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英雄传》 楔子 “嘭”一声巨响,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刹那间诺大一座宅院成了火海。 又是 “轰隆”一声,原本宅院中那座最高的阁楼轰然倒塌。一阵冷风卷过,千万点火苗扑向宅子北面的树林,一会儿功夫便把林子也化成了火海。 树林中栖息的一群鸟儿,喳喳怪叫,四散飞逃。逃得慢的被烧着了羽毛,痛的直扑腾。 奇怪的是,如此大火,竟没有发出半点人声,别说是人,连半条狗、半只鸡都没有。 难道大宅中本就没有人?难道此处仅是一座废宅?忽然间一条黑影箭一般从火海中射出,直奔东南而去,一眨眼间消失在黑夜中。 说来奇怪,这原本似乎没人的地方突然就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为首一人呼啸一声,一群人朝着方才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群人总共八人,黑衣黑裤,面蒙黑巾,显然都是练家子,轻功还着实不弱,尤其是带头三个。 直追了一小会功夫,便已瞧见那黑影。带头那位心道:“想不到这厮轻功如此了得,竟在兄弟们眼皮底下跑了。他妈的等会捉住那厮,准把他双腿打断,瞧他还能跑多快!”旁边一人叫道:“贼子休走!大哥,用暗器射他!”被他唤作大哥的便是带头那位,只见他自怀中一摸,一扬手,嗖嗖几声,紧接着一阵怪叫,显是那黑影中了暗器。 众人立刻纷纷叫好,带头大哥也是面露得色。果见那黑影脚步慢了下来,带头大哥一提气,几个跨步,便已赶在头里,得意洋洋的说道:“朋友还是留步说话,免得再挨几下钢镖!”其余众人也已赶到,将黑影团团围住。 黑影无处可逃,倒也只得乖乖留步,只是说话却也万万不能。带头大哥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你倒是谁,却是一条大黑狗。 《名剑英雄传》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救援 深秋深夜,甚是寒冷。一弯残月,映衬出整个世界的寂寞,这深夜的山岗,在月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山岗上一株大树下,一青衣汉子怔怔地站在那里,背负着双手,仰头望着那一弯残月,眼中充满了悲愤之色,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这伙人却不知是谁?手段如此毒辣,连一只鸡、一条狗都不放过。也不知大哥自何处得来的消息,终究慢了一步,叫贼人得了先手。不知大哥追踪那伙人而去,又会寻得什么蛛丝马迹?”他接连自问了三个难题,却只能重重叹了口气,转身俯下身子,似在瞧着什么,脸上充满了关切担忧之色。 只见十岁大小的女孩,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双眼紧闭,似乎晕了过去。一抹月光正好透过树叶空隙照在她脸上,尽是恐惧害怕之色。 忽然间,女孩轻轻抽搐了几下,猛地一张嘴,“哇”的哭了起来。青衣汉子盘腿坐下,伸手把孩子横抱在怀里,柔声道:“兰儿莫哭,不用害怕,坤叔在这里。”女孩慢慢张开眼睛,盯着汉子瞧了一会,却哭的更凶。青衣汉子顿时不知所措,只得连声道:“兰儿乖,兰儿莫怕,兰儿乖,兰儿莫怕。” 兰儿一双漆黑的大眼睛还是泪如雨下,约莫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慢慢抽噎着止住哭泣,断断续续问道:“坤叔,我爹爹……爹爹、妈妈……妈妈,还有哥哥他们是不是都……都被大火……”坤叔重重叹了口气,恨恨道:“兰儿放心,我一定查出凶手,为他们报仇。” 兰儿伸手擦干了眼泪,挣脱了站起身来,道:“兰儿不哭,兰儿要坚强!兰儿不哭,兰儿要为爹爹、妈妈、哥哥,还有良伯他们报仇!” 坤叔也站起身来,一竖右手大拇指,大声赞道:“好孩子!坤叔先送你到三姨那去!”随即自包袱中取出干粮,分了给兰儿吃。折腾了大半夜,兰儿确也饿了,狼吞虎咽般将一张饼吃得干干净净,又喝下小半壶水,抹干净嘴,说道:“坤叔,这就起程吧!” 两人连夜赶路,虽然山路难走,但那坤叔显是轻功了得,背了兰儿放开大步,天亮时分就已出了山林,早有马车等在那里接应。两人上了马车,那车夫一路快马疾驰,过不两日便到了丰城。兰儿受了惊吓,一路上迷迷糊糊,忽睡忽醒,有时还念叨几句胡话,饿了吃点干粮,此刻却自睡得正酣。 还未进城,早有一白发白须老人迎了上来,颤声道:“二爷可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天一夜啦!这孩子她还好吧?”当下在前引路。 约莫半柱香后,马车在一座宅院前停下。两个仆人迎了上来,白须老人一摆手,两人退在一边。此时兰儿也已经醒来,揉着哭红的双眼,问道:“坤叔,这是哪里?”坤叔柔声道:“家到了。”兰儿眼眶一红,两天之前,自己还像个幸福的小公主,有一个温暖的家,疼爱自己的爹爹、妈妈、哥哥。可现如今,家破人亡。家,是一个多么温暖向往的地方,但似乎离自己却又那么远。 迷迷糊糊间,兰儿被坤叔拉着手进了客厅,只见一美貌女子从后堂快步走出,边走边道:“二哥你可回来了!……呀,兰儿长这么大了,越来越漂亮哩!快让三姨好好看看。”这女子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身着一身淡黄色裙装,瓜子脸上略施薄粉,明眸皓齿,两腮微红,长发及腰,身材苗条,有一股清雅脱俗的韵味。 兰儿扑入那女子怀中,放声大哭。女子轻抚兰儿,柔声安慰道:“兰儿莫哭。”转头问道:“我昨日收到大哥传信,大哥说东去追凶,命我等安顿好兰儿后,赶去与他会合。二哥,我们先吃早饭,再从长计议。”随即吩咐下人,端来几盘糕点、水果。 这女子闺名苏红儿,是丰城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学得一身上乘武功,今年二十六岁,却还未曾出嫁。那坤叔姓李名羽坤,他们的大哥姓程名醉风,三人义结金兰,江湖人称“三侠”。兰儿大名杨兰,前夜家中遇袭,也是命不该绝,她睡到半夜口渴难耐,惊醒后才侥幸逃过一劫。 三人匆匆用过早点,丫鬟带了杨兰下去休息。李羽坤与苏红儿坐下叙话。 李羽坤道:“前几日大哥收到消息,有一伙贼人欲对杨家不利,便与我星夜赶往浏阳。大哥说,杨家与他有恩,他必尽其所能,护杨家周全。”苏红儿叹道:“可惜你们还是迟了一步。”李羽坤道:“我们一路快马疾驰,本想一日之内便可赶到浏阳,哪知半路却出了岔子。前日傍晚时分,路过松岗镇,估摸最多两三个时辰便可抵达浏阳。我与大哥找了个茶馆歇脚。那小二极为热情,说我们的马儿神骏,还说有上好的草料备着,说罢就牵了马儿下去喂食。我们起初也没有怀疑,哪知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非但没见着茶点,连那小二都没了踪影。我们便起了疑心,四处查探,竟在屋后发现了两匹马的尸体!”苏红儿奇道:“贼人杀了马儿,却没发出声响?”李羽坤道:“不错!贼人下手极为果断狠辣,居然只一刀便将马首斩下,倒地之时又显被贼人托扶,马还未来得及叫就无声无息断气。”苏红儿道:“贼人杀了马匹,显然是缓兵之计。却不知道后来又如何?我猜他们也不会就杀了两匹马而已。” 第二章 追凶 李羽坤喝了口茶,续道:“我与大哥商量之后,决定不予理会,胡乱吃了点干粮,便匆匆赶路,打算在沿途市集再购买马匹。料想贼人不会就此罢手,必另有阴谋诡计,故此一路格外留心。又想贼人可能与想谋害杨家的人是同伙,心底倒也想他们现身。哪知一路下来,路过的市集不少,却无一人卖马。我们料想又是贼人的诡计,早我们一步买光了马匹。我们一路疾行,前日清晨,便赶到了浏阳河,过河数里,便能到杨家。我们刚到河边,就驶来一条渡船,那船家十分热情恭敬,答应载我们过河。” 苏红儿忙道:“我猜此人有蹊跷!”李羽坤笑道:“三妹果然聪明!我与大哥也看出不对,果不其然,等船驶到河中央,船板突然崩裂。”苏红儿惊道:“这可糟糕,你不习水性。” 李羽坤哈哈笑道:“不错,我见那河水涌入船内,船本来就不大,眨眼间半条船已沉入水中,心里暗暗叫苦却又无可奈何。那船家忽然嘿嘿冷笑,提桨拍来,大哥挥拳格挡。那人武功不弱,加之沉船受流水冲击,大哥一时也拿他不下。过不多时船已全沉入水中,我下半身已浸在水里,想提气跃到对岸,可惜双腿没水,使不出力来,心慌意乱中猛地被人从水中拎起,又被抛向岸边。” 苏红儿拍手笑道:“大哥好功夫!可怜二哥你就像只小鸡一样啊!”李羽坤叹道:“是啊!大哥救起我一抛,随手操起几块船板,紧跟着抛出,一个起落,踩着方才抛出的船板,一招愚公移山,竟将我整个身子平推出去,我借势一个翻身,双脚稳稳着地。回头一看,大哥也已站在了岸上,那船家却也学大哥的手法,紧随着赶到,不由分说,举起手中船桨拍来。我心中生气,有心让他吃点苦头,上前迎战。谁知那人武功比我想象中的厉害,一条船桨施展开来,我竟近身不得。” 苏红儿笑道:“以你的脾气,想必那人最后还是吃了苦头。”李羽坤笑道:“真的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见那人招式绵绵,势大力沉,不敢大意,便静下心来寻找破绽,三十招一过,那人船桨便舞得慢了,又过了二十招,明显气力有所不支。最后我打碎了他的船桨,又踢了他两脚,才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不过那厮狡猾的很,竟跳到河里不知所踪。如此一耽搁,我们到杨家的时候便已夜深。” 苏红儿叹道:“想必那时杨家已着了道了。”李羽坤道:“不错,我们见杨家一片火海,当真绝望悲愤至极,我与大哥不死心,想冲进火海,怎奈火势太猛,进不得里面。正当无所适从之时,却见一群黑衣人呼啸而去,似乎是去追赶什么。那些黑衣人轻功着实了得,想必武功不低,我与大哥也不靠近,悄悄尾随其后,隐隐瞧见他们是在追赶一团黑影。约莫跑了一顿饭的功夫,为首那个黑衣人不知放了什么暗器,射中了黑影,那八个黑衣人将黑影团团围住,这时才远远瞧清原来那黑影竟是杨家的忠犬大黑。” 苏红儿咦了一声,神色颇为惊奇。李羽坤续道:“我正想冲出去打一架,大哥一把拉住我,摇了摇手,又指了指草丛。你道是怎么,原来兰儿竟俯卧在草丛之中。后来我才知道,贼人行凶之后,大黑驮了兰儿冲出火海,但随即被贼人发觉追击。眼看就要被追上,大黑将兰儿甩入草丛,自己却深陷重围。”苏红儿赞了声“好!”李羽坤道:“可惜大黑本已年老体衰,发力狂奔,又中了暗器,最后终于油尽灯枯。大哥让我带了兰儿回来,他孤身追踪那伙贼人,希望能查出他们的底细。”苏红儿道:“那杨家的人,除了兰儿外,真的都遭了毒手么?”李羽坤道:“我也不知道,据兰儿说她半夜口渴惊醒,听见有人谩骂打斗之声,想起床去看看究竟,却忽然被人捂住嘴巴,抱出房间,后又被扔出了院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院外的大树树干之上。她在树干之上瞧不见家中情况,却只听到接连惨叫,最后火光四起,将整个杨家化为火海。她又惊又怕,挣扎着下树,不巧正好被贼人发觉。若非老天有眼,大黑救主,兰儿只怕也难逃毒手。却不知这伙贼人到底是何来路?又是为何要灭杨家满门?” 苏红儿道:“我们三兄妹与杨家相交多年,只知杨雄祖上并非浏阳人士,据说他祖上是从扬州一带避祸逃到浏阳来的。大哥也说杨雄祖上大有来头。看来此事只有慢慢细查,总之一定要为杨家报仇!”苏红儿虽是女流之辈,可平日性格豪爽,武功又高,此时心中愤怒,粉拳紧握,显得英气逼人。李羽坤与苏红儿商量之后,决定将杨兰交由苏红儿的师父代为照料,两人西行与程醉风会合。 两人出了丰城向西而去,快马加鞭,不一日便到了浏阳。见天色已晚,便投栈休息。刚进悦来客栈,掌柜便迎了上来,低声问道:“二位可是李二侠、苏三侠?”李羽坤微微点头。掌柜笑道:“小人姓高,程大侠命我专候二位到来,二位大侠请随我来,已准备两间上房,请二位大侠先行用些酒饭。” 高掌柜将二人带至雅座,不一会小二端上来酒菜,高掌柜道:“小的善作主张,为二位准备了些本店招牌小菜。”顿了顿又俯身低声道:“程大侠吩咐小人务必亲传口信给二位大侠。他说:‘此事已有些许眉目,请二弟、三妹西行与我在鹤州会合,沿路切忌防备贼人奸计。’”。李玉坤道:“好,有劳掌柜,请掌柜先下去吧。”高掌柜道应了声“是”,恭恭敬敬转身离去。苏红儿喜道:“看来大哥已经查到贼人底细。” 用过晚饭,两人各自回房休息。李羽坤躺在床上,一时难以入眠,寻思:“大哥约我们在鹤州会合,想必是在李大侠庄上,不知大哥又是查到了什么消息?大哥一路向西,莫非这伙贼人来自于西方?”翻了个身又想:“此行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我必尽我所能,护三妹周全。多年来我苦练武功,现如今略有小成,此次倒也正好会会江湖上的好手。三妹剑法精绝,若能亲眼见她实战对敌,倒也可以一饱眼福。” 第三章 夜袭 李羽坤胡思乱想,睡意渐浓,迷糊中忽觉黑影一晃。李羽坤翻身站起,果见房门大开,窗下站着一蒙面黑衣人。那人瞪了他一眼,右掌轻轻挥出,将桌上的茶壶震得叮叮作响。 李羽坤凝神而立,淡然道:“尊驾深夜来访,意欲何为?难道只是来展示下尊驾的掌力?”黑衣人又瞪了一眼,转身欲走。李羽坤心道:“此人如此挑衅,说不得只能给他点颜色瞧瞧。”喝道:“贼人休走,吃我一掌!”跨步一掌拍去,他不屑背后偷袭,故此先出声警示,掌力也仅使出三分。那人也不回头,反手一掌,只听“波”的一声,李羽坤身子微微一颤,那人借势腾空而起,像一只大鸟般扑向门外,两个起落,便已跃到了院子当中,双脚着地,纹丝不动。 方才对了一掌,李羽坤只觉对方似也并未出全力,心道:“好大的掌力!”李玉坤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跃到院中,见那黑衣人未有离去之意,朗声道:“尊驾何人?何故半夜偷袭。”黑衣人慢慢转身,也不答话,右臂舒展,一拳击向李羽坤左肩。李羽坤沉肩拧腰,右掌切他手腕。黑衣人变拳成爪,抓向李羽坤头颈。李羽坤倏然变招,双指戳他手心。谁知黑衣人变招也快,手掌顺势上扬,扇向李羽坤面门。李羽坤闪身避过,双掌平推,黑衣人似有心较量内力,也是双掌平推,又是“砰”的一声,两人身子都是微微一晃,齐齐后跃。 黑衣人瞧了瞧李羽坤,缓缓从背后拔出长剑,手腕一抖,剑身嗡嗡作响,又指了指李羽坤。李羽坤知他要跟自己较量兵器,方才两人虽只交手三招,但已看出此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他平日虽温文尔雅,不喜争斗,但也自负武功不弱,便傲然道:“尊驾稍后,待我取来长剑。”刚想转身回房取剑,背后有人道:“二哥在一旁为我掠阵,待小妹会会这位朋友。”却是苏红儿到了。原来苏红儿睡梦中听到隔壁房中异响,又听李羽坤说话,便起身提了长剑跟来,见黑衣人邀战比剑,便站了出来。 三侠武功伯仲之间却又各有所长,大哥程醉风掌法轻灵、内力绵柔,轻功极高,李羽坤内力刚猛,掌力雄浑,但要论剑法,却是苏红儿稍高一筹。李羽坤见苏红儿要与那黑衣人比剑,心中倒也十分高兴,一来他深知三妹剑法精绝,料想也不会吃亏,二来他也想瞧瞧这黑衣人武功路数。方才他虽与黑衣人交手几招,只觉此人变招奇快,内力颇深,但也看不出武功门派。 黑衣人见是一美貌女子,眼中露出奇怪的表情,抬头望着一弯残月,不知在想些什么。苏红儿见他不说话,似是轻视自己,拔剑在手,傲然道:“这位朋友深更半夜来此挑衅,此刻却又默不作声,意欲何为?” 黑衣人又作低头沉思状,随即又摇了摇头,忽然又似乎甚是高兴,连眼中都充满了笑意。苏红儿见他神情举止颇为怪异,心道:“此人方才见到自己,似十分落寞,忽又变得高兴,当真奇怪的很。看他身形,似乎年纪不大,不知是何来头?莫非与夜袭杨家的贼人有关?” 黑衣人点了点头,也不答话,手腕一翻,上踏一步,一剑刺出。苏红儿见剑招平平无奇,剑身却嗡嗡作响,知道此人内力不弱,不敢怠慢,身形一晃,手中长剑一挑,不等双剑相交,顺势滑步,长剑贴着对方剑身,削黑衣人握剑的右手。这一招当真电光石火、巧妙至极,李羽坤禁不住喝了一声彩。 黑衣人眼露赞许之色,手腕一沉,用手中长剑砸苏红儿的长剑。苏红儿方才见着黑衣人与李羽坤比拼掌力,心知此人内力不在二哥之下,不敢硬碰,却也有心炫技,竟一俯身从他剑下穿过,反手一剑,刺向黑衣人前胸。 黑衣人眼中更露兴奋之色,身子微侧,回剑格挡。哪知苏红儿不等剑招用老,回身沉剑,斩他双腿。黑衣人急忙向后一缩,堪堪避过。 苏红儿不等他还招,长剑斜撩他左臂。黑衣人滴溜溜一个转身,到了苏红儿背后,哪知苏红儿竟不转身,手腕倒转,长剑自右肋回刺。黑衣人大吃一惊,百忙之中提气上纵。苏红儿转身腾空而起,刷刷刷连刺三剑,剑尖直逼黑衣人面门。黑衣人身在半空,旧力已衰,新力未生,眼见将被刺中,也是他身法巧妙,在半空中拧腰缩头,剑尖自他脸颊掠过,双足着地,噔噔噔后退三步才勉强稳住。 苏红儿心中也是暗暗称奇,暗赞此人身法奇妙,方才虽被自己剑招逼得狼狈,自己长剑却也未沾到人家半片衣角。忽听黑衣人沉声道:“三侠果然名不虚传,今夜有幸得领高招,荣幸之至。”李羽坤笑道:“尊驾总算开口说话,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哑巴!”苏红儿道:“尊驾还想再赐教吗?”她恼怒黑衣人深夜来袭,又行为举止古怪,方才所使剑招均是师父所传授的飞燕四十八式里的精妙剑招,虽实无杀敌之心,但也有挫敌锐气之意。 黑衣人咯咯怪笑,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今夜就到此为止。他日有缘再会,就此别过!”说罢转身想走。李羽坤道:“尊驾深夜来袭,想来就来,想走便走,未免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黑衣人哈哈大笑,道:“这家客栈又不是你们家开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道还要阁下同意不成。况且在下好言相劝,两位无须把大好时光浪费在此,还是速速赶去湘西,去的晚了只怕……只怕你们那位好大哥出什么岔子。” 李羽坤与苏红儿对望一眼,均暗道:“此人竟知大哥行踪。”李羽坤往前一步,问道:“尊驾怎知我大哥此刻身在湘西?尊驾究竟是谁?你一再不肯透露身份来历,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 黑衣人道:“在下只不过山野中一无名小卒而已,贱名不提也罢。只不过在下却知程醉风前几日追着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道上的人去了湘西。听说那伙人跟玄天门也有关系。玄天门下四使之中的二使也赶去了湘西,却不知是二使厉害还是程醉风了得?在下倒也很想赶去瞧瞧热闹。只不过……只不过……。” 李羽坤急道:“只不过什么?”黑衣人笑道:“在下听闻丰城三侠虽不是亲兄妹,却比亲兄妹还亲,却不知为何两位此刻还有闲心雅致问东问西。”苏红儿冷冷道:“尊驾行事鬼鬼祟祟,说话语无伦次,我们为何要相信你?再说到了湘西,想必玄天门也不敢造次。” 黑衣人道:“此话倒也不假。湘西毕竟还有问剑山庄,这热闹在下真是非瞧不可了。玄天问剑,当世双绝!江湖中人,只怕是聋子都听过玄天门的大名,只怕是瞎子都想见识问剑山庄的精妙剑法。却不知问剑山庄的剑法有没有苏三侠这般厉害?” 苏红儿心中一喜,语气也柔和了几分,道“看来尊驾也是一个爱管闲事、爱凑热闹的主,尊驾虽深夜前来挑衅,却似并非对我们怀有恶意。好,你走吧,我们改天再一较高下。”黑衣人瞧着李羽坤道:“还是人家苏三侠知书达理,不像你这等武夫。哈哈哈,等到了湘西,你我再分个高下不迟。”说罢纵身跃墙而出。 高掌柜急匆匆从屋里出来,神色慌张道:“二位大侠,方才那贼人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都躲在屋里子不敢出来帮忙,请二位不要挂怀。”李羽坤暗道:“你们能帮什么忙。”知道掌柜也是好心,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与苏红儿各自回房休息。 第四章 避雨 次日,两人吃过早点,便上马往西而去。一路说起黑衣人之事,只觉此人行为古怪,武功高强,却也想不出什么端倪。苏红儿忽道:“二哥有没有觉得此人说话行事跟四弟倒有几分相似。”李羽坤道:“经你一说,倒真是有几分相似,都是神秘莫测、颠三倒四,哈哈哈。哎,八年前四弟离我们而去,不知此刻身在何处,这几年我行走江湖多方打听,却也没他的半点消息。”苏红儿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当年之事,小妹自觉问心有愧,害得四弟负气出走,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哎,四弟为人什么都好,就是偏激乖张了些。” 一路无事,这一日到了湘西境内,山林野外,忽然天色骤变,下起了大雨,两人打马疾行,浑身都被淋湿,见雨越下越大,只得四处找地方避雨。苏红儿抬手一指,道:“那边似有个山洞,我们把马儿找个地方安置,去那洞里避雨。” 那山洞倒也宽敞,洞里有洞,李羽坤找了些干柴生火取暖,两人烤干了淋湿的衣服。李羽坤打了只野兔,洗剥干净,在火上烤,山洞中瞬间弥漫着兔肉香味。 苏红儿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低头瞧着火苗,不知在想些什么。火光映衬下,显得异常美艳。李羽坤心中激荡,心道:“当年相识之时,少不更事,自己内心爱慕苏红儿,只觉她犹如人间仙子一般,自己万万配不上她,虽暗藏相思之苦却终于不敢开口。后来又认得了大哥、四弟。大哥为人潇洒不羁,生性洒脱,四弟俊朗不凡,颇有文采,四人相邀共闯江湖,行侠仗义。后来四弟也喜欢上了苏红儿,还写了情诗相赠,却不知三妹心中对我有意,四弟知道之后,意志消沉,整日不务正事,喝酒闹事,还差点丢了性命,到头来终于闹得不欢而散。三妹狠下心来,发誓终身谁也不嫁。” 谁知苏红儿此刻也正想着此事,两人猛然抬头对视,异常尴尬。忽然一股焦味,李羽坤急道:“不好,我把兔肉烤焦了。”苏红儿噗呲一笑,道:“烤焦了也许更香。”李羽坤忙道:“是是是。从怀里掏出小刀,挑好的兔肉割了放在一块用雨水冲干净的树叶上递了过去。” 两人赶了一天路,甚是饥饿,把一只兔子吃得干干净净,各自靠着石壁闭目小睡。约莫睡了一炷香的时辰,隐隐听得洞外有人说话。两人睁开眼睛,李羽坤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出去看看究竟。不一会回转,低声道:“有五个人拿着铁锹,在树林里到处挖掘,显是在找寻什么。”苏红儿双掌齐出,扇灭了火堆,低声道:“一起去瞧瞧。” 两人轻声出了山洞,果见五个披了斗笠的人在树下挖掘。只听一白须黑脸老者道:“大伙小心些,听说这宝贝灵性得很,别弄伤了它。”五人小心翼翼,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挖出数十个坑,似也没找着那宝贝。一人道:“这宝贝确实在这些个树下面?大伙这般挖掘下去,只怕要把整片树林都翻过来。”另一人道:“若是真能找着宝贝,别说树林,就是把这座山翻过来也值得。”白须老者道:“老三说得没错!大伙继续挖。”那老三问道:“大哥,这宝贝真有道上朋友说的那般神奇?”白须老者嗯了一声,也不答话,转到一棵树下,在树干上蹭干净铁锹的湿泥,转身又挖了起来。 李羽坤与苏红儿面面相觑,都是疑惑万分。这时雨越下越大,打得树叶啪啪作响。一人道:“这劳什子鬼天偏偏这个时候下什么大雨,淋得老子浑身湿透。咦,大哥你看,那边有个山洞,不如大伙进去躲躲雨,等雨小些再挖。”白须老者抬头看了看天,道:“也好。老四,你去找些干点的树枝来,兄弟们进去躲躲雨,暖暖身子。” 李羽坤心道:“这便如何是好?”他倒也不是怕被人发觉,只是心生好奇,想看看这伙人到底在找什么宝贝,不便就此暴露行踪。苏红儿拍了拍李羽坤,指了指内洞。 四人陆续进了山洞,一人道:“他妈的,火折子湿了打不着。若是有什么毒蛇猛兽藏匿洞中,那可糟了。”原来此刻天色渐晚,又是乌云大雨,因而洞中昏暗。只听另一人笑道:“五弟胆小,即便有毒蛇猛兽,遇着我们湘西五雄,只怕也要逃之夭夭。啊呦,妈的,我的火折子也湿了。”众人哈哈大笑。 李羽坤心道:“原来这五人叫湘西五雄。听他们脚步之声,呼吸之气,武功修为着实平平,却也敢称五雄。” 一人又道:“前几日二哥打听到消息,说那宝贝将现身此处,今番我们兄弟辛辛苦苦赶来寻宝,却不知那消息是真是假。传闻宝贝百年才现身一次,当真让咱兄弟遇着,也是有缘。” “三哥所言极是,当真让咱兄弟得了宝贝,服食之后,必将武功大增,到时还怕他什么问剑山庄。” “确实如此,五弟你当日只不过是看上了人家姑娘,那问剑山庄却出面干预,还削了你三根指头,这仇将来我们必定为你报了!”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都是得了宝贝如何威风八面之类的话。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人道:“四弟怎的还没回来?” 忽听得远处一声惨叫,一人惊道:“好像是四弟的叫声。四弟去拾干柴,许久未回,莫是糟了不测?”“出去看看!” 李羽坤和苏红儿悄悄尾随,出得山洞,此时雨已渐止,乌云散去,只见远处山坡下不知一团什么东西在扭动。转眼间,四雄已奔近那山坡,猛然间如钉子般站立不动。李羽坤低声道:“过去瞧瞧。” 两人施展轻功,几个起落,跃到四雄身后两棵大树树枝之上,定晴一看,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条碗口粗细的金黄大蛇蜷伏坡下,昂首吐芯,两只眼睛盯着四雄。那四雄老大忽道:“兄弟们请看,四弟恐怕已被这畜生给吞了!”只见他手指方向,果见一只斗笠,再看那蛇,腹部高高隆起。 一雄大声道:“咱们为四弟报仇,斩了它!”他虽说得义愤填膺,似要扑上拼命,无奈双脚犹如长了钉子钉在地里,纹丝不动。老大抬手擦了擦汗,颤声道:“咱兄弟五人情同手足,势必要为四弟报仇,咱们从四个方位砍它,把它剁成肉泥!” 四人蹑手蹑脚分列四处,各自取出兵刃,一声呼啸,两刀两斧,朝那大蛇杀去。那大蛇猛地展身,宛若游龙般蹿起,金尾横扫,砰砰两声,将二雄击飞出去,一裹一甩,将另外二雄圈住甩出。眨眼间四雄便软瘫在地,那老大挣扎着站起,双目突出,嘴角淌血,说不出的凄惨恐怖,猛地跌到,四雄顷刻间已然毙命。 第五章 神龙 李羽坤与苏红儿对望一眼,惊诧无比。只见那大蛇四下张望几眼,又自蜷缩在山坡之下,将头埋在身下,竟似睡着了一般。 忽然一阵萧声由远而近,悠悠传来。起初那大蛇不为所动,但那萧声渐行渐近,大蛇竟也慢慢昂起头来。 萧声骤停,只见一黄衣男子犹如风筝般缓缓飘来,落在大蛇三丈之外的一块石头之上。紧接着八名身着黑衣,腰系黄带的男子快步而来,当先四人抓起倒在地上的四雄尸体,随手一抛,抛入树林之中。又有两人跃步上前,竟在泥地之上,大树之间铺上一块四方的貂皮毛毯。其余两人也已赶到,一人手起刀落,砍翻了身旁一棵大树,又是一刀,砍下一截树干,另一人抱起那截树干,竖放到毛毯之上,又从怀中抽出一块软布,盖在上面,竟自搭了一只“软凳”。一名弟子削了两个茶杯口粗细的树干,插在貂皮毛毯两角,竟掌起两盏灯笼,那灯笼虽小却出奇的明亮,将山坡照得有如白昼一般。 那黄衣男子轻飘飘一跃,缓缓坐在“软凳”之上,将玉箫凑到嘴边,八名黑衣人忙伸手捂住双耳。 萧声又起,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婉转起伏。苏红儿听着萧声,只觉胸口气闷,起初还能忍受,但那萧声忽又变得十分尖锐,直刺耳膜,不自禁也捂住了双耳。李羽坤也被那萧声所扰,暗运内力,调匀气息,起初烦躁不安,气息运转全身后,方始慢慢气定神闲。 那大蛇听见萧声,甚是不安,忽然扭动着身子蹿起,又砰一声摔在地上,蛇尾扫出,将一块大石击碎。忽又一声怪叫,叫声响彻云霄,似在发怒,更似在求救。八名黑衣弟子此刻神情凝重,分立在黄衣人两侧,黄衣人扫视一圈,笑道:“有我在,你们怕什么!” 此时乌云散尽,一弯冷月,万点寒星,坡下一条巨蛇,这山林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忽听远处树林中轰轰作响,那声音由远及近,刹那间似已到了眼前。黄衣人淡淡道:“总算盼来了!”李羽坤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林间一条金蟒如奔马般疾驰而来,这蟒少说也有三四丈长,竟比方才那条金蛇粗了一倍有余。 再看那黄衣人,神情兴奋,满脸笑容。原本坡下那大蛇萎靡蜷伏,此刻却也精神起来,红芯吞吐,不停摇晃着身躯。眨眼间那金蟒已至,只见它金尾一卷,竟将一棵碗口粗细的松树连根拔起,接着又甩出,松树便如同炮弹般直射黄衣人。 黄衣人自腰间取下软鞭,迎风一抖,轻描淡写地挥出,将那松树卷住,手腕一抖,松树便回击金蟒。金蟒一声怪叫,金尾直扫,咔擦一声,那松树断为两段,接着顺势横扫众人。那八名黑衣人急往后退,这一扫之力竟将那毛毯扇得飞了起来。 黄衣人大声道:“众弟子退后!”一声长啸,身子拔地而起,跃起两丈有余,右手握鞭,左手持萧,黄衣飘飘,如同仙人一般。众弟子见那金蟒凶猛,不免心生窃意,此时听到叫他们退后,都是一阵欢喜,急忙退出三丈开外。有一两名弟子本想留下助威,斜眼一瞧其余弟子,也赶忙后退。 金蟒猛地长身而起,张口朝黄衣人咬去。黄衣人身在半空,无处着力,眼见将要成为巨蟒口中美食。只见他右手软鞭甩出,正好圈住坡下一棵松树,顺势一拉,双足连踢巨蟒双目。李羽坤心道:“好身手!” 那巨蟒虽大,却不失灵活,如游龙般左穿右突。可那黄衣人轻功高绝,身法妙到毫巅,看似惊险万分,实则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又能适时反击。 起初那金蟒气势颇盛,几番激斗后,心生怯意,动作也迟缓了许多。忽然间巨蟒反侧倾跌,吼吼怪叫。原来黄衣人竟站立在巨蟒头顶之上,任巨蟒如何摆脱,他双脚便似粘在上面一样。一旁观战的大蛇起初兴奋不已,此刻见那巨蟒受制,甚是不安,弓起身子欲攻击黄衣人。黄衣人将鞭子盘在腰间,双手持萧,又吹响了曲子,相比之前那首,此时箫声更显柔和。那悠扬的曲调传入耳中,有种说不出的舒坦,竟让人产生浓浓的睡意。 两蛇闻得箫声,初时连连怪叫,慢慢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已睡着了一般。李羽坤料想此曲有催眠作用,示意苏红儿不能再听,捂住双耳。一看那八名黑衣弟子,竟仍旧精神奕奕地站在远处,料想此曲他们平日听的怪了,并未受它蛊惑。 黄衣人翻身跃回大石,又吹了一会才缓缓停下,将软鞭卷起插回腰间,将玉箫放入怀中,悠悠道:“把大师给我带过来!”两名黑衣弟子应了声“是”,从远处林中挟了一名和尚来到黄衣人面前。那和尚约莫四十多岁年纪,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此刻不知是中了毒还是受了重伤,全身绵软无力。只见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瞪视。 黄衣人笑道:“大师此刻想必仍不服气,认为在下只是以巧取胜。”那和尚转开头去。黄衣人又道:“大师以一己之力,伤我玄天门下三名孝卫,武功着实了不起,少林寺果然名不虚传。”那和尚怒道:“你带我来此处,到底所为何事?”黄衣人大声道:“众弟子点起火把!”众人急忙点起火把,瞬间将此间照的有如白昼。 黄衣人悠悠道:“把大师送过去认认,是不是神龙?”两名弟子将那和尚抬到巨蟒大蛇面前,那和尚大吃一惊,颤声道:“果真是神龙现世啦!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黄衣人微笑道:“大师可没认错?”那和尚恍若未闻,痴痴地瞧着巨蟒、大蛇,眼神中充满了欢喜,似又夹杂着忧虑,但更多的仿佛是崇敬。他忽然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神龙现世,必是异象,想来天下必然有大事发生,不知是福是祸?” 黄衣人笑道:“大师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念着的均是天下大事,我等庸俗小人,惦记得都是自己的事。大师在少林寺身居要职,自然见识广博,还望大师指点。” 那和尚怒道:“莫施主,今日了尘受制于你,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但贫僧也要好言相劝,神龙乃世间神物,不可亵渎,贫僧劝莫施主还是放了神龙,尽早离开这里,免得惹恼了神物,生出事端。”那黄衣人正是玄天门下风云雷电四使之一的云使莫云飞。而这少林僧人乃少林寺了字辈的了尘。 第六章 电使 玄天门乃当今江湖最神秘莫测的一个门派,传闻玄天门教主之下,有两大天王、四大使者、八大孝卫,门下弟子一万有余,散布江湖各地。但其总坛在何处,却无人知晓。 莫云飞淡淡道:“玄天门之下,何来神物!大师莫要大惊小怪。”了尘哼了一声。莫云飞续道:“大师还是说说这神龙吧!在这里说或许还自在些,若是回玄天门说,只怕大师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尘又哼了一声,索性闭起了双眼。莫云飞也不着恼,只轻轻吁了口气,冷冷道:“既然来了,还不现身相见,躲在树上成何体统!” “哈哈哈,兄弟耳聪目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只见人影一闪,莫云飞面前已站了一人。这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身高八尺有余,一袭蓝袍,国字脸、鹰钩鼻、浓眉大眼,颏下短须,英气逼人。蓝袍人走到了尘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奇道:“江湖传言少林寺高僧仪表堂堂、见识非凡、武功高强,今日一见,原来也不过如此。”了尘心中有气,张眼瞪视。蓝袍人笑道:“确实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大师双目炯炯有神,果然是得道高僧啊!” 莫云飞淡淡道:“老四别开他玩笑,没见着我正有要事问他。”蓝袍人转身过来,冷冷道:“玄天门下风云雷电四使,入门虽有先后,但向来平起平坐,一起为教主他老人家效命,排辈何来先后?老四一说,又谈何说起!”只听他说到教主时神态颇为恭敬,眼中也尽是崇敬之色。莫云飞笑道:“电使所言极是,好得很,好得很!不知此番来此,有何贵干?”蓝袍人正是电使蓝林甫,此人姓蓝,又最喜蓝色。 蓝林甫道:“那日教主派你出来办事,后来又说中原武林人士虽说武功不算怎么高强,但是诡计多端,擅长使诈,教主他老人家有点放心不下,故此派我襄助于你。教主还说,此番玄天门出动云电二使,想必那宝贝必能手到擒来。老莫,你说那宝贝真有如此神奇?害得教主他老人家一直念念不忘。这两条蛇真跟那宝贝有关?”说话间,蓝林甫已踱步到金蟒、大蛇前,俯下身子仔细端详起来,不断啧啧称奇。 莫云飞淡淡道:“想必了尘大师知道的很清楚,只不过他一时可能想不起来哩!电使若是能开导开导他,说不定大师他真能想起来。” 李羽坤暗道:“大哥也曾言道,玄天门是江湖上一个极为神秘的门派,虽说并非大奸大恶,但终究非名门正派,今日自当想方设法搭救了尘大师。只不过这二人绝非善茬,这便如何是好?” 正思量间,忽见远处山坡后一束烟花冲天而起,嘭一声炸开。随即东南方山林之后、正北方山下各有相同一束烟花响起。不一会儿,只见三波人朝这边奔来,过不多时,已将山坡围住。这波人约莫三十余人,黑衣劲装,身背长剑。为首老者约莫五十多岁年纪,身长不足六尺,面容瘦削,颏下一把花白胡须。 莫云飞缓缓坐下,冷冷道:“朋友是何来路?”蓝林甫抢道:“月黑风高杀人夜,你难道看不出人家来了这么多人,背上长剑想必都磨得很光很快,大概是要割了咱们的脑袋。”顿了顿转头对两名玄天门弟子道:“去给我也搬个凳子来!”两名弟子应了声,过不多时又搬来树凳,并排放在莫云飞边上,铺上软垫。蓝林甫缓缓坐下。 那黑衣老者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各位大侠远道而来,我神龙帮本该好好款待。但各位在这神龙坡上,抓了我帮饲养的神龙,却不知是何道理?” 蓝林甫也打了个哈哈,道:“各位神龙帮高手远道而来,我等理应好好款待,奈何这荒郊野外,除了这两条大蛇,实在别无他物,大伙儿不如烤蛇肉吃吧!”李羽坤暗暗好笑,心道:“原来此人喜好抬杠,说话倒也风趣。” 一名神龙帮弟子大声道:“大胆,怎敢学史帮主说话!”神龙帮众纷纷附和,有人说:“大胆狂徒,不仅对帮主不敬,还对神龙不敬,如此大逆不道,必遭天谴。”有人说:“你这人如此大胆,莫非自认武艺不凡,不如出来跟史帮主比划比划。”还有人说:“别看此人年纪比我们史帮主也就小两三岁,武功估计差史帮主十万八千里。”史帮主轻捻胡须,洋洋得意。 蓝林甫故作害怕,颤声道“还望各位大侠,给小人指点一条明路。”一人道:“这倒也好办,你大可拜入神龙帮门下,那你就是史帮主的弟子,是我们大伙的师弟,那样帮主就不会怪罪于你,想必神龙也会宽恕你的愚昧无知、大胆妄为。” 蓝林甫哈哈大笑,道:“神龙帮主英明神武,神龙帮名扬四海,区区在下只怕是高攀不起。”一人高声道:“瞧你这幅模样,本来狂妄自大,现如今帮主驾到,你便立时感受到自身的渺小,看来你也并非一无是处,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妙极妙极。”另一人赶忙附和道:“这定然是帮主他老人家的神威震慑了他。” 李羽坤实在忍耐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莫云飞道:“两位朋友请现身相见吧!”李羽坤赞道:“阁下好耳力!”与苏红儿缓步而出。蓝林甫心道:“惭愧,若不是他发出笑声,我便不知有人。老莫显是早就发觉,比我高出一筹。” 神龙帮众见是一男一女,那女子又异常美丽,一人指着李羽坤高声道:“方才想必是你发笑,还不赶紧向史帮主磕头赔罪,或许他老人家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饶恕于你。”一人问道:“那美人要不要磕头?”众帮众哄堂大笑。苏红儿也不着脑,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双美目瞧着天上的月亮,仿佛周围的任何事物都与她无关一般。 莫云飞见两人气质不凡,起身拱手道:“两位朋友高姓大名?来此有何见教?”李羽坤也拱手道:“在下兄妹二人路经此地躲雨而已。”说罢背手而立,瞧着远处。莫云飞见他不肯透露姓名,也不强求,缓缓坐下,一时倒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蓝林甫却道:“今晚确实是赏月的好时光。”说罢果真抬头赏起了月亮。苏红儿心道:“此人行为古怪,说话颠三倒四,甚爱抬杠,倒是与路上遇到的那个蒙面人有几分相似。” 第七章 乱斗 那史帮主咳嗽一声,道:“几位朋友难道不打算放了神龙?”玄天门众人不理不睬。忽听得远处一人道:“史青锋,这些人都是玄天门的高手,只怕你得罪不起!加上我万城山只怕还是不行。”这人来得好快,说到“史青锋”时,显然离这里颇远,说到“还是不行”时人已站在史帮主身旁。这史帮主正是史青锋。史青锋暗道:“玄天门又是如何得知神龙在此现身的秘密的?老万却又如何识得这些人?” 万城山哈哈大笑道:“老史呐老史,今朝我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个算命的瞎子,我请他为你我占了一卦,你猜怎么着?”蓝林甫抢道:“难道他说你要发大财?”万城山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非也,此卦乃是大凶之卦。”蓝林甫奇道:“如何大凶?”万城山道:“卦象说今日有血光之灾。”蓝林甫哈哈大笑,道:“这瞎子算得很准,他在哪里?我想让他也帮我占一卦。”万城山问道:“你怎知道这卦准?”蓝林甫摇晃着脑袋道:“天机不可泄露。” 忽见蓝影一闪,蓝林甫已到了万城山面前,一拳朝万城山面门击落。万城山大叫一声哎呦,作抱头鼠窜状,却也正好巧妙的躲过这一拳。蓝林甫不等他身子站直,右足连踢。万城山一个踉跄,险些被踢中臀部,嘴里大叫道:“我又没得罪你,你为何打我?”蓝林甫笑道:“因为那瞎子为你占得卦很准。”说话间已打出三拳、踢出两脚。 万城山百忙中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回旋,一招飞鹰搏兔,向蓝林甫扑去。蓝林甫也不躲闪,双手变爪,竟去抓他双足足踝。万城山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眼看要被抓住,使一个千斤坠,身子竟笔直朝地上落去,不等落地,一个翻身,身子激射而出,撞向蓝林甫。蓝林甫侧身闪过,万城山借势站直了身子,两人斗在一起,电光石火间交手了二十多招。 蓝林甫原本所学功夫颇杂,后来投身玄天门下,受门主亲自传授、点拨武功,将平生所学融会贯通,武功因此大进。这次受命下山,心中所想欲以一人之力重挫中原武林好手,此刻有心炫技,并不急于取胜,只使出了五六成功夫。 若论武功还是蓝林甫高出不止一筹,只是万城山身法巧妙,轻功极高,总能在危急关头化险为夷,但时候一长,身法便慢了下来,本来嘴里还哇哇大叫,三、四招能还得一招,五十招之后只有躲闪、招架之功并无还手、还口之力了。 蓝林甫喝道:“躺下吧!”双掌掌力将万城山整个人裹在其中,好在他无心伤人,万城山才不至于受伤,但整个人被掌力所压,身不由己躺在了地上。 万城山人虽躺在地上,嘴巴却丝毫没有服气的意思,大声道:“蓝衣人你上来就偷袭我,打得我手忙脚乱,才被你击败。”蓝林甫笑道:“你若不服,起来再打过。”万城山道:“我不服!但是打过却万万不可。” 史青锋奇道:“老万你既然不服,为何不起来再打?”万城山哭丧着脸道:“不服归不服,打我是打不过他的,何必起来打过。”史青锋笑道:“今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万城山瞪眼道:“你再跟我啰里啰嗦,我可要生气了,我虽然打不过他,却未必打不过你!”史青锋道:“你的意思,你的武功胜过我?”万城山道:“也许略胜一筹。” 史青锋还没说话,背后一神龙帮帮众骂道:“凭你这个躺在地上的也敢与我们史帮主相提并……哎呦,妈的!”这人论字还没出口,只觉眼前一花,接着双颊刺痛,竟已被人扇了两个耳光。万城山笑道:“小兔崽子,老子的功夫打你几个耳光还绰绰有余。”那人不敢再说,低着头捂着脸。 史青锋怒道:“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太也小敲老夫了,就让我领教领教高招。”说罢沉肩拧腰,一招神龙探首,击向万城山前胸,使得是本门武功神龙拳。 万城山也不躲闪,右手五指竟来抓他拳头,使得是小擒拿手的功夫。两人在拳脚上浸淫几十年,施展开来一个虎虎生风,一个轻灵巧妙。神龙拳一共有七七四十九招,史青锋三岁学武,七岁开始学这套神龙拳,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毫无差错得使完。说来也怪,万城山一路擒拿手看似招招后发,但却招招克制神龙拳。 两人斗了三十招之后,史青锋后退三步,大叫道:“不打了,不打了!老万你他妈的工于心计,学了这鸟擒拿手来克制老子的拳法。”万城山笑道:“你的什么神龙拳又不是世上无双的拳法!别说是你,就算你老头子,只怕也不是我这路擒拿手的对手。”史青锋瞪眼道:“万城山你他妈的休要口出狂言,我这就送你下去跟我老头子比划比划!”说罢,双掌一翻,十指间竟已夹了八颗弹珠模样的圆球,左手一扬,四颗圆球飞出,右手又一扬,四颗又飞出,那八颗圆球齐齐朝万城山飞去。说来也怪,虽是左手圆球先发出,但那四颗不知怎的,去势极缓,而后发的那四颗却夹着劲风,后发先至,已到了万城山身前。 再看万城山,只见他袍袖飞舞,身子骤然向后飘出,跟着双手齐扬,竟也弹出八颗圆珠。十六颗圆珠不偏不倚,竟一一撞在一起。又是嗖嗖两声,似有暗器发出,那玄天门带来的两盏灯笼,竟被暗器射灭。接着只听“嘭嘭嘭”一连串巨响,那十六颗圆珠猛然炸开,黑烟四起,神龙坡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哎呦、妈呀、他奶奶的等声音不断,接着似有多人倒地。 李羽坤只觉浓烟刺鼻,说不出的烦躁郁闷,急道:“三妹屏住呼吸,小心黑烟有毒!”说罢从怀中掏出手帕蒙住口鼻,苏红儿应了一声。黑烟滚滚,久久不见消散。 苏红儿本来离他很近,但此刻却感觉不出身旁近处有人。李羽坤定了定神,想瞧瞧清楚,哪知双眼被黑烟所熏,竟有些刺痛,心道:“此烟果然有毒!那可如何是好?”好在他内功精湛,索性闭上双眼,俯下身子,慢慢移动,不一会只觉触碰到树木。李羽坤施展轻功顺着树干向上爬,直到摸到一根粗枝,翻身坐在树枝之上。原来此树甚高,此刻已离地两丈有余,隐隐已能看清周围。李羽坤索性再往上爬,到了树顶,睁开双眼、拉开手帕,已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第八章 托物 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黑烟渐渐消散。李羽坤心道:“方才一片混乱,不知三妹去了哪里?有没有受伤?”气运丹田,一声长啸,心想苏红儿听见啸声,必会有所回应。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又想苏红儿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想必能全身而退,说不定此刻出了林子找寻自己了。 李羽坤施展轻功,从一棵大树跃到另一棵大树,如此跃出去约莫一里路的距离,才跳下树来,四下打量一番,也不知马去了哪里,辨明来时方向,正待下山。忽觉不远处树下有人呻吟。李羽坤走近一瞧,果见树下俯卧着一人,看不见面目,瞧他穿着,似是神龙帮帮众。李羽坤轻声问道:“朋友可好?”那人挣扎着翻过身来,却是史青锋。只见他脸色惨白,嘴角血渍未干,胸口衣衫上也有一大片殷红。 李羽坤奇道:“史帮主你怎的受了如此重的伤?是玄天门伤了你么?”