子现形,她就先发制人,把手里的涅槃剑扔了出去。 涅槃剑穿过了冥弑天的身体掉落在地上,叶鸢寻来不及召回或者去捡,再次没命价地狂奔。 叶鸢寻如飞而蹿,气喘吁吁地思忖,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 就算她不被冥弑天追上,最终也会累死。 她脑子里飞转,同时还在观察这附近的地形。 这里像是一片怪石围成的迷宫,到处都是雕刻着冥弑天那张脸的石像,在天上那轮血月映射下,阴森而寒冷。 前面有没有路叶鸢寻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能一通乱跑。 若是遇见了死胡同,她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如今,只怕是要到上空才能够看清楚石像迷宫的情况,判断出阵眼的具体位置了。 可她并没有修习腾云驾雾的仙术,代步的仙器也不知道丢去了哪里,只能望空兴叹。 这时,她想到了什么,忽然加速跑了一段,然后一个飞身跃起,跳到了石像上面。 站在石像上,她勉强能够看得清楚附近百步内的石像分布。 “这样就足够了。” 不等她彻底搞懂石像迷宫的构造,冥弑天的影子再度追了上来。 叶鸢寻不敢稍有迟疑,一路这么上蹿下跳地慢慢靠近石像迷宫的中心。 在那里,散发着幽幽的红光,就像是天上血月散发出的光芒。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叶鸢寻终于靠近了红光的来源。 此时,冥弑天的影子也越来越近,她想也不想就直奔那红光而去。 哪知,走到近前,才发现那红光是一颗珠子散发出来的。 叶鸢寻想着,这红珠子若是阵眼,破坏掉整个幻境就会消失了。 身后追兵马上就要过来了,她没有时间考虑,直接用掌力摧毁了那颗晶莹剔透的红色珠子。透明的外壳像是鸡蛋壳一般寸寸碎裂,紧接着从里面掉出来一只肉球一般的东西,骨碌碌在地上翻滚。 叶鸢寻觉得奇怪,想捡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却见那团肉球忽然抽动了一下,转了过来,赫然是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珠。 那眼珠子看了叶鸢寻一眼就跳开了,像是在找人似的到处蹦跶。 猜错了阵眼的叶鸢寻顾不上自己到底放出来的是什么,只能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暂时躲一躲,好暂时躲过冥弑天的攻击。 而那只眼珠子也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滚到了影子的边上。 碰到了眼珠的影子忽然停了下来,冥弑天现出原形,把珠子捡了起来,只见他一张嘴就咽了下去。 叶鸢寻躲在石像后看得目瞪口呆,这眼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那边的冥弑天已经开始产生变化了,他身上的骨头像是骨折一般开始随意扭动,鳞片与血肉居然自行撕裂,他嘴里也发出了“咯咯咯”的诡异笑声,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就在叶鸢寻以为他是吃错了东西的时候,就见他断掉的那些骨头,神奇地迅速愈合,那些崩碎的鳞片与血肉,重新焕发生机,蠕动着粘合在一起! 随着这些变化产生,他身上的躯干,也在不停地膨胀。 不过是几息之间,原本一身黑袍,幽暗阴鸷的冥弑天,变成了一个身材魁梧,头上长角,双眼猩红的怪物,他的两颗下牙向上暴突,形成了一对锐利的獠牙。 冥弑天仰天长啸,用那如同在沙砾上打磨过的声音嘶吼道:“哈哈哈,出来吧,本尊要感谢你帮我找到最后一片灵魂碎片啊!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恢复了上古之魔的力量,在我统一六界之前,先拿你祭旗!” 叶鸢寻暗叫不好。她千算万算没算到,那红色的珠子竟然是冥弑天的灵魂碎片!? 之前他徘徊在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颗珠子,只是走不出石像迷宫所以才不停逡巡。 可她倒好,直接把人领到了这里,还把灵魂碎片拱手相送了? 对于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上古魔之力量的冥弑天,叶鸢寻更加不敢上前了。 她和冥弑天数次交锋,每一次都是落败,虽然没有致死,可她并非每一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叶鸢寻觉得,她的好运到头了。 她崩溃地靠在石像上闭了闭眼。 也不知道进来多久了,因为之前的混战和不要命的狂奔,让她浑身都有些疲倦不堪,精神萎靡。 她全盛的情况下都打不过冥弑天,现在又怎么可能呢? 叶鸢寻顿感前途渺茫,低落地滑坐在地上,听着身后冥弑天不停地摧毁石像,嚣叫着“出来、出来”的声音,把头埋进了膝盖中间,全身瑟瑟发抖。 就这样吧,她实在是太累了…… 仙界也好,苍生也罢,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冥弑天也好,什么妖魔鬼怪也罢,她既打不过,更无能为力,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就这么平静地迎接死亡,不如就这么放弃挣扎和抵抗…… 第六折 石门 就在她一蹶不振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她不是脆弱易碎的水晶花,她是翱翔于九天的凤凰……” “相信我,你可以的……” “鸢寻,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美丽的女子。” “宁负天下人,不负卿。” …… …… 是风千陵的声音! 想到墨骨和他还在外面等着自己,叶鸢寻心头一震,瞬间打起了精神,暗叫惭愧。 若是她被这区区天梯难倒了,还提什么拯救苍生?若就这样被内心的恐惧打垮,拿什么给爹娘报仇雪恨?临阵逃脱,有何颜面见敦敦教导自己的仙尊? 这冥弑天不过是幻境的假象,一只不足为惧的纸老虎,只要杀了他,找到阵眼,她就能够出去,获得凤凰翎的力量! 凭着一股子劲,叶鸢寻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力一咬舌尖,口腔内瞬间溢满淡淡的腥气,剧烈的疼痛让她恢复了勇气和信心。 她没有再选择躲躲藏藏,而是怒气冲冲,握紧拳头从石像后走了出来,直面那只横冲直撞的庞然大物,额头青筋绽起,原本天仙般的容颜,此时看来染上一抹厉色,显得无比狰狞。 “冥!弑!天!” “我在这里,你来呀!” “我不怕你!老娘……打不死你!” 她一字一顿扯着嗓子呐喊,摆出攻击的架势,时刻准备迎接那冥弑天的袭击。 冥弑天听见声音转过头,双眼泛起残忍凶暴的红光,一看见她就咆哮着扑了过来。 冥弑天一爪子闪电般拍来,冲天的煞气瞬间收成一束,想要把叶鸢寻直接打趴下,后者却不闪不避,举起拳头正面刚上。轰地一声,魔皇布满鳞片的巨大的魔爪,和她白嫩的小拳头撞在一起,奇怪的事发生了,冥弑天竟然踉跄后退了一步。 “呃?” 他懊恼不已,又伸出另一只爪子,想撕掉她的胳膊,而叶鸢寻像是毫无所察一般,任由魔爪攀上自己的身体,双眼燃起熊熊怒火。 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从叶鸢寻的脑海飘过,双亲惨死、墨骨被捉、生灵被荼毒、六界陷入火海…… 随着嗤啦数声,叶鸢寻的左肩膀上登时血流如注,破开了几个大洞。 与此同时,她用自己的右胳膊挡住冥弑天的爪子,胳膊上很快被他锋利的爪子抓破了皮肉。 她不去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右胳膊,忍受着肩膀上的疼痛,神识动处,急声召唤仙器,用腾出来的左手接过涅槃剑,狠狠地朝着冥弑天的胸膛劈去! “你!给我,死!” 如血的剑光照耀八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璀璨如琉璃,迅疾如流星,整座幻境似乎都在隐隐发抖。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就在叶鸢寻以为自己即将失去两条胳膊,甚至更加严重的时候,却见眼前的冥弑天如同一缕青烟飘散了。 而它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害都没有发生,两只胳膊都是完完整整的。 幻境的无数景象也随同冥弑天化作那缕青烟一同飘散了。 她又回到了天梯的平台上。 见她克服了幻境,墨骨激动地上前说:“叶鸢寻,你太厉害了!” 他原本以为叶鸢寻是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克服的,他和风千陵都做好了在最后关头出手的准备。 而叶鸢寻恍若未闻,神情怔忡。 “鸢寻,你怎么了?”风千陵走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为她念咒施法,轻轻治疗她指尖的伤。 叶鸢寻听见他的声音,才像是回魂一般,眼里饱含着晶莹剔透的水光,笑道:“师尊,原来冥弑天当真是一只纸老虎。” 她笑得心酸又难过,斩碎尘缘往事的无奈,劫后余生的庆幸,打败冥弑天的决绝,这让叶鸢寻觉得自己像是大梦一场。 谁能想得到呢? 那幻境的阵眼竟然就是在那冥弑天幻影的身体当中! 只要她有拼死一搏的勇气,她就能够打败这个宿敌。 这一刻,她若有所悟,原来,只要心志坚定,一切可怖的魔头,都是纸老虎! 若是,她像从前一样,毫无自信地躲躲藏藏,只怕这辈子都出不了幻境了。 “鸢寻,没事了,你已经出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恭喜你,战胜了你自己!” 风千陵已经将她的指尖愈合,那里只留下了一个淡粉色的痕迹。 他把叶鸢寻从地上扶了起来,接着,就看见前面原本无穷无尽的天梯之路再次出现变化,出现了一道厚重的青铜石门。 叶鸢寻稍作调整,仍然推开了风千陵道:“师尊,这一回,还是我自己去吧。” 因为没有人来过这一截天梯,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到底需要经历多少残酷的试炼才能够得到那一缕最纯粹的真神之力? 风千陵原本想要陪着她一起,可是见她坚持,便也没再说什么了,唇角勾起,露出欣慰的表情。 墨骨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要好自保重!” 叶鸢寻点点头,迈着有些疲惫的步伐直奔石门而去,精神却是亢奋的,仿佛愈挫愈勇的斗士。 石门镌刻着上古繁复而神圣的纹路,进入石门内,环顾四周,竟然和百花谷的那个石室有一点相像。 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刻满浮雕的玉床,只有一个简单的供桌。 而在那供桌上,正摆放着一颗圆润的白色珠子。 叶鸢寻被那纯粹的一抹白色吸引了过去,轻轻伸手一摸。 那白色的珠子竟然像是泡沫一般破碎,里面忽然涌出一股像是阳光般耀眼的暖流。 这股暖流顺着叶鸢寻不知所措的指尖流淌进了她的身体里。 她觉得惊奇又莫名。 难道这就是天梯中隐藏的原始仙人的至纯灵力? 她顾不上去研究那些暖流去了哪里,冲石门外喊道:“师尊!阿墨!” 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管往上冲。 到了石室里就发现叶鸢寻呆愣地站在供桌前,更加奇怪的是,她浑身竟然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黄色光泽。 “鸢寻,怎么了?” 风千陵先上前一步,剑眉微蹙,不确定地问道。 叶鸢寻举起自己的那只手说道:“那颗珠子碎了,里面的物事不知是什么,流淌进了我的身体……” 她正想要告诉风千陵自己的神奇经历,确认白色珠子到底是不是至纯灵力之时,却忽然觉得胸腔一阵闷痛。 “呃!” 她下意识躬起了身子,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虾米。 第七折 觉醒 “鸢寻你怎么了!?” 风千陵和墨骨见状,齐齐上前,异口同声地喊道。 可躬着身子的叶鸢寻却抬起一只手:“别过来!” 下一秒,风千陵和墨骨就看见一缕缕的黑气从叶鸢寻的周身散发出来! 风千陵眯缝着眼睛:“这应该是至纯仙力和鸢寻体内的魔气在做斗争,目前来看,应该是那股仙力占据了上风,这是魔气被驱逐出来了!” “什么?”墨骨错愕道,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一双隼杀犀利的眼睛,泛起些许郁卒之色,眨不眨地盯着叶鸢寻,就怕她有什么事情。 而此刻的叶鸢寻,正承受着身体里数股力量的互相攻击。她就知道,哪怕那白色珠子真的承载着上古无上精纯能量,也不会那么好得到。 最开始她还有些不实感,现在看来,这才刚刚开始! 她痛苦地蜷着身体,可是对于缓解疼痛没有一点作用,叶鸢寻要紧牙根,不敢发出声音,害怕风千陵和墨骨担心自己。 然而,那种力量在身体中涌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身体里破壳而出。 她凭借着自己的灵力还在勉强压制着那股力量,害怕自己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灵力暴走,爆体而亡。 可她越是抗争,就越是痛苦万分。 这个时候,风千陵看出了一些门道。 他修习六阳神火鉴,拥有常人所没有的天赋。 这种常人难及的天赋,不仅能够看穿任何低于他修为之人的修为境界,还能够看透别人的内丹。 可是现在,他却看不到叶鸢寻身体里的任何情况。 这种情况下,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叶鸢寻的修为变得跟他一样,又或者说在他之上了。 他沉声道:“鸢寻,不要抵抗,要顺从上古仙力帮你觉醒凤凰翎的力量!” 想要觉醒凤凰翎,就必须任由至纯仙力在身体内冲撞,冲破了封印才能够让更加强悍的凤凰之力涌现出来。 否则这么一直压抑,只会因为承受不了这巨大的痛苦而丧命。 叶鸢寻虽然疼得耳鸣,却仍旧保持着最后一点清明和理智。听了仙尊的话,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彻底放开了对于体内力量的压制。 下一秒,仙力如长江大河般汹涌而出,狂暴澎湃,就见原本蜷缩的躯体被瞬间冲开,叶鸢寻四肢大张着慢慢凌空而起。 她的身体里像是流淌着太阳的光芒,把整个石室都照亮了,一股股气旋以她为中心飞舞肆虐。 周遭风云涌现,大风刮的风千陵和墨骨的碎发衣襟带响。 二人艰难地对抗着风力,注视着眼前的震撼一幕。 叶鸢寻身上的亮光还在继续变亮,她突然朝后一仰脖子,大张着嘴,竟然是发出了一声凤凰的清啼! 那一声啼叫,回荡悠远,令人心神都为之一振。 风千陵见状欣慰地说道:“凤凰,要涅槃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浑身散发耀眼光芒的叶鸢寻下一秒就烧了起来。 像是被那耀眼的光芒所点燃的。 墨骨看见那烈焰熊熊,下意识想要上前扑灭,却被风千陵阻止。 “不需要灭火,鸢寻她在觉醒。” 墨骨闻言看将过去,发现叶鸢寻虽然被熊熊烈焰包围,可是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她双眼紧闭着,表情安详而宁和,像是梦到了极为平静的事情。 叶鸢寻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按照风千陵的话,放开了自己对于体内暴走灵力的压制,那股疼痛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就好像是要把全身的骨头都碾碎一般,经脉也被扩张到了极致。 而她心中始终秉承着一个信念,那就是相信上古真神的力量,相信一切必定苦尽甘来,所以固守灵台清明,任由那钻心的疼痛流窜。 果然,没过一会,那股剧烈的疼痛很快就过去了,取而代之的,像是母亲怀抱一般温暖的感觉。 “啊,好温暖……” 叶鸢寻在心中喃喃。 可她分明没有开口,这声音也传到了风千陵和墨骨的耳中。 “这是怎么回事?” 墨骨觉得好奇。 风千陵解释道:“这是上古之神修炼秘籍中的一环,叫做传识,能够通过意识来与人进行交流。” 他脸上欣慰之色更显。 果然就如他所料,叶鸢寻是一只本该翱翔的凤凰。 可曾经的自己,却误将她当做了需要人遮风挡雨的小鸟。 叶鸢寻沉浸在温暖的感觉中许久,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清丽的女声。 “叶鸢寻。” 她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你的身上肩负着六界生灵,你要做好用自己的力量拯救整个世界的觉悟。” “这也是我,当初赐予你力量的原因。而你的表现,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叶鸢寻听见她说力量是她给自己的,惊喜道:“您就是上古之神凤凰对不对?” 女声没有回答她,而是说道:“你要切记,对于修炼凤凰翎的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凤凰之心,一旦凤凰之心被摧毁,你将湮灭于尘世。” “那岂不是和狐族的本命狐玉一般?!” 叶鸢寻还想要问她一些事情,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远,直到根本听不清楚。 “上神!上神!您不要走,我还有好多问题需要您解答!” “叶鸢寻,你要相信自己,相信同伴,在未来的战斗中相信你的本心……” “上神!” 下一秒,叶鸢寻忽然睁开双眼,喊出了声。 与此同时,她浑身的火焰熄灭,而身后“唰”地一声,出现了一对熊熊燃烧着的大红翅膀! 那是凤凰的标志。 “凤凰翎觉醒了!” 风千陵对于自己能够看到这一幕而激动。 毕竟上古真神凤凰已经湮灭了数千年,如今能够重现人间,是六界的造化。 而叶鸢寻在喊了那一声之后,被火焰翅膀渐渐带动放到了地面上。 看她昏倒在地,风千陵和墨骨赶紧上前把人扶了起来。 风千陵把叶鸢寻抱在怀里轻轻摇晃:“鸢寻,鸢寻!你醒醒!” 第八折 解封(上) 叶鸢寻像是睡了一觉,悠悠醒来看着面前的仙尊,笑着问:“师尊?我怎么了?” 一边的墨骨告诉她:“你的力量觉醒了!” “什么?真的吗?可是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见到了上古之神凤凰,她告诉我凤凰之心是如同本命狐玉一般的存在,还让我要相信同伴,相信自……” 说着说着,她竟然再度昏睡过去。 “叶鸢寻!!” 墨骨看她再次闭上了双眼,紧张得叫出了声。 风千陵安慰他:“无碍,她只是身体太累睡过去了,你看看她现在的精气神,和刚进石室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墨骨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叶鸢寻果然变了。原本的那些伤势全部都痊愈了,而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十分饱满,连脸颊都多了一丝红润。 要知道,自从天启城回来之后,叶鸢寻就一直身体虚弱,面色苍白的。 这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脱胎换骨! 看她安好,墨骨也放下了心。 长渊朝他使个眼色,墨骨会意,连忙将叶鸢寻背起,三人遂离开了天梯,因为叶鸢寻昏睡着,所以风千陵维持着风隐术,把他们再一次悄悄带回了寒梅殿内。 等到叶鸢寻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 身边有一把低哑的男声:“醒了?” 她看过去,发现是风千陵正在他床位坐着。 他一定是好几宿没睡,眼睛里竟然还带着一些红血丝。 “师尊!我怎么在这里呢?”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特别想现在就冲出去大干一场! 风千陵看她下了床,跃跃欲试地伸展着身体,笑道:“你已经觉醒了凤凰翎的力量,开启了凤卷,你可以运气试试。” 叶鸢寻闻言,立马盘腿开始运气。 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阵若吟若念的话语,像是上古才有的梵音,可叶鸢寻全都能够明白,这是凤凰翎的秘籍内容! 她按照耳边低语所说,汇气于丹田,只觉得有一股令人咂舌的浑厚力量不停地涌现出来,有种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感觉。 她随手掐诀,召唤了一只“使从”出来。 这一回,出来的却并不是黄色小鸟,而是足有雄鹰般大小的火凤! 这火凤盘旋在她的头顶,时不时啼叫两声,似乎在让叶鸢寻对它下命令。 叶鸢寻含笑,抬头看着它说道:“师尊,真的好神奇!” 风千陵说:“你现在已经觉醒了凤凰翎的力量,慢慢地你会成长起来,但是要对抗魔族大军,凭着你一个人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叶鸢寻收回了“使从”,歪着脑袋看向风千陵。 “师尊说的我都明白,可现在仙界一团乱麻,人界也是一盘散沙,妖界一直独善其身,我又从哪里去找人来壮大自己的队伍呢?” 风千陵正色道:“你不是壮大自己的队伍,而是壮大对抗魔族的队伍。” 魔族大军卷土重来,席卷六界,本就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六界的事情。 如果不想被魔族迫害,被他们的铁蹄肆意践踏,那就必须要加入到抗争魔族的队伍中来。 “而你,就是那个领队的人,你要带领着这支队伍,彻底击败冥弑天,消灭魔族!” 叶鸢寻心有感悟。 她点点头道:“师尊,我明白了,现在不是划分立场的时候,而是六界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我想要对抗魔族,但这不只是我的事情,更是大家的事情,我要动员所有人来加入抵抗魔族的队伍!” 风千陵赞赏地颔首。 这时,墨骨推门而入,正好听见了叶鸢寻这一番话。 他站在门边,双手抱臂笑着说:“若是你要成立门派,我第一个参加投入你门下。” “成立门派?这倒是个好主意!” 叶鸢寻嫣然一笑,只觉得墨骨这个点子好极了。 转头又问风千陵:“师尊,您觉得呢?” 风千陵一愣,旋即微微笑道:“确实是个好办法,这样,便可以不受任何势力的干扰。” “另外,如果只是一个什么名头也没有的组织,那未免也太过于空泛,让人难以相信,但是有一个门派就不一样了。” 被夸奖的墨骨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哪有您说的那么好啊?” “更何况,我当着仙尊之面,口口声声说背叛师门,您不会责怪于我?” 风千陵笑道:“所谓仙界,可不止局限于八大仙山,正义之所在,仙界便无处不在,你们说是不是?” 叶鸢寻和墨骨闻言,齐齐点头,墨骨恭声道:“仙尊所言极是,弟子铭记在心。” “墨骨你别谦虚,过于自谦就是自戕了,我们的门派以后还需要你多多发光发热,才能够快速壮大!这样吧,以后你就是我门派的大师兄,统领一众弟子,如何啊?” 叶鸢寻为缓和气氛,和墨骨开着玩笑。 后者一开始没听出来,半天反应过来直磨牙,揪着叶鸢寻就是一顿爆头:“好你个叶鸢寻,你是门主,我是大弟子,那不是你占了我便宜?” 叶鸢寻嬉笑着躲开,同时还了一记飞腿:“哈哈,给你当个二把手你还不同意,还非说是我占便宜,我看你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两个人嬉笑怒骂,当真是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可是,眼前解放了凤凰翎的力量只是第一步,还有更加漫长的路途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墨骨悲催地发现,他现在的力量可能远远被叶鸢寻甩在身后了。二人拳来掌往,瞬息交手了数十回合,然而力量上自己明显不占优势。 最后,他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你这就是典型的老天爷赏饭吃,不然哪有可能这么快超过我啊?” 叶鸢寻看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晃了晃粉拳笑道:“不服?再来啊?” 墨骨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拒绝了。 “我才不傻呢,明知打不过你还硬要打,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第八折 解封(下) 看着他们二人斗嘴的样子,风千陵唇角微微上扬,插嘴道:“鸢寻,切忌起了骄心,从今时今日开始,你要加强修炼,用心感悟上古至纯仙力,好早日开启凰卷的力量,知道吗?” 这话无疑是在墨骨心上插刀子。 “她现在已经够强了吧?还要开启凰卷?那凰卷又有些什么东西呢?”墨骨有些疑惑。 自从来了仙界,他的话都变得多了起来。 而叶鸢寻则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发呆。 凤凰翎觉醒之后,她十分真切感觉到了凤卷的力量。 那股力量十分霸道,把身体中的魔气全都驱逐了出去。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她现在的仙力是从前的十倍不止,修为境界一跃三阶,达到了造化之巅峰,破劫之境,离飞升已是越来越近。不仅仅是普通招数,以前的避火诀、太阴真天诀、“使从”的威力也增强了。 忽有所感,她唤出了自己的灵器,涅槃剑嗡鸣声中,但见绯色的光华更加光鲜夺目,汹涌的能量直欲蓬勃而出。看着浑然一新的涅槃剑,墨骨心里啧啧称奇。 “没想到啊,你觉醒了凤凰翎的力量,就连灵器都变了!” 风千陵忽然嘴角一勾:“这可不是普通的灵器,它还能更强。” 说着,遥遥朝天际发出一道神识,不一会,收到感召的华珍上仙,风韬长老二人赶了过来,看到叶鸢寻的变化,都很是感慨和激动。 风韬长老一模鼻子,白眉微扬,有些困惑道:“咦?奇怪,数月不见,怎么感觉这小妮子哪里不对劲了……是长高了?” 华珍上仙嘲道:“什么长高了,你那眼神除了锻造材料,其他方面就跟瞎子一样……分明是丫头境界不同以往了,看不出来吗?” 风韬恍然大悟:“对啊!怎么这丫头修为忽然提升这么多?偷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原本叶鸢寻很调皮地转了一圈,十分开心地向他们展示,闻言不悦道:“风长老,会不会说话……” 众人哈哈大笑,华珍一双凤目瞟在风千陵身上:“是你的杰作吧?这仙尊首徒,果然是有点东西哈!” 风千陵也不隐瞒,笑道:“和我没什么关系,是鸢寻自己觉醒了凤凰翎之力。喏,当年她境界低微,我记得你们二位怕生事端,所以给她的仙器加了一层禁制,现在可以去掉了。” 当年涅槃剑刚出炉时,华珍和风韬考虑到叶鸢寻境界低微,驾驭不了这等极品仙器,又怕有心人惦记,所以在里面刻下独门符文阵法,暂时压制了此剑部分威能。 华珍闻言,挑眉道:“你说去掉就去掉,岂不是显得我们炼器堂很没有面子?” 风千陵无奈,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坛。” 华珍挥袖怒骂:“糊弄鬼呢?” 风千陵扶额,伸手比了“六。” 华珍沉吟,手势比了个“八。” 风千陵一脸肉痛地点点头:“行行,八坛就八坛。” 风韬摸着鼻子问道:“姐……你和仙尊做什么勾当呢?” 叶鸢寻却是立马会意,原来华珍上仙是在讹师尊的赤梅酒呢,啼笑皆非。华珍朝她挤了挤眼:“好不容易敲诈你师父一笔,鸢寻你不介意吧?” 叶鸢寻心里虽然心疼师尊,但脸上还是故作镇定,嫣然一笑答道:“当年我还发过宏愿,要喝光师尊的酒窖,现在看来是完不成的了,只有上仙您能来做这件事了。” 风千陵难得的起了小情绪,皱眉道:“好啊你,我好心给你解封,你却胳膊肘子往外拐。” 叶鸢寻扭头朝他吐了吐舌头,娇憨无限。 不多时,在华珍和风韬合力施法下,涅槃剑身体里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封印解除。原本通体红色的涅槃剑,竟然在剑柄上另外多了一颗闪耀的红色宝石,光华内敛,仙韵外放,那是极品仙器才具有的气息。 那红色宝石被一圈奇异的雕刻包围着,能够看得出来,这雕刻就是一只凤凰,而宝石就在凤凰胸腔的位置。 长剑欢鸣,竟霍然挣脱叶鸢寻手掌,飞出院落,在天地间一番畅快遨游才重新飞回。 这一把全新的涅槃剑,不用使用都知道很厉害。 “仙器本就是从主人身上获取的灵力来源,主人强则强,主人弱则弱,现在的涅槃剑脱离了桎梏,鸢寻又拥有了凤凰翎的加持,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风千陵解释道。 现在的极品仙器涅槃剑,就如同她的主人一样,彻底涅槃了。 两位长老见状,遂告辞而去,临别前,华珍再三叮嘱长渊遵守信誉,风千陵苦笑道:“八坛赤梅酒,今日就让凌源送到炼器堂。” 叶鸢寻再也忍不住,扑进风千陵怀里:“师尊,又害你失去几坛赤梅……” 风千陵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温言道:“只要你好,区区几坛酒算得了什么?” 叶鸢寻紧紧闭上双眼,双颊酡红,享受这一刻的安宁温馨。如今的她,不仅仅接触了身体中灵力暴走的隐患,更是获得了空前强大的力量。 但叶鸢寻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她现在不再畏惧冥弑天,反而能够冷静下来分析两个人的实力差距。 如果正面对抗的话,她或许还是会败北,只不过没从前那么惨罢了。 所以师尊说的对,她必须尽快开启凰卷,获得凰卷的力量。 师徒二人你侬我侬,墨骨忽然尴尬地干咳一声,示意自己还在呢。 “听说,凰卷中拥有强大的对抗魔族的秘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叶鸢寻暂时离开仙尊怀抱,顾左右而言他。 现在的凤卷只是把她本身的能力增强,但是凰卷中却藏有上古真神凤凰的特殊秘技。 “当年,凤凰神就是凭借着凰卷的秘技打败了冥弑天,驱逐了魔族,把他镇压在了井下。” 风千陵说着,暗忖若是亲身经历过那惊天动地的一幕,只怕毕生难忘。 墨骨垂头沉思。 “这个冥弑天的出现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名字重合也就罢了,只怕是灵魂也本就是那上古之魔的灵魂。”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冥弑天欺骗了。 墨骨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和心思,才发现的这个“秘密”。 风千陵冷笑道:“又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只不过是我们存在侥幸心理,所以才小看了他罢了。” 第九折 错伤(上) 叶鸢寻沉默。不论冥弑天是不是数千年前横行六界的那个上古魔皇,她都只有一个目的。 打倒他!把魔族驱赶回本该属于他们的地方。 说起来,曾经的魔界早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那井下一片荒芜的蛮荒之地。 那是世界最边界的地方,也是最冷清的地方。 所以,现在的人都习惯把那里称呼为魔界。 叶鸢寻还想起了,花琳琅说过,现在的魔界里还存在着一些不愿意追随冥弑天的新魔族。 虽然墨骨不同意收编这些人作为新的力量,可叶鸢寻总有一种预感,他们迟早会跟这帮子人合作。 觉醒了凤凰翎,可以说是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同时,在长渊仙尊劝导下,叶鸢寻决定要下山了。 她心中就算再舍不得,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儿女私情,把注意力集中在未来的事情上。 临别前夕,风千陵亲自又为叶鸢寻梳了一次头,把他们送到了山脚下。 他看着眼前双目泛着泪花的叶鸢寻,伸手帮她把额边的一缕碎发绾至耳后,修长的手指一翻,一朵小黄花神奇地出现,插在她的鬓角。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专心做好你自己的门派,其他的,都有我。” 他的声音温柔缱绻,好似一条小溪,潺潺流进心里。 叶鸢寻点点头,仰着小脸欲言又止。 她想要告诉师尊,自己心里一直有他,只有他。 可是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话就像是诀别一般。 她不想做这种类似于最后诀别的事情。 万般纠结之下,明知不可能,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说道:“师尊,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们一起走……” 即便叶鸢寻知道仙界不能没有仙尊,但她还是想要再争取一下。只因为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她玛瑙般漆黑的双眸,盈盈流转着华彩。 如今的仙界已经是一盘散沙了,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聚拢,倒不如跟着她一起去创建新的势力。 那个香陌这么喜欢做仙尊,那就让他做去好了。 风千陵又如何不知道,这只是叶鸢寻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她并非真的一定要自己离开仙界。他忽然不敢直视那样灼热的目光,太过明媚,太过刺眼。 一个男人可以轻易创造,抑或毁灭一方世界,而一个女人,却往往可以毁灭一个男人。非要形容,大概那就是情人的目光。 叶鸢寻是他的理想,仙界是他的使命,他是万仙之王,仙界至尊,若就这样抛下责任而去,他日有何颜面面对先圣?前十代仙尊留给他的东西,他必须用生命去维护。 对于她的不安和不舍,风千陵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鸢寻,仙界于我而言是责任,我不能抛下。” 他这么说,叶鸢寻也没了办法,只能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但是,如果你的门派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跟我开口,我会尽全力鼎力相助。” 叶鸢寻闻言,抬起头又说:“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情需要师尊帮忙。” “你说。” 风千陵笑容宠溺,一点也不担心她开口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只要是叶鸢寻说的,不论这件事情是要他去做什么,他都会帮她做到。 “求师尊为我的门派赐名!” 叶鸢寻两眼发亮地看着风千陵。 这门派对于他们而言,是全面开展反抗魔族,抵抗冥弑天的第一步。 她想让日后所有加入门派的人都知道,风千陵曾经贡献过多大的力量。 风千陵略斟酌了一下,笑道:“那就叫凤凰宗如何?” “凤凰……宗,是个极好的名字,墨骨你觉得呢?” 叶鸢寻一口就答应了,但是转念想来答应得是不是太快,又急忙问一句墨骨的意见。 后者笑笑:“你们同意就好了,我的意见并不重要。” 的确,凤凰宗就像是叶鸢寻和风千陵的孩子,在两个人的共同见证和努力下诞生。 “你们离开仙界之后,除了继续提升实力,还要不断广纳贤士,六界总有不畏强权的能人志士,唯有团结一心,方能成就伟业!” 风千陵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两句。 墨骨颔首:“仙尊,我们知道,叶鸢寻的凤凰翎或许是最吸引人的力量,可是我们的目的是对抗魔族,而不是发展自己的势力。” 叶鸢寻也说道:“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甄别哪些人才是真心想要和凤凰宗一起击退魔族的人,而哪些又是心怀不轨之人的。” 风千陵欣慰地看着他们二人,叹道:“你们能够有这样的想法就足够了,此去一别,不知道何日才能够再聚,本尊祝福你们,旗开得胜,福集六界。” “师尊!” 叶鸢寻一改小女儿的离别艰涩,含泪拱手,挥别风千陵。 “仙尊,告退了!” 墨骨也跟着她的脚步,离开了仙界。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风千陵唇角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一定要好好的啊……” …… …… 花琳琅和凤幽一直在山谷小屋里等待着叶鸢寻和墨骨回来。 这一等就是整整两天两宿。 花琳琅就坐不住了,总是想要出去看看,人到底回来没有。 凤幽沉静如斯,只是被对方晃得脑眼昏花。 她让花琳琅在屋子里坐下好好喝杯茶,结果对方却说:“阿寻和墨骨一天不回来,我这心里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坐不住啊!” 凤幽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你是担心他们,可是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这山谷之中,若是贸然出去,被魔族或者仙界的人伏击了,他们会来的时候我们却陷入危难之中,那又怎么办呢?” 花琳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可是我也没办法做到不着急啊,这眼看着就要第三天了,怎么人还不回来呢?见一眼仙尊也没必要花那么久时间吧!” 凤幽一想,其实花琳琅言之有理。 “哎,咱们再等等看吧……你你你别晃了,你消停点。”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山谷入口有一阵剧烈的动静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 像是什么东西在开垦山体,声势浩大…… 第九折 错伤(下) 凤幽立马警觉起来,拽着花琳琅就避回了山谷小屋当中。 隔着窗户,她精神集中地观察着入口的动静。 而花琳琅早已经蓄势待发。 一串串藤蔓悄悄爬上了院子里的篱笆上,门前的石头小路,也被绿色的青苔爬满。 这些看似无害的植物,实则暗藏危机。 藤蔓不仅仅可以封锁敌人的行动,更重要的是藤蔓的倒刺上都分泌了一种毒素。 这种毒素可以使人反应迟钝。 而青苔则是能够爬满人的全身,腐蚀对方的躯干。 原来,这两天的时间里,花琳琅也并没有闲着。 她向凤幽讨教了很多提升自己的本事。 这毒刺藤蔓和腐蚀青苔都只是其中一种。 眼看着洞口的山体也开始震荡起来,花琳琅瞳孔收缩,手下已经开始准备向即将冲进来的敌人进行攻击。 而凤幽也唤出了自己的灵器,紧紧攥在手里。 她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一会真若不敌,也一定要护着花琳琅离开。 只要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她们就还有希望。 可她全然没有想过,那个离开的人是自己。 就在这当口,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原本只能弯腰通过的山洞,尽然被开出了一个硕大的豁口! 山石飞溅,鸟兽乱奔,这动静震荡了整个山谷。 就在凤幽和花琳琅准备攻上去的时候,却见那烟雾缭绕的洞口竟然飞出来一只火红的大鸟,威武霸气,英气十足! 花琳琅皱着眉头看着那只鸟:“那是什么鸟?” 她在这妖界这么多年,竟然从未见过。 而凤幽仔细盯着那“大鸟”看了几眼,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鸟。 “那是凤凰!是凤凰!!”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见到了凤凰会这么激动,可是心里隐隐地有一种预感。 “是凤凰吗?那是不是阿寻她们回来了?!” 花琳琅也不埋伏了,收起自己的藤蔓和青苔就冲山洞口奔去。 可是紧随着凤凰走出来的,却是一个鱼头人身的妖精。 “什么人!” 花琳琅瞬间警惕起来,手里缠绕着藤蔓就挥了过去! 那人还来不及解释,就被她的毒刺藤蔓困了个正着,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变得憨憨的。 “俺……是……鲤鱼……” 花琳琅看他说的这么慢,也不想听他“狡辩”,直接飞出藤蔓把人捆到了自己脚边。 这时候,凤幽过来阻止她。 “他应该没有敌意,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你绑了。” 那鲤鱼精脸朝地趴着,嘴里还在慢慢悠悠地说话。 “妖……俺……不……是……” 可花琳琅却没了耐性,一紧藤蔓道:“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没有说话的资格!” 就在这时,洞口又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琳琅!” 叶鸢寻开心地跑上前,想要给二人一个拥抱,却不小心踩到了脚下的鲤鱼精。 “哎哟……俺……的……腰喂……” 她被这奇怪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头一看,竟然是跟着她们一起下山的鲤鱼精! “你怎么被捆成了这样啊?” 花琳琅意识到她们两个人或许是认识的,有些尴尬地问:“你们……你们认识啊?” 叶鸢寻点点头,一边帮鲤鱼精松绑,一边说道:“对呀,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在海牢里把我救出来的鲤鱼精啊!” 这鲤鱼精虽然修为浅薄,可是他先后救过叶鸢寻两次,后者铭记于心,去仙界的时候,顺带着请求风千陵把他也救出来了。 鲤鱼精不想继续留在仙界,听说他们要成立凤凰宗,就跟着下山了。 他哭丧着脸跟叶鸢寻断断续续诉苦:“叶……姑……姑娘啊……俺……好……苦……” 叶鸢寻还没听完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怎么说话成了这样啊?” 鲤鱼精眼神幽怨地看向了花琳琅。 而花琳琅尴尬地搔了搔下巴,道:“呵呵,是我把人家当成了敌人,就……就用毒刺藤蔓捆了他……不过你别担心,这个效果顶多支撑半个时辰,过了就好了!” “琳琅你真是的,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弄成这样……” 叶鸢寻忍不住跺了跺脚,哭笑不得地把鲤鱼精扶起来,说:“你们怎么会认为它是敌人啊?” 凤幽嗔怪道:“弄出那么大动静,我还以为是什么魔族来攻山了呢!” 这回,轮到叶鸢寻不好意思了。 她尴尬地笑着解释:“倒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们,只是这洞口太窄,鲤鱼精脑袋太大,进不来,所以我就让我的‘使从’把洞口开大一点……” 花琳琅一听说是因为鲤鱼精脑袋太大进不来,也憋不住笑了。 “噗哈哈哈,我头一次听说有人是因为脑袋太大进不来要把山洞凿开的……” 而凤幽更加在乎的是另一件事情。 听完叶鸢寻的话,她精神为之一振。 “什么?‘使从’?难道那只凤凰是你的使从!?” 花琳琅也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她和叶鸢寻一起修炼过,所以也知道叶鸢寻的使从是一只黄色小鸟的形态。 可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两天时间过去,她的“使从”就变成了凤凰! 此刻,那只火红的凤凰还在众人头顶盘旋着呢! 她再次抬头看了过去,凤凰的身影正好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将那只羽翼火红的神鸟看了个清清楚楚。 “哇,这就是凤凰吗?它还能开山洞!?阿寻,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凤幽期待着自己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叶鸢寻笑着卖关子:“这件事情,我们进屋再说吧,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我是又饿又渴了!” 凤幽一看她这表现,心中就已经笃定了大半。 反倒是花琳琅着急着想要知道她们在仙界有什么遭遇,是以拽着叶鸢寻忙碌地张罗去了。 凤幽看着她们叽叽喳喳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下去过。 直到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腰肢。 她侧目一看,是墨骨正搂着她,眼神灼灼地盯着她看。 凤幽刷地脸色通红,不好意思地转开眼波问:“你盯着我做什么?” 第十折 开宗 墨骨语气莫测:“师父,我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你跟我打声招呼,反而那么关心叶鸢寻……” 凤幽觉得好笑:“怎么,还要我这个做师父的跟你打招呼吗?难道不是你来拜见我这个师父?” 说完,“哼”了一声傲娇地从墨骨怀里挣脱开,自顾自跟上了叶鸢寻二人的步伐。 可墨骨不依不饶地缠在她身后,像极了一只跟屁虫。 叶鸢寻见状,撞了一下花琳琅的胳膊说:“诶诶,看见没,阿墨一见到凤幽姐姐就变了个样子诶。” 对于这种“八卦”,花琳琅从来不缺席。 她从切菜的砧板里抬起头来,果然看见墨骨正赖着凤幽的胳膊撒娇。 那模样,像极了一只求父母疼爱的幼兽。 “嘿,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墨骨在别人面前总是冷硬甚至是冷酷的,可到了凤幽面前,就像是换了一个芯。 只剩下那张脸皮还是墨骨的,其他全都变成了另一个人。 二人聊八卦聊得热火朝天,浑然未觉身后还站着一个鲤鱼精。 