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绝情剑》 第一章林中遇袭 前几天的雨才刚过,空气中却还有着几分湿润,又有几丝微风带着些许花香轻抚着柳梢,吹动了佳人的发梢,也吹乱了佳人的心。 铃儿秀丽的脸上挂着几丝担忧,一双星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略显消瘦的人儿。 万梦云叹了口气,缓缓盘坐在一旁的草地上,一只手轻轻抚过一朵野花。 这野花虽然颜色并不亮丽,但花瓣却是小巧玲珑,她本随处可见,可此时在一众杂草间却是独一无二。 万梦云觉得这花真是可怜极了,世人皆爱名花,可这样一朵卑微的野花,谁又会停下来欣赏。 他哀怜的将她摘下握在手中,只因她再不堪也是一朵花,也是一朵想被人采摘,被人欣赏的花。 万梦云长叹一声,又转手从身边拿出个酒瓶,他仰着头将酒瓶倒灌,一股股热浪奔涌着流入口中,像一把把刀剑穿肠而入直插心口。 他一声声咳嗽起来,直咳的满脸涨红,直咳的身子微颤,直咳的酒瓶里的酒撒了一地,他失神的望着手里已略带萎谢的野花,又忽的把剩下的酒填入腹中。 “少爷” 听得一声轻唤,他慢慢转过头。 玲儿披着浅色华衣,点缀着几点红丝边,露出雪白的颈项。明眸皓齿,青丝如绢,一双星眸正挂着几点泪光,却又不想让人瞧见似的低埋着头。 铃儿柔声道:“少爷不可再喝了,这已是最后一瓶酒了” 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失笑道:“无妨”。 话刚说罢他又猛地咳起来。 铃儿脸上的忧虑又多挂了几分,赶忙过去用手轻拍着他那瘦弱的背。 他只觉眼前乌蒙蒙漆黑一片,胃也在痉挛收缩,一股热浪猛的从胃里反窜,他弯下腰呕吐起来。 他吐出来的只有酒水,只因他已一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酒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你开心时会想着它,你难过时也会想着它。只要有了酒,桌上的佳肴似乎也显得食之无味了。 一个难过的人若是有了一杯酒,就能忘记一份忧愁,有了两杯酒,就能忘记两份忧愁,若是能喝得酩酊大醉,那便能忘记所有忧愁。虽然是暂时的,但那也是足够了。 万梦云现在正想让自己酩酊大醉,可他却发现那也是一种奢望。 他轻轻拦开玲儿的手,又缓缓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他失神的望着画像的人儿,眼中充满着温柔和痛苦。 他这时才发现,爱一个人原来比恨一个人简单,但若是爱错了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那注定是悲惨的,可他却没有选择,因为爱情本来就没有选择。 一点尘土落在那画像的人脸上,万梦云伸出手想将那点尘土擦去,可他的手直颤,却怎么也擦不到那点尘土。 他苦笑着将画像扔在地上,又仰头喝了口酒。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他低喃着,一双眼睛痴痴的望着一旁波光粼粼的湖水。两只鸟儿忽的掠过水面转着圈似的飞向远方。他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撑的额头直显现出几行皱纹,那皱纹下却也是一双苍茫无神的眼睛。 时间像一把烈火已快要把他的美好年华烧光了,他的身子也因此显得更加消瘦孱弱了。 铃儿抹去眼角泪滴,心里怜叹:“少爷你为何总对他人多情,却对自己如此无情呢。” 万梦云忽然站起身来,拖着晃晃悠悠的身子缓步走开了去,只几步下去人就已走远。 微风拂过,那一袭白衫更显萧瑟寂寞。 铃儿将地上的画像捡起,画像中的女人面色娇美,端庄优雅,一双眼睛带着淡淡的哀愁。 铃儿轻叹一声,用手擦去那点尘土,望着远处越来越小的人影,缓缓咬紧了嘴唇。 万梦云不知已走了多久,他只觉得路两旁的树越发高大,渐渐掩住了所有的阳光,他眼前又一次乌蒙蒙黑下来,可这次他却像是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扭过头去想去看铃儿,可铃儿早已不在身旁。 他的心不知多少次像这样空荡起来,他本来是最怕寂寞,可现在却每时每刻都与寂寞相伴。从前只是无可奈何,现在他却是逐渐习惯了这种苦涩的滋味。 他继续呕吐,吐出来的除了酒和血,还有他那颗撕心裂肺的心。 “什么人” 一声轻喝,路旁走出一劲装结束身高魁梧汉子,腰间配着一柄九环刀,这刀似比寻常刀长几分,可是在这大汉身上却显得恰到好处。 刀刃折了一缕阳光直刺人眼,大汉脸上不怒自威,一股卓然之气油然而生。 “二叔莫要过分紧张” 只见那大汉身后却又跟着一青衫白衣年轻人,扎着白色纶巾腰间别着一柄短扇,满面春风气质出尘。 那年轻人缓步走上前来,满脸微笑着说道。 “在下威远镖局杨轩,不知阁下为何挡在我们镖车路前” “原来是追风剑杨家的人”万梦云低下头喃喃道。 “定是哪家酒鬼喝醉了酒,少爷不必跟这酒鬼多嘴,将他打发到一边得了,莫要让这酒鬼耽误了咱们回镖局,老爷可等了少爷几天了” 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留着羊胡子的中年人,满脸不耐烦的走到万梦云脸前喝道:“哪来的酒鬼也敢挡威远镖局的镖,是不是嫌小命太长了”。 万梦云却像是未曾听到一样,只管埋头低喃,把这中年人气的脸色铁青。 “我看你这酒鬼是有意想碍事,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话刚落便翻身一拳打向万梦云。 这拳头还没到,拳风就直吹的万梦云衣衫微动,一旁的白衣年轻人脸色忽的一变,身子猛地前窜,伸出手拦住这一拳。 杨轩怒喝道:“徐四不可无礼,退下去” 那中年人听得这,左手握着微颤的手臂,答了一声是便缓步退到一旁。 杨轩沉思着缓步走上前,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其中又夹杂着些许酸臭味,直难闻的让杨轩皱眉。 杨轩打量着眼前人,见到这酒鬼穿着白色长衫,此刻已不知沾满什么污秽之物,这一块那一点的着满了衣衫,倒像是一笔笔水墨画可却显得脏乱无比。 他那张酒醉后涨红的脸,掩不住病态的苍白,那一双深邃的眼眸突然看向杨轩,杨轩只觉得那双沧桑的眼睛里面空空荡荡。 杨轩拱手强笑道:“兄台想必是今天豪饮失态了,若是兄台不弃,小弟有几件备用衣衫兄台可以换上,且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万梦云瞧着眼前惺惺作态的人儿,觉得的无趣极了,只随口答道“万风”。 杨轩听到当即拱手强笑道:“原来是万兄,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万梦云听得这一番话,不禁哈哈大笑道:“不知我万风做了什么事,能让阁下久仰大名。” 笑得畅快了,他又一阵咳嗽。 杨轩脸上笑容一僵,心里暗骂道“怎么有如此不通情理之人。” 又听得一声噗嗤,众人一惊仰头却见得一位少女,着一袭浅粉色衣衫,面带白色面纱正坐在树枝上。 她的脚踝那么白皙光滑,她的双脚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时不时露出那双修长而又笔直的腿。她的脸上带着几丝狡黠的笑容,一双眼睛像似笑吟吟的望着万梦云。 少女从树上缓缓飘下,一头发丝如雪般飞舞,几缕花香飘散进鼻中,耳边只听见一声声厚重的喘息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痴痴的望着那一袭衣衫背影。 “你倒是个有趣的人,可惜死的太早了”粉衣少女微笑着柔声道。 万梦云看着眼前美艳绝人的可人儿,正用一双好奇的媚眼打量着他。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屏着呼吸冷眼盯着眼前的粉衣少女。 