说罢扶起史青锋,让他背靠树干。 史青锋大声咳嗽,猛得张嘴吐出一口黑血,又咳了一会才渐渐平息,道:“久闻丰城三侠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你可是李二侠?” 李羽坤道:“史帮主认得在下?”史青锋道:“老夫早年在丰城见识过三侠的风采。”他顿了顿又道:“伤我的并非玄天门,而是万城山这个混蛋。我和他说好了一起对付玄天门,救走神龙。哪知这厮却暗算于我,下重手打了我一掌,震断了我的心脉,我是活不了了。” 李羽坤从怀中摸出一粒伤药,喂史青锋服下。史青锋又咳嗽了一会,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道:“万城山是我多年好友,想不到今日背叛于我,哎。时候不多了,我有要事托付于你,李二侠可否答应老朽?”李羽坤道:“让我替你报仇?”史青锋摇了摇头。李羽坤心中略微一宽,心道:“此人似也非正道中人,况且孰是孰非,实难定论,若是央求我替他报仇,倒也难办。” 史青锋道:“李二侠可曾听说过神龙之事?可曾听过神龙帮的名号?”李羽坤摇了摇头,道:“想是在下孤陋寡闻,未曾听说。”史青锋道:“四十多年前,神龙帮在江湖上可是大帮,那时帮中出了位杰出的帮主,带领兄弟们闯出了诺大的名气。江湖中提起神龙帮秦豪天帮主,那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龙帮创帮八十多年,于秦帮主这一代,声望达到了顶峰。可叹世间之物往往盛极而衰,唉!” 史青锋咳了一会,又道:“大侠瞧这神龙坡如何?”李羽坤道:“除了你们说的那两条神龙,倒也……倒也平平无奇。”史青锋点了点头,叹道:“听帮中前辈说起,当年这神龙坡比起如今的问剑山庄,虽有不及却也相差无几。可惜当年江湖上为了抢夺神龙,造成了神龙坡的一场大浩劫。神龙帮历代以守护神龙为重任,传闻神龙几十年才会现世,有时甚至百年才会出现。四年六年前,神龙现世,江湖上为了抢夺神龙,齐聚神龙坡,终是酿成大祸,不仅秦帮主力战而死,神龙帮总舵也被一把大火焚毁。本帮从此一蹶不振,再难有复兴之迹象。后来传到我爹那代,神龙帮在江湖上几近销声匿迹。他老人家索性带领帮众隐迹江湖,等待天时。想不到天佑我帮,神龙终于降临,只是不知为何,玄天门居然得知此事,还派出二使前来抢夺。也不知那莫云飞用了什么邪法,竟然能将神龙催眠。哈哈,只不过他们不懂法门,就算将神龙带回去,谅也无计可施,不得要领。天下知道秘密的只我一人,我死之后,便再也没人知晓了。” 李羽坤嗯了一声。史青锋颤颤巍巍从怀中摸出一个油布包裹,道:“大侠,此物乃我私人物品,劳烦大侠将它亲手交给犬子,叮嘱他务必好生保管!”说罢递了过去,补充道:“此事正是所求之事。” 李羽坤见那包裹似是一本书册,密密麻麻用针线缝合,却不接过,道:“在下不识得令郎,再说此物想必极其珍贵,史帮主不怕在下据为己有?” 史青锋干笑道:“江湖上若是连丰城三侠都信不过,那还能相信谁!再说此物在我那是珍贵万分,在大侠那可能是一文不值。”李羽坤暗道:“他毕竟信我不过,说什么一文不值。别说是否真的一文不值,就算真是与神龙相关的秘密,就算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难道我李某人会稀罕嘛!” 史青锋道:“犬子名叫东白,此刻想必正在鹤州,大侠若是西行,没准定能相遇。”李羽坤道:“好,我答允你,必定亲手交给他。”伸手接过包裹,放入怀中。史青锋颤声道:“大恩不言谢,如此老朽便能瞑目了。”猛然大声道:“万城山,就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罢连喷鲜血,脖子一歪,就此断气。 李羽坤折了一根粗树枝,掘坟葬了史青锋,好在下过大雨,泥土松软,很快掘了个坑。李羽坤埋好史青锋,略感疲惫,找了棵大树,跃上树干,闭眼睡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寻路下山,一路向西而去。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见得一个小镇,李羽坤腹中饥饿难耐,找了家小酒馆大吃了一顿,问起店家有无见过一背剑貌美女子,或是黑衣黄带之人,店家连说没见过。李羽坤付了银子,问明了去鹤州的路。 李羽坤心道:“不知三妹此刻身在何处?她应是也会前往鹤州与大哥会合。那史东白也不知在不在鹤州?不如先去问剑山庄见大哥,也好问明杨家之事。” 湘西多山,连绵不绝,往往走一天也找不到小镇,当然也没有客店。李羽坤日夜赶路,困了就在山林中胡乱睡一觉,饿了渴了遇着人家就付些银两,讨些食物,或者找些野果充饥,不一日到了鹤州界内。其时已是深秋,湘西气候干燥,李羽坤饥渴难耐,荒郊野外只能找点野果充饥解渴。 举目眺望,见前面似有一片桔林。李羽坤心中大喜,施展轻功疾行,果见一片桔林。鹤州盛产桔子,此处似是一片野桔林,无人看管,但桔子向来易生长,一大片桔林长得颇为繁茂,桔子又大又甜。李羽坤一口气吃了二十几个桔子,拍了拍肚子,甚是过瘾,找了棵大树,跃上大树小睡。 第九章 飞鹤 约莫睡了大半个时辰,李羽坤正待起身继续赶路,忽听得不远处树下有人说话。 只听一人道:“师父命我与几位师弟四方联络,一个月后齐聚丰城,想必丰城定有大事发生。”听语调应是个青年男子。另一人道:“管他什么大事小事,我才不关心哩。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在乎。”却是个女子声音。那男子道:“师妹心里莫非只想着我?”那女子娇嗔道:“臭美!对了,我爹派你下山,却不许我跟你同去,你这没良心的,也没见你帮我央求爹爹。”男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他一向视你为天上的月亮,怎会允许你跟我一起下山。他老人家常说:江湖险恶,女孩子家不宜抛头露面。”女子笑道:“他当我是月亮,你当我是什么?”男子笑道:“我当你是心肝宝贝喽,心肝宝贝,多日不见,我想死你了,快让师哥香香面孔。” 李羽坤微微脸红,心道:“原来是对偷情的师兄妹。”透过树枝间隙望过去,见是一对青年男女。那女子一张脸长得倒也秀美,身材苗条,一身草绿色衣裙。那男子腰杆笔直、一身劲装,英气勃勃,此刻一双手臂已将女子揽入怀中,撅着嘴正欲朝那女子脸上吻去。 李羽坤甚觉尴尬,正欲出声提醒。忽听一人喝道:“展成、婉儿,你们成何体统!”展成急忙松开双臂。李羽坤心道:“此人说话中气充沛,内力看来不弱。”只见一中年青衣汉子快步走来,那两人一个叫师父,一个叫爹爹。婉儿道:“爹爹您何时来得?” 那中年汉子道:“我正好办完事情回山,怎么?你们说得出那样的话还怕别人听去不成?”婉儿面红耳赤,急得直跺脚。中年汉子正色道:“婉儿,你先回去,我跟展成有话要说。”婉儿应了声“是”,不情愿的三步一回头离去。 那中年汉子道:“展成,师父嘱咐你办得事情如何?”展成见师父并无责怪之意,心中一宽,低首道:“回禀师父,弟子已将师父口信带给了两位师叔,他们说,约定之日必定赶来相助!”他顿了顿又道:“弟子这次下山,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江湖传言,神龙果然又再现世!”中年汉子喜道:“哦?果真如此?江湖传言,神龙每隔几十年,甚至百年,会在神龙坡出现,只不过多年来,知道神龙坡的人已然不多,而那神龙帮似也销声匿迹,神龙传言再起,只怕未必可信,说不定是一些好事之徒,故意散播的谣言,为的是掀起江湖纷争。” 展成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还打听到,玄天门也在中原出现,弟子还亲眼见过。”中年汉子神色凝重,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玄天门、玄天门。”展成续道:“弟子还听一位朋友说,前些日子丰城三侠的老大程醉风也来了鹤州,似乎与那问剑山庄有关,据说他已上了问剑山庄。”那中年汉子沉思了一会,道:“你那几位师弟想必也快回山,先回家等他们回来再说。”展成应了声是,两人缓步而去。 李羽坤心道:“大哥果然在问剑山庄。这展成看来打听到了很多消息。不知一个月后丰城有何大事发生,为何我却浑然不觉?”自从与苏红儿离开丰城西行,所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神龙坡之事太也凑巧,怀中所揣之物不知又是什么,久不入江湖的玄天门兴师动众,绝非只为了神龙。每件事情此刻都难以索解,李羽坤只觉事关重大,江湖可能会掀起一场大风波。 李羽坤决定跟去瞧个究竟。他不敢跟得太近,展开轻功,离那师徒二人三丈开外。只见那师徒二人缓缓而行,出了桔林,向东走了一顿饭的功夫,折而向北,又走了一会。 眼前一处诺大的宅院,建筑颇为雄伟。那宅院方圆足有一里,依山傍水而建,朱漆大门上方一块金字牌匾,上书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飞鹤派。大门前左右两只石鹤展翅欲飞,那两对黑棕色眼睛不知是什么材料所铸,栩栩如生。李羽坤心道:“原来是飞鹤派,飞鹤派创派不过三代人,在江湖上颇有名声,素闻掌门人鹤英柏平日解危济困,倒也颇具侠名。这个中年汉子想必就是鹤英柏。” 李羽坤当即便想现身相见,忽见大门打开,一年轻男子急匆匆而出,一见师徒二人,急忙行礼,低声唤了声“师父,大师兄”。展成道:“老六,看你急匆匆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鹤英柏门下收了八名弟子,大弟子丁展成,老六名叫罗展鹏。罗展鹏道:“禀告师父,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啦。那人一来就说要见您,三师兄,八师弟见他举止傲慢无礼,很是生气,当即便想教训教训他,却不知被他使了什么手法,折断了臂膀,此刻二师兄正在跟他大厅说话。”鹤英柏皱了皱眉,跨步而入,丁罗二人紧随其后。 李羽坤施展轻功,掠过围墙,藏身在一座假山之后,只见大厅之中十来人围成一个圈,隐约可见一人安坐在椅中,坦然自若,却是莫云飞。 飞鹤派众弟子见师父和大师兄赶到,立马迎了上来。鹤英柏端详了一番,见坐在椅中之人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拱手道:“阁下尊姓大名?来我飞鹤派有何贵干?”莫云飞淡淡道:“玄天门,莫云飞!”鹤英柏颤声道:“尊驾果真是玄天门四使之一的云使莫云飞?”莫云飞点了点头。鹤英柏道:“尊驾来此所为何事?”莫云飞缓缓起身,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肃然道:“飞鹤派鹤英柏接令!” 那令牌通体乌黑,金丝镶边,上雕金黄色一个“玄”字。鹤英柏愕然道:“这是……这是玄天令?”莫云飞道:“亏你还有几分见识。不错,正是玄天令!见玄天令如见门主,鹤英柏还不跪下接令!” 鹤英柏背上一阵凉意,双手沁出冷汗,他听父亲说起过玄天令,据说凡是江湖门派只要是接了玄天令,便是自认归入玄天门下,听从号令,那自己一派掌门,就成了人家门下一个小人物了,比孝卫还低了一等。若有不从,玄天门主怪罪下来,有灭派之危。十三年前,长江麒麟帮就是拒绝接令,惨遭灭门之祸。这玄天门已多年未现江湖,想不到一出现这厄运竟落在自己头上,鹤英柏连额头都已沁出冷汗,站在那里默然无语。 第十章 拒令 莫云飞淡淡道:“鹤掌门是接还是不接?若然真不愿接,在下也不勉强,只要鹤掌门能胜过在下一招半式,在下也能回去复命。”鹤英柏道:“我飞鹤派人少力微,不知有何可以为玄天门效劳之处?尊驾远来劳顿,不如让我飞鹤派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尊驾。”莫云飞道:“鹤帮主这话在下就听不懂了,大丈夫一言而决,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是谁在这里口出狂言啊!倒让本姑娘瞧瞧有什么样的本事?”却是鹤婉儿到了。原本鹤婉儿先一步回来,只是她心性活泼,却在路上采摘野花,因此耽搁了。进了家门,见到大厅中的阵仗,躲在厅外看热闹,听到莫云飞咄咄逼人,再也忍耐不住,便即现身。 丁展成道:“师妹休要胡说,你万万不是此人对手。”鹤婉儿撇嘴道:“他真有这么厉害?我可不信了。难道你也不是他对手?”丁展成道:“我连你都打不过,比起他那是相差十万八千里了。”鹤婉儿心道:“展成哥平日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为何今日这般气馁?看这黄衣人,也不过三十岁不到的年纪,难道武功竟真的十分了得?” 丁展成又道:“莫……莫大侠前几日在道上,一双肉掌破了少林了尘大师的罗汉伏魔拳,生擒了了尘大师。后来……后来又遇上丰城三侠之一的三侠苏女侠,与她比拼剑法,震断了苏女侠的长剑。”李羽坤心中一惊,当即掠入厅中,道:“苏女侠有没有受伤?现在又在哪里?” 飞鹤派众弟子大吃一惊,见来人并不相识,都是面露诧异之色。鹤英柏心道:“瞧此人身法,武功了得,却不知何时到了此处,我竟没有知觉。”莫云飞却拱手道:“原来是李二侠!神龙坡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众人见他对此人如此客气,更是惊奇。 鹤英柏上前几步,拱手道:“大侠莫非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李羽坤拱手回道:“正是在下。久仰鹤帮主大名,今日一见万分荣幸。”转头问展成道:“这位少侠是亲眼所见我三妹与莫……莫使者过招,长剑被折断?不知她……她现在何处?” 丁展成道:“李二侠,晚生确实是亲眼所见。那日我在梁家铺茶馆歇息喝茶,先是你三……苏女侠到来,点了一些糕点吃。后来这位莫……莫使者带着两名随从也来了。那两名随从似乎认得苏女侠,怕是见着苏女侠美貌,便出言调笑,哪知……呵呵……被苏女侠削去了耳朵。苏女侠出剑极快,晚生都没瞧清楚,只觉剑光一闪,那两人各少了一只耳朵。后来莫使者就过来跟苏女侠过招,斗了八十余招未分胜负。后来苏女侠长剑被震断,倒也没受伤,径自离去。” 莫云飞道:“苏红儿剑法的确高超,令人佩服。”李羽坤淡淡道:“若论剑法,只怕阁下赢不了她。”莫云飞道:“丰城三侠颇具侠名,今日正好让在下见识下李二侠的高招,不知李二侠可否赐教。”李羽坤笑道:“好说,好说,那我便得罪了。”众人急忙退开。李羽坤平日不好武斗,但得知三妹被莫云飞震断了长剑,有心出手挫挫他的锐气,又可解鹤英柏之窘境。 李羽坤也不客气,上前两步,力贯双臂,一招双龙出海,双拳齐出。莫云飞凝神迎战,左掌一划,右掌轻拂。李羽坤未等招式用老,化拳成掌,朝莫云飞手腕拍去。莫云飞收掌变指,双指按向李玉坤左臂曲池穴,刚触到对方穴位,直觉一股内力传来,双指倏然弹开,心道:“好强的内力!” 李羽坤着恼莫云飞用内力震断苏红儿长剑,方才故意不躲,用自己高深的内力将莫云飞手指弹开。莫云飞心知今日遇到了劲敌,不敢大意,抖擞精神,施展生平绝学云飞天涯三十二式,双手或拳或掌或爪或指,奇招妙招层出不穷、绵绵不绝。 莫云飞向来颇为自负,不但对自己的武功极有自信,对自己的容貌也是颇为自得。所学武功也属潇洒飘逸一路,此刻一袭黄衣,袍袖飞舞,风度翩翩,当真潇洒如意。 李羽坤学成武功以来,也从未遇到过敌手,今日遇着玄天门四使之一的云使莫云飞,不敢轻敌,但亦有争胜之心。他每一掌拍出,看似不快,甚至有些沉滞,但劲风十足,显是内力深厚。两人你来我往堪堪已拆了八十余招,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没有沾到。 鹤英柏越看越是心惊,心道:“我飞鹤派自认武功轻灵飘逸,但与莫云飞相比,何止相差一筹。那李羽坤出招蕴含深厚内力,自己若与莫云飞对敌,也许只能一味抢攻,若与李羽坤对敌,只好比拼掌力,拳力了。只怕未必比得过他们中任何一人,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其余弟子尽皆叹服。 转眼间二人又拆了三十余招,依然势均力敌。李羽坤左掌虚斩,右掌拍出,掌力已使了七分。莫云飞心道:“这次下山,意在中原武林扬名立万,虽说初入江湖,破了少林罗汉伏魔拳,制住了了尘,又在神龙坡捕获了神龙,但终究还是没探出神龙秘密。丰城三侠在中原武林极具侠名,此刻若是能在这里赢了此人,必能大大震慑江湖诸派。”见对方掌力拍来,有心较量内力,也不躲闪,右掌拍出,双掌相交,只听波一声,各自后退半步。 李羽坤暗运内劲,双掌接连拍出,两人连对十掌。鹤英柏等人只觉内力激荡,不由自主退后了几步。大厅之中三张梨花木的椅子竟咔啦一声,裂为六块。再看李莫二人,对立而站,脸上均十分凝重,显是各自调运内息。 莫云飞忽然哈哈笑道:“李二侠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到此为此,后会有期。”说罢飘然离去,众人也不阻拦。李羽坤喃喃道:“玄天四使果然厉害。”鹤英柏拱手道:“多谢李二侠相助之恩,今日若非李二侠伸以援手,我飞鹤派只怕是有灭门之祸。”说罢命人整治酒菜,款待李羽坤。 鹤英柏甚是好客,又感激李羽坤相助之恩,当晚安排好酒好菜殷请款待,又让大弟子丁展成、二弟子朱展元相陪,那鹤婉儿生性活泼豪爽,竟也非要作陪。席间聊起玄天门之事,均不知玄天门此次重现江湖,到底意欲何为,又不知莫云飞何故向飞鹤派颁发玄天令。但鹤英柏坚称自己绝不会加入玄天门下。鹤英柏对李羽坤的武功是赞不绝口,连称今日若不是有李羽坤在,飞鹤派只怕难逃劫数。李羽坤本想询问一个月后丰城有何大事发生,但又想可能是飞鹤派私事,自己不便过问。他本就喜欢结交朋友,加之又喜饮酒,不免多喝了几杯,当晚就在飞鹤派留宿。 次日一早,丁展成、朱展元、鹤婉儿等人又来邀李羽坤一同游山玩水。李羽坤急欲赶往鹤州与兄长、三妹相会,一再婉言谢绝。丁展成禀告了鹤英柏,鹤英柏知道挽留无用,为表感激之情,赠马赠金。李羽坤推脱不得,只能收下告辞上路。 第十一章 上庄 鹤州地处武陵山脉和雪峰山脉之间,山丘重叠,峰峦起伏,地形复杂,别有一番美景。 李羽坤心中着急,无心欣赏风景,但山路崎岖,马儿无法奔驰,只得缓缓而行。一路无事,这一日,终于到了鹤州城内。李羽坤辨明去问剑山庄的路,在青石板长街之上牵马缓行。 忽听背后蹄声大作,一年轻姑娘声音高声大叫道:“快让开,快让开,我的马儿发性子啦!”李羽坤急忙勒马让行,街上路人乱作一团,纷纷躲避。只见一匹枣红马自西方急驰而来,马上一女子拼命抱住马脖子,显是怕被马儿摔下来。那枣红马刹那间便已到了李羽坤跟前,又径直跑向大街东方尽头,在尽头处猛地调转头来,又跑了回来。 大街两侧人头攒动,连一些二楼的人都探出头来。只听一人道:“哎呦我的乖乖,问剑山庄的宝马又撒野啦!”另一人道:“只怕不是马儿撒野,而是而是……”先前那人道:“你可小声些,被大小姐听到,可又来找你麻烦啦。”一人道:“李庄主家教甚严,大小姐绝不会来明目张胆跟你为难,最多偷偷揍你一顿,然后给你几两银子,让你帮她保守秘密。”李羽坤哑然失笑,心道:“多年不见,李庄主的千金都这么大啦。听起来似乎更加年少好动。” 枣红马不知怎的,竟然就在这长街上来回奔跑,任凭马上之人如何呵斥,都无动于衷。说来也怪,马儿奔跑虽快,却未撞着一人一物,直跑到第八次时,才缓缓停下。那姑娘急忙跳下马来,抬起手掌,啪一声使劲往那枣红马屁股上拍了一掌。枣红马浑然不觉,她自己却已痛得连做鬼脸。 李羽坤哈哈大笑。众人大惊失色,心想这人莫非是个疯汉,竟敢嘲笑大小姐。 那姑娘歪着头看了看李羽坤,忽然跳了起来,抡起马鞭朝李羽坤马儿屁股上抽去。李羽坤不加理会。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疾驰而去。那姑娘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招展,良久才止住笑声,道:“现在你没有了马儿,只能走着去见李老头子了,他早就在等你哩!”众人更是莫名其妙,心道:“原来他们是相识,李老头子却不知是谁?” 李羽坤笑道:“多年不见,小姐已长大啦。令尊近年来可好?”那女子正是问剑山庄庄主李问剑的千金李灵。李灵走近几步,仔细端详了一番,问道:“李二叔,你跟我们李家到底是不是亲戚?”李羽坤诧道:“此话怎讲?”李灵道:“李老头子总是念叨你,说你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有侠义之心。我跟他一起过了十五年日子,他倒是从来都没真心夸赞过我,我怀疑你是他亲弟弟。”李羽坤笑道:“那倒着实高攀不起。” 李灵撇了撇嘴,忽然翻身上马,打马而去,只传来她银铃般的声音:“老头子让我来接你,你自己慢慢走来吧,我可先回去吃饭啦!”说到“吃饭啦”三字,一人一马已在长街尽头消失。李羽坤摇头叹息,突然提气奔去,犹如奔马。众人久在武林圣地问剑山庄之下,倒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见没热闹可看了,纷纷摇头散去。 问剑山庄坐落于鹤州城北,北倚山丘,南面临湖。湖名叫落月湖,方圆足足有一里大小。围湖一圈不知栽种了什么树木,此时仍生长得郁郁葱葱,甚具生机。 早有仆人在湖边恭候,那仆人名叫赵生,头发胡须已经花白,略上年纪但腰板笔直。只见一条九曲木板桥越过落月湖,过了湖就是石阶。赵生领着李羽坤沿着石阶而上,便看到了问剑山庄这块金字牌匾,在阳光闪烁着金光。居高而望山庄周围,山峦迭起,雾气弥漫,隐隐有仙境之幻。北方山峰之上,挂了条瀑布,水流疾泄而下。赵生道:“这瀑布之水最终都流到那湖里去了。这湖原本没如今这般大,后来庄主叫人挖大了,庄主说,如此才能蕴藏天地之气。”李羽坤嗯了一声,问道:“赵大哥,我大哥、三妹可在庄上?”赵生道:“二爷叫我赵生即可,叫大哥可折煞小人了。不错,此刻程大侠正陪着庄主饮茶,倒未曾见到苏三侠。”李羽坤喃喃自语道:“可能三妹还在赶来的路上。”赵生道:“那我即刻派人去迎接。”李羽坤道:“不必劳烦赵大哥。” 进了朱漆大门,赵生当先领路,两人沿着青石板路穿过两重院子,在一扇月牙门之后转向右首,又穿过两道木门,一阵桂花香扑鼻而来,只见花园中栽满了桂花树。花园正中一座小亭,亭子里坐着两人,一人一身青衣,体态微瘦,风姿俊逸,湛然若神,正是问剑山庄庄主李问剑。另一人满脸笑容,正是分别多日的程醉风。赵生低首退下。李羽坤急忙上前行礼。 李问剑起身还礼,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李羽坤坐下,笑道:“我命灵儿来接你,只怕是她又调皮捣蛋,坏了规矩。这个娃娃呀,从小就被她娘惯坏了,疏于管教,缺少礼数。” “爹,你怎得总是背后说我坏话,可不是大丈夫所为!”红影一闪,李灵已站在眼前,只见她已换了一身红裙,衬得一张脸瓷娃娃似的。李羽坤心道:“这女娃倒也长得甜美俊俏,似乎比三妹还要漂亮几分。” 李灵挽了李问剑的右臂,轻轻摇晃道:“爹爹您就是不疼灵儿,整日陪着程叔叔聊天,现在又要陪李二叔啦!”李问剑道:“灵儿休要胡言,你先退下,我与你两位叔叔有要事商谈。”李灵撇嘴道:“难道就不许我听吗?”李问剑正色道:“女娃娃家还是少来胡闹,去陪陪你娘吧。”李灵瞪了一眼,甩开手臂嘟着嘴跺脚而去。李问剑摇了摇头,道:“这孩子过于心野,不像个姑娘家。”程醉风与李羽坤相对而笑。 李问剑道:“醉风贤弟,你说这几日追查杨家灭门惨案,一路西行,有没有查出什么眉目?”程醉风道:“那日我与二弟分别以后,独自追踪那伙贼人,却在梅花镇东来客栈遇到两名黑衣蒙面刺客。那两人武功高强,我以一敌二,差点栽了跟头。他们让我少管闲事,莫再追查,否则后患无穷。” 李羽坤道:“大哥可认出他们的武功门派?”程醉风摇头道:“那两人显然怕我认出师承来历,故意隐藏本门武功,使得武功颇杂。所以我跟他们交手一百多招,也猜不出他们的底细。”李问剑道:“能跟贤弟交手一百多招而不露本门武功,看来此二人不简单。”李羽坤道:“难道此二人跟玄天门有关?” 第十二章 论剑 二侠随着李问剑来到饭厅,还未落座,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一白眉老僧跨步而入,约莫六十岁左右年纪,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眉间却又自然流露一股令人敬畏的气势。李问剑道:“大师多年不见,武功可又精进了啊!这两位便是丰城三侠中的程醉风、李羽坤。”又指了指了因,笑道:“这位大师便是当今少林掌门了空大师的师兄——了因大师。大师近年来在江湖上极少走动,但偶尔会来敝庄与在下研论佛法。” 二侠急忙上前行礼,了因合十还礼。李问剑请三人落座,两位丫鬟端上酒菜。菜肴虽不珍贵,却也十分讲究,且都是斋菜,还有一壶浓香扑鼻的普洱茶。李问剑笑道:“委屈两位贤弟吃素了。” 用过茶饭,李问剑又引三人来到书房,分宾主落座。仆人端来茶水,李问剑喝了口茶,将先前与二侠所论之事简略说了。 了因道:“老衲本次下山,是来相求问剑老弟施以援手,老弟可猜上一猜,所为何事。”李问剑道:“可是让我对付玄天门主宇文宗?”了因抚掌微笑道:“贤弟义举也是为中原武林谋福。”程醉风道:“放眼天下,或许也只有李庄主和了空、了因两位大师能敌得过宇文宗了。”李问剑笑道:“把我排在两位大师之前,可抬举我了。”了因正色道:“问剑老弟一向古道热肠、嫉恶如仇,视维护武林苍生为己任。时隔十年,玄天门重出江湖,恐怕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只有老弟出手,才能让中原武林免除一场灾祸。阿弥陀佛。”了因虽为得道高僧,话语间豪气不减。二侠均点了点头。了因又道:“十年前那一战,那宇文宗败于老弟剑下,老弟你破了他的玄天功,玄天门自此隐迹江湖,换来江湖十年的太平。” 李问剑叹了口气,道:“当年与宇文宗一战,虽说我胜了一招半式,但事后回想,实在是赢的侥幸,侥幸之极。我与他在泰山之巅决斗,我连使一十三套剑法,他始终以一双肉掌迎战,我们从日出一直斗到日落,始终难分高下。到最后我自觉已快到极限,他也已看出我快力竭,便使出了玄天功最为厉害也是最为恐怖的绝招,全身内力化作一张大网,将我连人带剑裹在其中。我便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一般,一会被抛到浪尖,一会又落到谷底,自觉必将命丧当场。哪知突然间风平冷静,他那汹涌如巨浪般的内力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时我运起残存的一点功力,一剑刺出,本以为这一剑定然毫无作用,哪知他竟然躲闪不及,被我刺中右胸口。那时我近乎油尽灯枯,这一剑虽然刺中但未重伤于他,最后他吐了几口血,踉跄着下山而去。我在泰山之巅,山风之中打坐休息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恢复了两三成元气。十年来,我冥思苦想那一招的破解法门,至今都不曾想通。哎,倘若我再与他交手,多半仍会处于下风。” 程醉风道:“难道那时宇文宗实也已强弩之末?”李问剑道:“决计不会!”了因道:“老衲倒是觉得那时宇文宗并非占尽上风。老弟你虽然为他玄天功所困,但你手中长剑就好似天上闪电,旦夕之间就能击破黑暗。”李问剑道:“老和尚也太抬举我了。无论如何,宇文宗的玄天功确有其独到、霸道之处,经过这几年,我想更是精进不少。”了因道:“正所谓邪不能胜正,那宇文宗再厉害,只怕也终究抵不过整个武林正道的力量。”程醉风道:“大师此行,莫非已想到了对敌之策?”了因笑而不答。李问剑道:“老和尚你就别卖关子啦!痛痛快快说出来得了。” 了因道:“少林功夫虽然不济,但也不至于任人欺凌。我那了尘师弟武功不在我之下,对上宇文宗也许不是敌手,但要在莫云飞等人手下全身而退,当不是难事,岂会那般容易被擒?”李问剑笑道:“原来这是老和尚下得一招妙棋啊!了尘大师莫非本就打算去一趟玄天门总坛一探究竟?只是苦于找不着路径,这才假意失手被擒?” 了因正色道:“为了武林同道的安危,少林和尚这次不得已耍了阴招,佛祖想必也不会怪罪。”李羽坤问道:“那接下来该当如何?” 了因道:“玄天门虽十年未尝踏入江湖,少林寺却始终在暗地里关注玄天门的动向。大约半年前,本寺探听到消息,玄天门在江湖上已干下了几桩大事。以当下之情势,老衲以为,最为要紧之事便是探查到玄天门总坛之所在,以及此次玄天门重出江湖的真正目的。了尘师弟故意在道上遇着云使,又故意流露出他知道神龙秘密,而后又假装失手被擒,目的是想方设法深入玄天门。而后再由问剑老弟率领武林高手直捣黄龙,一举摧毁玄天门。哎,如此,武林风波可平,但免不了酿成杀戮。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程醉风道:“倘若玄天门真的要在武林掀起风波,我辈当义不容辞,除魔卫道乃我辈分内之事,大师过虑了。”李羽坤忽道:“晚辈在来时路上无意中听闻,飞鹤派邀了人手一个月后齐聚丰城,实不知所为何事。”程醉风也道:“哦?还有此等事?可能是他们飞鹤派派内之事吧!” 了因道:“二位当真不知?”程李二人点了点头。了因道:“两位可听过干将莫邪两柄神剑?”程李二人又点了点头。了因道:“古来传说干将莫邪与丰城有莫大的因缘联系,两柄神剑百年前又不知所踪,传闻便是隐匿在了丰城。”程醉风道:“说来惭愧,晚辈兄妹三人在丰城居住多年,却从未听闻此事。”李问剑笑而不语。了因笑道:“莫非老弟知晓?” 李问剑笑道:“莫邪剑是否在丰城不得而知,干将却是在我庄上。”了因笑道:“老弟暗藏神兵,何不拿出来让老衲开开眼界。”李问剑道:“实不相瞒,我在数年前无意中得此神兵,但说来也怪,干将剑并非传说中那般神奇。”了因道:“此话怎讲?”李问剑道:“我三岁学剑,平生见识过不少宝剑,但那干将剑却似乎并无宝剑之灵气,就如同一把死剑。后来我便把它沉在了望月湖底。” 了因若有所思,良久,才缓缓道:“难道它在等莫邪剑?”李问剑眼中一亮,笑道:“大师一语惊醒梦中人!必是如此、必是如此!”李羽坤问道:“飞鹤派所言一月之后之事,莫非与莫邪剑有关?”了因道:“正是。” 四人从午时一直谈论到晚饭时分,用过晚饭,李问剑引三人又到书房,四人又深谈到子时。程李二人以晚辈自居,期间向李问剑,了因请教武学疑问,无不获解,有些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难题,忽然变得豁然开朗,自觉获益匪浅,茅塞顿开,武学造诣精进不少。 李羽坤多次想提及史青锋托他之事,但又想此乃史青锋临终所托,就算那东西事关重大,想来还是得亲手交给史东白,否则自己便成了无信之人。 第十三章 妙嘴 次日一早,李羽坤告明程醉风,便外出进城打探苏红儿、史东白的消息。程醉风千叮万嘱,务必要探明苏红儿此时身处何处。他三人相处多年,意气相投,比寻常亲兄妹还亲。苏红儿下落不明,自是十分担心。 鹤州城四面倚梅山而建,地势低洼,冬暖夏凉。深秋之际,山风一吹,桂花的余香仍在,令人心旷神怡。 李羽坤见前面一家林家茶馆,人头攒动,颇为热闹,寻思茶馆中人多嘴杂,或许能听得一些消息,便也走了进去。放眼望去,除正中一张桌子空着,其余坐满了人。茶博士迎上待客,把李羽坤引到一张桌子旁,道:“不好意思,客官,今日客人多,只能几位客官同坐一张桌子了。”李羽坤笑道:“无妨,上些糕点,再来一壶本地香茶。” 茶博士应了一声好,便下去准备。过不多时,端上来一盘桂花糕,一盘燕饼,还有一壶鹤州碣滩茶。李羽坤倒了一杯,凑近一嗅,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喝了一口,香气浓郁、甘醇爽口,连声称赞。他又吃了两块糕饼,只觉甜而不腻,甚是美味。同桌两位一位是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一身破旧灰白布衫,手摇一把破折扇,摇头晃脑,嘴里喃喃自语,似在哼着什么调调,那模样倒似个落第秀才。另一位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一把山羊胡子打理得颇为整齐,面色红润,颇有精神。 那书生瞧了几眼李羽坤,问道:“兄台似乎并非本地人?”未等李羽坤回答,接道:“这糕饼味道不错,可惜我吃得快,兄台可否赏我两块?”李羽坤笑道:“兄台自便。小弟乃洪州豫章郡人氏,来鹤州是探亲访友。”书生哦了一声,老实不客气地抓了两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又端起碣滩茶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喝完不住啧啧称奇。 书生抹了抹嘴,道:“兄台可是头一回来此地喝茶?”李羽坤点了点头。书生续道:“兄台运气不错,正好赶上妙嘴先生说书的日子。想必你也不认识妙嘴先生,他在鹤州城,乃至江湖上那是大大有名。你看今日这么多客人,可都是冲着他来得,老林你说是不是?你的糕点茶水固然美味,妙嘴先生的一张妙嘴,更是强出不少。这妙嘴先生不仅能说会道,还对当今江湖之事、名家高手了如指掌,每每点评,恰当好处。” 老林便是那茶馆老板。只见他乐呵呵道:“那是那是!自从小人攀上了妙嘴先生这颗福星呐,真是呵呵哈哈!” 李羽坤问道:“妙嘴先生说得是什么书?”还没等书生答话,那山羊胡子老者抢道:“说得是三国刘备曹操孙权的故事,上次我记得是说到那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闯曹营,夺宝剑,救阿斗。你说那青釭剑果真是神兵吗?”书生忙道:“就算是神兵,若是落在您老手里,还不是如同废柴,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剑法,哈哈。”那老者并不生气,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倘若落在你手里,那可就有了杀鸡之器啦!”旁边桌上一黑脸汉子插嘴道:“丁老头、孙秀才,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我说啊,若是李庄主使这青釭剑,必定天下无敌啊!” 孙秀才道:“马三哥此言差矣!李庄主这等一流高手,哪怕手持枯枝稻草,一样能使出天下无双的绝世剑法,何须神兵助力!”李羽坤忙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孙秀才赶忙投来赞许之色。 那马三哥道:“瞧你口气,似乎见识过他老人家的剑法。”孙秀才喝了口茶,摇头晃脑,洋洋得意道:“马三哥所言非虚,区区在下不但见识过李庄主的剑法,还知道他老人家有一把宝剑,绝不亚于赵子龙的青釭剑。”众人纷纷发问:“什么剑?”孙秀才道:“你们可听过干将莫邪?” 忽有一人高声道:“妙嘴先生来啦!”众人轰然叫好,倒是把孙秀才晾在一边,更不去关心那什么干将莫邪了。孙秀才也不生气,冲着李羽坤笑了笑,转过身子张望。只见一青衣白胡子老人缓步而入,在那张空桌旁的椅子中坐下,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犹如仙人一般。老林乐呵呵的端上来糕点茶水。李羽坤心道:“这老人想必便是妙嘴先生了,原来那空位是为他留的。” 那白胡子老人端坐良久,一言不发。众人竟鸦雀无声,连那书生也静静地坐着。李羽坤心道:“这妙嘴先生架子不小,不知书说得是否当真那么精彩。”良久,白胡子老人仍是一言不发。 忽听得脚步声响,一白衣少年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在白胡子老人身旁坐下。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长得眉清目秀,甚是英俊,面貌跟那白胡子老人似有三分相似。李羽坤心道:“是了,这少年多半是妙嘴先生的孙辈。” 那少年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让诸位久等了。”一长脸汉子忙道:“只要能听着妙嘴先生的故事,哪怕让大伙儿等三天三夜,也心甘情愿。”众人连声附和。 那少年满面笑容,自怀中取出一把小玉扇,轻挥了几下,道:“上回说到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李羽坤大吃一惊:“难道这少年才是妙嘴先生?”那少年从刘备携百姓走江夏会师刘琦,孙刘联军共抗曹军,一直讲到周郎赤壁大败曹孟德。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讲到精彩处,众人齐声喝彩。讲到曹操逃回北方,又不免唉声叹气,齐呼可惜。 忽听一人拍桌而起,大声道:“逃得好,该当如此,命不该绝!曹孟德乃真英雄也。”众人心道:“曹操明明是汉贼,怎么能说是真英雄?”那人又道:“曹孟德起兵于天下大乱之际,除吕布、灭袁术、败袁绍,官渡之战,那是何等威风!大兵南下,荆州刘氏不战而降!如此英雄岂非汝等能明白?妙嘴先生,哈哈哈哈,只不过是一黄口小儿而已!喂,小孩子,听闻你品评江湖,自有一番妙论,那我来问你,在你看来,你自己是怎样的人?李问剑又是怎样的人?” 那少年淡淡道:“今日只论史不论今,只评书不评人。再者我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而已,何足道哉?李问剑李庄主一柄长剑,天下无双,天下英雄心知肚明,又何须我多嘴。阁下熟知历史典故,想必对当今之世也有一番见解,又何必问我?”那人被他说得张口结舌,怔怔地站在那里。 第十四章 斗气 孙秀才叹道:“一个人往往开始时盛气凌人逞口舌之快,接着目瞪口呆无话可说,继而恼羞成怒说不得就要动手了。”李羽坤心道:“这孙秀才说话倒也有趣,只不过蓝林甫可不是好惹的,不知他为何也到了这里?我却未曾发觉。是了,想必玄天门要对问剑山庄不利,他定是先行打探消息的。”那人正是玄天门下电使蓝林甫。 蓝林甫被那少年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但也不愿跟一个少年人一般见识,一口气无处发泄,见那孙秀才多嘴,身子一飘,已站在孙秀才身边,侧头盯着孙秀才道:“传闻问剑山庄下孩童都会剑法,你这穷酸知晓干将莫邪,想必剑法定是十分高明,正好领教。”孙秀才惊道:“你明明方才还在那边,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我身边,难不成是被风吹过来得?”蓝林甫笑道:“风怎会有电那般快!”孙秀才道:“风啊电啊,是不是老天要下雨啦!老林赶紧把你那些还没晾干的茶叶收进来啦!”李羽坤寻思:“这秀才莫不是身怀绝技?否则怎会如此出言不逊?” 蓝林甫瞪了一眼李羽坤,道:“阁下若不插手,我可要教训这穷酸啦!阁下若要帮手,在下极愿奉陪。我蓝林甫可是最喜欢打架的,尤其喜欢跟高手过招。” 李羽坤嗯了一声,淡淡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玄天四使之一的电使蓝林甫。” 孙秀才忙道:“糟糕,糟糕透顶,简直是不能再糟糕了。我得罪了玄天电使,只怕要被雷电劈成焦炭了。丁老头别人不帮我,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李羽坤暗暗称奇,心道:“这秀才居然也知道玄天门,也晓得电使。”他一语道破蓝林甫的身份,目的也是警醒众人,莫要小瞧了这蓝袍人。 那山羊胡丁老头忙不迭站起身来,直躲到角落之中,边摆手边说道:“你这秀才,总爱惹是生非,老头我可不会跟你一路。蓝大侠,我不是他朋友,你大可放心揍他,我不会帮忙的。”孙秀才急道:“丁老头,我现在跟你交个朋友,你是不是会帮我忙了?他是不是就不敢放心揍我了?” 蓝林甫忍无可忍,道:“老子这就杀了你!”一掌劈向秀才后颈。孙秀才竟不理不睬,也不躲避招架,好似并未发觉一般。李羽坤虽已防备蓝林甫突然出手,但一来他满心以为那孙秀才必定身怀武功,有恃无恐,才会如此出言讥讽,二来蓝林甫出手实在太快。眼见那如利刃般的手掌将把孙秀才头颈斩断,蓝林甫却忽然收掌不发,哈哈笑道:“老子何等身份,岂会跟你这种不会武功的穷酸秀才一般见识。”孙秀才呲牙一笑:道:“你不来与我一般见识,我孙秀才自然也不会跟你为难,这里的桂花糕味道不错,你可要吃上一块?”说罢果真抓起一块桂花糕递了过去。 蓝林甫右手接过,笑道:“李二侠坐了半天,想必肚子也饿了,这块桂花糕还是留着你吃吧!”反手轻轻一弹,那桂花糕平平飞出,不急不缓地到了李羽坤面前。 李羽坤嘴巴张开,轻轻一吹,那桂花糕又飞了回去。蓝林甫右掌直立,催动掌力,桂花糕竟又折返。李羽坤缓缓起身,也是右掌直立,掌力一吐,那桂花糕中途骤停,悬在空中。看似是桂花糕飞来飞去,实则已是两人内力的比拼。说来也怪,那桂花糕竟这般悬在空中,纹丝不动。 孙秀才哈哈笑道:“奇哉怪也,老林你的桂花糕何时成妖了?”站在远处的老林只得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其余众人有的大声叫好,有的暗暗寻思:“这两人似乎武功很高,我不如赶紧溜之大吉,他们若真打起来,待在这里说不得会被误伤。”那孙秀才道:“若是这糕砸我面门上,岂不糟糕。”急忙站起走得远远地。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角落传出,一红衣姑娘站起身来,笑道:“果然有好戏瞧。”却是李灵,说话间已到了桂花糕前。只见她侧着头瞧瞧李羽坤,又瞧瞧蓝林甫,忽然抓起桌子上的一双筷子,冲那桂花糕夹去。 李羽坤忙道:“不可动手!”他这一说话,桂花糕朝他面前移了几分,急忙催动掌力,桂花糕又移回原处,实难再移动一分。说来也怪,这二人内力下,那桂花糕悬在半空完好无损。 李灵越瞧越有趣,冷不丁举起筷子戳去。只听“哎呦、啊呦、我的妈呀”之声乱成一团,伴有桌椅倒塌之声。原来李灵受李蓝二人内力激荡,弹了出去,撞倒了数人,最后正好撞在孙秀才怀里。好在李羽坤见她戳向桂花糕,急忙催动内力,把蓝林甫的内力牵制住,才使李灵免于受二人内力反弹之伤。那桂花糕连筷子却被震得粉碎,众人瞠目结舌。 李灵气急败坏,怒道:“居然敢用桂花糕伤我,我可饶不了你!”说罢,抓起桌上一对碗碟,朝蓝林甫掷去。蓝林甫左手一挥,抄起碗碟随手放在桌上。李灵手腕一翻,右手已多了一柄短剑,蹂身而上,刺向蓝林甫腰间。蓝林甫拧腰闪避。哪知李灵此招乃是虚招,只见她刷刷刷连刺三剑,剑光点点,每一剑看似却又都是虚招,叫人不知所措。 李灵虽然还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但自小与剑一起长大,得李问剑真传,力虽不足但剑法比之江湖上绝大部分人,那是精妙太多。蓝林甫正与李羽坤比拼内力,到了关键时刻,稍有分心便可能招致大祸,心道:“我念在你是个小姑娘,不与你一般见识,你还得寸进尺了。” 李羽坤道:“灵儿退下,莫要胡闹!”蓝林甫心道:“好家伙,原来是相识的。”他心中有气,躲开短剑,双掌已使出了八九分的内力。比拼内力本就没有取巧之余,李羽坤但觉对方内劲如巨浪般涌来,只得潜运内力相迎,两人终已成僵持之局面,此刻若有一人撤力,便有可能被对方内力所伤。 李灵三剑刺出,不等收招,手腕一抖,又是连刺三剑。蓝林甫此时已无余力躲避,百忙中曲左腿连踢李灵持剑手腕。李灵剑锋一斜,变刺为削,直削蓝林甫左腿。李灵变招之快,实属罕见,这一剑蓝林甫避无可避,非当场断腿不可。 忽听一人道:“小娃娃休要伤人!”又听嗖一声,不知有何物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短剑剑刃之上。李灵手上短剑几欲脱手,使劲握紧剑柄才算没有脱手。接着一条板凳缓缓飞来,咔啦一声,断裂成几块,却也将李蓝二人分开。 第十五章 被擒 李灵娇斥道:“何人捣乱,还不现身!”蓝林甫却道:“你是哪家的女娃,怎的这般胡搅蛮缠?念你是一个女娃娃,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快把你家大人叫来。”不等李灵回答,一人笑道:“她家大人要真来,你可要大事不妙啦!”却是孙秀才。 蓝林甫瞪眼道:“你这穷酸,快说,她是谁?”李灵虽是女子,但少年人生性活泼好动,少不了惹是生非,这也是少年人心性,但却不喜依仗李问剑名望,急忙道:“请勿多言,对付他,何须他人相助。”说罢持剑蹂身再上,使展李问剑亲传的剑法。这剑法乃李问剑为她量身打造的一套剑法,剑招之精妙奇特,那真是天下无双。 蓝林甫一双肉掌相迎,初时他只想引诱李灵出招,好看穿她的武功来历,因此只守不攻。哪知李灵招招精妙,但却无从看出是何门何派。李灵身材娇小,比蓝林甫矮了一大截,但手持短剑,近身而斗,让蓝林甫十分头疼。蓝林甫心道:“我多年未入江湖,却小瞧了中原武林,连一个女娃娃的武功竟也如此了得。”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娃娃。 李羽坤初时怕李灵吃亏,一直凝神观战,随时准备出手相助。后来见李灵年纪虽小,但剑法深得李问剑真传,已有颇深造诣,便四下打量,寻找方才掷凳之人。他深知那人能以一张凳子解开局面,必然武功不在李、蓝二人之下。 那边蓝林甫与李灵转眼间已斗了三十余招,蓝林甫越斗越惊奇,只见李灵身法灵动,剑招妙极,显是得自名家高手真传,已隐隐感到,眼前这小姑娘与那问剑山庄有很大瓜葛。蓝林甫心道:“若是再打下去还赢不了她,脸就丢大了。” 蓝林甫见李灵一剑刺来,身子微侧,右手食指往短剑剑身弹去。李灵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短剑已然脱手,一个踉跄,几欲跌倒。那短剑啵一声,刺穿石面地板,深入数寸。李灵剑法虽妙,但毕竟年少,内力与那蓝林甫相比相差太大,哪里经受得住这凝力一弹。好在她短剑撒手快,否则若是硬抓住短剑不放,非受内伤不可。 李灵稳住身形,指着蓝林甫怒道:“你以大欺小,羞也不羞?”蓝林甫笑问:“何来以大欺小之说?”李灵道:“你不以真功夫与我对敌,明知我年少力弱,竟用内力弹去我手中短剑,这还不算以大欺小吗?” 忽听一人道:“小小姑娘家,刁蛮任性,伶牙俐齿,想必是平日缺少了家教,老夫替你家长辈管教管教。”这人来得好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蓝林甫身侧已站了一黑袍老者,蓝林甫对那老者显是十分恭敬,肃立在旁,一言不发。那老者冷若冰霜,目露精光,眼光扫视,令人不寒而栗。李羽坤心道:“此人在玄天门必定身份极高,否则蓝林甫怎会如此恭敬,莫非是玄天门主宇文宗到了?”手心竟已沁出冷汗。 李灵娇声问道:“老……老先生你是谁?”