冷不丁就听他来一句。 “郎才……女……貌……” 把叶鸢寻和花琳琅都吓了一跳。 后者抄起锅铲子就要打他,叶鸢寻一把抱住她的腰:“琳琅你冷静些!他好歹救过我两次呢!” 花琳琅这才恶狠狠地瞪了鲤鱼精一眼,扔掉锅铲说:“哼,下次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我后面吓我,看我不打掉你半个鱼头做菜吃!” 对于这个女人的彪悍,鲤鱼精是深有体会。 这会,他躲在碗柜旁边瑟瑟发抖,心里发誓再也不敢随便招惹花琳琅了。 酒足饭饱之后,叶鸢寻将自己如何在仙界寻到了至纯灵力,又是如何觉醒了凤凰翎的经历一一道来。 说完之后,她还不忘嗟叹:“若是师尊愿意同我一起下山就好了,你们是没看到,那些弟子和长老的丑恶嘴脸,换作是我,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说着,眼泪珠子就在她眼眶里打转。 凤幽知道,她只是心疼风千陵罢了。 “你也不必太过于伤怀,师兄他……他终归是放不下肩上的担子,当初师伯把整个仙界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比现在更加艰难。” “什么?什么叫做比现在更加艰难?!” 叶鸢寻都不敢置信,风千陵还有比现在更加难的时候。 凤幽叹息一声,把众人带回了风千陵还是长渊上仙的时候。 那个时候,仙尊大限已到,所有人都在猜测下一任继承人的人选。 毕竟传子并非唯一的选择,每一人继承人,都是仙尊从仙界之中选出来的。 这人有可能是他的弟子,有可能是他的师兄弟,也有可能是他的子嗣。 当时的香陌,呼声远比风千陵要高许多。 不为别的,风千陵辈分比香陌低,为人孤傲冷僻,不太喜欢和同门来往。 他往往都是独自一人修炼。 除了凤幽和华珍等几人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敢靠近这位不近人情的上仙。 可仙尊力排众议,把位置交给了风千陵。 可想而知,他当初承受了多少非议和无奈。 香陌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到底心底埋下了一根刺。 凤幽也因为这个事情,去开导过香陌。 可是后者要么就是不听她的话,要么就是阳奉阴违。 到了最后,凤幽也无奈了,只能够随他去了。 甚至后来还有人妄图污蔑风千陵,把他从仙尊的位置上拉下来。 也就是这一次,风千陵向仙界众人展示了自己的雷霆手段,果决地处置了那个人,仙界才安静了好一阵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仙界委实平静了一阵子,可是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说到这里,凤幽再次转过头去,对着叶鸢寻说道:“你也不必太担忧,师兄他那么多事情都挺过来了,之后一定会没事的,你要学会相信他。” 叶鸢寻听完师尊从前的遭遇,只觉得心疼不已。 她不明白师尊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就像她不明白父亲当年面对天厥皇帝的背叛,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一样。 他们都是拥有伟大抱负的人,可却总被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所伤害。 “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暂且不提,师尊说了,想要对抗魔族,还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他让我成立凤凰宗。” 叶鸢寻把自己从回忆的悲伤中抽身出来,言归正传。 “凤凰宗!”凤幽笑道,“还是师兄想得周到,你的仙尊叫做涅槃剑,门派叫做凤凰宗。” 从头至尾,他都透露着对叶鸢寻的在意。 叶鸢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捂着脸说:“暂时不说我的事情了,不过,师尊虽然说了凤凰宗有困难可以去找他,但是我还是想要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将这门派一手组织起来。” “阿寻,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就直接吩咐吧,这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连花琳琅都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叶鸢寻又看向凤幽和墨骨,二人眼中也是充满了坚定支持。 更不用说本就是为了加入凤凰宗而下山的鲤鱼精了。 “俺……支持你!啵!” 因为毒刺藤蔓的药性还没过去,所以他说话还是慢吞吞的。 叶鸢寻长舒了一口气,正色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凤凰宗的门主,凤幽姐姐是长老,阿墨和琳琅是副门主,至于鲤鱼……” 被点到名字的鲤鱼精,紧张得“啵啵”直吐泡泡,在空气中五彩斑斓。 “你就是凤凰宗的大师兄,日后负责管理凤凰宗内的庶务!” 对于分到的这个“职位”,鲤鱼精开心不已。 这意味着,日后加入的人,不论修为高低,可都要尊称他一声“大师兄”。 凤幽看他高兴,遂问道:“不知这位鲤鱼兄是否有名字?” 鲤鱼精被她说的耳红,回答:“上仙叫俺,啵,鲤鱼精就好了。” 叶鸢寻也明白了凤幽的用意,摇着脑袋说:“那可不行,你现在是凤凰宗的大师兄,日后总不能让人叫你鲤鱼师兄吧?” 第十一折 信物 这回,难得花琳琅也不为难鲤鱼精,赞同地说道:“没错,凤凰宗不能有个鲤鱼师兄,那给你取个名字吧!不如,就叫李鱼?和鲤鱼谐音!?” 鲤鱼精没想法,憨憨地笑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凤幽一口回绝:“都谐音了,那还是鲤鱼啊,依我看,古人喜欢称呼鲤鱼为鲤子,倒不如就叫李子吧?” 李子这个名字显然比李鱼好上太多。 鲤鱼精不懂得什么谐音不谐音的,只知道凤幽博览群书,气度不凡,她取的名字一定比花琳琅这个大字不识的取得好! “李子也好,李子也好!” 看他那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叶鸢寻笑道:“总归还是离不开鲤鱼,你们怎么不问问他自己想取一个什么名字呢?” 众人看向鲤鱼精,但见他呆头呆脑,愣愣的不知所措。 叶鸢寻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我也给你想一个,余浮,你自己从三个里面选一个吧。” 鲤鱼精念念叨叨好一阵,想着三个名字里,只有余浮和鲤鱼没关系,就说:“那就,啵,余浮吧!” 就这样,他的名字也定下了。 接下来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师尊送我们走之前也提醒过,我的凤凰翎是最吸引人的东西,可是我们需要的是一群除魔卫道的有志之士,而不是鱼目混珠的宵小,所以,这门规会以及如何筛选人选倒成了一个大问题。” 凤幽笑道:“这好解决,只要你们去招徕有意向的人,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们表明自己的真实来意!” 虽然好奇凤幽会用什么办法,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叶鸢寻决定相信她。 几人商榷门规一直到傍晚,等到日薄西山,叶鸢寻和花琳琅再次出发。 这一回,她们是作为凤凰宗的代表,要去与妖王谈合作的。 此外,阔别多日的花满山一听说女儿在狐族,便马不停蹄地前往。 当他赶到的时候,花琳琅正站在和妖王对坐的叶鸢寻身后,一脸严肃。 “琳琅……” 自从上次仙界追杀而至,他以为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够再相见。 他一颗心真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花琳琅看见花满山也是心中感动,可现在正是叶鸢寻作为凤凰宗门主第一次谈事情的时候,她也不敢怠慢,只能冲对方一颔首,继续表情严肃地站在她身后。 妖王见状,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情。 “没想到,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琳琅现在也是如此稳妥之人了,看来,你想要创立凤凰宗是下定了决心的?” 叶鸢寻颔首道:“所以,晚辈此番前来是代表凤凰宗特意为了和妖王您谈一笔交易。” “哦?”妖王眼波流转,看着想要和花琳琅说话,却因为插不上话而有些焦急的花满山,他笑道,“我倒是要听听你要跟我做什么交易。” “明人不说暗话,妖王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需要创立宗门,就应该清楚,创立门派需要大量人手扩充,今日前来,目的就是想让妖王帮助我凤凰宗,向天下贤士广而告之,我凤凰宗正在招贤纳士。” 叶鸢寻既然打算做这件事情,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就在刚刚,山谷中会谈的时候,凤幽和墨骨还在担心,他们如果来找妖王合作,让他把招募的事情广而告之,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件事情叶鸢寻也曾经思考过。 可若是他们暗地里慢慢发展,实在是速度太慢。 想要在短期内迅速成长起来,就必须要明目张胆的干。 妖王闻言,看着她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赏识。 “你们如此大张旗鼓地扩张,就不怕被盯上?” 妖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那些出现在妖界的黑气雾气,前些日子忽然无端消失了。 这些魔族的眷属来去莫名其妙的行踪,让妖王心中惴惴不安。 他们妖界虽然一直置身事外,可是魔族席卷六界是大事,他不想人在家中坐,祸从天天上来。 因此,对于叶鸢寻提起的合作心里也是摇摆不定的。 叶鸢寻自然明白他的顾虑。 她说道:“这一点妖王大可以放心,我已经拥有了对付魔皇的王牌!” 看她如此自信,妖王不由得好奇起来。 他眯着一双眼睛,眼神不停地在叶鸢寻的身上来回逡巡。 而叶鸢寻大大方方地任他随便看,至少在她看来,妖王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不说别的,唇亡齿寒的道理,她相信谁都懂。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脸上乍现喜色。 “莫非,你已经掌握了凤凰翎的力量?!” 叶鸢寻并不正面回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当然,既然我们需要扩张力量,就必须要有一个收纳人员的地方,我的首选是妖界的山谷,不过妖王放心,那块地方隐蔽,不会太张扬,只是在正式带人进去之前,少不得让您操心了。” 关于凤凰宗的位置,叶鸢寻心里早已经有了计较。 她不在意来加入的人到底是什么族类,只要是有心对抗冥弑天暴虐行径的人,他们都万分欢迎。 所以,妖界、人界甚至是魔界,她都打算扩张自己的一部分势力。 这样一来,几个地方的几股力量能够互通有无,联动起来也更加迅捷便利。 当然,这些事情,她暂时不会透露给妖王知道。 妖王看她如此自信满满,丝毫不害怕自己不同意的样子,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决定。 不过在彻底商榷这件事情之前,他还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既然门主有心合作,我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在此之前,我必须要一个凤凰宗的承诺。” 不等他把话说完,叶鸢寻就接道:“请妖王放心,我凤凰宗虽然还不能算名门,好歹是正派,绝对不会做强占别人地盘的事情,妖界的至尊仍旧是您,不仅如此,每个月我们还会支付一定额度的精晶石作为租金,您看这怎么样?” 她的话,彻底解决了妖王的后顾之忧。 妖王一拍桌子道:“叶门主实诚!成交!” 对于首战告捷,花琳琅觉得很不可思议。 在她心里,妖王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至少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这些年,为了把妖界摘出另外几界的斗争,他做了很多努力。 就是不想让妖界卷入无谓的纷争之中。 可是如今,他竟然同意了叶鸢寻的提议,真的帮她广纳贤才! “我真不知道,妖王怎么就同意了?你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啊!” 花琳琅跟在叶鸢寻的身后喃喃。 叶鸢寻笑道:“冥弑天带领着新魔族,看似没有真的侵害妖界,可是唇亡齿寒,若是人界、仙界沦陷,你觉得妖王有那个实力能够保住妖界独活吗?” 他不能。 正是因为不能,所以才选择“弃暗投明”,站到叶鸢寻的身边。 “不过,妖王这一次也并没有亏本,我们在他的地方设立凤凰宗,还需要给他交租呢!” 叶鸢寻也已经想好了,她的空间项链中还有那么多珍惜的材料,从仙界离开之前,她也问过风千陵。 对方说给了她的东西就是属于她的,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她打算用这些东西抵消前期的租金。 至于之后,等到凤凰宗壮大起来,相信自然会有其他的收入来源。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凤凰宗创立起来。 花琳琅点头,觉得叶鸢寻说的很对。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琳琅,等等!” 二人回头一看,是花满山追了过来。 “父亲!” 花琳琅停下脚步,小跑了回去。 花满山眼神凝重地看着女儿,问:“琳琅,刚刚你们在妖王那儿说的,都是真的吗?” 原本以为他半路就离开了,却没想到,他把一切都听见了。 花琳琅朝后看了远离几步的叶鸢寻一眼,随后回过头来说:“是,我打算支持阿寻,帮助她成立凤凰宗,对抗魔族。” 花满山眼中满满地都是担忧。 “那可是魔族啊!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 后半句话他说不出口。 毕竟花琳琅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且,她身份特殊,如今身为魔族的她竟然要支持叶鸢寻反抗魔族,这听起来就有些微妙。 花琳琅不明白他心中担忧,只道:“父亲,我身为这浩渺苍生中的一粟,能够为了保护六界而贡献一份力量,是我的荣幸。” 花满山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 但他仍旧跨不过去那道坎。 他拽着花琳琅走到一边,低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也是魔族?” 原本,按照原计划,她是要上仙界修炼洗髓术的。 可如今,洗髓术没修炼好,反倒差一点赔上性命。 虽然现在身体里拥有了狐王的内丹,可终究改变不了她是魔族的本质。 “是魔族又如何?魔界里还有很多其他的魔族,他们同样不满于冥弑天的统治,想要推翻他啊。” 见女儿一脸天真的模样,花满山心中焦急。 “可是,可是凤凰宗是奔着消灭魔族去的呀!就算他们真的能够杀死冥弑天,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要被一并消灭!?” 花琳琅哑然。 原来,他担心的事情,竟然是这个。 在此之前,花琳琅从没觉得自己和墨骨、凤幽他们有什么不同。 她觉得,只要是有同一个目标的伙伴在,那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什么修为、出身、年龄……那些都是浮云。 就好像他们并不会因为余浮只是区区一条几百年道行的鲤鱼精就嫌弃他,排斥他。 然而,花满山的话却如同当头棒喝。 提醒着她,她的“不同”很特殊,特殊到稍微矫枉过正一点的人,都能够持剑给她一个了结。 一滴泪珠在花琳琅的眼睑上慢慢汇集成珠。 “父亲,您就是这么想的吗……” 花满山没料到这种情况。 看着她眼中的泪意,他心中后悔话说得太重了,可是又是真的于心不忍。 “琳琅,你听父亲的话,跟父亲回百花谷吧?至少在那里,父亲还可以保护你啊!” 在花满山的心里,花琳琅永远是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花琳琅的眼中失掉了一半的神采。 “躲起来?躲起来又有什么用呢?若世人真的要因为我的血统而杀我,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没有藏身之处,父亲,您可以抵挡一个人,那一群人呢?” “这……” 花满山被说的哑口无言。 一直站在花琳琅身后的叶鸢寻,注意到了她颤抖的肩膀。 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揽住了花琳琅,对花满山说。 “花伯父,我们不是仙界那群井底之蛙,更不会是香陌那样的伪君子,我和琳琅全都是患难与共过来的,您若是害怕有朝一日她的血统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今日我就可以给你一个承诺。” 花满山却不屑一顾:“什么承诺能够抵得上琳琅一条命!?” “若是将来有人用魔族血统无端攻击琳琅,我愿意用项上人头保她一命。” 叶鸢寻郑重地说道。 声音不大,却可以直击人心。 花琳琅听了眼睛倏然睁大,侧目看着身边的叶鸢寻,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而花满山更是心中一惊。 她们都知道叶鸢寻的体质特殊,更明白她对于六界是怎么样的存在。 这样的叶鸢寻,竟然愿意为了花琳琅牺牲自己,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只怕也要为之动容了。 “阿寻,为什么……” 花琳琅哽咽地问道,她从来不知道叶鸢寻竟然可以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叶鸢寻眼中含笑地看着她。 “我们曾经生死患难与共,这条命本来就有一半就是你给我的,我相信,换作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对于挚友的信任和坚定,让花琳琅备受感动。 “阿寻……” 她牵起叶鸢寻的手,紧紧地攥着,不想再放开。 而花满山见状叹了口气。 “好吧,我姑且信你,不过,不过万事好自珍重吧!” 说完,他单手挽袍,递了一个东西到花琳琅的手里,随后匆匆离去。 “什么东西?” 花琳琅低头一看,是一枝鲜嫩的桃花。 这桃花代表着什么,叶鸢寻不清楚,可是花琳琅看见它的那一刻,眼泪就像是决堤的大江大河般落下。 “这是……这是百花谷的谷主信物!” 第十二折 飞鱼 “这么说,花伯父把百花谷交给你了,可为什么……” 叶鸢寻先是一愣,随后眼角的笑意漾开。 看来,花满山从一开始就准备把谷主之位交给花琳琅了。 虽然他嘴上说不想让花琳琅掺和凤凰宗的事情,可为了他们,仍旧把百花谷腾出来给凤凰宗作为招徕人员的地方。 “琳琅,花伯父有心了。” 叶鸢寻提醒道。 花琳琅紧紧攥住了手中的那只仿佛永远都不会枯萎的桃花,轻轻闭上双眼。 “阿寻,我们走吧!” 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她眼中的坚定更加明显。 有了妖王的帮助,扩招进行得十分顺利。 虽然叶鸢寻等人不知道妖王到底有什么渠道,但是这几天到百花谷拜访凤凰宗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这人来得多,几人就必须要分工合作。 凤幽和墨骨负责审查来人的资格,花琳琅和余浮则是负责来者的安置,而叶鸢寻,则开始到处寻找一些物资。 这物资不仅仅是锻造各种灵器、提升力量的材料,还有炼丹的原材料。 在那三界交汇处的山谷之中,就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东西,只是不容易被人察觉。 而在叶鸢寻搜集了很多低级别的灵石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山涧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山洞。 这个山洞从前没有人来过,不仔细看也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抱着试探一番,想要追求更多物资的心态,叶鸢寻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可是进去之后,山洞里黑漆漆的一片。 就在叶鸢寻想要召唤出一只“使从”照明的时候,却见前方忽忽悠悠地有几个淡蓝的光点正在往自己这个方向慢慢靠近。 她瞬间警觉了起来,祭出涅槃剑在手中,静候着那些蓝色光点的靠近。 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有几个小亮点,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而耳边传来阵阵的流水声,提醒着她,那些东西极有可能是在水里游过来的。 没想到这山洞里竟然还有一条暗河。 她探着往河边走。 当脚尖接触到一片冰凉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直觉告诉她,或许那些蓝色光点并无恶意。 耳边除了流水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动静,就连她的心也一并静了下来。 蓝色光点终于游到了她面前,她这才发现,那些小光点全部都是一尾尾的小鱼! 这小鱼和普通的鱼类长相也不太相同。 身上好像没有鳞片,背脊上除了鱼鳍之外,还有两只大大的透明翅膀,在水里游动的时候,就像是在天空中翱翔。 而小鱼对叶鸢寻也并没有敌意,甚至可以说是友善的。 它们围在叶鸢寻的脚边来回游来游去,像是想要结识这个素未谋面的朋友。 因为叶鸢寻所处的地方水潭比较浅,一只小鱼竟然搁浅了。 看着那小鱼不停在水面挣扎,她收回了涅槃剑,双手捧着它,把它重新放进了水里。 重新回到水里的小鱼像是为了感谢叶鸢寻,竟然一只只全都从水里飞了出来。 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蓝色痕迹,像极了流星的尾巴。 叶鸢寻看着那些活泼可爱的小鱼,不由得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想要去触碰小鱼鱼尾制造的痕迹。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那些凉意的同时,一只小鱼悄无声息地跑到她的指尖,和她接触的瞬间消失了! 叶鸢寻惊奇地收回自己的手,盯着自己的指尖奇道:“这小鱼莫非也和金刚灵石一般吗?” 她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还会有这么神奇的物种存在? 可是不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没办法将小鱼弄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能够带着那只意外获得的小鱼回到了小屋。 恰巧此时凤幽和墨骨几人也回来了,叶鸢寻就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他们。 “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花琳琅撑着下巴,原本累极了的样子瞬间变得来了精神。 叶鸢寻点点头说:“真的,你们若是不信,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凤幽反而是多了一个心眼,问余浮:“你见过这种鱼吗?” 想着余浮毕竟是同类,说不定他在水底见过。 余浮却摇摇头说:“没见过可以被人吸收的小鱼啊,啵,俺倒是听说过长翅膀的飞鱼!” 他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众人也就只有走一趟了。 他们来到了叶鸢寻口中所说的那个山洞,拿着光明咒一照,果然是有一条小河。 可是河里别说小鱼,连一只蜉蝣生物都没有。 “这儿哪里有鱼啊?” 花琳琅探着脑袋往河里看。 就在这个时候,余浮指着不远处的暗河说:“诶诶,是不是就是那个!” 果然正如叶鸢寻所说,几尾蓝色的小鱼,正朝着他们几人游了过来。 几人都很好奇,一字排开地在河边蹲着看。 那些小鱼像是有灵性,挨个人面前留下了一条,其余的顺流而下,继续去给下一个人留鱼。 花琳琅排在最后,她见状笑道:“这是什么,学我们的样子过家家吗?” 可就在蓝色小鱼游到她面前的时候,那浅蓝色的光芒瞬间改变了! 一道暗红色的裂痕出现在小鱼的身上。 它像是看见了什么天敌一般地惊慌,在水里游来游去地挣扎着,可就是游不出花琳琅面前的那个范围。 众人见此情形,都朝着那小鱼看了过去。 “这条鱼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凤幽说着。 而懂得鱼类语言的余浮却面露恐慌。 “它……它在害怕……” “它在害怕什么呀?”花琳琅看着那小鱼几乎是自残式的行为,有心不忍心,扭过头问余浮。 可下一秒,却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她。 “……它,怕你。” 花琳琅脸上的血色和表情瞬间褪去。 这只小鱼之所以会害怕她,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她是魔族。 几乎是同一时间,叶鸢寻和凤幽也想到了这一点。 叶鸢寻迅速走到花琳琅的身边,把她拉退了好几步,那条小鱼才像是被天敌吓唬一般落荒而逃。 可他身上刺眼的猩红裂痕并未消失,这让花琳琅有些愣神。 “怎么会呢……” 她不明白这小鱼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果然是因为魔族不该存在于世吗? 叶鸢寻见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开导她:“你别想太多,小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没有一个具体原因,不如我们去请教妖王,也好过你自己胡思乱想。” 花琳琅心不在焉地答应了,可实际上早已经给自己定了罪。 为了避免她心里负担太重想不开,叶鸢寻带着几人立马就去了狐族。 她们前些天才来过,妖王再次看见几人还有些不解。 “你们怎么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叶鸢寻伸出了自己的那只手:“我们在山谷中遇到了一种神奇的蓝色小鱼,会发光,有翅膀,我碰了一下就消失了,但是琳琅面前那一条却产生了红色的裂痕。” 她简明概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所以,我们想要来请教一下妖王,那小鱼到底是什么来历?” 毕竟,妖王是这妖界的至尊,年龄比他们都要大,知道的也应该多一些。 妖王皱着眉头,摸着怀里小白的被毛嘀咕:“会发光,有翅膀?你们这描述的,怎么这么像传说中的……鲲鹏啊?” “鲲鹏?可是,俺听说,啵,鲲鹏不是比个山还大吗?” 余浮对这个最了解不过了,所以问道。 妖王却说:“那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传说中的鲲鹏,和上古四大真神元龟、麒麟、炎龙、凤凰一样,原本都是游历在世界各地的超级神兽。” 早在世界混沌之初,鲲鹏就已经存在了。 只不过神界的鲲鹏,并非一只,而是一群。 至于他的体型大小,不过是随他心意,他想大就大,想小就小,甚至能够以蜉蝣的形态存在于人世。 可是,鲲鹏不具备上古之神的灵识,就像是这大自然的一花一草一木,游荡于这世界之中。 只要是遇上有缘人,鲲鹏便会用自己的力量为她加上一份祝福。 “……这鲲鹏福荫可不是那么好得的,首先呢,一般人遇不到,就算遇到了,也得鲲鹏自己愿意。” “我看你们极有可能就是遇到了鲲鹏,这些‘小鱼’一般都是群居的,你们若是看到了不是一群而是几条,那极有可能是和大部队走散了,过没几天估计就会不见的。” 妖王一番解释下来,众人心中暗暗心惊。 原来这些飞鱼真是神界鲲鹏一族,那岂非和上古之神凤凰一般? 叶鸢寻走上前问:“那,琳琅面前的那只鲲鹏为什么会有裂痕呢?” 妖王怀里的小白忽然开口了。 “你傻呀!神族和魔族本就是势不两立的对立面,鲲鹏可是神族!它见了魔族当然要裂开了!” 妖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耳朵。 “小白,不许乱说!” 叶鸢寻却是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因为抵触花琳琅就好。 可若是神族魔族的对立纷争,那好几万年前就存在了,不是他们能够变更的。 叶鸢寻走到花琳琅身边安慰她:“你瞧,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吧?” 花琳琅点点头,又好奇问道:“那请问妖王,被赐予鲲鹏福荫的人,身上可有什么标记吗?” 妖王说:“被赐予鲲鹏福荫的人,手腕上会有一个浅浅的淡蓝色小鱼印记。” 他话音刚落,几人都纷纷朝着叶鸢寻看了过去。 后者自然明白她们想要看什么,如果她的手腕上有那个小鱼印记,那就说明她们在山涧隐藏的暗河里遇到的,真的是鲲鹏! 她缓缓抬起接触小鱼的那一只手,掀开了手腕上的袖子,只见在她纤细的手腕靠左边的位置,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淡蓝色痕迹。 若是不仔细看,估计都没办法发觉。 “这……” 叶鸢寻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她没想过,在这片大地上生活了千万年的神兽鲲鹏,会被她遇见。 她看见的同时,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 花琳琅松了口气。 若这是上古神兽鲲鹏,那两族先天不两立,所以那些飞鱼才会本能的抗拒,这么说也解释的通了。 她心里也稍微好过一点。 而妖王看见那印记,则是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个有福气的。” 上古神兽鲲鹏,有人穷尽一生想要去寻找,可是却踪影全无。 叶鸢寻不过是偶然发现一个山洞进去一探,竟然就存在了数条。 “那,请问妖王,这鲲鹏福荫有什么作用呢?” 凤幽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索性自己就问了妖王。 后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担不上梓荇上仙一句请问,只是,您也跟着在凤凰宗混迹,是不是太过于掉价了?” 面对妖王莫名的敌意,凤幽并没有生气。 反而是叶鸢寻和花琳琅着急想要帮她解释。 她抬了抬手示意她们不必多说,对妖王说道:“这一点您大可不必担心,我日后是凤幽,也只是凤幽,梓荇上仙于我不过是过去的一些浮影罢了。” “哦?” 看样子妖王是不太相信她的。 “这话说的,可血统一事是根深蒂固的,就算你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叶鸢寻明白症结所在。 妖王虽然和凤凰宗合作,和终究是忌惮人、仙、魔三界的力量。 若是凤凰宗被任何一边控制,妖界危矣。 而凤幽是香陌的亲生女儿,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他无非是害怕她后悔又被自己的父亲利用罢了。 凤幽浅笑着回答他的质疑。 “妖王又何必纠结于此,你只要知道,在他单方面宣布和我断绝关系,一次次地派人追杀我们之后,这血缘关系便斩断得一干二净了。” 现在的她是全新的凤幽。 而叶鸢寻也看准了时机开口。 “凤幽姐姐是我凤凰宗的人,她有什么麻烦都是我们凤凰宗的事情,不劳妖王操心。” 她把凤凰宗摆出来,分明就是不想让妖王插手人家内部的事情。 当初合作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凤凰宗在妖界保持中立,不会侵害妖王的权力。 可同样,他也不能够干预凤凰宗内部的事情。 妖王闻言笑道:“好吧,是我自寻烦恼了。总之,鲲鹏福荫能够让人百毒不侵,诸邪不犯,是个好东西。” 第十三折 立威 众人得知了她们想要知道的事情之后,并没有多做停留。 叶鸢寻留下了一些珍贵的翠鸟羽毛,恭声道:“妖王,这是今日给您提供信息的报酬,望我们以后至诚合作。” 说完,就领着众人离开了。 而妖王看着桌上的翠鸟羽毛喃喃低语:“一根翠鸟羽,可许一座城,看来是我低估他们了。” 几人再次回到了山涧的暗河之中。 这一次,除了花琳琅之外,她们全都接受了鲲鹏福荫。 本来是叶鸢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让他们去试试能不能再遇见。 毕竟,妖王都说,那是个好东西。 谁能想到这么顺利。 看着他们每个人手腕上都多了一个统一的印记,花琳琅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叶鸢寻察觉到她的情绪化,走到她身边,抓住她揉搓着自己手腕的手说:“你放心,就算没有鲲鹏印记,我也会找到其它的东西来代替它的存在,你不会是我们之中‘特殊’的那一个。” 余浮也走过来安慰她。 “是啊,啵,俺虽然要了这鲲鹏印记,啵,可俺也没什么大用处,啵,不像你们,战斗力那么强可以派上用场。” 花琳琅知道余浮一向对于自己的能力有些自卑,所以对他笑了笑。 “我知道的,只不过是觉得我有一处和你们不一样,所以有点灰心罢了,不过这是没办法改变的客观事实,我会学着接受,你们不用担心我!” 看她再次恢复了活力,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而当他们准备离开暗河的时候,凤幽却注意到了花琳琅腕侧有一个红点。 “那是什么?” 她指着花琳琅的手腕问道。 她不说,花琳琅都没注意到。 众人一同朝着她手腕上看了过去,原本细腻光洁的皮肤上,竟然有了一只和叶鸢寻他们同样的小鱼!! 不过这条小鱼不是浅蓝色,而是深红色! “这……怎么会这样?我没有接触过鲲鹏啊!” 这红色印记来得诡异,让众人心中惴惴不安。 而叶鸢寻却是冷了脸。 “妖王没有说出关于鲲鹏福荫的全部事实。” “又或者,他也不清楚这红色小鱼的来历。” 众人对于花琳琅手腕上的红色小鱼忧心不已,却又拿不准主意这到底是什么,要不要再次去问妖王。 就在这个时候,花琳琅笑着安慰他们。 “应该没事的,我手腕上这个标记不痛不痒,看着也没什么大问题,还有招贤会需要我们操心的呢,暂时就这样吧!” 叶鸢寻久久地凝视着她手腕上的红色小鱼,心中的不安挥之不去。 不过,在这妖界能够解答她们疑惑的只有妖王,若是他也不知道,的确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再来回答这个问题了。 其实她有想过要去找风千陵,可是他未必知道这红色小鱼的来历。 鲲鹏是几万年前的神兽,想要了解清楚,或者也只有魔族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而叶鸢寻冷声道:“你们按部就班,把该做的一切都做好,这件事情有我操心,大家不必担忧了。” 虽然凤幽和墨骨想说大家一起想办法,可是现在叶鸢寻才是凤凰宗的门主,既然她有了这个名号,就必须要有当得起这个名号的责任心和能力。 二人终是什么都没说地点了点头。 余浮虽然有心想帮忙,可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不添乱就不错了。 五人再次离开了山洞。 因为凤凰宗招贤纳士不是一日两日能够解决的,所以,叶鸢寻特意想了一个办法。 那便是把初筛过后留下的人选进行一次对决排位赛,根据排位先后来淘汰倒数几名的人选。 这样不仅能够最快速地考教来参加选拔的人的实力,也能够通过这样的赛事判断他们的品性。 招贤会叶鸢寻不能够再不出面了,她这回需要亲自主持。 当日,百花谷可谓是人山人海。 因为怕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凤幽的选拔条件一再放宽松。 大部分没问题的人,都被选入了招贤会。 花琳琅在百花山上,用藤蔓和树枝搭了一个擂台。 擂台上是红色绒布铺就的地毯,擂台下全都是盘根错节的树枝和藤蔓,看上去十分有寓意。 擂台下,一众待选拔的人在翘首以盼,传说中的凤凰宗门主出现。 而叶鸢寻此时,正站在擂台后的大树后观察着这些人。 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兴奋中隐含着轻蔑的笑意,估计是看不起刚刚崛起的凤凰宗,觉得这不过是个小打小闹的门派,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帜想要自成一股势力。 而这些人在想些什么,叶鸢寻也一清二楚。 宗门在几人合议后开出了优厚条件,凡入门效力者,都有一份不菲的待遇,这些人,不过是想要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分得一杯羹罢了。 可她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眼神逐一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视线和其中一位少年刚好撞上。 那个人没有回避,和叶鸢寻一样目光直视着彼此。 在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很快,招贤会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开始了。 花琳琅站在擂台上朗声说道:“今日是凤凰宗第一次选拔擂台赛,也是在场各位的一次机会,若是表现不好的,我们不会收留!” 就在这时,台下忽然响起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哼,凭什么你说离开就离开?我们能来已经是给你们这破门派面子了,你们还有不收的道理?!” 那人身长九尺,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双眼睛散发着阴毒的光芒,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花琳琅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捣乱,一时气结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而叶鸢寻则从大树后绕了出来。 “你既然要入我凤凰宗,就必须要遵从我凤凰宗的规矩,若是不从,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下山去了!” 花琳琅对着她拱手行礼:“门主!” 叶鸢寻侧过脸,点点头,示意她退后。 那人见她走出来,花琳琅又态度恭敬,便咧开嘴笑道:“想必你就是这凤凰宗的门主吧?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哈哈哈!” 对于他的挑衅,叶鸢寻丝毫也不气恼,反而嫣然一笑,淡淡说道:“哦,看来阁下来头不小了?” 那人也不客气,一个纵深跳到了擂台上。 拍了拍胸前的铠甲道:“老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人刀屠牛!” 叶鸢寻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眼神中尽是轻蔑的神色。 “哦?屠牛啊,想来你应该是杀人榜上第三位的杀手了?” “你怎么知道?”屠牛皱眉,但随即又放肆地大笑起来,“哈哈,既然知道老子的来历,还不速速把你这门主之位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叶鸢寻之所以能够知道他的身份,都要得益于从前在皇宫中的日子。 她偶尔无聊会用一些闲书来打发时间,在那硕大无比的藏书阁中,有一本关于人界杀手排名的名册,名册的名字就叫做杀手榜。 当时,宫里的宫女看她拿了这本书,还有些惊奇,让她快快放下。 叶鸢寻年幼好奇,想知道宫里的藏书阁为什么会有这种书。 那宫女一脸讳莫如深地告诉她,有时候皇帝需要解决一些用不到的人,就会在这本杀手名册上选一个杀手,帮他解决“麻烦”。 曾经护国大将军也差一点被这上面的杀手“解决”,只不过是叶家护卫森严,加之叶鸢寻的父亲武功高强,所以没有给人可乘之机罢了。 是以,后来天厥国皇帝才会选择和魔族冥弑天合作,一起杀害了叶家上下。 对于天厥皇帝的这种手段,她如今是再清楚不过了。 面对嚣张的屠牛,叶鸢寻冷笑道:“说吧,天厥皇帝给了你多少钱来解决我?嗯?” 屠牛闻言脸色大变,一看就是被戳中了心事。 想来这杀手榜上的杀手也不过如此,这个屠牛看着有一把子蛮力,可惜了,只不过是个没有脑子的二货。 见自己的来意被戳穿,屠牛便也不再伪装,从腰侧抽出自己的大刀就要砍上前去! 而擂台下的人,全都在抱着手臂看好戏。 他们也想要知道,这凤凰宗门主到底有什么值得人崇拜尊敬的力量。 叶鸢寻也一直都知道,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强者为王,就算屠牛今日不现身,她也必须要杀鸡儆猴。开宗立派,想要迅速立起威望,唯有此法。 她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退让,只是微微抬起了一根手指。 就在同一瞬间,一只火红色的凤凰出现在半空之中。 花琳琅等人看在眼里,那凤凰分明比他们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要大上了许多! 在筹备凤凰宗的这些日子,叶鸢寻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修炼! 花琳琅感叹:“我就说阿寻每天早出晚归,难道都是为了寻找珍惜的灵石和材料吗,现在看来,她是在修炼啊。” 这一只火凤不仅看得他们热血沸腾,也看得在场的人心痒痒。 凤凰从面前飞过的瞬间,他们都能够感受到阵阵热浪扑面而来,可见其威力不一般。 只见那凤凰像是离弦的火箭,直奔着屠牛而去。 而屠牛只是抬起胳膊上的护盾,以为这样就能够躲得过火凤的攻击。 凤幽看得真切,那护盾也不是一般的护盾。 “黑水晶护盾。”墨骨面无表情地说着:“据说是能够抵御一切仙术和法力的护盾,算是个极品灵器。” 凤幽眯着眼睛说:“难怪,我就说这人一个肉体凡胎,竟然敢来挑战阿寻,原来是仗着自己拥有这么一件‘宝贝’啊。” 余浮却笑道:“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啵,俺看俺都比他强!” 在场的人也都看出了他的黑水晶护盾,还有几个前些日子找屠牛挑事的人,正是输在这黑水晶护盾上。 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凤凰在下一秒直接从屠牛的身体中横穿过去,透体而出。 可怜又可悲的屠牛,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一条命。 而花琳琅没有丝毫犹豫,操控藤蔓拖着屠牛的尸体,拉进了泥土里,被当做了滋养这百花谷的花肥。 这一顿操作,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谁能想到,凤凰宗门主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能够轻松穿透那黑水晶做的护盾呢?又有谁能想到凤凰宗对于自己的敌人如此冷血无情,甚至可以说是残忍冷酷呢? 使从凤凰已经回到了叶鸢寻身边,正蹲在她肩膀上亲昵地蹭着她的侧脸。 后者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后眼神犀利地看向了所有人。 别人避之不及的火凤凰,竟然能被叶鸢寻像是一只宠物一般乖巧地在手心玩弄,一些人的心思再次改变。 这位凤凰宗门主,可不是好招惹的! “哼,还有谁不服今日擂台赛的规则,只管上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这会,不会再有屠牛一般地好事者上去挑事,毕竟她的实力已经摆在了这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而就在叶鸢寻准备让花琳琅开始的时候,却听见有人毛遂自荐。 “我!” 叶鸢寻放眼看去,竟然是刚刚那个最先察觉到她视线的人。 此刻,人已经走到了擂台上。 叶鸢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他大约十七岁的年纪,一身最普通不过的布衣,肤色黝黑,浓眉大眼,表情坚毅,与其说是江湖门派的人,不如说是军中之人。 她面露狐疑道:“你?确定要挑战我?” 眼前的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又怎么敢在屠牛之后上来挑战她呢!? 那人一拱手跪拜道:“还请叶门主给小人一次机会!” 叶鸢寻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她从没说过自己姓叶,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可若是失败了,你要自行离开!” “是!” 