那粉衣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又突然狡黠一笑,缓步走到万梦云身旁,俯在耳旁低声道:“快点走” 万梦云刚听到这少女话,却见到那一袭粉衫早已不见踪影,扭头看见周围人奇怪的眼神。 “万兄不知和内位姑娘认识与否?” 杨轩话还未说完,身后一众大汉忽的嘴里哀嚎起来,眼睛又直直瞪出来,脸上泛出青紫之色。 杨轩顿时觉得身子一软,脸色大变忙喊道:“二叔有人施毒。” 那劲装大汉见状眉头一皱,两手翻飞风雷闪电般点在其他人命穴上。 “多谢副镖头” 一行人瘫坐在地上,果然面上痛苦之色锐减。劲装大汉刚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沉,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一旁林中,大声喝道:“什么宵小之辈只敢藏在一旁不敢出来。” “蹭蹭蹭” 霎时八九个黑衣蒙面人穿林而出,将一众人团团围在当中。 劲装大汉回头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一众人,将手悄悄搭在刀柄上沉声道:“阁下何人为何施毒谋害我等,难道阁下不识得威远镖局么。” “威远镖局算个狗屁,天王老子今天也得交代在这” 一个执短刀黑衣人阴声道,引得一众黑衣人哈哈大笑。 “无耻之徒,二叔还跟他们废话什么。” 杨轩面带愠色右手一挽,忽听得“呛”的一声,一柄长剑陡然出现在手中,杨轩轻呼了口气,只见剑光一闪,那剑闪电般刺向短刀黑衣人。 杨轩只觉得此时呼吸也变慢了,眼里只有那柄闪着寒光的利剑。 待到短刀黑衣人反应过来时早已躲闪不及,黑衣人脸色一惊连忙后撤半步,弓步架刀挡住这一剑。 杨轩一声轻喝,又刺出六剑,剑风破空,这六剑却是一剑快过一剑。 只听得“叮”的一声,那黑衣人的短刀竟从刀刃处断开。 黑衣人虎口一震,刀也差点飞了出去,心里不禁惊叹:“这杨家剑果然厉害,这小子若不是中了毒,今日怕不是要交代在这了。” 当即又转头对旁边一众黑衣人低声道:“速战速决。” 等时三个人围上杨轩,三人具都是使剑,却见剑风斯斯作响,十几招刚过,杨轩额头渐渐泌出汗来。 眼见那劲装大汉一柄九环刀虽使得虎虎生风旁人不敢靠近,却也在一众人围攻下,渐渐体力不支落入下风。 万梦云饶有兴致的望着杨轩手上的剑,忽又想到了什么,低头捡起那半截刀刃,两指夹着刀刃沉吟道:“追风剑”。 短刀黑衣人看到这模样低声道:“阁下若跟威远镖局无关就请。” 请还未说出口,只见那黑衣人捂着喉咙“咯咯”作响,全身直颤,嘴巴拼命张大却什么也说不出,一双带血的眼睛只死死的朝外瞪着。 几点血喷洒在万梦云衣衫上,他却像似习惯了似的,只是面无表情的将手上的断刃扔在一旁。 一众黑衣人见到这情景都露出骇然之色,忙喊道“点子扎手,走”,转眼之间几个翻飞便消失在树丛中。 第二章初识绝情郎 却见得杨轩左臂早已着了道,鲜红的血从白色衣袖渗出,顷刻间便将左袖染成了红色。一旁的趟子手则急忙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来。 劲装大汉见状面带忧色,他快步上前推开众人,拉开衣袖果然见到一三指宽的伤口,见得伤口不深大汉这才放下心来,一旁人则赶忙给杨轩敷上金疮药。 杨轩倚着剑缓了口气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少爷何必对他如此客气,看他和那女子如此亲密说不定是一伙的。” 赵四闻着一股酸臭味满脸厌恶道,周围人听得这话也是面带厌恶冷声附和。 “住口。” 杨轩勃然大怒转身便是一巴掌,直打的赵四头昏眼花摔倒在地。一众大汉默不作声眼中对这酒鬼的厌恶却又多加了几分。 万梦云暗叹了口气,拱手道:“万梦云”。 杨轩脸色一变,强着受伤的手拱手笑道:“原来是万剑山庄万庄主,万兄威名远扬,天下谁不知万兄十七岁便大败南山掌门陈玄风,别人道南有绝情郎,北有逍遥仙。今日一见却只怕万兄更胜那李逍遥。” 万梦云只冷冷应道:“已没有什么万剑山庄了。” 杨轩只觉全身不禁冒出冷汗,上去又是一巴掌,见得那赵四捂着脸刚缓过来却又被打倒在地,双手耷垂,面如死灰。 人的名,树的影。万梦云像似不知多少次听到这些话了,心里只觉得恶心之至。只因世人不是敬自己的名,而是怕那把剑。 杨轩脸上肌肉抽搐,却不知是该笑不该笑。 旁边劲装大汉忽道:“果然是天星教的人。” 却见得那黑衣人面罩已被扯开,露出尖嘴络腮胡,眼中也充满惊恐却又带着几丝遗恨。那喉咙处现着两指窟窿,正咕噜噜向外冒着鲜血。 杨轩见得一惊,随后又满脸疑惑道:“二叔为何断定这伙人是天星教的,且不说我们威远镖局跟他们无冤无仇,更何况天星教一向只在南方活动,怎地突然来了北方。” 大汉沉声道:“天星教一向在南方不假,可最近却也跟道上朋友听得,这天星教一路从南到北做了不少大案,“铁猿手”马文珏近来也惨死在他们手下。” “轩儿你且凑近来瞧,凡是天星教的人左胸必有星纹” 大汉撕开那黑衣人衣衫,果然见得一星状纹身在其心口。 杨轩沉思半晌道:“这事应回家与家父详谈,家父五十寿辰在即,江湖侠士也都已赶来祝贺,莫得要让这些匪人扰了寿宴。” 瞧到那黑衣人胸口的星纹,万梦云面色奇怪若有所思。 正待他转头离去,杨轩忙叫住道:“万兄想必也是前来参加家父寿宴的,不如随我们同行,一来有个照应,二来也想请万兄吃几杯酒,这也好谢万兄出手相助之情。” 万梦云拿起黑衣人身上的酒壶,咳嗽了两声。冷冷回道:“正要拜访杨家。”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独自走去,一众人驾着空车缓缓跟在后面。 他走的不快,步伐也不大,但每一步却都是相同大小,杨轩快步上前想攀谈两句,可那背影却怎地都追不上。 淡黄色的夕阳洒在他的背影上,也洒落在地上,他的影子越拉越长,越拉越远,那张苍白的脸上泛着点点金色余晖,花色的衣衫随着乌黑的散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那浪子颀长的身子像是风中落叶一点点飘向远方。 四海之大又不知何处是那浪子的家。 夕阳渐已要落下,远处田里耕作的农夫也已扛着锄头回了家。恍然间一座高大城墙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城墙足有三四人高,时不时又有一二人影从上走过。 一众人见到这脸上都面带微笑,心里却早已想着那在家候着自己几个月的妻子,想到这又有人长叹一声。 是啊,浪子离家又归家,这其中的愁滋味谁又能明白呢。 一行人缓步走到城门口忽见得城楼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徐州城”,那三个字却像是把剑直插在城门口,摄人心魂散发着点点寒意。 万梦云知道这是杀意,杀过人的总会有杀意,这却是说不出道不来的。那剑上杀过人,字如剑法,字上也有了杀意。 一摇着纸扇年轻后生走上前来,也瞧到这游若惊龙的字体不觉赞叹道:“好书法”。 赵四满脸得意大声道:“这字可不是写上去的,是咱家总镖头十年前用剑刻上去的。” 那年轻后生听到这顿时一惊暗叹道:“当真是好剑法,好剑法。” 杨轩见到那后生一脸惊讶不禁挺起胸膛,脸上也似带有一份笑意。 申浚收起折扇拱手上前道:“在下申浚,兄台想必就是杨轩兄了,在下已是久仰令尊追风剑之名,今日也是特奉家父之命前来贺寿。” “原来是南陵申家的公子哥,当真是气宇轩昂。”旁边人窃窃私语。 杨轩忙拱手笑道:“原来是申兄,申兄既然是来为家父祝寿的,那便是杨家的客人,更何况我与申兄一见如故,不如随我等浅酌两杯如何。” 申浚道:“既然是杨兄一番好意,在下亦无推辞之理,请。” 申浚刚说罢忽闻到一股酒臭味,直熏的申浚皱眉摇扇。扭头瞧见旁边站着一酒鬼,衣衫脏乱,一双眼睛正痴也似的盯着城楼。 申浚面带厌恶道:“难道乞丐也认字吗。” 杨轩脸色一变道:“申兄莫要乱说,内位便是现在的南剑万梦云。” 申浚听到此只冷声道:“什么南剑北剑的,我看此人只是个打着名头的骗子酒鬼。” 