那老者淡淡道:“说出吾名你多半不识,我又何必告诉于你。女娃娃机灵得很呐,想必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不如拜我为师,我传你绝世武功,三年之后,他就再也弹不去你的短剑了。”说罢指了指蓝林甫。蓝林甫嗯了一声。李灵道:“我自有爹爹教我,何来你费心?”老者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好,很好,十年了,想必李问剑李大侠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李灵奇道:“你认识李老头子?”那老者道:“当然认得,天下又有谁不认得李大侠。好的很呐,女娃娃,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你可愿意?” 那老者手臂突然暴涨几分,手指虚点,竟已封住李灵穴道,接着袍袖一拂,已将李灵卷住,动弹不得。李羽坤大吃一惊,急忙一掌拍出,那老者正眼不瞧,反手就是一掌,嘭一声,将李羽坤震得连连倒退,咔啦咔啦,竟撞碎了一张桌子。李羽坤只觉气血翻腾,急忙运气调运内息。再抬头时,只见那老者已夹了李灵飘然而去,蓝林甫紧随其后。众人议论纷纷。那妙嘴先生、孙秀才、丁老头等人也已不知去向。短剑却兀自插在那里。 李羽坤只觉右手手臂酸麻难当,体内气息乱蹿,料定方才对了一掌,已受内伤,急忙就地盘膝而坐,潜运内力。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睁开双眼,摸了摸胸口,烦闷之感已去,缓缓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汗水。 只见周围几人呆坐凳上,关切地看着他,那黑脸汉子马三哥正在其中。马三哥道:“兄台可好?”李羽坤道:“那老者好不厉害,不知他捉了李姑娘去往何处了?”马三哥道:“那黑袍老头捉了李姑娘,带着蓝袍人上了一辆马车往东去了。已有人报上问剑山庄去啦。” 李羽坤抓了几块糕饼吞下,又喝了一壶茶,摸出银子结账,老林坚持不要。李羽坤拔出短剑,出得茶馆,一抬头,见太阳直射,已近午时。李羽坤辨明方向,展开轻功,朝东方而去。遇着人便停步打听,问到第五人时,那人说确实看到一辆马车出城往东去了。李羽坤出了东门,跃上路边大树张望,见一条大道蜿蜒远去,直没远方群山。跳下树来,附在地上仔细查看,果有马车车轮碾过的痕迹。李羽坤一路疾奔,一口气奔出五六里路,见前面树下一人探头探脑,停步一看,却是那丁老头。 李羽坤抱拳道:“丁前辈为何在此?”那丁老头笑道:“什么前辈晚辈,老夫姓丁名游松,有人让我在此处相候,那马车转过前面那弯,沿着山道往山上去啦!你赶紧去吧,我在此地等候下一位。”李羽坤喜道:“前辈就是铁拳丁大侠?” 丁游松瞪了一眼,道:“年轻人怎么如此多废话。还不快去,由我在此等候便是。”李羽坤知他说得是问剑山庄之人,抱拳谢过,疾奔而去,转过弯,眼前果有一条山道盘旋上山。 山道绵延,山石林立,极不好走,李羽坤寻思:“那车夫倒也了得,想必非寻常之人。”李羽坤借着山石隐藏,一路上掠。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已近山顶,寻思:“怎的无人拦阻?”忽见一片密林遮眼,密林深处,似有房屋。 李羽坤进了密林,却见前面树下一人,一身长袍,似是个书生。那人冷不丁回过头来,冲李羽坤咧嘴一笑,竟是孙秀才。李羽坤心道:“是了,孙秀才跟那丁前辈一样,自然是武林好手,却装成寻常人等在茶馆中喝茶,却不知二人何以如此?” 第十六章 赌约 孙秀才招了招手,李羽坤提气一纵,来到他身旁。孙秀才指了指前方屋舍,轻声道:“那马车进了道观去啦。”李羽坤道:“此处是道观?”孙秀才道:“是啊。此间名听风观,虽不甚大,在鹤州倒也有几分名气。传闻那观主听风道人也算是一名武林高手,会得几路剑法,只不过少在江湖走动,认得他的人并不多。”李羽坤点了点头。孙秀才又道:“你可认得那黑袍老人?”李羽坤摇了摇头。孙秀才道:“若我猜得不错,当是玄天门下两大天王之一,不知是左天王还是右天王。”李羽坤喃喃道:“玄天门这次劳师动众,不知所为何事?” 孙秀才白了一眼,道:“亏你是丰城三侠,怎的这点见识都没有?玄天门欲对中原武林不利,首当其冲便要对付问剑山庄。对付问剑山庄,自然要出动玄天门高手。玄天门中,除了门主宇文宗,两大天王自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来鹤州对付问剑山庄,自然少不得要出动天王。” 李羽坤其实也已猜到玄天门此来鹤州的目的,但他素来温顺,也不想与孙秀才争辩,只点了点头。 忽听观中一人朗声说道:“山中山风阴冷,两位朋友不如进来喝杯热茶。”李孙二人对望一眼,刚想现身相见,只听东北角一人笑道:“哈哈哈,好说好说。”两人长身而起,却是茶馆中说书的白胡子老人和那少年。观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人缓步走入道观。 一人道:“阁下莫非是江湖人称妙嘴先生的沈清鸿?”此人说话声音不高,但李孙二人听出便是那茶馆中掳走李灵的黑袍老者。一苍老却不失柔和的声音道:“尊驾莫非便是玄天门两大天王之一的左天王端木盛?”“武康沈氏,名不虚传,妙嘴先生不亏是妙嘴先生,识得老夫的人江湖上只怕不多了。”李羽坤心道:“原来那白胡子老人才是真正的妙嘴先生啊!原来妙嘴先生便是大侠沈清鸿啊。”两人虽对话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李孙二人虽在观外林中,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端木盛道:“旁边这位小朋友可是阁下孙辈?”问得显是那白衣少年。沈清鸿道:“正是老朽的孙儿沈充。充儿,还不见过几位玄天门、听风观的前辈。”一清亮声音道:“晚辈沈充见过两位武林前辈。” 端木盛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令孙仪表堂堂,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呐。今日沈先生来此意欲何为?”李羽坤寻思:“端木盛乃玄天门左天王,对沈大侠却也如此客气。” 只听沈清鸿道:“端木天王乃武林成名的前辈人物,何苦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端木盛笑道:“原来沈先生是为那小姑娘而来?难道是看上了人家,想让她做你沈家的孙媳妇吧?这姑娘刁蛮的很,看来与令孙不配。”沈清鸿道:“天王说笑了,老朽只不过欠她爹爹一份人情,因此想请天王行个方便,让老朽偿了这个人情。”只听一人高声道:“沈先生太也不把玄天门放在眼里了吧!”听声音是蓝林甫。 孙秀才忽然大声道:“你这蓝袍怪人,连那小姑娘都斗不过,还敢跟沈先生口出狂言?”孙秀才突然高声说话,却把李羽坤吓了一跳。 端木盛道:“两位在观外听了很久,也好进来相见了吧!”李孙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道观。只见道观院子颇大,双方分南北而立,端木盛、蓝林甫及五名玄天门弟子站在南首,端木盛右侧站着一灰袍道人。沈清鸿爷孙俩站在北首。东首一处花坛,摘种了几株不知名草木,其中两株结了殷红果实。 蓝林甫道:“原来又是李二侠。方才在茶馆之中你我未分胜负,正好在此处做个了结。”那灰袍道人道:“这位李二侠是丰城三侠的李羽坤?”话音甚是洪亮。蓝林甫点了点头。灰袍道人道:“也算是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了。” 端木盛道:“听风老弟,老夫多年未履中原,武林中倒是出了很多新秀,不知是人如其名还是言过其实?老夫看来只怕是徒有其名吧!”这灰袍道人果是听风观主听风道人。端木盛续道:“适才老夫与他对过一掌,武艺平平无奇,并无过人之处。”说罢指了指李羽坤。 孙秀才笑道:“他是后起不假,如此你与他交手,不就是以大欺小、倚老卖老嘛!”李羽坤忙道:“孙兄请勿说笑,天王乃前辈高人,教训教训在下理所当然。”说罢有意往孙秀才身前挪了挪,怕端木盛暴起出手伤人。 端木盛听了孙秀才的话,却不生气,淡淡道:“老夫生平确实狂妄,但也不是空口无凭。”转头问听风道:“丰城三侠之中是不是有一位剑法了得的女子?”听风点了点头。端木盛续道:“老夫赶来鹤州的路上,遇着一位自称苏红儿的女子,无意生了些过节交上了手。老夫本不是那种喜欢欺负小辈,尤其是女子之人,只不过久不入江湖,确实也想开开眼界,瞧瞧当下武林中那些大侠的身手。”李羽坤急道:“后来如何?”端木盛道:“老夫得知她急欲赶来鹤州与什么程醉风、李羽坤会合,便当即做了好事,把她带过来啦!”李羽坤略微宽心,拱手道:“请前辈赐见。” 端木盛冷冷道:“老夫心血来潮做了好事,你小子非但不感谢我,而且想见就见,哪有这般容易。” 沈清鸿插口道:“左天王何必跟小辈们一般见识,这样吧,不如卖老朽一个面子,就放了苏三侠,还有那小姑娘吧!” 端木盛笑道:“老夫并非毫不讲理之人。不如你我双方打个赌,赌注便是那两个女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双方各派出三名好手,三战两胜,谁赢了两场,赌注就归谁。老夫有言在先,双方所派之人必须是当下在场中之人。” 孙秀才笑道:“这生意算盘打得很响很周到。”端木盛道:“阁下倘若下场,老夫十分欢迎,只不过不知道阁下是真有两下子还是只会耍嘴皮功夫。” 沈清鸿道:“天王所言倒也公平,只不过不知此间主人如何说法?”端木盛道:“听风道长乃是我至交好友,当无意见,而且待会说不得他还要亲自下场。”听风笑道:“但凭端木兄安排。” 沈清鸿转头问李、孙二人道:“二位以为如何?”孙秀才笑道:“秀才手无缚鸡之力、手无缚鸡之力呐。”李羽坤寻思:“端木盛此法对其甚是有利。我方仅四人,孙秀才装疯卖傻不知武功如何,我与那蓝林甫对敌,倒是能保不败。只不知听风道人武功如何?妙嘴先生武功又如何?可否敌得住端木盛?”但此时已无余暇考虑,便点了点头道:“晚辈感激之至,愿听凭前辈做主。” 第十七章 三战 沈清鸿道:“老朽还有一事相求,想请各位答允。”端木盛道:“何事?”沈清鸿道:“还请双方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蓝林甫抢道:“拳脚无眼,交上手哪能担保点到为止?莫非你是要派遣你孙子上场对战天王?”端木盛心道:“是了,幸亏蓝林甫这小子点破,否则沈老儿若是玩起田忌赛马的诡计,让其孙子与我对战,自己出手对战听风,赢面较大,蓝林甫又不甚败于李羽坤。放人事小,输了场面事大。” 在场诸人似乎只有孙秀才漠不关心,笑嘻嘻地说道:“不枉我辛辛苦苦爬山上来,果有热闹可看呐。”说罢果真走到那花坛坛沿坐下,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端木盛朝蓝林甫使了个眼色,蓝林甫上跨两步,向李羽坤招了招手道:“你我尚未分出胜负,正好再比试下兵器如何?”自怀中掏出一支铁棒,轻轻一拉,竟拉长到三尺有余,显是铁棒内有机扩。李羽坤道:“正要赐教!”苍啷一声,长剑出鞘,说了声“请”。 蓝林甫也不客气,右手铁棒一招指点山河,点向李羽坤左肩肩井穴,一出手便是上乘的点穴功夫。李羽坤身子微侧,还了一招。蓝林甫铁棒回旋点出,李羽坤长剑回圈,贴着铁棒削蓝林甫手指。蓝林甫变招奇快,一招百鸟朝凤,铁棒连击,分点李羽坤胸前檀中、中庭等要穴。李羽坤沉肩缩胸堪堪避过。 今日在茶馆之中,两人比拼的是内力,半点取巧不得。此刻两人一棒一剑,施展开来,棒影翻飞,剑光闪烁。蓝林甫所使看似是短棒功夫,实则却有精妙点穴招数。他本就所学甚杂,投入玄天门得宇文宗点拨后,将平生所学融会贯通,武功高了不止一个境界。而李羽坤所使是家传剑法,这套剑法看似平平无奇,变化不多,但比较沉稳刚劲,加上李羽坤内力深厚,使开来大开大合,竟伴有呲呲之声,内力激荡,非同小可。他知今日之战事关重大,又见对手兵器怪异,招数多变,不敢大意,故此上来便意在沉稳,谨守门户。不知不觉两人已拆了三十余招。 端木盛心道:“丰城三侠倒也名副其实,法度严谨,剑招稳健,长久下去,蓝林甫只怕要吃亏。” 忽见蓝林甫招数大变,竟然化棒成刀,施展出了一路劈风刀法。这一路刀法总共二十四招,几乎每招都是进手招数,施展开来,当真有把大风劈断之势。蓝林甫虽然使得是一根大拇指般粗细的铁棒,但李羽坤感觉刀风笼罩了自己全身上下,感觉皮肤都有轻微的刺痛感。蓝林甫也似乎观察到了这种变化,刀招更加紧了。 眼见李羽坤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众人皆专心观战,在场的玄天门和听风观的弟子齐声喝彩,连端木盛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忽然剑棒相交,刀风骤停,两人同时后跃。蓝林甫脸色铁青,右手微颤,一条血线自手背顺着铁棒淌下,直滴在地上。原来方才蓝林甫一味疾攻,将李羽坤逼得连连后退,几近墙边。他以为胜利在望,不免心存轻敌之意,料想自己不用使完二十四招劈风刀法,便能取胜。这劈风刀法虽然威力巨大,但在出招收招之间难免存在破绽。破绽稍纵即逝,但李羽坤没有轻易放过机会,骤然反击,一剑击穿刀风,削中蓝林甫右臂。 端木盛冷冷道:“蓝林甫,你今日败在他手上,可心服?”蓝林甫咬了咬牙,道:“只怪我学艺不精,丢了天王脸面,请天王惩戒。”端木盛淡淡道:“惩戒倒也不必,我也知你已尽力,退下吧。以后多用功研习武学,少油嘴滑舌,好勇斗狠。”蓝林甫应了声“是”,垂首退在一边。一名弟子快步上前替他包扎伤口。李羽坤这一剑只伤到他皮肉,并未伤及筋骨。 端木盛除去身上披风,紧了紧腰带,道:“沈先生,老夫知你一张妙嘴能说会道,武功高强,为人侠义,在江湖声望颇高,老夫今日正好领教几招。”沈清鸿道:“老朽一把老骨头好久没与人动手啦,不知学的那些功夫还记得多少?”端木盛道:“你我是比试兵刃还是较量拳脚?”沈清鸿道:“你我年纪都不小啦,总不能像年轻人那般舞刀弄剑,不如就装装样子,随便比划比划几招掌法,如何?”端木盛点了点头,说道:“正合我意。” 沈充道:“爷爷……”沈清鸿道:“充儿退下吧,这几年,爷爷是尽动口,没动手,难得遇到左天王这等高手,正好请他指点几招。”沈充点了点头,退在李羽坤身边。 沈清鸿双手抱拳,微微欠身,道:“天王请!”袍袖鼓动,内力激荡全身。端木盛心道:“沈老儿好强的内力!”不敢大意,一掌劈出,是劈空掌力,掌力使出了四分。哪知掌力刚触及沈清鸿身周,竟消失得无影无踪。端木盛双眉一轩,第二掌劈出,掌力增强到六分。沈清鸿左掌一划,右掌软绵绵的拍出。掌力相激,发出波一声。 李羽坤心道:“端木盛劈空掌力竟能如此霸道!沈前辈果然名不虚传,举重若轻便接住了端木盛的掌力。”他平日研习掌法,颇有心得,此刻见两位前辈高人对掌,便留心观看。只见端木盛一掌又已劈到,沈清鸿侧身闪过,还了一掌。端木盛内力极高,掌力雄浑霸道,每一掌劈出,虽略显沉滞,但虎虎生风,威力无穷。而沈清鸿绵掌掌法偏清灵飘逸一路。只见他鹤发童颜,闪转腾挪,袍袖飞舞,当真犹如老神仙一般。每每一掌拍出,变幻无方,虚实结合,令人眼花缭乱。 忽然间端木盛大喝一声,接连拍出三掌,他这三掌称作三叠浪,内劲一掌高过一掌,后发而同至,到最后三掌化作一掌,那掌力端得是非同小可。沈清鸿不敢怠慢,连划两个半圈,双掌齐出,硬封端木盛这势若雷霆的一击。两人掌力激荡碰撞,身子都是一晃,退了两步。 李羽坤寻思:“若是将沈前辈与我易地而处,硬接这一掌,只怕非受重伤不可。瞧他二人掌法之势,端木盛更损耗内力,不宜长久,沈前辈当能立于不败之地。”此时此刻,端木盛却也正好在想:“沈老儿年纪大我不少,却老而弥坚,功力如此精纯,倒是低估了他。”他稍一分神,沈清鸿一掌拍到,百忙中身子急转避过。 第十八章 奇兵 端木盛这劈空掌威力虽大却极耗内力,沈清鸿自也知道,故此不求速胜,严守门户,绵掌功夫使得滴水不漏。一旦发现可趁之机,便适时反击,虽不能一招制敌,但也能让端木盛手忙脚乱。 那孙秀才此刻似已清醒,伸了个懒腰,看着院中两人相斗,不时拍手叫好。蓝林甫瞪了他一眼,道:“你也看得懂掌法吗?”孙秀才笑道:“看不懂,就当看热闹吧!”蓝林甫又瞪了他一眼。 沈充在一旁看得专注无比,沈清鸿这路掌法早已传了给他,他也时常练习,但总觉这绵掌招式虽变幻无方,但攻击力略显不足。与人对敌,亦守多攻少,与他少年人的心性极不相符,故此练习时常敷衍了事。但此刻看来,却成了应对端木盛劈空掌的上佳招数,不免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手上比划几招。 端木盛寻思:“沈老儿内力悠长,绵掌功夫沉稳老辣,长久下去对我不利,我该当如何胜他?”瞥眼间看到沈充,心生一计。忽然大喝一声,右掌推出,招式虽平平无奇,但已使出了九分的内力。 沈清鸿微微一笑,心道:“端木盛终究沉不住气,意欲急攻了。”左掌护住胸口,右掌迎了上去,使了个缠手。沈清鸿在这绵掌功夫上已经浸淫了数十年,又自创了十招,这缠手便是其中之一。哪知端木盛右掌倏然变换,掌力竟如巨浪般朝沈清鸿身后的沈充涌去。 沈清鸿大吃一惊,心知就算自己这招缠手能制住端木盛右掌,但他那掌力威力太大,足以重伤沈充。百忙中气运丹田,左掌迎了上去。 哪知端木盛左手食指戳出,正好点中沈清鸿胸口璇玑穴,出手之快,认穴之准,当真匪夷所思。沈清鸿闷哼一声,倒退三步,若不是沈充急忙上前相扶,非摔倒不可。 李羽坤急忙上前查看,只见沈清鸿脸色煞白,嘴唇发抖,显是受伤不轻。急忙拉起他右手,缓缓输入真气。少顷,沈清鸿脸色转红,悠悠叹道:“老朽输了。” 沈充急道:“爷爷,他使诈,你没输!”沈清鸿咳嗦了几声,道:“输了便是输了,端木天王心念如电机智过人,老夫十分佩服。我们还是比试下一场吧。” 听风抚掌笑道:“方才一战,令我等大开眼界。第三战依我看来,无需再比了吧!”他见双方各赢一场,第三场由自己出场,对方只有孙秀才和沈充二人。沈充小小年纪,即便是名家弟子武功必然有限,那秀才虽说话张狂但样貌落魄,最多会点皮毛武功,却不像是高手。己方可说是稳操胜券。 沈清鸿道:“约定之事,岂能就此作罢。”听风诧道:“难道真要贫道与令孙过招?只怕让江湖朋友嘲笑我以老欺小。”端木盛却道:“听风老弟可不能小觑名家之后。” 沈充咬了咬牙便欲动手。沈清鸿拉着他手道:“充儿你还不是听风道长对手,下一场比试你不用出手。” 端木盛冷冷道:“咱们可是说好了今日比试仅限在场诸位。”沈清鸿道:“确实如此。” 说罢缓步来到孙秀才面前,拱手道:“若老夫还没老眼昏花,先生定是那世外高人。今日之事,还请先生施以援手。”孙秀才笑道:“老先生说笑了,我只是个书生、穷酸,何来世外高人之说。”沈清鸿道:“先生不愿透露身份,老朽也不勉强。只是还请念在武林正道之谊,施以援手。” 孙秀才叹了口气,似乎很委屈的道:“好吧好吧,既然沈老先生开口相求,那我就用几手天下无双的剑法,会会鹤州道家高手的剑法吧。”众人心道:“好大的口气!” 李羽坤寻思:“沈前辈久历江湖,目光如炬,对孙秀才如此客气,多半他真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只是装疯卖傻而已。”心中不免惭愧,自己多在江湖走动,却无法识破孙秀才的身份来历。 孙秀才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站起身来,又慢条斯理地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此时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道士向听风行礼,朗声道:“对付这等书生,何须师父您老人家出马,不如让弟子代为打发了吧!”此人正是听风道人的大弟子望月。听风年轻之时是私塾的教书先生,颇有些学问,故此取得道号也算风雅。 听风内心踌躇,心道:“看那书生,似乎并非了不起的人物,自己与他交手,赢了自然是胜之不武。望月这孩子自幼跟随自己练武,已有二十一年,倒不如让他代劳,也好给他露脸的机会。”刚想答应,却听端木盛道:“今日比试并非寻常以武会友,而是关乎玄天门、听风观和诸位武林高手的名望,不可轻敌大意,还是劳烦你亲自下场。” 听风心中不快但也不好违拗,整了整道袍。有弟子捧了一柄剑上来。只见那剑剑鞘通体乌黑,剑柄却是白色。听风左手接过,右手手按剑柄,白光一闪,铿锵一声,拔剑在手。此时已近傍晚,太阳余晖透过树林射入院中,又射到剑身,竟有道道寒光反照。 李羽坤心道:“好一柄宝剑。”孙秀才却道:“小道长高见呐。瞧你师父那口宝剑,只怕轻轻一挥便能将秀才的头砍下来。不如你与我交手,咱们做做样子,随便比划两招如何?”望月刚要接口,听风道:“自你踏进观门,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逊,只怕你确有惊人艺业,才会视在场高手如无物。今日贫道倒要领教了!” 孙秀才见事已至此,已不可回避,重重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秀才只好使几招剑法让各位开开眼界了。那个什么天王地王的,比试之后马上放入,可不要出尔反尔。” 听风冷笑道:“你已抱必胜之心?只要你胜了贫道,别说是两个人,贫道项上人头,都可割下来送给你。”端木盛点了点头,他与听风相识多年,对他剑法上的造诣深有信心,况且他手上所持可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孙秀才摇头道:“要你头来何用,难道是当夜壶吗?”对李羽坤道:“老弟,借你长剑一用。”李羽坤抽剑在手,倒转剑柄递上,心道:“你一再以言语相激,也是条妙计,只是却非英雄好汉所为。” 孙秀才接过长剑,轻抚剑身,口中吟道:“宝剑双蛟龙,雪花照芙蓉。精光射天地,雷腾不可冲。”李羽坤跟着楠楠自语,虽不知诗文之意,但也觉神清气爽,豪气冲天。沈清鸿捻须微笑。 端木盛等人不懂诗歌,只道秀才又在卖酸。听风却是懂得诗文,但也没听过此诗,心道:“此诗倒也配我。”孙秀才手握长剑,轻轻一抖,剑身微颤。李羽坤只觉此刻的孙秀才,不再是那个有点落魄的书生,浑身上下似乎有一股异样的光辉,连那对眸子,都闪烁出光芒。 第十九章 获胜 孙秀才正色道:“若我先出剑,只怕你连还招的机会都没有,我让你使完十剑,十剑之内,我绝不还手。” 听风勃然变色,寻思:“此人难道果真是隐藏的绝世剑道高手,否则怎么会如此大言不惭?”但自己脑海中始终想不出武林中有此等人物。 沈充此时似已想到,问道:“爷爷,难道他是……”沈清鸿摇了摇头,道:“充儿仔细观看,受益无穷。” 听风冷冷道:“贫道倒要看看你怎么接我十招,看招!”手腕一抖,一剑平平刺出。他恼怒孙秀才屡次出言不逊,已起了杀心,上来便使出了杀招。听风道人当年无意中习得这剑法,本叫三才剑,他嫌名字不够风雅,故此改名为听风抚柳式。剑招也改名为微风细雨、风卷残云、风起云涌、风云再起、晓风残月等等,自觉十分得意。这剑法倒真有其厉害可取之处,一来变化繁复,虽然只有区区十八招,但每一招又能衍生变化出八招。听风又在原来剑法基础上,自创了三招。二来这剑招攻防俱佳,于防御中蓄力攻击,进攻中隐含防御。起手这一剑名叫风卷残云,气势当真非同小可,刹那间剑尖已直抵孙秀才咽喉。 孙秀才微微一笑,也没见他如何闪避,只身子一晃,听风一剑刺空。听风变招奇快无比,手腕一拧,一招风云再起,宝剑划出一个圆弧,竟将孙秀才全身都笼罩在剑光之下。 孙秀才身形微动,原地向右跨出半步避过。听风又再变招,他出招快,孙秀才闪避更快。到得后来,听风剑招未发,孙秀才却早已踏准了方位。转眼十招已至,这削铁如泥的宝剑连孙秀才半根汗毛都没伤到。 孙秀才长剑一横,道:“大丈夫言出必行,我要出剑了。”听风心道:“这秀才不知哪里学来的古怪步法,竟能如此巧妙地躲过我的十连击,说不定他此前见识过我这听风抚柳式。只不过步法巧妙而已,想必徒有其表,并无真实功夫,且看他剑法如何。” 孙秀才轻舒猿臂,长剑斜刺里刺出。这一剑歪歪斜斜,毫无章法可言。听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哪知这看似乱七八糟的一剑突然间竟已到了他眼前,而且根本无法预判这一剑攻击的方向和部位。听风百忙中连退三步,才狼狈避过。 谁知秀才长剑如影随形,又如同手臂陡然间长长了三尺,长剑化作三点寒星,又从意想不到的三个方位刺来。听风想躲避已然不及,急忙宝剑斜撩,意在以利刃断敌长剑,虽胜之不武但总好过被秀才长剑刺三个窟窿。 哪知突觉眼前一花,也不知孙秀才转到了哪里,只觉后背剑气逼人,孙秀才却已到了他身后,长剑剑尖已抵住他后心,只需轻轻一送,便能要了他命。 听风面如死灰,将宝剑抛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孙秀才长剑回撤,道:“我只要你们放了两位姑娘,又不是要你的命。”听风张开双眼,突然转身躬身道:“阁下剑法之高,身法之妙,世所罕见,当世若论剑法,只怕无人能比,听风输得心服口服,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孙秀才笑道:“天下第一实不敢当,天下第二倒是马马虎虎、心安理得。”说罢哈哈大笑,将长剑交还李羽坤,竟头也不回出了观门扬长而去,远远有声音传来:“端木天王也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谅也不会食言而肥。” 李羽坤痴痴地站在那里,回想方才孙秀才的剑招,轻声道:“世间竟有如此之快的剑法?”顿了顿又道:“还请端木天王放人吧!” 端木盛似乎并未听到此话,怔怔地望着观外,不知在想着什么。李羽坤又道:“端木天王与沈大侠有言在先,比试三阵,三局两胜。现我方已赢了两场,还请放了我三妹和李姑娘。” 端木盛回过神来,也不说话,抬手指了指院子北首一扇木门。李羽坤上前推开木门,走了进去,果见不远处两张椅子中分别坐着一人,正是苏红儿与李灵。 李羽坤快步上前,急道:“三妹你是受伤了吗?”见苏红儿脸色红润,并无受伤之像,显是被点了穴道,忙替二女解开穴道。李灵穴道被解,跳起身来,却又跌倒在地,原来她穴道被封已久,腿脚麻木,站立不起。 苏红儿内力高出李灵甚多,站起来活动了腿脚,又潜运内力,少顷便恢复如初,替李灵按摩双腿要穴,内力透处,李灵痒得格格娇笑道:“姐姐够了,我腿好啦!” 苏红儿道:“二哥,方才外面发生的事,我们都听到啦!”随即便把神龙坡走散,在梁家铺偶遇莫云飞,后来又被端木盛所擒之事简略说了。 三人回转院中,李灵左顾右盼,见擒她的黑袍老人就站在那里,怒不可遏,上前喝问道:“你为何擒我来此?”端木盛面对如此一位小姑娘倒也无所适从,只得闭口不答。李灵见他不理睬,心中更气,但也怕他武功厉害,只得回转,问李羽坤道:“李老头子怎么没来救我?” 李羽坤知她说得是李问剑,便摇了摇头。李灵瞪着大眼睛,忽然眼睛一红,竟哭了起来。李羽坤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苏红儿见李灵清丽可人,甚有好感,忙上前安慰,问道:“妹妹也是为那黑袍人所擒?” 李灵点了点头,道:“我倒不全是因为被外人欺负才觉得委屈,我是为我爹爹他,居然不来救我才深感委屈。”苏红儿安慰道:“也许你爹爹他并不知道你被人捉来了这里。” 李灵道:“怎么会不知道?我在那林家茶馆之事,定有人告诉我爹啦!平日里我只要在外面干点什么事,我爹他没有不知道的。哼!” 李羽坤心想:“说来也怪,按理说李庄主必定早已接到消息,怎会到此时都未曾赶来?那丁前辈显然是在那里等候问剑山庄的人,难道李庄主他们寻错了地方?” 蓝林甫忽道:“问剑山庄,李问剑,哼,只怕他都自身难保了吧,怎么会还能赶来此处?”李羽坤道:“此话何意?”蓝林甫道:“捉了他宝贝女儿,自然是引他前来救人,我们却早已在上山路上埋伏好人手伏击。你难道不觉得,你们几人上来的太容易了吧?” 李羽坤心道:“确实如此,莫非这是玄天门的诡计?端木盛若真要掳走李灵,定然不会如此容易让孙丁二人轻易发现行踪。或者大可在上山路上设下埋伏,阻止沈前辈和我等四人上山。玄天门这次派出的高手还有那云使莫云飞,难道便是他在我们上山后伏击随后赶来的李庄主?但是凭他的武功,自然不是李庄主对手,除非……除非……”想到这,李羽坤感到一阵凉意。端木盛却始终不言不语,使了个眼色,与听风道人转身离去。 第二十章 快刀 蓝林甫右手一挥,一队黑衣黄带的玄天门弟子小跑而入,约莫二十余人,每人手中一张硬弓,背上一篓利箭。众弟子张弓搭箭,箭头对准李羽坤等五人。 李羽坤长剑出鞘,横剑当立,道:“蓝林甫你这是何意?”蓝林甫笑道:“天王答应放了二女,他已做到,可他没说放你们下山。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勿做无谓抵抗,否则只怕要成为刺猬。” 李羽坤寻思:“此刻我们若硬闯,这二十几张强弓同时发箭,只怕不好抵挡。就算沈前辈和我拼死杀出去,三妹还有李灵、沈充却无逃出希望,这该如何是好?”转头望向沈清鸿。 沈充忽道:“端木天王好歹也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前辈高手,在玄天门中位高权重,难道不怕被江湖人士取笑吗?”蓝林甫咧嘴一笑。沈清鸿道:“充儿,你也不必激他啦!端木天王也许只是想以我等为诱饵,引诱李庄主和程大侠他们上山来救,好设下圈套对付。” 忽有一人急匆匆而入,一脸恭敬地来到蓝林甫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蓝林甫脸上先是堆满笑意,随后又沉下脸来,紧皱眉头,沉声道:“此地任你处置,我先行下山。”那人应了声“是”。蓝林甫匆匆离去。李羽坤与沈清鸿对望一眼,均猜想不透。 那人原本恭敬的脸上忽然充满了得意,笑道:“今日总教我扬名立万呐!兄弟们给我盯紧了,只要他们五人中任何一人图谋不轨,就给我万箭齐发,叫他们只恨生不逢时遇到我,变成插翅难飞,坐以待毙!哈哈哈哈。”此人爱用成语,却也不管用得对错。 沈充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人瞪眼道:“小子何故发笑?”沈充道:“这位大爷玉树临风,足智多谋,我等惊慌失措,只能啼笑皆非了。”那人甚是得意,道:“你年纪虽小倒是见识不凡。” 沈充道:“大爷外貌如此雄壮威武,不知高姓大名?”未等那人开口,一弟子抢道:“你等可听说过玄天八孝卫?这位大人便是八孝卫之一的快刀林奔,一手快刀,天下无双。”沈充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您便是快刀林大侠啊,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李灵皱眉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也会如此谄媚。”这话却是对沈充说得。 苏红儿却已明白沈充用意,含笑道:“素闻玄天门下两大天王,四大使者,八大孝卫,权位嘛自然有高有低,若论武功,孝卫比之天王,自然是逊色不少,但与风云雷电四使相比,只怕……只怕……”林奔急道:“只怕如何?”苏红儿道:“只怕是伯仲之间,各有所长。若论快刀功夫,那自然是林大侠略胜一筹了。” 林奔喜上眉梢。他向来以快刀自负,刚才亲眼所见蓝林甫以棒作刀,使得劈风刀法败于李羽坤剑下,自认若是自己上场,以正宗快刀刀法对敌,未必会输。听得沈充与苏红儿夸赞之言,甚是得意,暗暗寻思:“这女人不但貌美,而且识趣,待会似乎可以手下留情,放她一马。”便道:“你等若肯归顺玄天门,本卫可高抬贵手,放你们一条生路。这样吧,烦请李二侠逐一点了其余四人穴道,再自断右手,本卫便撤了弓箭。” 此时李羽坤也已心领神会,便道:“好,希望你不会食言。”说罢果真走到苏红儿面前,抬手封了她穴道。又一一封了沈清鸿、李灵、沈充三人要穴。接着长剑出鞘,剑交左手,闭眼抡起朝右手砍去。李灵急道:“不可!” 忽听哎呦、他妈的之声不绝于耳,接着是弓箭落地之声。原来李羽坤斩手是假,斩箭是真。方才假意点穴,又把李灵的短剑递给了苏红儿。苏红儿手中持了李灵的利刃,展开身法,出手毫不容情。有几名弟子匆忙放箭的,却也被沈清鸿,沈充接挡。李灵武功最弱,但也能闪避自如。苏红儿与李羽坤转眼间将玄天门弟子一一击倒,只剩下林奔。 林奔尴尬一笑,道:“两位快剑功夫倒也了得,不如与我单挑如何?”他怕五人一拥而来,自己虽刀法高超,但终究单刀难敌十手。 苏红儿挺剑上前,双眉一轩,道:“就让我来领教你的快刀刀法。”林奔见是苏红儿出来邀战,心头一乐,道:“咱们有言在先,一局定输赢如何?我若输了,便让你们下山。”苏红儿心中来气,也不管他如何说法,短剑一横,道:“出招吧。” 林奔抽刀在手,喝道:“看刀!”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砍下。他这刀也是精心打造过的,比寻常钢刀短了三寸,窄了一寸,又薄了两分,自然是轻便许多。这力劈华山虽说是刀法中最为常见的一招,但由林奔使出,却是速度奇快,刀劲十足,确有其独到之处。 苏红儿自知力弱,不敢硬挡,侧身闪避。林奔手臂急抡,又是一招力劈华山,苏红儿右跨半步避过。哪知林奔还是一招力劈华山劈落。苏红儿心道:“莫非你只会这一招吗?”向左跨出一步避过。谁知林奔出刀越来越快,却仍是这一招力劈华山。他连劈十二刀,到得后来,刀光霍霍,一招力劈华山竟将苏红儿裹在了刀光之中。 李羽坤心道:“他这快刀相比蓝林甫变化繁复的招数,虽只一招,但刀刀劲力十足,确难抵挡。” 林奔劈到第二十刀时,已将苏红儿逼到墙角,此时退路已被封死,上跃也已不能。说来也怪,地上虽横七竖八躺满了被击倒的玄天门弟子,但二人身法变换,却未踢到一人。 林奔嘴角上扬,劈出第二十一刀,他本无心劈死苏红儿,但刀势已满,已不得不发。 忽见苏红儿身子如陀螺般急转,每转一圈,她便刺出一剑,也将林奔逼退一步。林奔举刀格挡,怎奈苏红儿出剑太快,苏红儿刺出第十剑时,林奔大喝一声,身子高高跃起劈出第二十二刀。刀光剑光一刹那忽然都已静止,林奔惨叫一声,刀已脱手,急退三步,突然后跃出了院子。 第二十一章 死战 苏红儿稳住身形,擦了擦额头汗珠。李灵拍手道:“姐姐好本事,把那林奔打跑啦!”苏红儿道:“玄天门果然厉害,连这孝卫都难以对付,我这全力一剑,竟也只能伤了他一手而已。二哥这柄宝剑你从何得来?”李羽坤道:“是灵儿的。” 苏红儿笑着将短剑递给李灵,李灵道:“姐姐你我多年未见,这把短剑就赠予姐姐吧!”苏红儿笑着:“这怎么好意思,妹妹就暂借我使,等此间事情一了便还给妹妹。”李羽坤心道:“你们姐妹相称,却与我和大哥乱了辈分。” 余下听风观弟子手持长剑,虽想阻挡,但自料不是敌手。望月却不在其中。 五人出了道观,往山下奔去,刚奔出一段路,苏红儿手指山脚下道:“那边有火光!”此时天已半黑,那火光显得异常明显。李灵急道:“莫非真是老头子被困在那里?”李羽坤道:“李庄主神功盖世,必然安然无恙,你不必担心。” 沈清鸿却悠悠叹了口气。李羽坤道:“沈前辈也在为李庄主担心?就算宇文宗亲来,也未必胜得过庄主。”沈清鸿忽然问道:“李姑娘,令尊近年来是不是很少在江湖走动?”李灵道:“是啊,自打我懂事之后,很少见爹爹外出,他在庄子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闭关修炼武功,连陪我和妈妈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沈清鸿道:“但愿是老朽多虑了。” 五人施展轻功疾奔下山。李灵这么一开口说话,便远远落在后面。沈充故意慢了几步,陪在她身旁。沈清鸿虽受了伤,但好在不重,又内力深厚,此时已无大碍。奔行一阵,已依稀可见人影颤动。 李羽坤手持长剑,当先开路。几名玄天门弟子发觉后上前阻挡,一名玄天门弟子手持一杆长枪拦住去路,大声道:“来者何人?” 李羽坤也不答话,一招白虹贯日,那人回枪格挡。李羽坤不等招式用老,长剑横削,那人急忙长枪撒手,就地一滚,狼狈躲过。李羽坤也不理会他,继续往山下冲去,那人刚站起,被赶到的苏红儿随手一指,点倒在地。 两人各持刀剑上来夹击李羽坤。李羽坤心道:“今日看来少不得要大开杀戒了。”长剑急刺,这时苏红儿也已赶到,那两人哪是敌手,不出三招便已中剑倒地。 抬眼望去,只见李问剑、了因大师,还有大哥程醉风闭目并排盘膝坐在地上,似在运功疗伤。数十名黑衣黄带的玄天门弟子隐隐成包围之势,有两人正在圈中缠斗,一人似是赵生,另一人却是个矮个黑衣汉子。端木盛、莫云飞、蓝林甫和听风四人站立一旁观战,另有一红袍中年汉子面南而立,不知是谁。那丁游松护在李问剑身边,凝神观战。 李羽坤寻思:“看李庄主模样,似是受了伤,以他的武功,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宇文宗能伤得了他,难道那红袍人竟是宇文宗?”忽听沈清鸿道:“原来玄天门右天王余不从也到了。”李羽坤问道:“那红袍人便是余不从?”沈清鸿道:“是。” 这时李灵也已奔近,瞧见李问剑模样,高声道:“爹爹怎得坐在地上?难道是受伤了么?”李问剑听得李灵说话,张开眼睛。 众玄天门弟子亮出兵刃,欲上前围攻李羽坤等人。余不从摆了摆手,道:“让他们过来。”众弟子让开。李羽坤和苏红儿几个起落,已掠到李问剑、了因、程醉风三人面前。 丁游松迎上问道:“孙秀才呢?”李羽坤道:“孙前辈早就下山了,不知去了哪里。几位怎的受了伤?”丁游松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李灵奔到李问剑身边,问道:“爹爹您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赵伯伯又是在和谁打斗?”赵生瞥眼见李羽坤等人到来,精神抖擞,一对拳头使得虎虎生风。那人一不留神,右肩中了一拳,痛得呲牙咧嘴。赵生不给他喘息之机,呼呼又是两拳击去。那人急忙侧身闪避,还了一脚。 赵生竟不躲闪,左臂微抬,竟将那人踢出的右腿夹在腋下。那人吃了一惊,用力抽腿。赵生反而夹得更紧。那人惊慌失措,百忙中一掌击出,已使了十分力。 赵生脸上狰狞,既不躲闪也不格挡,“嘭”一声胸口挨了一记重手。赵生目眦欲裂,强行运起最后一口真气,右拳击出。那人右腿被夹,无法躲避,这一拳重重的打在胸口。只听“咔啦”一声,那人胸口骨头竟被击碎,一口鲜血喷在赵生脸上,脖子一歪,已然断气。 赵生哈哈大笑,松开左臂,仰面栽倒。李灵急忙上前扶住,含泪道:“赵伯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清鸿急忙上前,从怀中取出一粒伤药,喂到赵生口中。赵生勉强吞下,振作精神,手指被他打死的那人缓缓道:“你道此人是谁?”李灵这才看清,那人身着问剑山庄的衣裤,隐约认得是厨房的厨师,便道:“他似乎是庄上的厨师朱二叔。” 赵生叹道:“此人并非……并非朱二,乃是混入问剑山庄的奸……奸细,他的真正身份是玄天门下八孝卫之一的朱茂春。”李灵道:“赵伯伯,您是怎么知道的?”赵生喘了几口,脸色由白变红,眼中似也多了几分光彩,沈清鸿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只听赵生道:“请小姐不要插话,赵生时候不多了。咳咳咳。这朱茂春,想不到,今日一早他在饭菜中下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老爷和了因大师,程大侠他们便是中了这毒。但这毒发作甚慢,因此更不易觉察。后来有人报上山庄,说小姐被玄天门掳走,老爷放心不下,亲自下山营救。咳咳咳。” 丁游松忽道:“赵兄弟你先歇会,下面我来说吧。我在山下等候,不久李庄主赶来,我便领路上山。这时他……”说着指了指余不从,“领着一伙人截住去路,双方聊了几句客套话,最后余不从便先动起手来。此时中毒已久,正好发作,三位大侠均被那余不从点倒。朱茂春当即现身,李庄主才知是糟了此人暗算。” 赵生抢道:“那朱茂春是我领回庄里的,奸贼干出如此无耻之事,我决计不能留他。”说罢挣扎着翻身跪倒在地,朝李问剑拜了三拜,颤声道:“庄主,赵生对不住庄主,再也不能侍奉您了,赵生去了!”说罢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李灵伸手相扶,李问剑含泪道:“灵儿,你赵伯伯他已经走了。”李灵大叫三声“赵伯伯”,赵生毫无反应。李灵用力扶起赵生上身,只见他双目紧闭,显是气绝。李灵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第二十二章 突围 沈充忽然义愤填膺道:“原来玄天门如此卑鄙无耻,枉称两大天王,只不过是惯用江湖上一些下三滥手段而已。”忽觉眼前红影一闪,那余不从已到了面前。 李羽坤与沈充离得最近,却已来不及拉开他,急忙运劲一掌拍向余不从后心。这是攻敌之所必救。哪知余不从竟不回头,也不躲避。李羽坤掌力便如击在棉花堆中一般。 余不从右手轻拂,已封住沈充要穴,左手探出抓起沈充往后一甩,两名玄天门弟子顺势接过。 那边沈清鸿一掌拍到,余不从举掌相迎,沈清鸿这一掌确是虚招,借势身子腾空而起,犹如大鹏般扑向那两名接住沈充的玄天门弟子。 沈清鸿忽觉一股掌力从右侧袭来,是端木盛的劈空掌。沈清鸿身在半空无处着力,眼见将被击中,百忙中一招鹞子翻身,接着双掌齐拍,封住劈空掌掌力,就这么缓得一缓,沈充便已被擒。 沈清鸿双脚着地,笑道:“两位天王何必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余不从道:“玄天门本次广邀宾客,武康沈氏在江湖上颇有名望,本天王要带这娃娃去玄天总坛做客,怎么,难道我余不从的面子还不够吗?” 沈清鸿道:“如此李庄主等人也是受邀的客人?”余不从道:“正是。”沈清鸿道:“看来玄天门的邀客之道的确与众不同。”余不从笑道:“沈老先生想必也愿同往了吧?”沈清鸿笑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李羽坤寻思:“敌我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今日只怕是拼死也难护大哥三妹周全了。”眼望苏红儿,苏红儿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交,微微点头,竟已心意相通。 李羽坤一声清啸,朗声道:“玄天门若想带人,先得问问我手中长剑。”长身玉立,当真神威凛凛。 程醉风忽然道:“二…二弟,三妹,你…你们过来,我有话要说。”李羽坤和苏红儿听得大哥呼唤,赶忙走近。 程醉风两手分别拉住李苏二人,压低声音道:“二弟,我中毒已深,实难解救,你不用管我,只管带着三妹平安离开此地。”苏红儿眼泪掉了下来,她本不是个柔弱爱哭的女子,但是此刻实难忍住。 李羽坤又惊又悲,听口气,三人所中的剧毒,似乎着实厉害,今日说不定众人都难逃玄天门之手,哽咽道:“今日我拼死也要让玄天门交出解药!”苏红儿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余不从笑道:“玄天门只不过想邀请各位前去做客而已,你们三人说得仿佛生离死别一般,真是太飒风景。再说解药只有教主才有,你们不去总坛,难道还要教主千里迢迢送解药来嘛?”三侠话音虽低,但余不从内力精深,听觉自然异常灵敏。 程醉风眼含热泪,拉住李羽坤的手掌,以食指在李羽坤手掌上写了个“活”字,又紧紧握住手掌。良久,李羽坤哽咽道:“大哥,我…我…答应你!” 忽然间,李羽坤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和苏红儿平平送出,直飞出去,回头一看,却是李问剑和了因所为,隐约听到程醉风说道:“二弟,三妹保重!” 忽有一阵破风之声来势极强,李羽坤身在空中,急忙运劲拍落,却震的手臂酸麻,却是一支羽箭,显是高手所发。李羽坤和苏红儿飞出百米开外,双脚甫落地,忽觉一人飞过头顶,依稀便是李灵。 李羽坤运劲双臂,腾身而起,一把拦腰抱住,稳稳落地,道:“三妹,我们走!”苏红儿虽心有不甘,但已别无选择,展开轻功,发力狂奔。只听得背后蹄声大作,显是有人骑马追来。 李羽坤回头一瞧,月光下一人一马疾奔而来,是端木盛,心中暗呼糟糕。那马脚力甚好,转眼逼近。李羽坤随手点了李灵穴道,大声道:“三妹接住,先走!”用力一抛。苏红儿稳稳接住李灵,负在背上展开轻功疾行。只传来李灵“放开我”的叫声。 李羽坤拔剑在手,力贯剑身,将道上石块挑起,击向端木盛。端木盛马鞭飞舞,将那飞石一一拨开,这样阻得一阻,苏红儿背着李灵去得远了。但端木盛武功高强,面对飞石,毫不退缩,一边拨打一边打马前行,刹那间已到了李羽坤跟着。 李羽坤自知武功与端木盛相差太远,心生一计,提剑绕着马疾奔,奔几步便刺出一剑。他不往马匹上刺,尽往端木盛大腿,后臀上刺。 端木盛身在马上,拽紧缰绳,拨马躲避,稍有空隙,马鞭甩出,卷向李羽坤长剑。李羽坤怕其余玄天门高手一起追来,不敢恋战,连刺三剑,扭头便跑。 忽然道旁窜出两匹马来。李羽坤又惊又喜,飞身上了其中一匹,拉了另一匹马的缰绳,一声清啸,在胯下马儿屁股上使劲一拍,两匹马撒开马蹄疾驰而去。 此时苏红儿听着啸声,回头隐约看到李羽坤骑着马奔来,手上还拉着一马,心领神会,放慢脚步,待到两马奔近,飞身上了那匹空马,将李灵抱到胸前。 两人打马疾驰,直奔出五六里路,不见敌人追来,才勒马缓行。苏红儿问道:“二哥哪里抢来的马匹?”李羽坤挠头笑道:“我也不知,想是李庄主事先安排的吧!” 皓月当空,山野树林,此情此景,竟如那晚浏阳救下杨兰一般。此时李灵穴道已解,四下打量之后问道:“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李羽坤与苏红儿对望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李灵道:“我不能扔下李老头子,扔下我娘,我要回山庄去。”苏红儿柔声道:“妹妹,现下天色已晚,我们也折腾了大半天,人困马乏,不如找个地方休息,再想法子赶回鹤州城内打探消息,如何?”李羽坤和李灵均点了点头。 三人打马上了小道,穿过一片树林,见前方似有灯火。李羽坤道:“前方似有人家,你们在此等候,我去讨点东西来吃。”说罢翻身下马而去。 苏红儿和李灵也都下马,李灵扭捏道:“姐姐,我想解手。”苏红儿噗呲一笑,道:“我也是。”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进了树林。 第二十三章 药王 李羽坤循着灯火走去,见一条小溪自山上蜿蜒而下,俯下身子喝了五大口溪水,只觉入口清冽,令人心旷神怡。小溪对岸不远处果有一户人家,此时已然夜深,却依旧灯火通明。 