那人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持着手中的短刀直冲过来。 短刀锋利异常,淬着惊人的寒光, 第十四折 少年 台下众人看得直摇头。 “这人不要命了吗?” “就是,屠牛的黑水晶都防不住那火凤凰,他一个区区凡人,没有任何法器也敢在凤凰宗门主前献丑?” “哼,看他怎么死的吧!”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却见那人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的短刀袭到了叶鸢寻的耳侧。 而这一次,叶鸢寻并没有出动火凤凰,也没有使用仙术以及涅槃剑,反而赤手空拳,很有耐性地跟他用体术对战。 论体术,叶鸢寻其实并不占优,这少年刀法刁钻,身形敏捷异常,一个不慎,竟被那人用短刀指着脖子。 若抛开仙术不谈,单论贴身肉搏之法,对方只要再前进一点点,叶鸢寻的性命就断送了。 墨骨看得额头上青筋暴起,若不是叶鸢寻有言在先,他早就冲上把人暴打一顿了。叶鸢寻明显没有使出全力,这么明显的相让,这少年看不出来吗? 花琳琅也是同样感受。 唯有凤幽,觉得此人来历不凡。 台下所有人都傻了眼。 明明刚刚叶鸢寻解决屠牛的时候是快准狠的模样,可现在轮到了这个少年,却又不再下重手。 这究竟是为何呢? 叶鸢寻眉眼弯弯看着眼前的少年。 “身手不错。” 少年收回了手中的短刀,再次躬身抱拳,说:“蒙门主夸奖,只是些见不得人的粗浅功夫罢了。” 叶鸢寻却冷了脸色,哼道:“若是天厥皇帝座下姚家军见不得人,那还有什么人是见得人的呢?” 看她认出了自己的来历,少年便也不再隐瞒。 他双膝跪地给叶鸢寻磕了个响头。 叶鸢寻后退数步躲开,厉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少年再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满眼泪光,那双眼睛里似乎有着说不完道不尽的心事想要告诉叶鸢寻。 “你……”叶鸢寻侧头看了一眼台下心思各异的众人,觉得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能说道:“你打败了我,算是直接加入,成为了凤凰宗的一员,恭喜你。” 说着,叶鸢寻把少年从地上拽了起来。 少年神情激动,像是终于获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的认可,露出了一丝微笑。 “多谢门主!” 台下有人压低声音在议论,无非是觉得叶鸢寻这么做不公平。 而这声音也没能逃过叶鸢寻的耳朵。 她嗤笑道:“不公平?难道你们来凤凰宗求的就是公平?我刚刚都说了,既然想要加入凤凰宗,那就必须要服从这里的规矩,而我就是凤凰宗的规矩!” 她眉眼美艳却又冰冷,让底下议论纷纷的人不敢再开口。 能够有如此霸气说出这种话来,着实让凤幽等人欣慰又安心。 只有这样的叶鸢寻,才能够率领未来的凤凰宗,和魔族正面交锋。 叶鸢寻转过头,把少年交给了花琳琅,亲自宣布擂台赛正式开始。 因为了有了她在屠牛身上露得那一手,所以所有人都是拼尽全力、跃跃欲试,想要获得同样的力量。 叶鸢寻就和凤幽等人坐在一处。 后者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阿寻,你还好吧?” 而算起来,这是叶鸢寻第一次杀人。 她看着擂台上打得你来我往的人,眼中有一丝茫然。 其实屠牛罪不致死,他不是最可恶的人,也不是她的仇人,可他却非死不可。 若是今日她对屠牛手软,那么来日,必然不能服众。 凤凰宗需要的是一个杀伐决断的门主! 这是头一次,叶鸢寻感觉到了身上巨大的压力。 她摇摇头说:“没事。” 而隔着她好几个位置站着的少年却说:“的确没事,多杀几次就习惯了。” 这话让几人同时侧目。 他们都觉得这少年胆大又骁勇,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叶鸢寻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本来打算等招贤会结束再好好打探他的来历的。 少年正视着她的眼神,眉头紧蹙道:“天厥国,樊信。” “樊信……” 樊这个姓在天厥国可不多见,而叶鸢寻所知的,只有她父亲的部将中,有一个叫做樊镇东的。 “敢问令堂是……” 叶鸢寻心里抱着一丝期望,却又不想要眼前的少年就是自己所想的人。 就见樊信嘴里吐出了三个字。 “樊镇东。” 一瞬间,叶鸢寻目光呆滞,差一点崩溃。 “你是樊少将的儿子,为什么你要去姚家军!为什么要背叛樊少将?又为什么背叛我父亲!” 叶鸢寻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没有当场发作把樊信一剑刺死,而是咬着牙恨声道。 当初叶家受难,樊少将也跟着他们离开了京都。 而叶家罹难之后,叶鸢寻也没想要打听曾经的那些部将的消息。 毕竟人死如灯灭,树倒猢狲散。叶家都没了,那些人各奔东西都是为了给自己和家人谋个前程。 可她最不能忍受的,却是樊信投奔了姚家军。 刚刚他用的那套体术,分明就是姚家军的! 姚家姐妹的父亲姚将军,就是一个踩着叶家上位的小人。 当初她父亲护国大将军被弹劾,就数他在前朝蹦得最欢,甚至在叶家被迫离开京都之后,连升三级! 当年区区一个蝇头小兵,现在成为了天厥国首屈一指的将军,可谓是盛极一时。 叶鸢寻一双眼睛瞬间染的通红。 叶家的惨案和父母的最终惨死,是她心头的痛,樊信的出现,就像是揭了那伤疤,在上面浇辣椒水一般地折磨。 凤幽等人也是头次见叶鸢寻在人前如此失态。 从前就算她再难受再痛苦,她也不会有如此恚怒的时候。 眼下,即便她没有喊叫没有冲动的行为,可他们仍旧能够感到她无声的崩溃。 凤幽和花琳琅一左一右地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劝慰。 “阿寻,你别难过,我们都在的!” “对呀,你一定要好好的,他不是罪魁祸首,冥弑天才是我们的大敌啊!” 而墨骨和余浮则是一脸怒意地瞪着樊信,对他的敌意非常明显。 他们都害怕叶鸢寻因为此刻的崩溃而彻底丧失自我。 叶鸢寻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冷眼看着站在一边低头不语的樊信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该知道!” 樊信眉心一挑,缓缓抬起头来,面色平静,眼神中的复杂和老沉,让人很难想象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就连凤幽见了都暗暗心惊。 眼前的这个叫做樊信的少年,和初见时的墨骨是何其地像啊。 樊信喉咙滑动,却觉得如鲠在喉。 他想为自己辩解,但他知道,不论说些什么,在叶鸢寻的心里都只是借口罢了。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父母,还有赖以生存的家园。 可以说,天厥皇帝斩断了叶家在天厥国的一切根基。 “……我父亲,死了。” “什么……”叶鸢寻显然没预料到,樊少将会死。 “他为了维护护国大将军的名誉,死在了姚将军的刀下,我为了活着,投靠了姚家军…” “姚家军把护国大将军在京师淮安的兵力全都收揽到了麾下,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迟早也会成为姚家军的一员,又或者乱葬岗的枯骨……” “你要杀要剐,我都随你,可,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一定要取了天厥皇帝的狗头,告慰那些被他害死的亡灵!” 樊信牙关紧腰,说完这些话,把手里的短刀抽了出来,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单膝跪地地等待叶鸢寻的制裁。 他的话让凤幽等人都觉得这人真真是赤胆忠烈。 但凡他说话不那么直接,或者叶鸢寻还会看在樊少将的份上收留他。 可他直接说自己是为了活命投奔了姚家军。 这不是上赶着把自己的命往别人刀口上撞吗? 此刻的叶鸢寻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问道:“为什么选择投靠姚家军?要活命的方式很多。” 樊信没有丝毫隐瞒,据实以告。 “原本是想要忍辱负重,趁其不备暗杀他!可我尚未行动就被发现,我母亲和妹妹为了让我逃命,也……” 说到这里,樊信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丁点的光彩。 若非听说拥有羽毛胎记的人在妖界创立了凤凰宗,他早已经在离开天厥国之后,一把刀了结了自己。 这个十七的少年,和曾经的她是何其相似? 谁说活着就好,死了才是一了百了地解脱。 像他们这样仍旧独自活着的人,背负着沉重负担的人,才是真正的活在煎熬和炼狱之中。 叶鸢寻喉咙忍不住哽咽。 她不再看樊信一眼,轻声道:“你起来吧。” 对于他想要报仇,却赔上了母亲和妹妹的性命一事,叶鸢寻不予置评。 她相信这个少年已经受到了足够的教训。 “小姐你……不杀我?” 樊信对此十分不解。 在他看来,她应该很恨自己才对。 不论是恨铁不成钢,还是对于他的苟且偷生,都应该是厌恶到极点的情绪。 ……小姐,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叫过了? 叶鸢寻心弦一颤,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拨动。 她闭了闭眼睛,叹道:“既然你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为什么要杀你?” 她要记恨的,只有造成这一切灾难和浩劫的始作俑者。 “你一不是帮凶,二不是杀人者,我又为何要与你一般计较。” 她的话可以说是冷酷到了极点。 樊信捧着刀的手一愣。 他只以为这位护国大将军的女儿,只是因为不满于父母的死,所以想要和天厥国皇帝对抗复仇。 可现在看来,反倒是他的格局小了,眼界浅薄。 眼前的叶鸢寻何止于想要复仇,她心中有更大的胸怀,如同她的父亲,护国大将军一般,守卫天下苍生的胸怀! 樊信此刻被叶鸢寻的睿智和大气深深折服,心悦诚服地叩拜在地。 “请门主不弃,樊信愿做凤凰宗门下之卒,效犬马之劳!” 身为樊少将的儿子,他的姿态放得足够低了。 此刻,在他心里,追随叶鸢寻与追随护国大将军没什么区别了。 叶鸢寻并没有立马答应他,反而问:“你做好吃苦的心理准备了吗?你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吗?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族!” 樊信听见她冷冰冰的声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可仍旧梗着脖子说:“哪怕死在敌人的刀下,也好过我如今苟且偷生,还请门主收留!” 事情发展到这里,这个樊信已经再三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叶鸢寻的决定。 她只再次看了樊信一眼就说:“好,你就算作我的护法,暂且留在我身边,至于修仙之术,我会另外让人教你。” 言下之意,樊信就算是凤凰宗的“临时工”,叶鸢寻随时可能将他一脚踢开。 可另外教授他修仙之术这一点,让凤幽看出了一点端倪。 如果真的是不重视樊信,就不会想要让人额外教他了。 明显就是叶鸢寻想要重用樊信,所以才会让他学一些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 她洞悉了这一点,却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眼神幽深地看了叶鸢寻一眼。 不知不觉中,叶鸢寻不仅仅是修为增进了,对于知人善任这件事情,也是游刃有余。 底下打擂和等待的人,一直都在看热闹。 他们看着那樊信都跪下举刀了,还以为叶鸢寻会一刀砍了他。 可是说了没几句的功夫,他们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坐下了。 那个樊信甚至一反常态地眼神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这让人越发好奇,这个叫做樊信的普通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一日招贤会结束,人已经比试得差不多了,名次也最终决选了出来。 排名第一的,是一只狐族的狐妖,媚娘。 她长着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眯缝着眼睛。 和她看上一眼,你就会觉得心神震荡,心中有什么欲望正汹涌地想要宣泄出来。 第二名的,是一个自行修炼的散仙,无眉道人。 第三则是一个自称为无名的蒙面人。 除了这三人之外,其他人的实力参差不齐,都在余浮之下。 叶鸢寻对除了这三人之外的人,全都交给了余浮和花琳琅操练,而头三名,则是由墨骨进行训练。 为了进一步核实三人的能力,叶鸢寻让他们和墨骨对打了一场。 第十五折 银鳞 这一次,是三对一。 媚娘本身的实力其实没那么雄厚,之所以能够登上第一名,是因为她强大的惑心术。 这惑心术攻击范围巨大,凡是中术者都会被眼前的幻想所迷惑,这些幻想或者是自己害怕恐惧的东西,又或者是自己求而不得的事物。 对于那些心智不坚定的人,这一招百试百灵。 而面对墨骨,媚娘的惑心术可以说是毫无用武之地。 她只能恢复了原形,用自己的利爪进行攻击。 而无眉的道行显然比她高一点。 虽然他没办法克制媚娘的惑心术屈居第二,但是面对墨骨的攻击,他总能轻巧地躲过。 而无名则是身法诡异,像是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影子。 这样的身法,让叶鸢寻想起了天梯上的幻境。 在那里有着猿臂蛇身的怪物,也是这般行动静悄悄的。 一番较量下来,三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抛开墨骨修为不谈,他经历的那些事情,本就令他的心性常人难及。 丢掉过去的人,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没有弱点的…… 三百回合之后,墨骨招式如长河落日,纵横捭阖,一鞭子抽过去,三人全都摔倒在了地上。 叶鸢寻起身说:“够了。” 她走到三人面前,身后就跟着樊信。 “媚娘,你不能太过于依赖自己的惑心术,不然遇到稍微强大一些的敌人,你的劣势很快就凸显了。” “无眉,你的确是道行高深,可你知道为什么你修了这么多年没有进步?因为你太过于在意结果!你越是想要打中墨骨,就越是心急,越是心急就越是节节败退,所以你必须要修心。” “至于你……” 叶鸢寻来到了无名的面前。 她的眼神在无名身上包裹着的黑布上划过,默了一默叹道:“你没什么不好的,多注意团队合作吧。” 说完,她对墨骨招了招手,示意他来接手这三人,自己领着樊信走了。 她带着樊信直接去了山谷小屋。 这里可以说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是凤凰宗的根基了。 而樊信看着周遭的环境隐蔽,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惴惴不安地问:“门主,为何要带我来这里?这么做不会让别人发现吗?” 叶鸢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会说出去吗?” 樊信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她耸了耸肩:“那不就行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叶鸢寻对于樊信的信任。 既然她说了要给他一次机会,那就是一次全身心信任的机会,一旦被她发现对方有异心,那就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了。 樊信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获得如此重视,心里也逐渐憧憬起来。 叶鸢寻让他在小屋里坐下,回了一趟房里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就多了一套甲胄。 那甲胄通体漆黑,看上去不像是寻常的材料制作,反而像是某种虫类的甲壳。 “门主,这……” 叶鸢寻也不跟他废话,眼神示意他抽出自己的短刀。 又把甲胄放到了他面前,说:“砍一刀试试。” 樊信不明就里,但仍旧照做了。 短刀和甲胄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但叶鸢寻却皱起了眉头:“大点力气,刚刚打我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温柔!” 樊信脸上一红,这一回不敢再留力气,使足了劲往甲胄上刺去。只见那甲胄上被擦出了火花,叶鸢寻等到火花散尽往前一看,漆黑的甲胄丝毫未损,像是全新的一样。 而樊信却发现,自己短剑的剑尖都劈出了叉。 他惊叹不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为何能够如此坚韧!” 明明摸上去不是那么沉重坚硬的料子,甚至还带着一丝柔韧,可却能够防住短剑的攻击,可见其不是一般的普通盔甲。 叶鸢寻指着甲胄说:“穿上吧。” 樊信受宠若惊地抬头问她:“门主这是……这是给我的?” 这么好的东西,真的就给了他了? 叶鸢寻瞥了他一眼,只说:“以后别问我这些废话!” 说完,又转身离开了。 樊信迫不及待地把甲胄穿到了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这甲胄不大不小刚刚好! 等到他穿好了之后,叶鸢寻手上又提着一柄黑色的剑缓缓走出。 樊信直觉有不对劲的地方,还没开口,就见对方直接提剑刺了过来,毫无预兆。 有了刚刚的例子,他不敢躲。 心里想着,哪怕叶鸢寻是让他做试验品,哪怕是被利剑刺穿了,只要能够发挥一些作用,他死也甘愿。 就在他视死如归地紧闭双眼的时候,感觉到胸膛前一阵撞击力,力道大得他自己连连后退了数步。 樊信一直退到墙角,才堪堪稳住。 他低头一看,身上的甲胄除了多了一些青烟之外,没有别的痕迹。 “这竟然也刺不穿。” 他低头喃喃。 下一秒就见叶鸢寻朝他扔了一样物事。 他下意识地接过,却是刚刚她拿在手里攻击自己的那把漆黑的剑。 “怎么不躲?” 叶鸢寻倒是觉得自己小看了他。 原以为他会躲开的。 樊信捧着剑,单膝跪地道:“门主的命令,属下不敢违抗。” 她眸中多了些许赞赏之意,唇角总算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很好,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 樊信低下头去。 “对了,你的短剑不好,换这把剑,给它取个名字,它就是你的了。” 现在樊信还是个肉体凡胎,等到他拥有自己的仙力时,就能够明白这黑剑的好处了。 “是……属下想叫它铩羽。” 叶鸢寻眼神闪了闪。 “随你。” 拥有了甲胄和铩羽剑的樊信,被叶鸢寻塞给了凤幽,让他经历地狱式的训练。 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成效。 总体来说,凤凰宗已经锋芒初露。 不论是在人界还是仙界,人人都能够听到凤凰宗的大名。 加之叶鸢寻一上来就杀了屠牛给好事之人看,在众人心里,凤凰宗几乎和冷酷无情画上了等号,纪律森严,铁血无羁。 …… …… 仙界,寒梅殿。 那些妄图为子衿和鸣鸾“讨回公道”的长老和弟子们一次又一次地无功而返。 风千陵看着手中的简书,心中倍感安慰。 他取了一块小小的灵石精粹,来到了窗边。 只见那窗沿上,正蹲着一只打瞌睡的火红色凤凰。 他将精粹放到了火凤喙边,那火凤瞬间睁了眼,欢天喜地地把他手里的东西一口吃掉。 风千陵摸了摸火凤的脑袋,笑意温柔。 “这么远飞过来传信辛苦你了,不过还要再劳烦你带个回信。” 说着,他把自己写好的书信递给了火凤。 后者即刻会意,叼着那小小的竹筒,点了点头之后腾空而起。 看着日渐长大的火凤,风千陵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思念。 “希望她,一切都好,事事顺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凌源的声音。 “仙尊,花仙主求见。” 风千陵眉毛微扬,眼中的温柔和缱绻瞬间褪尽。 他把门打开,对凌源道:“不是说了,本尊谁也不见吗?” 凌源不敢为自己辩解,只说:“落枫已经被花仙主打伤,他硬要闯进来,弟子不敢怠慢。” 若非为了师弟,凌源也不想违逆风千陵的意思。 风千陵也知道了他的为难,说:“罢了,随本尊去看看吧。” 说着,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寒梅殿前。 只见殿门前正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物,如果不看他脚底下踩着落枫,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倒是个正派形象。 风千陵来到门前,冷笑道:“花仙主好大的气派,打人打到我寒梅殿来了?” 而香陌一点也没有放开落枫的意思。 他继续把脚踩在落枫的身上,神情漠然地说:“哼,比不得仙尊,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必须要跟仙尊商议,不用些非常手段,又怎么能让仙尊出来呢!” 说完,他脚下用力,落枫疼得直叫唤。 “放开他,堂堂仙主欺负一个弟子,不害臊吗?” 风千陵并不打算和香陌纠缠些什么。 他莲风山的弟子,自然不能够受这种折辱。 而香陌却是有恃无恐。 “既然仙尊已经出来了,那我就把事情同你讲一讲吧,相信您也有所耳闻,关于妖界出现的那个什么凤凰宗!” 风千陵神色自若,笑道:“哦?花仙主什么时候对妖界的江湖门派感兴趣了?莫非也想要去掺一脚,加入凤凰宗?” 香陌冷笑道:“哼,什么狗屁门派,也敢在我面前造次,长渊仙尊,这些人的存在就是挑衅仙界的威严,你可不能轻纵啊!” “那你想要怎么样呢?”风千陵反问道:“派仙界的弟子和长老们去和凤凰宗作对吗?” “这可不是我想要怎么样,这是仙界所有人的意思,我不过是代表其他人,来跟仙尊您谈谈。” 香陌拂了拂自己的衣袍,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这一副人畜无害却又时时刻刻不在算计人的香陌,让凌源觉得恶寒。 之前那些人来找茬也是他挑的头,现在又怂恿仙尊去和凤凰宗开战,他好坐收渔翁之利?真是无耻至极! 凌源被气得直接插话道:“香陌上仙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过我听说凤凰宗是为了铲除人界作乱的魔族才成立的,我们跟他们过不去做什么?仙界从来都不干预人界和妖界的事务,上仙如此经营又是何苦?” 被顶撞的香陌瞬间冷了脸。 他袖子一扬,滚滚仙力直击凌源面门。 风千陵显然是早有防备,拽着凌源往后一退,自己对上了香陌的灵力。 只见他轻轻挥手一摆,那一团灵力就像是遇见了一张有弹力的网,被弹到了一边。 罡劲的灵力撞击到了寒梅殿外的梅林之中,一时间“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许多梅树都纷纷倒下,落了一地的花瓣和树叶,像是梅树流的血。 由此可见,香陌是下了死手的,这一道灵力若是打到凌源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风千陵不想再跟他废话,指着落枫说:“放了他。我最后再说一次。” 香陌却阴着眼睛回答:“若是我不呢?” 事已至此,风千陵双目精光湛然,猛然朝着香陌而去,宽衣大袖飞卷如云,让人想起九天之上飞翔的游龙,不动则已,这一动便动如雷霆。 四周的仙力蓦然变得粘稠,犹如实质般激烈翻卷,后者感受到风千陵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威压,顿时连连后退。 香陌急声念咒,数把灵刀带着嗡嗡地声响凭空出现,组成一座刀阵悍然笼向对方。风千陵反应很快,半空折身,虚空蹈步如踏飞云,间不容发之间躲过刀阵第一波攻势,白衣振处,银色短刃挟裹着六阳神火鉴加持后的无上精纯仙力,笔直电射而去。 银色短刃名银鳞,乃长渊仙尊的本命仙器。 银鳞飞出的嗡声悠长若吟,宛若一道雪色的电弧直奔香陌胸口。 后者面色大变,仓皇闪避间,九成仙力凝成光盾挡在身前。 这一退,就给了风千陵机会。 他眼明手快地把趴在地上的落枫救了起来,塞到了凌源的怀里。 “你!” 对于自己因为害怕而后退的行径,香陌觉得耻辱极了,瞪着眼珠子怒目而视。 可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心里是明白的,是若真的打起来,他是打不过风千陵的。 对方有六阳神火鉴护体,又岂是他能够随便应付的? 一想到这里,香陌就恨的咬牙切齿。 想当初,那六阳神火鉴还是他最先发现的,凭什么就给了这小子去?就因为他是上代仙尊的儿子吗? 越想越气,香陌怒道:“仙尊此举未免不妥,那凤凰宗明显就是冲着仙界来的,你前些日子不为自己门下的弟子报仇雪恨就算了,现在妖界和那个叶鸢寻联合起来弄了一个什么凤凰宗,你也要视若无睹吗?” 见他直接点出了叶鸢寻的名字,风千陵也不再装糊涂,索性和他摊开了说。 “既然你知道那凤凰宗是叶鸢寻组织的,又为什么非要和她作对?她一没有说要攻打仙界,二没有说要向你复仇,你自寻烦恼又是何苦来哉?” 第十六折 囚禁 香陌冷声道:“哼,我香陌会怕那丫头的报复?真是笑话。本座只是觉得,那叶鸢寻是你仙尊亲传子弟,身负仙界最正统的仙术,他开宗立派,岂不是让我仙界传承流失了出去?今后仙界还怎么立足?” “还有没有点规矩!嗯?” 而风千陵笑了笑,唇角露出讥讽:“莫要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本尊的传承,向来由不得你们作主。” “你花仙主执意要与凤凰宗作对,本尊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因为和她的私人恩怨,所以想要公器私用,妄图煽动仙界来达成你报复叶鸢寻的目的?” 风千陵的话,让凌源听了刮目相看。以前只以为,仙尊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格,高高在上,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染指的。却不想,他只不过是不屑于用这种一般的手法来对付别人罢了。 否则,香陌所用的栽赃嫁祸,他全都会。 “我没有!” 香陌当即立断地否认了自己为了和叶鸢寻的私人恩怨所以煽动报复的行为。 “我看你才是为了叶鸢寻,所以要牺牲整个仙界给凤凰宗做养料!” 他也是狗急跳墙了,不管不顾地指着风千陵的鼻子就信口胡诌。 凌源闻言呵道:“大胆!仙尊座前岂容你放肆!” 不论如何,只要风千陵一日是仙尊,他的尊严就代表着仙界的尊严,任何人不能够侵犯! 香陌顿觉自己失态,但是又不想服软,只能恨的咬牙切齿地说:“一时失言,还请仙尊见谅。” 风千陵看着他的眼神里不带有一丝感情:“你都敢跟本尊动手,还有什么你不敢的?” “花仙主,你前些日子怂恿我莲风山弟子前去追杀叶鸢寻,却全部折损在妖界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如今,你又妄图煽动仙界和凤凰宗作对,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的动机。” 香陌眼神闪烁,他的确避无可避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这么快,在没有丝毫部署的情况下就自己亲自出面,劝说仙界的人向凤凰宗开战。 可是上一次,鸣鸾和子衿折损,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是失去了两个人那么简单。 花之仙山的许多直系弟子,因为他没有出面为她二人复仇说话而寒了心。 那些原本支持他的长老和仙主们,也因为他数次怂恿挑唆,而有些倦怠,觉得在他身边捞不到什么好处。 毕竟他做了这么多手脚,可风千陵还是稳如泰山地在仙尊的位置上坐着呢! 情况焦灼之下,他没了办法,只能自己出山。 香陌不明白,原本大好的局势,怎么就因为追杀一个叶鸢寻的计划而泡汤了呢?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想要杀死叶鸢寻! 特别是在得知了她拥有凤凰翎,并且觉醒了那股力量之后,他更是嫉恨不已。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嫉妒,只想要杀了叶鸢寻,有机会的话,还要看看那凤凰翎能不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那样的话,他就有了能够和风千陵互相抗衡的力量,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心中的计划,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如今眼看着攻击凤凰宗的事情也要付诸东流,他五内俱焚却也无可奈何。 就听风千陵说道:“花仙主在其位不谋其职,疏忽大意导致弟子陨灭,当属大罪过,念及你过往没有公劳也有苦劳,今日,本尊以仙界至尊的名义,将你禁足在花之仙山,没有本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你的洞府!” 香陌一愣,旋即瞪大了眼睛,又好气又好笑,感觉很不可思议:“你要囚禁我?” 风千陵淡淡地回答:“并非囚禁,只是让花仙主在自己的洞府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 说完,他抬起手向天空中召了召。 一条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寒铁锁链从天上出现,直直袭向香陌。 凌源见之惊叹:“寒铁锁!” 他没想到,这一回仙尊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处置花仙主,连寒铁锁都祭出来了。 这寒铁锁和捆仙绳一样,一刚一柔,都是能够禁锢仙人的法器。 唯一不同的是,寒铁锁品阶比捆仙绳更高,乃是仙器。平昔这寒铁锁隐藏在仙门大阵,用于抵御外敌,抑或惩治大奸大恶之人。没想到今日到用在了一位仙主身上。 香陌怒喝道:“休想!” 他身形一起,转瞬间飞到数十丈开外,可那寒铁锁像是长了眼睛,如影随形,不管他往哪里躲,它都能找得到,而且速度奇快。香陌又使出花之仙山独门秘籍地形术,然而刚钻进地里没多久,那寒铁锁竟然也破土而入,紧紧追着他。 最终,他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寒铁锁把自己的四肢牢牢束缚住。这一刻,香陌心里各种情绪泛起,震惊、后悔、沮丧、不甘……千百年来,长渊甚少出手,而且性格也是温和不争,他以为仙尊无能,野心暗生,不料差距居然这般大。 风千陵再一扬手,就见寒铁锁捆着香陌腾空而起,一条锁链飘到了他的手上。 他把那锁链交到了凌源手里,说:“先把落枫安顿好,再将花仙主押回洞府,告知八大仙山,这本尊的命令!” “是!”凌源一手牵着香陌,另一手扛着落枫,御剑而去。 风千陵看着在寒铁锁上兀自挣扎的香陌,眼眸深邃。 这是他给香陌的最后一次机会。 这一次,他能不能及时醒悟过来,决定了日后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那时父亲陨灭前,曾耳提面命:不到非常时刻,绝对不要令各位仙主难堪。仙界唯有永远团结一致,方能持久。 长渊久久伫立,仰望着天上的流云。 ……父亲,孩儿一忍再忍,真的忍不下去了。新魔族日益强大,这种时候香陌依然屡屡挑食,这难道还不是非常时刻? 香陌被捆回洞府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仙界。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可绝大多数则是在想,他们是不是站错队了。 当初香陌得势的时候,他们都以为风千陵不行了,只怕是马上就要交出仙界的权柄,甚至让出仙尊的位置。 可事到如今,被困在洞府的,反而是花仙主。 这让他们看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风千陵,没人敢再轻举妄动,事到如今还敢去拍香陌的马屁。 也多亏了他此举,让骚动不已的仙界终于宁静了一些时日。 而关于香陌和仙尊为什么争执的原因,也在仙界众人之中悄悄传开。 有人支持仙尊,认为凤凰宗和仙界没什么关系,何必自降身份跟一个混迹于妖界的门派计较。 也有人觉得香陌说的对,若是放任凤凰宗发展,只怕来日会威胁到仙界在六界之中超然的地位。 可只有风千陵知道,自己这么做是迫不得已。 他需要做的,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仙界的人和事。 他心中装着的是六界苍生。 想要保护好这世界的安宁稳定,就必须要保持平衡。 仙界在这六界做了这么多年的平衡维持者,如今,也到了这枚砝码老旧不堪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魔族的出现势必会打破平衡,所以,他需要帮助和培植新的势力,成为稳住六界的新砝码。 而凤凰宗,无疑就是替代仙界的存在。 虽然现在凤凰宗还弱小,可有了叶鸢寻在,来日必是前途不可限量。 虽然现在仙界看着繁荣昌盛,可内里早就腐坏不堪,所有人都一味追求自己的修为,想要早日一步成神,可谁又理会这身后的六界苍生呢? 风千陵满怀心事地在仙界运筹帷幄的同时,冥弑天也得知了凤凰宗的消息。 “什么?凤凰翎觉醒的女子成立了凤凰宗!?” 冥弑天手里缠绕着一条小蛇,竖瞳中闪过一丝红光。 他下首,一个魔族正低着头,声音颤抖地汇报着。 “是……是的,小的从妖界打探过来的消息,绝对真实可靠。” “啧啧,”冥弑天沉默了一会,露出玩味地笑意,喃喃自语道:“不错呀,小丫头……” “上一回让你逃走了,算你侥幸,不过这一次,就没那么容易了,你说对吗?” 他对着手上的小黑蛇说道。 也不知道那条小黑蛇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竟然点了点头。 冥弑天被它逗得开怀大笑。 那前来报信的魔族不明所以,不过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下一秒,冥弑天就变了脸,收敛了笑意看着他问:“很好笑吗?” 魔族的笑容还挂在嘴角,来不及收回。 此刻看他的表情不虞,他立马变作了苦笑,尴尬地收起那一抹笑意说道:“不……不好笑。” “不好笑?真的?” 被叶鸢寻接连逃脱两次的冥弑天,俨然已经是喜怒无常的状态,他的话让那手下心里奔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说笑好还是不笑好。 只能僵着说道:“魔皇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的唯您是从!” 说着,他就跪倒在了地上,背上全是冷汗。 冥弑天像是个得了糖的孩子,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算了,看在还有事情交代你办的份上饶了你。” “是,魔皇尽管吩咐,小的莫敢不从!” 手下已经把脸贴到了地上,就差直接跪在冥弑天脚边上了。 冥弑天冷着声音说:“去,把四魔王叫过来,本尊要交代他们一些事情。” “是!” 那个手下听完命令,忙不迭地跑了出去,生怕自己跑完了就被挫骨扬灰。 冥弑天看着他的背影冷笑:“本尊有那么吓人吗?” 说着,他还不停抚摸着手中的小黑蛇。 不一会,那手下领着四个高矮不一穿着黑袍的人过来了。 冥弑天对四人招招手:“坐下吧。” 那个手下一听他让魔王坐下了,自己就想要悄悄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冥弑天手里的小黑蛇像是离弦的利箭,直直射向了他。 那人只感觉脖子上一阵刺痛,就看见小黑蛇已经咬上了他的喉咙。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可却摆脱不了小黑蛇的利齿。 就见一个活生生的魔族,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张皮。 那张皮掉落在了地上,就像是易碎的灰尘,轻轻一碰就散成了灰,被门外的风带走了。 冥弑天笑着对小黑蛇伸手。 后者像是感应到了一般,迅速地回到了冥弑天的手上,用尾巴攀着他的小指,姿态亲昵。 “怎么样,本座的小黑厉害不厉害啊?” 座位上的四人没有动静。 冥弑天十分不满地咋舌:“你们啊,就是太过于无趣了!” 他把黑蛇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自己则站起了身,走到四人中间说:“相信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个继承了凤凰之力的女子,成立了凤凰宗,听说人家开宗立派的宗旨就是……除魔卫道。” “你们说……我们哪里得罪人家了?人家要除了我们?”冥弑天说着又是一种大笑。 有了那名化成一张皮的手下之前车之鉴,几个魔王大气不敢出,更别提笑。 “凤凰可是我族的大敌啊!大敌当前,难道我们能够什么都不做吗?”其中最矮的一个黑衣人明显激动了一下,他猛地站起来,开口就是一把沙哑的嗓音。 “魔皇,您若是想要我们几人去收拾了那凤凰宗,直接开口就是,何必兜圈子呢,那凤凰宗的门主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老夫对付她绰绰有余!” 冥弑天回过头,看着那矮个子的黑衣人说道:“残月,你就是太过于着急了,本王的计划还没说呢……你急个蛋你。” 他的语气轻松,可那黑衣人却是一副小心谨慎的姿态,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冥弑天满意地点了点头。 “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那凤凰宗门主就是前不久从我手下逃脱的叶鸢寻,说起来,这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竟然从我手上逃了两次,你们说,这一回她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四人纹丝不动,像是四座石雕。 冥弑天继续自说自话。 “凤凰宗自然是要铲除的,不过不着急,我需要你们四个人分别去办四件事情,毕竟我们图谋的不仅仅是一个凤凰宗!” 说着,冥弑天的眼中溢满了猩红。 “冰魄,到了你出场的时候了!” 被点到名字的黑衣人站了起来,从黑袍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兜帽。 只见那兜帽下,是一张绝世美艳的脸。 一双丹凤眼,眼尾染着天然的红晕,似是时时动情。 挺俏的鼻梁下,是精致小巧的嘴唇。 她摇曳着身姿来到冥弑天的面前跪下,声音轻柔地说道:“但凭魔皇差遣。” 第十七折 部署(卷七完) 冰魂说话的时候,却见那红唇里一吐一吐的,竟然是一条分叉的蛇信。 冥弑天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看着那一张摄人心魄的媚眼,他笑道:“你大概是新魔族里唯一长得过得去的了。” 冰魄含情脉脉地眨巴眨巴眼睛说:“多谢魔皇赞赏,冰魄求您垂怜。” 说着,她撇开了自己的视线,将自己最柔软的脖颈送上前。 冥弑天冷哼:“这些雕虫小技就别在本座面前卖弄了!” 他话音刚落,就出手伸向冰魄的黑袍。 当他的手再出来的时候,手上竟然多了一只没有毛的秃头怪物。 那怪物长得奇丑无比,一双眼睛大大地长着,猩红的舌头耷拉在獠牙外面,因为牙齿太长嘴巴没办法闭合,口涎流得到处都是。 而冥弑天掐住的地方,正是他长得不像话的脖子。 这怪物被抽出来的瞬间,那美艳的角色女子像是泄了气的皮囊,软软地掉在了兜帽里。 冥弑天哈哈笑道:“人都说你冰魄美貌天下无双,结果却是个奇丑无比的大妖怪。” 冰魄的真身,正是那只小头长颈的怪物。 它吐着舌头,像只哈巴狗似的喘着气说道:“魔皇火眼金睛,属下自然逃不过您的发言,不知道您想让属下去做什么事情呢?” 冥弑天有些嫌恶地甩了甩手,悠然道:“自然是让你去享尽人间富贵荣华了。” 冰魄重新回到了那副皮囊之中,绝世美人再次回来了,眼神妩媚风流地挑眉说道:“那奴家可要多谢您的恩赐了!” “去吧!” 冥弑天对着她耳语几句,随后一挥手,一阵黑雾袭来,正在躬身行礼的冰魂便消失在了屋内。 余下三人见状并不惊奇。 这便是魔皇的力量,他现在尚且没有收集完整全部的灵魂碎片就能如此厉害,等到所有的碎片到手,天下便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冥弑天对着剩下的三人吩咐:“冰魄是个没心机的,把她打发了,我们好聊剩下的事情。” 他们也不问,冰魄到底去了哪里,只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听候差遣。 冥弑天也知道,这些人深知自己的脾性,所以不会轻易开口说话,没得惹恼了自己又是一顿恐怖的炼狱之罚。 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沉吟对众人说道:“如今,仙界内乱未平,想来已经是岌岌可危,我们大可以趁此时机渗入仙界内部,将井打开,释放旧日的同伴。你们觉得如何?” 这时候,那个叫做残月的黑衣人再次站了起来。 他微微拱手说:“魔尊,并非属下有心僭越,只是您数次招安,那些人都不识好歹,不愿意前来归顺,您现在还有打开井的必要吗?” 冥弑天笑容森冷,看着残月说道:“你又不是真的年纪大,装什么糊涂呢?” 残月身形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有些发抖。 “那些人不愿意归顺,不过是为了往日花缔的脸面上罢了,若是他不在了,你觉得那些人还能够老老实实地呆在魔界不出来吗?” 魔族的天性就是嗜血杀戮,冥弑天笃定,那些人就不是安分守己的性格。 只要杀了花缔,一切都好解决了。 “可是,”残月有些犹豫:“可那花缔也不是个善茬,我们之中还没有谁能够突破他的结界,彻底打败他!” “怕什么?”冥弑天皱起了眉头。 残月看他快要生气了,不敢再说反话。 “我会让你们之中的一人去魔界,自然有十足的准备,你们只要按我说的去就是了,废什么话?谁愿意去?” 等他说完,残月连着往后退了几步,缩回了椅子上。 就听另一人嗤笑一声站了起来。 “残月,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子小啊?” 说完,他看向冥弑天道:“属下愿意自请前往!” “你?”见是他站了出来,冥弑天有些举棋不定:“你这废物,上一回的伤势养好了吗?” 一提起上一回的伤,安阳眼中闪过一丝羞愤的神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两个无知小儿愚弄了! 安阳作为魔界活得最久的魔王,他把墨骨和凤幽称之为“小儿”也不为过。 他一捏拳头大声说道:“魔皇大人,往日之耻不必再提,今日属下领命,一定铩羽而归!” “好,”冥弑天颇为欣赏地看了他几眼,一摆手再次让黑雾带走了他。 现在只剩了残月和另一个黑衣人。 残月跳出来说:“属下愿意领命去对付凤凰宗!” 冥试探笑道:“你倒是会捡轻松的事情做啊?” 残月掀开了自己的兜帽,竟然露出了一张稚童的脸。 他脸上堆满了笑容,搓着一双像是老树皮一样的手说:“属下自然是知道,您知人善任,会把属下派去最合适的地方的。” 对此,冥弑天不置可否。 他扭头对剩下的一人说:“念因,你觉得呢?” 那人坐在椅子上,像是真的石化了,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冥弑天一拍脑袋:“呵,瞧瞧本座这记性,都忘了你不会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就让残月捡了这便宜吧!” 这话的意思是,同意残月去对付凤凰宗了。 残月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脸上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自己丝毫不知,仍旧谄媚地阿谀:“多谢魔皇大人,您英明啊!属下对您的钦佩,那是没办法形容……” 冥弑天懒得听他废话,直接一脚把他踹进了黑雾里。 就剩下念因了。 冥弑天再次离开座位,将手里的黑色小蛇放到了念因的头顶。 只见那条小蛇顺着兜帽游了进去,蛇尾掀开了兜帽的一侧,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来! 冥弑天摸着触手冰凉的白骨,感叹道:“真是可惜了,你说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帮着花缔来对付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那边,小黑蛇已经从念因那句骷髅身体里游了一圈出来了,兴致盎然地回到了冥弑天的胳膊上。 “念因,你就替本座去应付仙界那群蠢货吧。” 说着,冥弑天在念因面前打了个响指。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念因原本泛着幽光的空洞双眼瞬间迸射出红色的光芒,他机械地从椅子上起来,忽然,一双爬满了血丝的眼珠出现在那一对空洞之后。 “属下,遵命……” 念因的骷髅手冲着天上一招,一把泛着寒光的骨头镰刀飞到了他手中。 这镰刀通体骨白色,刀身是不知道什么巨兽的獠牙磨锋利做成的,刀柄则是两截人骨拼凑而成。 在这人骨刀柄尾端,还连接着长长一条骨链,骨链上又有一柄削铁如泥的骨刀! 伴随着一阵黑雾腾然而起,念因也随之消失在屋内。 冥弑天看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唇边绽放一丝诡异的笑容。 “好戏,要开场了。” “六界,终将臣服于我。” …… …… 第一折 分解 自从香陌被禁足以来,没有一人来花之仙山的洞府看望过他,这让他倍感心灰意冷,气急败坏。 原本以为,他能够带领仙界再创造新的辉煌,让仙人的位置重新攀登上巅峰。 可谁料,这一切都被风千陵打破了。 “我没错!” 被寒铁锁捆住的香陌眼神恨恨,不停在自言自语。 “我一定没错,我只是想要仙界变得更好,像是风千陵这种耽于现状的人,根本没资格做仙尊!” “对!他不行,我才可以!当年仙尊根本就看错了人,我才是有能力带领仙界众人的!” 就在他不停自言自语念叨着的同时,并未注意到墙角一个黑影划过。 下一秒,一个异常诡异的声音响起。 “没错,你才是应该成为仙尊的人啊,仙尊大人!” “什么人!?” 香陌骇然起身,他的洞府是除了寒梅殿之外防守最严密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外人进来。 那么,现在接他的话的人又是谁呢? 那声音再次响起,像是混合了男女老少许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我不是别人啊,我就是你呀,我是你的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是这世界上最理解你的存在。” 香陌不信邪,他虽然一心想要扳倒风千陵,按照自己的心愿统领仙界,可还是能够分得清楚是非曲直的。 他冷然盯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开口问道:“哦?你说你就是我,你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不需要证据,你现在心里所想的一切,我都知道!” “胡扯!” 香陌眼神在殿内扫了个来回,并未发现异常。 “我看你就是心魔,要么就是魔族混进来的奸细!反正你不是第一个人,看我不迟早抓住你!” 那声音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天真得可以啊,当真以为这洞府是随随便便什么魔物都能够进来的嘛?” 他的话让香陌开始自我怀疑。 因为他说的没错,这里不是任何魔族能够进来的地方。 就连花之仙山的弟子,也没办法轻易靠近。 也正因如此,他当初才能够在自己的洞府里肆无忌惮地拷问花琳琅。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样的动摇,让香陌开始心慌。 他何曾有过这种自我怀疑的时刻呢? 那声音忽远忽近,根本判断不出位置来源,这周围扫视一圈又什么都没有,难道,真的是自己内心的声音吗? 正当这时,那道诡异的声音再度开口。 “如果照着风千陵这么胡闹下去,只怕仙界迟早会败在他手里!” “这么些年,仙界已经是颓势渐显,若是不打败凤凰宗,又如何在六界立足!” “香陌,承认吧,你没错,你只是想要拯救仙界于危难之中,仙界没有了威信,又谈何除魔卫道呢!?” 那些蛊惑又真切的话语,直戳香陌最心底的心事。 他其实和风千陵一样,已经了解了仙界的危机将近。 可不一样的是,风千陵把天下苍生放在首位,愿意为了守护这一方世界,付出整个仙界,甚至是将自己作为代价,培植新的力量作为仙界的替代品。 而在香陌的心里,仙界才是第一位的,比天下苍生要更加重要。 所以为了守护仙界,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叶鸢寻作为一个极可能与魔族有勾结的对象,便是他第一个下手的人。 他必须要把仙界的势力“肃清”,保证最纯粹的仙界。 “对,你说的没错,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助仙界,保住仙界。” 香陌的眼神开始逐渐变得迷离,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双眼一般,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而那墙角的黑影,也从伪造的影子里慢慢游了出来,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慢慢靠近。 “现在,你需要去做一件事情,只要能够完成这件事情,那么以后你的一切都会顺风顺水,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眼看那影子慢慢爬上了香陌坐的椅子,就在这个瞬间,后者眼中忽然精光乍现。 “看我还抓不住你吗?!”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香陌手中飞出一柄小刀,笔直朝着那影子而去! 影子闪避不及,只能硬生生地接下了那一刀。 可是,与此同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被扎中的影子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香陌痛呼了一声。 他低头一看,自己被寒铁锁束缚住的地方,正开了一个窄小的洞,鲜血如注地往外流淌。 “这……这是怎么回事!?” 香陌惊恐地看着那道明显是他手中的小刀制造出来的伤势,心里一片混乱。 那影子忽然伸出一只黑漆漆的“手”,把身上的小刀拔下,优哉游哉地游到了香陌面前。 “看,我都说了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扎我不就是扎你自己吗?” 说话间,从他握着小刀的手开始慢慢变得实体化,不一会,一个一模一样,不过是没有被寒铁锁绑住的“香陌”站在了他面前。 香陌眼睁睁地看着影子变成了自己的样子,加之身上的伤口,这回不信也不行了。 “你,竟然真的是我……” 这一次,他不再有怀疑,只是疑惑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自己出现。 影子把玩着他的小刀,眉眼中透着冷意说道:“我啊,也不能完全算是你,我是你的影子,你身体的一部分,所以说,准确来说应该是我属于你。” 香陌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这种设定。 “即便有两个‘我’又如何,还是打不过风千陵,破不开寒铁锁,这仙界,终究是要败了……” 他颓丧地垂下头,心中满是不甘心。 可是再不甘心又如何呢?当年被选作仙尊,被授予六阳神火鉴的都不是他香陌,而是那个年轻后生长渊上仙。 这个时候,影子忽然拿着小刀来到他面前。 “既然我是你的一部分,自然要为主人你,分忧解难了。”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影子拿着小刀对着寒铁锁随手比划了两下。 只听见“吭吭”两声金属碰撞的声响,寒铁锁竟然应声断裂成了四截! 第二折 捡漏 香陌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吃惊地说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影子笑吟吟地说:“这其实很简单,但是你要知道,想要打败风千陵,更加简单。” “更加简单?”香陌像是激流中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拽住了影子的袖子:“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影子被他拽地摇晃,可是仍旧丝毫不生气。 又或者说,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生气。 他就像是块木头,又或者是石头,没有仙人的气质,更没有活人的气息。 看着眼前苦苦哀求,满面期望的香陌,影子嫣然一笑。 “当然有办法了,我刚刚就说了,只要你照着我说的去做,就一定没有问题的!” 香陌这个时候只想要达成心中的夙愿,已经没有了分辨眼前的人的能力。 “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照着做!” 在这天之后,花之仙山对其他七大仙山宣称,要招纳一批关门弟子到花仙主的门下。 此时,凌源得知之后及时告知了风千陵。 后者听闻却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想做什么就做吧。” 凌源自是着急的不行。 “仙尊,您还没明白吗?花仙主违背了您的禁令,他不仅出来了,而且解开了寒铁锁!” 风千陵拿着书的手一顿。 “解开了寒铁锁?” “是啊!”凌源急得上头,围着他团团转,“弟子还是听其他人说的,说花仙主亲自下山,把那几个关门弟子给接了上来,一共四男四女八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好招惹的,您说这个时候他招纳人进花之仙山,难道不是其心可诛吗!?” 在凌源看来,花仙主香陌就是一个居心叵测之人。 他们一心向着正统仙尊风千陵,自然不会做出忤逆违背的事情。 可是香陌不一样,此前他就阳奉阴违过很多次。 将花琳琅扔进井,抓住叶鸢寻关进海牢,之后又屡次三番违禁派发追杀令,甚至怂恿莲风山的弟子去妖界追杀三人。 这一切都在证明,香陌的确有不臣之心。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又叫了几个不好招惹的人上山来,这不是摆明要跟仙尊作对吗!? 风千陵闻言只是略略思忖了一下,然后说:“随他去吧。” “这、这也要随他去?” 凌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风千陵回头看着他,良久,才说道:“凌源,你在莲风山多久了?” 凌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此问,便回答:“回仙尊,已经五百年不止。” “啊,都过去五百年了,的确是足够久了。” 自从他接手莲风山,成为整个仙界的仙尊一直都是凌源在帮着他打点大小事宜。 “你做的很好。” 风千陵再次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这让凌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仙尊,您这……”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的缘分也算是到头了,你下山去吧。” 说完,风千陵也不管他,更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一挥手,一阵风将他带出寒梅殿外。 凌源站在寒梅殿门口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的眼中溢满了泪水,不停拍打着寒梅殿的大门。 “仙尊,您让我进去吧!为什么要让我走啊?是弟子哪里做的不对吗?您说,我可以改啊!” 可不论他怎么恳求,殿内都不见一丝动静,就好像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人在。 但凌源知道,仙尊是在里面的。 逐渐,得不到回应的他,声音低了下去。 “仙尊……” 眼前闪过的,是一幕幕从前和师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光。 凌源多希望,那些时候能够走得慢一些,即便再艰难,只要有仙尊,只要有同门在,他都可以咬牙坚持。 可是,如今,仙尊不要他了。 他又该去往何处? 凌源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住所,迎面碰上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来的落枫。 落枫看他神魂颠倒,一脸失落,问他:“师兄,你怎么了?!” 凌源抬起头,他这才看见对方红彤彤的眼眶。 “哦,是落枫师弟啊,没什么,仙尊……仙尊让我下山去。” “什么?!” 这回轮到落枫觉得不可思议了。 “这绝对不可能!仙尊怎么会赶你走呢?就算这莲风山所有人都被赶走,他也不会赶你走啊!?不行,我要去问问仙尊!” 说着,他就要去寒梅殿。 凌源拽住了他。 他摇摇头告诉落枫:“没用的,我已经试过了,仙尊不听我解释,也不给我机会,我知道,这一次我是非下山不可了。” “可……”看着他落寞的神情,落枫只觉得心如刀割,转过身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仙尊怎么忍心呢!” “你也别生气,我走了,莲风山的师兄弟们还等着你照顾,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凌源拍了拍他的肩膀,兀自进去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收拾好了之后,他对落枫道了一句“珍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外的落枫犹豫了许久,最终收拾东西也追了上去。 “师兄!师兄你等等我!” 凌源听见这呼喊声还以为是幻听,结果回头一看,却是一瘸一拐地追上来的落枫。 他忙不迭上前去把人扶住。 “你怎么跟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的呆着吗?” 落枫却说:“你一天是我师兄,就一辈子是我师兄,我跟你走!” “可是仙尊还等着你帮忙呢?还有那么多师兄弟们……” 不等他说完,落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师兄!你忘了吗?当初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灵兽嘴里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不在莲风山,我也不在这地方呆了!” 落枫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年初上莲风山的时候,他就被凌源救过一次,就那一次,就让他记住了这一生都无法偿还的恩情。 凌源拗不过他,只能叹着气答应了。 就在二人下山的同时,一个妖娆的背影冷笑着离开,往香陌的洞府而去。 就见她几个翻身,一下子跳进了禁制重重的洞府之中。 此刻,屋内已经有八个人在等待着她了。 看她走过来,香陌斥责道:“上哪儿去了!?” 那个妖娆的女子似乎并不害怕他,只是虚虚行了一礼说:“师尊,弟子只是去看看莲风山的情况罢了,不过您知不知道,那莲风山的大弟子和二弟子,好像都负气出走了呢。” 香陌闻言冷哼一声:“风千陵能留得下几个人呢,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看本尊现在,不就是得道多助吗?” 他说了这话,又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上前拍马屁道:“师尊说的极是,他们那儿人走了更好,收拾起来就更加不费吹灰之力了。” 香陌似乎很受用这面具男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日后,你们就是花之仙山的关门弟子,一行八个人要好好束缚自己的言行,小心被人抓住把柄来陷害我花之仙山,明白了吗?” “是,弟子明白!” 八人齐齐向他行礼,香陌被哄的十分高兴,给了他们八人一人一件灵器让他们自行修炼之后,便自己离开了。 等到他一走,八个人就露出了真面目。 “哎哟,装正人君子真是累啊,还不如当个魔族,自由自在呢。”面具男喘了口气,跳到了香陌的椅子上坐下了。 那妖娆的女子笑道:“呵呵,天子,你还真是个两面派的,也不知道是谁刚刚拍那老道马屁拍得震天响。” “哼,木子你也不赖啊!礼行得很标准啊,人模狗样的!” 天子和木子你一眼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一个背上有驼峰的人站出来瞥了二人一眼,那两个人顿时就不敢再声张了。 他冷着眼看这众人说道:“我们是念因魔王手下最强的“金木水火土天遁形”八子,这仙界还没有攻陷下来,你们自己倒是先打起来了,把魔王的面子往哪儿放!” 天子和木子互相瞪了一眼,又明显不甘心地低下头去。 一个长相貌似孱弱书生的男子走上前,对背着驼峰的人说:“形子,您是我们八人之中最为经验老道的,您说如何做,我们就如何做。” “嗯,”形子闻言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还是遁子孺子可教,这一回,魔王可是要靠着我们立功回去的,若是表现的好了,魔皇一高兴,得赏赐的是我们,都明白吗!?” 木子听见这话明显不高兴了。 “哼,魔王都被魔皇害成了这样,我们还要给他卖命,遁子,你到底是效忠谁的啊?” 遁子冷眼瞥过去,二话不说一掌拍到了木子身上。 后者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发难,被打了个正着,一击直接把她打倒在地,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你、你竟然敢……”木子躺在地上不敢随便动作,因为稍微一动,就会有鲜血从口中涌出。 遁子看着众人说:“还有谁有反对意见的?” 虽然他们都明白遁子到底是对谁效忠,可是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毕竟实力摆在这里,即便他们金木水火土天遁形八人是平辈,不分上下级,也没有一个人敢怀疑遁子的做法。 “很好,”遁子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笑了笑,森冷地语气说着,“既然没人有意见,那今晚上我们就行动,木子,你去探探莲风山寒梅殿!” 木子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这个“噩耗”,忍不住骂骂咧咧。 “寒梅殿是最危险的地方,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想要接着仙尊的手把我铲除!” “住口!”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出现在八人面前。 这一回,连遁子都噤声行礼。 那黑影化作了香陌的样子,怒斥着几人:“看看你们这德行,像什么话!” 遁子弓下身去,说:“魔王,不是属下不尽力,实在是木子等人太过于跳脱,不愿意听从您的命令啊!” 念因并未说话,只盯着遁子的头顶看,直把他盯得浑身发麻颤抖这才作罢。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今日之事不过是顺其道而行之,若是被我发现有异心,我会亲手解决你们!” 遁子内心大惊。 自从念因变成了这一副骷髅模样之后,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 就连魔尊冥弑天都以为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仅能说了,还说了这么多!? 难道是因为借用了香陌的化形,所以才能够这样吗? 不论原因是什么,遁子都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卑微的弯腰称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入仙界内部,从这花之仙山开始慢慢渗透,查探寒梅殿这种打草惊蛇的事情不要再做了,听见没有!” 念因说着,眼神从八人身上扫过。 “是!” 等他们几人都答应了下来,念因再次恢复成影子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等他走了遁子才松了口气。 木子可谓是扬眉吐气了,冷笑着走到遁子身边说:“真把自己当成老大了?有眼无珠的东西,看清楚谁才你的主子!” 说完,扭着腰肢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天子对于他也十分不屑,跟着木子离开了。 剩余几人也纷纷走掉,只剩下遁子一人的时候,他的眼中闪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阴狠神色。 “哼,别得意,咱们走着瞧,看看到最后谁才是有眼无珠的那一个!” …… …… 凌源和落枫下了山,对着错综复杂的山路,却不知道该走哪一条。 “师兄,我们是下山了,可是我们又该去哪里呢?” 对于师兄弟二人而言,俗世的一切早就被抛弃,曾经的那些家人亲族,也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在人界、妖界,都没有他们的归处了。 凌源叹了口气。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先去人界看看吧。” 他还想回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看看,或许隐姓埋名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凌源师兄,落枫师兄!” 二人循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叶鸢寻和花琳琅二人。 对于她们的出现,凌源和落枫都颇感意外。 “你们怎么在这里?”但是随即,凌源就想到了现在仙界的局势,脸色沉重地对二人说,“你们快走,这里不是你们能够久留的地方!” 落枫也是紧张地看着二人劝说:“师兄说的没错,你们不能在这里,万一被香陌发现了……” 叶鸢寻却笑着对二人说:“二位师兄不是被师尊赶下山了吗?我特意蹲在这里捡漏呢!” 第三折 残骸 “捡漏?什么捡漏?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被师尊赶下山的?” 落枫一脸吃惊地看着叶鸢寻。 后者笑意盈盈地对师兄弟二人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吧,不然被发现了又会有麻烦,琳琅!” “是,门主!” 花琳琅对于凌源和落枫的印象也很好,冲他二人笑了笑,扔出了自己的金叶船,四人登上船离开了山脚。 御风而行的金叶船飞得极快,就连凌源都不禁赞叹:“这是什么神器,竟然如此神速。” 花琳琅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了,这可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宝贝!” “哇,琳琅师妹,你父亲对你也太好了。” 落枫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然后一语不发地看向叶鸢寻。 此刻,叶鸢寻正看着身后仙界的方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凌源想着已经离开这么远了,应该也安全了,遂问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会被赶出仙界?” 花琳琅努了努嘴:“是门主让我跟着来接你们的,其他的我也不知情。” 凌源和落枫齐刷刷看向叶鸢寻,她回过头来,冲二人笑道:“你们觉得,若是没有师尊通知我,难道我会未卜先知的大神通吗?” 凌源心中难掩激动之情,他身体前倾,表情紧张,连一只手都不由自主地拽紧了自己的衣襟。 “你的意思是,是说这一切都是仙尊安排好的?” 难道,他是被故意赶下山的? 叶鸢寻不置可否,只说:“现在仙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实不相瞒,凤凰宗就是师尊帮助我建立的。” “难怪了,”落枫讶然道:“难怪琳琅师妹叫你门主,原来凤凰宗的门主真的是你啊!” 花琳琅一拍胸脯说:“我现在可是副门主呢!” 叶鸢寻点点头:“这件事情我和师尊商量了很久,可是他执意要让你们二人来帮我,其实我也明白,他只是想把最有用的力量留给我……” 说到这里,她眼中透露出一丝哀伤。 但随即,她很快把那些情绪压抑了下去,抬起头来看向二人:“我来这里,只是想要接你们去百花谷暂时落脚,至于留下来还是离开,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她说完之后,不再开口,任由二人自己思考。 虽然风千陵有意要帮助她,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强求就能够做到的。 就好像凌源和落枫二人,看着好想与世无争,但是其实他们对于仙界的感情,不比风千陵要少。 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凌源并没有一口答应。 反而是落枫有些犹豫不决,时不时看一眼师兄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他会做出什么决定。 叶鸢寻并不在意他们是不是留下。 留下固然好,能够给凤凰宗增添新的力量。 若是他们想要离开,那也是凤凰宗没有这个福气罢了。 在仙界做弟子学习的短暂时间里,她虽然没怎么看见过凌源和落枫出手,可想必能够做八大仙山之尊莲风山的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人,实力想必是不俗的。 别的不说,当年凌源可是莲风山“传功师兄”这一角色。 现在叶鸢寻心里更加担心一件事情,那就是风千陵的事情。 凌源和落枫可以说是他的左膀右臂了,现在他把仙界的助力都给了自己,那他不是孤身一人了吗? 虽然,他在来信里也说了,还有华珍和风韬帮他,可那两个人终究还有自己的一摊子事情要忙,总有力有未逮的时候。 凌源似乎看出了叶鸢寻的心事,他说:“仙尊让我离开,必然是有他的考量,你放心,他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的。” 叶鸢寻知道他是想要安慰自己,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 这时,花琳琅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说:“看,那便是我们凤凰宗所在的百花谷了!” 凌源二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片青山之中,围着一块落英缤纷的百花林,无数鲜艳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招展,像是一个个娇艳的生灵。 “原来妖界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啊?” 落枫感叹,这里简直堪比莲风山的梅林! 花琳琅自满地说:“那是自然了,这可是我父亲的百花谷!” 金叶船载着四人慢慢靠近百花谷的中心。 毕竟金叶船是花满山的宝物,现在给了花琳琅,上面属于他百花谷谷主的独特妖力并未消散,能够让金叶船在百花谷通行无阻。 但随着慢慢靠近,叶鸢寻看见山谷里有几个人影正在那站着。 好像是在等着他们。 看样子,应该是凤幽、墨骨和樊信,甚至还有妖王和花满山。 若是凤幽三人也就罢了,大约是有什么凤凰宗的事情要找她。 可是妖王的出现却让叶鸢寻心中一紧。 妖王虽然和凤凰宗有合作,可他那处事风格已经明确地表示了,他不会随便干预任何势力,就连凤凰宗他也不会主动帮助,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又怎么可能随便上门呢? 叶鸢寻四人刚落地,凤幽便心事重重地走上前,声音急切地告诉她:“出事了!” 叶鸢寻瞳孔瞬间收缩,她就知道,妖王的出现不是什么好预兆! 而凌源和落枫看傻了眼,没想到梓荇上仙会在这里!看样子还是凤凰宗的一员。 叶鸢寻眼神闪了闪,吩咐樊信道:“你带着凌源公子和落枫公子去暂时歇脚的地方。” “是!” 樊信一向对她言听计从,走到二人面前就要带路。 而叶鸢寻则是领着花琳琅,叫上凤幽和墨骨,打算去一个偏僻的角落说事情。 凌源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却没有跟着樊信的脚步离开,反而追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能不能帮忙?” 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归处,既然凤凰宗的宗旨是要除魔卫道,那么比起隐姓埋名,从此不问世事,还是加入凤凰宗更加好。 何况,这是仙尊的希望。 叶鸢寻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考虑好了?” 这个时候,落枫也跳出来说:“师兄说好,我就说好!” 虽然他话里话外都是听凌源的,可是从他期待的表情还是不难看出来,他十分想要加入凤凰宗。 妖王回过头来催促:“门主,我们还是快点吧,不然事态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就彻底没办法收拾了。” 叶鸢寻深吸一口气,朝后头喊了一句:“樊信!” “是,门主!” 樊信小跑着上前。 “你去把密室的门打开,我们等会就去。”叶鸢寻从怀里掏出一把古朴的钥匙递了过去。 现在的密室,就是当初她们发现的石室,说来也奇怪,只有叶鸢寻和她手里的钥匙能够打开密室的门。 若是没有经过她同意而取走钥匙,也是打不开的。 “是!” 樊信接过她手里的钥匙,转身竟然御剑而行。 落枫赞叹:“看那人修为不深,竟然能够御剑!?还有那把黑剑到底是什么制造的,竟然如此厉害?” 此刻,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叶鸢寻带着众人跟着妖王往他所说的出事地点去了。 一路上,凤幽都在跟她说这突如其来的怪事。 “本来是有两个门中弟子失踪了,我们都没当回事,只以为他们是吃不了苦,所以跑了。” “可是今日竟然接连不断地不见了十数人,墨骨不敢怠慢,立马把人聚集了起来,让余浮看着那些弟子,我们去紧急调查这事情,这就发现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事发地点。 凤幽指着那前方说:“我们就发现了这个。” 众人放眼看去,均倒吸一口凉气。 在不远处的地上,竟然有一滩看着十分粘稠的黑色胶质物体。 而在那些黑色胶质中间,隐隐约约能够分辨出几根白森森的残骸,甚至还有一两个头骨! 妖王声音凝重地说道:“这骨头明显不是妖界的种族,只能是人族的骨头,而最近出现在妖界的人族只有凤凰宗的弟子,叶门主,你说这些会不会就是你消失的弟子们呢?” 叶鸢寻没有接他的话,反而走上前仔细地查看那一滩黑色的胶质。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处感受到了一阵灼热,她低头一看,眼中闪过惊诧的神色。 可她是背对着众人的,所以暂时没人看见她的表情。 “鸢寻师妹……叶门主可真是胆大啊!” 落枫看着都不忍上前,她一个女子,却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边上查看。 凌源也跟着上前,分辨那些黏液到底是什么。 看了半天,叶鸢寻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某种魔物的消化液。” “消化液?” 花琳琅表示不解。 她听说过排泄物,却并不知道消化液是什么。 叶鸢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而说:“应该是一次性吃太撑了,所以要吐出一些东西来,好腾空自己的肚子,琳琅,最近有没有异物入侵百花谷的报告?” 被点到名的花琳琅瞬间不再沉浸在消化液的思绪里,表情严肃地回答:“门主,并没有异物入侵。” 若是真有东西悄无声息地进了百花谷,哪怕是一只小虫子,作为现任谷主的花琳琅也会收到信物花枝的感应。 叶鸢寻神色一冷,又问:“既然活物没有,那像是之前一样的黑雾呢?” “黑雾……”花琳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是亲眼看见过黑雾把子衿吞噬到只剩下半个身子要死不活的样子的。 更加可怕的是,那些黑雾曾经遍布整个妖界,看似人畜无害,却十分难缠毒辣。 就连妖王这种级别的人都拿它束手无策,更何况是凤凰宗目前这些修为浅薄的人。 看她不说话了,叶鸢寻没有再问她,转头对妖王说道:“相信,您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叶鸢寻猜测,妖王应该早就知道这一滩东西的来历,不然不会催促她来解决。 唇亡齿寒,一旦百花谷被那些黑雾攻破,那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妖界其它妖山。 妖王不置可否,反而是他怀里的小白探出头说道:“我们之前救过一个被黑雾吃了一半的女人,好心送她回自己家,结果还被人诬陷说是我们害的人,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找出元凶,也好洗刷咱们的冤屈啊!” 说话间,他朝着凌源和落枫二人呲牙咧嘴地低声吼叫,然后被妖王一巴掌摁倒了。 “二位仙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小白比较调皮,还请您二位见谅。” 凌源和落枫知道他们说的是子衿的事情,仙界不占理,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而这个时候,叶鸢寻也没心情纠结子衿到底是谁送回去的了。 她盯着地上的黑色黏液摇头说道:“不是。” “不是什么?” 凌源问她。 许久没开口的墨骨忽然出声了。 “不是黑雾做的,是魔界的某种大型魔物。” 叶鸢寻点点头,指着其中一个还没完全消化完的人腿说:“如果是黑雾做的,那这些人连一点渣子都不会剩下。” 可是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百花谷呢? 叶鸢寻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众人说:“去密室吧。” 说完,她率先飞身跃起,御风而去。 身后三三两两的跟着几人。 凌源带着落枫同乘一剑。 “师兄,梓荇上仙真的和墨骨在一起了嘛?” 闻言,凌源抬头,就见前面墨骨正揽着凤幽同坐在一条巨蛇的身上,神态亲昵。 他眼神闪烁,低声说道:“不关你的事情,不要多管,梓荇上仙毕竟是仙尊师妹,她自然有她的想法。” “哦。” 落枫没再开口,只是看着最前头的背影,眼神有些痴迷。 樊信早早就在密室外面等候,看见众人过来,侧身走到一边。 “门主,准备好了。” “很好,你在门口守着吧。” 叶鸢寻扔下这句话,率先走进漆黑的山洞里。 山洞甬道里的金刚灵石,除了墙壁上镶嵌着用来做照明的那一些之外,剩下的全都被她收到了自己的空间项链当中。 而玉床、供桌早已经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长长的桌子和数把椅子。 她把这里作为谈话的密室,是最安全不过的。 第四折 同命 叶鸢寻在最前头的位置落座,示意大家随意,等到众人都坐下之后,她才拉开了自己的一截衣袖。 只见,那手腕处原本蓝色的小鱼印记,竟然变得无比通红,像是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 “这……” 花琳琅激动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扯开自己的袖子一看,她腕间的小鱼虽然没有颜色变化,可明显地更加红了! 其他几人也忙不迭扯开自己的衣袖查看,可是只有叶鸢寻一个人的小鱼印记变红了! 妖王的脸色,在看到花琳琅手腕上通红的小鱼印记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崩裂。 而落枫和凌源二人则是一头雾水。 “叶门主手腕上有一条小鱼,是红色的,怎么了嘛?” 墨骨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杀人,他冷着声音说道:“那条鱼本来应该是蓝色的,和我们的一样!” 闻言,落枫低头一看,果然墨骨和凤幽的手腕上都有一条蓝色小鱼。 叶鸢寻没空跟他们解释小鱼印记的由来,只能说:“这个叫作鲲鹏福荫,是上古神兽鲲鹏留下的庇佑符咒,一般来说是蓝色的,可是我的却变成了红色。” 她转过头问妖王:“鲲鹏福荫是在我接触到那滩黑色物质之后才变红色的,这里面也只有我接触到了,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还瞒了我们什么事情!?” 妖王瞳孔收缩,模样像是非常难受。 他牙关紧咬的模样却让叶鸢寻更加愤怒。 “这里说话不会被任何人听见,在做的也都是自己人,你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人说出去!” 花琳琅也激动起来。 “妖王,虽然我和阿寻数次承蒙你帮助,可你也不能够隐瞒你自己知道的事情啊,这变化到底对人有没有伤害!” 比起其他,她更在乎叶鸢寻会不会受伤。 墨骨显然也是这么想道,眼神冰冷地盯着妖王,手里时不时把玩着自己的鞭子。 妖王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也罢。” 小白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模样好像是嘲讽地看了抱着他的人一眼。 “早就让你把事情都说清楚了,现在倒好,我们倒成了坏人了,你说说!” 妖王顺了顺他的白毛,语气深沉地说:“一切,都要从我去找花颜的时候说起了。” 其实,最初妖王并不知道这鲲鹏福荫的存在。 是花颜将这事情告诉他的。 原来,当年花颜怕刚出生的花琳琅被冥弑天伤害,到处求索一种可以保护她的办法。 最终,她在传说中的福荫之地找到了那些蓝色小鱼。 虽说鲲鹏是神兽,和魔族势不两立,可奇特的是,只要是有人和一个魔族中了同一条鲲鹏的福荫,那么,那些庇护的符咒在保持它原本能力的同时,会加上一条禁制。 当接受福荫的人接触到任何魔物或者魔族,一旦小鱼印记变成红色,便会和拥有鲲鹏福荫的魔族共享一条性命。 这意味着拥有鲲鹏福荫的人,没办法再伤害这个魔族了,反而要保护着她,否则,她死了,自己也会跟着殒命。 原本,花颜想要将这符咒种在冥弑天的身上,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何下落不明了。 而那些小鱼,就被一直养在了那个三界交界的秘密山谷里。 直到被叶鸢寻发现。 “那么说……我身上的这个,根本就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 明白了一切的花琳琅情绪有些崩溃。 她不想要因为自己连累到叶鸢寻等人,她本就是几人里面实力最差的一个,现在反而要他们和自己共享一条命,这不是一个大麻烦吗? 花琳琅一边流着泪,一边质问妖王。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若说了,阿寻和凤幽姐姐他们也不会……” 妖王无奈地叹息:“我不过是想要帮花颜完成她最后一点心愿罢了。” “花颜,花颜,口口声声花颜,凭什么你要因为她而伤害叶鸢寻!” 墨骨愤怒地上前一把揪住了妖王的衣领。 他的眼里全都是猩红色的血丝,看样子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阿墨,快住手!” 凤幽从旁劝阻,就怕他一个冲动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现在他们还在妖王的地盘上,这地方的一切自然都是他说了算的。 墨骨听见她的话,不甘地拧了拧拳头,最终松开了他的衣领。 妖王对于他们的敌意丝毫不感到意外,他眼神恳切地说道:“你们要怪我或者埋怨我,我都无话可说,可是你们必须承认一件事情,只有这样,日后你们才会全心全意地保护琳……” “我不需要!” 花琳琅站起身来,眼中溢满了泪珠。 “你凭什么这么自说自话地决定一切,凭什么要伤害我的朋友!?” 她瞪着妖王问道。 妖王蹙眉,说:“这都是为了你好,再说,这也算不上伤害啊,只要他们保护好你,自己就不会有任何事情了啊!” “不!”花琳琅哽咽地打断了他的话,“仅仅是因为这样,因为这是我母亲的希望,所以你就擅作主张地决定了?你有没有问过她或者我想不想要这样?说实话吧,你其实只是想要弥补自己的愧疚吧?” “你……” 妖王无言以对。 他的确对花颜心怀有愧,对花琳琅更加心存愧疚。 若是当时他能够把花颜留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又或者第一次见到花琳琅的时候,他不是选择把她交给花满山,而是自己亲自抚养,事情是不是又会不一样。 很多事情当初做的选择现在看来是百般不妥,可是再给妖王一次机会,他仍旧会走原来的老路。 面对花琳琅尖锐犀利的语言,妖王无话可说。 小白对花琳琅呲牙咧嘴地说道:“你们母女两个都是一样的不识好歹,既然如此,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他就用自己的嘴拽着妖王的衣角想让他离开。 妖王看着花琳琅的眼神深邃而又复杂。 当初把她交给花满山的时候,他自认为做了最正确的决定,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叶鸢寻冷着眼从座位上站起来,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慢着,”她说,“妖王就这么走了,只怕不太好吧。” 小白对于叶鸢寻总是委婉一点,见她出面也不闹了,安安静静地蹲在一边。 “你想要怎么样?” 妖王看着叶鸢寻问道。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这个姑娘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成熟。 即便是在知道鲲鹏福荫的副作用之后,她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就连他都不得不为之赞叹。 叶鸢寻冷声问:“这小鱼印记是因为我接触了魔物所以才会变红吗?” 妖王点头:“是,只要是接受了同一只鲲鹏福荫的人,接触过一次魔物或者魔族之后,就会产生变化。” 叶鸢寻点点头。 这么说,她就明白了这鲲鹏福荫副作用的触发条件。 “也就是说,不要碰到魔族或者魔物就不会有变化了,行,你走吧。” 弄清楚了这一切的她,洒脱地让开了一条路。 小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就这么让我们走了!?” 就连妖王也有些不理解。 按理说是他隐瞒了一切,又或者说,他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但叶鸢寻却仍旧愿意放他走,这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而其余几人也是听从她的意见的姿态,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花琳琅或许不想放他们走,可她愿意听叶鸢寻的话。 叶鸢寻抱着胳膊说:“你们有办法解了这鲲鹏福荫吗?” 妖王摇头。 她笑道:“那不就结了?这东西既然已经存在了,你们有没办法解开,那就存在吧,大不了以后我不让凤长老和阿墨去触碰魔族就是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 妖王想问,她难道不怕死吗? 可这是一个看起来十足搞笑的问题。 有谁会真的不怕死呢。 他当初冒险去救花琳琅的时候,心底深处也是畏惧死亡的。 这个时候,凤幽开口说道:“妖王,事已至此,若是你没办法解决问题,那您就可以离开了,基于我们之前的合作,这点薄面还是可以给您的。” 说完,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大有赶人的姿态。 妖王明白自己在这里也只是惹人厌烦,特别是他一心一意为了她好的那个人。 他眼神闪烁了两下之后,叹息着离开了密室。 等他一走,花琳琅就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怎么会这样啊……”她啜泣着,无比憎恶自己的弱小。 叶鸢寻走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同生共死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样也不错啊。” 花琳琅抬起头,脸上布满了泪痕。 “可是我太弱了啊,阿寻,我会连累你……” “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叶鸢寻擦去她脸上的泪花,“只要你慢慢强大起来不就好了吗?再说了,我们之间合作无间,没有谁连累谁的说法。” 花琳琅一头扑到了她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她终究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叶鸢寻轻声安抚着她,等到花琳琅哭声减弱才对着其他人说道:“这事情暂时不能够让其他人知道。” 毕竟二人同命,这听起来都足够惊悚。 若是被歹人利用,刺杀花琳琅,那叶鸢寻就真的小命休矣。 凤幽也赞同这么做,断然道:“今天在密室内的事情,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万不可告诉其他人!” “是!” 凌源和落枫下意识地答话。 凤幽虽然不再是仙界的梓荇上仙,可是她的威仪还在。 墨骨则是愁容满面。 “这事情不说也就罢了,那吃人魔物又如何解决呢?” 叶鸢寻低着头,睫毛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摆动。 “这事,阿墨和凤幽姐姐都不要管了。” “不行!” 墨骨头一个不同意。 “我知道你是想要避免触发副作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就凭你一个人怎么解决这一次的问题。” 