一旁的仆从大声附和,杨轩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忽的眼睛一转便把刚到嘴上的话咽了下去。 杨轩凝目盯着万梦云半晌,却不见这酒鬼有任何动作,脸上也没有一丝怒意,心里不禁暗道:“难道响当当的绝情剑是个傻子不成”。 申浚见此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草包骗子,杨兄莫要让这骗子耽误咱们喝酒。” 申浚话刚说罢便带着人进了城,申浚一队人已走许远,却见得跟在最后面的仆从走过万梦云面前,突然猛地用肩撞了上去。 可那酒鬼一动也不动,另一人却已满脸通红。那仆人觉得丢了面子,当即退开朝那酒鬼吐了口唾沫,这才心满意足的随着队走开。 赵四见到万梦云仍无动于衷,想是这酒鬼怕得罪人,摸了摸涨红吃痛的脸,恶狠狠的也朝着吐了口唾沫,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可那酒鬼却无一丝恼意,只静静的用衣袖擦了擦脸,一旁人觉得无热闹可看,脸上露出一阵鄙夷,万梦云长叹一声低头转身离去。 已是傍晚,街上院里都点起灯火,人也感到热闹起来。 铃儿呆呆的站在路边望着远处,她那柳弱花娇似的身子孤零零的在风中摇曳,与一旁热热闹闹的行人显得格格不入。 忽见得有一披头散发,身着长衫之人远远的走来,他走的不快每一步却是相同大小。 见到那人影铃儿不觉感到欢喜,可又瞧着面前的人儿萧瑟憔悴,衣着腌臜,不禁眼角又泛起点点泪花,脸上带着几分哀怜。 铃儿怜道:“少爷,你又去了哪儿,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万梦云只咳嗽道:“客栈可打点好了吗,拜帖也已送上了吗。” 铃儿低着头轻轻抹去眼角泪滴柔声道:“都已经打点好了。” 铃儿抬头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那人儿早已一头扎进了酒楼,铃儿眉间挂着几分忧愁,然而又无奈的咬紧嘴唇跟了上去。 铃儿侍候在一旁,已不知多少次像这样痴痴的望着眼前的人儿。 春天里她望着他吟花弄月,夏天里她望着他亭下听雨,秋天里她望着他醉酒抚琴,冬天里她望着他雪中舞剑,可她只能远远的望着他,但她觉得只要能永远这样望着他便足够了。 她最不喜看他喝酒受罪,却也不愿见他伤心难过,所以每次见他喝酒却也无可奈何。 世人都道他是个无情无义薄情之人,可她知道他心里的苦,也许只有酒才能冲淡他心里的愁,却不知借酒浇愁愁更愁。 第三章酒楼遇知己 万梦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要了壶酒,又唤着铃儿斟了两杯酒,他仰头把一杯酒吞入肚里,又把另一杯酒放到桌对面,每喝一杯酒便呆呆的看着。 酒倒的多了,他就慢慢的喝,酒倒的少了,他就一口吞下。他不停的喝酒,又不停的咳嗽,举杯抬手间不觉一壶酒已下去了。 忽然他的手颤抖起来,杯中的酒洒了几滴在他身上。他用两只手端起酒杯,可仍止不住颤抖,他面带悲哀的望着那双颤抖的手,猛的将酒杯摔在桌上。 酒对他来说已成了一种毒药,他本不能再喝酒,可他却不能不喝。 玲儿眼中闪着点点泪滴,缓缓又倒了杯酒。 周围人面色奇怪的瞧着这对主仆,不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一黑衣短衫大汉缓步走到桌前,万梦云手一顿,抬头瞧得那大汉虬髯伟干,巍然屹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他。 大汉道:“在下观阁下独饮许久了,既然相邀之人未来赴约,若只是一人饮醉,岂不是辜负了如此美酒。” 万梦云目光中似乎有了笑意,他斟了杯酒道:“既然如此,朋友为何还不坐下小酌几杯。” 话刚罢,便抬起手中酒杯对着大汉一饮而尽。 大汉听得此也哈哈大笑,当即坐在对面,拿起手边酒杯一抬手也填入肚中。 那大汉似觉得还不过瘾,转头抓起一酒坛,左手托着底,右手抓着坛口,登时“咕噜咕噜”,犹如鲸吸水般一坛酒已见了空。 两人双目相对,却都是默不作声只顾着喝酒,似在像为对方敬酒,却又像是独饮,喝的畅快了他又猛地咳嗽起来,直咳的身子蜷曲。 玲儿站在一旁脸上不禁露出忧色道:“少爷你” 话刚说一半万梦云便抬手打断了,可那大汉像是视而不见,只管仰着头喝酒,万梦云见此不由开怀大笑,忽的又将一杯酒填入腹中。 不知过了多久,月已挂上树梢。丰乐楼里也越发喧闹,桌前具是三五成群围坐一起,耳边不断传来猜拳斗酒声,酒杯相碰声。 万梦云手中的酒杯忽然停了下来,只见那雕着彩人的梨木门被人推开,一行人说笑着走进酒楼,几人皆是锦绣华衣。 杨轩笑道:“这便是咱这方圆几里最地道的酒楼了,几位兄弟既然到这丰乐楼,那就必得尝尝咱这的鼋汁狗肉,方圆百里仅此一家。” 申浚回笑道:“既然杨兄都这么说了,那在下必得好好尝尝了。” 小二见得一行人神气飞扬,点头哈腰道:“几位客官,二楼有雅间,客观里面请。” 杨轩道:“上些酒菜来,咱这的招牌可别忘了。” 小二笑道:“明白客官,咱家的狗肉定合您心意。” 其中一腰配黑边刀鞘,留着半边络腮胡的中年人摆手道:“杨兄弟不必如此麻烦,赵某最喜欢热闹,我看就在这客堂也挺好,越热闹赵某酒量反而越大。”说罢便坐了下去。 杨轩也坐下笑道:“那小弟倒要瞧瞧赵兄的酒量了。” 申浚皱了皱眉却也随着一行人坐了下去,他只觉得这客堂嘈杂极了,不由觉得心烦意乱,眼神四处游荡。 忽见得角落里站着个秋波似水,柳腰花态的绝色美女。那佳人眉间常挂忧愁,却更让人神魂颠倒哀怜不已,申浚虽然瞧过的美人不少,也不觉看的痴了。 申浚往旁边一扫,只瞧得一大汉,声若洪钟,虬髯长须,全身都是彪悍威猛之态,倒真是个英雄人物。 申浚又看向桌对面,坐的人却是那肮脏酒鬼,一旁的佳人正斟着酒,像似察觉到申浚的目光,那酒鬼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申浚。 申浚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同时感到厌恶之至,又觉得这酒鬼似在向自己挑衅,心里不觉更加恼火,当即起身走来。 “这丰乐楼难道也能让乞丐进来的吗。”申浚戏谑道。 虬髯大汉听到此话眉头一皱。 申浚又道:“你这酒鬼,既然见到小爷了,不请小爷坐上吃杯酒,是不是不知好歹。” 申浚眯着眼,眼神肆无忌惮的一遍遍扫过铃儿。铃儿见状不由面带厌色。 那络腮胡中年人见状走来缓声道:“这乞丐倒是碍了咱们喝酒的兴致。” 杨轩忙起身赔笑道:“各位不必生气,不如随弟去雅间吃酒可好。” 见得那酒鬼视若无睹,只面无表情的喝着酒,络腮胡中年人顿时恼怒起来。 那中年人反手一转,“呛“的一声刀已飞出,他右手一抖便挽了一个刀花,那刀花优雅生动,但他的姿势却是厚实沉稳。 那刀长三尺,刀身细直,似剑非剑,刀尖正直勾勾的对着万梦云喉咙。 “你这乞丐若是还想活命,就赶紧给老子从座子上爬出去,老子可能心情好能放你一马。” 万梦云只得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那中年人脾气火爆,见到这酒鬼仍不识好歹,身子一跃,双手执刀当头砍了下去,刀风凌厉,虎虎生风。他早年东渡学武,这一招便是东瀛刀术的精髓,只为杀人,刀刀见血,招招狠毒,阴险无比。 铃儿见得惊呼一声,却怕他立即就要血溅当场。 只见那刀离万梦云只几指距离忽的停了下来,众人不禁面色一变,却见一根竹筷已插入了他的咽喉。 每个人都看见了竹筷插入这中年大汉咽喉,但却没有人看清这竹筷怎么飞出去的。 万梦云盯着中年大汉道:“刀是好刀,招却太过卑劣。” 中年大汉面容扭曲,脸上肌肉抽搐,额头冷汗直流,嘴巴张着,一点血从舌尖滴落。 那大汉忽然拔出了竹筷,鲜血喷射而出,最后一口气也吐了出来,手颤抖着指向万梦云,突然仰头倒下。 申浚见状拔剑而出,一行人也跟着抽出刀剑对着万梦云。 杨轩大惊忙劝道:“各位息怒。” 申浚只冷笑道:“这酒鬼杀了赵庆,杨兄拦着难道不怕他兄弟赵铁生来问罪吗。” 