李羽坤轻轻一跃,几个起落便来到屋前,只见三间木房,构建与众不同,那木柱上雕刻了漂亮的花纹图案,两扇板门不知是用什么木材制成,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屋前左首边一个圆形的花圃,里面摘种了数十株不知名的花草,似是某一些草药。右首边一个木架之上挂了一只木桶、两个竹篓、一柄三齿短叉。 李羽坤轻轻敲了两下门,朗声道:“山野赶路,腹中饥饿,不知好心人可否行个方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中年妇人站在门内,对着李羽坤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道:“又是个江湖客。”屋内一男人道:“阿琴,是谁深更半夜敲门啊?”那妇人道:“是个身背长剑的男人。多半又是来找你讨要伤药的吧!”那男人笑道:“阿琴快请他进屋吧,他受得伤重不重啊!”那妇人迈出门槛,围着李羽坤转了一圈,道:“好像没受伤。” 李羽坤又好气又好笑,道:“在下只是路过此处,想讨些吃得,并非上门求医。”屋内那男人道:“好说好说,阿琴快请他进屋的,屋外山风阴冷,莫要冻着了,还要我费心给他抓药。”那妇人让在一旁,摆了摆手。李羽坤略显尴尬,寻思:“此间似乎不是寻常人家,听他们口气,显是医者,不如进去瞧瞧。” 李羽坤跟着那妇人缓步走入屋内,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似是某种花香。屋内两盏油灯出奇的明亮,桌椅、橱柜均是竹片制成,柜中摆放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瓷瓶瓷罐。一个头戴方巾,身着灰布长衫的圆脸中年男人坐在一张竹椅里,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挂在墙上的一副山水画卷。 那妇人指了指男人身边的一张竹椅,示意李羽坤坐下,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屋,“砰”一声关上了板门。李羽坤只好走过去坐下,也去看那副画卷。画卷中一片密林,烟雾缭绕,林中似有一条金蟒。画卷左下角写有三个黑字:神龙坡。李羽坤大吃一惊,心道:“这画原来画得是神龙坡的神龙!” 良久,那人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忽然板门打开,那妇人板着脸走了出来,手上端了一盘馒头。妇人将那盘馒头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扭头就走。那男人终于开口说话:“吃吧,这是内人亲手做得馒头,香得很。”李羽坤道:“多谢先生,只不过在下还有两位朋友…”那男人抢道:“寒舍简陋,不便待客,你大可拿了馒头就走。” 李羽坤见此间主人甚是奇怪,不想久留,两手各抓了三个馒头,欠身谢过告辞。走到门口,不禁回头又瞧了一眼那画。那人道:“从你进门坐下,便一直盯着我的画,莫非你识得这画中关窍?”李羽坤:“先生画中那蟒蛇莫非便是传说中的神龙?”那人猛然回头,眼光如同两道闪电,射向李羽坤,道:“你怎知道那是神龙?” 李羽坤道:“在下恰好几天前在神龙坡亲眼见过这条金蟒,不同的是,神龙坡不止一条金蟒,还有一条金蛇,却比金蟒小得多了。”那男人眼睛发光,身子弹起,竟已站在李羽坤身边,双手一抓,抢过李羽坤手中的六个馒头,随手一抛,六个馒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桌子上的盘中。李羽坤心道:“好身手!” 男人满脸堆笑道:“馒头虽香,总归没肉好吃。我请你吃肉喝酒。”李羽坤一头雾水,问道:“先生何意?”那人高声道:“阿琴,劳烦你炒几个拿手小菜,再把那壶陈年的蝴蝶酒拿上来,我要款待这位……贵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后一句话却是对李羽坤说得。 李羽坤抱拳道:“晚辈李羽坤,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他见方才男人展示了精妙的轻功、擒拿手功夫,当即以前辈相称。那人道:“什么前辈晚辈,我叫风药儿。”李羽坤诧道:“莫非是人称……人称……”那人抢道:“是,是!正是疯子药王。这外号我喜欢得很,哈哈。阿琴,酒菜都准备好了吗?” 内屋那阿琴骂道:“深更半夜,还喝什么劳什子酒。”板门大开,双手端了四盘菜走过来,瞪着眼睛往桌子上一扔,是一碟鸡肉,一碟牛肉、一碟青菜,还有一碟花生,又从腋下取出一个酒瓶,塞到那风药儿手里。 风药儿拉了李羽坤坐下,笑道:“来来来,尝尝我这蝴蝶酒。我敢保证,你从未喝到过如此好酒。”李羽坤道:“风前辈,我那两位朋友还在……”风药儿道:“是,是,我请他们一起过来。”说罢推门出去,说道:“李羽坤的两位朋友,请到寒舍相见。”话音一字字传出,李羽坤出屋等候。不一会儿,马蹄声响,两匹马越过小溪,来到屋前,正是苏红儿和李灵。 四人进了屋子,分宾主落座。风药儿又让阿琴端来两副碗筷,新炒了两盘小菜。那阿琴见是两位年轻美貌女子,显得更不耐烦。倒是风药儿平日似乎早已习惯,不复多言,只是招呼苏红儿和李灵两人吃喝,却拉着李羽坤追问神龙之事。苏红儿和李灵腹中饥饿,各自吃了一大碗米饭。 苏红儿尝了一口蝴蝶酒,只觉香气浓郁,酒味甘醇,不禁连喝了三杯。风药儿面露赞许之色,给李羽坤满满倒了一杯。李羽坤一口喝下,赞道:“好酒!”风药儿道:“你若喜欢,我送你几瓶带走。” 李羽坤便把神龙坡之事说了,风药儿听得不断搓手,显得心痒难耐,说到关键处,风药儿打断询问。听到神龙最后多半被玄天门捕获带走,喃喃自语道:“可惜可惜,不知那玄天门总坛在何地?我得亲自去瞧个究竟。” 第二十四章 奇毒 李灵道:“风前辈,玄天门的人此刻正在鹤州,前辈大可去找他们。”风药儿双眼放光,道:“此话当真?玄天门多年未入江湖,此番只怕是来找李问剑的麻烦,报当年之仇。”顿了顿指着李灵道:“若我没认错,你是李问剑的千金吧!”李灵惊道:“你认得我?” 那阿琴在内屋忽然大声道:“多年来他经常上问剑山庄给你爹治病,认得你有什么稀奇?”李灵忽然伏在桌上大声哭了起来。不久之前她被迫离开中毒的爹爹,满心希望她爹爹终能力挽狂澜,击败玄天门两大天王。因为在她心里,李问剑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怎么可能被击败。但此刻却越想越觉得可怕,怕得是一旦她爹是真的中了剧毒,只怕是会被带回玄天总坛,受尽折磨,最后凶多吉少。再加上目睹赵生惨死,不由得悲从中来。苏红儿忙轻抚李灵后背,温言安慰。 风药儿满脸诧异,望向李羽坤。李羽坤道:“前辈所料不错,玄天门正是来找李庄主麻烦的。”风药儿惊道:“难道宇文宗亲临鹤州?”李羽坤道:“他并没有来,来得是余不从,端木盛,还有云电二使。”风药儿笑道:“李庄主虽说旧伤难以痊愈,但武功却比那年泰山之巅可精进了许多。除非宇文宗亲来,其他人何足道哉!”李羽坤叹道:“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庄主他中了敌人的暗算,身中剧毒,难以迎敌。不但他中了毒,连少林寺了因大师,还有我大哥程醉风也是中了毒。” 风药儿眉头紧皱,喃喃自语道:“居然连少林寺了因和尚也来了鹤州,遭了暗算。看来玄天门此番果真是有备而来。快告诉我,他们中了什么毒?” 苏红儿道:“是一种无色无味剧毒,据说中了之后,不会立刻发作。我曾悄悄问过大哥,他说毒发之后,全身酥软无力,体内真气散乱无法凝聚,胸前檀中穴气闷无比。”风药儿一拍桌子,道:“不错,是宇文宗独门的迎风三步跌。”李羽坤道:“好奇怪的名字。不知前辈可有法子解毒?” 风药儿站起身来,手捻胡须,来回踱步。忽又传来阿琴的声音:“他虽然叫疯子药王,疯是疯了,王却未必。他多半解不了迎风三步跌的毒。据我所知,这迎风三步跌不会送人性命,但却能让习武之人变得如初生婴儿一般无力,正常行走尚且不能,更别说与人动手过招了。”她顿了顿又道:“奇怪,你们三个是如何逃脱的?难道说你们的武功强过李问剑,了因?” 李羽坤心道:“这阿琴显然是风前辈的夫人,听她口气似乎也是个深谙医术武学之人。”风药儿道:“阿琴,你说我解不了这迎风三步跌的毒,难道你能解?”那阿琴冷冷道:“就算我知道解法,我也不会告诉你。”李羽坤心道:“连疯子药王都解不了的毒,世上还有谁能解。” 风药儿道:“要解这迎风三步跌,还得从此毒的特性着手。阿琴说得没错,此药不会致人性命。中毒之人气力全无,如同婴孩,而且本身内力越强,所受的危害就越大。内力不断汇聚谭中等要穴,无处宣泄,最终经脉尽毁,沦为废人。” 李灵大声道:“我爹爹神功盖世,怎会变成废人!你骗我,你骗我!” 风药儿续道:“要解这毒,说来也不难,却也着实很难。”阿琴冷笑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什么叫不难,也难。”风药儿道:“我说不难,是只要找到一内力高深之人,以真气打通中毒者经脉穴道,疏通淤塞的气息,毒自然迎刃而解。我说难,是因为此人必须内力远强于中毒之人,以此法施救方能有效,否则毒气倒流,不仅救不了中毒者,施救之人也会反遭其祸害。试想当今天下,内力远强于李庄主、了因和尚之人,能有几个?” 阿琴推开板门,道:“难道就不能几人合力施救?”风药儿道:“如此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却也风险极大。”阿琴“哼”了一声,又关上了门。 李羽坤站起身来,拜倒在地,道:“请两位前辈设法施救。”李灵跟着拜倒,道:“劳烦两位前辈相救。大恩大德,李灵永远铭记心中。”那阿琴又道:“人都被玄天门抓回去了,谈何施救?” 李羽坤心道:“此话言之有理,却又如何才能营救李庄主等人脱离虎口?”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忽然想到了孙秀才,寻思:“若是孙前辈肯仗义出手,加上风前辈施以援手,或有成功之机会。” 风药儿伸手将二人扶起。阿琴道:“风药儿虽然疯疯癫癫,痴迷医药,但为人倒也仗义。加上他早年欠了李问剑的人情,就算你们不求他,他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风药儿点了点头,道:“两位姑娘暂且在舍下休息,李羽坤与老夫出去打探下消息,你我不必同行。你回问剑山庄看看,我去听风观瞧瞧。” 李灵一再要求跟随李羽坤前往问剑山庄,但李羽坤和苏红儿百般劝说,最后只得作罢。李羽坤打坐睡了一个半时辰,起身牵马告别,临别之际,苏红儿再三叮嘱,含泪道别。那风药儿却早已出门去了。 李羽坤行了约莫一个时辰,五更时分到了问剑山庄脚下。彼时黑云闭月,一片漆黑。他找了棵大树拴好马,徒步上庄。 忽见落月湖畔大石之旁似有一人探头探脑。李羽坤一掠而过,悄声走进,那人并未知觉。只见那人一身黑衣黑裤,脸上黑巾蒙面。 那人东张西望一番,见四下没人,蹑手蹑脚摸上石阶,一路疾奔。石阶漫长无物遮挡,李羽坤不敢跟进,直到那人消失在尽头,才顺着石阶缓缓上行。 李羽坤到了庄门口,见那人已不知去向。李羽坤沿着高墙往东首走了一阵,见有一扇偏门,提气一纵,跃上围墙。 第二十五章 巧遇 李羽坤侧耳倾听,料定左近无人,轻手轻脚推门而入,面前似是一处小院,不远处一间房内竟隐隐透着烛光。李羽坤脚尖点地,几个起落掠近,矮身贴着墙壁游走,蹲在一处窗下屏气凝神静听。 房内果有人呼吸之声,声音细微但李羽坤耳力甚佳却也听得清楚。那人忽然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便如何是好?”听说话声音是个年纪稍长的女子。 李羽坤心道:“莫非房中之人便是李夫人?”他虽曾见过李问剑之妻,李灵的母亲薛凝香,但时隔已久此刻却也辨别不出说话的是否是李夫人。 那女子忽然又低声哭了起来。李羽坤听她真情流露,哭得十分伤心,不知在为何事难过,难道她果是李夫人,已听到李庄主失手被擒之事故而伤心难过。想起大哥程醉风,引起共鸣,心中一酸,当即便想出声安慰。哪知忽又听得一人道:“娘啊,爹爹已遭那奸人所害,我定要找到他,把这恶贼碎尸万段!” 李羽坤大吃一惊,心道:“怎的还有个青年男子也在房内,我却未曾发觉。他叫这女子娘,那她就不是李夫人了。那这女子是谁?这青年男子又是谁?他们怎会在这问剑山庄之中?” 只听那女子止住了哭泣,低声道:“你爹爹这几年来隐姓埋名,暗中四处奔走,为得便是有朝一日能够重振昔日之声威。可想不到他……他竟身遭惨死,也没给咱娘俩留下什么嘱托。” 那男子接口道:“一直以来,爹爹他老人家承受了太大的重任,近年来脾气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喜欢听信一些阿谀奉承之言。但我明白他始终念念不忘的事情便是重振神龙帮的雄风。这次神龙现世,想必是老天爷赐给我神龙帮的良机,只不过爹爹他却一直不肯详说神龙之事。娘您可知晓?” 李羽坤心道:“原来这男子是神龙帮帮主史青锋的儿子史东白。世上竟有如此凑巧之事,教我在此地遇着这对母子。看来我在山庄门口所见之人想必就是这史东白了。”当即便想出言提醒,现身相见。 却听那女子柔声道:“东儿,先别说这神龙之事啦,多日不见,快让为娘仔细瞧瞧你。瞧你脸都瘦了一圈啦。咦,你的耳朵……啊!你不是东白,你是谁?” 那史东白颤声道:“娘您怎么了?我是东白啊,是您的亲儿子。” 只听得椅子倒地之声,那女子道:“你休要来骗我!天下又有谁人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快说,你到底是谁?你爹……我……史帮主他现在身在何处?” 那男子冷笑道:“史夫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外号千面人,自问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若是我与史东白一起对着铜镜,只怕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我自己了的。” 那史夫人淡淡道:“千面人?哼,即便是你的易容术再厉害,我也能看穿你不是东白。快说,你把东白怎么了?” 那男子道:“令郎现下正在鹤州城中做客,史夫人不必挂念。令郎托我向史夫人请教神龙之事,还请伯母指点。” 史夫人道:“神龙乃本帮圣物,关乎神龙的秘密向来只有帮主亲知,其他人等一概不得多问,奴家一介女流,却又如何知晓?” 男子道:“我与令郎东白知交甚久,颇为投缘,我平日对他十分照顾,倒也未求回报。史夫人倘若告诉我神龙的事情,我自然感激万分。否则只怕今后无心无力再照料东白了。” 李羽坤寻思:“这千面人之前假扮史东白诱骗不成,又好言求恳转而出言威胁了。” 史夫人哼了一声,淡淡道:“别说我不知道神龙的秘密,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倘若东白此刻真的在你手里,我告诉了你,那不是害了他吗?” 李羽坤心道:“史夫人倒是很有见识。” 那男子冷笑道:“看来史夫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虽说我一个大男人从不欺负女流之辈,今日也只好破例了。” 李羽坤“嘿嘿嘿”冷笑三声,道:“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与我单挑!” 那男子道:“什么人在房外偷听?看招。”李羽坤只觉一股掌力袭来,将那窗纸击穿,掌力未尽,直奔李羽坤而来,竟是劈空掌。 李羽坤身子陡然弹出,避开掌力。那人一脚踢开房门,一掌重重劈出,接着身子窜出,四下张望,不见一人,知已上当,回身房中,见另一边的窗户大开,史夫人也不知去向。那人连连跺脚,掠上房顶,四下打量,不见人影,又跳回院中,推开一扇木门入内。 原来方才李羽坤趁那人出房,以绝妙身法闪身进了房内,拉起史夫人钻入床底。待那人离去多时,不曾听到有人回转的声音,两人才轻声出来。烛光之下,只见史夫人一身青衣,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一头黑发盘起,斜斜插了一支珠钗,颇有风韵。 李羽坤摇了摇手,示意史夫人不要出声。史夫人脸现疑虑,皱了皱眉,指了指李羽坤,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这位大侠若信得过我,便跟我同去。” 李羽坤点点头。史夫人快步迈出,竟也身怀武功,而且轻功不弱。李羽坤心中一宽,跟着她出了房门。 李羽坤跟着史夫人穿过三道门,两个院子,来到一处偏房。史夫人推开房门而入,李羽坤紧紧跟随,心道:“她怎得对山庄如此熟悉?” 史夫人关了房门,此时天已露白,房内陈设已依稀可见。只见房内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板床,并无他物。史夫人在一张椅子里坐下,指了指对面椅子。李羽坤走过去坐下,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开口说话。 良久,史夫人道:“大侠目光清澈,神色正气凛然,当非奸邪,奴家可以放心了。想必大侠心中有好多疑问,不妨直言,奴家定然知无不言。” 第二十六章 阴谋 李羽坤拱手为礼,道:“晚辈丰城李羽坤。史夫人女中豪杰,言行举止令人钦佩。”史夫人“哦”了一声,喜道:“原来是丰城三侠的李二侠,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倒是奴家的福份了。大侠以晚辈自称,折煞奴家了。” 李羽坤道:“史夫人不必客气。方才我在窗外听得说话,那人号称千面人,不知是何来头?” 史夫人道:“奴家见识寡薄,倒也没听过此人名头。他易容之术确实高超,若非我儿东白左耳有不同寻常之处,只怕这次真要受他蒙骗。” 李羽坤笑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道:“史夫人又为何会身在问剑山庄?” 史夫人道:“奴家娘家本就是鹤州人士,说起来与李庄主夫人的娘家是远房表亲,按辈分,庄主夫人却是我表妹了。一月之前我带了东白回来鹤州城探亲,本想小住几日便回。后来却无意中遇到了表妹,她盛邀我来庄上,这一来竟住了大半个月啦!表妹每日不是约我游山玩水,就是赏花饮茶,我与她相谈甚欢,因此都忘了回家啦!” 李羽坤寻思:“奇怪,听她口气,似乎还未知道昨日之事。难道李夫人和史夫人这几日都不在庄内?难怪李灵都未曾提起此事。” 史夫人见李羽坤若有所思,又道:“三日前,表妹又邀我外出赏桂花,她说啊,这梅山上最后一茬桂花可香得很,漂亮得很。我们在梅山上待了三日,直到昨夜戌时才回庄里来。我那表妹夫,和李灵这丫头也不知去了哪里。” 李羽坤道:“原来如此。”史夫人又道:“李二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昨夜我回来之后,听说李庄主和李灵都不在庄上,连那赵生都不知去向,也没多想就回房睡了。哪知方才那千面人来找我。这人行踪诡秘,混入山庄,说不得有什么阴谋诡计。所以我自作主张带你来了这里,正是要请教李二侠。再者李二侠可知史帮主现下身在何处?那千面人说史帮主已为人所害,不知是真是假?” 李羽坤沉吟半晌,寻思是否要将神龙坡之事如实相告。转念又想,此事颇为蹊跷,决定暂且不说,便道:“令郎现下身在何处?” 史夫人道:“东白他在我上山庄之前就离开鹤州城,寻他爹爹去了。”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霍然站起,惊道:“不好,东白多半已落入那千面人之手!” 李羽坤点了点头。史夫人忽然躬身行礼,李羽坤急忙起身,道:“史夫人为何行此大礼,晚辈担当不起。” 史夫人道:“奴家有事相求,还望李二侠答允。”李羽坤道:“但说无妨,力所能及,自当效力。”说罢伸手相扶。 史夫人并不起身,续道:“李二侠侠肝义胆,武艺高强……”李羽坤忙道:“李羽坤一介武夫,何足道哉,史夫人过誉了。” 史夫人缓缓站直,忽然掩面低声啜泣。李羽坤不知所措,道:“史夫人何故……为何伤心?” 史夫人道:“奴家心头总有不详预感。”伸手入怀掏出手帕擦拭眼角泪珠,接着道:“那千面人武艺高强,来头不小,背后的势力肯定很大。此番只怕……真的会对神龙帮不利。” 李羽坤扶起史夫人,转身踱步,望向窗外。此时天色渐明,晨光透过窗纸射进房内。李羽坤忽觉精光一闪,有暗器破空之声朝自己袭来,暗叫“不好”,急忙滑步闪避。只听“吱吱吱”数声,那似乎是银针的暗器尽数射入房门。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嗤嗤之声。房内狭小,李羽坤百忙中就地一滚,斜眼一瞧,发射暗器之人竟是史夫人。史夫人不等他起身,身子飘出,双手连扬。 李羽坤还未起身,避无可避,只能气运丹田,双掌全力拍出。那银针受掌风激荡,四散飞射。有几枚径自射向史夫人。 史夫人闪身避过,赞了声“好功夫”,双手连扬,竟是漫天花雨的手法。 李羽坤心知再难尽数避开,双掌连拍,双足连踢,身子借力后滑,砰一声头已撞上了板床床脚,左腿刺痛,不知中了几枚银针,只觉微有酸麻之感。 史夫人咯咯娇笑道:“我劝你还是躺在那里别动的好,我这银针呐可是喂了毒药,你越动得厉害,发作得也就越快。”听声音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 李羽坤无可奈何,心知她说得没错,急忙运气,想把银针逼出。哪知本来左腿并无异样感觉,这一运气,竟酸麻难当,只得作罢。说来也怪,左腿竟又无异样感觉。 史夫人笑道:“我这银针名唤留心针,专门是为你们这些臭男人准备的。但凡中了此针,别说动武,只怕是连走路都难。也就只好乖乖留下,不仅留下身体,也把想逃走的心都得收起来。你说这名字好不好听?” 李羽坤苦笑道:“好听极了!”索性平躺在地上。史夫人道:“很好,很好。” 李羽坤问道:“我猜你根本不是史夫人,你到底是谁?”心中暗骂自己蠢笨,若她真是史夫人,史青锋托他办事,何故只提到了史东白。 “史夫人”嫣然一笑,道:“你倒不算很笨。”用手帕在脸上轻抹,露出本来面目。只见她容貌并未很大改变,只是忽然之间年轻了二十多岁。 李羽坤苦笑道:“若我猜得没错,你才是真正的千面人。”“史夫人”道:“你猜对了。我就是玄天门八孝卫之一的千面人欧阳青。” “青妹,还是你有本事,一出手便制住了他。你可知道,这人武功高强,连云电二使都拿他没办法。听说他还破了蓝林甫的劈风刀法。”说话间一人推门而入,是方才掌劈李羽坤之人。 欧阳青白了他一眼,道:“谁是你的青妹。”随即指着他对李羽坤道:“他是我儿子,八孝卫之一的玉面狐狸方玉冲。”说罢竟笑弯了腰。 方玉冲笑道:“青妹,你又来占我便宜。”欧阳青站直了身子,道:“我可没想占你便宜,方才是谁娘,娘,娘的叫我?” 李羽坤心道:“你们俩出言调笑,倒真把我当作鱼肉一般了啊!” 第二十七章 囚禁 欧阳青忽道:“你猜他躺在地上在想什么?”方玉冲走进瞧了瞧,笑道:“也许是觉得冷,想让你帮他盖一床被子。”说罢四下打量,似乎真是在找被子。 欧阳青笑道:“休要胡闹,说说接下来怎么办?你我总不能让他在地上一直躺下去,躺到天亮,又躺到天黑。我可没这个耐心。” 方玉冲道:“云使说啦,让你我此间事情一了,便押送那人赶去浏阳与他会合。”欧阳青道:“云使昨晚还在此间,难道此刻已赶去浏阳啦?”方玉冲道:“多半是的。”他顿了顿又道:“两位天王擒了李问剑等人回总坛,余天王派云使赶去浏阳办事。” 欧阳青撇了撇嘴,道:“你学了左天王的劈空掌,却卖力为右天王办事,就不怕端木天王恼怒?” 方玉冲正色道:“咱们都是尽心尽力为玄天门效力,何必硬要有个左右之分。”欧阳青笑骂道:“看不出你小子倒是一腹忠肝义胆。你去喊两个人来押他下去吧,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这里。” 方玉冲“嗯”了一声转身离去,过不多时果然领了两名玄天门弟子返回。 欧阳青笑道:“快把这位李二侠带下去,跟那三个人关在一起。”李羽坤苦笑道:“在下只有一事未明,还望两位见告。”欧阳青摆了摆手,示意他说下去。 李羽坤道:“难道玄天门已攻陷了问剑山庄?难道问剑山庄的人都被带去玄天总坛了?” 欧阳青笑而不答。方玉冲却道:“说不定他倒是知道那柄神剑藏在哪里。”欧阳青道:“若非天王有严令,我早就一把火烧了这问剑山庄啦!” 方玉冲忙道:“是,是,是,烧平了问剑山庄,神剑自然而然就找到了。” 欧阳青又道:“可余天王说啦,这问剑山庄可是个武林圣地,要有敬畏之心,不可亵渎,再三吩咐不能毁坏这里的一草一木。我瞧这李问剑,也不过如此,否则怎会如此轻易被擒。” 李羽坤寻思:“那几个人不知是指谁?” 方玉冲点了李羽坤穴道,不知是出手重还是那留心针之毒厉害,李羽坤竟晕了过去。那两名弟子架着他出门而去,背后传来欧阳青的声音:“你也太过小心了,他中了我的留心针,此刻只怕半分功夫也使不出来了,何必多此一举,封他穴道。” 许久,李羽坤张开双眼,悠悠醒转,三对充满关切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李羽坤缓缓坐起,只见自己身在一间石室之中,身旁围着三个汉子,装束与那赵生一样,一个长脸,一个圆脸,还有一人瞎了一只眼睛,显是问剑山庄的人。 三人见他醒来,都是非常高兴。原来三人都是问剑山庄的仆人,昨日被玄天门捉了关在了这里。长脸汉子名叫祁丰,圆脸汉子名叫韩连铜,独眼汉子名叫王魁,三人八年前是祁连山一带成名的巨盗,虽未行大恶却也不是正道中人,平日时常做几笔打家劫舍的勾当。而后遇到李问剑,折服于李问剑的人格魅力,终于改邪归正,心甘情愿投入问剑山庄做了仆人。 那王魁右眼之中闪烁着喜悦,道:“在这里遇着李二侠,小人十分高兴。”祁丰瞪了他一眼道:“在这囚室之中,你高兴个屁啊!”韩连铜忙道:“虽为囚室,但我等手上脚上均无镣铐,又无人对我等鞭打拷问,该当高兴,该当高兴。” 李羽坤问道:“三位兄台如何认得小弟?又是如何被关在这里的?山庄其他人呢?” 韩连铜抢道:“李二侠,前日你来山庄,小人见过,后来又听赵大哥说起过你。昨日巳时,有人跟赵大哥报信,似是关乎小姐的事。赵大哥急匆匆去见了庄主。后来他又吩咐我们兄弟三人好生看管山庄。” 王魁道:“李二侠,那时小人正好在下面菜园除草,看见庄主和那少林高僧,还有程大侠急匆匆离开了山庄,赵大哥紧随其后。庄主还跟我打了个招呼,夸我种得菜长得可好了。” 祁丰道:“李二侠,庄主也时常夸我擅长种花,小人最近新栽种的桂花树,以后又能开出最香的花啦。” 李羽坤抱拳行礼,道:“三位兄台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小弟十分佩服,大伙莫要客气,以后直呼我名即可。”三人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李羽坤又道:“三位兄台,不知山庄到底发生了何事?” 韩连铜道:“昨日庄主外出之后,我们三人便遵从赵大哥吩咐,聚在一起,守在望月湖畔,谨防不轨之徒上庄捣乱。果不其然,过了午时,便有一男一女骑马而来。祁兄弟上前询问,哪知那青衣女子蛮横无理,居然跟祁兄弟动起手来。老祁,下面的你自己说吧!” 祁丰道:“我一向不愿跟女人动手,因此处处忍让。谁知那娘们不依不饶,剑剑不离我要害,还说今个就是来问剑山庄见识见识号称天下无敌的剑法的。我这暴脾气,实在忍不了。于是就跟她比剑。哼!” 王魁道:“那女人剑法了得,但比之老祁,还是稍逊一筹。谁知她剑法不如,暗器功夫倒是十分了得。” 祁丰怒道:“早知如此,我就该一上来便卸了她一条手臂,看她还能不能发射那劳什子留心针。” 李羽坤惊道:“三位都是中了那欧阳青的留心针?”三人异口同声,大声说了声“是”! 韩连铜道:“她说她就是玄天门八孝卫之一的千面人欧阳青。还说我们输在她留心针上,不丢人!你说气人不气人?若论明刀明枪单打独斗,咱兄弟三人哪个怕她!” 祁丰道:“李兄弟也认得这个欧阳青?”李羽坤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不但认得这千面人欧阳青,而且我也是栽在了她的留心针上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忽然又摇头叹息。 第二十八章 脱困 李羽坤环顾四周,见这石室颇为宽敞,生活起居之物一应俱全,两面石墙上各有五个拳头大小的圆孔,是透气之用,却不见石门。墙角石板上还并排铺了四张软垫,显然是让他们四人睡觉的床铺。 李羽坤哑然失笑,心道:“莫非是要我们长住在此?”韩连铜指了指左手那石壁道:“那边便是石门,室外有机关操控。若要从室内打开,可以高深内力强推,但我们四人都中了留心针,使不得半分内力。”王魁道:“此间尝是庄主练武之处,想不到今日却成了关押我等的牢笼。那方玉冲倒也厉害,能破解这石室的机关。幸好那五间石室的机关甚是复杂,谅他也无可奈何。”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石门大开,两名玄天门弟子送了饭菜进来,菜式丰盛,还有一大盆米饭,一壶清水。两人放下饭菜,也不来搭理四人,转身就走。一阵沉闷的声音过后,石门缓缓合上。 祁丰拿起碗筷,夹了一大块牛肉大嚼起来。韩连铜忙道:“小心饭菜有毒。”祁丰笑道:“他们要杀我们四人,何须浪费毒药。”韩连铜想了想,觉得有理,便招呼李羽坤、王魁用饭,自己也大吃了起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石门又再打开,一名弟子进来收拾碗碟。一人笑嘻嘻地快步而入,正是那玉面狐狸方玉冲。 祁丰瞪了他一眼,恨恨道:“你来做什么?难道是来羞辱我们的吗?” 方玉冲笑道:“几位前辈不必恼怒,晚辈是来探望,各位前辈对方才晚辈精心准备的饭菜满意否?” 王魁道:“马马虎虎吧,可惜少了几壶酒。” 方玉冲轻拍额头,歉然道:“是是是,这真是晚辈的疏忽。我保证,下一顿肯定命人送几壶好酒来。几位前辈吃饱喝足之后,也帮晚辈出出主意,回去怎么跟门主交差。” 祁丰怒道:“你小子如何交差关我们屁事?” 方玉冲道:“是是,那确实是晚辈自己的事情,与几位前辈无关。只是几位前辈都是江湖上何等威风八面的英雄好汉,总不能一辈子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我完全是为了几位前辈下半辈子的好日子着想。” 祁丰道:“你小子油嘴滑舌,一肚子坏水。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我们几个老家伙帮你打开那五间石室?帮你找出那把神剑?最好顺便赠送你几本绝世剑谱?你小子拿了这把神剑,练成了剑法,是不是威风八面,立马把我们剁了?” 方玉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委屈道:“晚辈绝不敢剁了几位前辈。不过在下还有一事未明,想请各位前辈指教。” 祁丰道:“有屁快放!放完快滚!”方玉冲道:“晚辈自昨日吃过晚饭,便急匆匆将山庄游了个遍。问剑山庄确实非同凡响,格调高雅、建筑宏伟。但与这剑字倒是……倒是怎么说呢……似乎这里更像是一个文官的庄园。” 忽有一女子道:“爽快点,别婆婆妈妈,让他们打开那五间石室。”原来是千面人欧阳青到了。 一看到欧阳青,祁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哼了几声。欧阳青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敌意,反而笑道:“怎么,不服气吗?若是真的不服,大可再与本姑娘较量较量。不过几位现下手无缚鸡之力,只怕连剑都提不起来了吧!”说罢咯咯娇笑。欧阳青人长得漂亮,笑起来声音也很好听。 祁丰道:“正有此意!”话音未落,只见祁丰身子如弹丸般飞出,一眨眼已落在欧阳青身旁。欧阳青还没缓过神来,右手脉门已在祁丰掌握之中,感觉整只手臂犹如被铁箍紧紧扣住了一般。 与此同时,韩连铜和王魁双双扑出,王魁手指如风,点倒守在门口的三名玄天门弟子。韩连铜一招雄鹰搏兔,抓向方玉冲。 方玉冲不亏号称玉面狐狸,一刹那似乎已提前嗅到了危机,连劈三掌,身子倒飞出去,砰一声撞上石壁,一转身已冲出了门口,反手一掌劈向王魁。 王魁也不闪避,右掌拍出,有心较量掌力。谁知方玉冲这一掌竟是虚招,身子借势滑出,几个起落,已然逃远。只远远传来话音:“青妹放心,我定带人来救你!” 这几下电光石火,兔起鹘落。欧阳青愕然道:“你们怎么会有留心针的解药?”祁丰笑道:“你猜!只怕你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 原来四人吃饭之时,李羽坤从怀中取出风药儿送的药丸。疯子药王提手炼制的解毒丸,只要米粒大小的一小块,就能解江湖上大部分毒药之毒,解那留心针的毒自然也轻而易举。 欧阳青嫣然一笑,道:“几位大侠,想如何处置小女子呢?哎呦,你抓得我好痛,再不松手只怕我的一条手臂要废了。”欧阳青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这一笑更是增加了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若是定力稍差的男人,只怕还真不容易抵挡这种吸引力。 韩连铜笑道:“若是我年轻二十岁,只怕真要被你迷住,迫不及待放了你,还巴巴得送你回去。” 欧阳青笑道:“在我看来,几位大侠都很年轻。特别是这位李大侠,更是玉树临风。” 祁丰瞪眼道:“少废话,快说,问剑山庄现在有多少玄天门的人?领头的除了你和玉面狐狸,还有谁?他们现在在哪里?我老祁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有得只是辣手摧花的狠劲。” 欧阳青笑道:“祁大侠是吧?您不用着急,只要稍等片刻,自然会有许多人来到这里。” 祁丰道:“如此正好,省得大爷还要去找这群兔崽子!大爷们吃饱喝足,正好揍人!” 果不其然,室外脚步声响起。韩连铜使了个眼色,当先开路,四人出了石门来到院中。只见方玉冲陪着一银衣美妇站立院中,身后拥着十余名玄天门弟子。 李羽坤斜眼一看,院中一棵白杨树上竟也坐了三人,手中执了硬弓,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 第二十九章 雷使 李羽坤寻思:“玄天门弟子武功不差,那美妇似乎地位尤在方玉冲之上,莫非是四使之一?不知是风还是雷?那三张强弓难以对付,若有灵儿那宝剑在手,倒也有利可图。” 只听方玉冲笑眯眯说道:“诸位还请趁早放了欧阳青,免得惹雷使大人生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美妇转头白了他一眼,道:“整日不好好学武,就知道溜嘴滑舌,打不过人家,就把我搬出来。” 方玉冲摸了摸头,道:“这四人武功厉害,我一人怎斗得过他们?喏,那年纪轻得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连电使都在他手下输了一招。听去过神龙坡的兄弟们说起过,多半是他救走了史青锋。其余那三人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号称祁连三盗。独眼的叫……” 美妇打断道:“我认得他们,不用你多嘴。”方玉冲吐了吐舌头。 李羽坤心道:“原来这美妇人便是雷使。看她与方玉冲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莫不会是方玉冲的娘吧?瞧二人的长相倒真有几分相似。他说我救走史青锋,殊不知史青锋已死。怪不得他们要假扮史东白母子欺骗我。” 那美妇人一双美目朝四人一扫而过,眼神如光似电,最后眼光落到祁丰脸上,淡淡道:“请祁先生放了她吧,祁连三盗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不用跟年轻人一般见识。” 祁丰本想说几句狠话,但被她眼光直视,心中竟砰砰乱跳,不知说什么好,差点听她的话,松开手掌,放了欧阳青。 李羽坤也不自禁想到:“这美妇人年纪比起三妹,应该是大了不少,但所论美貌,似乎比三妹,比欧阳青都要美出两分。她的美瞳之中似乎蕴藏了一股神秘的魔力,让人看见之后舍不得移开目光,却又不敢一直直视。” 欧阳青娇声道:“姑姑,这帮臭男人欺负我,您要为我作主啊!” 李羽坤心道:“原来她是欧阳青的姑姑。”强自收敛心神,抱拳道:“雷……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欧阳青笑道:“原来李二侠也会害羞,看到美人儿,说话都结巴啦。她是我亲姑姑,当然也姓欧阳,只不过名字却不能告诉你。哼!” 美妇人板着脸道:“真该让他们点了你的哑穴,省得你一张嘴说个不停。”祁丰笑道:“多谢提醒!我早就嫌她多嘴多舌了。”出手补了两指。欧阳青张口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连动也动不了了。 美妇人道:“听闻丰城三侠在当今武林颇有好名,年纪轻轻,难得能这么谦逊诚恳,不错!”转头对方玉冲道:“你应该多学学这些人物,才能更有长进。”方玉冲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美妇人续道:“我名叫欧阳飘雪,玄天门门主座下雷使。已记不得有多少年没与人动手啦!今个看来要破例了。” 方玉冲面有得色,朝欧阳青挤眉弄眼,似乎在传递什么暗号。欧阳青苦于要穴被点,只能眨了眨眼睛。 欧阳飘雪又道:“李二侠,听闻你昨日与那蓝林甫比试,一剑破了他的劈风刀法,刺伤了他的手臂。”李羽坤点了点头,道:“晚辈侥幸赢得一招半式。” 欧阳飘雪续道:“很好,今日只要你们四人之中的一人胜得了我手中的长剑,我就放你们走,你们也可以带走欧阳青,还有山庄其他的人。” 祁丰道:“山庄其他人?难道李夫人她也被你们捉了?” 欧阳飘雪冷冷道:“我没有必要回答你们那么多问题。” 李羽坤已与玄天门云电二使交过手,与莫云飞旗鼓相当,胜了蓝林甫,心想四使武功当也在伯仲之间,己方四人若以车轮战,虽胜之不武,但为了救人也只好如此,故而便想上前动手。 祁丰早已忍耐不住,抽出欧阳青背上长剑,越众而出,大声道:“我来领教高招!”欧阳飘雪美目如电,问方玉冲道:“他可曾与你们交过手?” 方玉冲道:“昨日他与青妹比试剑法,最后败在青妹的留心针下。” 欧阳飘雪道:“雕虫小技,若不使暗器,只怕便输了。你与他比剑,只许胜不许败,输了我就把你赶出玄天门。” 方玉冲为难道:“这……雷……娘,我……”欧阳飘雪冷冷道:“怎么?怕输?没出息。”方玉冲深知自己剑法虽比欧阳青高,但也高不到哪里去,要说击败祁丰,那是半分把握都没有。可此时此情,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出手。 李羽坤微微一惊,心想原来她是方玉冲的母亲。 方玉冲咬了咬牙,跨步上前,拔剑在手,左手捏了个剑诀,叫了声“看剑”,一剑刺向祁丰,剑尖微颤。他虽尚年轻,但剑法确实已得名家真传,这一剑法度甚严,后手变化颇多。 祁丰滑步闪避,抬手还了一剑。方玉冲回剑急撩,长剑划出一个半圆。祁丰举剑格挡,双剑刚要相交,方玉冲手腕一抖,长剑剑尖竟如同一条蛇突然昂起的头,咬向祁丰咽喉。 互听欧阳飘雪道:“这招银蛇吐芯使得急了!再慢半分,能吓出他一身冷汗。” 果不其然,祁丰身子微侧避过,心道:“看不出臭小子出剑快,变化更快。”倒也看不出这剑法出自何门何派,不敢大意,凝神对敌,长剑刷刷刷连刺三剑。 方玉冲听到母亲说话,稍稍分神,被祁丰这连续的三剑逼得手忙脚乱。好在他轻功步法精妙,才得以避过。 祁丰占得先机,得理不饶人,一轮抢攻,把方玉冲逼得连连后退,偶尔才能还得一剑。 欧阳飘雪脸色冰冷,冷冷道:“蠢才,方家的绝妙剑法被你使成这样子。方才这剑,你闪过之后,为何不顺势使举头望月?再接清风徐来?剑法贵在顺势而为,任意挥洒。似你这般刻板使剑,便是落了下乘。” 李羽坤低头琢磨这几句话,只觉造诣颇高,听了令人茅塞顿开。 第三十章 败阵 此时祁丰三剑连击,将方玉冲逼得连连倒退。方玉冲额头冒汗,咬了咬牙,百忙中还了一剑,身子向左滑出,又是刷刷连劈两剑。祁丰也不回头,长剑反手挥出,双剑相交,方玉冲只觉虎口一震,长剑几欲脱手。 李羽坤心中一宽,寻思:“这方玉冲虽然剑招精妙,显是深得名家高手真传,又有他娘在身后指点,但终究年轻力弱,交手经验不足,时候一长,多半不是祁丰对手。”韩连铜、王魁二人也是脸露微笑,料定祁丰当可立于不败之地。 忽听一人道:“师妹,今日瞧在我的面子上,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李羽坤及问剑山庄中无关人等。”众人四下张望,却不见有人。 却听欧阳飘雪朗声道:“师兄你何苦为他们说话?难道不顾念你我同门情谊吗?”那人又道:“哎,师妹,你将问剑山庄重要人物带回即可,其他人等无关紧要,不足为虑。李羽坤等人也算是条汉子,我不忍见他们死伤在你的剑下。” 欧阳飘雪幽幽道:“若我执意不从,师兄莫非也要与我为难?”那人叹道:“我万万不会与师妹为敌,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师兄我这就去了,还请师妹赏师兄一个薄面。” 欧阳飘雪低头沉吟,半晌不语。这时方玉冲已与祁丰交手八十余招。初时方玉冲颇为吃力,此刻渐渐熟悉了祁丰的剑路,对自身剑法也在实战中有了更深的领会,不免怯意尽去,一柄长剑使得得心应手,不落下风。 祁丰见方玉冲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所使剑法却如此精妙,剑招层出不穷、绵绵不绝,若非自己经验老道,内力占优,说不定早已输了。他越打越是心惊,稍一分神,嗤一声左臂布衫被划破,险些伤及皮肉。祁丰深知久战下去,自己必定讨不了便宜,必须速战速决。祁丰深吸一口气,力贯右臂,倏然变招,手中长剑疾攻,剑气凌人,竟似将方玉冲整个人都裹在了剑光之中。 若是祁丰刚开始就使这几招,方玉冲只怕抵挡不住。但此刻方玉冲已对剑意有了新的认知,修为不知不觉之间已然高了一个层次。只见他脸露微笑,不慌不忙,腾挪闪转,长剑任意挥洒,在祁丰剑光之中,骤然反击。双剑相交,剑法一刹那间全然静止,一滴滴血顺着方玉冲长剑剑尖滴在地上。 祁丰手按左胸,脸上全是痛苦之色。韩连铜、王魁见兄弟受伤,也不知重不重,怕方玉冲发难,急忙双双抢上。王魁双掌齐出,拍向方玉冲。韩连铜伸开长臂,一把揽住祁丰跃回。 方玉冲剑法虽然精妙,方才赢了祁丰,正在洋洋得意之中,忽然王魁双掌拍到,竟不知如何抵御。王魁这掌本意是阻止方玉冲出招伤到祁丰,本也无心伤他,因此掌力仅仅使出三分,但也已非同小可。眼见掌力触及方玉冲,却见他不闪不躲,将伤在自己掌下。 忽觉一股至柔的力道袭来,将自己的掌力吸得无影无踪。眨眼间那股柔力竟已到了自己胸前。王魁大吃一惊,急忙身子倒飞出去,堪堪避开,只觉前胸气息沉滞,暗吸一口气,似乎并未受伤,心道:“刚才不知是谁的掌力,竟高深如斯!”抬眼望去,见那欧阳飘雪已在场中。 欧阳飘雪秀眉一挑,淡淡道:“今日看在师兄面子上,便放过你们,几位这就请便吧!”王魁大声道:“方才是你出手?”欧阳飘雪冷冷道:“你不服?”王魁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虽然不服,倒也无可奈何。”回身询问祁丰伤势,见兄弟只是皮肉之伤,一颗心放回了肚子中去。转头对李羽坤抱拳道:“李二侠,咱三兄弟自知并非那欧阳飘雪的对手,今日之事只能仰仗李二侠了。” 李羽坤抱拳还礼道:“王大哥客气了,在下尽力而为。”暗暗寻思:“这雷使气度不凡,方才一击打退王魁,虽说是出其不意,但功夫着实了得。却不知她师兄是谁?要为我们说好话。” 欧阳飘雪淡淡道:“多说无益,我不会和你们动手的,你们走吧!”王魁道:“可是庄中……”欧阳飘雪打断他的话头,续道:“除了李夫人,其余人等我一概不管。”韩连铜道:“李夫人果真也已落入你手。”欧阳飘雪摆了摆手,沉声道:“走!”白杨树上那三人撤了弓箭,纵身大树,一群玄天门弟子鱼贯而出,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飘雪又道:“还不快放了青儿!难道真要我动手?”王魁道:“方才阁下露了一手功夫,在下兄弟三人自知不是敌手。但玄天门设计抓了庄主、夫人,少林寺神僧和程醉风大侠,以及一众庄中之人。我们只是扣了令侄女,还是我们吃了大亏。” 欧阳飘雪脸色一沉,右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团物事,玉手一扬,那团物事飞出,直奔王魁面门而来,竟是一条丝带。跟着左掌拍出,一股掌力涌向韩连铜。 王魁吃了一惊,不及思索,矮身闪避,右手抓那丝带。指尖触及丝带,突觉一震,手指发麻。 韩连铜见掌力袭来,不敢硬接,但他正自搀扶着祁丰。自己要跃起闪避,自然容易,但祁丰必然被那掌力所伤。正当手足无措之时,只觉身旁一股浑厚的内力迎了上去。只听波一声,李羽坤身子一晃,倒退三步。 再看欧阳飘雪,却已用丝带卷了欧阳青飘然而去。 韩连铜急忙问道:“李二侠可有受伤?”李羽坤深吸一口气,道:“幸亏她手下留情,未尽全力,否则我必重伤在她掌力之下。想不到雷使武功竟高深如斯,似不在两大天王之下。” 王魁叹道:“确实如此!这婆……这女子武功确实厉害。”韩连铜道:“接下来我等该当如何?” 李羽坤道:“以小弟之意,咱们先在庄中四下探查,救出山庄众人,再从长计议。”韩连铜三人皆点头同意。 第三十一章 北上 四人在山庄之中搜寻大半个时辰,那玄天门众人已不知去向,原本为玄天门擒获囚禁的山庄之人皆被释放,唯独少了李夫人薛凝香和她的贴身丫鬟紫燕。 韩连铜道:“看来欧阳飘雪等人已押了夫人和紫燕回玄天总坛了。下一步我等该如何营救,还请李二侠做主。” 李羽坤欠身道:“三位大哥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小弟愿意听凭吩咐。”他说这话倒也不是客套,实则自己对韩连铜三人甚是钦佩,知道他们三人久历江湖,见识不凡。特别是韩连铜,为人沉稳,足智多谋。 韩连铜微微一笑,也不客气,缓缓道:“依在下之见,此次事件想必玄天门蓄谋已久。他们骤然发难,里应外合,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问剑山庄自庄主之下,居然尽皆被擒,实在是奇耻大辱。虽然现下玄天门已退,但庄主和夫人,以及了因大师,程大侠他们已然深陷险境。当务之急,我以为大家伙兵分两路,一路由我们兄弟三人,负责查明玄天门现下动向,最好是能找着他们总坛所在。