因为有人不停失踪,凤凰宗俨然已经是人心浮动。 他们尚未训练好对抗魔族的整个队伍,就遭遇了这种打击,这对于他们而言显然是毁灭性的灾难。 叶鸢寻眼神冰冷,说:“不论这事情是谁做的,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凤凰宗不会倒,而我,更加不可能!” “可是……” 墨骨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叶鸢寻抢了话头。 “不用说了!” 她斥责道:“我才是凤凰宗的门主,你们一切都要听我的命令,否则,门规处置!” “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让我做副门主的,我也有权力和资格参与凤凰宗的一切决策!” 墨骨难得一见地对着叶鸢寻大声说话。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凤幽见状叹气:“你们都是为了对方好,这样生气吵闹又是何必呢?” 自从凤凰宗成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吵架。 花琳琅拽了拽叶鸢寻的衣角。 “阿寻,你们别吵了,都是我不好,我会帮你的!” 她虽然眼中含泪,可是比刚才好多了,坚强地阐明了自己的态度。 凌源在早就按耐不住的落枫之暗示下,也说道:“不如让我们也帮忙吧?多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啊。” 能够获得他们帮助自然是好的,叶鸢寻没有拒绝。 可是墨骨仍旧坚持要自己亲自去找。 凤幽叹了口气。 “算了,既然你要去,那我也去吧。” 墨骨闻言瞪她:“你去做什么?” 凤幽一摊手无奈笑道:“怎么,你可以跟阿寻闹着要去,我就不行了?你现在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了嘛?” 对于叶鸢寻而言,墨骨就像是凤幽对于他一样地重要。 墨骨哑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件事情就这么做下了决定。 凤幽和墨骨镇守后方,叶鸢寻带着花琳琅,凌源和落枫去寻找并解决那暗藏在百花谷中的魔物。 准备东西的时候,落枫和凌源咬耳朵。 “没想到墨骨竟然还能够被梓荇上仙制住。” 这事也出乎了凌源预料,他摇摇头说:“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但他心里更担心的是魔物的事情。 他们自从上山之后,就一直在仙界,魔物和魔族都只在书上看见过,更别提捉住消灭他们了。 “我更担心,鸢寻说的这些魔物,和我们之前听说过的很不一样。” 他蹙着眉头,显然是在想一会要怎么对付那魔物。 落枫却不以为意。 “不过是一个没有智慧的魔物罢了,应该很好对付,不必太过担心。” 对于他的盲目乐观,凌源没有劝说,他心里知道,眼前的敌人,必然不会是自己高估了。历史的经验告诉他,魔族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第五折 魔虱 叶鸢寻将所要用到的东西全都放进了自己的空间项链,包括很多治疗外伤的丹药等等。 看她一脸愁容,花琳琅上前问她:“阿寻,你还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吗?” 叶鸢寻叹口气道:“我虽然带了足够多的伤药,可是就怕到时候用不上啊。” 看那一滩魔物留下的东西就足以证明,那只魔物的消化能力有多强悍。 顷刻间就可以让人的皮肉筋骨消失不见,只怕这东西来头不小。 花琳琅深知她的担忧,笑着鼓励她:“不用怕,它有厉害的消化液,我也有厉害的毒刺藤蔓和腐蚀青苔,若是他要吃,就吃我的藤蔓青苔好了!” 叶鸢寻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笑了笑,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临行之前,樊信站在凤凰宗的山门边上,看样子是在等着叶鸢寻。 后者走过去的时候,就见他忽然跪下了。 “门主,请让属下跟您一起去吧?” 他看见了那怪物的消化液,可是等到叶鸢寻出来做准备的时候,才知道这一次墨骨和凤幽不会跟去,这让他不免担忧。 叶鸢寻冲他笑道:“有什么好跟的呢?这才是一个魔物而已,真正要面对的魔族、魔王甚至是魔皇才是最要命的时候,你现在好好跟着凤幽姐姐学习,留存实力,以待来日。” 樊信抬头,想把自己的心迹表明,可当看见叶鸢寻那一双澄澈坚定的双眸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倒是落枫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放心吧兄弟,我会好好保护鸢寻的。” 叶鸢寻对他点点头,领着三人离开了凤凰宗,樊信站在山门边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天际。 四人乘坐着金叶船在整个百花谷巡视。 因为并不知道对方在哪个角落里躲着,搜索符咒也找不到百花谷的异常,所以他们只能采取这种最笨拙的方式。 四个人各占据金叶船一角,对着下面扫视观察。 大半个百花谷都看遍了,除了花就是叶,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物。 花琳琅看得眼睛都酸了,可仍旧坚持在不停张望。 叶鸢寻早就派出了两只“使从”出去帮忙侦查,到现在还没回来,可见也是没有发现的。 她垂眸,心中细细思索。 按道理,能够吐出那么大一滩消化液的魔物体形应该很庞大才对,为什么他们就是发现不了它的踪迹呢? 莫非他还会隐形不成? 叶鸢寻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忽视了什么东西,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一声清啼响起。 她倏然睁开双眼,就见一只火凤从凤凰宗的方向飞了过来。 叶鸢寻伸出一只胳膊,让火凤停在她的手上。 当火凤的爪子接触到她身体的一瞬间,她眼前便有了景象。 只见,一只像是硕大的虱子一般的怪物在石头嶙峋的山坡上来回躲藏。 虽然身体硕大,可是十分窄小,所以它可以随意地躲藏到石缝和阴影里。 叶鸢寻冷笑道:“怪不得我找不到呢,原来是在这里!” 花琳琅等三人见状,知道她找到了那魔物的踪迹,急忙凑上前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叶鸢寻收回了“使从”,目光灼灼地看向凤凰宗所在的百花谷中心。 “就在那里。” “怎么可能呢?”花琳琅对于魔物可能存在的地方大吃一惊。 “我们可是在那附近搜索了好几遍,就是没有找到魔物的踪迹,所以才出来找的啊!” 结果现在却告诉她,他们要找的东西近在咫尺!? “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过去吧!” 凌源说道。 几人都点头赞同,调转船头往凤凰宗后山的方向赶去。 当他们到了后山,这里是一片平静。 往日这里是弟子们修炼的产地,如今因为魔物的存在,人心惶惶,大家都躲了起来,不敢出来,害怕被吃掉。 叶鸢寻看着空无一人的后山,心里不知道做何感想。 她创立凤凰宗的目的就是对抗魔族,可是这些人见了低等级的魔物都如此畏缩害怕,那别等看见真的魔族,只怕是吓都吓死了。 花琳琅推了发呆的叶鸢寻一把。 “不是说那魔物在后山吗?怎么不见踪影呢?” 叶鸢寻没有答话,反而沉下心来仔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凌源也跟着一起静下心来。 后山的树被微风带动,在阳光下柔柔地飘荡。 百花谷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所以常年四季都是温暖如春的模样。 就连这山谷里的花花草草,都特别特殊,四季常青。 就在这时,叶鸢寻忽然扭头看向一个位置,招呼也不打直接祭出了涅槃剑。 通红的涅槃剑像是一道红色的影子,笔直扑向地上的一块石头。 就在剑尖要插入那石缝中间的时候,只见那石头跳动了两下,忽然挪开来! 一个高得像是竹竿一般,纤细如发丝的身影从石缝中,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溜了出来。 花琳琅和落枫吃惊地长大了嘴,他们没想到魔物竟然是这个样子,难怪他们找了半天找不到,原来这厮竟然躲在石头缝里!? “想跑?没那么容易!” 这时,叶鸢寻看穿它的意图,直接御剑刺了过去。 那黑影显然也很聪明,不等涅槃剑席卷而来,就先一步钻进了石缝中。 涅槃剑扑了个空,扎到了一边的石头上。 叶鸢寻来不及丧气,就听凌源说道:“你让开,我来!” 她会意,带着花琳琅和落枫后退了好几步。 就见凌源手中竟然召唤出一团巨大的水球。 落枫看着那水球越变越大,感慨道:“这是大师兄的绝招之一了,水囚术!已经很多年没见他用过了。” 叶鸢寻和花琳琅都没见过,眼睛一直盯着那水球好奇地看。 就见凌源把水球撑到了最大,直接操纵着它往那黑影藏身的地方袭去。 液体遇到了石头瞬间散开,像是普通的水一般顺着地面渗进了缝隙了。 一阵风平浪静过后,只见那一片的石头都开始震动起来,连凌源也要紧了牙关,额头上全都是汗珠。 接着,就见一滴滴的水珠又从缝隙里倒流了出来,慢慢在空中凝结成团。 伴随着渗出的水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一团巨大的黑影被凌源的水给“吸”了出来。 它被困在凌源的水囚术里挣脱不得,只能剧烈挣扎,而就在它挣扎的时候,众人才看见它的侧面。 花琳琅和落枫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什么纤细如发的黑影啊,这就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虱子! 因为肚子里没有了东西,所以变得非常扁平,立起来的时候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这……这难道是书上记载的魔虱!?没听说过长这么大的啊!?” 落枫觉得眼前的东西和书上记载的相差甚远。 魔物和魔族的种类,在历史学上都有记载。 其中最普遍也最平凡的一种就是魔虱,这种魔物以活物的血肉为食,一般是一个人头的大小,而且是群居活动的。 叶鸢寻眉头紧锁:“既然魔界会有新魔族,那魔物产生变异也不奇怪,我只担心,魔虱是群居的,只怕是……” “群居?难道说,这附近不止这一只……” 花琳琅话音刚落,几人就见脚边上的石头都开始鼓动起来! 这动静,竟然让整个后山像是地震一般轰隆轰隆地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凤凰山的正殿中,一群正在打坐静修的弟子也感受到了这一阵地动山摇。 “这是怎么了?” “山神大人生气了吗?” “蠢货,这里是妖界,哪里来的山神!?”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对劲,诶诶……” 伴随着众人的猜测,整个正殿都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余浮见状忙阻止众人往平地跑,这地动山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正殿就塌了。 而樊信眉心微动,他抄起自己的佩剑就往后山狂奔。 就在弟子们感到正殿前平地,余浮正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巍峨的正殿轰然倒塌,只剩下残垣断壁和一堆扬起的灰尘。 余浮看见眼睛都急红了。 “这下完了,门主就交给俺这一个看家任务,结果正殿塌了,这、这怎么办啊……” 看他面露悲伤,连呼吸都忘记了,有弟子上前安慰。 “余浮师兄,你也别着急了,谁也不想这样的。” “对呀,与其在这里哭,不如咱们去找找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原因啊!” 弟子们哄闹起来,有的觉得应该留在原地按兵不动,有的认为要去寻找正殿为什么会坍塌的原因。 余浮听得心烦意乱,大喊一声。 “别吵了!啵!” 他来回转了两三圈,对着那些弟子说道:“一个个的咋呼得不行,有本事的,就去给门主帮忙啊!啵!” 他的话让那些啰哩啰嗦的弟子们都闭上了嘴。 “如今,你们身为凤凰宗的人,不能帮上忙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拖后腿,需要靠别人保护,那门主要你们何用!” 也不知道余浮是在说谁,反正他言辞激昂地一口气骂完了。 弟子们一个两个全都低下了头,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不端正。 他们平常还挺看不起这个鲤鱼精师兄的,毕竟他长了个鱼脑袋,说话也是奇奇怪怪的样子。 可是如今,他们竟然还需要这位师兄照顾。 刚刚若不是他,这些人全都要压死在大殿下。 “余浮师兄说的没错,门主招我们来之前就已经说清楚了,培养我们是要除魔卫道的,如今凤凰宗有难,我们怎么能够畏畏缩缩!?” 有了一个人站出来之后,就不停有人前赴后继地站出来。 余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气势汹汹地师弟们,心中感慨万千。 他们平常的训练终于没有白费,如今算是初见成效了。 他冲着一众师兄弟说道:“刚刚的地动山摇显然是不正常的,此刻,门主他们应该正和魔族对抗着,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要拥护凤凰宗的正道,去助门主一臂之力!” 他振臂高呼,弟子们一呼百应。 “助门主一臂之力!助门主一臂之力!”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就连在不远处密室中坐镇的凤幽和墨骨都听见了。 他们匆匆赶来,就看见群情激昂的凤凰宗弟子和已经变成废墟的凤凰宗正殿。 墨骨阴沉着脸问:“这是怎么回事!?” 弟子们看见他都有些瑟缩。 毕竟墨骨这个人除了面对凤幽和叶鸢寻的时候,基本上极少有好脸色。 大家都害怕他。 而余浮面容坚毅地走上前回报:“副门主,刚刚有一阵地动山摇,把大殿震塌了,依俺所见,那动静应该是后山传过来的,樊信已经赶过去了。” “地震?”凤幽闻言和墨骨对视一眼,显然是没想到这样的答案。 见他们二人都是一头雾水的表情,余浮瞪大了眼珠问:“你们没感觉到吗?” 二人齐齐摇头。 他们都呆在密室里,并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地动过。 凤幽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密室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先不管那些了,余浮,有没有人受伤?” 余浮摇头:“长老,俺们撤离得及时,并没有人受伤。” “那就好,现在集合所有人,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凤幽说完,就准备动身离开,可是转过头一看,那些弟子们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你们犹豫什么,赶紧走吧!” 她不停地催促着众人,可是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弟子却上前说道:“长老,我们不想就这么走了!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门主在后山抵抗魔族,我们怎么能够一走了之?!” 凤幽的动作顿了顿。 她没想到这些弟子的觉悟竟然是如此之高,若是和仙界的那群自命清高的仙人比起来,他们只怕要更有血性。 “你们都想好了吗?不怕死吗?” 凤幽面对眼前的弟子们问道。 众人齐声回答:“不怕!我们不怕!” 整齐划一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让人精神振奋。 第六折 残月 “好!”凤幽面露欣慰地看着一众人说,“不枉我们平日里对你们的栽培,你们统统都是这六界苍生的守护神!” “阿墨。”凤幽扭过头,看向身边的墨骨。 对方显然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听着后山的动静道:“舍命陪君子,即便是要违抗门主的命令,我也不得不做了。” “嗯!我们一起去。” 凤幽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凤凰宗从众听我号令!随我去支援门主!” 当墨骨一声令下,一群气势汹汹的弟子就跟着他直奔后山而去。 就在他们率领着凤凰宗的弟子往后山赶去的同时,樊信也已经来到了后山。 他藏身在暗处,随时准备上前加入战斗。 可是眼前的战局却让他十分迷惑。 只见叶鸢寻等人好像都在和空气对战,招数来回之间竟然看不到半点敌人的影子!? 而落枫和凌源身上都有明显的伤痕,操控着藤蔓的花琳琅显然也是力不从心了。 这一切证据都在证明,的确是有敌人的存在。 樊信眉头深皱,难不成这敌人还会隐身!? 他当机立断打开了自己的天眼,却发现除了能够多看到一团浓浓的气雾之外再无其他。 与此同时,花琳琅正想要利用手中的藤蔓,封锁那些魔虱的走位。 因为这些魔虱太过于扁平,她的藤蔓根本困不住对方,只能限制他们往石头缝里钻。 这些魔虱攻击的套路就那么一个,藏到石头缝里,然后等你出其不意的时候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就这么一个套路,已经够让他们喝一壶了。 虽然叶鸢寻的火凤凰能够杀死魔虱,可是挡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花琳琅一边抵抗一边沉声道:“这些东西怎么像是没完没了了,杀也杀不干净啊!” 叶鸢寻站在她的身后,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涅槃剑,根本没有休息的空档。 这个时候她多恨自己无能,没能够开启凰卷,那样就能够拥有冥弑天那般移天换地的能力,这群魔虱只消一招就能够灰飞烟灭了! “别说话了,留存体力!” “好,啊!!” 花琳琅话音刚落,脚下忽然踩空了! 她一脚就陷进了石头下的缝隙中,卡死了拔不出来。 花琳琅急的满头大汗,就在这时,一群魔虱悄无声息地隐入了石缝之中,慢慢向她靠近。 那些魔虱像是看穿了他们的攻击模式,所以故意设套让花琳琅踩空,企图先把她解决掉。 “琳琅!” 叶鸢寻也是心急如焚,可是眼前的魔虱来势汹汹,根本没办法抽身出去。 而落枫和凌源那边也是相同的情况,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被困的花琳琅! 花琳琅只能自己想办法脱困。 眼看着魔虱顺着那条石缝越来越近,就像是一只藏在缝隙里的黑色杀手,慢慢靠近,花琳琅急的满头大汗,心下一狠准备把自己的这一条腿割了。 现在这种时候,还是丢卒保车重要。 看她抽出身边的小刀挥向自己的那条腿,叶鸢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惊慌失措地大喊出声:“琳琅,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一阵黑影闪过,那石缝中的魔虱竟然被一阵锐利的剑锋挑了出来,直接劈成了两半! 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魔虱躺在地上,这才显出自己的原形。 樊信手握铩羽,站在花琳琅的身边,恶狠狠地啐了那魔虱一口。 随后,他三下五除二地帮花琳琅脱了靴子,把她的脚给弄了出来。 劫后余生的花琳琅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想要感谢樊信却又哆哆嗦嗦张不开嘴。 樊信捂住了她的嘴道:“谢谢什么的以后说也行,现在先对付了这帮狗杂碎再说!” 说完,他和花琳琅合作开始围剿魔虱。 看他们二人都是平安无事合作无间,叶鸢寻的心总算放下了,也开始大开大合地祭出招式,涅槃剑纵横飞舞,弛聘天地,割裂空气的锐鸣振聋发聩。 她心中隐隐有预感,或许打败这些魔虱,她的修为能够更上一层楼。 借着高悬的太阳,叶鸢寻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她躲闪着尽可能多的召唤出“使从”,直到自己的灵力都隐隐展现出枯竭的情况才作罢。 其余四人眼看着周围的火凤凰越来越多,正有些不明所以,就听她喊道:“快躲开!” 四人齐齐飞身跳出了火凤凰围成的圈子。 接下来,就见那些火凤凰开始齐声啼鸣,身上也渐渐地散发出亮光。 这亮光好似有穿透性,竟然是照亮个每一条石缝! 花琳琅见状惊奇道:“快,趁现在动手!他们没地方躲藏了!” 剧烈的光照之下,魔虱无所遁形,即便是藏到了石缝里,众人也能够一找一个准,一招致命! 就在他们杀得正酣的时候,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 几人抬头看过去,就见凤凰宗的弟子在凤幽、墨骨和余浮的带领下正朝着这边杀了过来。 他们看见石缝中钻着的魔虱时,只犹豫了片刻,便加入了几人的厮杀之中。 叶鸢寻闭着眼睛,在用最大的集中力维护着火凤凰的光亮。 她知道,一旦这光亮熄灭就意味着再次陷入被动的情况之中。 眼看着已经到了午后,拖长战局对于他们而言非常不利。 必须要趁着现在把魔虱全部消灭! 一场针对魔虱的绞杀在凤凰宗的后山展开。 第一次看见魔物的弟子们,即便是害怕得哆嗦着双腿,也要坚定不移地把刀和剑插到了魔虱的身体中。 渐渐地,受伤的人少了,魔虱的惨叫不绝于耳。 到后来,众人都麻木了,看见魔虱二话不说就蜂拥直上,你一刀我一拳地把那些恶心的魔物干翻为止。 这一场厮杀一直持续到日薄西山。 叶鸢寻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凤幽和花琳琅在他身边照顾。 墨骨则是带着余浮、樊信,率领着其他弟子,正一点点地清理地上一息尚存的魔虱。 倒在凤幽怀里的叶鸢寻看着脸色惨白,花琳琅担忧地问:“凤幽姐姐,阿寻她没事吧?” 凤幽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没事,她只是太累了,睡过去了。” “哦,那就好了,不过这些魔虱还真晒挺难缠的,也不知道到底从哪里跑出来的,突然就这么多了。” 花琳琅一边锤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说着。 而凤幽闻言则是抿起了嘴角,眼神幽暗。 百花谷的禁制十分严密,虽然比不过寒梅殿,可是绝不会有这么多低级的魔物出现却丝毫动静也没有的情况。 她担忧的不仅仅是这魔物的来源,更是这些魔物背后的主人。 “魔虱的确是群体行动,但绝不可能无端出现在百花谷,你要切记让众人加强巡逻,我担心这背后还有人操纵着呢。” “哦,我明白。” 花琳琅也不耽误时间,说完就起身去和墨骨几人商量巡逻的事情了。 而此时,夕阳洒遍了百花谷的每一个角落,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处,一个矮小的黑影正站在山巅之上,看着山下散发出阴森森地笑声。 “嘿嘿嘿,看来是我小看了你们,既然魔虱不能奈何,那就由我亲自出马了!” 说着,他从山上纵身跃下,化作一只黑色的乌鸦飞向凤凰宗。 叶鸢寻被搬回了密室修养。 因为山谷小屋距离这里太远,加上对于魔虱的出现始终放心不下,凤幽就折中选择了这里给叶鸢寻做短暂的休息。 她笃定这个休息只是短暂的,一方面是因为看叶鸢寻的样子,应该昏迷不了多久,另一方面,则是觉得那魔虱背后的人,会再次出击。 果然如她所料,叶鸢寻没有过多久就苏醒了。 “你醒了?快喝点水吧。” 凤幽看她睁开了双眼,立马递上了一杯水。 喝过水的叶鸢寻就做起了身,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醒过来的她并没有觉得身上疲惫,反而觉得精力充沛。 她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来举了举胳膊,抬了抬腿,笑道:“凤幽姐姐,你是给我吃了什么好东西吗?” 凤幽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吃,怎么了?是身体有什么异常?” “怎么会异常,我现在简直是通体舒畅,精神饱满啊!” 说着,像是怕她不相信,叶鸢寻又立马召唤了一只“使从”出来。 只见那火红色的凤凰从她掌心飞出,慢慢从一个鸡蛋大小变成了半个人高的神鸟。 凤幽看着那只火凤凰说:“你的火凤凰,是不是又变了?” “是吗?”闻言,叶鸢寻来回绕着火凤凰看了一圈,却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正好此时,从外面布防的花琳琅走进来,看见火凤凰的第一眼就说道:“哇,这火凤怎么又长大了这么多?眼神也亮了好多呢!” 看她说得一脸认真不像是说假话,叶鸢寻这才正视起来。 “难道真的变大了?” 火凤凰的变化意味着她身体中凤凰翎修炼程度的变化,假若真的如同花琳琅所说,那么她的凤凰翎又精进了。 花琳琅说:“你看你这个人怎么还不信呢,我是说真的,不信的话再让其他人进来也看看啊?” 不等她出去喊人,就见余浮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 “门主,不好了,山谷里来了一个自称是残月的人,他已经打伤很多人了,副门主和樊信在前面顶着,可是马上也要撑不住了啊!” 叶鸢寻一听这话,顾不上去思考自己的能力到底进步如何了,赶紧抓着外套就冲外面狂奔。 此时,残月正挥舞着一对黑色的翅膀,高悬在半空。 在他面前的地上,樊信已经捂着胸口半跪在地,嘴角全都是吐出来的血迹。 而墨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一条鞭子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枝叉了。 叶鸢寻赶来一看,眼中就冒出了熊熊烈火。 “阿墨!” 凤幽惊叫着扑到了墨骨的身边。 “你没事吧?” 墨骨摇摇头,刚想要开口说他没事,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面前的一整块地面。 而樊信的情况也不堪设想。 在他身边还三三两两地或躺或跪着一群弟子,看样子都是身受重伤的。 叶鸢寻二话不说召唤出了涅槃剑,紧紧地握在了掌心。 残月见状嚣张地笑道:“哈哈哈哈,你们凤凰宗也不过如此啊,我看你们不要叫凤凰宗了,干脆改名叫做小鸟宗好了!哈哈……” 不等他笑完,叶鸢寻直接把涅槃剑冲着他的面门投掷了出去。 通红的剑身顺着残月的耳朵擦身而过,直接把他的耳朵砍出了一个缺。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残月暴怒,他捂着自己的耳朵嘶吼了几声之后,癫狂地指着叶鸢寻说道:“你完了,你完了,我困不住它了,它要出来了,呃啊!!” 伴随着他一声痛苦的嚎叫,就见他那具黑袍下的躯体像是破布一般被撕裂开来,一只像是乌鸦一般地巨型魔物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刚刚残月用的翅膀就是这魔物的! 但很快,叶鸢寻便判断出来,这乌鸦只怕不是残月身体中的魔物,而就是他的真身! 乌鸦猩红的眼睛不停地在人群中来回扫视,最终定在了叶鸢寻的身上,尖叫着朝着她笔直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叶鸢寻召回了自己的涅槃剑,一手持剑,剑身横斜,红光暴涨,正面迎上。她无法闪躲,因为身后都是深受重伤的弟子。 涅槃剑的剑身抵挡下了这一次重击。 叶鸢寻被攻击得连连后退数步,身形踉跄。 和乌鸦对抗的同时,她不忘对身边的人喊:“快走!” 墨骨等人都有些犹豫。 “可是你一个人……” 叶鸢寻却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咬牙顶着涅槃剑说:“快走,它不是你们可以应付的!” 说完,她费力地将涅槃剑往旁边推了过去。 乌鸦的喙被直接推到了地上,在一边的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快走!” 叶鸢寻不停地冲身边的人喊道,她孤身一人再次冲入了深坑带起的烟尘之中。 在战局之外的众人心急如焚,可是他们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乌鸦并非像是白天一样魔虱那样的低级魔物,而是真正的魔族,很有可能还是个魔王级别!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留存凤凰宗的大部分实力。 墨骨深深地看了那一阵烟尘一眼,低沉地说:“走!” 第七折 陨落 余浮欲言又止,最终只能一跺脚带领着弟子们跟上了他。 叶鸢寻在一片雾霭之中看不清楚乌鸦的所在。 她只能握着剑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提防对方很有可能随时从各个方向攻击过来。 就在她屏气凝神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一阵凉风渐起。 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下一秒,就看见一个硕大无比的翅膀从她的面前扇了过去。 力道之大,差一点把叶鸢寻带得倒在地上。 若是她反应稍微慢一点,那此刻她就要到地上去找自己的脑袋了! 叶鸢寻心中恼恨这乌鸦诡计多端,却不得不提防起来。 经过观察,她发现周围的雾霭早就不是那一个深坑砸出来而带出来的尘土了。 这雾霭不管怎么挥手都没办法驱散,就像是一层蒙在她眼睛上的纱布,祛之不去。 “看样子,这应该是那只乌鸦搞的鬼……” 叶鸢寻自言自语着。 忽然,又见正前方两道红光闪过。 这一回,她提起涅槃剑就直接冲了过去。 果然看见一只硕大的乌鸦头正直冲着她而来。 而她一击刚刚好接了个正着。 两个人不停地较量着力量,叶鸢寻全身心都放在了涅槃剑上,却不防身后被对方放出了阴招。 只听身后一阵疾风声响起,叶鸢寻想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一阵黑色旋风刮了个正着,直接翻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那乌鸦又想用自己尖利的喙给她致命一击。 叶鸢寻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它的攻击。 原本躺着的地面上又多出了一个坑。 她喘息了两口气,重新提剑站了起来。 这回,她身受重伤,因为被扇了一下,现在还有耳鸣的情况。 这种情形之下,面对实力悬殊的乌鸦,叶鸢寻深知自己胜算几乎是微乎其微了。 她擦了擦从唇边溢出的鲜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四周围。 受了伤浑身疼痛,反而让她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怎么对付这自称残月的黑色乌鸦。 这黑乌鸦看起来很庞大,但是魔气却并不充足,依靠的多是体力压制而已。 若是这样,她就一定不能够再让他近身,必须保持远距离作战,这样才能够保持自己的优势! 她的凤凰翎提升的不仅仅是她自身的灵力,还有原本就有的各种技能。 之前还没用到的避火诀,现在应该派上用场了! 正想着,残月再一次席卷而来。 这一次来的是它那黑漆嘛乌的爪子。 锋利的爪尖在月光下散发着冷芒,让人见之心惊。 而叶鸢寻丝毫不畏惧,收回了涅槃剑,两指掐诀对着那爪子大呵一声:“敕!” 就见她指尖燃烧起一团紫色火星,顺着空气一直蔓延到了残月的爪子上。 而火星接触到爪子的瞬间,突然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因为残月身上全都是易燃的黑色羽毛,所以叶鸢寻的火很快便将整个黑色乌鸦吞噬。 “啊!怎么会有火!啊!!” 除了乌鸦嘴里出了哀鸣之外,还有一阵残月苍老的哀嚎。 瞬间变成了一团火球的乌鸦在地上来回打滚,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把身上的火给压灭。 可是那熊熊烈火,却丝毫不减火力,仍旧旺盛异常。 “啊,怎么还不灭啊!” 承受着痛苦折磨的残月发出了声声惨叫。 一直在边上看着的叶鸢寻冷笑道:“放弃挣扎吧,这是属于上古之神凤凰翎的火焰,除非我死或者我主动撤消,否则它不会熄灭的。” 她到了这一刻才发现,原来凤凰翎是真的进步了。 原本,她只是修为和灵力方面有所增强而已,而避火诀也只是威力增强,与从前无异。 可现在她却发现,避火诀的火焰已经不是单纯的火。 那红紫中泛着一些金光的焰色,分明就不是六界中能够存在的火种。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那就是,这是凤凰翎中的力量! 传说上古之神凤凰,从烈焰中涅槃重生,他身上带出来的那些火不息不灭,可以燃烧万万年。 原本她只以为这是传说罢了,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上古之神凤凰的真正力量! 叶鸢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信心源源不断地涌起。 如此一来,她对付冥弑天就多了一份希望。 地上闹腾的残月渐渐地声音小了,连滚都滚不动了。 熊熊烈火直接把他的皮肉烧的融化了,和地上的碎石沙土黏在一起。 现在他若是移动,那必然就是要揭去一层皮肉! 火焰仍旧在跳动,被烧得看不清面目的残月,在火焰中狰狞地伸出自己的手。 “你会……后悔的……” 留下这最后的五个字之后,他的最后一丝生命力也随风消逝,整个皮肉被烧焦的同时,骨头也随之坍塌了下去。 叶鸢寻分明看见,那火焰中有两幅骨架,除了那大的乌鸦骨架之外,竟然还有一副小一点的骨架,看头骨的样子,应该是个小孩。 她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厌恶空气中烧焦的腥臭味,还是对于这小孩骨架的来历不明感到一阵寒意。 为了稳妥起见,直到吧残月的两幅骨架都烧成了灰,被风一吹洋洋洒洒地弥散到空中,叶鸢寻才放心地离开。 她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密室。 还没进去,就见门口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人。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回来了。” 下一秒,就见花琳琅头一个冲了过来,扑进她怀里。 “你吓死我了,阿寻,你吓死我了……” 如果不是墨骨拦着,她头一个就要跑出去找人了。 叶鸢寻抽了抽鼻子,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花琳琅抬起头来,刚想问那残月怎么样的时候,却见叶鸢寻因为自己的动作而皱眉倒抽冷气的表情。 她紧张地扶住了叶鸢寻,问:“你是不是受伤了?我碰到你伤口了?!” 叶鸢寻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转过头先吩咐凤凰宗的弟子。 “你们今天表现得很好,可是日后,还会有比魔虱、比残月更加厉害的魔物和魔族,我们只能小心应对,记住,你们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们必须在保存实力的同时尽力杀敌,日后再遇见实力悬殊的情况,切记不可以莽撞上前,以卵击石了,明白吗?” 她表情严肃地说着,是因为凤凰宗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六界的希望。 她不容忍也不允许他们在大业未成的时候,在魔族还没有被驱逐回魔界,在冥弑天还没有被彻底打败之前就白白断送了性命。 弟子们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就在刚才,一个最先冲上去抵御残月的弟子去世了。 残月把他抓到了高空中扔下,他来不及掐诀御风,灵力被魔气封闭,直接摔到了地上,结果整个脊骨全部都被摔得粉碎。 虽说凤幽来得及时,可是她只是仙人,却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死去。 一阵沉默的肃穆过后,叶鸢寻对他们说:“今天血的教训已经足够,我希望你们能够加强修炼,等到有朝一日,为自己的同门报仇雪恨!” 在敲打众人的同时,叶鸢寻不忘给他们加油鼓劲。 她这么一说,士气瞬间大振。 “门主,我们不会忘记逝去的同伴的!” “我们一定会将作恶的魔族驱逐!” 安顿好了弟子们,叶鸢寻这才转身回到密室。 刚一进门,她便承受不住地靠在了墙壁上,慢慢滑坐在地。 花琳琅见状不敢耽搁,一脸焦急地跑出去找凤幽了。 等到凤幽进来的时候,门边的地面上,叶鸢寻身下,已经聚集了一滩血迹。 那红艳艳的颜色看着十分可怖。 “阿寻,你醒醒!” 而叶鸢寻也闭上了眼睛,看似昏了过去。 经过凤幽这么一叫,她幽幽地睁开双眼,有些无力地笑道:“凤幽姐姐,扰人清梦很讨厌的……我实在是太累了,你就别叫我了,让我睡一会吧。” 看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凤幽这才放下心来,忙让花琳琅帮忙把人先抬到放到一边的玉床上。 她把叶鸢寻染血的布料撕开一看,才发现那里皮开肉绽不说,还有一截森森白骨露在外面。 “这……你是怎么忍着走回来的……” 花琳琅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哭腔。 刚刚她明明扶着叶鸢寻,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气短受伤,甚至都不知道她的腿完全折断了,断裂的那一头戳破了皮肉扎了出来。 叶鸢寻此刻还在安慰着她。 “没有关系的,就是看着不好看,我本就是修仙之人,又怎么会在意这一点皮肉之苦。” “阿寻啊……” 就算是到了上仙的境界,只要没有飞升,那还是会受伤会流血啊。 花琳琅没有把这话说出来,那些心疼也只能放在自己心里。 凤幽看着这复杂的伤势也有些棘手。 “这需要把骨头先推回去才能愈合,你……你忍忍?” 叶鸢寻毫不犹豫地点头,搂过自己的衣角含在嘴里点头说:“来吧!” 花琳琅别过眼去,不忍再看。 凤幽也紧张的满头大汗,对准了原本骨头的位置狠狠摁了下去。 就听见一声闷哼,叶鸢寻瞬间汗流浃背,脸颊边的发丝都贴在了她的脸上。 “疼过这一阵就好了,我帮你加紧上药包扎!” 凤幽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耽误。 而花琳琅里里外外地跑着,给她准备换的衣服和帕子、干净的水。 等到二人忙活完,叶鸢寻已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凤幽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叹气:“让她多休息休息吧。” 说罢,带着花琳琅转身出去了。 而当她们回到了凤凰宗的时候,却见墨骨和余浮正愁眉苦脸地站在废墟前。 凤幽上前问:“其他弟子呢?” 余浮看了一眼墨骨的表情,说:“他们去收集材料重建大殿了。” “那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听见凤幽的问题,余浮不再回答,反而去拽花琳琅,把人直接拉走了。 凤幽直觉墨骨有话要说,遂问道:“是不是关于今天那个残月的事情?” 墨骨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他踌躇再三才说道:“我已经探知到了,残月就是冥弑天手下的四大魔王之一,看来魔族已经开始大规模行动了。” “这么看来这事的确棘手,可你,不止要告诉我这件事情吧?” 墨骨表情沉重,在凤幽的眼神之下,迫不得已地说了实情。 “我刚刚从凌源和落枫那里知道的,香陌……选了八个关门弟子重回花之仙山。” 凤幽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撇开眼问:“这又如何,我又不当他花之仙山的家,做不了他的主,他爱收几个收几个。” “可是,”墨骨追上前来,“那些弟子不对劲,凌源告诉我他们八人是按照金木水火土天遁形来排序的,这……这几个人正是魔王念因的手下啊!” 墨骨曾经在冥弑天麾下待过,所以对于四大魔王素有耳闻,而最让他觉得好奇的就是这念因手下的金木水火土天遁形几人。 这几人看似各自为政,可是到了真正的关键时刻,却又总是紧密团结到一起,可以说是合作无间了。 “什么?他们是魔族!?” 凤幽瞪大了双眼,这有意识地招徕冥弑天手下为弟子,可谓是直接和仙界作对。 除非香陌疯了,不然绝不可能这么做。 看她满脸不相信的表情,墨骨叹了口气:“我也不相信香陌会这么做,他连花琳琅都没办法忍受,更何况那些本就是冥弑天的人,我猜测,他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 凤幽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她不愿意去想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的父亲可以说是一心为了仙界,甚至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可以不认。 尽管偏激,但却绝不可能与魔族同流合污。 若是他当真这么做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陨落了。 仙人陨落就像是走火入魔,陷入到一种自己制造的痛苦之中,如同陷入泥沼无法自拔。 这个时候若是没有外力帮助,陨落的仙人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而亡,甚至被魔物趁虚而入。 一个没有信仰的仙人,是不会再存活在世上的。 第八折 永别 凤幽的身形晃了晃,墨骨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了她。 他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回去吧。” 他说。 至少在香陌弥留之际,让凤幽去看一眼,身为人子她才不会抱憾终生。 凤幽眼中噙满了泪水,她声音嘶哑地说道:“怎么会是他呢,不可能是他啊……” 在她心里,香陌虽然不通情理,不知变通,但仍旧是那个刚正不阿的花仙主。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没有悲伤的时间了。 凤幽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她朝着密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对墨骨说:“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好好守着阿寻,千万别出了岔子。” 墨骨将她耳边的一缕发绾至耳后,道:“你放心去吧,这里一切有我。” 说干就干,凤幽等不及叶鸢寻苏醒了,自己就先一步回了仙界。 这一趟回来,却不如她所想的那般顺利。 她在门口便接受了三次盘查。 等进入仙界内,她便被安排在了花之仙山的客居。 她拦住领路的弟子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花仙主呢?仙尊呢?!” 他呆愣愣地说:“这……这位姑娘,您是仙界的客人,自然是要住到客居的,不然你想要去哪儿啊?” 那弟子看着脸生,竟然连凤幽是谁都不认识。 凤幽眯了眯眼睛说:“你是什么人,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说话,她的手已经掐出了一个沉睡咒,蓄势待发。 那弟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迷迷糊糊地告诉她:“我也是这个月才上山的,之前都在山脚下种田,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反正仙界变动很大,从前没资格上山的,都被大师兄他们带上来了……” 正当他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来历时,凤幽果断出手,一个昏睡咒把人弄昏在地。 那人毫无防备,就这么趴在地上睡着了。 凤幽皱着眉头从他身上跨了过去,乘上自己的灵剑就往寒梅殿去了。 她心中觉得隐隐不安,就算是香陌陨落了仙界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还有风千陵这个仙尊坐镇,怎么也轮不到别人当家作主。 而等到凤幽靠近寒梅殿的时候,发现了更加令她震惊的事情。 只见寒梅殿前正守着两个陌生的弟子,他们穿着的衣服并非八大仙山的内门弟子服饰,反而奇形怪状的,不过统一都在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长袍。 凤幽隐隐地观察,却发现这些弟子身上半点仙气灵力也没有,丝毫不像是仙界的人,更不像是刚刚修仙的初学者。 她警惕着这些人,从梅林之后的密道靠近了寒梅殿。 站在殿后的高墙外,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过来之后对着高墙内喊道:“师兄!师兄你在吗?”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却见那高墙上的禁制开了一个洞。 这个洞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容纳她通过。 凤幽不再犹豫,顺着那洞口飞身进入了寒梅殿内。 一进入殿内,她顿觉寒气四溢。 就连凤幽都忍不住搂住了自己的胳膊,轻呼:“好冷啊。” 就见她唇边的热气顺便变成了白色的雾气,随风飘散而去。 可见这里的温度有多寒冷。 凤幽不敢耽误,忙向着正殿而去。 