杨轩听得赵铁生眉头一皱,刚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够了” 只见那虬髯大汉站起身来喝道,顿时整个酒楼寂静无声。 杨轩见到那大汉忙喊道:“沈叔” 周围人惊呼道:“是那连扫西北四大匪寨,杨老镖头的结拜兄弟,沈云志沈大侠”。 申浚见此收剑拱手强笑道:“沈大侠” 沈云志默不作声,只凝目注视着那地上沾着血的竹筷,申浚见那大汉一眼也未瞧向自己,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杨轩走来上前道:“叔父不是去南方追查天星教了吗,怎地突然回来了。” 沈云志道:“此事回去再说。” 沈云志顿了顿,转头看着申浚沉声道:“此事到此为止,赵铁生若是来问,就让他来镖局找沈某。” 沈云志说罢便拱手对万梦云笑道:“酒还未喝过瘾,朋友不如到寒舍一坐再续几杯可好。” 万梦云听得笑道:“既然有酒喝,那在下亦无推辞之理。” 铃儿低声道:“少爷你先去吧,我结了账,到客栈收拾好东西就跟去。” 沈云志用余光扫了一眼申浚,摆手道:“无需麻烦了,轩儿去叫人跟着拿东西,这酒就算是沈某请了。” 万梦云含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申浚看着一行人渐已走远,突然一掌拍在酒桌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威远镖局外灯火通明,一群群仆从正为寿宴布置着桌椅,门窗前皆挂着寿字。 见到万梦云一行人,一衣着朴素,满脸沧桑中年汉子唤道:“沈爷您回来了。” 沈云志应了一声道:“大哥可歇息了?” 中年汉子道:“老爷正在后院布置宴席。” 沈云志转头对着万梦云拱手笑道:“在下还有些要事要谈,今晚恐怕不能与阁下续饮了。” 万梦云含笑道:“这酒明天喝也无妨。” 那中年汉子引着两人到了客房便转身离开。 铃儿将床仔仔细细铺好,缓缓走到万梦云身旁柔声道:“我已要了些热水,少爷你且去沐浴吧。” 万梦云转头望着眼前的可人儿面带疲色,怜声道:“铃儿你也早点歇息吧。” 铃儿低着头应了一声,悄悄的离了房,似乎是怕打扰到这个可怜人。 万梦云走到桌前继续画他的画像,他手法熟练,已不知画过多少张画像了,他的画像上总是同一个人,那个人也总是忧愁的望着他。 深夜寂冷,月色凄凉的照进院子,铃儿拿着一身白色长衫站在门口,她悄悄把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囊系在那白衫腰带。 踌躇了半晌,她缓缓推开门,见到那屏风上的人影,她似乎又回到十年前,那时她只十五刚到万剑山庄,他却已名震江湖,她望着那白衫少年衣冠楚楚,心第一次急促的跳起来。 十年似乎在一刹那间消逝,她的心又一次急促的跳起来,就像十年前刚坠入初恋的少女,可十年的侍候,十年的远望换来的又是什么。 铃儿望着铺在桌上的画像,不敢再想下去,她咬紧朱唇心里却止不住的悲痛。 “少爷需要铃儿帮忙吗。”铃儿放下衣衫轻声道。 见到没有回应,她似乎下了决心缓步走过屏风,她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正背对着她。 万梦云转过身来看着铃儿,眼帘下,只看到两点嫣红。他长叹一声,伸出手来轻抚着铃儿雪一般的丝发,他的手滑过她光滑的脸颊,又掠过她雪白的颈项。玲儿身体一软,倒进他的怀里。 突然听得一丝动静,万梦云手一顿,脸色一沉,披上衣衫,身子一弯当即从窗户飞了出去,只留下铃儿仍痴痴的望着那已消失不见的身影。 第四章深夜遇贼 万梦云刚翻出窗户,突然看见一黑影从屋顶闪过,那人身姿灵活,几个翻飞,人便已窜进后院里。 万梦云立刻也飞身而起,那人身形极快,待他赶到后院时,人影已消失不见。 只瞧到祠堂门已被人打开,万梦云当即缓步走了过去,还未入门突然听得呼的一声,几枚暗器从头顶漫天飞来。 他似早有防备,身子一转两手已抓满暗器,人也随之飞身而起,反手将暗器撒回梁上。 只听得一声轻哼,一蒙面黑衣人从梁上跌落下来,顿时一股幽幽的清香随风飘来,万梦云闻着那一缕缕甜香若有所思。 “阁下不和丫鬟调情,怎地出来多管闲事了。”那黑衣人紧抓着一包裹压低声音说道。 万梦云皱了皱眉道:“难道阁下深夜私闯,是为了替人家拜祠堂么。” 黑衣人道:“久仰万大侠大名,不知道万大侠为什么要难为我一个无名小卒呢。” 万梦云失笑道:“阁下不必自谦,敢闯到威远镖局偷东西的人可不多,与阁下相比,在下才是无名小卒,在下也无为难之意,阁下为何不先放下手中东西再说。” 黑衣人笑道:“我若不肯呢。” 万梦云也跟着笑道:“那阁下就留下吃杯夜酒吧。” 门口忽然出现一挑灯中年人,那中年人缓缓挑着灯照向祠堂里,看见一人身着白色长衫,正站在祠堂前。 “谁在那” 话还没说完,一枚飞镖已没入喉咙,中年人扑面倒下,手里提灯摔在地上。 黑衣人沉声道:“你怎才肯让我离开” 万梦云沉默半晌道:“放下东西,在下自会让开。” 黑衣人怒笑道:“这地方怎地成你家后院了么,你凭什么管的到我,早听说万梦云是个无情之人,今日一见倒也不假。”那声音斯斯哑哑怪声怪气。 万梦云冷嘲道:“在下没必要对个杀人犯有情。” 黑衣人冷声道:“死在万大侠剑下的人只怕已不少了吧,那万大侠又是什么人呢。” 万梦云忽的拾起一飞镖向黑衣人扔去,黑衣人大惊,手中包裹嘶的一声破开一角,露出里面的书籍,赫然写着杨家剑谱。 黑衣人怒骂道:“你这小贼。” 万梦云笑道:“阁下骂人的话真是婉转动听,贼喊捉贼的本领倒令在下佩服。” 黑衣人听到这话知道已被认出,忽然娇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黑衣人笑道:“今日我救了万大侠一命,不知万大侠如何报恩呢。” 万梦云怒笑道:“倒不知阁下是救人,还是害人呢,” 黑衣人笑道:“早闻万大侠是个风流人儿,素爱佳人和美酒。” 万梦云淡淡道:“只遗憾阁下并不是绝色佳人。” 黑衣人娇笑道:“你还未见过怎知道不是。”她嬉笑着将包裹放在一旁。 她的手肤若凝脂,又纤细修长。 “纤纤手,拂面垂丝柳”万梦云望着那双纤纤玉手轻轻叹道。 黑衣人缓缓解开腰带,万梦云的目光也随着那一双手慢慢移动。 她不急不慢的用那双玉手将黑衣褪下一半,露出了冰肌玉骨般的香肩。 万梦云已将提灯拾在手中,笑道:“佳人绝姿,需得仔细观赏。” 黑衣人娇笑一声,玉手一松,那黑衣整个落下,她身上却只剩下件红色内心。柳腰摇曳,那身子丰满却不见肉,纤瘦却不见骨,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黑衣人柔声道:“万大侠现在可愿让小女子走了吗。” 万梦云笑道:“我若是此时让你走,岂不是要别人说我是个傻子。” 黑衣人嫣然道:“想不到你是如此如此贪得无厌的人。” 万梦云道:“遇见如此佳人,哪个男人不会贪心。” 黑衣人噗嗤一声,又慢慢将内心脱下。那诱人的身子毫无保留的站在万梦云面前。 她环抱着一双洁白无瑕又如嫩藕般的手臂,胸膛缓缓起伏,双腿紧并,一声声喘息声回荡在耳边。 黑衣人媚声道:“小女子跟万大侠的丫鬟相比如何呢。” 万梦云盯着她那双娇柔的眼睛道:“却还不知。” 黑衣人皱了下眉道:“你真如此贪得无厌。” 万梦云笑道:“为何不可。” 黑衣人突然娇笑着倒万梦云怀中,活像一朵美艳的花,缓缓绽放,花香萦绕,醉人心扉。 她弯下腰,慢慢褪下鞋袜。 寒光一闪,她突然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匕首转身回刺。 万梦云身子一侧右手一抓,那匕首便落入手中,他左手一拦,那佳人直直倒在怀里。 他抚着那光滑娇嫩的背笑道:“女人若想勾引一个男人,身上就不应该带着匕首。” 说罢便用匕首轻轻滑过那雪白的颈项,鲜血一点点从匕首上流下,溅在她那双修长白皙的腿上,又缓缓从两并之间滑下。 她嘴唇颤抖着道:“你难道忍心杀我。” 万梦云沉默半晌,将匕首扔在一边微微笑道:“不忍心。”说罢便摘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她的脸秀丽无比,美艳动人。若是见得如此美貌,不知多少男儿会为之神魂颠倒。 万梦云不由看的痴了,缓缓用手触摸着那双朱唇,少女两腮渐红,忽然从他怀中窜了出去,拿起衣服和包裹消失在夜色中。 