另一路由李二侠带同苏三侠和小姐,一来向武林同道求助,特别是少林寺;二来便是与我兄弟三人保持联络,一旦我等查明真相,咱们便一举直捣黄龙,营救庄主。李二侠意下如何?” 李羽坤赞道:“如此甚好!韩大哥果然想得周到。小弟万分佩服。” 韩连铜抱拳道:“那我们就此别过,李二侠凡事小心。玄天门高手如云,我等只好暂且忍耐。” 李羽坤也抱拳道:“三位大哥一切小心。” 四人约定了联络讯号,分别下山。李羽坤快马疾驰,赶回风药儿家中。山道崎岖,但韩连铜为他选得马匹甚是神俊,奔驰如飞,不多时便到了。 过了小溪,木房已在眼前。李羽坤翻身下马,寻思:“不知风前辈去听风观,可曾打探到消息?我良久才会,想必三妹和灵儿都等得心急了吧!”不知不觉加快脚步,忽然愣在那里。只见木屋子前一片狼藉,花圃已被毁坏,木门上被打出了两个洞,被风吹得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地上血迹斑斑。 李羽坤暗叫不好,轻轻推开木门,闪身入内,右掌当胸而立,以防偷袭,颤声道:“三妹可在?”倾耳倾听,除了风声虫鸟之鸣,无半点异响。 李羽坤四下探查,屋内确已无人,那神龙画也已不再,柜中瓶瓶罐罐倒似原封不动。李羽坤心中雪亮,料想必定是玄天门来过此间,还与三妹,风夫人交过手,却不知受伤的是玄天门下人等还是谁。 李羽坤找了张椅子坐下,闭目思索。回想这段时间来所发生的种种怪事,不免毫无头绪,只觉这一切都得着落在玄天门身上。心想玄天门势力庞大,高手如云,自己人单力孤,不知如何是好。沉吟半晌,心道:“不如去找师父他老人家示下。” 打定了主意之后,李羽坤进了厨房胡乱吃了点剩饭剩菜填饱肚子,又找来一坛蝴蝶酒喝下,坐在椅子里闭目小睡。醒来之后,天色竟已大黑,心想自己奔波劳碌,确实也累了。 李羽坤出了屋,在溪边俯下身子,捧起溪水洗了洗脸,又喝了几大口溪水,只觉精神奕奕。 李羽坤站起身来,牵过健马,飞身上鞍,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那马缓缓而行,出了林子,上了山道,撒开四蹄,飞奔向北而去。 一路无事,不知不觉这一日到了江城。李羽坤有一好友名唤袁路,系江城江夏人士,在当地颇有侠名。想来已多年未见,今日途经,极想上门拜访。但转念一想,事关重大,不便耽搁,便只找了家酒楼吃饱喝足后,复又上路 李羽坤沿着官道出了湖北一路向北,进入河南界内。那马脚力极佳,从湘西一路奔来,竟不知疲倦。不一日便到了少室山脚下。想起少年时在此地的种种经历,不觉热泪盈眶,心道:“数年不见师父,想不到今日回来,却是向他求救,打扰他老人家清修了。” 李羽坤拍了拍马背,笑道:“马兄弟啊,你载我一路疾奔,真是难为你了。你先在此处歇息,饱餐一顿,我独自上山去了。”那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说话,嘶鸣了几声,踱步走开吃草去了。 李羽坤辨明方向,沿着石道快步上山,走了约莫一顿饭功夫,迎面来了一小沙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圆脸大耳,甚是健硕。小沙弥见着李羽坤,双手合十,躬身道:“施主行色匆匆,不知去往何处?” 李羽坤抱拳还礼,柔声道:“小师傅如何称呼?请问方丈大师可在寺中?” 小沙弥见他一身正气,彬彬有礼,顿生好感,微笑道:“小僧圆慧,奉师父之命下山办事。方丈师叔祖闭门静修,常年未踏出寺门,此刻当在寺中。”李羽坤心道:“原来是了因大师的徒孙。” 忽听一人大声道:“圆慧,师父差你办事,你却在这里和生人啰嗦。他上来就问方丈师叔祖之事,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哼!”另一人附和道:“圆通师兄所言极是,你还不赶紧下山去,此人交由我们便是!” 只见两名手持木棍的灰衣青年僧人自旁而来。两僧长相极为相似,都是长脸大耳,身形敏捷,倒似一对双胞胎。圆慧急忙行礼,道:“原来是圆通、圆清两位师兄。今日是两位师兄当值吗?”一僧道:“那是自然!还不快去,啰嗦什么!”圆慧连声称是,转身疾奔而去。 两僧手中木棍齐刷刷往地上一杵,齐声喝问:“来者何人?还不报上名来!”他二人举止说话竟也别无二致。 李羽坤又好气又好笑,道:“两位小师傅不必动怒,我是好人。” 一僧道:“师傅便是师傅,何必加个小字?”另一僧道:“快说,你来少林寺到底意欲何为?是不是玄天门派来的奸细?” 李羽坤心头一凛,心道:“此话倒也不假。除了问剑山庄,少林寺应当是玄天门又一大目标啊!” 第三十二章 遇阻 李羽坤心中焦急,拱手道:“两位师傅,在下丰城李羽坤,有要事面见方丈大师,相烦二位通报。不知二位哪位是圆通师傅,哪位是圆清师傅?” 右边那僧道:“我是圆通,他是我师弟圆清。我二人出家之前本就是孪生兄弟。” 那圆清道:“丰城李羽坤?未曾听闻。”圆通道:“方丈师叔祖日理万机,岂是你说见就见。瞧你模样,倒似玄天门派来的奸细,假托参见方丈之命,欲行暗算之实。”圆清道:“必是如此!咱二人今日当值看守一条上山要道,便决不能让不轨之徒上得少林为非作歹。” 原来少林寺早得到玄天门消息,率先行动。了因、了尘两位高僧下山分头办事。寺中也已加强防卫,每日派遣十数波弟子在各上山要道把守巡逻,以防玄天门突袭。圆通、圆清二位乃了因座下第三弟子本相的徒弟,年纪不大,入寺较晚,但二人聪慧过人,悟性极高,武功已是三代弟子中的出类拔萃人物。故此本次也派到了值守重任。他二人常常暗暗自得,同时也誓要恪尽职守,护卫少林。今日遇着身背长剑的陌生人上山,巴不得李羽坤便是玄天门派来的,那二人正好出手将其擒回寺中。 李羽坤道:“二位师傅所言极是,玄天门重出江湖欲重掀风浪,想来必然会对少林不利。但我确非玄天门中之人,也的的确确有要事需向方丈大师当面禀报。” 圆通问道:“有何要事不如先说给我们听听。” 李羽坤心头来气,转念一想,他二人也是执行师命,心念一动,抬手一指,道:“大师你可来了!” 圆通、圆清不知他口中所言“大师”是谁,回头观望,却不见一人,心知上当。回过头来,李羽坤早已掠出三丈开外。 二僧大怒,圆通大叫:“果然是奸细,可别让他跑了!”提棍便追。圆清急忙跟随。二人轻功不弱,但毕竟不及李羽坤,转眼已落后五六丈远。 圆通心念电转,心道:“今日若是让贼子甩开我们进了寺门,或者即便是被他人所阻,我与圆清都脸皮无光。”气凝右臂,奋力将木棍朝李羽坤后背掷出。 李羽坤听风辨声,听见破风之声冲自己后背袭来,急忙向一旁窜出。谁知圆清依样画葫芦,也是将木棍掷出,竟封住了李羽坤的去路。 李羽坤暗赞一声“好功夫”,身子笔直弹起,双脚刚一落地,二僧已然赶到,将他围在核心。 圆通冷笑道:“看来你是做贼心虚,伺机逃跑。只不过被我兄弟二人看穿了罢了。看来今日须得让你吃点苦头,否则倒以为我们少林好欺负了。”说罢挥拳击来,是少林寺罗汉拳的一招黑虎掏心。 少林武功讲求循序渐进,入门之后从少林长拳学起,之后学罗汉拳、伏虎拳,打好内外功根基之后再学韦陀掌,学完韦陀掌武功已具较高造诣,便可研习高深武学。这罗汉拳虽为少林初浅的武功,但端得也是虎虎生威,气势不凡。 李羽坤有心试试二人武功深浅,也不躲闪格挡,反而举拳相迎。双拳相击,李羽坤手臂一震,圆通退了一步。 圆通深吸一口气,一招冲天炮,击向李羽坤下颚。李羽坤艺高人胆大,右手上迎抓圆通手腕。 圆通哼了一声,左掌自右臂下穿过,一招韦陀掌的青灯颂经,直拍李羽坤左胸。李羽坤一个转身到了圆通身后,抓他肩膀穴道。 圆通也不回头,右足反踢。这几下兔起鹘落,电光石火,果然不愧是少林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李羽坤初时心急,想要摆脱圆通和圆清纠缠,早些进入少林寺。但交手之后,见圆通虽然只使出罗汉拳和韦陀掌这两门少林初浅功夫,但功力精纯,法度严谨,颇有名家风范,便有心试探他武功深浅高低。因此守多攻少,往往四五招只还一两招。圆清叉腰瞪目,在一旁观战。 数十招一过,圆通招式一变,竟使出了般若掌功夫。他修习这般若掌有一年有余,已有小成,此时忽然间使出,倒真攻了李羽坤一个措手不及。 李羽坤对罗汉拳和韦陀掌这两门武功极为熟悉,哪怕闭着眼睛,只听风声,都能知道招式。但他却没学过般若掌,只是见识过旁人过招。此刻亲身对敌,一时也不知如何拆解,只能闪避或者硬接。好在他武功本就高出圆通很多,十余招之后便也缓过神来。 圆通对自己般若掌的功夫极为自得。交手之后他已知对手武功在己之上,寻常武功定然奈何不了他。故此忽然使出般若掌,原本以为定能扭转战局。哪知十数招后依然不占上风,不免心浮气躁,一不留神,左臂被李羽坤拂中,气息不畅,一条手臂竟抬不起来。 此时圆清也已看出师兄不妙,正欲上前助战。哪知李羽坤右掌接连拍出,突然轻舒猿臂,一把抓起圆通抛出。圆清大吃一惊,纵身跳起,一把抱住圆通,平稳落地。李羽坤早已去得远了。 李羽坤心知巡逻的少林僧人不止圆通、圆清,不想再起冲突,因此只挑树木茂盛处疾掠。一路倒还真再没遇着僧人。一会功夫,少林寺的寺院近在眼前。 此时天色渐黑,李羽坤不走正门,绕到侧门,见四下无人,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攀过围墙。他已多年未进少林寺,但路径依然了然于胸,辨明方向直奔方丈禅房,一路竟不见一僧。 过不多时已来到方丈禅房门口。李羽坤心中砰砰直跳,倾耳倾听,房内悄无声息。 李羽坤整了整衣装,抬手轻轻敲了敲门,低声唤了声:“师父!”少顷,房内一人颤声道:“可是坤儿来了?快些进来吧!” 李羽坤听到恩师声音,瞬间热泪盈眶,轻手推开门进入后又合起门。只见房内蒲团之上一老僧慈眉善目看着自己,正是日思夜想的恩师少林寺方丈了空。 第三十三章 前尘 了空似要挣扎站起,却似乎全身无力,气喘吁吁,额头汗珠如雨滴般滑落。 李羽坤大吃一惊,扑上前去,颤声道:“师父您怎么了?”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了空脸上汗水。甫一触及皮肤,只觉滚烫如火。李羽坤轻抚师父脊背,但觉恩师体内真气散乱,四处游走,急道:“师父是中了毒吗?莫非是玄天门的迎风三步跌?” 了空喘了几口粗气,道:“坤儿是遇到过玄天门的人吗?” 李羽坤于是将这十数日来所遇之事简略说了。了空叹道:“原来李庄主,还有了因师兄都着了玄天门的道了。为师并不是中毒,而是受了内伤。” 李羽坤吃了一惊,问道:“是谁伤了您?”心想当今天下居然有人能把恩师伤那么重。了空道:“是宇文宗。”李羽坤倒吸一口凉气,得知恩师是受了内伤,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倒出一粒伤药,喂到了空嘴边。 了空摇了摇头,道:“为师受伤极重,寻常伤药并无效果。”李羽坤道:“师父,这是疯子药王风药儿前辈亲手炼制的伤药。” 了空眼中闪过一丝愉悦,当即张嘴吞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李羽坤急忙帮助师父按摩背上穴道,缓缓输入真气。约莫半柱香的时候,了空猛得张嘴接连吐出三口血。第一口血呈紫黑色,第二口血转为暗红,第三口又转为浅红,脸色也由惨白转为红润。 李羽坤心下略宽,问道:“您觉得怎样?”了空道:“药王不亏是药王,一粒小小药丸虽不能尽愈我伤,也已舒缓体内散乱的真气。如此一来只要精心修养一个月,内伤或可慢慢好转,至少能恢复到三四层功力。” 李羽坤道:“那何时方可痊愈?”了空微笑道:“为师为宇文宗玄天功重挫,伤及内脏经脉,若能恢复三四层功力,老衲实已心满意足,想要痊愈谈何容易。”李羽坤黯然神伤,道:“我扶您老人家上床歇息如何?”转念一想,又道:“师父受了如此重的伤,身边为何无人照料?若宇文宗再来,岂不糟糕?”转念一想:“师父一身神功,想必那宇文宗也好不到哪去,或许受伤也不轻。” 了空道:“是为师吩咐众人不用照看,只需严加防范玄天门大举来犯。为师亦算准了你要来。”指了指对面的蒲团,李羽坤盘腿坐下。 了空微笑道:“多年未见,坤儿内力又精进了不少。方才你为我疗伤,为师感到你的内力浑厚绵长。为师听闻近年来,坤儿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做下了许多好事,难得得是又低调内敛,不争强好胜,又不贪图虚名,很好,很好。” 李羽坤正色道:“弟子承蒙恩师多年教诲,不敢或忘。力所能及多为天下苍生做点善事,尚唯恐势单力微,辱没恩师名誉,故此不得师父恩准,断不敢提及恩师之名。与人动手也未曾显露少林功夫。” 了空笑道:“那也不必如此谨小慎微,今后倘若遇着玄天门高手,别的功夫应付不了,大可使出少林武功。”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玄天门下高手众多,也许少林武功也未必敌得过了。” 李羽坤道:“徒儿与玄天门云电二使均有交手上百招,又见识过两大天王的武功,与那端木盛对了一掌,吃了亏。右天王余不从的武功似乎比之端木盛又稍高一筹。” 了空若有所思,少顷问道:“坤儿以为若你出尽全力又当如何?” 李羽坤沉吟片刻,道:“要胜云电二使不难,在端木盛手下全身而退,想必也可,但想战胜或者不输,极难办到。不过徒儿这次还曾见识过两人功夫,他们武功深不可测。”了空哦了一声。 李羽坤续道:“其中一人是个书生,姓孙,人家都叫他孙秀才。言谈举止狂放不羁,剑法精绝,只怕当世难有敌手。另一人是玄天门下雷使欧阳飘雪,武功造诣也非我所能匹敌,不在两天王之下。” 了空问道:“你可识得那孙秀才的剑法?”李羽坤道:“徒儿不识。孙前辈剑招出其不意,往往令人意想不到。我虽只看得几招,但已惊叹不已。似乎你根本猜不透他手中长剑会从什么方位攻来。” 了空笑道:“他并非姓孙,乃是当世一位奇人。”李羽坤诧道:“您认得他?”了空道:“既然他不肯透露真实身份,为师也不便提及。他日你若有缘,必会相识。”李羽坤点点头。 了空又道:“阿弥陀佛,这次宇文宗重出江湖,恐怕武林又将掀起风浪,免不了造成诺大杀戮,又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受累。我等佛门出家之人,本不应卷入此等纷争。但我佛慈悲,若能以区区血肉之躯,消弭这场灾祸,也算是为天下苍生造福了。” 李羽坤正色道:“师父,弟子愿略尽绵薄之力!” 了空道:“坤儿,此事仍需从长计议。你可知这宇文宗是何来历?”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还请师父指点。” 了空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告知你。你可知前朝有位重臣名唤宇文化及?”李羽坤道:“此人我倒是听闻过。据说宇文化及权倾朝野,不仅逼死隋帝,自己还自立当了皇帝,最后兵败被杀。难道宇文宗与那宇文化及有关?” 了空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宇文化及杀戮太重,最终也逃不过这因果报应。不错,这宇文宗便是宇文化及的后人。传闻宇文化及虽然兵败惨死,他两个儿子也被杀。但其孙辈中一人侥幸躲过一劫,辗转流落到了关外。宇文化及本就是当世武学高手,其孙尽得真传,远遁关外伺机而动。然李氏崛起,问鼎天下,国家强盛,宇文家便再无机会。后来传到宇文宗这一代,他不仅将祖传武学融会贯通,更是遇到了天大的机缘,竟能自创玄天心诀,以一己之力开创了玄天门,当真不愧是一代人杰。” 第三十四章 往事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一代人杰。莫非这宇文宗要做中原武林的盟主吗?” 了空道:“这宇文宗第一步是网罗江湖上一些颇有实力的帮派,不断壮大玄天门实力。听闻黄河、长江流域沿岸的几个帮派和中原几个门派已接了玄天令,听从宇文宗的号令。第二步便是打击能与他玄天门抗衡的门派,比如问剑山庄,当然还有我少林寺。第三步待时机成熟,便大举进攻称霸武林。之后只怕是更想席卷天下,到时兵戈再起,天下只怕要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李羽坤愕然道:“宇文宗也想当皇帝?可如今大唐盛世,国力强盛、四海升平,他哪来机会?” 了空叹了口气,道:“机会有时是等出来的,有时也能创造出来吧!况且当今皇帝也并没有像之前那般英明勤勉了。” 李羽坤心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为侠者,行侠仗义、扶危济困、多行善事。师父心中却装着天下苍生,怜惜这普天之下的百姓,实比我高出甚多。”转念问道:“师父,那宇文宗的玄天功到底是一门怎么样的功夫?据说十年前,李庄主曾败在玄天功下。” 了空道:“十年前,李庄主和宇文宗在泰山之巅决战,当时为师接任掌门不久,寺务缠身,故此并未亲临现场。后来听了因师兄谈起这一战,他虽然并未亲见,但经李庄主亲口转述,时隔多年,依然惊天动地,让人不免惊心动魄。阿弥陀佛,李庄主以一己之力换来江湖十年的太平,真是造福不浅。”了空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你可曾听过本朝有位叫孙思邈的世外高人?” 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弟子不知,这位孙前辈莫非也是武林中一名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了空道:“孙先生一生为医为道,广济万民,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能抛却俗物,舍弃一切世俗功名,隐世修行数十年,终著成鸿篇巨作《千金方》。传闻这《千金方》乃是一部医术巨典,孙先生以人命重于千金,故取千金为书名,造福后世无数医者和天下患民。”李羽坤悠然神往。 了空续道:“据说宇文宗尽观此书精略,竟然悟出了神功,的确也是武学奇才。”了空缓缓站起,李羽坤急忙上前相扶。了空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又缓步走出,手掌上托了本书册,在蒲团上盘膝坐下,沉吟片刻,道:“坤儿,为师在你十二岁那年收你为徒,开始传你少林武功,一直教了十年。你从少林长拳学起,直到学会了降魔掌和大力金刚拳。少林武功已有相当不错的造诣,所欠的只是火候而已。” 李羽坤急忙俯首磕头,道:“都是恩师教导有方。” 了空伸手扶起,笑道:“那也是你为人勤恳,一步步走来,十年多苦功夫的结果。坤儿,你可知少林有一门修习内功的武学是什么吗?” 李羽坤道:“是少林至高无上的神功《易筋经》!”了空点了点头,道:“这《易筋经》确实对内功修炼大有裨益,但若说是至高无上,却也看得太重了,不免让武林同道说咱们自夸了。” 李羽坤连声称是,心中却砰砰乱跳,心想难道师父要将神功传授给自己不成? 了空道:“《易筋经》虽然有益于修习内功,但其入门要求之高,修习难度之大,却也是世所罕有。故此我少林寺开派以来,真正能说精通此功的,寥寥无几。为师练了八年,也只小成。” 李羽坤心道:“我资质比起师父那是差得太远,如此说来,我是无缘练成此神功了。”不免心中颇为失望。 了空将那书册递过。李羽坤正色道:“弟子承蒙恩师教诲,无以为报。弟子自知资质平庸,想必无法练成这《易筋经》神功,还请师父收回。” 了空微笑道:“《易筋经》向来不传俗家弟子,只传本门佛门弟子。这规矩自也不能在为师手上破了。但这并非《易筋经》,坤儿自看。” 李羽坤哑然失笑,双手接过,只见书册封面业已泛黄,上书四个黑字:日月无极。了空道:“坤儿可记得为师今年几岁?”李羽坤道:“五十三岁。” 了空点了点头,道:“为师出身官宦之家,年少时热衷功名,立志当大官、好官。后来家中变故,我父在上任途中被仇家所害,我母亲也因此抑郁而终。我为报仇,沉迷武功,竟也被我无意中得到了这本秘籍。二十五岁那年武功练成,杀尽仇家。然仇家的后代也来找我报仇,却是个年轻女子。我不忍伤她,多次放过了她。有一次她又来找我,我那时竟欲毫不反抗成全她报仇的心愿。谁知她却并未出手,还说她实无面目面对地下亲人,后来竟拔剑自刎身亡。我安葬了她之后,苦思三天三夜,终于因此勘破红尘,出家为僧。” 李羽坤默然不语,心道:“原来师父也有伤心往事。” 了空又道:“人世间最难放下的便是这仇恨纠葛、七情六欲。师父赠我法号了空,原是要我了却世间一切,放下一切,那样岂非就是空?” 李羽坤寻思:“师父放得下情仇纠缠,断了这七情六欲,但心中始终念着天下苍生,不知是否算空?”回过神来,只听了空说道:“坤儿,这秘籍你先收好,可随时修习。以你当下武学造诣,想必修习这日月无极功也不会遇到大得障碍,你只需记着静若止水、动如星河。待你真正领悟了这八个字,功夫便练成了。我传你此功,乃是为将来造福武林为宗旨,切记是人驾驭功夫,而不能反受其乱。不管发生什么事,多想想是非对错,多为天下苍生着想,切不能以一己之利权衡得失。” 李羽坤叩首道:“弟子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了空道:“你下山去吧,不必惊动寺中其他人。”说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李羽坤连磕三个响头,心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心中一酸,掉下泪来。 第三十五章 神功 李羽坤含泪拜别了恩师,连夜下了少室山,在山下投了客店,饱餐了一顿,躺在床上思索良久不能入眠。李羽坤寻思:“韩大哥三兄弟不知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李庄主、大哥、三妹不知是否被押送去了玄天门总坛?我下一步到底应该何去何从?”想到此处不禁暗骂自己糊涂,竟然忘了向师父请教。 辗转反侧之际,心想:“不如练会功夫。”点亮油灯,盘膝坐在床上,拿出日月无极功秘籍翻开来看。只见第一页上夹了一张纸,上书:坤儿,此次下山,谨记稍安勿躁,切莫意气用事,凡事三思而后行。那玄天总坛多半是在关外,时机成熟方可前往,断不可孤身涉险。为师料想宇文宗三月内不会现身,李庄主等人暂时性命无忧。汝当尽快赶回丰城,或有莫大机缘。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看来宇文宗确实受了伤,因而师父说他三个月内不会来滋扰。师父一身神功,宇文宗怎讨得到便宜?莫大机缘?到底是指什么呢?”随即一拍大腿,道:“恩师说有莫大机缘,必然不假,我何必妄加猜测,只需一应照办便是。”想通了此节,心无挂碍,便即认真翻阅秘籍。 日月无极功原来便是修炼内功的要诀,那口诀平实易懂,稍有晦涩处,已有小字注解。李羽坤猜想多半是恩师所为,于是照着运功法门练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只觉体内真气运转,丹田暖烘烘的,说不出得舒坦,不知不觉竟自睡着。睡梦中似也在诵读口诀:日者,阳也;月者,阴也。天地有极,阴阳无极,万物皆容,有容乃大。气生于丹田,汇入檀中,而后散之于诸穴,如此是为有极…… 次日清晨,李羽坤醒来,大骂自己没用,练功居然也能睡着。用过早点,他策马南下,直奔丰城而去。 这一日找了渡船过江,对岸便是江夏。那艄公姓刘,名长,久在江上行船,极为健硕,一条船载着一人一马,在水面上快速滑行。江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刘长忽道:“瞧贵客形貌,定是英雄好汉!”李羽坤微微一笑。刘长又道:“小人久在江上摆渡,见过得人多了,似您这等英武好汉,倒是头一招遇上。”李羽坤笑道:“刘大哥过誉了。” 刘长咧嘴笑道:“您叫我刘大哥,真是往我脸上贴金了。咱们江夏城倒也有几号人物,算得上好汉。比如霸王刀王晟王老英雄,一口宝刀耍得那叫威风。还有那飞燕子燕如意,据说能飞过这长江,小人倒也未曾见识过。要说第一等好汉、大侠,还是得数袁路袁大侠。” 李羽坤听他说起好友,不禁也起了兴致,问道:“刘大哥何出此言?”刘长道:“袁大侠平日里仗义疏财、乐善好施,江夏城不知有多少老百姓受过他的恩惠。小人有个表亲叫黑牛的,去年得了场大病,没钱治啊,差点丢了小命。还好袁大侠知道了,命人送了二十两银子过去,才算保住了黑牛的命。对了,黑牛呐是他的外号,他本名叫王水,只因生得太黑才被人叫作黑牛。”李羽坤嗯了一声。 刘长叹了口气,道:“可惜啊,这么好的人居然也会碰到倒霉事。唉。”李羽坤心头一紧,问道:“这位袁大侠遇到什么倒霉事啦?” 刘长吞了口唾沫,道:“前天黑牛来找我,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来跟我借刀。不瞒好汉,小人也会几手三脚猫的刀法,平日清闲下来,也要耍耍。”于是乎刘长滔滔不绝介绍他那十几招刀法。 李羽坤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不便催促,只好等刘长讲完刀招。刘长道:“起初我以为他是想跟我学刀法,后来才知,他借了这刀,是去帮袁大侠。江夏有座山叫狮子山,山上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帮山贼,据说有数十人之多。听说这帮人大概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掳走了袁大侠的小公子,向袁大侠索要一万两银子。本来嘛袁大侠家境殷实,本不在乎这一万两银子,就算是两万两,三万两,估摸着袁大侠也能拿得出手。只不过对一群毛贼若是这般客气,岂非大大地失了身份。因此袁大侠孤身上了狮子山要人,安全带回了小公子。” 李羽坤道:“后来如何?”他听刘长说袁路倒了霉,料想此事不会如此轻易解决。果然又听刘长说道:“袁大侠上了狮子山,自然是与那群毛贼交上了手。那伙人怎是袁大侠的对手,听说袁大侠一双肉掌,稀里哗啦,打得那伙人哭爹喊娘,最后跪地求饶。袁大侠向来心善,自然放过了他们。谁知这群兔崽子恩将仇报,竟邀了人来报复。大约三天前,他们邀来那人去了袁大侠家里,打伤了袁大侠府上家丁仆人十多人。那天袁大侠可不在家,不然哪有这贼子神气的份。那贼子撒完了野还留了狠话,说五天后,也就是今晚,带人去袁大侠府上取银子,却不是一万两,而是十万两。若是少了一两,就杀一个人,直到杀光为止。他妈的,不知道哪里来的狂徒,居然如此霸道。”刘长说到这,义愤填膺,连吐了几口唾沫,恨恨道:“好汉,马上就到对岸啦,做了您这单生意之后,我便收工了,回家饱餐一顿,然后带上大刀,去袁大侠府上相助。这口刀可是我的宝贝,怎能随便借给黑牛。虽说袁大侠武艺高强,对付贼人绰绰有余。可袁大侠是正人君子,莫要中了毛贼们的阴谋诡计。”李羽坤寻思:“如此我倒是也要赶去瞧瞧。” 不多时船便靠岸,李羽坤付了五两银子,刘长连声道谢,把船栓在江边一株大树上,跟岸上几人交头接耳聊了几句便即离去。 李羽坤打马进城,找了家酒楼吃饱喝足之后,向店小二问起去袁家的路。那店小二瞥了几眼李羽坤背上长剑,并不作答。李羽坤心领神会,道:“我是袁大侠的朋友。”店小二这才告知。李羽坤见天色尚早,要了间客房倒头便睡。 第三十六章 白虎 李羽坤这一觉直睡到申时方才醒来,心道:“为何我竟睡得如此沉?”即刻呼唤小二送来热水洗漱后出了客店往城东而去。 约莫半柱香功夫,李羽坤在一座宅邸大门前停下。他见这宅邸虽不甚宏伟,但结构古雅,颇有超尘脱俗的意味,映衬出此间主人想必也是一位高雅之人。此时天色渐黑,大门大开,宅邸之内早已掌灯,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李羽坤正想上前呼唤,朱漆大门内一人垂头丧气走出,却是白天摆渡的刘长。刘长抬头见到李羽坤,惊讶道:“好汉怎么也到了袁府?莫非也是来帮忙的吗?” 李羽坤笑道:“刘大哥原来早到了一步,可曾见到袁大侠?那伙贼人还没来吧?”刘长叹了口气道:“今日赶来相助的并非只有老刘我一个人,可是都让袁大侠送走啦,只留下王晟王老英雄和燕如意大侠。听府上家丁陈七说,这次来得对头极为厉害,袁大侠怕徒伤无辜,因此上不让大家伙留下。我还听说,连府上绝大多数家丁,仆人都送走了。袁大侠还给每人送上了白花花的银子,让他们回家过日子。” 李羽坤寻思:“袁大哥此举是何用意?难道那对头当真难以对付?幸好让我遇上,也好助他退敌!”那刘长摆了摆手,随即沮丧得离去。 李羽坤大踏步上了台阶,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只见院内静悄悄得空无一人,大厅中似有说话声音。李羽坤也不避嫌,正欲高声招呼,忽听门外远处蹄声大作,一群马儿疾驰而来。 李羽坤略微张望,见院中一株大树拔地而起,高逾三层阁楼。他微微提气,上了大树粗枝,正好望清四下情景。只见三人快步走出厅堂,当先一人一身紫红色长袍,脸如冠玉,气度不凡,行走间似脚不着地。第二人须发皆白,一身黑袍,神威凛凛。最后一人颇为儒雅,倒似一个教书先生。 李羽坤认得第三人便是好友袁路,第一人轻功上佳,当是飞燕子燕如意,第二人显是霸王刀王晟王老英雄。李羽坤心道:“瞧这飞燕子和霸王刀,武功都不弱。袁大哥这几年想必武功又精进了。何以今日竟然遣散众人,如此这般如临大敌,莫非来者当真不善?”侧耳倾听,似有四骑奔来,转眼间到了门外。袁王燕三人互望一眼。 随着哈哈大笑声,四人鱼贯而入,都是一身灰衣劲装,身背长剑,分立两侧,一脸傲气,并不说话,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哈哈声甫止,一人从天而降,稳稳落在花岗岩地板之上。再看那花岗岩石板,竟咔啦一声,裂成数瓣。来人约莫四十岁左右年纪,一张长脸露着风霜彪悍之气,浓眉大眼,长发披肩,一身蓝袍,披一件黄色的披风,披风上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 李羽坤心道:“此人与蓝林甫倒有几分相似。”只见袁路拱手道:“阁下光临敝府,欢迎之至。” 那人瞪眼道:“放屁,放屁!你们这些读书人尽爱说假话。你们当俺公孙虎如瘟神一般,怎谈欢迎呐!”一开口声如洪钟。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公孙虎?莫非便是长白山白虎帮帮主?”果听袁路道:“袁某与白虎帮素无瓜葛,公孙帮主何以千里迢迢赶来与我为难?” 公孙虎咧嘴大笑道:“近年来白虎帮在关外好生兴旺,帮众已达数千人。人多了吃饭的嘴巴自然也多了,这平日的开销可大得很呐。狮子山的揭阳揭兄弟一年前拜入了白虎帮,做了我公孙虎的小弟。按理说他跟你讨些银子花花,也是看得起你。你不给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出手伤人?俺既然是他大哥,理所当然得为他讨回公道,否则如何服人?” “呸!”霸王刀王晟怒道:“老朽敬公孙帮主远来是客,本想好言相劝。可是公孙帮主不仅出手伤人,还出言不……不逊,难道真当咱是好欺负的嘛!”王晟老而弥坚,性如烈火,哪里还忍耐得住。他知今日之事,非得武功上见真章,转身提了大刀而来,大声道:“公孙帮主,就让老朽来领教高招!” 一灰衣汉子道:“老东西,凭你何须帮主动手,我公孙一来料理了你!”长剑出鞘,一剑刺来。王晟道:“也好,就让老夫先剁了你!”也不闪避,迎剑而上,一刀劈下。他这大刀比寻常钢刀宽了一倍有余,刀身长厚,刀柄镶金,甚是沉重。这一刀若砍中剑身,非将长剑斩断不可。 这四名黑衣汉子本是孤儿,打小便投入白虎帮中,做了公孙虎的贴身护卫,连本来的姓名也已不用,取名为公孙一、二、三、四,武功深得帮主真传。此次跟随帮主南下,决心要大显身手,为帮主出大力。 公孙一见大刀劈来,变招斜撩。王晟回刀格挡,两人刀来剑往,斗在一起。 李羽坤心道:“这霸王刀王老英雄所使刀法系断门刀一路,刀招沉重力大,刀势虎虎生风。他这刀似乎也是特意定制打造,看起来十分沉重,只怕久战力道有所不及。这公孙一年纪不大,剑法确颇具造诣,实看不出是什么门派的剑法,剑招清灵迅捷,剑势变化颇多。二人对敌胜负难料。但毕竟王老英雄经验丰富,明显略占上风。” 斗到分际,王晟一招五丁开山,公孙一不敢硬挡,滑步向右避开。谁知王晟这一招乃是虚招,刀势不减但方位大变,实已看不出砍下何方。公孙一百忙中长剑飞舞护住全身。王晟左臂探出,竟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要夺公孙一手中长剑。公孙一长剑舞得更急,心想老儿若不撤手,我一剑削了你的手掌。 王晟左臂回圈,一掌劈出,随即右手刀柄横撞。公孙一躲过了掌力却没躲过刀柄,左肩被击,痛彻心扉。另外两名黑衣汉子急忙上前护他退开。 第三十七章 惨败 王晟恼怒公孙一出言不逊,这一击已出了全力,一撞之下将他肩骨击碎,直痛得他哇哇大叫,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 公孙二和公孙三扶了公孙一退开,那公孙四正想出手帮兄长报仇,公孙虎摆了摆手,道:“你们四个退下吧。”说罢除去披风,公孙四上前接过。公孙虎淡淡道:“你等中原武林文弱之士,不知能否接我几招铁拳?”燕如意忽道:“王老英雄刚斗完一场,接下来就让区区在下领教下北国豪迈之士的武艺吧!” 王晟双眉一轩,道:“燕兄弟,就让老夫先领教公孙帮主的绝学!我若不敌,你再出手不迟。”回头对公孙虎道:“阁下使什么兵刃?” 公孙虎双拳紧握,发出爆豆般声音,笑道:“我使不惯兵器,就让你尝尝这一对铁拳吧!” 王晟怒由心起,叫了声“看刀”,一刀劈下。他恼怒公孙虎轻视于他,这一刀毫不留情。王晟与袁路一向交好,近日听得袁家遇到了麻烦,便连夜赶了过来助拳。他得知袁路遣散家丁,把双亲和老婆孩子等家眷都送走后,极为惊讶。他深知袁路向来小心谨慎,断不会没来由如此行事,定是遇到了极为厉害的对头。今日见公孙虎只不过带了四名帮众前来,心下略宽,方才又轻轻松松打碎了公孙一的肩骨,不禁有点轻敌之意,心想:“是你自己找死,以空手接我大刀。今日索性料理了公孙虎,以除后患。”谁知这一交手,心下大惊。 公孙虎少时常在长白山一带狩猎,成人后竟能徒手擒猛兽。他名字中有一虎字,因此从不杀伤老虎,视虎如骨肉兄弟。后来他见老虎与其他野兽搏斗,悟出了许多拳法招式,他把家传拳法进行了改良,成了如今的猛虎拳。公孙虎身长臂长,拳如钵大,施展这猛虎拳,果真便如猛虎下山一般。虽然空手对敌,却尽占上风,把王晟的大刀封得施展不开。 只见公孙虎直勾勾一拳击出,看似平平无奇,但王晟却退了一步。公孙虎又是一拳击出,王晟再退一步,额头汗珠沁出。公孙虎坦然自若,左右手双拳连击,拳劲更盛。王晟大喝一声,举刀硬劈。只听嘭一声,王晟身子倒飞出去,脊背重重地撞在假山之上,山上松动石子滚落。大刀撒手飞出,插入地下。王晟嘴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将花白胡须都染红了。 袁路急忙奔了过去,俯下身子检查王晟伤势。只见霸王刀王晟脸色苍白,气喘吁吁,显然受伤不轻。当即扶着他背靠假山坐好,自怀中摸出一粒伤药喂下,道:“王老英雄觉得如何?” 王晟摇了摇头,面如死灰,却说不出话来。袁路大怒,起身喝道:“公孙帮主出手未免太重了些吧!” 公孙虎笑道:“谁叫他不自量力。他本该早就撒刀认输,非得硬抗我的铁拳。你放心,老儿死不了,最多一年半载下不了床,以后应该也提不动刀了。霸王刀的名号须得改一改了。” 袁路悲从中来,心道:“王大哥本好意助我,如今却被伤成残废。我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得为他报仇。”刚想出手,见燕如意身子平平飞出,已攻向公孙虎。 燕如意外号飞燕子,这轻功着实了得。只见他足不着地,围着公孙虎疾转,每转半圈便攻出一招,转眼间已攻了十二招。公孙虎也不着急,只守不攻,飞燕子却也近不了他身。三十招一过,燕如意身子并未慢下来,反而转得更急。 李羽坤心道:“这公孙虎武功霸道,方才四十招不到便打伤了王老英雄,我居然施救不及,当真惭愧。这燕如意轻功确实高超,但长斗下去,必败无疑。” 果然不出所料,四十招一过,公孙虎右臂暴长,一把抓住燕如意的身子,平平扔出。只听嘭一声,燕如意身子结结实实撞在假山之上,跌下来的位置正好在王晟身边。 公孙虎咧嘴干笑道:“尽使些花里胡哨的功夫,能奈猛虎乎?”四名帮众哈哈大笑。那公孙一笑得过于用力,牵动断骨,痛得呲牙咧嘴。 公孙虎笑道:“袁大财主,十万两银子赎你三人性命,你道值不值?不过现下我反悔了,我不要你十万两银子,我要你全副家当。” 袁路愤然道:“公孙帮主如此咄咄逼人,真当无人治得了你不成?” 公孙虎冷冷道:“能打赢我的人当然有,但却不在此处。凭你能奈我何!” 袁路仰天长叹,道:“汝等心中所想当我不知吗?你们明着是要十万两银子,实则你们所图的远不止这银子。”公孙虎哦了一声。袁路又道:“我袁家虽非武林中名门望族,但在长江一带也颇具实力,控制了三成沿江的水运。哼哼,你们想得到这些产业,简直是白日做梦!今日就让你领教下袁家的武学。”说罢袍袖飞舞,一掌劈出。他这八卦掌乃家传掌法,共六六三十六式,讲究得是步法方位,劲力偏阴柔一路,与公孙虎的猛虎拳截然相反,一刚一柔。袁路本身武功就比王晟和燕如意为高,盛怒之下,施展开来,当真非同小可,只见掌影翻飞,变幻莫测。 公孙虎笑道:“你比前面二人倒似厉害一点,但也不是我的对手!”猛虎拳使出,两人斗在一起。 那四名弟子见主子和袁路暂时平分秋色,互相使了个眼色,除了公孙一外,其余三人冲厅内奔去。 李羽坤心道:“莫要让他们伤了家眷。”提气一掠已拦在厅门之前,笑道:“你等莫不如待着观战吧!” 三人见李羽坤突然现身,均吓了一跳。公孙二喝道:“来者何人?为何躲在暗处吓老子?”此时袁路瞥眼间已认出了李羽坤,大喜道:“坤弟来啦!看来哥哥我无忧矣!”他这一分神,被拳风拂到,只觉脸上火辣辣得,甚是难受。 第三十八章 至刚 李羽坤心道:“我得尽快料理了这三人,再去替袁大哥。”公孙三人亲眼所见大哥落败,正愁没地方找回场子,遇李羽坤现身拦阻,互望一眼,心领神会。三人长剑出鞘,一齐攻来。 李羽坤右手五指成爪,直取一人手腕,右足斜踢另一人腰间,左掌跟着劈出,逼退第三人。这几下兔起鹘落,精妙无比。公孙三兄弟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急忙后退闪避,稳住身形后欲挺身再上,谁知对手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李羽坤身形晃动,奇快不比,刹那间已将三人点倒。随后身子飞出,已来到园中,说道:“袁大哥退下,我来擒他!”随手将那公孙一也点倒在地。 袁路虚晃一掌退开,道:“有劳贤弟了!”公孙虎见来者年纪比袁路还小着许多岁,但眉宇间英气勃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方才又见他两三招便点倒了门下三人,知他武功不弱,正色道:“阁下尊姓大名?” 不等李羽坤回答,袁路抢先道:“他乃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 公孙虎双眼放光,急道:“果真是李羽坤?” 李羽坤道:“李羽坤又不是江湖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在下何须冒充他。” 公孙虎笑道:“甚好!甚好!希望你禁打一些,别像那两位,简直犹如稻草人一般!也好让你见识下猛虎拳的真正威力!” 李羽坤回头对袁路道:“袁大哥先去照看王老英雄和燕兄弟,我来领教公孙帮主的高招!”袁路点了点头,转身去看王、燕二人伤势。 李羽坤道:“公孙帮主请!”公孙虎说了声“好”,运劲右拳,一招白虎掏心,直击李羽坤心窝。他这招白虎掏心与一般的黑虎掏心倒也没多大区别,只不过比之寻常拳法,威力大出很多。 李羽坤有心与他较量拳劲,一招黑虎掏心击出,双拳相击,两人身子都是微微一晃,心道:“公孙虎果然有不同寻常之处,这一拳没枉了猛虎的名号。”公孙虎也是心头一惊,暗暗佩服李羽坤了得。 公孙虎精神陡涨,大喝一声,纵身跃起,使了一招猛虎下山。他身体本就高出李羽坤一头有余,这一跃起出拳,更是居高临下,真如猛虎下山一般。这一拳似已将李羽坤整个人都卷进拳风之中。连袁路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只见咔啦一声,继而碎石块飞溅。原来李羽坤面对这一招雷霆万钧的拳法,竟以一招冲天炮迎击。两股力道竟将脚下石板震碎。 公孙虎不等李羽坤缓过劲来,双手如虎爪一般一招双雷贯耳拍来。李羽坤使一招千斤坠,身子向后便倒,跟着足尖连踢公孙虎手腕要穴。公孙虎双手急缩来抓他右足。李羽坤翻身站直,心道:“今日不使少林绝学,恐难胜他。若以轻巧功夫致胜,想必他定然不服气。”当即运劲双拳,使出了大力金刚拳。 这大力金刚掌是至阳至刚的拳法,此刻李羽坤施展开来,拳势质朴变化不多,但遒劲雄强,勇猛精进,正是以力制力硬抗猛虎拳的绝妙拳法。 外行之人观此对战,感觉二人拳术平平无奇,似在拳拳硬对,比试蛮力。实则二人以力相搏,毫无讨巧之处,真正是力量的比拼,勇士的对决。 咔啦一声,远处一株梧桐树干应声裂开,又是嘭一声,假山之上的一块石头震裂滚落。王晟虽受伤不轻但意识清醒,此刻见到二人比拼拳力,心下羞愧难当,心知自己外号叫霸王刀,但若论力量,二人中随便一人使出全力,自己只怕根本接不住三招。 十招一过,公孙虎但觉李羽坤拳法大开大合,拳力至刚至阳、正气凛然,并非自己猛虎拳所能匹敌,久战下去必吃大亏,不如见好就收,当即虚晃一拳,便想退却。 谁知此刻他想退却已身不由己,李羽坤拳劲之中似乎有一股粘力将他吸住。公孙虎急忙竭尽全力使一招猛虎出洞,双拳直击,随即双足一蹬,身体欲向后飞出。突觉一股压力袭来,顿觉前胸沉滞,气息不畅,心下大骇,心道:“我命休矣!”百忙中运功护住心脉。 忽然间那股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孙虎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原来李羽坤并无心伤他,故此临到关键,撤了拳力。 公孙虎惊魂甫定,拱手道:“李二侠果然名不虚传,公孙虎佩服了!”李羽坤笑道:“好说!好说!公孙帮主还要这银子吗?” 公孙虎摇手道:“不敢不敢!”随即转身欲走。袁路冷冷道:“请公孙帮主把你的属下一并带走吧!” 公孙虎回过神来,过去问明被点穴道,忙活了一会才给四人一一解开,摆了摆手,四人当先出了大门。公孙虎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道:“此乃我独门治伤灵药,每日一粒,连服七日,再好生调养数月,王老英雄内伤便可痊愈,功夫不减反增。”说罢随手一抛,袁路顺手接过。 公孙虎带了四名帮众走后,李羽坤与袁路将受伤的王、燕二人扶入房内。袁路懂得些医术之道,便为二人治疗。燕如意轻伤无碍。王晟受得是内伤,服下公孙虎留下的药丸,袁路又帮他推宫过血。王晟呕出几口瘀血,性命无妨。 袁路道:“府上之人被我遣散,家眷已送往鄂州,只留下了老管家梁伯。如今起居饮食倒是多有不便了。” 忽听一人颤声道:“少爷平安就好,没事就好!”只见一白发白须的驼背老人缓步进了房内,颤颤巍巍走到李羽坤面前,扑通跪倒在地。 李羽坤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扶起,柔声道:“梁伯这是为何?” 老人热泪盈眶,颤声道:“感谢大侠施以援手,帮我们少爷打退了敌人。”忽然又喜道:“原来是坤少啊!几年不见,坤少长高了,人也壮实了。” 李羽坤笑道:“梁伯认出我啦!哈哈!” 梁伯也笑道:“是啊!方才我躲了起来未听清看清。想不到是坤少啊!好得很,好得很!我这就安排下人准备酒菜,你跟少爷先说话!” 袁路道:“梁伯,家里除了您,还有别人吗?”梁伯眯着眼睛道:“待会我给少爷赔罪,我没听少爷吩咐,私下留下了几名家丁,厨房的老叶也留下啦!我就想着呢,少爷和几位贵客总要吃饭的呢!” 李羽坤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哈哈!” 第三十九章 白云 用过晚饭,燕如意在袁府住下,安顿好王晟后,李羽坤与袁路同房而卧,两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袁路把他这些年来,如何支持长江帮大兴水运,如何经营捕鱼生意,如今已成了大富翁之事简略说了。还问李羽坤有没有兴趣同他一起共享富贵。李羽坤笑而不答,把别来经历也简略说了。袁路沉吟半晌,正色道:“以贤弟之见,玄天门的实力比之中原武林各大派如何?” 李羽坤道:“若以单个门派来说,只怕中原武林没有一个门派能与其匹敌。但玄天门想与整个武林无敌,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袁路道:“贤弟的意思,少林寺也不是玄天门的对手?” 李羽坤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论真实实力,玄天门未必胜得过少林。但少林寺佛门圣地,慈悲为怀,而玄天门狡猾多端,手段狠辣,真要一争长短,少林寺只怕要吃亏。” 袁路点了点头,赞道:“贤弟看得通透。”顿了顿又问道:“贤弟此番自北而南下,不知有何打算?” 李羽坤寻思:“袁大哥醉心经营生意,家大业大,江湖上的事还是莫要插手得好。”于是便道:“小弟正想回去老家一趟,再做打算。袁大哥不必为我操心。旅途遥远,我想明日便告辞。” 袁路道:“啊!兄弟走得这么急嘛?何不让为兄多尽地主之谊。” 李羽坤道:“袁大哥生意繁忙,不敢多有打扰。只是小弟倒是对那公孙虎颇为担心。也许今日小弟不该手下留情。” 袁路道:“贤弟今日放了那公孙虎一马,对愚兄而言,倒是好事。因为白虎帮人多势众,若是伤了那公孙虎,只怕他的徒子徒孙不答应。几千人真的登门寻事,愚兄还真不知如何应付。贤弟也无需担忧,若他去而复来,我亦有法子化解。” 李羽坤道:“袁大哥言之有理。如此我便明日便走吧!” 袁路道:“既然兄弟去意已决,那愚兄明日正午在白云楼设宴为你饯行,如何?” 李羽坤见不好推却,只得答允。二人直聊到四更方才安睡。 翌日,李羽坤一早醒来,发现房中袁路床上已空无一人,心道:“大哥起得好早,怎得不叫醒我?”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下人端来软巾、热水,请李羽坤洗漱。李羽坤问道:“我袁大哥哪里去了?” 那人回道:“李爷,老爷他一早出门办事去了。他吩咐小人伺候李爷,正午时分带您去白云楼赴宴。”李羽坤点了点头。 用过早点,李羽坤便回房练功。盘腿坐在床上,伸手入怀,触碰到油纸包,心想自己多日来竟未想起答应史青锋之事,好生内疚,却也实在不知该去哪里找寻史东白。 李羽坤叹了口气,收起思绪,练起了日月无极功。