来到正殿内,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在看。 见人进来之后,他头也不抬地说:“来了?” “师兄!?”凤幽走上前,发现真的是风千陵坐在这里,她震惊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外面……” “我都知道的。”风千陵收好了书,截断了她的话头。 “师……”凤幽喃喃走上前,“自然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放任那些人……” 风千陵忽然抬手,示意她噤声。 紧接着,就见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门边,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偷听。 一直等到那人走了,风千陵才接着笑道:“我想走,但是走不了啊。” 说完,他朝着自己背后指了指,却又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凤幽走过去一看双眼倏然睁大。 只见风千陵的的背上,赫然有两根寒气森森的弯钩,直接穿过了他的琵琶骨,透肉而出! “这……” 凤幽惊吓到失语,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幕。 仙界的仙尊,竟然被人用这种方式幽禁了! 风千陵叹气道:“我是身不由己啊,仙界诸事繁琐,我也没有心力管理了,谁爱管谁管去吧。” 可他脸上却是一派平静地,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凤幽。 凤幽看了之后,纸条便幽幽地飞回了风千陵的手中,顷刻间在他的指尖化为齑粉。 “师兄,那我来得不是时候。” 凤幽说着,用自己的仙力在半空中写下“我如何才能帮你”几个字。 那些字是仙力绘就,顷刻间便消失无踪了。 风千陵有样学样地写下“不要告诉任何人,让鸢寻阻止冥弑天寻找其他碎片”。 “你帮不了我什么的,就这样吧,我也是苟延残喘罢了,你早已经脱离了仙界,那便去另谋出路吧。” 风千陵面无表情地说着无情的话。 若是没有看见他们两个人无声地对话,只怕是当真要相信,风千陵要和凤幽恩断义绝了。 凤幽迟疑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在这里受苦,可是知道了一切的她,却又明白风千陵为大局所做的牺牲。 若是她不配合,那就妄费了师兄的一片苦心了。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费劲艰辛才写下四个字。 “师兄放心”。 写完这四个字之后,她挥泪离去,不敢再多看风千陵一眼。 他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除了前面还能看之外,后头是鲜血淋漓。 想必他也没有办法给自己换身衣服,那些血连带着衣料统统粘在了后背的伤口上。 凤幽知道,事关重大,容不得她半点犹豫。 她迅速回到了花之仙山的客居,唤醒了那晕倒在地的弟子。 弟子刚刚苏醒,还没弄清楚情况,迷迷瞪瞪地问她:“我这是怎么了?” 凤幽说:“你可能是不太舒服,一下就晕倒了,在这凳子上坐了片刻。” “哦,那这位姑娘您慢慢休息吧,我走了。” 他正欲离开,就被凤幽拽住了。 “这位兄台,我突然想起来有急事要办,不如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花仙主,我就不久留了。” 弟子一开始还想要推辞,想说自己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弟子,怎么可能转交信件。 可见凤幽言辞恳切真诚,他便勉为其难地收下说:“那我尽力一试吧。” “那就多谢你了。” 说完,凤幽像是真的有急事,紧接着就下山而去。 那拿了她信件的弟子想着去见见花仙主,却被人拦在了门外。 他看着那拦门的人是大师兄,便央求道:“您就让我进去吧,真的是有一个姑娘交了一封信,让我转给花仙主的。” 天子蹙眉问:“信?什么信?拿出来看看!” 虽然知道信交出来就会被偷看,但那弟子也没办法,只能去拿。 谁料他往怀里一摸,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诶,我的信呢!” 他把自己周身都翻了一遍,就是没看见一片信纸。 天子已经笃定了他是在撒谎,不由分说地把人扔了出去。 而在二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只白色的蝴蝶正翩翩飞舞进香陌的洞府之中。 这么一只小小的蝴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顺利地来到了香陌的房间外,顺着窗户的缝隙钻了进去。 就见往日雷厉风行的香陌,此刻却躺在床上。 他形容枯槁,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命力,正在迅速衰老。 当看见白色蝴蝶的瞬间,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去。 那只蝴蝶十分有灵性地停在了香陌的指尖。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蝴蝶变成了一封信,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里。 香陌哆嗦着双手把信纸展开,一字一顿地看完了。 看完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捧在怀里,干皱的眼眶边上,一滴泪无声垂落。 他张了张许久没有说话的嘴,声音干哑。 “凤幽、凤幽啊,我的女儿啊……” 那一声声的呼唤中,包含着深情和悔恨。 在香陌的弥留之际,他终于顿悟了。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女儿啊……” 话音一落,信纸碎成了一瓣瓣的白色花瓣,消失在香陌的怀中。 而他也随着信纸的消失,渐渐化为泡影,伴随着那一份懊丧与思念,一同陨灭在这世间。 正在往百花谷赶的凤幽忽然觉得心脏一阵刺痛。 那一股疼痛逼得她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回头看向了仙界的方向。 那里不仅仅是承载着她一切美好回忆的地方,更是她的父亲,教导她一切的地方。 两行清泪落下,凤幽双膝跪地。 “父亲,女儿不孝。” 说完,她深深地磕下头去,重新起身之后,义无反顾地回头奔赴百花谷。这一转身,竟是永别。 到底最终,她还是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回到了百花谷,叶鸢寻也醒了。 她早已经从墨骨那里听说了凤幽去了仙界,如今看她人回来了却有些失魂落魄的,就猜到了大概。 “仙界如何?” 她只能这么问,否则太过明显,她怕触及凤幽的伤心事。 而凤幽却抹了把眼泪,冷静清醒地告诉她:“香陌陨落,师兄让我带话来告诉你,尽全力阻止冥弑天收集灵魂碎片。” 叶鸢寻愕然,却没什么好说的, 若是香陌真的如同旁人所说那般不堪,他又如何能够教导出凤幽这样的女儿。 叶鸢寻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骤然闻知他陨落的消息,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你节哀。” 她只能这么劝慰凤幽。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按照师兄说的,阻止冥弑天收集灵魂碎片。” 凤幽扯着嘴角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因为叶鸢寻重伤初愈,还需要好好休息,是以几人商量着等到明天再来说冥弑天的事情。 而叶鸢寻等人始终不能放下心来。 入夜,坐落于百花谷中的凤凰宗陷入了一片寂静。 凤幽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山峰上,看着天边的一轮圆月。 她身边散乱着几张纸片,全都被做成了蝴蝶的样子,可是每一只纸蝴蝶都有些不完整,或者是少了一点翅膀,又或者是缺了一截身体。 而她手上,正在折着另一只。 几番折叠过后,凤幽深吸一口气,轻轻往纸蝴蝶身上吹去。 纸蝴蝶瞬间被覆盖了一层荧光,颤悠悠地就想要飞起来。 可当它刚扬起自己的翅膀,就翩翩落了下来。 原来,它的翅膀是残缺不全的,飞不起来。 最终,这只纸蝴蝶只能在半空中打了个旋,落回了地上,和它的同伴一起躺在冰凉的地面。 凤幽叹息一声,一滴泪无声地落下。 “果然还是做不好呢。”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味道。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 凤幽扭过头一看,墨骨手里拎着两只酒坛子走了过来。 她抹了抹眼角,让出了一点位置给他。 “这是什么?好熟悉的味道。” 墨骨拎起手中的酒坛子晃了晃,笑道: “这是我从叶鸢寻那儿要来的梅酒,仙尊的私藏。”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了其中一坛,直接递给了凤幽。 凤幽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鼻子凑近坛口闻了闻赞叹道:“好香的味道,好久都没喝过师兄的赤梅了。” 她慢慢饮了一口,泪水倒先流了一串。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 墨骨没有吭声,自己也开了一坛,对着凤幽手里的酒坛碰了一下,就着坛口就喝了一口。 “啊,爽!” 看他喝得带劲,凤幽原本迟疑的动作消失殆尽,学着墨骨的样子对着坛口一顿牛饮。 辛辣的味道从喉咙里滑过,呛得凤幽一阵咳嗽。 她眼角泛泪的样子,让墨骨只觉得可爱极了。 “你没喝过酒吗?” 他笑着问她。 凤幽摇摇头道:“浅尝辄止,从未这般喝过……” 毕竟她是掌管仙书阁的梓荇上仙,怎么能够糊里糊涂变成个醉鬼?虽然她也曾想过肆无忌惮醉上一场,可惜始终没有机会。 墨骨又喝了一口酒,悠悠的说:“当初,我决定去救叶鸢寻的时候,也有过犹豫。” 第九折 帝都 “是吗?”凤幽虽然只喝了半坛,却觉得这酒有些上头,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 他点头道:“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是山里的青蛇把我养大,对于我而言,他们就是家人……” 妖幻骨并非一开始就是这般偏执孤傲的样子。 曾经,他也只是个顽皮的孩子,喜欢和叶鸢寻一起去吓唬府里的下人。 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哈哈大笑。 可是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他却记不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叶鸢寻告诉他的。 “我都不敢相信我曾经拥有过那么美好的生活,我甚至都有点嫉妒,那个叫做妖幻骨的自己……” 墨骨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相比较于丧父之痛,什么都记不起来,或许更加痛苦吧。 凤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而墨骨却说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不要痛苦,相反,你要记得这种痛,将来用十数倍的方式偿还给那些始作俑者!” 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凤幽禁不住握住了他的拳头,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帮他松开。 她笑道:“你这样是没办法飞升成神的。” 墨骨嗤笑一声道:“不成就不成吧,谁让我现在有了更深的执念呢?” 凤幽闻言抬起头,就见他的眼神深刻隽永地看着自己。 有了她,他便愿意追随自己的内心,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跟她在一起,至死不渝。 凤幽笑了,轻轻地靠在墨骨的肩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第二日,叶鸢寻拖着还有些不方便的小腿召集了凤凰宗的所有人。 看着站在废墟前,却是精神抖擞的众人,她心中微凌。 “凤凰宗从众!如你们所见,魔尊冥弑天已经找到了我们的所在,若是仍旧偏安一隅,那我们凤凰宗迟早有一天会被剿灭殆尽。” “而魔皇一直在寻找上古之魔的灵魂碎片,根据探知的消息,他还有最重要的两块灵魂碎片并未找到,如今,正是我们主动出击的机会!” “我们要抢先一步找到并且摧毁上古之魔的灵魂碎片,阻止他复活上古之魔,摧毁他称霸六界的愚妄,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在叶鸢寻鼓舞士气的声音之中,弟子们整齐划一地喊道:“誓死相随,誓死相随!” “很好!” 叶鸢寻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揭开了自己腿上的纱布,将尚未恢复完全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狰狞的粉红色伤痕触目惊心,让见者无不动容。 叶鸢寻指着那道伤痕说:“这便是魔皇手下的四大魔王之一,残月所伤,那晚上的残月有多厉害你们都有目共赌,我希望你们是真的做好了心理准备,要与凤凰宗并肩作战了。” 这个时候,樊信跪地说道:“门主不用多言,兄弟们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叶鸢寻叹道:“其实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活下去。如果真的到那一步,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你们赴死的准备,而是要你们每一个人都死得其所!” 她一边走着,一边侃侃而谈。 “哪怕是死,也要拖着那群恶魔回到炼狱之中,和他们一同受尽煎熬折磨!笑着看他们被炼狱中的火焰吞噬!你们,有这样的觉悟吗!?” 这一次,她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而去。 虽然风千陵等人帮助了她很多,将凤凰宗一手建立起来,可是这些人毕竟在一起不久,没有仙界众人的凝聚力和团结力。 更何况,他们中的很多人修为都很浅薄。 叶鸢寻话音一落,弟子们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他们都明白,自己即将奔赴的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战争。 而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忽然上前,端起面前长桌上摆着的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把碗一摔,嘶吼道:“为了六界苍生!为了天下百姓!” 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人喝了酒摔了碗,喊出了豪情壮志的誓言。 就连凌源和落枫都被这悲壮震撼的一幕深深打动。 他们二人相继走上前,也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凌源举着空碗对着众弟子说道:“诸位壮志凌云,豪情满怀,凌源佩服,这一碗是敬各位的!”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来自于仙界的仙人,面对他的褒奖,心中更加倍感荣耀。 叶鸢寻领着凤幽几人也喝了践行酒,气势磅礴地长喝。 “出发!” 一条长长的队伍顺着百花谷往神秘山谷走去。 就在叶鸢寻即将进入山洞之中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请等等!” 叶鸢寻扭头一看,是妖王抱着小白站在那里,像是等了她许久。 她示意身边的人先进去,自己留在了洞外。 “不知道妖王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 妖王对她深深的鞠了一躬,说:“叶门主,从前因为琳琅的事情多有得罪,实在是我的不是。” 叶鸢寻一摆手说:“你都是为了他好,我自然可以不同你计较,可你若是想让我帮你说好话,那大可不必说了。” 对于她的冷淡,妖王早就想到了。 他面露尴尬地笑了笑,说:“不是这样的,琳琅怎么想我,我是没办法改变了,不过,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叶门主,相信日后会对你们有所帮助。” “哦?”叶鸢寻觉得奇怪,“怎么不交给琳琅,反而要交给我?” 妖王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递出了一个白色手帕包裹好的东西。 “这应该是琳琅的母亲佩戴在身上的所有物,之前就从她襁褓里掉出来过,我一直收藏着,没有告诉任何人。” 叶鸢寻的手顿了顿,打开了那手帕,就见帕子里正躺着一只用一根动物指骨所制作而成的骨簪。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骨头,不过既然是原本应该属于花琳琅的东西,叶鸢寻也并不打算据为己有。 “这应该是琳琅的,我会物归原主,妖王还有没有什么保留的事情没有说的,最好趁现在一并说了,若是不说,只怕,以后是没有机会了。” 叶鸢寻冷着脸说道。 妖王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事实真相,已经失去了所有人的信任。 而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叹了口气:“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回来。” “回来不回来,那都是后话了,若是妖王想让琳琅平安活着,那就天天祈祷吧。” 说完,叶鸢寻不再和他废话,转身进入了山洞。 当她走进山洞的瞬间,那洞口就像是收缩的布袋口一样,紧紧地闭合了起来。 站在外面的妖王神情恍惚。 他不停地抚摸着怀中小白的被毛说:“你说我这么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小白呲了呲牙,不予置评。 经过墨骨和余浮的一番查探,叶鸢寻等人得知了最后两片碎片的其中之一,应该就在天启城。只是不知为何,冥弑天掘地三尺仍没有找到。 可是天启城现在俨然成为了冥弑天的大本营,想要突破层层魔族防御拿到灵魂碎片可以说是难于登天。 更何况,就连冥弑天本人都还没找到的东西,他们又如何确保进去了就能够拿到呢? 是以,现在只能从另一片灵魂碎片上着手。 墨骨冷着脸说道:“据说,天厥皇帝云道光为了牵制冥弑天,偷偷收藏了一片灵魂碎片,目的就是怕他背信弃义,釜底抽薪。” 叶鸢寻一愣:“这狗皇帝,总算是做了一点好事。” “那他偷藏了这东西就没人知道吗?”花琳琅却觉得奇怪。 按照冥弑天那手眼通天的本事,就连仙界都能够掌控在手掌心里,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没办法做到的? 叶鸢寻笑道:“天厥皇帝狡兔三窟,他还送了云杉公主到仙界修炼,想来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防止冥弑天发现灵魂碎片在他那儿,而掩人耳目的行为。” 余浮嗤笑道:“这个天厥皇帝,啵,当真是狡猾!” “谁说不是呢,所以获取他的信任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们以三界混沌处的山谷为大本营,兵分两路,一路慢慢渗透进天厥皇朝内部,另一部分,去天启城附近监视冥弑天的一举一动。” 叶鸢寻说着。 这两个任务都十分危险,反而是镇守大本营的人要安全一点。 凌源自告奋勇:“我是生面孔,天厥皇帝不认识我,我应该可以去。” 叶鸢寻却摇头道:“你不行,若是你和落枫师兄出马,只怕会被云杉认出来。” “那你打算……” 这个时候,叶鸢寻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樊信。 后者接收到她的眼神,立马单膝跪地道:“任凭门主驱使。” 这颗钉子,终于到了能够派上用场的时候。 凤幽不解:“可是,樊信不是和姚将军不睦嘛?他怎么会容得下一个异心之人呢?” 叶鸢寻樱唇轻启:“正是因为他和姚将军不对盘,所以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取天厥皇帝的信任,成为新的权贵啊。” 天厥皇朝迂腐不堪,那些皇族子弟全都是酒囊饭袋,没有一个真正能够拿得起刀写得了字的。 而樊信这样有实力的平民,甚至可以说是罪臣之后,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天厥皇帝既然容不下我父亲,自然也不可能让姚将军成为第二个护国大将军,可是他姚家军刚刚才接管了我父亲的势力,风头正盛呢,樊信异军突起,不就是一颗钉在他心口上的钉子嘛?” 叶鸢寻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没想到,当初在皇太后处学习到的权谋之术,现在全用到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凤幽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心里却不得不佩服叶鸢寻心思缜密,对于这类权谋斗争拿捏到位。 除了樊信之外,叶鸢寻自己还有花琳琅,带领一部分弟子,会去天厥国帝都。 而天启城那边,则有凤幽、墨骨、凌源和落枫等人监听。 余浮坐守大本营,为凤凰宗留存一个退后的通道。 这么安排也是有道理的,余浮最得意的技能就是时空之门。 只要有水,他能够在任意一个地方打开一道通往山谷的时空之门。 这是后来他加入凤凰宗之后发掘出来的技能,所以让他留作后备。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落枫有些意兴阑珊。 凌源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肯说话。 直到叶鸢寻已经准备通过三界混沌处通往人间界的时候,他这才站出来。 “叶门主,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叶鸢寻回头看了他一眼,问了句:“为什么?” 落枫踌躇了半晌,可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鸢寻叹了口气,道:“也罢,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吧。” 说完,她对着半空中打了个呼哨。 一只火红的凤凰直奔山谷外而去。 她看着凤凰消失在天际的影子喃喃自语:“师尊为何就是不回信呢?” 这些日子,不论她写什么传递给风千陵,都没有信被火凤凰带回来,更有甚者,有时候连竹筒上的蜡封都没有动过。 摆明了就是没有看她的信。 这估计也是最后一封了,去了天厥帝都淮安,距离仙界更远,中途还会路过天启城,只怕会有被冥弑天截胡的可能性,就不能这么随性地发信了。 叶鸢寻的叹息被凤幽听在耳中,心里不是滋味。 可是她也无可奈何,有些事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失魂落魄。 “我们出发吧,各位小心行事!” 如此,叶鸢寻等人晓行夜宿,昼伏夜出,半月后抵达了天厥国帝都。老远看到那一线蜿蜒巍峨的厚城墙,她不禁感慨万千,自幼时离京至今,已经过了十几个春秋,恍若隔世。 一行人乔装打扮,混入城里,但见这里到处都有流动摊贩和买东西逛街的人,可谓是人声鼎沸。淮安不愧是人间一等一的繁华大城,处处透着股富足悠然,茶馆里有高谈阔论的世家子弟,青楼上迎风招展的香袖,赌馆里弥漫出的酒肉香气…… 樊信嗤之以鼻:“魔临六界,人间界尚不自知,可悲可叹!” 在妖界呆久了的叶鸢寻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往后退了两步。 幼时对京都的记忆,尚无这般奢侈糜烂,没想到两相对比,竟是今非昔比,面目全非。 樊信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为她挡住来往的人流。 “这里是天厥城主干道,为了避免引起怀疑,我先走了。” 说完,他独自一人混入了人流之中。 (本章完) 第十折 公主 花琳琅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场景,显得有些兴奋。 “哇塞,这里就是帝都淮安城啊!” 叶鸢寻看着她的目光都柔和了下来,她拿出那只骨簪递给了花琳琅。 “这是刚刚妖王交给我的,说是你母亲留在襁褓中的。” 花琳琅接过来,打开手帕见是一只骨簪,直接别到了头发上,把那只手帕仔细地叠整齐,再小心翼翼地放好。 “好看吗?”她笑意盈盈的问叶鸢寻。 后者点点头:“好看。” 莹润的骨簪在她的黑发上流动着光泽,显得格外美丽。 而落枫这个时候也跟了上来,不见樊信的踪影遂问道:“他人呢?” 叶鸢寻收敛了笑容道:“自然是去天厥皇帝面前交投名状了。至于其他弟子,都已经先我们一步,融入淮安城各个角落,伺机而动。” 说完,她指着路边的一间客栈说道:“我们去那儿坐坐。” 说完,领着两人去了。 到了客栈,小二一看他们的打扮,就有些嫌弃,粗声粗气地说:“要吃什么?快点儿下单,我们这儿可有大客户,忙着呢。” 花琳琅不觉得有什么,倒是落枫颇为不悦。 他刚想要挑刺,就被叶鸢寻拦下了。 “那麻烦小哥,一壶茉莉花,一碟绿豆糕。” 小二闻言撇了撇嘴,做了个“穷鬼”的口型,掉过头就走了。 落枫看得火冒三丈。 “这是什么人,简直是狗眼看人低!” 叶鸢寻却劝他:“凡事不要看表面,你焉知这就是他的本性呢?” 说完,她朝着门口一指,就见刚刚那态度恶劣的小二,竟然拿着剩饭剩菜,正缩手缩脚地喂着门口的一群流浪狗,边喂边催促: “快点吃,快点吃,一会掌柜的来了就要赶你们了,吃完了这顿还有下顿,乖乖在门口等着我,知道吗?” 那些流浪狗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嘤嘤嘤地哼唧着。 落枫看到这一幕,面露尴尬。 看来他的确是片面了。 而叶鸢寻却是习以为常。 “佛有千面,人有万种,可是万变不离其宗,人性本善,除却部分天生作恶多端的人,大部分人都是良善的,否则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保护六界苍生?”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大奸大恶之人,像是冥弑天那样的已经是极少的存在了。 落枫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们三个人就这么坐在客栈里,喝着茶吃着糕点,时不时看一眼门口路过的人。 或者是乞丐、或者是富商,又或者是来吃饭的一家人。 市井百态尽入眼底。 直到小二来赶人。 “几位就点了这么一点东西,在这里坐了快有一下午了,怎么,你们是想赖着不走吗?我们生意怎么做啊?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总要给条活路走吧!” 小二叭叭说了半天。 而叶鸢寻只回答了他一句话。 “再等等,就快了。” 小二不明所以,只以为她是在拖延时间,一怒之下拍了桌子说:“怎么,还赖上了?!兄弟们,抄家伙!” 他正准备张罗客栈的打手出来招呼,却听一道尖锐的声音喊道:“慢着!” 那声音十分刺耳,听起来就像是公鸡被掐住了脖子。 小二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锦衣华服,富贵打扮的中年人正站在楼梯前。 他瞬间变了脸,点头哈腰地冲那人说道:“邹老太爷有何吩咐啊?” 那人并不搭理他,只是走到了叶鸢寻几人的面前。 “叶小姐,云杉公主请您上去叙叙旧。” 小二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恼恨自己有眼无珠。 叶鸢寻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情,并不意外,站起来之后洒脱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袍,跟着那人就准备上楼。 就在落枫和花琳琅跟着起身的时候,那个人却回头对他二人说道:“还请二位在此处小坐片刻,您的一应开销都挂在公主的账上。” 闻言,落枫没好气地说:“你以为给点小恩小惠我们就能让你带走鸢寻吗?做梦吧!” 花琳琅也跟着说:“就是,我们像是缺那一口吃的吗?” 那人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叶鸢寻。 她对落枫和花琳琅点点头说:“你们留在这里等着我,云杉公主你们也都见过,若是过了半个时辰我还没下来,你们再找上去也不迟。” 听了她的话,落枫和花琳琅顿时没了意见,只瞪了那个人一眼之后,又在原位落座了。 姓邹的中年人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将叶鸢寻“请”上了楼。 对于云杉公主,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之前寒梅殿前,她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自己如今倒真的是卷入了一场洪流之中,被历史的齿轮推动着被迫前进,不知道这云杉公主,如今又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那人把叶鸢寻领到了一间雅间前面,恭恭敬敬地对她欠身道:“请。” 她自己一个人迈步进去。 就见这雅间里布置精巧雅致,临窗摆着一张圆桌,桌边正做着一个纤长的熟悉背影。 “叶鸢寻,好久不见啊。” 云杉转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唇角挂着笑。褪去修士服的她,反倒多了几分温和洁净,月白的裙裾亭亭泻于地面。 叶鸢寻丝毫不客气地自己找地方坐下了,一边自己斟茶一边问:“怎么,找我有事?” 云杉看着她像是回了自家一样的自在,笑道:“从前你可不会这般粗鲁。” 叶鸢寻笑了一声。 “从前是从前,你从前不也没办法穿这么好看的衣裙吗?” 两个人面对面相视一笑。 从前的叶鸢寻在皇太后的眼中,是淑女的典范,是才女的代表。 她善良、聪明、美丽、大方。 有她在的地方,所有的女性都要被比下去。 而如今,她却是穿着一身最朴素不过的布衣,旁若无人地喝茶品茗,丝毫不在意面前坐着的是天厥皇朝的皇族公主。 云杉也没想过,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会是这样的场景。 “想想当年,皇祖母可是最喜欢你的,若是看见你如今这一副模样,只怕是要心寒啊。”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叶鸢寻就冷了脸色。 叶鸢寻把茶盏直接拍到了桌上:“你应该不会是为了叙旧才把我叫上来的,说吧,让我做什么?” 云杉的眼神闪烁,她终究是比不过叶鸢寻的玲珑巧思。 就算两个人的身份和处境都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内里的东西却是改变不了的。 云杉认命一般地叹了口气。 “若是你能够不这么聪明,或许我会更加喜欢你一点。” 叶鸢寻冷笑:“我需要你喜欢做什么?你父皇和魔族勾结杀了我父亲,害了整个天启城,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我们针锋相对,不死不休了。” 谁料,她刚说完,云杉忽然就激动了起来。 她拍着桌子喊道:“他不是我父皇!” 这样的异常没有让叶鸢寻错愕。 在她的记忆之中,云杉对于天厥皇帝一直有一种盲目的孺慕之情。 不管天厥皇帝对她有多忽视,她总是能够以出现在他面前,又或者跟他说上两句话而感到高兴。 现在的云杉明显是有些奇怪的。 叶鸢寻被她这一吼,反而冷静了下来。 “不是你父皇,那他还能是谁?” 不论如何,她今天要等的就是云杉,只要她发现自己,就一定会利用她的身份达成某些目的。 云杉神色冰冷地回答:“你也不用从我嘴里套话,我告诉你吧,皇帝明日就要纳新的妃子,姚家的那姐妹也要马上入宫了。” 叶鸢寻闻言大骇。 “她们比你还小一岁吧?你父皇真下得了手?” 云杉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说:“都说了他不是我父皇。哼,谁让那两个不要脸的女人自甘堕落呢,谁也拦不住?姚将军更是乐见其成,巴不得自己的女儿成了贵妃,万一哪个成了皇后,好当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丈!” 叶鸢寻皱起了眉头。 “这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难不成想要我去阻止?” 云杉的话说的奇奇怪怪,前言不搭后语。 叶鸢寻问完这话之后,她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神色。 纠结了半天之后,云杉据实相告。 原来,姚家和皇族的联姻不仅仅是让姚家姐妹入宫为妃,天厥皇帝还想要利用云杉嫁给姚家的儿子,以笼络权臣的心。 “……我竟然不知道,我在他的心里就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你知道那姚家的废物有多丑,有多难堪吗?他手上染指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全都是如花似玉的少女,被他玩残了给扔到河里……” 说到一半,云杉竟然忍不住捂着嘴巴开始干呕。 叶鸢寻并没有多想,只是沉吟了一下道:“所以,你是想要让我帮你不要嫁入姚家?” 云杉那股子干呕的劲儿还没下去,苍白的小脸无力地点了点头。 这一下,叶鸢寻就明白了。 看来这天厥皇帝当真是已经忌惮姚家到了极致,不然也不会想要娶两个姚家的女儿回来做人质,又送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去姚家当间谍。 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响啊。 叶鸢寻唇角泛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答应了她。 “我自然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 云杉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牌子。 叶鸢寻拿过来一看,上面刻着“公主府”三个字。 “这是……” “这是我公主府的令牌,有了这块令牌,公主府里的一切人和事都由得你调动。” 云杉眼睛都不眨地说道。 叶鸢寻闻言眯了眯眼睛。 “这就给我了?你这么大方?那你自己怎么办呢?” 云杉唇角忽然溢出一丝苦笑,但也仅仅维持了一瞬间,之后便神色如常地对叶鸢寻说:“我还可以住在宫里,何况,我又不是只有这一点人手。” 说完,她看叶鸢寻盯着那金漆木牌发愣,又补充道:“放心吧,公主府的东西和人员都是干干净净的,只听你手上令牌的指挥,别人可指挥不动呢。” 叶鸢寻觉得这买卖倒也划算,毕竟,她的人想要慢慢渗透进淮安成还需要大量的金钱和人力。 而这一整座公主府可以说来的就像是及时雨。 但她心里总存着疑虑,按照云杉之前的性格,不像是这么大方的人,难道就为了逃避一桩自己不想要的婚事,就能够让她如此大手笔? 不待她细想清楚,云杉已经起身准备离去。 就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她的背影却忽然晃了晃。 眼看着人就要摔倒在地,叶鸢寻一个箭步上前把人给扶住了。 她的手正好一手扶着云杉的左胳膊,另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腰,搭在她的手腕上。 自从觉醒了凤凰翎以来,叶鸢寻对于身边事物的感知就格外敏锐,就像是现在,她分明能够通过搭在她手腕上的指尖,感受到两个脉搏。 叶鸢寻僵在了原地。 云杉颇有些不自在地挣脱出来,还负气地说道:“不用你管我!” 说完就想要拎起裙子往外走。 可叶鸢寻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怀孕了!?” 云杉千算万算是没想到,叶鸢寻只不过是搭了她的手腕一下,竟然就能够看出来!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抽回了自己的手,戒备地盯着叶鸢寻。 后者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你不用瞒着我,我觉醒了一部分力量,现在对于任何事物的感知都不会有错,告诉我,孩子是谁的?” 她是没想到,云杉一个堂堂公主,竟然敢珠胎暗结。 这若是被天厥皇帝知道了,那她一定死无葬生之地。 看着云杉明明面露惊恐,却不像是在担忧自己退路的样子,叶鸢寻问她。 “你就不怕被你父皇知道?!” 哪料,云杉竟然笑道:“知道又如何,我巴不得他知道呢!” 说这话的时候,叶鸢寻就察觉到了不对。 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喉咙里想要发出声音,却像是干涩许久的锯片一般难以成行。 “你,你……这孩子是……” 她连想一想这孩子的来历都会觉得胃部一阵翻涌。 天厥皇帝这种行径何止是丧尽天良,简直是人神共愤,都说虎毒不食子,谁又能向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呢! 云杉的脸白了又白,眼神不自在地瞥向别的地方。 “我该给你的都给了,奉劝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本章完) 第十一折 机关 叶鸢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对方沉声道:“如果不是我看出来,你还打算一直瞒我是不是?”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云杉逃避似的躲到了角落里。 自从她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一直活在恐惧和折磨之中,她又恨自己,又恨天厥皇帝,更加憎恨那些嘲笑奚落她的的人。 如今叶鸢寻的话把她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拆穿了,云杉瞬间崩溃。 她不想去面对任何人,抗拒地对叶鸢寻斥责道:“走啊!你走开啊!” 叶鸢寻却坚定地拧住她的手腕。 “若不是因为……你以为我想要管你吗?我给你一贴药,你今天就服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多喝些水,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叶鸢寻伸手从空间项链中拿出一个瓷瓶,想要递给她。 可是云杉像是疯魔了一般把瓷瓶打翻在地,不仅如此,她还捂着自己的肚子癫狂道:“别过来,不许伤害我的孩子,你走开!” 看她挥舞着双手的样子,叶鸢寻的心中满是痛心。 她知道的,云杉本性并不坏。 是这吃人的深宫让她对父爱有了一种近乎变态的依赖。 正好又遇见天厥皇帝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她的眼神温柔下来,耐心地替云杉拨了拨耳边的发丝。 “我知道的,你不会这么容易疯掉,我认识的云杉,是最坚强的姑娘,我不逼你,可是你自己要想清楚,药我放在这里了,有什么需要,就来公主府找我吧,那也是你家。” 说完,叶鸢寻最后看了云杉一看,便匆匆离去。 在她转过身的瞬间,云杉泪流满面,眼中满是悔恨和不甘。 “对不起……” 叶鸢寻听见身后微不可查的声音,这一句道歉,她知道是云杉针对当初在仙界对自己做过的那些行径,她摇了摇头,脚步一顿,却是没有转过头,直接下了楼。 在楼下等了一会的花琳琅二人看她下来了凑上前去。 落枫第一眼就发现了她的表情不太好。 “你没事吧?” 叶鸢寻长叹了口气,摇头道:“没事,走吧。” 说完,领着两人离开客栈,直奔公主府。 诚如云杉所言,这公主府与其说是她云杉公主的,倒不如说是手中这块令牌的。 好像这公主府随时等着自己的主人变换,所以刻意没有对一个人效忠,反而是对一个死物言听计从。 叶鸢寻先从库房里调动了千两纹银,让落枫和花琳琅带去给埋伏在城中各处的弟子们,自己则是孤身一人来到了姚家。 如今的姚家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姚将军身为朝廷重臣,掌握最大的一支军队,自然是举足轻重、呼风唤雨的人物。 而姚策是他的独子。 这个儿子被他惯的不成样子,成天花天酒地,有时候甚至去强抢民女,甚至不管人家是否许亲,又或者已经成亲有子。 玩腻了就随手“处理”掉,等到妇女的家里人找到人的时候,早就已经成了护城河里的一具浮尸。 可是就算这样作恶多端的人,在姚家军的庇护下,仍旧是活的滋润无比。 正巧姚策要出门,还没上马车就看见门前站着一个窈窕的少女。 他从未见过这样天仙般的女子,她的姿容可谓是倾城绝色,明明身着布衣,但举手投足都有种常人难及的风韵。 他的身体比他更诚实,已经走到了叶鸢寻的身边。 姚策笑容猥琐地调笑道:“小娘子,你是哪家的呀?姓什么叫什么?要不要跟少爷我去玩玩,嗯?” 叶鸢寻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微笑。 但是这样就已经足够吸引姚策这个色胚了。 她什么也不说,姚策只以为她不会说话,不免可惜地叹了口气:“哎哟,是个哑巴呀?那就有点可惜了,少爷听不见你的声音,特别是,诶嘿嘿,床上的声音!” 说着,他想要上手摸一摸叶鸢寻那比鸡蛋还要嫩滑的脸蛋,却被她闪身躲过。 他并没有生气,这么好看的女人,值得他多一些耐性。 他再次凑近:“美人儿,别躲呀,少爷我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叶鸢寻却再一次躲开,转身往一条小巷子跑去。 姚策看她跑向的是一条死胡同,想也不想就要跟着去。 可身后的小厮却让他无比厌烦:“少爷,您今天还要跟老爷去巡城呢,老爷让我们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您别……” 姚策扭过头就斥责道:“跟着我做什么?他一个小娘子能够对本少爷做些什么?”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小厮一眼。 “本少爷去快活快活,别的事情快活完了再说,若是敢跟上来,小心你的狗脑袋!” 姚策放下狠话,跟着叶鸢寻的脚步就进了小巷子内。 可是他一脸淫笑地进来,却没看见有半个人的影子。 姚策怒了:“诶?刚刚那个美人呢!?” 下一秒,却感觉背后挨了一脚。 “姚策,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绝望吧!” 伴随着那道轻灵的声音,姚策只觉得自己扑向了一个无底深渊,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 叶鸢寻唇角泛着冷意,趁人不注意离开了小巷。 在她离开之后没有多久,巷子里传来了一阵阵凄惨的叫声。 姚策的小厮们赶忙上前去看,可是他们家少爷正躺在一堆烂菜叶里,浑身散发着一种恶臭味,双股间一片殷红,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些癫狂。 他不停地推拒着靠近的人,嘴里振振有词地喊道。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不玩女人了,我再也不玩女人了!啊,救命啊!有女鬼啊!” 小厮们面面相觑,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 可是仍旧只能认命地把人扛回去了。 躲在暗处的叶鸢寻见此场景,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没过几天,一个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姚将军做了孽遭了天谴。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唯一的儿子竟然大白天地被一个女鬼给吓疯了,现在什么女的都近不了他的身。 别说丫鬟,连他亲娘都不行,母鸡这些动物也不行。 这样的姚策是绝对不可能再迎娶公主的。 这是其一,其二是姚将军竟然在朝堂上被皇帝责怪了。 原因是他治军不严,导致军中纪律混乱,竟然全然不顾忌他这个皇帝的颜面。 而参奏这件事情的,竟然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兵。 这小兵头一天还是马前卒,今天就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 为了褒奖他参奏姚将军的事情,皇帝亲自册封他为二品骠骑将军,官衔仅仅在姚将军之下。 这位年少将军,俨然成为了天厥城的新贵,很多少女趋之若鹜。 可惜,他就像是一块顽固的石头,永远穿着他的黑色盔甲,拿着他那把神奇的黑剑,在皇宫中行走自如。 “天厥皇帝已经越来越信任我了,相信再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收集到最后一枚碎片。” 樊信此刻,正坐在公主府内。 他面前的除了叶鸢寻,还有落枫、凌源和花琳琅。 他说完之后,叶鸢寻看向凌源。 “天启城那边如何了?” 凌源沉默不语,暗暗伸出五指在桌上扭转了一下,一张透着灵光的小型地图就在桌上显现。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冥弑天去的最多的地方,我们一直都没查探清楚他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直到前日,墨骨发现了这一片区域布下的阵法。” 凌源指着地图上的一小片地方。 叶鸢寻仔细地看着,觉得这地方的阵法应该是有人故意布置的。 就像是仙界的天梯一般,内外两套阵法分别是为了不同的人设置。 “到底是什么阵法,就连冥弑天试探了这么久都没有突破呢?” 他也是奇怪,还有最后两片灵魂碎片,竟然就在这里跟这一块死磕,有那个功夫,早就把另一片的线索查找到了不是吗? 凌源也看出了其他人的疑问,给他们说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 冥弑天之所以盘踞在天启城,只怕是还有别的原因。 “他想要利用天启城作为打开魔界通道的一个入口?” 叶鸢寻目瞪口呆,她没想到那个该死的冥弑天还有这种想法。 凌源点头道:“天启城曾经繁华过,聚集了许多人气,可又在后来迅速陨落,这些人气在天启城停留着成就了一股怪异的能量。” 而这些能量,同冥界的冥灵相似又不同,同样是不具备实体,却不能被魔族吸食。 虽然不能够吸食,却能够用做别的用途。 叶鸢寻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自己在天梯幻境中看见的那些怪物。 难道这些“人气”还与那些怪物有关吗? “那你们现在是如何想的?” 叶鸢寻想要参考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凌源说:“我们觉得,比起其他,最重要的还是要阻止冥弑天拿到碎片,有可能,这一片碎片比其他任何一片都要对他重要,这是关键点,也是不能不拿下的一点。” 叶鸢寻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可是天启城中盘踞的魔族,足以让他们畏惧十分。 “想要顺利地将碎片拿到手,还是只能够趁着冥弑天找到最后一片灵魂碎片的时候。” 虽然知道趁着冥弑天找到碎片的时候去抢是孤注一掷,说不定会折损大半人手,可是叶鸢寻没有办法,这是无奈之举。 但她却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就在樊信接触到了天厥皇朝核心的同时,天启城传来了消息。 “冥弑天找到破解阵法的方法了!” 叶鸢寻看着火凤凰带回来的书信,心中一凛。 这意味着,他即将获得最重要的一块碎片。 落枫和花琳琅更加焦急。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先把天厥皇帝手上的那一块碎片弄到手,然后再集中火力去抢夺冥弑天手中的那一块。 可是眼下,这个计划显然就要落空了。 花琳琅问她:“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叶鸢寻将手中的字条烧为灰烬,眼神明灭地说道:“今晚就去取天厥皇宫里的碎片!” “什么?!”落枫闻言立刻反对,“我不同意这么做,你知道天厥皇宫里机关重重,那姚氏姐妹虽然仙力修为都不够看,可是却学了一手阴狠的机关术,你怎么能够贸然前去!?” 叶鸢寻却丝毫听不进他的劝诫,说道:“现在不去,只怕之后想要再取就为时已晚了。” 她心意已决,马不停蹄地就往外走去,想要第一时间联系樊信,约好今夜作战的准备。 而落枫只能暗自神伤。 她怎么能够不听劝呢? 对于这样的变故,叶鸢寻不得不做出果断的决定。 入夜,天厥城陷入了黑暗之中,白日里繁华的街道被惨白的月光照得冷冷清清。 几个黑影从街上一闪而过,踩着房顶的瓦片轻盈地朝着皇宫靠近。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登上了皇宫的高墙,看到了在内接应的樊信。 几人汇合到了一处,樊信跟在叶鸢寻的身后说道:“那些重要的东西全都被天厥皇帝放在御书房的一个密道里了,貌似姚家姐妹也知道那里的位置。” “带路。” 叶鸢寻言简意赅地让樊信在前面领路。 他们顺利地摸到了御书房门前。 几人蹲在门前小心翼翼地探听着里面的动静。 静悄悄的,像是没有活物。 叶鸢寻冲几人点点头,一时间同时动作向着御书房内突破! 两扇大门被推开之后,就见里面一扇明黄色的屏风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樊信骇然:“白天没有这东西的啊!?” 而那屏风像是长了眼睛一眼,突然快速绝伦地往几人面前移动。 与此同时,屏风上的山水画缺了几个小孔,从孔里探出了几缕寒光,正笔直地指着叶鸢寻几人,下一刻,恐怖的机扩开启声响起。 “小心!” 就在利箭射出的同一时间,樊信和落枫不约而同地扑上去挡住了袭来的机关。 只听见耳边“噗、噗”两声,是锐器没入皮肉的声音! 樊信在落枫的身后,毫发无伤,反倒是落枫竟然软倒下去。 叶鸢寻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他的身躯,就见他满脸惨白,眉头紧锁,像是在经历巨大的疼痛。 她惊慌失措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明明不过是普通的箭矢,为何会让已经过了小登仙的落枫面露痛苦呢? (本章完) 第十二折 念因 落枫忍着痛,愣是没吭一声,直接咬牙自己拔出了箭头。 当箭头拔出来的时候,叶鸢寻这才看清楚,那箭头上竟然刻着可以克制仙人的强大符咒! 这是专门针对仙人的咒语,中者会被封锁仙力,修为浅的说不准还会因此殒命。 落枫用带着鲜血的手握住了叶鸢寻,吃力地说道:“这阵法就是刻意针对我们设置的,姚家姐妹一定还有更多的东西在后面等着,不能再去了……” 叶鸢寻陷入了两难。 她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为自己受伤的落枫师兄忍受痛苦,可是也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御书房边上。 花琳琅机警地抽出短刃袭击过去,却在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之后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 那人从影子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地把花琳琅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刃挑开,自己则走到了叶鸢寻的身边。 “叶鸢寻,怪不得你名字里有个寻字,你还真是一贯喜欢自寻死路啊。” 这嘲讽的声音让她抬起头来,竟然是云杉站在她眼前。 此时的她竟然比之前看到的还要消瘦,不知道她在宫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看着叶鸢寻眼中的悲悯,云杉笑了,只是因为脸颊都瘦的凹陷进去,所以特别瘆人:“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啊,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有心情来同情我?” 花琳琅听了气不过,反唇相讥:“云杉公主,就算你曾经帮助过我们,也不代表你可以这么羞辱阿寻!” 而叶鸢寻像是没听见她的冷嘲热讽,说道:“你出来做什么?” 云杉冷着脸,看了落枫一眼,盯着他苍白的脸颊笑道:“你跟我一样,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呢。” 紧接着,不等落枫回答她,她转身走到了御书房门边,在地上不起眼的一块地砖上敲了敲。 瞬间,御书房门口的台阶一节一节地往下沉去,露出了一个足够容纳两个人并排行走的门洞! 叶鸢寻见状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杉站在一边,歪着脑袋说:“帮你啊?” 花琳琅嗤笑道:“你有那么好心?你在莲风山的时候就对阿寻百般刁难,这个时候会出来帮她!?” 而云杉并不理会她,只看向叶鸢寻。 后者眼神微微眯起:“你为什么要帮我?” 云杉低着头笑道:“大概是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吧,姚家姐妹背叛了我,我自然要帮着你给她们一点教训啊。” 她一脸天真无邪,像是在说明天早上起来吃什么一般轻松自如。 可叶鸢寻却明白,她之所以会这么消瘦,只怕和姚家姐妹脱不了干系。 “今天所做的一切,我谢谢你,来日有机会一定报答。” 说完,叶鸢寻把受伤的落枫托付给樊信和花琳琅,自己孤身一人就准备下去。 原本二人还想要阻拦,想着至少有一个人跟过去。 可是叶鸢寻的一句话却让他们都停下了脚步。 “天下苍生都系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若我去了没回来,还有你们能够指望,若是再多一个人没了,又能够指望谁?” 她的话十分沉重,让花琳琅忍不住眼眶湿润。 走到门洞前的一刻,叶鸢寻脚步顿了顿,对云杉说道:“其实,我一直记得,是你故意用那把匕首划伤自己,用来提醒我的,对吗?” 云杉轻浮的动作僵了僵,脸上的悲伤表情转瞬即逝。 “啊,都过去那么久了,谁知道呢,我已经忘了。” 她仍旧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态,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配不上她的泥尘。 叶鸢寻深吸一口气,对她说:“如果我能够顺利出来,希望我们重新做回朋友。” 云杉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眺望着远方。 而叶鸢寻也不再说话,兀自走进了那黑洞洞的门洞里。 就在门洞前的台阶闭合的瞬间,云杉笑容满脸的脸上,两颗晶莹的泪滴滑落。 “不会有如果了。” 叶鸢寻进入门洞之后,就召唤出来一只火凤凰在前头引路。 这个密道好像挖得十分匆忙,两边连基本的照明也没有,脚下还有凌乱的沙石泥土,看样子是天厥皇帝早有准备,狡兔三窟。 今日若非云杉指路,只怕他们命折在这里也找不到这个密道。 没过多久,就见前面的路开阔了起来,抬头向前看去,还有淡淡的白色光芒时隐时现。 叶鸢寻收回了火凤凰,自己走上前,就见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孤零零地摆着一个架子。 在那架子上面,正放着一个透明的琉璃樽,瓶身上透出淡淡的光芒,那引路的白光,正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 叶鸢寻没有犹豫,一个飞身跃起,从架子上把琉璃樽给取了下来。 还不等她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就感觉四周一阵摇晃,地面开始颤动,顶上的碎石都开始片片掉落。 她心道不好,这地方只怕还有机关,一旦琉璃尊被拿走这片区域就会坍塌,偷东西的人和被偷的东西全都会被埋在这地下! 叶鸢寻连连闪避,躲藏着那些碎石,想往门口走去,却见来时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碎石堵得严严实实。 她没办法,只能一边躲一边想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叶鸢寻耳边传来“咔啦”一阵清脆的响声。 她循声看过去,竟然发现在架子后有一个小小的隐藏石门,若非她眼贼,还真不容易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被不稳固的地基结构影响,这石门才会忽然打开。 叶鸢寻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只能朝着那扇小门钻了进去。 说来也是奇怪,这门好像不大不小刚刚够叶鸢寻一个人穿过去,若是再多一个人,或者换做落枫等人,只怕都费劲。 叶鸢寻顺着小门后的甬道一路往外爬,等到再见月光的时候,却见花琳琅和樊信,竟然扶着落枫在外面等着她了! 她惊讶地说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花琳琅看见她喜笑颜开:“我还以为云杉公主是骗我们的,原来你真的会从这里出来啊!” 叶鸢寻这个时候才看清楚,这甬道竟然直通皇宫外。 “是云杉把你们领到这里来的?”她诧异地问道。 花琳琅点头说:“对呀,她把我们扔在这里就走了,还说什么你会从这里出来,一开始我还不信呢。” “糟了……” 叶鸢寻心中的不安迅速扩散开来。 她想也不想就把手中的琉璃樽塞到了花琳琅手中,让他们先回去,自己还有事情。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皇宫内狂奔。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可是落枫的伤势严重,花琳琅只能先带着他回去疗伤。 叶鸢寻一边跑,眼泪就不自觉地夺眶而出,但她根本没时间去擦,只能任由它流淌满面。 就在她即将到御书房的时候,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叶小姐。” 叶鸢寻不想跟她啰嗦,正准备打晕了她了事,却听她说道:“奴婢是云杉公主身边的翠萝,来给您带一句话。” 她的手抬起又落下。 “……什么话?” “公主说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念想已经没有了,就算您今日救了她,也不过是留了一具行尸走肉在这世上,倒不如成全她,让她早日投胎转世,去做新的自己。” “她,真是这么说的?” 叶鸢寻连连退后两步,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翠萝点点头,忽然抬眼看着她笑了。 “奴婢也有话要对您说,感谢您让公主在人生最后一点时间里收获了一丝温暖,倘若有来世,奴婢希望您还能够与公主做朋友。” 说完,眼前的翠萝忽然掏出一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颈狠狠扎了下去。 “不要!!” 叶鸢寻没能够阻止她的行动,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她的脖子里涌出。 “奴婢……求您给公主最后一点体面和尊严,让她自己选择怎么离开这个世界吧。” 绿箩说完最后一句话,闭上了双眼。 她抱着翠萝逐渐冰冷的尸体,眼神发怔。 不死心的叶鸢寻伸手探向了翠萝的额头,在那里她最后的一点记忆尚存。 记忆中,云杉公主被姚家姐妹百般羞辱折磨,最终因为从云台上跌落而流产。 失去了孩子的她像是发了疯一般在天厥皇帝面前哀嚎控诉,可是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抱着自己的新欢沉沦温柔乡去了。 失去了一切的云杉在自己的宫殿里坐着,翠萝劝她,去找叶鸢寻。 可是云杉却说:“我早已经失去了作为她朋友的资格,让我最后再帮帮她吧,权当做感谢那些年的不离不弃……” 眼前的回忆景象渐渐消失,翠萝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叶鸢寻抱着她的尸身痛哭流涕,却惊觉不远处火光冲天。 “不得了了,云雀宫走水了!” “快救火啊!” 耳边传来宫人的呼号,若云杉真的被人在意,那她的云雀宫怎么会被烧到火光冲天的时候,才被注意到呢? “云杉……” 叶鸢寻看着那宫阙的方向喃喃,她幼年唯一的朋友,终于是消散在这人界了。 花琳琅把叶鸢寻交给她的瓶子妥善地封存在藤蔓之中,又安置好了落枫,这个时候她终于是回来了。 不过,叶鸢寻的眼中多了一丝抹不掉的浓厚哀伤。 “怎么了?” 花琳琅迎上前关切。 可叶鸢寻下一秒就立马收敛起来,又换做平常严肃的面孔。 “我没事,灵魂碎片收好了吗?” “嗯,收好了,落枫的伤也刚刚包扎好,看他的情况,估计是暂时动不了了。” “那就不用动他了,你在这里守着,樊信随我一同去天启城!” 叶鸢寻话音一落,身穿黑甲,腰悬乌剑的樊信立刻出现。 “是!” …… …… 仙界,寒梅殿。 令人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这里。 冥弑天看着眼前的风千陵沾沾自喜。 “怎么样,想不到我会找到破除天启城阵法的方法吧?” 风千陵一张脸没有一点血色,就连往日红润的薄唇,此刻也像是飘白的飞雪。 他不说话,冥弑天就更加得意了。 “你别坚持了,索性大大方方地认输,说不定我还可以给你一官半职做做。” 风千陵斜了他一眼,嘲讽地笑道:“要本尊投入你的座下?冥弑天,你还真是一如当年那般幼稚天真啊。” 一提起当年,冥弑天瞬间想到了他被凤凰真神打败驱逐的经历。 一千多年了,这对于他而言是永远抹不掉的屈辱。 风千陵的话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 冥弑天欺身上前,伸出墨黑的五爪揪住了他琵琶骨后的铁链,猛地一拽。 风千陵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就算他再怎么能够忍耐,也禁不住浑身颤抖。 冥弑天见状莫名兴奋,他咧嘴笑着,猩红的舌尖从利齿上滑过,鼻尖凑到风千陵的颈边深吸一口。 “不知道仙界至尊的血,会是什么味道呢?” 不等风千陵有所准备,冥弑天的利齿已经破开了他的皮肤,深深刺进了血肉之中。 殷红的血液,顺着苍白的皮肤滑落,沁湿了纯白的衣领。 风千陵一直只抿唇隐忍着,不发一语。 等到冥弑天喝够了,再抬起头的时候,嘴角染着朵朵鲜红邪魅地笑着伸出食指抬起了风千陵的下巴。 “嗯,果然是非同凡响,我改主意了,等魔族彻底征服了这个世界,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那一切发生,到时候再慢慢享用你,那才美妙……”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闯进来一片黑影,就地幻化成为香陌的模样。 “魔皇大人,天启城的碎片被人劫走了。” 那“香陌”语气平静,感觉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冥弑天却大动肝火,直接把手中的风千陵扔到了一边。 “你说什么!” “香陌”仍旧稳稳地站在原地,表情都没有变过。 “天启城的灵魂碎片被劫走了。” “混账!” 冥弑天一怒之下,把“香陌”直接轰出了主殿的大门。 后者在半空中变回了一团黑影,稳稳落在了门前。 冥弑天化作一团遮天蔽日的黑雾,滚滚离去。 只留给黑影一句话:“好好看着风千陵,别让他跑了。” “香陌”再次出现,站在门前垂眸敛首。 “是,属下遵命。” 等到冥弑天一走,风千陵这才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慢慢平复之后,他摊开掌心一看,果然有一片鲜红的颜色。 风千陵苦笑着忽略掉掌心的血,转过头看向了门口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香陌”早就被调包了,也对他的身份有所猜疑。 此刻,寂静的寒梅殿让他格外思念自己的小姑娘,只能靠着和“香陌”搭话来排遣自己思念。 “我记得,你是叫念因,对吧?” “香陌”没有说话,只是站着。 风千陵也不在意,只说:“我听鸢寻说过,花琳琅是魔族的孩子,她的母亲叫什么来着,哦,对,叫作花颜。” 一直没有反应的念因,在听到“花颜”两个字的时候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两下身形。 风千陵却笑着不愿意再说更多了。 他看向窗外的明月,兀自喃喃低语。 “鸢寻,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见你最后一面呢……” (本章完) 第十三折 鏖战(上) 天启城。 叶鸢寻站在城墙上,衣袂飘飘,白色的袍角沾满了或红或绿的鲜血。 看着眼前与魔族厮杀的凤凰宗弟子,她内心第一次感受到了父亲征战沙场的不易。 鲜红对于先父的缅怀更甚,绯红的剑锋一转,再次加入战局之中。 “不要恋战,保命为上!” 樊信朝着身边的同伴嘶吼着,他们留在此处厮杀的目的,就是为了城内的凤幽和墨骨争取时间。 他们已经进入了阵法内部,通过探听到的情报解除了阵法,成功拿到了灵魂碎片。 现在正是撤退的时候。 城外是叶鸢寻带领着人马厮杀,城内也是一片惨况。 墨骨下手狠辣,根本不给任何魔族生存的机会,见人就杀。 而凤幽怀中护着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散发着和叶鸢寻从天厥皇宫下找到的琉璃樽一样的光芒。 “阿墨,快走这边!” 凤幽朝着一边没有人的通道指着。 墨骨把她护在身后,一路往那边杀了过去。 虽然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潜入天启城内,可是灵魂碎片对于冥弑天而言何等重要。 魔皇早就已经在附近布下了重重防卫。 不说那些杂兵喽啰,单是突破那重重禁制,就已经让二人很吃力了。 拿到碎片的瞬间,自然是引发了整个天启城魔族的注意,二人成为了群起而攻之的对象。 就在他们慌不择路地在天启城内狂奔的时候,城外的叶鸢寻看见头顶一片黑雾一闪而过。 她眼睛倏然大睁,叫道:“不好,冥弑天回来了!” 说完,由不得她思考对策,只能拽着凌源往城内去接应凤幽、墨骨二人,城外的压力自然就落到了樊信一人身上。 而凤幽这边,在慌不择路地逃到了一个死胡同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墨骨想要催促她快点逃离,却发现她正盯着某一处发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竟然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 那小蛇也正吐着蛇信,对视着凤幽。 “那、那是你的记忆对不对?” 凤幽自言自语式地说道。 “不是,你看错了。” 墨骨却忽然不安了起来,他拽着凤幽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然而她却在这个时候不依不饶起来。 凤幽将怀中的玉佩塞给了墨骨,自己转头就走向了那条黑色的小蛇。 墨骨跺了跺脚,想要再次带着她离开,却见眼前一阵黑雾涌来。 那种熟悉的森冷感觉再次泛上心头。 墨骨暗道不好,想要快速扯回凤幽,却为时已晚。 凤幽的脖颈已经被一只黑色的手紧紧地掐住。 “好久不见啊,墨骨。” 冥弑天的声音如同来自炼狱的召唤,让墨骨和凤幽浑身透体发寒。 “放开她!” 墨骨眼神危险地露出了獠牙,此刻他已经顾不上形象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凤幽生命危在旦夕。 看他如此反应,冥弑天反倒笑了。 “哈哈哈,为了一个仙人,你竟然这么紧张,难不成……” 他的视线在墨骨和凤幽之间来回扫视。 “你喜欢她!” 冥弑天兴奋地说着肯定句,这一发现让他如同发现新玩具的孩提一般激动。 墨骨咬了咬牙,不欲回答。 他的眼神始终盯在凤幽的身上没有转移过。 而凤幽则是有些绝望地看着那条小黑蛇,一步步从地上爬到了冥弑天的肩膀。 冥弑天见状说道:“哼哼,看来这个仙人对你也是情根深种啊,就算冒着被我抓住的风险,也要将我的爱宠带回去,墨骨,你说是不是啊?” 他的声音带着奇特的蛊惑力,让凤幽心中杂念繁生。 而墨骨一直冷着脸盯着冥弑天的手,不肯动一下。 他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可他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凤幽被困而无动于衷呢!? 他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即便凤幽背对着他,也能够感觉得到。 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两个字。 “你……快走!” 可是冥弑天又岂会轻易放过他们? 魔皇笑得合不拢嘴,叹道:“墨骨可是个痴情种,怎么会随便舍弃你呢?就算是当初那个为了自己活命而抛弃了他的主子,他照样是舍命相救呢!” 凤幽知道,他口中的“主子”就是叶鸢寻。 那么看来,这条黑色小蛇的确就是墨骨的记忆。 那是墨骨的曾经,他被残忍剜去的一部分。 凤幽记得他无数次提起自己的曾经的时候,那种和现实割裂开的感觉,他满眼的落寞,虽然不说出口可仍旧弥漫在心里的孤寂,她都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的,墨骨很在意自己的过去。 这条小黑蛇,就是让墨骨重新获得幸福感和归属感的存在! 她的目光灼灼盯紧了那条黑蛇,不愿意松开一眼。 而冥弑天却在这个时候失去了耐心。 “墨骨,把你手里的碎片交给我,我可以放过她。” 他说着,却引起凤幽的激烈反抗。 “不要!墨骨不要!” 她的声音低沉而又嘶哑,听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 墨骨钉在原地,眼睛一刻不离凤幽。 他握着玉佩的手顿了顿,紧接着慢慢靠近了冥弑天。 后者见状当即大笑道:“哈哈,墨骨,你还真是喜欢这个女人呐,放心,我会放过她的,不过你就要留下来,我要你亲眼见证魔族是如何征服统一这六界的!” 墨骨却忽然抬起头冷笑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非常靠近凤幽,就见他讥笑一声道:“不会有那个时候的。” 说时迟那时快,他纵身一跃到冥弑天身侧,拔出自己的匕首就对着他捏住凤幽的手砍了下去。 事已至此,冥弑天扭身就想要去抢夺他手中的玉佩。 可墨骨却将手中的玉佩朝着脑后扔去。 散发着白光的玉佩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形,稳稳地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凤凰螭龙,天生的主仆,让他早就感应到叶鸢寻的飞速接近。 叶鸢寻握住了玉佩,出现在冥弑天面前的刹那,两股无形的威慑力狭路相逢,瞬间在这个仄逼的空间内碰撞,争锋相对起来。 冥弑天恨得咬牙切齿:“是!你!” 叶鸢寻把玉佩收到了自己的空间项链之中,看着仍旧在和冥弑天断下来的一只胳膊做斗争的凤幽墨骨二人,目光凛然,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冥!弑!天!” 魔皇看着那无畏的双眼,心中一怔,这个丫头,竟然对自己丝毫不惧。这让他大为恼火。 他哪里知道,她早已在仙界的天梯之巅,战胜了自己心魔,彻底觉醒凤凰之力。 那隐隐燃烧的上古真神血脉,让他嗅出了危险。 再顾不上身侧的两个人,冥弑天嘶吼着就朝着叶鸢寻扑了过去,一条黑气缭绕的手臂瞬间暴涨,隐约中响起万鬼同哭的凄厉啸声。 像是一只发怒的猛兽,要瞬间撕裂眼前这只小羊的咽喉。 叶鸢寻双手合十,全身仙力毫无保留倾泻而出,凤凰残影中,涅槃剑正面刚上,虚空里传出一声嘹亮的鸟鸣。 轰! 红黑两股巨大的能量半空相遇,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势,两人中间的地面出现皲裂的痕迹,各自倒退几步。 冥弑天绿色的瞳孔微微一竖,没想到这小丫头功力竟然精进如斯,大有一飞冲天之势!他咆哮一声,魔功层层运转,再度压上。 叶鸢寻抹了抹唇边沁出的血液,不紧不慢地跟他周旋着,实际上却是撑不了多久了。 她不过是想要帮凤幽和墨骨拖延一些时间罢了,若是他们再不快一点撤离重围,只怕是三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墨骨知道她的想法,当把凤幽脖子上的最后一根手指头切下来的时候,他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就往外跑。 可是凤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毅然决然地甩开他的手,转身往叶鸢寻和冥弑天的方向而去! 她并不想加入两个人的战局,她的目标很明确,只有冥弑天肩膀上的那条小蛇。 可是冥弑天如此狡猾的人,又怎么会全无防备呢? 在她悄悄靠近背后伸手抓向那条小蛇的时候,黑蛇突然发难! “不要,凤幽!” 墨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为时已晚。 黑蛇已经像离弦的弓箭,弹射向了凤幽,亮出自己绿色的獠牙,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 凤幽吃痛,下意识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在强大的意志力下硬生生握住了死咬着自己不放的小黑蛇。 她接连后退两步,伸出另一只手轻揉地抚摸着小黑蛇的脑袋。 “乖,别怕,没事了。” 黑蛇紧紧地缠绕着她的手腕,只把她的手腕勒得通红。 可凤幽仍旧面色温柔,感觉像被咬的根本不是她自己一般。 墨骨瞬间红了眼,举着匕首上去就要斩断那只黑蛇。 而凤幽把黑蛇往身后一藏,冲着叶鸢寻喊道:“阿寻!快撤!” 就在同一时间,二人身后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黑洞。 凤幽一把将墨骨推了进去,朝着叶鸢寻伸出了手。 后者看到了黑洞的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此刻,她身形一晃,足尖轻灵地朝后点了两下,让人感觉像是在朝着黑洞相反的方向跑。 冥弑天吼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说完,他用自己仅剩下的那只手朝着“叶鸢寻”抓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只火凤凰从他身侧一闪而过。 着急想要抓住叶鸢寻的冥弑天根本没来得及细看。 可是下一秒,他抓到手里的东西摊开手一看,竟然是一只灵体的火凤凰! 被他这么一抓,火凤凰灵力爆裂,分崩离析,在冥弑天的掌心烫出一阵阵白烟。 意识到自己被骗的冥弑天咬牙切齿地朝身后看去,却只看见那黑洞瞬间缩成一个小点,不复存在。 眼下,他不仅仅断了一只手,丢了小黑蛇,更重要的是,最为紧要的那块碎片不见踪影。 冥弑天仰天长啸:“叶鸢寻!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啊!” 三人在余浮的帮助下顺利逃回了三界交界的神秘山谷。 叶鸢寻想到刚刚惊险交加的一幕,就心头发颤,双手发抖。 然而还不等她喘口气来,身边的凤幽忽然就软了身子,往地上栽去。 “凤幽姐姐!” 叶鸢寻惊呼,而墨骨先一步赶在她前面接住了凤幽。 就见此刻她的脸色异常苍白,嘴唇散发着青紫色。 叶鸢寻注意到了那只仍旧没有松口的小黑蛇,在它咬合的地方,一条墨绿色的线顺着凤幽手臂上的脉络,一路延伸进袖子里。 她急忙上前查看,只见那绿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她的大臂。 “毒素走得这么快,只怕不等找到解药,凤幽姐姐就要死了!” 即便是冷静的叶鸢寻,此刻也是心急火燎。 而墨骨则是冷眼看着那条小黑蛇,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就对着它的蛇身招呼过去。 叶鸢寻抓住了他,急迫道:“这可是……这可是你的记忆,你的过往啊!她拼了命帮你抢回来的,你若斩了它,那凤幽姐姐的心血不是白费了吗?!” 事情发生的时候,虽然她还在和冥弑天对抗,可是余光瞥见的一切足以让她勾勒出事情的真相。 墨骨却从她手中挣脱出来,冷冷地说道:“我不杀它,我只取它蛇胆。” 他本身也是一只蛇妖,所以知道对于蛇毒来说最有效的解药,就是拥有这种蛇毒的蛇胆。 “可……可你取了胆,它照样活不久了……” 叶鸢寻还是有些犹豫。 并非她不在乎凤幽的性命,相反,她比谁都了解凤幽。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她知道,一旦凤幽醒过来知道墨骨为了他杀了小黑蛇,亲手断送了回忆起过去的可能,她只会在自责中无法面对他,而疏远他,甚至远离他。 墨骨拿着匕首的手迟疑了片刻,但仅仅是片刻,刀尖便没入了小黑蛇的皮肤之中。 叶鸢寻撇开眼去,连她也不知道,小黑蛇受伤,会不会对墨骨产生影响。 手起刀落间,墨骨已经将黑蛇的胆汁取出。 那么小小的一颗绿色胆囊,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黑珍珠。 他用刀尖划开一条口子,把胆汁挤进了凤幽的嘴里。 (本章完) 第十三折 鏖战(下) 那股极其浓郁的味道,就连站在不远处的叶鸢寻闻到了都觉得嘴里一阵发苦。 黑蛇被夺去了蛇胆之后,无力地松开了嘴,却仍旧缠绕在凤幽的手腕上,像极了一只黑色的镯子。 它对四周存在着不安全的感觉,衔住了自己的蛇尾,看上去更加像是一只手镯了。 墨骨想要把它拎起来扔掉,但叶鸢寻却阻拦了他。 “好歹让凤幽姐姐看到,也是个念想。” 一提起凤幽,墨骨眼神柔和地看向她。 她双眼紧闭,像是在做梦,眼皮下的瞳仁快速转动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你会好起来的。” 墨骨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呢喃。 叶鸢寻见状,识趣地走开。 她在想,冥弑天现在或许要气炸了吧。 小黑蛇嘴里的蛇毒应该是为了她准备的,但是没想到却是凤幽对它最上心。 而凤幽会不惧疼痛直接把小黑蛇带走,也应该出乎了冥弑天预料之内吧。 不然蛇胆可以解毒,怎么能把解药放在距离毒药这么近的地方呢? 若是凤幽的心智不够坚定,或许她今日真的就只能做蛇毒下的亡魂了。 不过还好,还好他们都好好的。 余浮的时空门打开得紧急,只把他们传送到了山谷附近,不知道樊信带着的人如何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凤幽悠悠苏醒了过来。 “凤幽姐姐你醒了?快喝点水吧!” 叶鸢寻从空间项链里取出一个水壶交给墨骨,后者小心翼翼地给她喂了几口水。 果然,凤幽醒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查看手腕上的小黑蛇。 可当看见它蔫蔫地含着自己的尾巴的时候,不禁担忧。 “这是怎么了?怎么没活力了呢?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她只担心这小黑蛇会不会有事,只听墨骨幽幽地说道:“它差一点毒死你,你还关心它?” 凤幽闻言看过去,正好撞见墨骨瞪着眼睛凶那条黑蛇。 她好笑地摆摆手道:“行了,别含酸捻醋的,我救它是为了谁你不知道吗?” “哼,不知道。” 墨骨故意撇过头去,装作不想理会凤幽的样子。 这二人的互动却并没有让叶鸢寻轻松起来。 她凝重地看着仙界的方向。 此次他们连番斩获了两枚灵魂碎片,看似成功,可是却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等到三人回到山谷中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一地的伤员。 就连樊信也丢了一条胳膊。 他捂着自己仅剩下的那截手臂说道:“门主,樊信让您失望了……” 在叶鸢寻离开之后,他们的实力大大下降,根本没办法完全和魔族对抗,许多人都是用自己的生命在为同伴铺路。 余浮站在一边,也是神色哀伤。 落枫仍旧病着,和花琳琅刚刚一道回来。 凌源正穿梭在伤者之中,尽量用仙术为每个人疗伤。 可是丹药也是有限的,都紧着重伤人员使用了,那些“轻伤”的人,只能生生挨着疼痛,颓丧地坐在地上。 看着这哀戚的一幕,叶鸢寻泪上心头。 “牺牲了……多少人?” 她喉咙哽咽,差一点发不出声音。 樊信低下头去,道:“凤凰宗一千从众,如今只余两百……” 叶鸢寻闭上了双眼,她害怕自己再睁开眼会忍不住落泪。 她将灵魂碎片从空间里取出,站到了一处凸起的石头上。 “大家!看我手中的成果!” 众人顺着声音,看向她的手里。 那里正放着一块玉佩和一个琉璃樽。 叶鸢寻朗声说道:“你们所有人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这是冥弑天最后两块灵魂碎片,只要我摧毁了,上古之魔便再无卷土重来的可能!” 她说完,可是众人却没什么反应,只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叶鸢寻深知这是战后导致的伤害,她仍旧笔挺地站着,召唤出了自己的火凤凰。 一只又一只的凤凰在天空啼鸣。 只见她一声令下,那些凤凰全都汇聚到了一起,渐渐融合成了一只巨大的火凤,盘旋在众人的头顶。 看到凤凰的瞬间,他们心中才有了丝丝波动。 接着,叶鸢寻朝着手上两样东西一指,巨大的火红凤凰朝着她手上的灵魂碎片扑去。 几乎是在瞬间,天空边界被染成了火烧云,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热浪袭来,下意识地闪避。 下一秒,当热浪渐渐退去,那两样碎片变成了一堆白色的齑粉,叶鸢寻一吹,便飘散在空气中。 众人眼中重新有了神采,欢呼雀跃。 “我们赢了,是我们赢了!” 兴奋的叫声回荡在山谷中,凯旋的战士此刻才有了胜利的实感。 然而叶鸢寻却心情仍旧沉重。 她知道,即便是现在的冥弑天,她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同时,天启城,感应到灵魂碎片被灭的冥弑天发狂了。 他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雄狮,不停地朝着四周嘶吼着。 “她怎么敢,怎么敢!” 这时,两个身影分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魔皇!” 看身形是一男一女。 暴怒的冥弑天稍微收敛了自己的脾性,看向两个人问:“冰魄,安阳,你们最好有好消息告诉我!” 冰魄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被安阳抢了先。 “回禀魔尊,属下已经说服了魔界的旧魔族,只要您打开井,就能够出来相助。” “很好,你呢?” 冥弑天再度看向冰魄。 冰魄是这些人里实力最弱的,只能靠着魅惑他人来过活。 冥弑天之前交给她的任务是盯着天厥皇帝,刚刚她却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魔皇大人,最后一片灵魂碎片被天厥皇帝悄悄收藏了……” 冰魄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听到这里,冥弑天脸色稍霁,伸出手:“碎片呢?带回来了没有?” 冰魄却在他的瞪视之下摇了摇头。 “属下……属下去晚了一步,已经被叶鸢寻捷足先登了……” 摊在她面前的手慢慢地收紧,冰魄怕得浑身发抖,她甚至都能听见拳头攒在一起的“咯咯”声,求生欲让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魔皇大……大人,属下着实已经尽力了,那个天厥皇帝身边有个公主是叶鸢寻的内应,是她太过于狡猾,不能够责怪属下啊!” 冰魄为了活命,把云杉和叶鸢寻推了出去。 而冥弑天却忽然收起了浑身的威压,敛目说道:“叶鸢寻怎么会去人界?又怎么会去找云道光?” 这事情来的蹊跷,天厥皇帝是她的仇人,仙界教条不允许滥杀,叶鸢寻怎么可能还回去天厥城找不痛快呢? 瞬间,他的眼睛睁开,充斥了可怕的血丝。 安阳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而瑟缩的冰魄就遭了殃,下一秒就被冥弑天突然释放出的魔气弹了出去,摔得头破血流。 “好你个风千陵,竟然敢联合叶鸢寻设局骗我!?” 冥弑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仙界风千陵那般萎靡做派,不过是为了遮掩他耳目的烟雾弹罢了。 他一把揪起安阳的衣领,率领着众多魔族直奔仙界! 这一次,他不仅仅要彻底打开仙界井的大门,还要将风千陵千刀万剐! …… …… 仙界,云雾依旧如海般汹涌漂泊,只是不在如昔日那般纯净无暇,风千陵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对身边的念因缓缓说道:“我只求你一件事情,不要伤及无辜,仙界弟子众多,他们不是盲目的从众罢了。” 念因却还是像一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而风千陵也不再和他说话,自顾自地走到了铁链能够走到的最远的地方。 他凭窗而立,看着不远处遥遥飞来的凤凰,忽然笑了。 接着,风千陵扬手一挥。 一阵疾风吹过,那凤凰像是受到了阻力,瞬间就被吹了回去。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风千陵便皱起眉头来咳嗽不止。 等到他平息下来时,嘴角已经多了一抹鲜红。 他不甚在意地抹去,望着越来越远的凤凰遥叹:“一定要保重啊。” 冥弑天抵达了仙界,那些魔族大军在他的授意之下开始了尽情厮杀,捕猎,饕餮。 那些魔族像是长久没吃过肉的饿狼,见人就扑。 第一个大惊失色仓皇而逃的是南风,有了他做榜样,其他人都是能躲就躲,根本没想过抵抗。 而不二与九曜背靠背而立,感叹道:“想不到老夫临终了,还有和你这个瓜怂蛋子并肩作战的一天。” 九曜没有接话,只是笑着抽出自己的灵器,一把古朴沉重的大刀。 他冲着面前的两名魔族挥刀砍了上去。 其他仙山自有仙主长老们带领着弟子负隅顽抗。 八大仙山陷入了一片火海。 华珍和风韬启动了炼器堂的防御阵,一边抵御来势汹汹的魔族,一边想办法往外面传信。 寒梅殿内,风千陵感受到阴云集聚,凌厉的罡风将院内四季不败的梅花悉数摧折,冲着门外的那团黑影笑道:“来了?” 冥弑天如入无人之境,大剌剌地走了进去:“风千陵,你骗的我好苦啊!” 风千陵收敛了笑意。 “与你这样的人斗,怎么能够不多一个心眼呢?” 他设这么大一盘局,为的就是彻底剿灭冥弑天。 而冥弑天却笑了:“你以为我少了两块灵魂碎片就没办法征服六界了吗?我现在就打开井,让那些旧魔族和新魔族汇合成一股新的力量,这世界只能是属于我们的!” 风千陵不置可否。 他能够设下这局,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今天,包括他会死这件事情。 “随你开心吧。” 看他一脸大无畏的表情,冥弑天感觉自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被戏弄了。 “新仇旧恨算到一起,你觉得我还会对你心慈手软吗?” 说着,他一步步向风千陵走了过去。 而在妖界,叶鸢寻发现自己派出去的“使从”凤凰竟然被一股劲风原封不动地吹回来了,正觉得奇怪。 而凤幽看见了那眼熟的劲风,花容失色。 “糟了、糟了!” “怎么了?可是仙界出了什么事情?” 叶鸢寻看她如此失态,心里忍不住揪紧了。 凤幽看着她担忧的目光,联想到连连失利的冥弑天,她担忧对方把火撒在风千陵身上,只能把之前的事情如实告知。 “……我去的时候,师兄的琵琶骨已经被锁住,他让我不要告诉你,让你专心经营凤凰宗和寻找碎片……” 叶鸢寻脚下一个踉跄,身体晃了晃。 若非身边站着花琳琅,她怕是要栽下去了。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呢?” 风千陵为了她,为了六界苍生,假装自己失势,假装仙界再无威胁,甚至自毁功力,承受着种种屈辱和伤痛,麻痹魔族,只为了与冥弑天抗衡。 她还以为,是她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其实,冥弑天哪里有什么轻松容易对付,不过是因为有风千陵在为她负重前行罢了。 叶鸢寻随即也想到了冥弑天。 她喃喃自语道:“冥弑天失去了剩下的灵魂碎片,但是绝对不会轻易死心,不管是为了报私仇还是为了壮大实力,他一定会,一定会去仙界……” 终究还是没有绕过井。 叶鸢寻不敢再拖延,立马整顿自己手下能够利用的人手,朝着仙界进发! 井边,赤云和白珠二人唇边全都是血,尤其是赤云上仙更惨,法宝葫芦碎成一地残渣,身上还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赫然是被完全洞穿了。 他捂着胸口悔不当初地说道:“早知如此,那个时候就应该听听叶鸢寻丫头的话了。” 他和白珠联合起来都打不过眼前的这个魔族,而这人不过是云云魔族中的一个小头目罢了,连魔王的级别都算不上。 天子和木子看着二人聊得兴起,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二位聊天的兴致了,不过你们还不让开,我们就只能下狠手了。” 金木水火土天遁形八人早就有规划地被派到了各处,他们二人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打开井的封印。 而白珠和赤云却是一语不发,咬着牙关坐在原地。 “我胆小怕事了一辈子,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从不曾退让过。”白珠倏然抬起头来,瞪着二人吼道,“魔族绝不可以肆虐六界,染指苍生,来呀!” 赤云也跟着嘶喊:“来啊!” 看着他们用尽最后一点仙力,全力以赴战到最后一刻,不惜以生殒道,即便是身为魔族的木子和天子都禁不住内心惊叹。 这就是仙人吗? 这种血性和赤诚,让他们退避三舍。 然而一阵灵光闪过,他们终于是力竭而亡。 两个人还保持着生前靠在井边上保护着井口的姿势,死死地扣住了井边。 这悲壮的一幕,让人望而生畏。 (本章完) 第十四折 决战(上) 天子和木子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个平常最喜欢巴结香陌的人,今日怎么会这样牺牲自己。 而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身后就传来森冷的声音。 “让你们来破井,还在这里站着看什么?” 二人同时被身后的威压压迫着跪下。 “拜见魔……魔皇大人!” 他们甚至连冥弑天的脸都没能看得见,只能看见他黑袍的一角从眼前划过。 “哼,废物!” 冥弑天不知道念因在做些什么,竟然派了这么两个磨磨叽叽的废物过来。 他直接走到井边,单凭一只手破除了井底的禁制。 紧接着,就见井口喷薄出巨量的魔气,墨汁一般的黑色瞬间顺着井蔓延开来。 冥弑天看着井底慢慢走出来的为首一人,笑着打招呼:“呵呵,花谛,被放逐的滋味如何?当年你无论如何也不肯服我,没想到吧?今天还是需要本座来救你!” 随着黑雾腾升到地面上的人没有说话,反而转过头对身边穿着紫色衣裙的女子低头耳语。 那姿态,像是十分不屑和冥弑天同流合污。 后者冷笑道:“还不是要靠着我的力量才能够离开井,神气什么?!” 话音刚落,随着花缔一同出来的,还有好几个魔王,其他人统统走到了冥弑天的身边,拍着他的马屁。 被高高捧起的冥弑天忽略了那不愉快的存在,笑道:“哈哈哈,只要你们帮助我重夺六界,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完,振臂一挥,竟然随手从黑袍里抓出了几只冥灵。 “吸食了,我们就是同道中人了!” 那些魔王不想吸食冥灵变成冥弑天一般的怪物,如若不然,他们早就跟着他一起出来了。 可是若不吸食,又害怕冥弑天发怒,迫于他的淫威,几人闭上眼对着那半透明的灵体猛地一咬。 那些吸食了冥灵的魔族,全都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哀嚎着,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异。 冥弑天就在一边看得兴起。 唯有花谛和他带着的人没有一点动作。 “怎么,你不吸?” 冥弑天又递了一只冥灵过去。 而花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撇开眼去。 虽然心里不爽,可花谛一向是这样淡漠的一个人。 冥弑天恨得牙痒痒,若是按照往日性格,定然随手就解决了对方,可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临阵斩将乃是大忌,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此时杀他,坏了大事可就不好了。恰好旧魔族之中,花谛又是魔功最强的那一个。 “好!先行攻占仙界!” 那些已经变异的魔王们看着花谛心里后悔不迭。 早知道不用吃也可以,他们又何苦这样…… 谁料,话少的花谛忽然瞄了他们一眼,薄唇里吐出令人窒息的词汇。 “自作自受!” 自食苦果的魔王们有口难言,只能愤愤不平地跟在冥弑天的身后,心里想着等到征服了这六界,就一定要花谛好看。 然而,花缔却不把这一切放在心里。 他一想到即将会见到的那个男人,花谛的心中就满是仇恨。 “义父!” 蛰女跟在他身后小心地提醒。 花缔不知道,现在他的表情有多难看,直到蛰女出声提醒,看到旁人惊诧地眼光,他才意识到。 “没事,一会我不跟着冥弑天,你去吧。” 蛰女点了点头。 花谛和念因的情仇爱恨,她只是晚辈管不了,但是却能够帮助她义父这一点点小忙。 与此同时,叶鸢寻已经带着所有能够动的人赶到了仙界。 踏上海岛,站在天梯之下,他们就看到了阵阵魔气冲天。 身边的花琳琅面露担忧。 叶鸢寻却知道,她不仅仅是担心仙界的安危,更加担心井中曾经救过她的那个魔族。 “放心吧,只要我们上去控制住情况,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转的。” 在场的人全都知道,现在已经是决战时刻。 他们其中有的还带着伤势,却仍旧坚持着上仙界来。 可笑的是,这些人里不少有被仙界剔除的“残次品”,如今却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再次踏上这一片青云之巅。 他们还没上到莲风山,就已经遭遇了数波伏击,可想而知,冥弑天的确是出动了所有的势力,下定决心要从仙界开始一点点侵蚀整个六界。 “琳琅、凌源,你们跟着我上莲风山,凤幽姐姐、阿墨,你们去井增援阻止旧魔族加入战局!” 再这么拖延下去,仙界落败是迟早的问题。 叶鸢寻绝不允许这里被冥弑天所占领。 他们行动迅速,分头合作,很快加入了原本只有仙人们的战斗之中。 那些仙人对于忽然出现在这里增援的众人感到诧异,更多的是心中惭愧。 因为他们深知,大错特错的是他们自己。 安逸了千年,失去警惕,这是他们应尝的苦果。 然而眼下的情况却不给他们悔过的时间。 新旧魔族夹杂在一起,就像是一场蝗灾侵入农田般肆虐着整个仙界。 到处都是危险的黑雾。 稍有差池,殒命的就是自己。 叶鸢寻担心风千陵的情况,带着人杀上了寒梅殿。 而在这里,她们和等候多时的冥弑天相遇了。 看着门前站着的几人,叶鸢寻眼露急色。 “师尊呢?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冥弑天哈哈大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了风千陵。 此刻的风千陵像是断了翅膀的雄鹰,闭着双眼任由冥弑天拎在手中,根本看不出是否还活着的迹象。 风千陵嘴角是已经发乌变黑的血迹,而他的衣袍随着微风摇摆,勾勒出里面瘦骨嶙峋的躯干。 这一切都证明了,他为了牵制冥弑天,已经努力了很久了。 但是他,却没有把这一切告诉叶鸢寻。 冥弑天摆弄着这位仙界至尊,把风千陵被贯穿的琵琶骨露出来给她看。 那背脊处早已经是血肉模糊,不成样子。 “怎么样,这一对铁锁穿得好吧?风千陵可真是狡猾啊,他为了麻痹本尊,替你增去时间,不惜用自己作诱饵,却不知道我在这铁锁里下了咒语,他只能一天天地虚弱下去,啧啧啧,可悲可叹啊。” 真相大白的一刻,凌源睚眦欲裂,而叶鸢寻的双眼瞬间被染得通红。 “你!”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通身燃起了熊熊烈火。 就连她身边站着的花琳琅等人都根本受不了那炽热的火焰,那金色的光芒刹那间照耀了九天十地。 冥弑天见状,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他伸出的舌尖舔了舔自己尖锐的獠牙,说:“少了两块灵魂碎片也没关系了,只要我吸收了你的力量,汲取了凤凰之力的魔族照样能够弛聘六界,万古永存!” 叶鸢寻身上的火再次旺了一些,像是被一阵疾风吹过,她的头发散乱,随着摇曳的衣角在脑后飘飞,即便周身是灼热的火,可眼神仍旧冰冷,充斥着巨大的仇恨。 对于敌人的觊觎,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随后,便伴着一声凤凰的低吟冲上前去。 冥弑天把手中的风千陵甩到了念因身后,也跟着冲上前去。 二人交锋的一刻,巨大的冲击力把周围的人统统冲出去数十丈远。 唯有凌源、花琳琅和樊信等修为比较好的人还能够勉强站在原地。 叶鸢寻朝着四周瞥了一眼,迅速往梅林中奔去。 冥弑天却以为她是想要逃跑,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其实,叶鸢寻只是想要找到一个开阔的地方,不要伤及无辜罢了。 花琳琅张了张嘴,想跟上前去,被一道巨大的黑影截了去路,安阳巨大的魔爪兜头抓下,若不是凌源及时拉了她一把,就要被拍成重伤。 安阳魔王瞪着仅剩一只的完好眼睛桀桀笑道:“你们的对手,是我。” 凌源望了望安阳身后,那些魔族控制着的仙尊,巨大的悲愤化作了滚滚力量,他的拳头捏紧,向来温和的眉目变得狰狞,他将身边的花琳琅推到身后,一字一顿道:“不,你的对手,只有我。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他们拥有实力的仅仅只有三人,而对面除了安阳、念因两个大魔王之外,还有其他刚刚转化为新魔族的魔王。 从人数上看,他们根本不占优势,想要成功救出仙尊,着实不易。 花琳琅没办法,只能在凌源耳边小声说:“师兄,我用藤蔓偷袭,你帮我掩护一二!我们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樊信也听见了,只是默默地再一次手持铩羽冲了出去。 而凌源像是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望着眼前的安阳,双手缓缓抬起。 花琳琅无奈,身型轻灵地朝着风千陵所在的寒梅殿前而去了。 凌源聚精会神,在寒梅殿前的空地放了一个大招。 他的水系功法很快将围攻樊信的几人冲散,一段段冰锥不断凌空凝结,四面八方朝安阳攻去,然而魔王安阳的黑色的披风挥洒间,将如潮的攻势纷纷化解,甚至不忘大声嘲笑:“就这?” 而花琳琅恰好趁此时机,悄悄靠近了风千陵。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身影挟着魔气来到她面前。 她下意识地后退,却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香陌!?” 花琳琅的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然而“香陌”却盯着她的乌发愣住了,抬起的魔爪缓缓落下。 下一秒,“香陌”褪去了幻像,化作原形。 一个身披黑色长袍的高大身影站在她面前,指着她头上声音呆滞地问道:“哪里来的?” 花琳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却看清楚了黑袍下的手,竟然是森森白骨。 而且更加令人心生畏惧的是,这白骨竟然有六指! 这一切迹象都说明了这人的不正常,只怕就是墨骨曾经说过的四大魔王之一。 花琳琅稳了稳心神:“邪魔外道,管得还挺多!” 说着,便操起身边的藤蔓席卷而去。 但念因又岂是她能够对付的。 他轻轻朝着旁边一闪,就躲过了花琳琅的袭击,反而抓住了她的胳膊。 就在这个时候,花琳琅的手腕露了一截出来,刚好能够看见腕上的小鱼印记。 那鲜红色的小鱼看着格外刺眼。 念因几乎是瞬间就僵在当场。 花琳琅被他捏得手疼,想要打开他,却听他的声音凄迷地在她耳边说道。 “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们……” 不等花琳琅想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就觉得面前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把她和一个什么东西给推了出去。 摔倒在地上的花琳琅并不觉得疼痛,反而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身边躺着的风千陵。 再朝着念因的方向看过去,竟然发现他对上了魔王安阳。 安阳面目狰狞,早已经露了自己的真身,人首蛇身的男人身上的鳞片炸起,对着念因低吼:“看来你还是贼心不死,这种时候居然帮着仙界对付老子?!” 念因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此刻,花琳琅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全貌。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的骨架。 对,只有骨架。 在骨架的正中心,是一颗冒着红光,和黑色的魔气混作一团的赤珠。 似乎就是这颗赤珠在维持着他的生命力。 而最让花琳琅在意的是,男人胸前少了一根肋骨。 他并非是因为变异缺少的,对称的另一边明明白白地排列着几根肋骨,唯有靠近心脏的一侧少了一根。 而那根肋骨的长度,却刚刚好和自己头上的骨簪长度相似。 花琳琅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心间刺痛了一下,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念因的突然反戈一击,袭击安阳,令不少魔族手足无措,解决了战局的一部分困境。 而花琳琅想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回过头去,竟然是曾经在井遇见的蛰女。 “蛰女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惊叹,蛰女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带着风千陵跟自己来。 对战中的人,谁都没有发觉三个人的消失。 而更远处的梅林之中,红黑两股能量激斗正酣。 这一战,震天地泣鬼神,不仅是战局中二人的生死大战,更是事关六界苍生未来走向的一场惊世豪赌! (本章完) 第十四折 决战(下) 明明是白昼,天色却阴沉似墨,犹如蒙了灰的磨砂玻璃。 晦暗的丛林间,叶鸢寻半蹲在地上,被冥弑天新长出来的手刺穿了肩膀。 鲜血顺着白色的衣裳顺流而下,湿透了整个胸膛。 她咬紧牙关,不允许自己轻易倒下。 即便她从一开始便火力全开,可是和冥弑天的实力悬殊仍旧相差巨大。 她做不到像是风千陵那般游刃有余。 叶鸢寻开始担心,担心自己不能够承担得起天下苍生的重担。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耳边仿佛响起了风千陵的声音。 “鸢寻,你可以的。” “鸢寻,别放弃,我说过,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唯有你。” 那些声音若隐若现,似幻似真,让叶鸢寻分不清楚到底是师尊在她耳边低语,还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 不过这声音的确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像是一剂强心剂,注入了叶鸢寻的身体。 她单手召唤出“使从”,捏着那通红的凤凰就往自己的伤口上烫去。 只听见“嘶嘶”几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熟肉的焦味,令人窒息。 可冥弑天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看着她。 犹如实质般的魔气一次又一次将叶鸢寻单薄的身体掀翻在地,而她一次又一次从地上爬起。 “可以呀,有胆有识,只可惜跟错了人,你若是现在投降到我麾下,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叶鸢寻通过烫伤口止住了血,可她却丝毫不甘示弱。 “冥弑天,我劝你早歇了这份心,若是你现在认输,滚回魔界,我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冥弑天嗤笑道:“话说得太满了吧,你打不过我的。” “打不打得过,要看了再说!” 说完,叶鸢寻再次提起涅槃剑冲上前去。 “我说句实话吧,弱肉强食是天性,新魔族依靠仙人的血液生存,这是天道循环啊!” 冥弑天一边游刃有余地跟叶鸢寻对阵着,一边说道。 而叶鸢寻吃力地怒目而视:“那就受死吧。” 随后,涅槃剑直指冥弑天的面门。 这一次,冥弑天用他的手接住了通红的剑身,看着叶鸢寻浑身的火焰咋舌。 “可惜了,到底是可惜了。” 他的话音刚落,叶鸢寻就听见“嘣”的一声响,手上的力道忽然改变。 她错愕地看向手中的涅槃剑,竟然就这么被冥弑天轻轻松松折断了!那是仙尊费尽心血为她打造的极品仙器…… 剑头被他捏在手中,笑容轻蔑地看着愣在原地的叶鸢寻。 “没想到吧,这剑还能够被我捏断?” 这个时候的叶鸢寻才明白,刚刚不过是冥弑天在逗着她玩罢了。 又或者说是他恶趣味的消遣。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杀死他,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的身体发出本能的颤抖,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叶鸢寻从没想过,她会有恐惧退缩的一天。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是不行的。 下一秒,冥弑天解开了浑身的禁制。 他慢条斯理地脱掉了自己的黑袍,在阳光下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明明是一具再正常不过的“人体”,可那通体漆黑的颜色,像是会吸走人灵魂的黑洞,令人望而生畏。 “怎么会……” 叶鸢寻一直以为冥弑天穿着黑袍,是因为变异的身体太丑,为了藏拙。 而现在看来,这分明是最正常不过的一具人体。 冥弑天看出她的错愕,笑道:“没想到吧?不过我告诉你,这身体不是我的,我的身体早已经被我自己化成了千万粒尘埃,包裹着的这具肉体,不过是我从别的地方找到的肉身罢了。” 上古之魔陨落早已经数千年,他的肉身也早应该化为乌有了。 可是冥弑天为了更好地制作出承载自己力量的容器,竟然把自己转化后的身体分解成一团黑雾。 然后七拼八凑地凑出了一具人体,再把自己的实体包裹在那具无头的人体上。 “啊,想当初我缝制这具身体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呢,谁叫那些人一个个长得都不一样呢。” 冥弑天欣赏着自己的胳膊说道。 这里面的核心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胃部传来强烈的不适感,叶鸢寻耐不住捂住嘴直作呕。 冥弑天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可是她却无可奈何。 什么都做不了的叶鸢寻直起身子,用残剑指向冥弑天。 “天若让我拯救这六界苍生,那自然是天命所归,天若不让我救,我亦无可奈何,动手吧!” 听她这么说的冥弑天更加张狂了。 “你都胆小到这种地步了吗?把所有的一切交给天意?哈哈哈,那看来一统六界就是天意啊!” 说完,冥弑天握着剑头往叶鸢寻的方向掷去。 那通红的剑头忽然带上了一些黑色的浓雾,抹都抹不开。 叶鸢寻已经做好了最后的觉悟,双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涅槃剑,二话不说与剑头对上。 两相碰撞的一刻,叶鸢寻虎口被震得发麻,却不敢轻易松开手中的剑柄。 她咬了咬牙,把全身的灵力都灌注到了剑身上,希望能够拼得过这一击。 可她没预料到的是,冥弑天竟然如此狡猾。 趁着她全心全意对付剑头,毫无防备的时候,绕到了她身后! 眼看冥弑天的黑爪就要落到叶鸢寻的头顶,她仍旧毫无察觉,就在这危急关头,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让她禁不住转过头去。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个瞬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冥弑天出现在她身后。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枫竟然冲了出来,挡在了冥弑天的爪子前面。 那威力无穷的一爪直接将他从头到脚撕裂成了两半,红色的鲜血混合着白的脑浆四溢,喷洒到了叶鸢寻的身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在场没人能够反应过来。 等到叶鸢寻用力挥开那剑头的时候,身后的落枫早已经被撕成两半。 血肉模糊的尸体落在她脚边,缓缓流淌满地的血液,像是一个警示。 一个提醒叶鸢寻,眼下发生的一切即将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的警示。 “落枫师兄!!!” 叶鸢寻不自觉的嘶声呐喊。 她不能相信,那个看似鲁莽的落枫竟然就这么离开了这个世界。 明明他被安排驻守在妖界,为什么会过来呢? 明明一切都已经说好了,她来对付冥弑天,其他人不要插手,他为什么要替自己挡这一招呢? 叶鸢寻像是瞬间被抽干了灵魂,双膝跪地。 她看向不远处,仍旧在坚持的众人。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凤凰宗和仙界的弟子。 那么多人都牺牲了,连落枫也死了。 可她仍旧没能够手刃冥弑天。 这到底是不是天意的安排? 又或者是她不够努力的结果? 叶鸢寻想不明白,她想要从头开始回溯自己到底有哪里做的不对,可是满脑子只能想到那些痛苦的经历。 从一开始,她就是被推着往前走的。 或者是杀父弑母的仇恨,又或者是拯救苍生的使命。 从来没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你是为了自己这么做的。 “死了……” 死是什么概念呢?是否就能够解脱了呢?如果是的话,她是不是死了就会轻松一点呢? 又或者,其实她早就该死了,冥弑天只是上天派来攫取她魂魄的使者。 看着失魂落魄的叶鸢寻,冥弑天阴邪地笑道:“怎么,你都受伤了竟然不惊慌,面对死亡也毫无知觉,因为一个为你挡刀的人,你就失去斗志了?当真是杀人,诛心啊!” 他的话像是一阵吹不进她耳朵里的风,被叶鸢寻忽略了。 此刻的她,已经全然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不会在意任何人的话。 冥弑天见状故意舔了舔指尖的血,赞叹:“嗯,这个仙人的血也不错呢,既然你打不过我,那我便先垫垫肚子再拿你当正餐吧!” 说完,他的手就要伸向地上落枫的尸体。 就在这时,酝酿了半天的彤云终于绷不住了,暴雨倾泻而下。 倏然,一只纤白的手大力地掐住他的手腕。 冥弑天皱眉一看,竟然是叶鸢寻。 他用了两下力,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出奇。 “我有说过允许你这么做吗?” 叶鸢寻被雨浇湿的发丝遮住了双眼,让人看不清楚她面上的表情。 “哼哼,你这是临死挣扎吗?没用的,我告诉你,我呃……” 冥弑天只觉得胸部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另一只纤细的胳膊正狠狠插进了他的胸膛。 整只手臂没入,从另一边伸出的手上全都是黑色的血液。 叶鸢寻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冥弑天浑身战栗,只觉得胸口一阵透心凉,浑身魔功正被抽丝剥茧般一点点消逝。 “怎么,怎么可能……” 他的身体是特殊处理过的,除非上古真神凤凰复活,否则根本没可能被洞穿! 叶鸢寻抬起了头,冥弑天和她对视的瞬间瞳孔骤然缩紧。 那双原本漆黑的瞳仁,竟然在此刻变了颜色,化成了耀眼的纯金色,像是两只择人而噬的烈阳。 而那眼神冥弑天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紧张,他的声音甚至都有些颤抖。 “你,你是……凤凰!” 千年前被剿灭的记忆在此刻席卷而来,一直稳操胜券的魔皇,此刻成了一个被吓得浑身发抖的无胆鼠辈。 叶鸢寻却冷笑道:“我不是,我是叶鸢寻。”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身边落枫的残躯被她的神力指引,化成了一片片云彩飘上了天空,只余一地血迹证明着他的惨烈牺牲。 而看到这场景的冥弑天更加确信了,眼前的人正是凤凰。 他哀嚎着捂着胸口的破洞后退。 “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凤凰早就湮灭了,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不可能的!” 叶鸢寻看着他鹌鹑似的发抖,轻笑道:“那为什么你还可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呢?为什么你能够拥有灵魂碎片,重拾你的能力,难道凤凰就不能够有后裔?” 她一步步向冥弑天靠近。 而每靠近一步,她就会轻轻抬起手指冲着他的身体,在虚空之中划一下。 一直以不死不灭之躯自诩的冥弑天,此刻像是被热刀划过的羊油一般,躯干伴随着她划动的手势,干净利落地一块块往下掉。 耳朵、手掌、胳膊、小腿…… 直到他只剩下躯干,没办法挪动,叶鸢寻蹲在了他面前。 此刻的冥弑天再不复之前的嚣张,眼中尽是灰败的神色。 “不行,我还没完成我的霸业,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他的脸上,黑色的泪水肆意蔓延,把他惨白的面容衬托得如同鬼魅。 “你不想死?” “那些死在你手下的六界冤魂又何尝想死呢?” “我的父母,还有天启城的子民,他们想死吗?” 质问声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看着她渐渐靠近的手,冥弑天疯狂地摇头。 “求求您了,真神,您流放我吧,驱逐我吧,怎么样都好,放过我这条命啊!” 叶鸢寻却并没有停下,伸出手捂住了冥弑天的双眼。 也挡住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一丝光明。 “我,给过你机会的。” 说完,梅林之中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雨丝被激得四散飞扬。 四周的鸟兽飞虫像是受到了惊吓,纷纷跑了出去躲避这无妄的灾祸。 正在殊死搏斗中的人,也被这动静吸引,纷纷朝着梅林看了过去。 凤幽和墨骨也停下了打斗,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莲风山。 只见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笼罩在山峰之上,狂风吹来了这片火烧云之后就消失无踪。 紧接着,一只足足有一半莲风山大小的凤凰,从火烧云后探出头来,壮阔无比。 它像是接受了一个人的指引,展翅盘旋了一圈之后,直奔梅林之中! 雨停了,乌云消散,光明重归世界。 突如其来的凤凰像是投放到湖面的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把周遭的人和物统统卷上了天。 身处远离漩涡中心的花琳琅,看着风千陵被蛰女护住放下心来,可她自己却险些飞上天去。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儒雅的男人冲了出来,拽住了她。 她看不清楚那人的面貌,只低头感谢了他。 “谢谢你。” 那人古怪地盯着她的手腕,说了一句:“不客气。” 冥弑天生前最后一眼,只记得绝美的黑发冲天的金眼女子,和她身后那只巨大的凤凰。 当一切平息之后,叶鸢寻卸了自己浑身的力道,看着眼前已经化作一滩黑沙的冥弑天发愣。 她没想到自己在最后的关头,唤醒了上古真神凤凰。 虽然她清楚地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可是她却知道,那不仅仅是她经历过的一切。 身后那巨大的压迫感,也是真实存在的。 不论如何,冥弑天已经被彻底摧毁,不复存在。 现在需要收拾的只是一些虾兵蟹将。 叶鸢寻第一时间想到了风千陵,胸腔中难以言喻的思念让她脚下生风地找了过去。 可是到了寒梅殿门前,除了躺了一地的人,并没有发现风千陵的踪影。 捂着胸口的凌源走过来提醒。 “应该是被琳琅带下山了,你去山脚看看。” 闻言,叶鸢寻也想要立马去看他,可是现在明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相信,风千陵也希望她这么做的。 叶鸢寻带领着凤凰宗剩下的人,联手仙界众人斩杀了所有的新魔族。 在这些魔族之中,她发现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人。 那就是念因。 念因的状态就像是一具死去了很久的枯骨,这让她感到奇怪。 而旧魔族,早就在花谛的带领下投降了。 叶鸢寻看着带领旧魔族的花谛说:“你们是助纣为虐的帮凶,本应该诛杀!” 说到这里,她看着一旁站着的花琳琅话锋一转:“但是念及你们并没有伤害到其他人,也算是身不由己,就将你们驱逐回魔界,日后不得擅离井!” 花缔对她低了低头:“是。” 花琳琅对于这个结果也十分满意,亲自去井送别花缔和蛰女。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花谛却回过头来对她说。 “他不是你父亲。” “什么?” 花琳琅没有跟上他的脑回路。 “你父亲早就死了,他不过是你父亲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丝残躯罢了,或者说……是一种执念。你若是想你母亲了,就去冥界三生石旁,那里葬着你的母亲。” (本章完) 第十五折 终焉(大结局) 说完,花谛没有再留恋,转身带领旧魔族投入了井。 叶鸢寻领着仙界众人重新施加封印。 看着重新被封印好的井,她相信这一次,六界将会迎来长足的安定。 转过头再去找花琳琅的时候,却发现她不见了踪影。 “琳琅人呢?” 樊信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而此刻的花琳琅,正跑向处理新魔族尸身的葬坑。 她顾不上那些肮脏的血污,在一具又一具死相怪异的魔族之中寻找着那具白骨的下落。 终于,当她满手都占满了绿色的粘稠血液,她看到了一具白骨。 花琳琅咬牙,费劲力气把白骨从坑底拖了上来。 她颤抖着手摸到了自己的头上,把白色的骨簪慢慢比划到了男人缺损的肋骨间。 只见那骨簪竟然是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这一个瞬间,花琳琅崩溃地扑在男人身上大哭。 原来,她的那些错觉都是真的,念因就是她的父亲。 或许当年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可是花谛的话表明了一切。 花琳琅想起了蛰女曾经同她说过的,关于她义父花谛的妹妹花颜,传奇的一生。 花缔和花颜都是前一任魔皇的子嗣。 花颜与念因自由相识相知相爱,可是后来旧魔皇被冥弑天所害,魔族秩序被彻底更改,他们也曾想过反抗,可是终究以失败告终。 念因不忍花颜整日以泪洗面,投身到了冥弑天麾下,想要做一只埋伏在他身边的利剑。 可是,这一目的被奸诈的冥弑天察觉,心狠手辣的他将念因的肉体褪尽,炼成了一具枯骨。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女儿出生了。 花颜害怕她被伤害,费尽周折将女儿送了出去。 花琳琅现在才知道,那个女儿就是自己。 在花琳琅得知身世真相的同时,寒梅殿也传来一个令人难过的消息。 风千陵仙逝了。 他的身体早就在冥弑天的折磨之中耗尽了最后一点仙力和心血,早已经没办法支撑他活在这个世界。 不远处传来凌源崩溃的嚎啕大哭,叶鸢寻呆愣愣地站在他的床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华珍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节哀顺变,我们都不想的。” 可叶鸢寻却没有动作。 突然,她走到了风千陵的身边,拉着他的手,眼神温柔地说道:“师尊,你看看啊,我做到了,我消灭了冥弑天,拯救了六界!你醒来看看啊!” 她说着,声音哽咽了。 她最敬爱的师尊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眼泪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脸颊滑落。 众人在一边看到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华珍叹了口气,对屋里站着的人挥挥手,带着他们推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叶鸢寻躺在了他的身边。 寒梅殿的床很大,风千陵虽然高大,却也只能占到一半。 叶鸢寻像是失去主人的猫儿,紧紧地蜷缩在他身侧,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够揪住他的生命力。 她闭紧了双眼,想着自己睁开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了。 可不论她怎么努力地闭上又睁开,身边的人温度依旧冰冷,像是一块永远不会暖的寒冰。 低声的呜咽在寒梅殿中响起,回荡了整整一夜。 等到第二天,众人整理好仙界的战斗残局,都聚集到了寒梅殿门前。 仙界不可一日无主,凤凰宗不可一日无主,他们都等着叶鸢寻出来主持大局。仙界八大仙山,这一役损失了五位仙主,数十位长老,上百名弟子,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现在风千陵已经仙逝,唯一的亲传弟子叶鸢寻,自然有资格能够登上仙尊的宝座。 虽然这样做颇有人走茶凉的感觉,可是时势所迫,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当寒梅殿的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众人纷纷下跪行礼。 “恭迎仙尊!” 叶鸢寻忽然有些恍惚,眼前的场景就像是回到了刚刚得知逍遥古乐是仙尊的时刻。 那个时候,仙界无人不尊他,无人不敬他,就连后来嚣张的香陌都要忌惮他几分。 她晃了晃脑袋回了神。 “我不是你们的仙尊,你们的仙尊此刻正躺在寒梅殿内呢。” 不二上仙走上前,耿直地说道:“可是,现在仙尊已经仙逝了,您作为他的嫡传弟子,又是剿灭冥弑天的功臣,自然是能够继承仙尊的位置了。” 叶鸢寻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扫视了一遍,又看向了众人。 当中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叶鸢寻不够格的。 都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和她对视。 谁能够想得到呢,当初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尽然会身负凤凰之力,最终拯救仙界乃至苍生于水火之中,那实力比风千陵只怕还要强上一截。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弹指一挥间地消灭冥弑天的。 叶鸢寻看着他们问:“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众人低头不语,表示默认。 而叶鸢寻却冷冷地笑了。 “哼,师尊生前为了你们这些人殚精竭虑,身先士卒,你们呢?在他出事了之后,除了拥立新的仙尊继续保护你们在六界作威作福之外,就不想别的了吗?” 越说越气,更令她寒心的是,这些人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过,尝试过,要去救风千陵。 这话难免刺耳。 一个看似年龄很大的长老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做仙尊,说出来就可以了,这弄的好像是我们无情无义似的,我们不过是为了大局考虑罢了!” “呵呵,难道不是吗?” 听她如此嘲讽,那长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叶鸢寻盯着那个人,慢慢踱步到他面前,“你的大局是什么?仙界在六界之中的霸主地位?还是你的长老之位?大战的时候,你又去了哪儿?” 长老被她问得哑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因为当魔族入侵的时候,他的确躲在雪之仙山没有出来过。 “那……那又如何?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仙尊牺牲我们是有目共睹,可也不能不保存实……哎哟!” 这长老妄图狡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鸢寻抽了一巴掌。 她看似只是轻轻抬起手拍了拍他,却将人直接扇出去很远。 她的眼中一道金光闪过,昭示着她上位者的能力。 “师尊没有死,还好好地躺在寒梅殿里,若是再让我从你们的嘴里听见一个不该说出来的字,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长老身边的巨石上。 石头登时四分五裂地碎开。 叶鸢寻扔下这些人拂袖而去。 早上发生的事情,凤幽等人很快就知道了。 他们忙着收拾凤凰宗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叶鸢寻。 而料理完生父尸骨的花琳琅,也在同一时间赶到了寒梅殿。 几人一同踏进了殿内,就见叶鸢寻正坐在风千陵床边,帮他擦拭着手背,眼神悲悯,又满含柔情,纤细的背影融在夕阳里,缥缈而朦胧。 风千陵和他们刚刚发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面容也被擦拭干净。 就连藏在衣服下的伤势,也被叶鸢寻一一包扎好了。 凤幽等人见此情景无不难过。 风千陵对于叶鸢寻有多重要,这不言而喻,但是她如今却变成了这样子,俨然是接受不了长渊的离世。 凤幽走上前劝道:“阿寻,你放手吧,让师兄入土为安吧。” 叶鸢寻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凤幽姐姐,你说什么呢?师尊只不过是睡着了,什么入土为安啊?” 她说完,又转过头去帮风千陵擦拭面颊。 花琳琅见状,悲从中来,冲上前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帕子扔到了地上。 “叶鸢寻!你醒醒吧!仙尊不会醒过来了,他死了!” 被抢走东西的叶鸢寻仍旧保持着替他擦脸的姿势,只是眼中多了几分迷茫。 “他死了?不会的,师尊答应过我,等到一切结束了,要带我游历这四海八荒,看遍每一寸山河……” 叶鸢寻说着说着,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浓郁悲恸。 “师尊,你答应我的,怎么能够随便食言呢……” 她哭得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凤幽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发顶说道:“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最终,叶鸢寻并没有留在仙界做仙尊。 她带着风千陵的尸身和凤凰宗的人,回到了属于凤凰宗的地方。 那里,四季繁花盛开,微风不燥。 这一次,妖王没有出面,只是派人送来了一些“慰问品”。 看着一只只的小狐狸慢慢地把她的秘密山洞填满,叶鸢寻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洞穴能够被填满,可她的心却永远地缺了一块。 在玉床上,正躺着风千陵的尸身。 墨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颗定神丹给了她,她把定神丹放在了风千陵嘴里,能够保持他的尸身不腐,面容不变,万年不朽。 回了妖界之后,不仅仅是妖王,就连人界都送来了“贺礼”。 据说,叶鸢寻盗走碎片之后没多久,天厥皇帝云道光就大发雷霆,处死了为他布置密室的姚氏姐妹。 理由是怀疑她们串通外敌窃取珍宝。 而姚将军自然是勃然大怒的。 他两个女儿被处死了,唯一的儿子成了个疯疯癫癫的人,所有的子嗣折损,让姚将军恶向胆边生。 他带领军队发起了战争,打得天厥皇帝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冥弑天也不管用了,云道光最终自食恶果,被姚将军推翻,五马分尸,死相凄惨。 可是就在姚将军沾沾自喜地想要称帝的时候,始终被欺压的南方二国见有机可趁,联合八十万铁骑挥军北上,摧城拔寨,势如破竹,一举推翻了这盘踞人间中原数百年的泱泱大国,彻底终结了天厥王朝对人间界的统治。 江山改朝换代从来都是容易而又艰难的。 现在人界是一片混乱,对于凤凰宗却是统一口径,尊敬就行了。 叶鸢寻不去理会堆满了一屋子的东西,只坐在风千陵的身边,握紧了他的手。 回到妖界之后,她便做了一个决定。 那个决定就要在今天执行。 花琳琅走了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你又在陪仙尊聊天吗?” 叶鸢寻但笑不语。 这些天她已经形成了习惯,总是会陪着风千陵说话,不为别的,她总觉得对方能够听见。 花琳琅无奈地摇摇头,问:“你准备好了吗?真的要这样做吗?” 叶鸢寻这才抬头看向她。 “嗯,我要用我的凤凰之心救回师尊。” “可是……”花琳琅面露犹豫,“这样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啊?” 谁也不知道,凤凰之心到底能不能让风千陵活过来。 若是成功了,那便是风千陵独活,若是失败了,叶鸢寻也会死。 而她本人像是十分坦荡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不论如何,我总要跟师尊在一起的。” 就算是不能够成功,她也能和师尊长眠于此地。 花琳琅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将托盘里的东西递给了叶鸢寻。 “这是你要的东西,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凤幽姐姐和墨骨吗?” 她再三确认着。 叶鸢寻摇头:“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还会允许我这么做吗?” 花琳琅无言以对。 这是明知故问的,凤幽和墨骨一定是强烈反对干预她这么做的人。 也唯有她,会理解叶鸢寻的决定。 因为她知道,没有风千陵的叶鸢寻就像是失去了水的鱼,失去天空的大风的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叶鸢寻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面前的幻刀。 这是专门用来剖取内丹的工具,有点像香陌的神器。 因为叶鸢寻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取出凤凰之心,所以才选择采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剖开自己的胸膛,把凤凰之心拿出来。 当刀尖对着心脏的时候,叶鸢寻冲着花琳琅笑了。 “琳琅,这一次走,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我很感激你,希望下辈子,我们能够投身到同一户人家,一起做姐妹。” 花琳琅捂住了嘴,想哭哭不出声。 而不等她有所反应,叶鸢寻已经眼疾手快地剖开了自己的皮肉,露出里面正在活跃跳动的心脏。 一颗暖黄色的珠子,就长在心脏边上。 叶鸢寻颤抖着手把珠子取了出来,看到的瞬间她松了口气。 “拿到了。” 说完,她吃力地转过身去,把那颗还带着血的珠子塞进了风千陵的口中。 凤凰之心忽然散发出猛烈的光芒,挤开一边的定魂丹,顺着咽喉落入腹中。 早已经支持不住的叶鸢寻,嘴角含着笑倒在了他的身边。 此刻,花琳琅才明白自己做了多么错误的一件事情。 她慌乱地跑了出去,同感应到异常的墨骨撞个满怀。 墨骨心如刀割,仰天长啸,霎时间感觉自己难以呼吸,仿佛整个世界都死了。 他已经通过小黑蛇寻回了自己儿时全部记忆,和鸢寻过往的每一幕,可是,那样的温存尚来不及重温,就要再一次的+戛然而止。 闻讯赶来的凤幽难以置信,委顿在地。 花琳琅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求他们想想办法。 可是一切为时已晚,叶鸢寻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无比安详地躺在那里,姿容依旧绝美,颊边甚至渐渐染上一抹动人的红晕。 那颗凤凰之心也渐渐失去了光泽。 花琳琅悔之晚矣,只能绞尽脑汁想要补救。 “对了,妖王,妖王一定知道什么的!” 凤幽和墨骨显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凤幽也整日以泪洗面,仍她医术通天,奈何不能挽回生死。墨骨一语不发冲回了仙界,翻找着古籍想要找到能够复活二人的方法。 妖王不见客,花琳琅跪在他门前许久,只盼望他能开门。 悲伤的气氛让整个凤凰宗蒙上一层灰色。 那年,六界荡除了诛魔,普天同庆。 唯有仙界和新成立没多久的凤凰宗,一派愁云惨淡。 …… …… 若干年后,凤凰宗早已名声远扬。 仙界山脚下一个小茶馆,几个散客围坐着闲谈,而惟有角落戴着斗笠的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一言不发地喝着茶水。 “诶,你们听说了吗?凤凰宗又征服了一片人界的属地呢!”有人笑着说起了最近的消息。 “啧啧,凤凰宗可真够厉害的,那位花宗主更是了不得啊,灵力超群,专门替天行道,惩治恶霸。只可惜……”另一人砸吧着嘴。 “只可惜什么?”旁人忙问道。 那人叹道:“只可惜花宗主仙女般的姿容,却始终孤苦伶仃的。人家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我看呐,六界之中最令人艳羡的只有上任仙尊风千陵和凤凰女叶鸢寻啦!” 旁边的一对男女相视一笑。 “嘻嘻,师尊,他们羡慕我们呢!” 斗笠下,女子的容貌倾国倾城,笑容明艳。 男子则是宠溺地看着她:“有这么高兴吗?” “嗯,当年若不是琳琅用妖王的内丹激活我身体中的狐玉,咱们俩就没有今天了。” 女子说着,星眸中泛起回忆的神色。 男子轻叹:“但愿凌源这小子能照顾好我们的花大宗主。” 女子拍手道:“凌源师兄一定会的!” 茶馆中的众人万万想不到,他们议论的主角正坐在他们身边。 再后来,凤凰宗依靠仁治渐渐征服六界,获得世人交口称赞,自此同墨仙尊统领的仙界一道,展开大一统的局面,史称仙纪元年。 而那涅槃重生的一对神仙眷侣,永远活在了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中。 (全书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