原来美貌才是女人的武器,万梦云望着远去的身影叹道。 只听那女子咒骂道:“万梦云你不是人,是个畜牲,怪不得会勾引自家表妹,又从自己结拜兄弟的洞房里把人抢走。” 月色凄凉,寂静无声。微风直吹的人心生寒,吹的衣衫轻摆。他手里的提灯摔在地上,他的心也随着摔的四分五裂。 那女子的话在他的耳边一遍遍回荡,像把匕首狠狠刺进他的心中。 “若云,大哥” 他望着远方,眼中充满痛苦和悲伤。 他似乎又想起了她一袭红妆,凤冠霞帔,一双含着泪的眼睛正哀愁的看着自己。 他似乎又想起了打在胸口的那一掌,很重也很痛,痛的肝肠寸断。 他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咳出一口口血。 突然间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飞窜而来,两人同时落在地上,声音极轻。 万梦云擦去嘴角的血,定眼看去。 前面那人面带沧桑,看上去普普通通,可眼中却闪烁着点点精光,他的身子直直的立在那里,整个人像把未出鞘的利剑,剑未出而杀意已到。 跟在他后面的人正是那大汉沈云志。沈云志见到万梦云一脸惊讶,显然他们是听到动静赶来的。 杨轩这时也带着一众人赶来,登时祠堂外灯火通明,数十个人持着刀剑冷眼看着万梦云。 那中年人缓步走进祠堂,见到倒在地上的人眉头一皱,又见得祠堂画像后的暗格已空无一物。 中年人冷冷道:“是你杀的人?” 万梦云道:“并不是” 中年人冷笑道:“那是谁杀的” 万梦云道:“是个小贼” 中年人道:“那个小贼呢” 万梦云苦笑道:“已经走了” “也许还没走呢” 中年人顿步站在万梦云面前。眼睛直直的盯着万梦云,手已经搭在了腰间剑柄上。 万梦云的目光移到那把剑上,那把剑并非神兵利器,剑身很薄,仿佛一用力便会折断。 万梦云眼睛微眯,全身紧绷,他的精神高度集中,他知道眼前的这把剑马上要出鞘了,而且这把剑很快很快。 微风起,灯火闪烁,一众人已被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两个人的目光缓缓碰撞在一起,他们都在等,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对方倒下的机会。 沈云志见状赶忙跑到两人中间。 沈云志对着那中年人说道:“大哥,万兄弟绝不是贼人,而且轩儿不也是万兄弟出手相救的吗。” 杨轩上前道:“叔父莫要让这贼人骗了,说不定就是他叫人埋伏在路上,又借机相救,好混入镖局偷取剑谱。” 沈云志眉头一皱缓缓道:“可我看剑谱并不在万兄弟身上。” 杨轩又说道:“也许这贼人有同伙呢,剑谱丢失必然与他有关。” 沈云志略带些怒气道:“轩儿你怎能这样说,万兄弟毕竟救了你一命。” 杨轩冷笑道:“说不定是想害我呢” 沈云志沉默半晌,缓缓道:“我这次去南方追查天星教,探到天星教已和七轩谷联系在一起。” 杨轩惊道:“七轩谷主不是早已隐退了吗,而且天星教都是一帮匪人,他怎会跟这些人有联系。” “这却未知,皆是江湖传言” 沈云志又道:“可最近南方发生了件怪事,有一伙贼盗专门偷剑谱,武当两仪剑,华山青岚剑听说也被窃去了,估计便是这天星教在作祟。” 中年人听得这沉思半晌,缓缓将手从剑柄上移开。 中年人道:“先将他带去柴房关着” “可大哥” 沈云志话还未说完,那中年人已经转头离开了。 沈云志只得苦笑着对万梦云道:“我相信兄弟必不是那种人,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只是要委屈兄弟了。” 万梦云微笑道:“无妨,对我这种酒鬼来说,只要有酒在哪都是一样。” 万梦云转头望着那已消失的身影,一声声咳嗽起来,手指微微颤抖,一双炙热的双眼,却冷的令人心里发寒。 第五章琴心剑胆 夜已深了,夏夜微凉,屋外偶尔见得一点火光闪过。 万梦云睡在一堆草垛中,他把一堆柴草垫在枕后,让自己躺的舒服些。 他闭上眼睛,身子蜷曲成一团,又时不时咳嗽起来。 “少爷” 铃儿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话音微颤。 万梦云咳嗽着站起身道:“回去休息吧” 铃儿将一件外衫从门缝递了进去。 “少爷夜凉,披上衣裳好一点。” 铃儿见到没有回话,眼含热泪缓缓倚在门外。 “铃儿就在外面陪着少爷。” 万梦云长叹一声道:“你若是呆在这受了风寒,我岂不是又要照顾你。” 铃儿默不作声转身离去,黑夜里那滴泪水悄悄落下。 脚步渐行渐远,万梦云拾起衣衫,看见系在腰带上鸳鸯香囊,长长叹了口气。 他又何曾不知铃儿的心意,只是他的心早已被一个女人占据了,那个人已经把他的心都掏空了。 想到那张面带愁容的脸,他又痛苦的咳嗽起来。 天已渐亮,日出鸡鸣。 万梦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头顶的木梁,柴房的门突然打开,阳光直刺的万梦云睁不开眼。 进来的却是那赵四,正端着一盘酒菜,满脸微笑的看着眼前憔悴的人。 赵四阴笑道:“沈爷对你这小贼真不错,竟然还有酒喝。”说罢便拿起那瓶酒放在手里晃了晃。 万梦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瓶酒,就像快溺死的人看到一块飘在眼前的木板。 赵四冷笑着将酒瓶打开,缓缓喝了一口,又猛地把酒瓶摔在地上。 赵四怪声道:“这马尿似的也算酒,也能配给咱们万大侠喝。” 万梦云看着撒在地上的酒水,只觉喉咙发干,不由咳嗽了起来。 赵四冷笑道:“看来你这小贼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肺痨鬼。” 赵四把饭菜放在地上道:“咱们鲁厨师的手艺可是一绝,但是这菜还需要配点佐料。” 赵四缓缓抓了把尘土撒进菜里。 赵四眯着眼阴笑道:“清蒸土鱼,你这小贼能尝到算是福气了。” 说罢便朝万梦云吐了口唾沫,笑着锁上门离去了。 万梦云叹了口气又躺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木梁。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再一次打开,开门的是那中年人管家。 铃儿站在后面,见到眼前憔悴的人儿心都要碎了。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悄悄退到房外。 铃儿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一张纸、一根笔、一壶酒还有一盘饭菜。 东西刚放下,万梦云伸手便把酒瓶抓在手里,仰头呼呼吞下半瓶。 铃儿的眼睛红红的只低着头,不想让人瞧见。 铃儿低着头道:“少爷你怎不跟他们说你并没有偷剑谱。” 万梦云长叹一声道:“纵使我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再说那人是我放走的,这和我也有关系。” 铃儿道:“我去找沈大哥,沈大哥一定会放了少爷的。” 万梦云道:“不必让沈兄为难了”说罢仰头喝了一口酒。 铃儿叹了口气道:“少爷别光喝酒,吃口饭吧。” 铃儿顿了顿又柔声道:“少爷若是吃不下饭,这是少爷最爱吃的点心,少爷吃些点心也好。” 万梦云咳嗽了声,又仰头喝起酒来。 铃儿将饭菜放到万梦云面前道:“少爷你总要吃口饭吧,就算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只喝酒也撑不住。 万梦云似未曾听到,只扭过头去闷头喝酒。 玲儿眼含热泪道:“少爷你来徐州城不是为了找人比剑吗,若是身体跨了如何跟人比剑。” 听到这句话万梦云手一顿,那双空洞的眼睛逐渐变的炙热。 万梦云身子缓缓直立道:“剑你可拿了。” 铃儿柔声道:“拿来了” 铃儿擦去眼角的眼泪,缓缓从身后拿出一黑布包裹。 玲儿轻轻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把剑。 