不一会儿,只觉丹田中一股暖流升起,游走全身经脉、穴道。慢慢地便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约莫两个时辰后,李羽坤起身站起,直觉内息饱满充盈,心中欢喜,忍不住清啸一声。 过不多时,早上伺候的那钱小六急匆匆推门进来,看到李羽坤状若无事站在那里,诧道:“李爷有何吩咐?” 李羽坤歉然道:“没事没事。小六哥,咱们可以出发了吗?”钱小六道:“听您吩咐。” 江城最有名的楼当然非黄鹤楼莫属。而这白云楼却也是江夏最有名的酒楼,其高九层,除了第一层为迎客厅,第二层为庖厨外,其余七层均为招待客人的雅间、包房。这第九层更是只有达官显贵、名士高人方能入内。 李羽坤跟着钱小六一层层沿着楼梯登上顶层,在一扇形门前停下脚步。只见那门似木非木,似竹非竹,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门上浮雕三字翻江亭。 门口左右各站了一名绿衣绿裤女子,长相甜美,皆梳了两只马尾小辫。见有客人到来,微微躬身,齐声道:“大爷好!”顺手推开了门。 李羽坤略显尴尬一笑,走了进去,便被包房内那布置所震撼。 包房内正中一张圆桌金光灿灿,竟似黄金打造,连台上早已备好的四副碗筷,也似是黄金铸成。围着圆桌四张扶手靠背椅上铺了貂皮软毯,左右墙上分挂一字帖一山水画,橱柜之间摆放了几样古玩,三只花瓶中插了不知名的花朵,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甚是怡人。 李羽坤对字画古玩一窍不通,看不出美丑高下贵贱,心中却微感失望,心道:“此间虽处处透着豪奢,但比起药王前辈的家里,那真是庸俗至极。袁大哥怎得把我看低了,我怎是贪图富贵享乐之人?坐在这里吃饭喝酒当真难受。” 钱小六道:“李爷稍作等待,老爷他很快就到。”说罢吩咐人沏了一壶香茶,并倒了一杯。李羽坤嗯了一声,走到窗边张望,这一望之下,心情顿觉愉悦。 原来白云楼临长江而建,从此窗望出去正好将江上水烟尿尿,碧波滚滚的美景一览眼底。 过不多时,只听脚步声自楼梯传来,在门口停下,三人手挽手笑着走了进来。正中一人是袁路,左右挽着一青年道人和一财主模样的中年人。那道人步履轻健,脸泛红光,双目有神,而那中年人脚步轻浮,双眼混沌,气喘吁吁。 袁路笑道:“原来贤弟早到了!”李羽坤道:“小弟刚到不久。” 袁路道:“贤弟,我来为你引见。”拉着那财主模样的中年人道:“这位大人乃江夏知府张大人,是愚兄的父母官,愚兄有今日之成就,也多亏了张大人提携。”李羽坤拱手道:“见过张大人。” 那张大人甚是不悦,心道:“我是江夏知府,你只不过一介草民,见了我不磕头也就算了,居然一点恭敬谦卑的意思都没有。” 袁路又拉着那位道人,道:“这位道长你别看他年纪轻轻,在武林中可是大大有名,今日愚兄运气不错,有幸请到他。他便是武当山玄真派掌门大弟子火玄子。” 火玄子微笑道:“袁大侠过奖了,贫道无名小卒而已,只是江湖朋友抬爱罢了。”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看他年纪还要小我几岁,竟然便是江湖人称飞花逐月、一剑似仙的火玄子。” 第四十章 斗酒 袁路笑着又道:“张大人,火玄子道长,这位便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他与我知交多年,昨日久别重逢,我实在高兴得紧。” 火玄子道:“原来是李二侠。贫道在武当山上,也时常听闻丰城三侠的侠名。今日得见本尊,真是三生有幸。”那张大人却很不以为然,嗯了一声,大大咧咧在主位上一坐,手指轻抚桌面,道:“袁老弟,你说这桌子真是真金铸造的吗?” 袁路笑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大人若是欢喜,我叫人送到大人府上便是。”张大人笑道:“那可不敢当,不敢当呐!” 袁路拉了火玄子坐张大人右首,火玄子百般推辞,终究拗不过,只好坐下。袁路在左首相陪,拉着李羽坤坐在自己身边。李羽坤见还空了一个位置,心道:“莫非还有贵客?” 袁路轻拍双掌,不一会儿,原本候在门外的那两位姑娘碎步走入,陆续端来美酒佳肴,有六碟荤菜,六碟素菜,另有两盆汤汁。李羽坤对饭食向来毫无讲究,见菜肴极其丰盛但不知其名,也不在乎。 张大人色咪咪盯着那两姑娘,趁一姑娘走近倒酒,猛得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那姑娘急忙躲远,满脸绯红,抛了个媚眼道:“大爷捏疼我了!” 张大人哈哈大笑,道:“待会再为你揉揉,可好?”那姑娘撇了撇嘴,道:“我再去取酒,大爷今天不醉不归。”张大人拊掌大笑,连称妙极。 李羽坤心道:“此人大腹便便,极为好色,真当令人讨厌。”脸上不自觉露出鄙夷之色。 张大人极会察言观色,看在眼里,愠道:“李大侠看不惯本官行径?” 袁路抢道:“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人,小弟我敬你一杯。”张大人举杯喝掉,道:“老弟家有老虎,不敢纳小,真是枉费了好男儿之身啊!哈哈哈!”袁路赔笑道:“确是如此,确是如此!” 四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酒已喝了不少。张大人与袁路尽聊一些官场之事,李羽坤无甚兴趣。那火玄子一直微笑作陪,偶尔插上一两句话,观点新颖,评论独到,惹得张大人十分高兴。 张大人道:“今日大好风光,本官借老弟的酒敬敬两位武林中年轻俊杰!来,道长,我与你先干三杯!”说罢果真连饮三杯。火玄子道:“多谢大人!”说罢也是连饮三杯。 张大人大声道:“换六个碗来!”一旁伺候的姑娘急忙送上青花瓷碗。张大人命她倒满六碗酒,道:“把三碗酒送到李大侠那边。”那姑娘一应照办。 张大人道:“你是袁老弟的兄弟,我便当你是自家人,我与你对饮三碗如何?” 李羽坤道:“好,多谢张大人!”一碗接着一碗,咕咚咕咚将那三碗酒喝得干干净净。他不贪杯,只是看不惯张大人,心想:“你故意灌我酒,我可不能让你小瞧了。” 张大人见他先行喝完,随即也是片刻将自己面前三碗酒喝干,大声点:“再倒!”另一姑娘急忙吩咐小二送来两坛酒,每一坛足有五斤重。 张大人拊掌大笑,道:“妙哉妙哉!如此省得倒酒了!我与你一人一坛如何?”原来这张大人酒量极佳,今日有心让李羽坤酒醉出丑,因而与他拼酒。 李羽坤平日虽会饮酒但酒量一般,此时已有五分醉意,酒气拥着豪气上涌,便大声道:“好,我们干了这两坛酒!” 袁路劝道:“张大人您是海量,坤弟他量浅,您就饶了他吧!” 张大人干笑道:“李大侠一身侠胆,难道还怕这一坛子酒了不成?今个,本官非得跟他喝一坛不可,谁也不能劝我!” 袁路只好作罢。火玄子笑道:“那贫道就当个公道,看看谁先喝完。”他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怂恿张李二人比试速度。袁路只有皱眉苦笑。 这张大人喝酒不但酒量好,还有一项绝技,擅长喝快酒。火玄子提议比试喝酒谁快,正和他意。 只见张大人捧起酒坛来,深吸一口气,张开一张大嘴,将整坛酒源源不绝地倒了进去。谁知李羽坤依样画葫芦,学了张大人这奇特的喝法。他内功深湛,这口气自然也长出不知多少,手法自然也是迅捷无比,自然比张大人先倒完一坛酒。 张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气呼呼的问道:“莫非他将酒倒在了地上?” 火玄子尴尬地笑了笑,道:“贫道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确实是李二侠先喝完。” 李羽坤虽然赢了赌约,但此时肚子装满了酒,酒气弥漫,头昏脑胀,连眼睛望出去都已看不清楚,说不出得难受。他忽然打了个饱嗝,一股热流直冲喉头,急忙紧闭嘴巴忍耐,才没呕吐。 李羽坤想要站起,却感觉双腿发软,脑袋沉重,实在忍耐不住,只得趴在桌子上,耳边传来张大人的嘲笑声,却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李羽坤感觉有人在轻轻按摸他的太阳穴,脸颊,心中一惊,顿时醒转。只见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之上,置身于一间卧室之中。 榻边一粉衣女子正笑盈盈地盯着他看。粉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年纪,甚是秀美,一笑之间右边嘴角梨窝若现。 李羽坤心道:“方才难道是她?”转头一看,卧室中除了他俩,并无旁人。 那女子柔声问道:“公子在找什么?”李羽坤脸上微微一红,他被年轻女子唤作公子,倒还是头一回,现下与一年轻漂亮女子独处一室,甚是别扭,亦不知如何回答。 那女子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这一笑之下,更增美丽。女子道:“公子方才喝醉了酒,是袁大侠送你到此休息的。这里啊,原本就是为醉酒的贵客醒酒休息准备的。” 李羽坤哦了一声,想要坐起,但觉腹中难受,头晕目眩,皱了皱眉。他以前也曾喝醉过酒,只不过这次似乎更加难受。 那女子端起一碗,用勺子盛了一勺汤水喂到李羽坤嘴边,道:“公子宿醉未醒,不如喝点参茶醒醒酒吧!” 李羽坤吃了一惊,问道:“难道我在此已躺了一夜?你……你也一直在此相陪?” 第四十一章 夜话 那女子道:“公子已睡了六个多时辰啦!那酒凶得很,寻常人喝一两斤都得大醉,听说公子喝了七八斤。公子的酒量真是太好啦!我见公子醉得厉害,不敢离去,一直在这里候着。” 李羽坤这才发现,原来房内已点起了灯,心道:“睡了六个多时辰,那如今已是三更时分啦!” 那女子又道:“我原本以为公子入夜后便会醒转,哪知这酒劲竟如此厉害。” 李羽坤嗯了一声,道:“多谢姑娘照料,此刻我已没事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请去安歇吧。” 那女子脸色一变,道:“公子是不要我服侍了吗?袁大爷明日若知道了,定会怪罪于我。他吩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公子,直到明日他再来。” 李羽坤道:“不会的,我自会跟他解释。” 谁知那女子竟低头啜泣。李羽坤手足无措,只好温言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那女子并不答话,只是摇了摇头,却哭得更凶了。 李羽坤平日接触的女人不多,三妹苏红儿是性格豪爽之人,此情此景实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子忽然停止了哭泣,摸出一块丝帕来擦了擦眼泪,然后悠悠叹了口气。李羽坤挠了挠头,欲言又止。 那女子道:“我自个伤心难过,让公子见笑了。” 李羽坤忙道:“姑娘有何伤心之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我听说一个人心里有难过事情,说将出来,就会舒服很多。” 那女子道:“我只叹自己命苦。”她顿了顿,又道:“我本是乡下的一户百姓人家,无意间竟被那知府大人看中,定要强行纳我为妾。起初我执意不从,可是他找了个借口将我爹爹和大哥都关进了牢里。于是我……我……呜呜……”说到此处又哭了起来。 李羽坤勃然大怒,道:“可是日间那张大人?” 那女子止住哭声,颤声道:“张大人白天也在白云楼吗?” 李羽坤道:“正是!而且跟我赌酒的便是他。怎么你没见着他?”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是袁大爷叫我来服侍公子的。我只是被卖到白云楼的,平常陪着客人喝喝酒,为他们唱唱曲,解解闷。” 李羽坤诧道:“是谁把姑娘卖到这白云楼的?”那女子道:“正是那狠心的知府张大人。” 李羽坤大惑不解。那女子续道:“张大人关了我爹爹、哥哥之后,我只能就范。他把我接到府上,谁知第一天就把我卖到了白云楼,只不过因为他夫人请了个高人为我看相,说我一脸克夫相,会影响了他的官运。于是他重重地打了我爹爹和哥哥一顿板子,还不解气,便把我卖到了这里。” 李羽坤怒道:“这还有王法吗?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随即又想,那张大人身为江夏知府,在这里,也许他自己就是王法,寻常百姓怎斗得过他。 那女子道:“好在我爹爹和哥哥总算平安无事,我虽然吃了点苦,倒也值得。在这里,像我一样的姐妹还有十多个,大家彼此帮忙照应,只要不遇到蛮横不讲理的客人,总算能过得下来。”说罢她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李羽坤心道:“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又何止这十多人呢?”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女子急忙问道:“公子何故叹气?” 李羽坤道:“没什么。姑娘可愿意跟着我离开这里?在下可以送你回家与家人团聚。” 那女子一双美目凝视着李羽坤,良久,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已被李羽坤那坚定的神情所感动。 李羽坤道:“好。今夜姑娘暂且委屈下,在此稍作歇息。明日一早,我便去找那老板。”说罢下了软榻,将榻上软毯铺平,然后示意那女子睡在软榻之上。 那女子俏脸含羞,扭捏着慢慢躺了上去。李羽坤伸手抓过一条绒毯给她盖上,随即转身走开,在远处一张椅子里盘腿坐下,合上双眼,练起了日月无极功,但总觉体内气息不调,腹中微感不适,只道自己喝多了酒,也不勉强。约莫练了个把时辰,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清晨,李羽坤醒转起身,见软榻上空无一人,心道:“她何时起来离开的?我竟毫无察觉。”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白衣女子走了进来,笑道:“公子睡醒了吧!我侍奉公子梳洗。”将手上端得银盆置于茶几之上,伸出一双玉手轻搓面巾。 李羽坤终于认出她便是昨夜那位女子,笑道:“姑娘换了装扮,我竟一时没有认出。我还不知姑娘芳名。” 那女子将搓好的面巾摊开,过来要为李羽坤拂面,李羽坤忙道:“我自己来。”一把抢过面巾,洗漱干净。 那女子笑道:“小女子名叫刘嫣,嫣然一笑的嫣。”李羽坤赞道:“好名字!”刘嫣道:“爹爹大字不识几个,难得有个朋友是教书先生。我出生后,我爹便去求他帮忙取了名字。” 李羽坤哦了一声,道:“在下李羽坤,洪州豫章丰城人。”刘嫣道:“我听袁大爷说过您的名字,丰城?那离这里远不远?”李羽坤道:“挺远的,骑马的话最快也要五六日才能到吧。” 刘嫣嗯了一声,将洗漱用物收拾妥当,推门出去,不多时便回转,手上端了托盘,盘中盛了五小碟各色糕点,还有一壶茶。 李羽坤摸了摸肚子,已有许久不曾吃东西,确实也饿了,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吃了一会抬头看到刘嫣怔怔地瞧着自己,心下歉然,道:“我只顾自己吃,却把你忘记啦!你也来吃点,这糕点甚是好吃。”说罢递了一块过去。 刘嫣连连摇手道:“不不不,我吃过了,公子慢用。我在白云楼地位低微,但此间老板待人不错,我们姐妹们吃穿住都顾得妥当。” 不久,李羽坤吃完糕点,又喝了几杯茶,操起长剑,道:“我们这就找老板去!” 刘嫣惊道:“公子难道要动武吗?这里的老板养了一帮人,功夫可都不弱。我不愿公子为我犯险,我……我不走了!” 第四十二章 误会 李羽坤笑道:“白云楼的老板是谁我都不知,怎会无缘无故找他打架?刘姑娘放心,我是找他为你赎身。” 刘嫣转忧为喜,道:“那就好,那就好!”忽而又秀眉微蹙,道:“可是老板要得赎金高得很,可要让公子破费了。”李羽坤笑而不语,刘嫣只好在前领路。 李羽坤这才知道,昨夜自己就待在白云楼第九层翻江亭斜对面的卧室之中。他跟着刘嫣沿着楼梯一层层往下走,只走到第五层方才停步。 刘嫣轻声道:“老板每天一早便会到楼里来,清算前一天的账目。”她指了指一扇门,道:“他就在房内。” 李羽坤道:“刘姑娘在此稍侯,我自个找他便是。对了,老板尊姓大名?”刘嫣道:“我不知道,大家都叫他三爷。” 李羽坤轻轻敲了敲门,少顷,房内似乎有人轻咳三声。李羽坤不明其意,侧耳倾听。房内一人道:“进来吧!” 李羽坤推开门走了进去,便看到了白云楼的老板三爷。只见虎皮交椅中端坐着一人,此人面前案上堆满了一本本账本,右手摸着一把黄金算盘。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不能再算账了。 自咽喉流下的血将他面前摊开的账本都已浸透,血一滴滴滴在地板之上,发出一种令人恐惧的声音。 此时刘嫣也已赶到,她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李羽坤问道:“他就是这里的老板?”刘嫣点了点头。 忽然之间,两柄长剑一前一后刺向李羽坤。一人大声叫道:“来人呐,三爷被人杀了!” 李羽坤身如游鱼般从两柄剑之间滑过,左臂一把搂住刘嫣腰间,腾身而起,直抢楼梯。他知道此时误会已成,无从辩白,当务之急是离开这是非之地,日后再作辩解。 谁知他快,那两柄剑也不慢,瞬间剑尖已直抵后心。李羽坤百忙中身子前倾,反手一掌劈出,不知不觉已使出了降魔掌功夫。 那两人识得厉害,不敢直面掌力,急忙蹿身躲避。咔啦咔啦数声,那板门竟被掌力震裂成几块。这样缓得一缓,李羽坤抱着刘嫣已下了一层。正要再往下跑,楼梯上一阵脚步声自下而上传来,听声音少说也有五六人,而且武功似都不弱。 只听有人高声喊道:“贼子掳了刘嫣姑娘跑啦!”“大家伙别客气,留下贼子再说。”“可别伤了刘嫣!” 六人各持兵刃冲来。一人手持铁棍,一招夜叉探海。李羽坤左臂搂着刘嫣,躲闪不便,右手探出,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一击抓住了棍头。那人用劲回夺,谁知铁棍瞬间烫如火烤,急忙撒手。 李羽坤持棍在手,挑开攻来的一刀一剑,右足反踢,正中一人侧股。那人身子平飞出去,恰好撞翻另一人。李羽坤铁棍挥出,逼退攻来的两人。另一人甚是蛮横,大刀笔直砍下,刀棍相交,李羽坤只觉手臂被震得发麻,顺势铁棍撒手前送,正好击中那人天池穴。那人闷哼一声,软瘫倒地。此时下层楼梯上又有人奔上来。 李羽坤凝气运劲,接连拍出三掌,将围攻上来的四人逼退。脚下一蹬,身子倒飞出去,一掌拍开窗户,便钻了出去。 白云楼每层比寻常阁楼高出不少,李羽坤携着刘嫣从四层跃下,身体疾坠,刘嫣吓得紧紧搂住李羽坤不放,连眼睛都闭了起来。李羽坤只觉耳边风声呼呼,软香在怀,不由得心中一荡,如此眨眼间已下坠到二层楼的位置。 李羽坤回过神来,运劲朝地面拍出两掌,身体借势平飞,稳稳落地。低头见刘嫣紧闭双眼,藏在他胸前,身子竟似微微发抖。 李羽坤柔声道:“刘姑娘,不用害怕,我们落地了。” 刘嫣张开双眼,发觉自己紧紧抱着李羽坤,依偎在他怀中,不由羞得满脸通红,急忙松手逃开。 此时,十余名大汉手执兵刃呼喊着追了出来。当先两人四手连扬,钢镖、袖箭、金钱镖等暗器嗖嗖嗖飞来。 李羽坤不想与他们硬拼,但见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便下杀手,心中有气,长剑出手,或拍或弹,一半暗器被他拍飞,一半暗器反弹回去,直射追来众人。只“听哎呦、妈呀、他妈的”乱成一片。刘嫣拍手欢呼。 李羽坤长剑入鞘,说了声“得罪了”,搂紧刘嫣迈开大步,疾驰而去。那些人哪肯罢手,呼啸着追赶,另有几人骑马追来。 刘嫣被李羽坤搂抱着,足不点地,犹在空中飞行一般,甚是新奇兴奋,脸上满是笑容。 李羽坤轻功极佳,但毕竟抱了个人,过不多时五名骑马汉子业已迫近。他心下着恼,正欲停下教训教训追来的人。刘嫣凑到他耳边,道:“前面有座道观,进去躲一躲。”吐气如兰。李羽坤心神一醉,不知不觉往她手指方向奔去。 此时大街之上来往行人颇多,大家见一男子抱了个美人奔驰如飞,一群挥舞刀剑棍棒的大汉凶神恶煞地追赶,甚是新奇,都停下来瞧热闹。 李羽坤怕撞到行人,索性跳上房顶。过不多时,果见一处道观,提气掠入观中大院,闪身进了偏殿。 大院中一小道童正在扫地,忽觉白影闪过,一眨眼消失在偏殿内。当晚睡觉他竟莫名发烧,还梦见了太上老君。料定白天所见必是老君真身,于是以后每日都去偏殿,期盼老君现身,传授无上道法。 李羽坤放开刘嫣,见偏殿内供桌之上一座神像,也不知是谁。刘嫣轻声道:“这是张天师,姐妹们有时会来向天师祈福诉苦。” 忽听殿外一人道:“太师父,徒孙一直在此处扫地,并未看见有生人进来。”另一苍老声音道:“三位居士,灵宝他确实未曾看到有人进来。会不会是居士眼花看错了?” 一人道:“我兄弟外号金眼雕,怎么可能看错?那贼子杀了三爷,掳了白云楼的姑娘,确是躲进了玉清观。道长只需让我们兄弟搜上一搜,便能一示清白。若果真没有,那我三人向道长赔罪。若是搜了出来,我们自行处置,也与道长毫不相干。” 第四十三章 妙解 李羽坤心道:“看来今日少不得要动武了,不如索性出去打发了他们。”正欲现身。刘嫣一把拉住他手,摇了摇头,又指了指天师像后。 李羽坤只觉掌中小手温暖柔滑,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想也不想,跟着刘嫣向那天师像背后走去,藏身神像供桌之下。 少顷,只听四人入殿,脚步一缓三快。当先那人脚掌触地几近无声,想是武功高强,步履轻捷。其余三人脚步虽快不乱,每一步跨出步长都似丈量过一般无二。 李羽坤心道:“多亏刘姑娘阻拦,这四人武功高强,我一人别说退敌,想要全身而退都未必能够。”想到这,不禁充满感激地看向刘嫣。 供桌虽大但底下狭小,两人缩在下面十分拥挤。李羽坤但觉刘嫣吐气如兰,气息可闻,一张俏脸与自己相距不过一尺,强自收敛心神。 只听那苍老声音说道:“三位居士若执意要搜,贫道悉听尊便。贫道仅有一事相求,请勿扰了弟子清修,也不可亵渎了天君。灵宝你先退下吧!”“是!” 一人道:“道长放心,我等绝不毁坏观中一草一木。”另一人道:“我亲眼所见他们进了这里,想必定是藏身观中,说不定藏在天师身后也不一定。” 李羽坤心道:“糟糕糟糕,他们一进来便看破了吗?” 忽听一人喝道:“下来吧!”嘭、咔啦。一人闷哼一声,一人不知从何处纵身跃下,笑道:“这位朋友何必下重手打坏了牌匾。” 李羽坤心道:“怎么火玄子也在此处?他必定先一步到来,藏身牌匾之后,那我与刘姑娘进来,他全瞧见了。” 那苍老声音道:“原来是武当山玄真派真虚上人的高足火玄子道长,道长驾临敝观,有失迎雅,还请恕罪则个。” 火玄子道:“家师命我下山办事,特意嘱咐若来江夏,一定要拜会白眉道长。家师他老人家说,白眉道长修为高深,武功深湛,要我多向道长请教无上道法,必将受益无穷。” 那苍老声音道:“真虚上人过誉了。”李羽坤心道:“白眉道长?莫非便是以一柄长剑,孤身力战江湖号称长江十二白龙的江上大盗,最后将他们赶出长江。” 果听火玄子道:“想当年道长一人一剑,单剑赴会,独闯白龙帮,以天下无双的绝妙剑法,杀得长江十二白龙抛刀认输,退出长江,为长江上多少渔民、商贾造福了。”“贫道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火玄子又道:“所以方才这位朋友,你打坏了道长的牌匾,不如趁早赔偿得好,否则道长若是追究,只怕你要倒霉。” 那人道:“道长有所不知,听兄弟们说,那贼人昨日醉酒,白云楼看在袁路袁大侠面子上,好心留他过夜醒酒,还安排白云楼的刘姑娘伺候。谁知他不但不感激,反而今天一早杀了三爷,掳走了刘姑娘。这不是剥了兄弟们的脸皮了吗?” 另一人道:“瞧他那副贼样,昨夜与刘姑娘独处一室,只怕刘姑娘业已被他玷污了吧!” 第三人道:“刘姑娘貌美如花,真是便宜了那淫贼!” 李羽坤听在耳中,自己旦夕之间变成了旁人口中的贼子、淫贼,还连累了刘嫣名声,恨不得当即现身解释。但又想自己问心无愧,别人的想法理他作甚,却不知刘嫣生不生气。突觉手掌被人捏了两下,只见刘嫣冲他扮了个鬼脸。供桌之下虽然昏暗,但李羽坤眼力极佳,刘嫣的神态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但觉眼前这位刘姑娘越看越美,秀美的脸庞多了三分俏皮,更增可爱,不觉如真如幻、如痴如醉。 火玄子道:“诸位口中的贼人、淫贼乃是丰城三侠的二侠李羽坤。贫道听说他为人端正,颇有侠名,不失为正人君子。杀人之人有待详查。” “哦?道长的意思是三爷非他所杀?”火玄子道:“多半不是。” “那他为何掳走了刘姑娘?难道不是因为做贼心虚,是故挟持了刘姑娘?” 火玄子道:“贫道不知,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也许他确实是见刘姑娘生得漂亮,见色起意吧!” 刘嫣伸指触了一下李羽坤手背,侧头凝视,好像是在问:“他说得可是实情?”李羽坤甚是尴尬,满脸通红。刘嫣嫣然一笑,身子往李羽坤这边靠了靠。李羽坤不敢大动,任由刘嫣轻偎在自己身上,心里莫名希望火玄子等人不要过早离去。 火玄子道:“贫道今日一早便已躺在牌匾之后睡大觉,确实未曾看到有人进殿。” “既然连火玄子道长都说没人进来,那李羽坤便当真没有进观。那咱们兄弟便去他处搜寻了。白眉道长,多有叨扰,告辞。”白眉道:“三位居士慢走不送。”三人慢步走出殿外,一人脚步甚是沉重。 过不多时只听白眉道:“火玄道长光临敝观,贫道着实欢迎。可道长何故不知会贫道?道长果然武功高强,只一击便吓退了那三人。” 火玄子笑道:“家师叮嘱晚辈,特来拜会道长,讨教精妙道法。” 白眉道:“令师武功道法修为远在贫道之上,讨教一说从何说起?” 火玄子道:“晚辈确有不明疑惑请教。”白眉哦了一声。火玄子续道:“有经云:日月有极而无极,天地无极而有极,纳万物之灵气聚于心,启星辰之力而汇于神,静若止水,动如星河。请前辈高解。” 李羽坤大吃一惊,心道:“火玄子怎么也知道这日月无极功?”不禁伸手入怀,那秘籍仍在,油包也在。 白眉似乎思索良久,才说道:“有极便是无极,无极亦可有极,两者相融相通,相互呼应。天地之间,万物皆有灵,又有力,道法自然,吸纳于神于心。水与星河皆为静,也亦为动,静就是动,动又是静。” 火玄子拍掌赞道:“得聆前辈高论,不虚此行。晚辈多谢指点。君子闻道不分明暗,我是明闻,有人是暗闻,妙极妙极!” 白眉道:“两位慢走,贫道不送。希望两位日后能多为苍生谋福,贫道在此亦常会遥祝两位身体康健,万事顺心。” 第四十四章 分别 李羽坤知白眉也已发觉自己,当即拉着刘嫣现身相见。李羽坤躬身行礼,道:“晚辈唐突,不请自来,多有得罪,还请前辈海量汪涵。” 白眉道长笑道:“大侠内功深湛,若非火玄道长提醒,贫道倒也难以察觉。贫道进得大殿,还只以为只有女居士一人。” 火玄子笑道:“李二侠的武功在下也是佩服的,只是酒量嘛差了些。”李羽坤脸上一红,岔开话题:“我袁大哥回府了吗?” 火玄子道:“他去接回家眷啦。他让我跟你说后会有期,让你一路保重。”李羽坤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道长可曾知道是谁杀了白云楼的老板三爷?” 火玄子道:“贫道不知,贫道有要事要办,不便奉陪,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走。李羽坤正想也告辞离去,忽觉一股掌力排山倒海般袭来,不及细想,急忙运劲拍出一掌。双掌相交,李羽坤只觉对手掌上似有一股很强的粘力,将他手掌粘了过去。李羽坤运劲回掌,那掌力忽而转势而上,击向空中。李羽坤急忙收住掌力。 火玄子哈哈大笑道:“李二侠的降魔掌果然厉害,来日再请教高招。”说罢飘然而去。李羽坤喃喃自语道:“此人行事令人难以捉摸。”转头对白眉道人道:“晚辈告辞!”白眉也不留客。 两人出了玉清观,李羽坤道:“刘姑娘有何打算?”想到即将与刘嫣分别,心下怅然若失。刘嫣低头默然不语。两人并肩走了很久,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大家大概也会以为这是一对刚吵完架的情侣吧。 约莫走了一顿饭的工夫,两人不知不觉竟已出了西城门。李羽坤又道:“刘姑娘有何打算?是要回家吗?”刘嫣转过头来,神情很是落寞,甚至有一些悲伤,淡淡道:“公子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双手不觉揉弄着衣角。李羽坤点了点头,道:“嗯。我要赶回丰城。” 刘嫣叹了口气,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多谢公子照料,我也该回家了。”李羽坤的心忽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 刘嫣捋了捋头发,那阳光照在她半边脸上,衬得一张俏脸若明若暗。一阵风吹过,刘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此时此刻,李羽坤竟有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自己也许还不能真正可以照顾好她。 刘嫣忽然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远处,道:“走过那个拐弯,我们就此别过吧!”也许她也很清楚,她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分离,有时候也是最好的选择。 李羽坤回到了袁府,正是午饭时分,袁路未曾归来。李羽坤心中惆怅,向梁伯要了几壶酒自斟自饮,不知不觉竟喝多了,回到房中倒头便睡。晚饭时分,梁伯来叫。李羽坤也不客气,又喝了几壶酒,只喝到二更时分才沉沉睡去,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李羽坤知道总要离开,牵了马匹,告别了梁伯,信步走在青石板大街之上。他不想骑马,他似乎想走得更慢些。 终于还是又出了城。李羽坤回头叹了口气,正欲上马而去,忽见对面树下一小乞丐向他招了招手。李羽坤指了指自己,那小丐点了点头。李羽坤牵着马过去,那小丐点头哈腰,甚是谦恭。李羽坤不明其意,摸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 那小丐双眼放光,一把抓过银子,藏入破布袋中,咧嘴笑道:“可是李爷?”李羽坤道:“在下李羽坤。小兄弟有何指教?”那乞丐笑了笑,道:“指教倒是没什么好指教的。有人托我带个口信给你,他说这个事情对你很重要,说你要是不愿意去或是去晚了,可能会懊悔得紧。” 李羽坤心领神会,又递过去五两银子。小丐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揣入布袋,道:“李爷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拖泥带水了。是这样子的,今日午饭时分,我腹中饥饿,便想着去哪里打打牙祭。可大爷想必也清楚,如今像我们这些叫花子,与日俱增。本来嘛一个和尚抬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居然没水喝,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羽坤心中来气,啪一声一掌拍在树干之上,落叶如雨般落在小丐头上、脖颈里。小丐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道:“大爷好大的力气。”李羽坤道:“还不快说!” “是是是!后来有个比大爷你矮了一个头的黄脸大爷,也不知是不是人,还是鬼,无声无息地就杵在我身后,一说话吓了我一大跳。他问我想不想赚银子?我说当然想。于是他便跟我说了你的形貌,让我到大街上找你。他让我告诉你,有个什么刘姑娘在他手上,让你去江夏山找他。……哎呦,疼死我了!大……大爷放手。” 原来李羽坤听小乞丐说到刘姑娘,猜测必是刘嫣,听这口气,似乎刘嫣被那人捉了去,情急之下一把抓过小丐手臂,用力过猛,痛得小丐哇哇乱叫。李羽坤松开手掌,道:“抱歉,我一时失手,还望小兄弟勿怪。请问江夏山在何处?”说罢又递过去五两银子。 小丐吃了苦头,本是老大不乐意,见又有银子收,转怒为喜,道:“沿着这条道一路向东,出了东门约莫再走三里,便到了。”李羽坤道:“多谢小兄弟报讯。”说罢转身欲走。 那小乞丐叫住他道:“大爷,你给了我那么多银子,足见你是好人。我得提醒大爷,那伙人凶巴巴的不太好惹,再者山上多有野兽出没,大爷凡事小心。” 李羽坤谢过小丐提醒,骑了马一路狂奔,不一会便出了东门,又奔了一阵,果见远处烟雾缭绕,峰岚叠嶂,想是江夏山到了。 李羽坤翻身下马,提气跃上一株参天大树,举目眺望,见山雾缭绕中似有屋舍。李羽坤拍了拍马,道:“马兄,我去救刘姑娘,你在此吃草吧!” 第四十五章 再遇 李羽坤心道:“对方来路不明,我独闯虎穴,不宜硬拼,不如待天黑再上山。”打定主意后,他跳下大树,牵了马儿躲进了密林深处,找了隐蔽的大树跃上粗枝呼呼大睡。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才醒转。李羽坤四下寻了些野果充饥,然后又练起了日月无极功。 约莫练了两个时辰,李羽坤见月黑风高,那山腰屋舍依稀亮着灯火。李羽坤循着灯火疾掠而去,不一会儿已到了山脚下,忽听林中下山道上似有人说话。李羽坤倏然藏身一块大石之后。 山道上似有两人渐行渐近,一人道:“他妈的,这么晚了还吃什么劳什子糕饼。”另一人道:“是啊,他奶奶的,待我们买来,吐些唾沫上去,让她尝尝大爷的口水味。”两人哈哈大笑。 李羽坤心道:“不知想吃糕饼的是谁?” 只听那两人又道:“老贾,依你看来,此番众多人物都聚集到山上,到底所图何事?”那老贾道:“我也猜想不透。对了陈老弟,你觉得江夏城最富的人是谁?”“那还用说,自然便是袁路袁大爷。”“哈哈,那你多拍拍他马屁,他老人家一高兴,赏你几两银子花花。”“嘿嘿,不瞒兄弟你,他今个已经给过我赏钱啦!你看!”“哇,居然是五十两!啧啧啧啧。”“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待会买几壶好酒回山,咱哥俩喝个通宵。”“好好好,我们赶紧买饼去,顺带买只烧鹅,老常头做的烧鹅可是又大又香,不知他睡了没。”“你要吃烧鹅,就算老常头睡死过去了,也得把他叫醒!” 听那两人渐行渐远,李羽坤心道:“听他二人之言,莫非袁大哥也在山上?他不是去接家眷了吗?” 李羽坤隐身黑暗,一路掠行,不一会儿,那灯火已近在眼前。黑暗中只见几重院落,颇为宏伟。 李羽坤见院中一株大树枝繁叶茂,提气纵身,足尖在高墙上一点,便投入枝叶之间。哪知忽觉寒光一闪,一柄长剑自枝叶空隙间刺来。 李羽坤身在树中,不及避闪,百忙中屈指往剑身弹去。剑尖一歪,刺入树枝。李羽坤已看清那人所在,指尖顺势一送,点中那人檀中穴。那人闷哼一声,晕了过去。李羽坤一把抓过那人,将他架在粗枝之上,心中直呼侥幸,若那人内力稍强,自己一指弹不歪长剑,势必被长剑穿身。 李羽坤透过大树枝叶空隙四下凝望,只见几重院落灯火通明,不时有岗哨来回巡逻,实不知还有多少暗哨,只觉此地表面平静,实则危机重重。 李羽坤折了一截树枝用力掷向窗户,力犹未尽,穿窗而过,落到地上。只听刀剑出鞘之声,有人叫道:“什么人?”少顷,一人手持钢刀,窜出厅来,落在大树之下院中四下张望,轻功颇为不弱。那人不见有人,抬手摸了摸头,转身回转厅内。不多时,一人笑道:“哪里有人?我看兄弟你是自己吓自己了。”“听闻那人武功高强,咱们还是谨慎点好。” 忽然,一阵笛声悠悠传来。李羽坤不懂音律,只是觉得笛声绵软柔和,甚是好听,竟似在哪听过,便循着那笛声掠去。过了两重院落,那笛声嘎然停止。只见院中水塘之上一座小亭,亭中两人一人果是莫云飞,另一人竟是袁路。 李羽坤施展壁虎游墙功,轻手轻脚翻过高墙,藏身假山之上。谁知莫云飞冷笑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鬼鬼祟祟不现身相见?” 李羽坤知他说得是自己,心里佩服莫云飞耳力上佳,只好现身,双脚轻飘飘地落在亭前木桥上,拱手道:“莫兄好!”莫云飞笑道:“鹤州一别多日,复又相见。看来李兄生来喜好躲藏暗处窥视。” 李羽坤脸上微微一红,不知如何对答,索性闭上了嘴巴。莫云飞道:“请李兄亭中叙话。”李羽坤缓步走入亭中在莫云飞下首坐下,道:“袁大哥认得莫使者?” 袁路尴尬一笑,道:“贤弟前日酒醉,为兄有要事缠身,故而不辞而别,请贤弟勿怪。”李羽坤笑道:“袁大哥勿念,小弟一切安好。” 忽有一队劲装黑衣黄带的玄天门弟子快步而入,手持兵刃,将亭子团团围住。莫云飞微笑着:“李兄,今日只怕你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我劝你还是莫要抵抗,早些投降了吧!” 袁路叹道:“贤弟何苦为了一名女子,甘冒风险。你平日不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而如今……那刘嫣真有这么好吗?” 李羽坤心念电转:“袁大哥不知为何竟跟莫云飞在一起,看他们样子,似乎并非初识。多年未见,袁大哥身上似乎藏了很多秘密。”只听莫云飞又道:“那日在飞鹤派,你我未分胜负,今日正好再一较高下,不如比试下兵刃上的功夫如何?” 李羽坤笑道:“既然莫兄有此雅兴,在下定当奉陪便是。只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莫云飞道:“李兄想问刘姑娘的事?”李羽坤点了点头。莫云飞笑道:“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果然不假。等李兄见着了刘姑娘,她自会分说。在下不便逾越。”李羽坤又点了点头,道:“刘姑娘与莫兄素无瓜葛,莫兄有事大可冲着我来,何必为难了她。” 莫云飞道:“我说过,刘姑娘的事等你见了她,自己问她便是。李兄是想在此间交手还是换个宽敞一点的地方?”李羽坤笑道:“客随主便。” 莫云飞哈哈大笑,道:“李兄爽快,深陷重围依然从容淡定,真是令人折服。”缓缓站起,说道:“取我剑来!”只见一弟子拔剑在手大力掷出,剑身破风,直飞亭中。 莫云飞袍袖一拂,已握剑在手,道:“李兄请!”袁路急忙起身退出亭外。 李羽坤站起身来,从背后抽出长剑,也道:“莫兄请!” 第四十六章 暗算 莫云飞长剑一抖,斜斜刺出,剑势飘忽,虚实不定。李羽坤知他这一剑有厉害后招,不敢怠慢,长剑挥出,隐隐封住了莫云飞的变化。莫云飞赞了声好,长剑回圈,削向李羽坤左肩。李羽坤长剑上撩格挡。 不等双剑相击,莫云飞抽剑斜刺,剑尖颤动,实不知刺向何处。李羽坤见莫云飞虽只使了三招,但剑法变化莫测,让他从容使将出来,还不知有多少厉害杀招,亭子之中空间狭小,不利腾挪躲闪,对自己不利,心想不如抢攻。 李羽坤长剑左刺一剑,右刺一剑,剑尖发出嗤嗤之声。他接连刺出八剑,将莫云飞逼退三步。莫云飞脸色凝重,剑法一变,化繁为柔,剑身贴着李羽坤的长剑,欲将李羽坤剑锋都裹住。 李羽坤自然不会让他如愿,长剑疾挥,忽砍忽削忽撩,剑招质朴但功力深厚,莫云飞严阵以待,脸色凝重,丝毫不敢大意。 斗到四十余招,莫云飞吃了一惊,心道:“几日不见,此人功力竟已精进甚多。”惊诧之际李羽坤一剑袭来,莫云飞躲闪不及,被刺破了袍袖,剑刃贴肉滑过,慌忙躲避,如此一来,连遇险招,若非他武功高强,加之李羽坤无伤他之意,他早已伤在剑下。 又斗了三十多招,莫云飞只觉自己虽然剑法繁复,但似乎对手每一剑击出,都能将自己长剑的变化全然封住,加上亭子石桌石凳阻碍,自己巧妙的身法也难以施展,更是缚手缚脚,心知再斗下去多半要输。李羽坤心中也觉得惊奇,前次交手之时,两人功力在伯仲之间,自己虽能应付自如但要取胜,也着实不易。今夜再次交手,自己似乎游刃有余,稳操胜券。 莫云飞虚刺一剑,左掌一招拨云见日拍出。李羽坤微微侧身,长剑横格,莫云飞若不撤掌,手掌非往剑刃上撞不可。莫云飞倏然变招,一招后羿射日,右手长剑脱手掷出,随即双掌连拍,一招排山倒海。 李羽坤吃了一惊,没料到莫云飞会出如此险招。这招排山倒海本是云飞天涯三十二式里最霸道的一招,与他轻盈飘逸的招数截然不同。刹那间亭中掌力纵横。 李羽坤躲过了飞剑,但觉气息为之一滞,急忙运劲护住周身,身子向后飘出,一招佛光普照拍出。忽听身后啊一声惨叫,接着亭子轰然倒塌。李羽坤瞥眼间见那飞剑竟插入了袁路的肩头。袁路向后便倒。 李羽坤足尖在栏杆上一点,身子掠出,轻舒猿臂,已将袁路抱起,提气一纵,稳稳地落在塘边。抬头见莫云飞也已追到,正欲出剑,忽觉胸前华盖、紫宫、玉堂三大穴道上微微一麻,竟被人封了要穴。接着左右手臂曲池穴也被赶到的莫云飞封住,哐啷一声,长剑落地。 袁路挣脱李羽坤手臂,伸手将右肩长剑拔出,自怀中摸出金疮药涂上,伤口颇深,血流如注。莫云飞急忙帮他封住肩头穴道止血。那金疮药颇为灵验,不一会儿血已止住。袁路擦了擦额头汗珠。 李羽坤诧道:“袁大哥何故点我穴道?”袁路尴尬一笑,并不答话。莫云飞却道:“你难道还不知道,你袁大哥早就接了玄天令,早已经是玄天门的人了。” 袁路道:“贤弟,愚兄家大业大,如今托庇于玄天门之下,宇文教主天恩浩荡,必能佑我此生平安富贵。” 李羽坤要穴被封,自己尚且不能自保,更别说营救刘嫣了,此时此刻他无话可说,只有苦笑。 袁路又道:“兄弟漂泊半生,不如今日也归顺了玄天门,至少将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一定要跟宇文教主作对呢?那样对你没有半分好处。” 李羽坤摇了摇头,心中苦涩。他一直以来都将袁路当成了好大哥。今夜在此地看到袁路,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从未怀疑过袁路会出手害他。刚才见袁路受了飞剑之伤,不加考虑便出手相救,谁知却反遭暗算。 莫云飞笑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李兄何必如此固执呢?再者李兄的义兄、义妹也已落入玄天门之手,李兄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他们着想?” 李羽坤道:“在下何德何能,玄天门多一个我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莫云飞道:“宇文教主宅心仁厚,不忍多有杀戮,故此他老人家吩咐我们不得伤了中原武林诸派高手,只需将各位平安请到总坛即可。至于李兄,教主老人家特别叮嘱,务必要请回总坛。” 李羽坤诧道:“这是何故?宇文教主也太抬举我了!”莫云飞道:“个中详情,本使不知。来人啊,把李大侠请下去,好生照料,明日启程。”两名玄天门弟子急忙上前,莫云飞将一人叫到跟着,耳语了几句,那人连声称是,两人搀扶李羽坤下去。 那两名弟子将李羽坤扶到一间卧房之中,将他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床上。一人抓过枕头垫在李羽坤头下,另一人摊开原本折好的被子盖好,举止甚是恭敬。 李羽坤笑道:“两位照顾周到,在下甚是感激。不知两位尊姓大名?”两人急忙连连摇手,互望一眼,支支吾吾却不说话。 李羽坤心下好奇,又道:“在下跟两位兄台打听个人。山上是不是有一位莫使者请来的客人?她叫刘嫣刘姑娘。” 两人又对望一眼,突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一人道:“小人在门中职位低微,不明详情,李大侠莫要再问。”另一人道:“是啊,小人们不敢乱说,小人们只是奉命好生照料大侠,别无他意。求大侠千万不要为难小人,否则小人性命不保。” 李羽坤一头雾水,实在猜想不透个中原委,只能说道:“那烦请二位出去吧,我想睡觉了。”二人如蒙大赦,爬起身来蹑手蹑脚出了门,又轻轻合上房门。 李羽坤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出神,暗骂自己糊涂。 第四十七章 脱身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李羽坤感觉四下寂静,眼皮也愈来愈沉重,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有人轻轻拍他肩膀。李羽坤张开双眼,眼前出现一张秀美脸庞,满是关切之情,竟是刘嫣。只见她一身白衣,坐在床前的一张凳子上。 李羽坤喜出望外,犹在梦中,正想抬手掐自己,才发觉被点穴道仍未解开。刘嫣轻声道:“公子可好?是受了伤吗?” 李羽坤笑道:“我是被人点了穴道啦。点穴之人手法奇特,我使尽全力也冲不开。刘姑娘是被何人擒来?又是如何逃脱的?”他见刘嫣无恙,甚是高兴。 刘嫣道:“昨日我与你分别之后,心里……心里难……难过。后来便想着回家去,谁知半路遇到了三爷的人,便把我捉了,问我关于你的事情。后来便把我带来了这里。幸好袁大爷也在这里,他为我求情,他们才没有为难我。再后来,山上来了好多穿黑衣服系黄腰带的人,凶巴巴地,说什么是玄什么门的。对了,这里便是三爷的地方,他生前时常住在这里。”她顿了顿,又道:“公子,你能教我解穴吗?我学会了便可解开你的穴道。” 李羽坤笑道:“姑娘不会内功,解不开穴道的。”刘嫣甚是失望,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我当初便该学点功夫的”。李羽坤怕她难过,又道:“我是被袁大哥点了胸前华盖、紫宫、玉堂三穴,又被莫云飞点了两臂曲池穴。”说罢将穴道位置详细说了。刘嫣瞪大眼睛,奇道:“袁大爷为什么要点你穴道?”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他想让我投入玄天门下吧。”刘嫣忙道:“对对对,是玄天门。这名字还怪好听的。公子,要么你教我解穴如何?” 李羽坤心道:“刘姑娘不懂武功,没有内力,自然解不开穴道。”但见她一脸好学的模样,不忍拒绝,便把解穴的手法说了。刘嫣甚是高兴,人又聪明,伸出右手食、中两根玉指比划,倒也似模似样,不一会儿便已得要领。刘嫣练了一会,笑道:“公子,不如让我试试看如何?”李羽坤见刘嫣甚有兴致,笑道:“也好,说不定还真能解开。” 刘嫣喜道:“好,那我试了,得罪莫怪。”说罢点向李羽坤胸前华盖穴,李羽坤暗运内力冲击穴道。刘嫣指上丝毫不带内力,加上她怕戳疼了李羽坤,用力甚微,这一指戳在穴道之上毫无劲力。随即她又用力在玉堂、紫宫二穴上点去。谁知这三指下去,李羽坤只觉内力激荡,被封穴道骤然解开,他翻身坐起,坐在床沿。 刘嫣拍手笑道:“居然成了。”李羽坤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带你离开此地。” 