他看到了那把剑,眼睛立刻发了光,他像是看见了久别重逢的朋友,一口热血涌上心头,他的手甚至开始颤抖。 那把剑黯淡无光,又太薄太轻,看上去太过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击断。 它只是城里的铁匠花了几个时辰打的剑。但这把剑的长度,剑刃的宽度和厚薄,甚至剑柄的重量,都是经过万梦云的要求精细铸造。 这是他的剑,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剑。 他慢慢伸出手拿起剑,他的手止不住颤抖,那把剑也随着他的手轻颤起来,像是琴瑟和鸣。 但当他的手指轻轻扶过剑刃后,他的手立刻稳了下来,他的目光逐渐变的很远。 他想起他用这把剑杀的第一个人,是南山掌门陈玄风,他因此名震江湖。 从那以后他便只能胜不能败,只因他是万梦云,是天下第一剑客万剑允的后人。 “这是我的剑。” 他握紧手里的剑对自己说道,眼里的光变成了一种骇人的杀气。 现在他已是万梦云,不再是那个酒鬼万风,那股无坚不摧,令人窒息的杀气不仅在他的眼中,也已弥散在他身上。 他把剑斜插进腰旁,他不喜欢剑鞘,因为剑鞘会使得出剑变慢,慢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就是死。 他低喃着道:“下一个就是三十五了” 玲儿看着眼前的人儿,似乎又看见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只是站在那就足以令人胆寒,他的身影是那么高大,以至于她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万梦云第一次感到这么饥饿,只三两口便把一碗饭扒干净了,转头又去吃下一碗,不一会四碗饭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 玲儿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起来。 那中年管家进来咳嗽了一声道:“姑娘你该走了” 玲儿痴痴的望着万梦云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少爷”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正转身准备离去,转头便看见沈云志站在门口。 “沈爷” 沈云志应了声,刚走进柴房便看见万梦云一脸憔悴疲倦,狼狈不已。 沈云志似有一丝不忍道:“万兄弟你又何必在这受罪,以你的武功若想走,我们又怎么拦得住你。” 万梦云默不作声,只看着站在一旁的玲儿。 沈云志知道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剑谱被盗跟万兄弟无关,但是那剑谱是大哥从祖辈传下来的,不然他又怎会这样对万兄弟。” 万梦云咳嗽了声,微笑道:“沈兄不必为难,不如跟小弟再续饮几杯可好。” 沈云志叹了口气道:“万兄弟你走吧,带着玲儿姑娘一起走” 他又转头对那中年人道:“带他们从后门走吧” 中年人道:“沈爷,老爷若是知道了” 沈云志道:“大哥要是知道了,就让他找我” 万梦云转过身背对着沈云志,一动也不动。 玲儿张着嘴仿佛想说什么,却也没说出口。 沈云志有些动容,心中有一种奇特的温暖之意,虽然他只与眼前的人儿喝过几杯酒,可他却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儿是如此可亲。 这世上总有些人为了情义委屈自己,所以人性的光辉才会显得那么伟大,万梦云便是那种人,那种只为了其他人而委屈自己的人,他不愿别人为他受委屈,他也从不记恨别人对他的恶,他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 沈云志叹了口气道:“你若是这样,那我更要让你走了。” 万梦云置若罔闻,只呆呆的站在那,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头顶的木梁。 忽然杨轩从门外走了进来,拱手对沈云志道:“沈叔,父亲找你” 沈云志转身看着杨轩皱了皱眉头道:“大哥找我什么事” 杨轩道:“不知,只是说务必让沈叔过去” 沈云志扭头看了眼万梦云,却也无可奈何的跟着杨轩走了。 柴房的门又一次关上了,阳光被隔挡在屋外,一丝也照不进屋里。 万梦云望着站在一旁的玲儿叹了口气,他缓缓从一堆柴禾中挑出四根较宽的木柴,剑光一闪,四根木柴头已被削尖,他又把另一头砍平,反手一拍,四根木头尖直直插入土中一尺。 玲儿疑惑的问道:“少爷你在做什么” 万梦云没有回答,只是又挑了两根细长的木头也削尖,靠着那四根木头插进土里。 玲儿这时才发现这是把椅子,只是长的太过丑了,不由笑了起来。 万梦云咳嗽了声,似乎自己也觉得太难看了。 “玲儿坐着吧” 玲儿看着那奇怪的椅子,娇笑道:“少爷,这椅子玲儿可不敢坐,只怕会摔屁股” 万梦云眼中似也有丝笑意,只摇了摇头转身拿起纸和笔坐在地上。 天已不知不觉黑了。 她正坐在心爱的人给她做的椅子上,虽然这椅子那么奇怪又简陋,可她却觉得这么幸福, 她托着腮望着眼前的人儿正坐在地上画着画像,她若是能一直在这看着他就好了,想到这她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可当她看见那画像中的女子时,心里却突然一阵刺痛。 她又突然感觉到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儿,原来是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第六章丧子之痛 夏夜总是那么美丽,繁星闪耀,清风明月。 “水天清话,院静人销夏” 万梦云低喃道。 他呆呆的望着画像忽然叹了口气,又缓缓将画像收在怀里,扭头见到玲儿仍坐在那里,早已托着腮睡着了。 他悄悄走到玲儿身边,缓缓将一旁的衣衫轻轻披在她身上,又用一只手捂着嘴忍着不让自己咳嗽,他坐在地上,望着那张俏丽的脸思绪万千。 忽然他将手搭在剑柄上,缓缓站起身来。柴房的门不知何时早已打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前,那人见到万梦云看见自己转身便走。 万梦云轻轻将门关上跟了上去,却发现那人似在等自己,只慢慢的走,万梦云也慢慢的跟在那个人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间院子,这院子似乎荒废许久,已是杂草丛生,可院中央却摆着张崭新的红木桌,桌上放着杯酒。 忽的那人停了下来,万梦云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早已知道眼前人是谁了,正是那偷剑谱的少女。 那少女嬉笑着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万梦云,又走近身来瞧来瞧去,活像一个小孩子看见一个新奇的玩具。 她看着他那张已近中年饱经风霜的脸,尽是人生留下的沧桑,可却带着成熟的魅力,那双深邃的眼睛又是那么的迷人,她不由看的痴了。 她毕竟只是个少女,还不懂得隐藏心思,心里想的总会表现在脸上。 万梦云瞧到少女上下打量自己,却也一动不动。他知道女人若是要做一件事,你必须要由着她做,任何劝阻都没用,你须得等她碰的头破血流,她自己便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万梦云微笑道:“不知阁下深夜相邀是为了做什么。” 少女笑道:“只是为了请沈大侠喝杯酒而已,就是不知沈大侠敢不敢喝了” 少女说罢便坐在桌上将一双玉腿交搭在一起,又缓缓端起那杯酒向万梦云递去。 “万大侠请” 万梦云皱了皱眉头道:“我若不喝呢” 少女笑道:“难道万大侠不想要回剑谱了么” 万梦云咳嗽了声,随即又笑了起来,他笑得仿佛很开心。 他缓缓走到少女面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少女见状道:“难道万大侠不怕是毒酒吗” 万梦云放下酒杯咳嗽道:“在下虽不敢说尝过几千种酒,但也有几百种酒,酒里有没有毒,我又怎么不知。” 少女道:“那万大侠可知这酒中有没有毒呢” 万梦云缓缓笑道:“当然有” 少女道:“那你为何又要喝” 万梦云微笑道:“佳人献酒,又怎能不喝” 少女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抿起嘴。 她缓缓从怀中掏出一黑色包裹扔向万梦云,正是那杨家剑谱。万梦云抓住那包裹,头也不回转身便走,那背影是如此萧瑟落寞。 少女道:“难道你不想要解药吗” 万梦云像是未曾听到,只一声声的咳嗽着。 少女又大声喊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没解药,明天你就会没命了” 万梦云只大声笑道:“别人只恨人生苦短,我却恨人生太长也太苦,活一天又能怎样,活百年又能怎么样,今日与昨日有何异,明日与今日又有何异,有些人活了百年却和活了一天没区别。” 万梦云又低喃道:“我多活一天只是能多喝一天酒罢了,这酒我却也已早就喝够了,能多活一天便是一天,不能也就罢了。” 少女咬紧嘴唇,忽然跑上前拉住了万梦云的胳膊。他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那份笑容格外悲凉。 少女慢慢打开他的手,他的手十分干净,指甲也修的整整齐齐,她缓缓将一个红色药丸放在他的手里。 万梦云默不作声仰头便把药丸吞进肚里。 少女嬉笑道:“万大侠不怕又是毒药吗” 万梦云道:“你若是想杀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少女娇笑道:“既然我又救了万大侠一条命,万大侠也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万梦云盯着眼前的少女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定不会让他做好事。 少女狡黠道:“小女子肯定不会让万大侠做些杀人放火的事情,只需要陪人家看场戏就行。” 万梦云诧异道:“我只觉喜欢看戏的人总是些上了年纪的人,不想你年纪小小却也喜欢看戏?” 少女媚笑道:“此戏非彼戏,万大侠随我等一会便能看见一出好戏,可是在看戏之前需要万大侠把剑借给小女子,想必万大侠不会是那种小气的人” 万梦云沉默不语,只缓缓拔出剑来,反手一转,用两指夹着剑刃,缓缓将剑递向少女。 少女嬉笑着拿起剑来左瞧瞧右看看。 少女撅着嘴道:“听说万大侠的剑削铁如泥,是天下第一宝剑,今日一看却也跟寻常剑并无两样嘛。”说罢便把剑插在院门口的杂草中,转身跃上屋顶。 少女趴在屋檐后面对万梦云摆手道:“还不快点上来等着看戏” 万梦云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跟着上了房顶趴在一旁。 少女悄悄趴近万梦云,她托着腮翘着脚,她直直的望着那张黑夜里模糊的脸,似乎想仔细瞧瞧世人口中的英雄人物,他的呼吸轻轻回荡在耳边,她似乎又想起了昨日的情景,脸颊不由又红了起来。 少女缓缓道:“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万梦云道:“你不说,我又怎能知道” 少女道:“你不问,我又怎么告诉你” 万梦云笑道:“那我现在问如何” 少女嬉笑道:“倒也不算晚” 万梦云道:“不知姑娘芳名” 少女狡黠笑道:“我不愿告诉你” 万梦云咳嗽着叹了口气,夜色弥漫,满天星光,一轮明月孤独的挂在空中。 明天必定是晴好的天,他低喃着。 人道月黑风高杀人夜,却不知月下杀人也有一番别致情趣。 万梦云打了个哈欠,又想到了留在柴房的铃儿,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忽然见得两人并步走进院里。 少女悄悄趴在他耳边说道:“好戏来了” 万梦云定眼看去,瞧到那两人是杨轩和他二叔。 那大汉走进院里缓缓道:“轩儿你是说咱家已有了内奸,有人将剑谱的位置泄露了出去” 杨轩跟在身后道:“是的,不然那小贼又怎么能知道剑谱藏在哪里。” 大汉顿了顿道:“轩儿你可知那人是谁”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大汉的头已砰的落在地上,鲜血直直的从颈部喷出。 杨轩冷冷道:“那人便是我” 万梦云瞧到杨轩手搭在门口剑柄上时,便已从房顶上飞出,可却晚了一步,待他落下时,那大汉的身子早已倒在地上。 万梦云嘴角一抽,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他从未想到这看似温文尔雅的君子,竟是如此狠毒。 所以世人不怕真小人,只怕伪君子,只因伪君子比真小人更阴险。可这世上大多总是自称君子的人,自称小人的人却很少见到。 杨轩没瞧万梦云一眼,眼睛直勾勾望着屋檐上。 只听到一声声掌声,那少女拍着手缓缓道:“真是干脆利落,真是心狠手辣。” 杨轩眼睛痴痴的望着那身影道:“在下只是听白姑娘的吩咐罢了” 少女娇笑道:“我说了你就要做吗,你倒是个听话的人,像你这样听话的狗,我总是会喜欢的,别忘了你要做的事。”少女说罢身影便消失在黑夜里。 杨轩的眼睛这才扫过万梦云,他沉默半响突然将剑掷向万梦云,又一掌打在自己胸口,顿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万梦云接住剑,面色奇怪的看着他,却见他已吹起口哨,顿时镖局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万梦云苦笑了声,他知道自己又着了那少女的道了。 沈云志最先赶来,他看见万梦云剑上的血,又见到躺在院里的尸体,满脸惊愕。 杨轩不知何时已趴在大汉尸体上,正嚎啕大哭。 沈云志怒道:“你怎能下如此毒手” 还未等万梦云开口,杨轩便吼道:“就是这贼人偷了剑谱藏在这院里,今夜他想拿着剑谱逃跑,被我和二叔发现,却不知这贼人武功高强,我二人挡他不住,哪知二叔以死相拼也不愿放这贼人走。”杨轩说到后面已泪流满面,潸然泪下。 沈云志上前抓着万梦云的衣领怒吼道:“可是如此” 万梦云叹了口气沉默不语,他知道这时说任何话也无用了。 沈云志看他闭口不说话,只觉是已承认。 沈云志冷声道:“我本觉得你是个君子,却没想到我看错了眼”。说罢便挥起拳头。 嘭嘭,两下直拳打在万梦云小腹,沈云志一个翻身又是一拳打在胸口,万梦云被打得连连退步,一声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血。 沈云志吼道:“你为何不还手” 沈云志抬手又是一拳,凌凌生风,直打向面门。 万梦云捂着胸口不停咳嗽,鲜血从嘴角缓缓流出,可他却仍未拔出剑,只因他的剑永远不会指向自己人。 眼见那拳要落在万梦云脸上,突然一黑衫人站在万梦云身前,左手反抓沈云志前臂,腰一扭,右肩一顶,沈云志重心不稳,身子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沈云志喊道:“大哥为何要拦着我” 中年人沉默不语,只是缓缓走到尸体前,他那张冷漠的神情像是突然变了。他慢慢弯下腰看着眼前的无头尸体,突然面带悲哀的看着一旁的杨轩,他的冷漠似乎再也无法伪装了,那股悲痛直直的挂在他的脸上。 那中年人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着万梦云缓缓道:“是你杀的人?” 万梦云盯着他那双悲痛欲绝的眼睛,吐出一口血道:“我杀的” 中年人大声笑了起来,笑声却是那么凄凉。 