刘嫣大喜,急忙站起身来,忽又转喜为忧,道:“敌人武功高强,公子一个人能全身而退,若带上我这个累赘,只怕想走不易。”李羽坤道:“我怎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再说,若不是你解我穴道,我还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哪里也去不了的。” 刘嫣双目发光,十分欢喜,重重点了点头。李羽坤轻声走到门口,侧耳倾听,感觉四下无人,轻手推开房门,回头朝刘嫣招了招手。 两人出了房门,刘嫣指了指远处一扇月牙门,低声道:“我便是从那里过来的。只是这里房屋林立,回廊盘绕,不好认路。”李羽坤点了点头,道:“姑娘若不怪罪,我带你从房顶离开。” 刘嫣俏脸一红,点了点头。李羽坤道:“请姑娘伏在我背上。”说罢半蹲身躯。刘嫣轻手轻脚伏到李羽坤背上,双手环抱他脖颈。李羽坤感到一又软又香的娇躯伏在他背上,心中一荡,不敢多想,展开轻功,跃上房顶。 忽听房上一人喝道:“什么人!啊,贼子休走,放了……啊……”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李羽坤点倒在地。 刘嫣说道:“公子你看!”李羽坤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屋舍火光冲天而起,有人高声喊叫:“着火啦!快去救火!”“是库房着火,快些抢救!” 李羽坤喜道:“天赐良机,姑娘抓紧了!”说罢脚尖用力,展开轻功,犹如大鹏般飞跃,眨眼间便已出了大院。李羽坤双脚甫一着地,黑暗中忽然闪出一黑衣蒙面人拦路。 若非李羽坤眼力极佳,及时收步,非撞上不可。那人双手抱肩,也不说话,只冷冷盯着李羽坤。那目光似冷电,似利刃。李羽坤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即想起,笑道:“原来又是阁下,为何阁下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冷冷道:“一别几日,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又结识了新的姑娘,还背着人家姑娘到处乱跑。” 李羽坤心中来气,随即脸上一红,反驳道:“在下之事,不用阁下多管闲事!阁下若要考较功夫,可定下时日,在下必当奉陪,今日却多有不便,告辞了。”说罢迈步欲行。 黑衣人冷笑道:“比试功夫,何须他日,今日我就领教领教阁下的轻功。”说罢盯着李羽坤背上的刘嫣瞧了很久。刘嫣不明所以,甚是尴尬。 黑衣人转身走入林中,不一会便回转,怀中竟抱了一块大石,看样子少说也有一百斤上下。 李羽坤已明其意,道:“如此告辞了!”迈开大步,如青烟般平平飞出,一口气跑出去一里开外。只听刘嫣在他耳边说道:“那人抱了石头追上来了。” 李羽坤嗯了一声,加快脚力,不一会便下了山。踏上平地,李羽坤奔行更快,几如脚不着地。刘嫣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犹如飞行一般,到后来眼睛都睁不开,索性将头藏在李羽坤肩后,闻到强烈的男子气息,心中小鹿乱撞。偶尔睁眼回头,见那黑衣人抱着大石,始终如影随形,模样甚是怪异,不觉又好笑又佩服。 第四十八章 心醉 约莫奔跑了一顿饭功夫,李羽坤体内真气运转自如,气息调和如意,不觉疲累,反而更加神采奕奕。回头瞧那黑衣人,依然相距不足四五丈远,心下暗自佩服,却也想不出他会是武林中哪号人物,只觉与那火玄子倒也有几分相似。此时正值四更时分,路上无人,李羽坤也不认路,只管沿着官道奔跑。又奔了半柱香的时候,已将那人甩开了七八丈远。 李羽坤寻思:“我这般奔跑,自己倒也不累,只是苦了刘姑娘,不如就此作罢,大不了跟那人认输便是。”想到这便缓缓止步。回头轻声呼唤刘嫣,不得回应。原来刘嫣趴在肩头竟自睡着了。过了一会,黑衣人也已赶到,瞪眼道:“你我还未分出胜负,何故停步?” 李羽坤笑道:“阁下轻功高绝,在下认输了。”黑衣人怪声怪气道:“你明明占了上风,何必假惺惺说自己输了。”李羽坤道:“在下真心佩服阁下功夫。在下背人,相比阁下抱着石头,倒是容易多了。” 嘤嘤之声,刘嫣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李羽坤半蹲松手放她下来。刘嫣道:“对不住,我竟睡着了。公子是赢了吗?” 黑衣人一翻白眼,道:“小…………姑娘对他倒是很有信心。”刘嫣低头不语。黑衣人又道:“前路艰险,姑娘是要跟着他走吗?” 李羽坤心道:“刘姑娘的事何来一个陌生人操心。”便道:“阁下若无他教,在下和刘姑娘便要告辞了。”黑衣人道:“好,今日我便放过你,山水有相逢,在下下次再领教高招。”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刘嫣奇道:“此人行事怪异,公子可认得他?”李羽坤道:“见过一次面,不认得。”随即想起苏红儿,心道:“不知大哥和三妹他们可好。我得尽快赶去丰城,然后再设法营救。”他不知该如何安置刘嫣,正在踌躇间,只听刘嫣说道:“公子此去丰城,路途遥远,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你呢!若是我会武功,那该多好,至少也能帮上一点忙。但即便我不会武功,能在公子身旁侍奉,照顾公子起居饮食,也是好的。” 李羽坤正色道:“刘姑娘不怕危险吗?”刘嫣道:“公子武功高强,只要能陪伴公子左右,我什么都不怕!只怕公子嫌弃我弱不禁风,成事不足。” 李羽坤笑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姑娘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姑娘冰雪聪明,明辨是非,对我大有助益。” 刘嫣大喜,笑道:“明辨是非不敢当,冰雪聪明也未必,但倒是可以帮公子盯着坏人,让他们不能施阴谋诡计陷害公子。” 李羽坤笑道:“如此足矣!不过我有一事相求,请姑娘答允。”刘嫣道:“公子吩咐便是。刘嫣无所不从。”说到无所不从四字,忽然满脸通红,含笑低头。 李羽坤道:“今后莫要再叫我公子。”刘嫣道:“那我叫你坤哥吧!你也莫要再叫我刘姑娘,我爹爹妈妈,还有哥哥都叫我嫣儿。” 李羽坤喃喃自语道:“嫣儿,嫣儿,这名字好听得紧。”转念又道:“可否需要前往告知你爹爹妈妈?”刘嫣道:“大可不必,免得他们担心。”李羽坤笑道:“是啊!若是二老知道你跟着一个整日舞刀弄剑,浪迹江湖的人,只怕会不高兴。”刘嫣笑道:“那也未必,说不定他们很喜欢你。”说罢含羞低头。 一阵微风吹过,刘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李羽坤除下长衫,披到她身上。刘嫣柔声道:“莫要冻着了你自己。”李羽坤道:“我是练武之人,身体健壮如牛。”刘嫣噗呲笑出了声,道:“哪有人说自己如牛的。”李羽坤哈哈大笑。 两人并肩坐倒在路边草地之上,刘嫣抬头看着那一弯新月道:“坤哥,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李羽坤挠着头笑道:“我还从未想过月亮美不美。” 刘嫣又道:“你看我美不美?”李羽坤沉吟片刻,道:“美!”刘嫣笑道:“那是我美还是她美?”李羽坤诧道:“她?”刘嫣道:“那黑衣人说起的那位女子。” 李羽坤哑然失笑,道:“他说得是我义结金兰的三妹苏红儿。你和她啊,是不一样的美。”刘嫣笑道:“是什么不一样的美呢?”李羽坤挠头道:“这个……我也说不清。” 刘嫣嫣然一笑,捋了捋头发,却不说话。李羽坤看得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心里暗骂自己无情无义,义兄义妹此刻身陷囹圄,自己却在这里儿女情长。 刘嫣柔声道:“我们上路吧,这就赶去丰城。”李羽坤道:“好。”心里却想:“此去丰城旅途遥远,嫣儿多半不会骑马,得去雇辆马车。可惜我光顾与那黑衣人比试脚力,却忘了那匹骏马。” 忽听一阵马嘶之声,接着蹄声大作,由远而近。李羽坤跳起身来,大喜道:“马兄来了!想不到它竟能找着我。”刘嫣笑道:“看来这匹骏马是打定主意跟定你了。它叫什么名字?”李羽坤从未想过马儿会有名字,张口结舌。刘嫣笑道:“你看它一身乌黑的毛多漂亮,不如叫它小黑。” 李羽坤拊掌叫好,翻身上马,拉了刘嫣坐在自己身前,双腿轻轻一夹。那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奔驰如飞。刘嫣靠在李羽坤身上,只觉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甚是高兴。 赶了约莫一个时辰,天已大白,正巧路过一集镇。李羽坤找了家饭馆,饱餐了一顿,问起掌柜哪里可有马车雇卖。那掌柜说集镇北有个叫阿三的,专做这个生意,而且很会赶车。 李羽坤让刘嫣在饭馆休息,自己前去雇车。那阿三还在呼呼大睡,被他老婆叫醒,甚是不愿。李羽坤递过去一锭十两的银子,说到了丰城另有重谢。阿三老婆一把抓过,满脸堆笑,拉着阿三的耳朵催他上路。 阿三套了车马,准备妥当。李羽坤领了他接上刘嫣,自己骑马,让刘嫣坐车。阿三赞道:“大爷一表人才,出手豪气,夫人又这般美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李刘二人听来甚是顺耳,也不解释,心中甜丝丝的。 第四十九章 剑池 江夏去丰城,若是快马,约莫五六日便可到达。李羽坤顾念刘嫣辛苦,不忍昼夜赶路,到了晚上便找客店住宿。那阿三驾车技艺确有过人之处,将一辆马车赶得又快又稳,这一日已过了江州。 一路行来,倒也没遇着什么难事,只是遇到五名寻常盗贼,自然不是李羽坤对手,轻而易举便被打发了。刘嫣憾道:“可惜我不会武功,不然还能帮点忙。”阿三笑道:“李爷武艺高强,何须夫人动手!夫人若要学武,李爷肯定愿意教啊!”刘嫣笑着望向李羽坤。 李羽坤笑道:“也好,我就传些粗浅功夫与你,紧急关头也好自保。”刘嫣佯嗔道:“难道我很笨,只能学粗浅功夫?” 李羽坤笑道:“你可比我聪明多了。既然嫣儿想学,我便教你些家传武功吧!”于是乎,每每住店时,李羽坤便将家传拳掌功夫教了刘嫣。刘嫣冰雪聪明,又很好学,居然一学就会,学了五六个时辰,已将一套拳法,一套掌法尽数学会,更吵着要学剑法。 李羽坤正色道:“你根基尚浅,切不可贪多。他日待你扎稳了根基,再学不迟。”刘嫣吐了吐舌头,道:“好严苛的师傅。”李羽坤又教了些内功修炼的法门,刘嫣心满意足,每日坐车闲来无事,便在车内苦练内功。 这一日,李羽坤骑在马上,扬起马鞭,指了指远方,道:“翻过那座山,再走两三个时辰,便可到达丰城了。” 刘嫣掀起车帘,看着远处呆呆出神。李羽坤问道:“嫣儿怎么了?”刘嫣回过神来,道:“坤哥,你多赏些银子给阿三哥吧!”李羽坤说了声好,随即摸出五十两银子递给阿三。 阿三哪见过如此多的赏钱,连声道谢。刘嫣又道:“不如就此下车分别,阿三哥离家多日,想必嫂子也十分挂念。”李羽坤想想也是,便收拾了行礼,扶刘嫣下车,道:“阿三哥辛苦了,咱们就此别过。” 阿三又躬身拜谢,道:“李爷和夫人真是大大的好人,将来必能幸福安康,多子多孙。”刘嫣脸上一红。阿三拜别二人,赶了马车回江夏去了。 待阿三马车走远,李羽坤问道:“嫣儿你怎么了?是人不舒服吗?”刘嫣摇了摇头,低着头拨弄衣角。 李羽坤急得直挠头。刘嫣轻声道:“我是怕。”李羽坤道:“你是怕玄天门的人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在等着咱们?有我在不用怕!我必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刘嫣扭捏道:“我不是怕敌人。”李羽坤急道:“那是怕啥?”刘嫣跺脚嗔道:“我是怕见到你爹爹妈妈。怕……怕他们嫌弃……不喜欢我。” 李羽坤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刘嫣握紧粉拳,击在他左胸。这一拳自然伤不到李羽坤,况且刘嫣非但没什么内力,更是没用力。谁知李羽坤体内真气自然而然生出反弹之力,将刘嫣的拳头弹开。 刘嫣揉了揉酸麻的拳头,奇道:“这是什么功夫?怪好玩的。”李羽坤歉然道:“我体内真气护体,真气以为你真打我,故此反弹你拳头护我胸口。”刘嫣撇了撇嘴,道:“这真气倒是对你好得很。” 李羽坤笑道:“等你练成内功,自然也有真气护体。小黑,辛苦你又要驮着我们二人啦!”刘嫣上了马,坐在李羽坤身后,双手圈住他虎腰,将头靠在他背上,柔声道:“我真怕见着你爹爹妈妈后,他们不喜欢我。” 李羽坤道:“我爹爹和妈妈多年前就云游天下去啦,我已有七八年未曾见到二老了。我爹爹他是医者,他老人家常说要行医天下,救济普天下受病痛折磨的百姓。我妈妈一直陪着他帮衬。可惜我打小就不喜医术,只好学武,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刘嫣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道:“你爹爹妈妈真的了不起!” 两人打马缓行,终于到了丰城内。刚入城内,早有人迎了上来,又是那白发白须老人陈伯。陈伯见李羽坤领着一陌生年轻女子,不见程醉风和苏红儿,怔道:“二爷,大爷和三小姐呢?”李羽坤摇了摇头,他怕陈伯担心,推说在外办事,又引见了刘嫣,问起陈伯何以在此等候。 陈伯道:“三位多日不归,我十分着急,每日都在城内到处打探等候。”李羽坤道:“进城之时,我在道上看到好多眼生的江湖人士,城内饭馆客栈也聚集了好多江湖门派的人,这是何故?” 陈伯道:“是啊,城内大小客栈都住满了人,每日吵翻了天,甚至大有喝酒闹事打架斗殴之人。官府惹不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听说十月初一,也就是四天后,在玉华山剑池开什么名剑会,品评天下名剑。” 李羽坤哦了一声,问道:“那是谁召集了那么多江湖人士?”陈伯道:“二爷不知?”李羽坤摇了摇头,陈伯续道:“江湖门派都接到了请帖,署名是问剑山庄。” 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定是有人冒名了的,多半便是玄天门。宇文宗必有什么阴谋诡计,对中原武林不利。说不得是想将中原武林人士引到丰城,一网打尽。我便如何才能击破他的阴谋?”左思右想,不得要领,盘算只好见机行事。 说话间三人已回到府上,李羽坤让人带了刘嫣下去安歇,陈伯嘱咐厨子准备晚饭。李羽坤又问起杨兰,陈伯言道:“她曾来过几次,听她说已拜了三小姐的师父为师啦!”李羽坤笑道:“定是兰儿软磨硬泡,梅姑姑拗不过她,才答应收她为徒。” 吃过晚饭,李羽坤陪着刘嫣说话,说起丰城美景,李羽坤答应刘嫣这几日四处游历一番。刘嫣问道:“那剑池是什么地方?”李羽坤便把干将莫邪铸剑之事简略说了。刘嫣叹道:“这真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啊!” 第五十章 敌讯 李羽坤道:“相传莫邪剑当年化成白龙,飞到了丰城,盘踞在如今的剑池之中。多年来白龙保佑丰城一直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刘嫣颇为神往,道:“如此岂不是可以派个水性好的人潜入剑池之中,寻找那莫邪神剑。” 李羽坤笑道:“多年来确有好多人如此做过,但却始终找不着那莫邪神剑。传闻那池底暗藏潜流,深不可测,已吞没了好几个人啦。” 刘嫣道:“坤哥也下去看过?”李羽坤摇了摇头,道:“我不习水性,哪敢下水。”刘嫣拍手娇笑道:“原来还有你不会的呢!”李羽坤道:“我不会的事情可多着呢,岂止这一项。” 李羽坤又讲了些江湖上的事情,刘嫣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已是亥时。刘嫣打了几个哈欠。李羽坤忙道:“时候不早了,嫣儿早些安歇吧!我也去睡了。” 李羽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直躺了大半个时辰,依然毫无睡意,心想不如练会无极功。谁知依然心烦意乱,根本静不下心来。李羽坤叹了口气,不再勉强,心想不知刘嫣睡着了没有。 忽听静夜中左近似有夜行之人。那声音细微距离不近,但李羽坤听觉敏锐,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李羽坤披上外衣,穿好靴子,推开窗户,穿窗而出,一个起落便上了房顶。他伏在屋脊之上四下打量。果见不远处大街对面屋脊一团黑影探头探脑。 过不多时,那团黑影竟朝李羽坤这边掠了过来,轻功着实不弱。李羽坤急忙屏住呼吸,隐蔽在黑暗之中。 那人几个起落,已落入了院中,矮身小跑。李羽坤心道:“他到我家里来做什么?”急忙跟了上去。只见那人东张西望,见四下无人,推开一扇房门,闪身入内。李羽坤暗暗好笑,心想你进我房间做什么。 片刻,那人又闪身出来,靠着柱子似在思索什么。李羽坤实在忍耐不住,闪身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肩头。 那人被吓了一跳,身子弹出,落在院中站定,回头低声喝问:“谁?快快现身!”李羽坤笑道:“你偷偷摸摸来我家里,进我卧房,还问我是谁?岂不可笑!” 那人满脸尴尬,张口结舌,不知如何答话。李羽坤沉脸道:“快说,你是谁?三更半夜到我家里来意欲何为?”那人急忙拱手施礼,道:“小人并非有意冒犯,也非图谋不轨,小人是来报讯的。请问阁下是李羽坤李二侠吗?”李羽坤点了点头,道:“正是!报讯?报什么讯?谁要你来的?” 那人道:“我叫田展丰,是我师父鹤英柏让我来得。师父说承蒙李大侠相助之恩,今番若有可以为大侠效劳之处,必定全力以赴。他老人家还说,此次丰城品剑会明说是武林盛况,实际上恐是暗藏杀机。丰城三侠届时若有用得着飞鹤派的地方,尽管开口。” 李羽坤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鹤掌门的高足。田兄好!田兄为何三更半夜翻墙前来?” 田展丰笑道:“白天人多眼杂,恐有不轨之徒盯梢。”随即他走近压低声音道:“师父他老人家探得消息,玄天门出动了大批高手前来丰城。”李羽坤心头一紧。 田展丰又道:“十月初一那天,剑池必定是高手云集,又有问剑山庄李庄主和丰城三侠压阵,那玄天门武功再高也翻不了天。到时大家伙齐心协力,来个瓮中捉鳖,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羽坤暗暗叹了口气,道:“多谢田兄指点。鹤掌门已到了丰城吗?”田展丰道:“师父他和两位师叔要后天才到。”李羽坤哦了一声。田展丰道:“如此在下先告辞了。” 李羽坤道:“田兄还是从房顶走吗?”田展丰笑道:“是。”说罢腾身而起,眨眼睛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李羽坤正想回房睡觉,背后一人道:“这人倒挺有趣的。”却是刘嫣。李羽坤诧道:“你也还没睡啊?”刘嫣道:“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便出来瞧瞧。那人是你的朋友吗?” 李羽坤道:“是来报讯的,却不是朋友。他得到消息,玄天门大举来犯,恐大大不利。”刘嫣哦了一声,走过来拉住李羽坤的手,柔声道:“坤哥你也不用过分担忧,那玄天门虽然势大,却也未必伤得到你。” 李羽坤道:“嫣儿,也许我不该带你来丰城的。若是真如方才那人所说,此次品剑大会,当是玄天门策划的一场阴谋,说不定宇文宗正是要借机将中原武林高手一网打尽。如此十月初一的剑池,哪怕整个丰城,说不定会血雨腥风,血流成河。” 刘嫣笑道:“我不后悔认得你,自然更不会后悔跟你来丰城。坤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不会容许有人伤害你!”她真情流露,说得斩钉截铁。 李羽坤望着她那双清澈明亮,又充满真诚的美目,不觉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一股信心。两个人就这样对望了很久。 忽听三声冷笑自墙角发出。李羽坤回过神来,道:“哪位朋友鬼鬼祟祟躲在那里?”那人冷冷道:“大敌当前却还在儿女情长,可笑啊可笑!真是辱没了少林方丈大师的威名!” 李羽坤淡淡道:“朋友请现身说话!”那人喝道:“要说话先吃我一掌!”李羽坤但觉掌力袭来,轻轻将刘嫣推开,举掌相迎。两股掌力相击,李羽坤后退半步。 那人又接连拍出三掌,李羽坤心道:“难道真当我怕了你不成!”心头来气,降魔掌拍出,掌力已使出了七八分。 只听轰隆一声,坚墙应声倒塌。“二爷,我们来啦!”“是谁在这里撒野!”陈伯领了五人手持棍棒而来,众人显是仓促奔来,有人光着脚,有人只穿了短褂。李羽坤急忙拦住众人。陈伯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绝非英雄好汉所为!” 第五十一章 比剑 黑暗里呼呼之声大作,掌力滚滚而来。李羽坤气沉丹田,一招万佛朝宗。两人掌力不相上下,一时难分伯仲。李羽坤自从修习了日月无极功之后,原本至阳至刚的降魔掌、大力金刚拳拳劲掌力更增了几分柔劲,往往一拳一掌使出,后劲刚柔并济、澎湃回旋、绵绵不绝。 两人对到第十招时,那人大喝一声,拔地而起,跃上房顶,道:“阁下掌力又精进了!可喜可贺!”说罢大笑着离去。 李羽坤调匀内息,片刻后道:“好厉害的武功!”刘嫣道:“听他说话声音,似乎是认识的人。”李羽坤笑道:“不错,他就是火玄子。”刘嫣道:“这火玄子道长行事好生令人费解。”李羽坤寻思:“此人出身正道,武功高强,性格张扬,行事却亦正亦邪,难以揣度。他与袁大哥相识,又与张大人之流混在一起。最奇怪的是他显然也知道日月无极功。此番他来到丰城,又深夜到此,不分青红皂白与我交手,实不知有何用意。他号称飞花逐月,一剑似仙,拳掌功夫已如此了得,剑法想必更是精妙绝伦。若他是敌非友,着实难以应付。” 那边陈伯已吩咐下去找人修好围墙。李羽坤道:“嫣儿你先回房安歇吧!我想出门走走。”刘嫣道:“坤哥是想去探查下城中武林人士的动向?”李羽坤点了点头。 刘嫣道:“那你万事小心,记得带上兵器。”李羽坤笑道:“嫣儿宽心,我不是去打架的,就不带兵器了吧。”刘嫣笑道:“你不想找人打架,可总有人喜欢没来由找你打架。或许是你看着像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吧!” 李羽坤嘱咐陈伯好生照看家里,出门右转,不多时便到了杏花楼。 杏花楼是丰城最有名的酒楼,生意自然没得说,近半月来更是出奇得好。杏花楼的掌柜金老板心情自然十分愉悦,整日乐呵呵得拨弄着算盘。算盘打得越快,银子收进得越多。 紧靠着杏花楼便是福来客栈,这半个月客栈的生意当然也很兴隆,客栈的裘老板当然应该也很高兴。可裘老板如今却满面愁容地站在客栈大门口,呆呆地望着灯火通明的杏花楼,并时不时唉声叹气。 李羽坤走近的时候,裘老板满面堆笑迎了上来,拱手道:“李二侠,多日不见,这么晚才来喝酒吗?”李羽坤拱手回礼,道:“裘老板是在等客人吗?在下出了趟远门,今日才回城,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裘老板笑道:“客栈都住满了,就算新来客人也住不下了。”李羽坤笑道:“如此岂不是发财了。”裘老板苦着脸道:“银子没少赚,可麻烦事也不少。”他压低声音道:“最近城里来得都是江湖草莽、英雄好汉,我可没少被他们呼来喝去。这群爷每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喝多了可谁也管不住。兴子来了,还要比划比划。这不,官府的人都只能皱着眉头。” 李羽坤问道:“住店得都是些什么人?”裘老板摇手道:“小人可不认得,总之都是携带兵器的。有几个还霸道得很,吹胡子瞪眼的。有一次,一个黑脸汉子把一个黄脸瘦子揍得鼻青脸肿。还有一次,一个瞧着斯斯文文的年轻公子,一剑削去了一个麻脸汉子的一大片头发,稍有不慎,只怕脑袋便搬家了。伙计们啊,吓得直哆嗦。老金呐,倒是看得开,只要有银子赚就成。” 李羽坤笑道:“看来也只好如此。”裘老板叹道:“的确如此!” 李羽坤走进杏花楼的时候,金老板还没有半点要打烊的意思。他算累了账目,正想喝口茶休息一会,一看到李羽坤,便跳起来迎了上去,拉着李羽坤的手道:“李二爷,您可有十来日没来光顾啦!今夜怎么有此雅兴?” 没等李羽坤答话,一人笑道:“掌柜的,他今夜是来找我喝酒的。”正是飞花逐月,一剑似仙的火玄子。他手中正摆弄着一只酒杯。 李羽坤道:“道长当真好兴致。早知道长想喝酒,在下应该在寒舍就请道长喝几杯的。” 火玄子叹道:“只要是到过丰城的人都知道,想喝酒最好的地方便是这杏花楼。这杏花楼的杏花村可是千里迢迢从山西运过来的酒道正宗。只可惜有的人酒量太差。”他将酒杯凑到唇边一口喝掉,接着又给自己倒满,那坦然自若的表情就好像他今晚根本没去过李羽坤府上。 李羽坤老实不客气地坐倒在火玄子对面的凳子上,招呼掌柜送来一壶杏花村,伸手便去抓桌上竹筒中的筷子。 谁知火玄子右臂袍袖轻拂,扫向李羽坤手掌。李羽坤食指微抬,指向火玄子手掌劳宫穴。火玄子急忙变招,切向李羽坤手腕。李羽坤手臂疾缩,左掌在桌面一拍,竹筒中一支筷子飞起。其余碗碟纹丝不动。 李羽坤右手抄起筷子,一招仙人指路,点向火玄子心口。火玄子臀不离凳,曲背吸胸,那筷子不长,自然落了空。火玄子不等李羽坤变招,右手也已抢到一支竹筷,轻挑李羽坤右手脉门。 李羽坤竹筷回撤,在空中划了个圈,筷影点点,亦真亦幻。火玄子面带微笑,也用竹筷划起了圈。两人以竹筷施展上乘的剑法,你来我往,转眼间已拆了二十余招。 此时杏花楼大堂之中尚有十数人在喝酒闲聊,且大多都是江湖人士,见二人手持竹筷比试武功,均觉新奇。有几人索性站起来围上观战,不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那掌柜的也是习武之人,平日也喜欢使使剑。他知李羽坤武功厉害,见那青衣道人年纪不大,竟能与李羽坤斗到数十招不落下风,颇感惊讶。 忽见火玄子剑法一变,只见他手中竹筷在左路指指点点,接着又在右路指指点点,却始终不与李羽坤手中竹筷相交。金掌柜已分不清火玄子手中竹筷攻向何方,亦不知哪招才是实招,哪招本是虚招,不觉为李羽坤捏着一把冷汗。 旁观一人叹道:“飞花逐月,一剑似仙,果然名不虚传!”另一人惊道:“你说这青年道长便是这武当山玄真派的火玄子?” 第五十二章 豪侠 金老板得知与李羽坤以筷较量剑法的人竟然便是火玄子,吃了一惊,更替李羽坤担心。只见火玄子剑法凌厉,招招攻势,将一支筷子使得千变万幻。但此时此刻李羽坤只守不攻,一支筷子护得上半身,风雨不透,一时倒也不至落败。 再看十数招,金老板只觉头晕目眩,几欲作呕,心知自己剑法修为与二人相比,相差太大,再看下去有害无益,急忙移开目光。其余旁观众人亦是如此。 两人直拆了一百多招,忽然一起将竹筷扔在桌上,大笑罢斗。李羽坤举起酒杯,道:“痛快!来,我敬道长一杯!”火玄子道:“杯子太小,老板,换碗来!再拿一坛好酒。” 金老板吩咐伙计送来两只大碗、一坛杏花村。火玄子抓起坛子,轻轻拍碎封泥,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火玄子左掌托住酒坛,右掌轻抚坛身,猛得一股酒箭从坛口射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李羽坤面前碗中,眨眼间已倒了满满一碗酒,竟连一滴都未溅落在桌面。 李羽坤笑道:“道长好本事!”深吸一口气,单掌按在酒碗边沿,说来也怪,那碗中的酒化作一条水柱,直窜他嘴中,片刻间一碗酒便已干干净净。那伙计张口结舌、呆若木鸡,许久才回过神来,喊了声:“乖乖,真神了!” 火玄子赞道:“妙极妙极!”说罢给自己斟满一碗酒,抓起酒碗,一饮而尽,又赞道:“好酒啊好酒。怪不得剑仙常以饮酒为乐,酒后留下无数佳作。我辈若能与剑仙同饮,当真是不枉此生了。李兄可认得剑仙否?” 李羽坤道:“在下惭愧,对剑术只懂得一点,亦不知剑仙。”火玄子哈哈大笑道:“李兄过谦了,李兄剑法若是皮毛,可置在下于何地?李兄既不知剑仙,那知剑圣否?”李羽坤正色道:“可是裴旻裴大将军?”火玄子道:“正是正是!来来来,你我敬裴将军一碗。”两人又对饮一碗。 忽听一人道:“老裴也在这里吗?”金老板只觉眼前一花,一黑衣大汉已站在他面前。这人身高足有九尺,虎背熊腰、高鼻阔口、大耳垂肩,一把茅草般的黑灰胡须。只见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金老板的肩膀,道:“上十斤烧酒,要最烈得那种,再切十斤牛肉,一只肥鸡。” 金老板咧嘴干笑道:“客官稍等,马上送到!”那大汉找了个空位大马金刀一坐,转头笑道:“赶了一天路,口渴得紧,这位道长,可否赏碗酒喝?” 火玄子笑道:“好!”轻拍酒坛,那酒坛便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那大汉面前。大汉赞道:“好俊的身手,多谢了!”举起酒坛凑到嘴边,咕咚咕咚片刻间将大半坛酒喝得涓滴不剩。大汉咂了咂嘴,道:“味道还算不错,就是淡了些。” 不多时,伙计端了牛肉、肥鸡上来,金老板亲自抱了一大坛烧刀子,微笑着送到大汉面前。 那大汉一手抓起一整只肥鸡,另一手抱着酒坛,吹一口气,那封泥应声而落。大汉凑近大嚼了起来,咬一口鸡肉,喝一大口酒,不多时便将整只肥鸡都喂入了腹中。接着他又吃起牛肉来。 他吃牛肉倒是很慢,每一片牛肉都细细咀嚼,慢慢吞下,只是酒喝得仍然很快。 李羽坤心道:“好一条神威凛凛的汉子!他与那公孙虎倒有几分相似,但此人比起那公孙虎却少了匪气,多了豪迈英雄之气。”忽生结交之念,拊掌赞道:“好一个英雄好汉!在下李羽坤,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那人双目如电,一扫而过,道:“你便是李羽坤?听闻你飞鹤派退强敌,听风观败电使,问剑山庄脱虎穴,力敌玄天门高手,可有此事?” 李羽坤道:“在下惭愧,差点身陷囹圄,不敢担此高评。”那人又道:“年轻人有点成就不骄不躁,很好很好!” 火玄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走近那汉子,躬身行礼,道:“若晚辈未曾眼瞎,前辈可是骨似铁、胆如钢,一对肉掌震八荒的秦南阳秦前辈?” 那人嘿嘿冷笑道:“想不到我十多年不履中原,居然还有人记得我。年轻人有点眼力!方才是你提起裴将军吗?裴将军也要来参加这品剑大会?若说普天之下还有东西能让老裴动心得,只怕就只剩下剑了。” 火玄子微笑道:“晚辈今日有幸目睹前辈风采,当真不虚此行了。晚辈却也不知剑圣侠踪,但如今秦前辈已来了丰城,我想剑圣他看着老朋友的金面,说不定也会驾临丰城。” 秦南阳道:“好,很好!不知尊师是谁?”火玄子道:“恩师乃武当山玄真派真虚道人。”秦南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玄真派掌门真虚上人的高徒,怪不得有如此眼力。老夫隐居山野日久,江湖上倒出了许多青年才俊。” 众人除了李羽坤听师父少林掌门提起过秦南阳之外,其余众人均不识秦南阳是何人。但见火玄子都对他极为恭敬,猜想他当是武林中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秦南阳吃饱喝足之后,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抛在桌上,道:“老板,可够酒肉钱?”金老板满面笑容,道:“平日就算我老金八抬大轿也请不来大侠,怎么还好意思收钱。这顿算我请客了,大侠请收起银两。” 谁知秦南阳黑脸一沉,道:“难道我还白吃你不成!”右掌轻轻一扇,那银子平平飞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入金老板怀中。 秦南阳拍了拍肚子道:“可有客房?”金老板急忙道:“隔壁福来客栈有,小人马上去安排。”秦南阳道:“如此有劳了!”转头对李羽坤道:“李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羽坤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秦南阳迈开大步当先出了酒楼,李羽坤道:“火兄可与我同去?”火玄子笑道:“秦大侠没叫我去,我若跟去,只怕被打断了双腿。我还是在这里喝酒得好。你的酒钱算我的了。”李羽坤道:“那多谢了,告辞了。”说罢急忙跟了出去。 第五十三章 传功 李羽坤见秦南阳大步流星,已在十数丈外,提气追去。谁知他快秦南阳也快,他步子慢下来,秦南阳也慢下来,始终隔着约莫十丈的距离。 李羽坤知他在考较自己轻功,不想被他轻视,展开身形紧追。约莫半柱香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西城门,秦南阳并没有要停步的意思,他不停,李羽坤自然也不能停。又过了半顿饭功夫,秦南阳终于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望着远处的群山出神。 李羽坤也已赶到,站在秦南阳身后静静等着。秦南阳忽道:“李少侠一身功夫似乎出自少林,不知是哪位高僧座下?”李羽坤正色道:“前辈问起,不敢隐瞒,恩师是了空禅师。” 秦南阳道:“原来是了空大师的高足啊!我在关外时听闻他当上了少林派掌门,无缘到场道贺,可惜可惜。” 李羽坤道:“前辈与家师是老朋友了吧?”秦南阳道:“我与了空大师颇有渊源。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秦南阳又道:“我在入关之后听到了一些江湖中的传闻,说玄天门宇文宗亲率两大天王、四大使者、八大孝卫,重出江湖,妄想踏平中原武林。而以问剑山庄、少林寺、玄真派为首的武林正道尚没有行动。玄天门已收服了江湖上一些颇有实力的帮派,正欲乘势出击,剿灭武林正道。少侠去过问剑山庄,此事还望如实相告。” 李羽坤叹道:“实不相瞒,晚辈在湘西时,已见识过玄天门的厉害。连问剑山庄李庄主都着了道啦。玄天门用卑鄙手段擒住了李庄主,还有我师伯了因大师,我义兄义妹也已落入敌手。此事中原各派想必都还不知情。” 秦南阳哼了一声,道:“如此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怎得不想方设法营救?”李羽坤道:“不瞒前辈,晚辈是奉了恩师之命回来丰城。”秦南阳道:“是为了品剑会?江湖各大门派收到的是问剑山庄的请帖,而李问剑李大侠实则已为玄天门所擒。难道这品剑会是宇文宗设下的圈套?”李羽坤道:“正想听前辈指点。” 秦南阳道:“老夫向来不喜耍弄手段,有本事就明刀明枪干一架。哼,十多年前老夫出了关,未曾能与那宇文宗一较高下,深感遗憾。今番终遇机会。四天后,宇文宗若真敢来丰城,我便与他一决雌雄!” 李羽坤道:“既然有前辈在此主持大局,我想玄天门此次必定无功而返。” 秦南阳道:“听说你与许多玄天门的高手都交过手,他们武功如何?” 李羽坤道:“晚辈曾目睹余不从和端木盛两大天王的武功,自知难以匹敌,相差甚远。那端木盛使得是劈空掌功夫,甚是霸道。我与他对了一掌,险些身受重伤。那右天王余不从的武功我倒未看出端倪,他曾用后背硬接了我一掌,毫发无损。” 秦南阳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忽道:“你打我一掌试试。”李羽坤道:“这个……前辈这是何意?”秦南阳道:“尽管打就是,哪有这么多废话!” 李羽坤明白他用意,不再犹豫,叫了声“看掌”,一掌拍向秦南阳后背。 秦南阳也不躲闪,更不招架。李羽坤这一掌啪一声,结结实实击在他后背。李羽坤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劲力,但觉犹如拍在石块上一般。秦南阳哼了一声,道:“怎么,是没吃饭吗?如此绵软无力,还是怕打伤了我?再来!” 李羽坤撤掌运劲拍出,这一掌已出了五分劲力。哪知啪一声击在秦南阳后背,便如打在铁板上一般,竟震得手掌微微酸麻。李羽坤撤掌说道:“前辈钢筋铁骨,晚辈佩服!” 秦南阳冷冷道:“难道少林功夫这般不济,还是了空和……秃驴教得不对?” 李羽坤心道:“你说我也罢了,可不能骂我恩师。”心中来气,一掌拍出,正是降魔掌的一招佛祖赐经,这一招已使出了七分力。 只听嘭一声,秦南阳身子纹丝不动,笑道:“少林降魔掌果然厉害!啊!”大叫一声。李羽坤只觉一股大力反弹而来,急忙后撤跃开。 秦南阳转过身来,道:“臭小子宅心仁厚,不用全力。你若尽了全力,只怕我要受伤。少林功夫,慈悲为怀,却少了几分杀气。倘若临阵死战,却不免落了下风。” 李羽坤点头道:“前辈指点得是。”秦南阳又道:“了空大师近来身体可好?” 李羽坤道:“恩师前几日受了点伤。”秦南阳奇道:“受伤?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打伤少林掌门?” 李羽坤道:“是宇文宗,个中详情晚辈亦不知晓。但那宇文宗也伤得不轻,此番品剑会未必能到场。” 秦南阳凝望着群山中的黑暗,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一个月前,裴将军传信于我,他说天下恐要大乱。届时受苦得自然是普天下的平民百姓。他邀我进关,共商大事,希望能够以微薄之力,不敢说平定这纷乱,但也希望能为天下苍生出一份力。” 李羽坤听着这话,呆呆出神,心里想着:“师父他老人家向来以维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李大侠、秦大侠他们又何尝不是呢!那从未谋面的裴大将军,绝对也是这样的人啊!有他们这样的人物存在于这个世上,真是武林之福、百姓之福!” 只听秦南阳又道:“年轻人,你我也算有缘,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少侠可否答允?”李羽坤忙道:“前辈但有所命,晚辈无有不从。” 秦南阳道:“晚辈独居关外,一直未收弟子。老夫一身武功,无人相授,深感遗憾。此次复再入关,一是受裴将军之邀,二来也是想找个传人。今夜我已查看你很久,你放心,我虽想传你功夫,但你却不必拜我为师。你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大哥即可。” 李羽坤心下踌躇。秦南阳笑道:“你跟我学武,你师父必然不会怪罪。” 李羽坤再不犹豫,当即拜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道:“他日禀告恩师,再行大礼,请前辈勿怪。” 秦南阳哈哈大笑,声震如雷,道:“老夫一身武功,终于有传人了!” 第五十四章 剑势 秦南阳道:“老夫一身武功出自天台寺,因此与少林寺也算同根同源。师传武功我也不便教你,即便教了,对你亦无多大助益。我在关外时,自创了一套剑法,这便传了给你吧!坤儿,我见你与那火玄子交手,你认为他的玄真剑法如何?” 李羽坤思索良久,才道:“玄真剑法变幻无穷,生生不息,晚辈不是敌手。”秦南阳笑道:“你只守不攻,以不变应万变,确也是抵挡玄真剑法的妙招。玄真剑法变化繁复,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若是武功修为和定力稍差的人与他对敌,不免心神俱乱,难免一败。剑术之道,重形、重力、重气、重意等不一而足,各有千秋,孰优孰劣,实难说清。”李羽坤心道:“火玄子的剑法大概就是重形重意了吧,那我的剑法呢?又不知秦前辈的如何?” 秦南阳续道:“那火玄子与你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他要以剑法胜你,须得两百招之后了。而你若想赢他,除非内力压制,剑招上当占不到半分便宜。”李羽坤道:“是!” 秦南阳道:“老夫这自创的剑法也就十一招,你仔细看好了。”说罢折了根树枝,掰去枝杈树叶,一招招缓缓演示了一遍。十一招剑法使完,秦南阳问道:“记住多少?”李羽坤道:“记住了九招。”秦南阳道:“很好,我再使一遍。这次使得快些。”不一会十一招剑法又再使完。秦南阳掂量着树枝,笑道:“记得几招了?”李羽坤闭上眼睛思索片刻,睁开眼睛道:“晚辈愚钝,只记得四招了。” 秦南阳点了点头,道:“坤儿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的多了。我再练最后一遍。”说罢,右手一扬,剑招自树枝奔泄而出,眨眼间秦南阳扔了树枝,哈哈大笑。这十一招剑招仿佛只有一招,又仿佛有数十招。 李羽坤道:“前辈,晚辈一招都不记得了。”说罢闭上眼睛,苦苦思索,良久才又睁开眼睛,道:“晚辈脑海中似有百招千招,但却记不得前辈方才所使的剑招。” 秦南阳笑道:“好,很好。人言裴将军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我这剑法很多地方借鉴了他的剑法。你的剑招可以比对手质朴,可以比对手力弱,可以比对手沉滞,但是不能比对手势弱。每一剑挥出,当雷霆万钧、千军万马、波涛汹涌,定要用气势上压倒乃至压垮对手。任他千变万化,你自有泰山压顶之势。”李羽坤拜倒在地,道:“多谢前辈指点。” 忽然一道闪电劈落,接着惊雷响彻云霄。秦南阳抬头看天,双眼精光闪耀,道:“这闪电、这雷霆,何等气势!大丈夫手持三尺长剑,建不世之功,何等壮哉!”李羽坤只觉血脉喷张,激动万分。 又一声闷雷,秦南阳道:“要下雨了,我回客栈了,品剑大会再见。”李羽坤肃立道:“是!”秦南阳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了黑暗中。 李羽坤拾起树枝,展开身形,将新学剑招从头到尾演练,越练越觉奥妙无穷。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了下来,落在他脸上、身上。但他混不在意。他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练到第十遍时才停下,将树枝插入泥土,下了山坡正想回家。 忽听马蹄声由远及近狂奔而来,此时雨势渐大,伴有雷电,但李羽坤却也听得清清楚楚,似乎是一匹马在前面狂奔,有三四匹马跟在后面。 只听呼喊呵斥之声已近,一人高声喊道:“臭小子别跑了,省点力气吧,你是逃不掉的!”另一人骂道:“他妈的害我们兄弟追这么远,你若再不听话,老子捉住了你,先把你痛打一顿出气!”李羽坤心道:“似乎是后面几人在追拿一个年轻人。” 黑暗中一匹马奔近山坡,忽然前腿一软,跪倒在泥泞中,一青衣年轻人急忙跃下马背。追赶的四人赶到,勒住马匹,将他团团围住。一人笑道:“怎么不跑了?你倒是起来继续跑啊!”另一人道:“史东白,你小子武功不高,逃跑的功夫倒很厉害。快说,你是怎么骗了五妹,让她放了你的?”“他妈的,老子跟五妹认识多少年了,她从不和颜悦色和我说话。你小子倒好,才见过她几天,就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快说,你们神龙帮是不是有什么蛊惑女子的秘方。”“二哥,难道你想学了去勾引女人不成?哈哈。”“二哥我还用勾引,直接拿下不就得了。”“大哥,那边有人,我过去问问。” 一人骑了马踱步过来,问道:“喂,你小子是什么人?怎么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山坡上淋雨?” 李羽坤不理不睬,心中却想:“终于遇着史东白了,希望他不是假的。”那人骂道:“他妈的,你是聋子吗?没听到大爷问你话呢!” 李羽坤缓缓走下山坡。那人看他走近,抡起鞭子劈头盖脸抽了下去。李羽坤手腕一翻,已抢住鞭子,使劲一拽。那人猝不及防,摔下马来,一头载在泥坑里。 一人叫道:“老四,你没事吧!”那老四一跃而起,怒目圆睁,叫到:“他妈的,我剁了你!”反手抽出钢刀,劈向李羽坤。李羽坤心头来气,闪身躲开钢刀,不再客气,一脚踢出,正中那人侧臀。那人站立不定,翻倒在地,连打了几个滚才止住。 其余马上三人怒不可遏,两人下马抽出钢刀扑来,一人去扶起那老四,一人朝李羽坤杀来。这人武功比起老四,显然强出不少。李羽坤想夺他钢刀,一时竟也不能成功。 那人更是心惊,心想自己在这柄钢刀上已下了二十余年苦功,竟收拾不了一个深夜在野外淋雨的傻瓜,只好抖擞精神,持刀猛劈。这时,老四也已站起,拎着道扶着腰恨恨道:“三哥不用管我,快去帮二哥把这人砍了!”那三哥说了声好,提了刀前来助战。 第五十五章 先行 李羽坤怒道:“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提刀要来杀我,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倒真少见。”史东白高声道:“这伙人是山上的强盗,无恶不作,大侠小心了!”说话间史东白挥舞双拳,跳起身来攻向马上那人。那人急忙下马应战。 史东白积怒日久,满腔怨气急欲发泄,出手狠辣不留余地。那人武功虽强过史东白不少,但遇到史东白疯子一般的打法,一时倒也无可奈何,只有招架,一不留神,肩头中了一拳。他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是疯了吗?” 那边李羽坤赤手空拳,以一敌三也占尽上风。不出二十招便夺下钢刀,将三人打倒在地,爬不起来。 那大哥看在眼里,心生怯意,又被踢中一脚,便想夺路而逃。无奈兄弟躺在地上,却也不好意思弃之不顾,强自收敛心神应战。三十招一过,史东白体力不支,落了下风。他一路逃命,心力憔悴,一顿猛攻又损耗了体力。嘭一声,史东白胸口中了一拳,啪,背上又挨了一掌。 李羽坤身形晃动已抢了进来,他在旁观战,已看清了那人的功夫路数,第五招时已抓住那人胸口檀中穴。 那人要穴被制,知道只要李羽坤劲力一吐,自己就会没命,急忙开口求饶:“大侠饶命啊!小人与大侠无冤无仇,这个……那个……大侠只要放了咱们兄弟,过几日我差人送一千两银子到贵府。”他的三个兄弟趴在地上,也都出言附和。 李羽坤实也无心伤他们,右臂用劲,一把将那人抛出去老远,嘭一声摔在地上,痛得直打滚却爬不起来。他那三个兄弟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过去扶起他来,互相搀扶着逃命,连马也不敢要了。那三匹马倒也识人,见主人走远,急忙跟了上去。 李羽坤打量着史东白,只听他虽被雨水淋湿,更沾满了烂泥,但也颇为俊朗,眉宇间隐隐显露傲气。史东白抱拳道:“多谢大侠相救之恩,不知大侠尊姓大名,他日若有机会,在下也好报恩。” 李羽坤:“我乃本地人士,名叫李羽坤。”史东白哦了一声,似是没听过李羽坤是谁。李羽坤道:“此处不便说话,史兄弟可去在下家中避雨休息。” 史东白道:“如此多有叨扰了。” 李羽坤带着史东白回到家中。陈伯仍未睡下,坐在客厅之中相候,见二人淋湿了衣衫,急忙找来干净的衣裤鞋袜。李羽坤叫人准备饭菜。那史东白已饿了一天,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饭毕,李羽坤见史东白甚是疲累,心想也不必急于一时,让陈伯带史东白下去休息,自己回房去了。 次日一早,李羽坤梳洗完毕,正想去找刘嫣,谁知房门一开,却看到刘嫣端了托盘笑盈盈地走来。刘嫣将托盘放在案上,端出一碗面条,笑道:“坤哥,来尝尝我亲手做得面条。” 李羽坤喜道:“你怎知我早上喜欢吃面?”拿起筷子挑了面条送到嘴里,不住称赞。刘嫣笑道:“当然是陈伯告诉我的啦!陈伯说你昨夜很晚才回来,还带了个陌生男人。” 李羽坤笑道:“看来陈伯很喜欢嫣儿啊,什么都跟你说了。”刘嫣道:“那是自然,谁叫我嘴巴甜呢!” 过不多时,陈伯赶来告知,昨夜那年轻人留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匆匆离去了。李羽坤心下怅然,问道:“他有说会去哪里吗?” 陈伯摇了摇头,道:“他未曾提及,但我猜想,他多半要去剑池的了。只因他问了我很多关于剑池的事情。”刘嫣忽道:“坤哥,不如你带我去剑池瞧瞧吧。” 李羽坤道:“也好,我也想上去看看。”陈伯道:“李爷凡事小心,听说剑池这几日聚集了好多江湖人士,也不知他们谁有歹意,谁是好人。” 李羽坤携了刘嫣骑马出了丰城,向西南方向玉华山而去,沿途果然见着好多身带兵器的江湖人士。一些言行轻挑的汉子见李羽坤带了一位美貌女子,指指点点,有人更是出言调笑。刘嫣却也毫不在意,还劝李羽坤道:“他们说我美貌,我很高兴,没来由跟他们生气。”李羽坤哈哈大笑。 两人一路欣赏风景,说说笑笑,直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直到午时方才赶到玉华山脚下。远远望去,稀稀落落的搭着好些帐篷。刘嫣笑道:“这些人来得还真早,居然露宿山脚。” 忽有一人笑着迎了上来,拱手道:“李二侠来得真早,可用过午饭了吗?”李羽坤抱拳还礼,道:“金老板怎得也在这里?” 金老板笑道:“不瞒您说,这次盛会可是数年来武林中一场大事,赶来玉华山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我和老裘当然不能放过这发财的机会。”李羽坤笑道:“恭喜两位老板财源广进了。”金老板哈哈大笑道:“那还是老裘有这个眼力,想出了这么好的生财之道。这不,他还准备了几十辆马车,专门负责将杏花楼和福来客栈的客人接送到这里来。”说罢看了几眼刘嫣,凑近李羽坤耳边低声道:“李二侠好眼光,改日我老金可要讨杯喜酒喝了。”李羽坤笑骂道:“胡说八道!” 金老板引了二人来到一处帐篷内,吩咐下人送来饭菜。李羽坤也不客气,摸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金老板道:“如此我不打扰二位了。二位用过午饭可以先行上山欣赏风景,过几日可就没这么安静了。”李羽坤点头称是。 刘嫣夹了一块鱼肉送到李羽坤面前碗中,自己也夹了一块吃下,道:“这老头油腔滑调,菜倒是不错。他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李羽坤脸上一红,道:“也没什么,随便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刘嫣也不追问,每样小菜都尝了一遍,又吃了一碗米饭。用过午饭,李羽坤道:“嫣儿,我这就带你去剑池看看吧!”刘嫣拍手叫好。 第五十六章 游山 两人站在山脚抬头仰望,只见雾气锁山,隐隐约约见峰岚叠起,那山顶却也不是很高,倒有一种飘飘若仙的感觉。 刘嫣道:“玉华山比起江夏山,似乎高出不少。”李羽坤道:“山上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石头,年少时我们经常爬上去玩。据说山上还有神仙,我却没见过。” 刘嫣道:“你与苏三侠是不是经常上山游玩观石?”李羽坤道:“三妹倒也不喜欢看石头。”刘嫣道:“我们上山看石头去,我最喜欢看奇形怪状的石头了。” 山势颇缓,李羽坤登来自然毫不费力,刘嫣心情舒畅,脚步轻快,走得甚急,倒是把李羽坤甩在后面。李羽坤望着她背影在山石树木之间穿来穿去,若隐若现,担心山林中潜伏野兽,急忙紧紧跟随。 刘嫣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回头喊道:“坤哥,你快一点上来,这里的风景很美!”李羽坤应了一声,快步赶上在刘嫣身边坐下。果见此处远望群山别有一番风味。 刘嫣指着远处说道:“你看那边的几块石头,像什么?”李羽坤道:“石头就是石头啊!”刘嫣道:“你看左边那块,像不像一个小孩子?右边那边像不像一只大公鸡?你看你看,那边那块是不是像极了一个美人?” 李羽坤哑然失笑,不知如何回答。刘嫣又道:“那边烟雾缭绕,会不会住着神仙?”李羽坤瞭望了一番,道:“此处似乎没有山路过去那边,要登上那里只怕要下山之后绕路爬上去才行。” 刘嫣道:“我并不想真的去那边啦。这个世上有些东西远远地看着反而更好,真要走近了,也许就没有原本所见的那种美啦。”李羽坤若有所思。刘嫣道:“你在想什么?”李羽坤回过神来,道:“嫣儿方才所说的话似乎很有禅机。”刘嫣笑道:“我说的话能有什么禅机啊!我又不是和尚道士。我们再往上走吧。” 两人循着山道往山顶而去,沿途确有遇着许多游客,大多数都身带兵刃,显然是江湖人士。也有认得李羽坤的人,远远瞧见便上来招呼,说些别来的场面话。 刘嫣道:“这条山道游客太多,一路寒暄上去倒也麻烦,不如找一条幽静偏僻的路上去如何?”李羽坤道:“好是好,就怕山路难走,或有野兽出没。”刘嫣道:“若真难走,坤哥就带我飞上去好了,若是遇着野兽,有你在还怕它吃了我呀!只怕到时倒霉的是它了。” 两人绕了个弯,找到一条小路上山,果然没有再遇到他人。走了半顿饭的功夫,忽听得有哗啦啦的急流之声。两人绕过上方大石,转了个弯,眼前山壁之上一条瀑布急流而下,水势颇急,汇入一汪潭中。那潭水盈盈,碧绿清澈。刘嫣立在潭边,探头看下,只见潭水旋流直下,深不可测,不知最终流向何处,不觉打了个冷战。深谭周围方圆数丈却也极为平坦宽敞。 李羽坤急忙拉她回来,道:“嫣儿勿要站在潭边。”刘嫣道:“你怕我掉下去被水冲走吗?”李羽坤道:“记得以前,我跟着大哥爬上山来,搬了石头往潭里扔,总听不到石头触底的回音,听老人们说,这潭直通到地下去了。”刘嫣啊了一声,道:“你可别吓我,那我们快走,莫要被它吸了进去,那可糟糕。”李羽坤哈哈大笑。 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登上山顶,极目远眺,心情无比舒畅。此时山上大片树木树叶已近枯萎凋落,冷风吹过,漫山的黄叶飞舞。几片常绿的植物夹杂在其中,更显现了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刘嫣叹了口气道:“我在山下的时候看到山上的景色,心里想着上了山肯定更加好看。等到了山腰,发觉果真如此。但真要上了山顶,再看出去,却没有在山腰时看到的景色漂亮了。” 李羽坤道:“你这样一说倒让我想起以前我恩师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有一只小猴子,第一次离开山里,看什么物事都很新鲜,都想据为己有。小猴子看到地上有一个玉米棒子,觉得很好,便捡了起来。一路往前,经过一个西瓜地的时候,小猴子被又圆又大的西瓜深深吸引了,急忙丢掉了玉米,去捧回了西瓜。不过西瓜真的很重,小猴子抱着赶路倍觉辛苦。这个时候小猴子看到了一粒芝麻,从没见过,觉得是个好东西,就丢了西瓜,捡起来芝麻放好。走了没多久,又看到不远处突然跳出了只小兔子,小猴子改变主意了,还是觉得小兔子好,于是丢了芝麻开始去追小兔子。当然怎么追得过小兔子呢?结果小猴子两手空空,到最后什么都没捡到。” 刘嫣笑道:“你会不会变成那样子的小猴子?”李羽坤摇了摇头,正色道:“不会的,我打小就很容易满足。记得小的时候,不管爹爹妈妈给我买来什么玩具,我都很开心,就算玩得再多也不会生厌。直到现在,我都把儿时玩过的小玩意藏在了一个箱子里,不肯扔掉。”刘嫣撇嘴道:“你倒是很念旧。” 刘嫣转念又道:“那剑池呢?”李羽坤道:“就是方才那水谭啊!只不过剑池有两个,方才所见的是山上的,山脚下还有一个却是人工挖掘的。我猜品剑会多半是在山下那里开。”刘嫣道:“原来如此!” 两人顺着原路下山,路过那剑池时,刘嫣忍不住又俯下身子凝视深潭,喃喃自语道:“我倒真想潜下水去,说不得潭底果真住着白龙。”转头问李羽坤道:“我若执意要潜水下去,坤哥你会陪我跳下去吗?” 李羽坤正色道:“嫣儿莫要胡说,我不许你下去。”随即挠头道:“你若一定要下去,我也只好陪着你了,总不能眼见你涉险。”刘嫣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来身来挽了李羽坤往山下走去。 第五十七章 残杀 两人刚走出去不远,山上忽然狂风大作,刹那间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大雨了。李羽坤皱眉道:“这可糟糕,你我要被淋成落汤鸡了。”刘嫣也道:“这山上的天气变化也太快了。” 两人正欲快步下山,谁知刹那间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密密麻麻落下。李羽坤叹了口气,急忙折了一段枝叶繁茂的树枝遮雨,一边手指远处道:“那边有个山洞,先过去躲躲雨再说。” 刘嫣跑出去几步,脚下一滑,哎呦一声往后便倒。李羽坤吓了一跳,好在他眼疾手快,扔掉树枝,长臂搂住她腰,足尖一点山石,跳跃出去,几个起落便到了洞口。 刘嫣轻手拍着胸口,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 李羽坤让刘嫣在洞口等候,自己进入山洞探查,只听啊一声,随即李羽坤走出山洞,脸色甚是难看。刘嫣笑问道:“怎么,洞里有猛兽吗?把坤哥吓得脸都白了。” 李羽坤正色道:“死人,山洞里躺满了死人!”刘嫣这时才发觉,李羽坤手中提了一把长剑,剑刃之上血仍未干透,在昏暗的天色映衬下发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李羽坤静下心来,道:“嫣儿在此稍候,我得再去仔细查看下。”刘嫣道:“你要去洞中检查尸体?看看他们是怎么被杀死的?”李羽坤点了点头。刘嫣道:“那最好带着我一起进去,因为我在这里会更加害怕。” 两人小心翼翼进了山洞,李羽坤点燃火折子,横剑护身,他怕杀人者仍在洞中,也怕有幸存者把他们当成敌人,暴起伤人。 刘嫣抬手遮住眼睛,但又忍不住透过手指缝偷看,这一看之下,嘤一声紧紧抓住李羽坤手臂,整个人都藏到他身后。李羽坤感觉她心跳得异常厉害,因为洞中的景象实在太过恐怖凄惨。 山洞之中充满了血腥味,混合着一股恶臭,横七竖八躺着一十三具尸体,四人喉头被刺穿,眼珠突出,充满了怀疑恐惧之色,其中两人是五十多岁的老者,一位是中年汉子,另一位却是个中年女子。三人心窝中剑,血水浸透了衣衫。两人身上心口、腹部、肋部、手腕尽皆中剑,一人还被削去一只手掌,也不知断掌掉在了何地。还有两人却是趴在地上,身周一滩血水,也不知是如何毙命的。另有两人斜靠在石壁之上,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长剑,双目瞪视,下身发出屎尿臭味。 李羽坤凑近细看,确定二人已然断气,看他们全身没有明显伤口,心道:“看这二人脸上布满惊悚恐惧,难不成是被吓死的?”他俯下身子仔细检视了几人创口。 忽听刘嫣啊了一声,冲到洞口。李羽坤急忙跃去,只见刘嫣一手扶着石壁,俯下身子不住呕吐。李羽坤抛开长剑,将掌心贴住她后背穴道,轻轻按摩,输入真气。刘嫣将腹中残留食物吐得干干净净,才勉强止住。李羽坤摘下身上水壶递过去,刘嫣接过喝下漱口,连漱了七八次才觉得满意,掏出丝帕擦干净嘴巴。 李羽坤柔声道:“好点了吗?”刘嫣拉起他手,颤声道:“什么人如此残忍?竟将人当成猪狗一般屠杀。”李羽坤只觉她手掌冰凉,浑身颤抖,心生怜惜,运功缓缓将真气自她手掌劳宫穴送入。片刻之后刘嫣手掌温暖,总算镇定下来。 李羽坤道:“这十三人中有十一人都是被剑法高超之人所杀。他们当中至少有四人武功不差,绝非一般好手能一举杀这么多人。”刘嫣道:“那另外两人呢?”李羽坤道:“是被吓死的。”刘嫣惊道:“吓死的?” 李羽坤缓缓道:“他俩亲眼目睹同伴惨死敌人剑下,肝胆俱裂,活活吓死了。”刘嫣脸色惨白,左顾右盼,道:“坤哥,那凶手会不会就藏在附近,正在偷听我们说话?” 李羽坤被她说得心中一紧,忍不住仔细打量周围。刘嫣又道:“坤哥,若是真如你所说,那凶手武功高强,剑法尤其高超,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必定不多,这几日就在丰城,在玉华山的应当更少。”李羽坤点点头。 刘嫣又道:“那坤哥有没有猜到可疑之人?”李羽坤心中默想,许久才道:“我不知道。”刘嫣道:“我倒是想起一人,就是那位火玄子道长。”李羽坤心道:“嫣儿果然聪明。”但他实在想不出火玄子有何理由跑来这里行凶。 忽听脚步声响,有人高声道:“我在下面隐隐约约见到此处人影闪动。”“那边有个山洞,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在里面避雨?” 不一会儿一群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汉子手持刀剑奔了上来,当先一人见山洞口站着陌生的一男一女,先是一愣,随即抱拳问道:“这位兄台,可见过我师父?哦,对了,还有我五位师弟。” 刘嫣喃喃自语道:“是六位,不是十三位?”那人不明其意,望向李羽坤。不等李羽坤开口,一人奔进,捡起地上长剑,颤声道:“大师哥请看,这是本门长剑,怎么还有血迹?”那大师兄接过长剑,道:“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佩剑!师父出门总是剑不离身,怎会……” 李羽坤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开口。 那大师兄忽然想到了什么,径直走向山洞,李羽坤和刘嫣让在一边。另有三人跟了过来。 少顷,洞内传来号啕大哭声。其余洞外等候诸人面面相觑。那大师兄手提长剑奔了出来,一剑刺向李羽坤。 李羽坤闪身躲开,问道:“兄台何故?”那人也不说话,又是一剑削来。李羽坤一边躲闪,一边询问缘故。可那人犹如疯了一般,剑剑直奔李羽坤要害。他那十余位师弟更是摸不着头脑。 这时,洞内其余三人哭着奔了出来,两人提剑加入战团,一人回到队伍之中,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道:“各位师兄弟,师父和五位师兄弟准是让这对狗男女杀害啦!今日大家伙一起上,把他二人剁成肉泥!” 第五十八章 蒙冤 三人状若疯汉、招招拼命,一时竟将李羽坤逼得险象环生。刘嫣在一边急道:“你们怎得如此蛮不讲理!我二人又没得罪你们,你们的师父、师兄弟也不是我们所杀!” 一人拔剑在手,高声道:“这贼子武功高强,残暴不仁,大家不用跟他讲江湖道义,并肩子一起上吧!” 那大师兄虚晃一剑,叫道:“对,郝师弟,你设法通知鄱阳帮、神刀门的朋友们上来!他们的师父以及同门也惨死在洞中啦!”那郝师弟应道:“是是是,我马上就去,可别让这对丧心病狂的大魔头逃走了。” “不如先把那女的杀了出气!”一人提了剑朝刘嫣杀来,一剑直刺心窝。刘嫣跟李羽坤学过掌法拳法,但毕竟没有过实战,不知如何拆招,百忙中向左跨出一步,剑锋擦着她衣袖刺过。刘嫣吓得花容失色,想起李羽坤教的掌法,也不知管不管用,挥掌用力斩向那人头颈。 那人长剑刺出,不及回撤,竟没躲开这一掌,正中颈部,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又一人仗剑攻来,刷刷刷连刺三剑,刘嫣啊一声连连倒退。李羽坤掌风逼退围攻数人,抓起晕倒那人朝余人掷去,滑步过来,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一招便夺下那人长剑,顺手一指,将那人点倒抓起掷出。众人急忙上前接住二人。 李羽坤大声道:“嫣儿躲到我身后去!”展开长剑守住洞口,众人持剑上攻,皆被他击退。那大师兄方才心神混乱,故而胡乱疾攻,此时回过神来,指挥众人道:“贼子武功厉害,各位师弟莫要强攻,大家轮番上阵,累也把他累死。”他退出战圈,指挥众人结成三四人的剑队轮流攻来,一时竟威力倍增。 李羽坤长剑左右招架,一边朗声说道:“各位可否停下听我一言?”“休要理他,先拿下他再说。到时还怕他不从实招来嘛!” 李羽坤越想越气,见三人攻来,长剑运劲挥出,叮叮当当,那三人长剑皆被击飞,急忙退下,另有三人结队杀来。山道上脚步声不断,数十人狂奔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哭声。 那大师兄迎上说话,与那当先领头的两名汉子私语。不一会儿,山洞前空地上已挤满了四五十人。一满脸胡子的大汉站在一块山石上高声说道:“各位兄弟姐妹,今日我等恩师皆遭这贼人杀害,我等是为师父、为同门报仇!大家守好下山要道,誓将贼人困死在洞中,以慰恩师和师兄弟妹在天之灵!”众人轰然叫好。 李羽坤心中气愤,但又无可奈何,自知自己要想脱身或许可以办到,但要带着刘嫣平安逃脱,实在没有把握,说不得只好以武力强行杀出一条血路了。但若四五十人群起轮番进攻,自己纵然能够一一击退,难免付出很大代价。 这一分神,对手一剑平平刺来,李羽坤急忙横剑格挡,谁知另外两柄剑配合默契,刹那间封住了李羽坤退路。危急时刻,李羽坤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自然而然使出来秦南阳所传剑法,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闪电。两人手腕中剑,长剑脱手。一人退得慢了,被李羽坤长剑刺入左肩。 李羽坤本不想伤他,急忙撤剑,那人肩头鲜血淋漓,嗷一声怪叫,蹂身又上,尽是不要命的打法。酣斗中那人右臂又再中剑,三人加入战团将他替下,那人兀自骂骂咧咧,不肯罢休。 “贼子又伤人了!咱们也不用客气!上啊!”三刀三剑将李羽坤围困在刀光剑影之中。 刘嫣看在心里,苦于不能帮手,急道:“坤哥,你不用管我,自己杀出去吧!” 李羽坤高声道:“我怎能弃你于不顾,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想到可能与刘嫣一起莫名其妙葬身此地,心中凄苦,忍不住一声长啸,长剑雷霆般劈下,势不可挡。 三人兵器震飞,一人躲闪不及,上身自胸口到小腹被划了一道口子,险些被开膛破肚,鲜血汩汩流出。另两人惊得呆了,被李羽坤一掌一个,拍出去老远,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此时大雨已止,李羽坤长剑挥舞,杀入人群,左冲右突,左刺一剑,右拍一掌,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打倒十余人。其余二十余人见他如此威猛,心下大骇,不敢上前接战,更有甚者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混战中一人叫道:“放暗器!”“先去宰了那女人!”数十枚钢镖、飞蝗石、金钱镖、银针等暗器蜂群般蛰向李羽坤。 李羽坤长剑挥舞护住周身,袍袖疾拂,将半数暗器反射,只听哎呦、妈呀声不断。李羽坤身子倒掠,已回到洞口,随手抓起一名抢进山洞的汉子。谁知那人武功不弱,人虽被捉住,手脚还能活动,啪啪两掌击在李羽坤后背。 李羽坤只觉喉头一甜,哇得吐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后背和双腿多处一阵刺痛,显是为暗器所伤,恼羞成怒,降魔掌使出,正中那人胸口,那人喷出一口鲜血,抽搐了几下,眼见是不能活了。 一人哭喊道:“师兄!”手持钢刀扑杀而来。李羽坤刚杀了一人,杀心已起,一记大力金刚拳,将来人打飞出去,连带撞倒数人。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李羽坤打了个冷颤,才自清醒,心想自己一身武功出自少林,深得恩师教诲,自己与他们本来无冤无仇,为了一场误会竟杀死、打伤这么多人,心下愧疚,这一分神一柄钢刀已砍到眼前。忽觉一股力道推了自己一把,来人一刀砍在石壁之上,钢刀反弹,正中自己额头,竟自晕了过去。李羽坤回过身来,道:“多谢嫣儿救我!” 忽然间鼻子中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还有嗤嗤之声。刘嫣道:“他们在扔什么东西进来?”李羽坤定睛一看,道:“不好,敌人似是扔了硫磺之类的火药,是要放火烧洞,炸死我们!”回头望向刘嫣,刘嫣借着光亮见他浑身血迹斑斑,不知哪里受伤,这血是别人的还是他的,悲从中来,飞身扑入他怀中呜咽。 李羽坤轻拂刘嫣头发,柔声道:“嫣儿你怕吗?”刘嫣止住哭泣,抬头道:“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李羽坤看她说得诚挚,红唇颤动,一双大眼睛兀自挂着泪珠,倍增爱怜,心中一动,低头吻了下去。 第五十九章 杨梦 这一吻之下,李羽坤心神俱醉。他不敢吻得太久,但又不舍得就此移开嘴唇,只觉怀中刘嫣又软又烫,还在微微颤抖。 软香在怀,温玉在唇,难道这是一场梦吗? 耳边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李羽坤心中一惊,心道:“我这就要和嫣儿葬身在野外孤山啦!”突觉全身一阵酸软,就此晕了过去。 李羽坤感觉自己似乎是在飞行,转瞬间似又在坐船,但却说不出的气闷,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压得骨头都快粉碎。 这难道便是天堂和地狱的感觉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羽坤悠悠醒转,睁开双眼,见自己躺在木屋之内一张竹塌之上。屋内一应家具均是或竹或木,竹帘已然卷起,阳光照射进来,晒得他全身暖烘烘的。 竹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位女子一手端了个碗慢慢走了进来。李羽坤看得呆了。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头乌黑的头发随便在脑后梳了个辫子,露出一整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明眸如星辰,发出淡淡光芒。即便是身上只穿了件淡绿色粗布衣裳,也掩饰不住她的美貌,只脸色略显苍白。女子冷冷地道:“你醒了?吃药吧!”把手中端着的碗轻轻放在竹台上,走向窗口望着远处出神。 李羽坤急忙坐起下床,捧起碗来喝干了药,只觉入口香甜,与一般药物大有不同,喝完之后全身说不出的舒坦,心道:“我这是在哪里?难道是死了升天了吗?否则怎会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有如此好喝的药?嫣儿呢?” 李羽坤把空碗放回原处,忍不住问道:“这位姑娘,请问这是哪里?嫣…………与我一起的那位姑娘现在在哪里?”那女子头也不回。 李羽坤又道:“是姑娘救了我吗?”此时他已透过窗子看到屋外的景象,自己此刻应当是身在一个山谷之中。那女子缓缓转身,不加理睬,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拿起空碗走出屋外。李羽坤一片茫然。 李羽坤坐在竹塌上,潜运内力,觉得体内真气流畅,未感滞涨,又撸起裤管看了下伤口,已然结疤,不知涂了什么伤药,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心想背上创伤想必也已治好,多半是方才那女子的长辈所为,等见到之后务必好好感谢一番。 李羽坤站起身来,走出屋外,发觉自己果然置身在一处山谷之中。其时天已入冬,但此处甚是温暖潮湿,木屋周围摘满了花木,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水声淙淙。小河两边遍布鲜花绿草。李羽坤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中有股甜味,不觉心旷神怡。方才那位女子蹲在河边,不知在洗些什么。 李羽坤缓缓走近,见那女子手拿锦帕,正在擦洗一把青铜古壶,不觉甚是好奇。女子擦得十分仔细,仿佛是在擦洗她在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她擦了好半天方才满意,将古壶小心翼翼地放进身旁一个竹篮,拿起那空碗洗刷干净,放入竹篮,又将锦帕拧干揣入怀中。一条小鱼从她面前的河水中游过,那女子玉手探入水中,竟一抓便捉住了小鱼。她将小鱼托在掌心,细细地看着,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声音。随后她又将鱼儿放回水中,拎起竹篮起身就走,连瞧都没瞧李羽坤一眼。 李羽坤心道:“这姑娘似乎身怀武功,方才那一抓分明是极高明的擒拿功夫。”自觉抓鱼不难,但若像她一般举重若轻、手法巧妙,似乎不能。 李羽坤更增好奇,远远跟着那女子。那女子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却也未出言阻止他跟来。李羽坤心道:“莫非她是个哑巴?”想到如此绝色的女子竟然有可能是个哑巴,不禁很是遗憾。 那女子沿着山谷小径穿过一片草地,转过一个山坳,在三间木屋前停下。李羽坤见这三间木屋与原来那间外观上相差无几,连屋子周围生长的花木也似乎大同小异,应是出自相同人建造,心想这里应该就是这女子的家里,说不定此刻救他的人也在其中。 那女子推开木门跨了进去,却并未合上门。李羽坤走近前去,踌躇了一下,在木门上敲了敲,朗声道:“晚辈承蒙相救之恩,望前辈赐见,晚辈好当面谢过。”片刻之后,屋内一人道:“门又没关上,你何不自己进来?难道你想谢我还要我跑到你面前来不成?”语音清脆动听,不似出自年长之人,只是语调有些冰冷生硬。 李羽坤道:“如此叨扰了。”缓步走了进去。只见屋内东首那间房门紧闭,西首却是开着,似是烧火做饭之处。那女子正拿着斗大的勺子俯下身给几盆花草浇水。屋中家具摆设也与原先那屋子一般无二。李羽坤心道:“她长辈定是在房中休息,我倒不好打扰了。”便想告辞离开。 那女子浇完最后一盆花草,直起身子,看了一眼李羽坤,淡淡道:“既然你想走,怎么还站着那里?”李羽坤愣住,心想原来她就是刚才说话之人,莫非真的就是她救了自己? 李羽坤躬身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女子在一张竹椅中坐下,捧起案上那个青铜古壶,小心抚摸着,淡淡道:“并非我要救你,你何必谢我。” 李羽坤感觉眼前这位美女绝美之极,却又冰冷之极,似乎除了那个古壶,她对其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李羽坤一向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此时此刻,他除了乖乖地出门,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于是他只有说道:“还是多谢姑娘相救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在下一定补报。”说罢转身想走。 谁知那女子说道:“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你身上中的毒还没完全化去,你若走了,我答应人家的事情可就办不到了。” 李羽坤忙道:“不知姑娘答应了谁?”那女子道:“她没求我告诉你她的名字,我何必多嘴。”她顿了顿又道:“我有名字,你何必总是叫我姑娘?我叫杨梦,木易杨,做梦的梦。” 第六十章 剑湖 李羽坤道:“好名字!”那女子问道:“哦?你倒说说看,好在哪里?”李羽坤确实觉得杨梦这名字好听,但让他说出好在哪里,一时倒也说不出来。 杨梦道:“奶奶说得一点也没错,外面的人坏的很,只会骗人。”李羽坤正色道:“不是的,姑娘的名字真的很好听。”杨梦见他说得诚恳,也就信了,不再追问。 李羽坤道:“杨姑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杨梦欲言又止,忽然眼圈一红,似要哭出来了。李羽坤不知所措,心想自己只不过随口一问,竟然要把她惹哭了,正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叹了口气。 谁知杨梦反问道:“你叹什么气?”李羽坤急中生智,叹道:“我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来到了这里,打扰了杨姑娘,还要麻烦你为我治伤。” 杨梦道:“原来如此。你随我来。”说罢小心翼翼的放下古壶,起身走出门去,李羽坤暗自得意,急忙跟上。 李羽坤一路跟着杨梦走了约莫半顿饭功夫,来到一处激流险滩之地。只见一股急流从山石缝隙间奔泄而出,汇聚到一小湖中,昼夜不停地旋圈后流成那条小河。 李羽坤叹道:“这地方真美!这湖水便如天上来得一般。”杨梦笑了笑,随即又板着脸道:“你这人油嘴滑舌,尽喜欢讨好人。”李羽坤道:“姑娘冤枉了,我说得都是真心诚意的大实话。” 杨梦见他说得诚挚,便又信了,道:“你这人看来似乎还算不是坏人。”她指了指那湖又道:“你可知这湖叫什么名字?谅你也不知道,我便告诉你吧!此湖名叫剑湖。” 李羽坤怔住。只听杨梦又道:“我便是从这剑湖中把你捞起来的。你的死活本来与我无关,但你若是死在湖中,那就是大大的不该了。”李羽坤心中一酸,心道:“原来我是顺着流水冲到这里来了。不知嫣儿身在何处?杨姑娘方才说有人求她救我,却不知是不是嫣儿?若是嫣儿,难道也是顺着流水冲到此处的?”他抬头望了望山峰,又想:“此谷离那山洞甚远,若真是从那边冲到这里,嫣儿弱质女子,如何受得了?”想起刘嫣可能已经香消玉殒,心中痛楚,连眼圈都红了。 杨梦道:“一个大男人居然要哭鼻子,羞不羞!”李羽坤苦笑道:“玉华山别的不多,剑池、剑湖倒是不少。”杨梦俏脸一沉,左手一挥,李羽坤只觉左脸颊似是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随手一摸,摸到一张树叶。 杨梦道:“不许你说剑湖的不是,这次便饶了你,下次再犯,不仅仅是打个嘴巴了。”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这姑娘好强的武功,不知用什么手法,将一片薄薄的树叶扇在我脸上,如同扇了一记耳光一般。” 杨梦又道:“哼,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将玉华山上那深潭唤作剑池,以为神兵便在那潭中,岂不是无知之极。更有甚者居然在山脚挖掘池子,树一块石碑便成剑池,岂非更加可笑。听说他们还要在那里召开什么品剑会。那是什么样的大会?”李羽坤摇了摇头道:“在下不知。” 杨梦道:“这几日山上人影穿梭来往,颇为热闹,想是来了很多人参加品剑大会,不知品得是什么剑?”李羽坤道:“据在下猜测,这可能是玄天门的诡计,目的是要对中原武林各派不利。” 杨梦沉思片刻,问道:“玄天门?玄天门的教主就是那宇文宗?”李羽坤诧道:“杨姑娘也知道那宇文宗?”他话一出口立即后悔。果听杨梦哼了一声,道:“知道宇文宗有什么了不起?他只不过……只不过……”她说了两句只不过后并没有说下去,改口道:“明日你随我出去,看看这品剑会。” 李羽坤道:“明日?莫非我已昏睡了两天了?”杨梦忽道:“张嘴。”李羽坤愣了一愣,随即张大嘴巴。杨梦曲指一弹。李羽坤只觉口中多了一粒药丸,没等反映过来,药丸便已滑落肚中,只觉口中清凉芬芳,连吐出来的气都是香得。杨梦道:“明日一早再喝一碗药。你中得毒便都好了,伤也好了,武功相比受伤之前不退反进。” 李羽坤躬身拜谢,道:“姑娘真乃妙手回春。”杨梦道:“你这人婆婆妈妈,毫无男儿气概,真不知她……” 咕噜咕噜几声,李羽坤尴尬笑道:“在下唐突了。”杨梦淡淡道:“你昏睡已久,肚子饿也是理所当然,你自己去林中找些山果吃吧!切不可捕食动物鱼虾!还有,只摘树上的果子吃便可,其余不可乱吃。”李羽坤连连称是。 夜幕降临,杨梦已然回房安睡。李羽坤摘了大堆野果饱餐了一顿,只觉谷中野果甘甜多水,异常美味。他只摘树上所长之果,对偶尔所见奇异野果,倒也只是看看,不敢摘来吃。他知杨梦此说必有深意,多半这些野果不是有毒便是本是她培植的药草。 李羽坤回到河边那间木屋,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抬头望着漫天星辰。一颗流星划过天边,李羽坤心道:“听三妹说起,流星出现的时候,若是来得及在它消失前许了愿望,这个愿望多半可以实现。”于是便直勾勾地盯着天上。果然片刻后有流星划过,李羽坤将事先想好的愿望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希望流星保佑,刘嫣安然无恙。过不过时,流星又再飞过,李羽坤又许了愿望,希望大哥、三妹他们也能平安得救。随即又有五颗流星陆续坠落,李羽坤一一许了愿望。 许完心愿,李羽坤思潮起伏,暗暗寻思:“不知山洞之中那一十三条人命,是何人所杀?围攻自己的除了鄱阳帮、神刀门,还有什么门派?若是嫣儿落在他们手中,他们想必也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这美丽女子杨梦为何孤身一人住在山谷之中,她又有何来头?为何年纪轻轻武功很高,又会医术?又是谁求她救我性命?那剑湖到底是何来历,会不会与那干将莫邪的传闻有关?” 第六十一章 古剑 千头万绪,纷乱如麻,李羽坤叹了口气,正想回屋睡觉,忽觉远处似有一黑影掠过。李羽坤定睛一看,果见一个黑影几个起落没入林中。 李羽坤不假思索,急忙追了上去。密林深处月光、星光照射不到,好在李羽坤日间走过两次,倒也熟悉。不一会儿,出了林子,已不见那黑影。 李羽坤又走了一段路,竟不知不觉到了剑湖畔,心道:“糟糕,杨姑娘吩咐我不要乱跑,我私自到了剑湖,若是被她看到,只怕又要吃树叶子了。”便想即刻返回。但又想到:“瞧那黑影身法,功夫不弱,莫要是奸恶之徒欲对杨姑娘不利,叫我撞见,岂可坐视不理?” 李羽坤四下打量,不见人影,正自踌躇不决之时,忽听剑湖之中似有异响。李羽坤急忙掠去,藏身湖边大石之后,探头张望。月光照在清澈的湖面上,微风吹过,湖面水波粼粼,水中一物慢慢移近。 李羽坤仔细打量,大为尴尬,那物不是别的,却是杨梦在慢慢向岸边游来。李羽坤急忙缩身石后,心道:“糟糕糟糕,杨姑娘白天不便,夜里才来湖中洗澡,却被我无意撞见,那可如何是好?我若此刻离开,必被她发觉,到时只怕她会以为我有意偷看,非挖了我双眼不成。”李羽坤知杨梦武功厉害,听觉必是异常灵敏,背靠石头,大气都不敢出,只盼她赶紧上岸,穿好衣服离去。 过不多时,李羽坤果然听见水声哗哗,似是杨梦从水中上岸,却未听见她穿衣服的声音。少顷,只觉杨梦在石头上坐下,又不知将何物靠在石头之上。随后便听到水滴滴答答滴在地上的声音。 此时此刻,李羽坤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心想:“她光着身子坐在石头之上,不知道要坐多久?”过不多时,只听杨梦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藏在石头后面,当我不知道吗?你既然已看在眼里,为何不光明正大出来相见?” 李羽坤满面通红,只好紧闭双眼走了出来,抱拳道:“杨姑娘,在下不是有意偷看,只是发现一个黑影朝这边而来,怕是奸邪之徒,故此跟过来瞧瞧究竟。” 杨梦道:“奸邪之徒?莫不是说你自己吧!你为何闭着眼睛?”李羽坤急道:“在下不是有意的,姑娘的玉体在下未曾偷看一眼,请姑娘放心。” 杨梦叹了口气,道:“既然撞见了,那也罢了,反正你迟早也会看到。你睁眼说话吧!”李羽坤心中突突乱跳,实不知为何迟早也会看到。 杨梦道:“叫你睁眼怎么还闭着眼睛?你脸红干什么?”李羽坤双手乱摇道:“不不不,在下不能睁眼,男女有别,姑娘千金之体,在下……这个……那个……” 杨梦怒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这个那个?再不睁眼好好说话,我一剑刺瞎你的双眼。” 李羽坤正自彷徨无定时,只觉后背劲风拂来,知是掌力,心道:“杨姑娘明明在我面前说话,怎么掌力却从背后击来?莫非另有他人偷袭?还是她掌力可以拐弯?”急忙滑步避开。但那掌力如影随形,劲力比方才更强了。 李羽坤足尖点地,身子向前奔出,谁知脚下一绊,差点摔倒,百忙中手掌往地上拍出一掌,借势翻身站直。他刚站稳,一掌又已拍到,只听一苍老声音道:“臭小子闭着眼睛打,难道是看不起我老婆子吗?哼!” 李羽坤感到掌风呼呼,只得举掌相迎,双掌相击,只觉手臂酸麻,急忙张开双眼,见一黑衣白发老妪正瞪视着自己,旁边杨梦一身黑色紧身衣,头发湿漉漉的,全身都在滴水。 李羽坤抱拳施礼道:“前辈勿怪,晚辈只是……只是……”说了两个只是,却不知如何说下去。 只听杨梦道:“孙婆婆暂请停手!这人倒也不是坏人。”那孙婆婆道:“是!小姐,请赶紧用功烘干衣服,不要冻着了。”杨梦道:“无妨,我这紧身水衣进不去水。”说罢还是运起内力,将头发烘干,不一会一头黑发冒起白气,片刻便干了,连那水衣也已干透。李羽坤心道:“好强的内力!” 那孙婆婆哼了一声,冷冷道:“臭小子盯着小姐看什么!”李羽坤道:“晚辈……”孙婆婆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一肚子坏水。”李羽坤心中来气,但也不好跟这老妪顶嘴,只好默不作声。 孙婆婆走近杨梦,毕恭毕敬地垂首说道:“小姐,老奴有要事禀报,请小姐回屋。”说罢斜眼瞧了一眼李羽坤。李羽坤心领神会,忙道:“在下先告辞了。”转身欲走。 杨梦道:“你不必离开,听了也无妨。”李羽坤只好站在那里,他总觉这少女冷冰冰的话,真如金科玉律一般不敢违拗。 孙婆婆道:“是!小姐,这两日谷外已聚集了各门各派许多人,来得倒也算是江湖上一些有头有脸的门派。但问剑山庄、少林寺、玄真派等大派和玄天门的人似乎还没有到。明日午时,便要召开品剑会,实不知那李问剑究竟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依老奴看来,他多半是借品剑会的名头,广邀天下武林同道参会,到时再以武力夺得武林盟主之位,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率领群雄与那宇文宗一战。而那宇文宗,段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必然也会派遣玄天门高手赴会,搞什么图谋破坏。” 李羽坤心道:“这孙婆婆说得倒也在理,只不过她始终算不到李庄主已然被擒。”想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 孙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我老婆子说错了吗?”李羽坤道:“个中缘由晚辈也猜想不透,只有等明日大会再见分晓。” 孙婆婆又道:“小姐明日是想亲自赴会?”杨梦转身拿起靠在石头上之物,李羽坤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把剑。那剑鞘似青铜所铸,隐隐泛着绿光,剑柄也是青铜色,看着倒与那古壶的色调有些相似。李羽坤对剑虽说不是精通,但也看得出那应是一把古剑。 第六十二章 赴会 杨梦手按剑柄,只听铿一声,剑只出鞘三分。李羽坤见那三分剑身似铁非铁,似铜非铜,不知是什么材料铸成,剑身在月光下射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奇异光芒。 杨梦还剑如鞘,喃喃道:“这莫邪为何始终如一把死剑?”李羽坤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莫邪剑。想不到它果然在丰城。”听了杨梦的话,想起在问剑山庄听李问剑所说之事,欲言又止。 杨梦望向他道:“你想说什么?”李羽坤心道:“杨姑娘似乎总能猜透别人用意。”于是道:“莫邪剑会不会是在等干将剑现身?” 杨梦抚摸剑柄,若有所思。孙婆婆道:“臭小子你懂什么!干将莫邪本来失传已久,小姐先祖也是无意间得到了莫邪剑,这干将剑也不知还在不在世间?”李羽坤默然不语。 孙婆婆又道:“小姐,明日大会,若是干将当真重现世间,那真是先祖庇佑啦!”她与杨梦和李羽坤对话的语气截然不同,对杨梦是极其谦卑,对李羽坤则是既冷淡又有敌意。李羽坤倒也不以为意,听二人对话,似乎藏有重大隐情,心想此二人身份上似是主仆,来历上又很神秘。 杨梦道:“如此便安歇吧,明日一早出谷。” 次日清晨,李羽坤便等候在木屋之前。门吱呀一声打开,孙婆婆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起得早。进来吃早点吧!”李羽坤受宠若惊,急忙跟着进屋。只见杨梦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发束金带,正坐在椅子里喝茶。 孙婆婆道:“小姐和我都吃过了。” 李羽坤不敢直视,急忙坐下抓起桌上碗碟中糕饼吃了起来,又喝了一碗浓汤。见桌角放了一碗药汤,与昨日无二,当即端起喝干。杨梦起身道:“我们出发吧!” 孙婆婆当先领路。李羽坤见孙婆婆身背一黑色长布袋,心想当是那莫邪剑。 李羽坤跟着不知转过多少个山坳,穿过几片树林,路过几条小溪,终于出了山谷。李羽坤心中一动,问道:“孙婆婆,这山谷如此幽静隐秘,景色又如此美丽,不知叫什么名字?” 那孙婆婆瞧了一眼杨梦,道:“此地名唤灵犀谷。怎么,你还想再来?”李羽坤笑道:“就算想来,没有婆婆带路,只怕也进不来。”心里却想他日若能隐居此谷,逍遥快活,便如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孙婆婆笑道:“你小子倒也算有自知之明。跟你说了也无妨,若是没有小姐和我带路,就算你找三天三夜,也是找不到进谷的路的。”李羽坤道:“那是自然。除非我长了翅膀飞进来。哈哈!” 孙婆婆指了指前方,道:“那边人影攒动,便是品剑会了。” 一身背长剑的青衣劲装青年男子远远看到三人,飞也似得奔了过来,抱拳施礼道:“三位远道而来,欢迎之至,庄主命我等十余人在此迎客,不知三位尊姓大名?贵派掌门人可曾驾临?”说话间不住偷偷斜眼瞧着杨梦。 李羽坤愕然道:“哪个庄主?”那人笑道:“自然是问剑山庄李庄主。”李羽坤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孙婆婆淡淡道:“我等无门无派,大名说与你听,谅你也不知。”那人笑道:“那三位可有庄主请帖?”孙婆婆瞪眼道:“怎么?就不许我们不请自来吗?” 那人脸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一人笑着走来,拍了拍那年轻人肩膀,道:“老弟,你连丰城李二侠都不识吗?他可是李庄主的好朋友。” 李羽坤抱拳施礼道:“原来是长沙虞二哥,许久不见,虞二哥风采依旧啊。”那人笑道:“你叫我二哥是往我虞骏脸上贴金啊。哈哈。”转头看了几眼杨梦和孙婆婆,奇道:“这二位是李二侠的眷属吗?”他见杨梦一身白衣,清丽绝伦,便如仙子一般。孙婆婆便想发作,李羽坤急忙拉着虞骏道:“虞二哥莫要胡言。” 虞骏笑了笑,岔开话题道:“程大侠和苏三侠呢?怎么不见同来?”李羽坤道:“此事会后再聊。”虞骏道:“好!如此兄弟不打扰了。”说罢笑着走开。那青衣年轻人急忙道:“三位贵客请入会,前面不远处剑池之畔已经摆设好了桌椅,请移步稍待,用些茶水瓜果。”说罢走开待客去了。 一路过去,又有数人上前寒暄,均不免多看杨梦几眼。杨梦倒也不以为意。孙婆婆道:“想不到你小子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李羽坤挠头道:“不敢!不敢!”孙婆婆又道:“小姐,我们不如找个安静所在。”说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丝巾,道:“小姐不如蒙上了脸吧,省得这群臭男人瞧来瞧去,冒犯了您。”杨梦皱了皱眉,但还是接过丝巾蒙住口鼻,只露出眼睛。 李羽坤心道:“就算蒙住了半张脸庞,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绝世容颜啊!” 人工挖掘的剑池方圆仅有三四丈,比灵犀谷中剑湖小得多了。围着剑池的一圈倒也空旷,此时已摆满了桌椅,百余人或安坐椅中,或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不时传来笑声。杨梦找了个边缘的位置坐了,李羽坤立在一旁。孙婆婆道:“你不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聊天?”李羽坤尴尬一笑,忽在人群之中看到一个极为熟悉的背影,心中一动,正想上去看个清楚。 忽听一人朗声道:“玄真派真虚上人到了!”人群立马安静下来,许多人伸长了脖子看着远处。 一人道:“玄真派的掌门人都到场了!”另一人道:“那是,武林中谁敢不给李庄主面子!依我之见,少林寺必定也会到场,就算了空大师自己不能亲自到场,也必定派遣了字辈高僧前来。”“李庄主怎得还不现身?” 只见十数人簇拥着一位道骨仙风、白发白须、满面红光的道人缓缓走来,那老道面带微笑、袍袖飞舞,当真犹如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一般。身后跟着一人,正是火玄子。一群人经过杨梦等三人时,那火玄子凑近李羽坤低声说道:“李兄艳福不浅,每每相遇,身边总有佳丽陪伴,真是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