他缓缓道:“我知道了” 中年人又转身道:“扶他去客房,把徐医师也叫过去” 中年人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冷冷道:“把尸体收殓了吧” 沈云志怒喊道:“大哥你这是在作何”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你回房歇息吧” 沈云志听得这话,抬手一掌打在红木桌上,桌子顿时塌成两半,他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轩满脸泪水对着中年人吼道:“爹,这人杀了二叔,我们怎能这样放过他” 中年人看着杨轩,眼中充满悲哀,这是他的儿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不知道他怎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尘间太脏了,总会让人沾染上灰尘,是不是其他人也沾染了灰尘,所以他也非得如此不可。 中年人转身缓缓离开,他的脚步逐渐变得愈发沉重,他的鞋上渐渐沾满了鲜血。 他的儿子虽然活着,但却已经死了。 第七章心死身亡 万梦云躺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痛,不仅痛而且奇痒无比,每呼吸口气,就忍不住咳嗽,一旦咳嗽起来便咳嗽个不停,直咳出一口口血。 玲儿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她心疼的用手帕擦着万梦云嘴角的血。 忽然他猛地坐起吐出一大口血,鲜血已经把白色的手帕浸成了红色。 万梦云满脸痛苦的看着木梁,这伤比他想得却是要重太多了。 “老天爷啊,老天爷,你为何总是跟我家少爷过不去” 玲儿紧紧握着那双冰凉的手,眼泪一滴滴滑落。她想着自己若能替他受罪,便是再难受痛苦十倍百倍也愿意。 客房的门悄悄被打开,沈云志低着头缓步走了进来。 “你来做什么,还不出去” 铃儿满脸怨恨的看着沈云志,她早已知道是谁将她心爱的人打伤的。 “大哥全都跟我说了,我早该想到人不是万兄弟杀的,我对不起万兄弟” 沈云志满脸愧疚道,这在外人看来铁一样的汉子,眼中竟也有了泪水。 万梦云气息奄奄道:“无妨” 沈云志看到站在角落的徐医师,赶忙冲了过去抓着徐医师的肩膀问道 “他的伤势如何” 徐医师叹了口气道:“本来应该性命无忧,只是” 沈云志吼道:“只是什么” “只是他原本胸口便有旧疾,再加上饮酒过度伤肺,所以才时常咳嗽,现在新伤旧疾混在一起,只怕是难治了” “罔我还被叫做大侠,我不是个人,我是个畜牲。” 沈云志嘭的跪在地上,一掌接着一掌的打在自己胸口,两行热泪悄悄落下。 徐医师拉住沈云志道:“沈爷你这又是何必” 玲儿怒道:“你就是死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我家少爷难道就能好了吗,你还不出去。” 万梦云咳嗽道:“铃儿不可,不可这样说” 他心里一急又忽然咳嗽起来。 沈云志只低着头呆呆的跪在地上。 “好,既然你不愿意走,那我们走。” 铃儿转身柔声对万梦云道:“少爷我们走,不留在这里” 铃儿擦去泪水,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坚毅,她轻轻将万梦云从床上背起。 她背着万梦云一步一步从沈云志旁走过,那沉重的脚步一下下践踏在沈云志的心上。 她缓缓走出客房,走出镖局,走到街上,他瘦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晃晃,但每一步却是如此坚定。 天渐渐下起了雨,万梦云咳嗽着缓缓抬起手,雨水轻轻滴落在手上。 “今日本该是个晴好的天” 万梦云苦笑起来,可他连笑的力气渐渐也没有了。 他的眼中似乎又看见了那张哀愁的面容,他一声声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仿佛是呼唤。 “若云,若云,你现在又会在哪儿” “我知道你定会恨我抛下你,这都是我的错,我不怪你。” “若云.......若云” 万梦云猛然咳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溅在玲儿的脸上,他眼前越来越暗,眼皮越来越重,他缓缓倒在玲儿身上。 铃儿身子颤抖,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的摔在地上。 雨水夹杂着泪水从她的脸庞滑下,一滴滴落在万梦云脸上。 “少爷,少爷你睁开眼睛看看铃儿” 铃儿摸着那张冰冷的脸埋头痛哭。 “少爷你若死了,铃儿又怎能活的下去” 铃儿低喃着,缓缓也倒了下去。 屋外风雨交加,屋内有一人缓缓点上了龙涎香,顿时房间内香味四溢。 铃儿缓缓睁开眼睛,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这张床太过于舒服了,舒服的让人不想睁开眼睛。 一个人若是躺在这样一张舒服的床上,似乎永远不想起来了。但她却躺不下去了,只因她想到了一个人。 玲儿猛的从床上摔下来,她拼命的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准确的说是个女人,这女人端庄优雅,可玲儿不在乎她的长相,也不在乎她是谁,她的脑海里只有那一袭白衣,只有那张痛苦扭曲的脸。 她发疯似的抓着眼前人的衣裳嘶哑的问道 “他在哪,他在哪” 那女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打开身后的帘子,万梦云正躺在一张红色雕花床上,他的呼吸微弱似有似无。 玲儿挣扎着爬到床边,她握着那双手,满脸温柔,眼泪不知何时早已流了出来。 玲儿轻声问道:“这是哪里” 女子道:“沈家” 玲儿又问道:“谁送我们来的” 女子沉默不语,只是慢慢打开了房门。 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狂风暴雨,一个人正呆呆的站在院门口,雨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裳。沈云志铁一样的身子在风雨面前,此刻却也显得无比佝偻孱弱。 玲儿整好万梦云的衣衫,她的手轻轻抚着那张痛苦的脸,她缓缓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女子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玲儿只冷冷的回道:“去找大夫” 女子沉默半晌,缓缓从一旁拿出把油纸伞递给玲儿,她望着雨中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那身影慢慢走过沈云志的身旁,沈云志的心猛的一抽。 那女子也打起了伞,缓步走到门口。 “你这辈子恐怕都要后悔了” 女子轻轻说道,头也不回的走向雨里。 沈云志拼命的用手捶打着门口的石狮,他仰起头对着天怒吼,鲜血随着雨水流下,他重重瘫倒在地上。 他低喃道:“想不到我沈云志英雄一世,竟会做这种蠢事,我又怎能算得上英雄好汉” 他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雨水重重的拍打在脸上,直打得他睁不开眼,他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又很凄凉。 雨停了,他黯然的看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衫,肩挎药箱子的中年人。 中年人面色奇怪的望着躺在门口的大汉,轻轻走进了院里。 这已是第五个大夫了,他知道这些都是没意义的事情,只因徐医师便是方圆百里医术最好的大夫,连徐医师都治不好,其他人又怎能医的好,可他没有阻拦,他知道她心里都是悲痛需要发泄,想到这他又握紧了拳头。 不多久,那中年人面带愁容,摇着头走了出来,屋里传来一声声哭泣。 他听到那哭声,不觉眼睛也有了泪水。 忽然听到几声脚步,他一个翻身站起身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眼前的人。 那人身着蓝色短衫,下巴的胡子刮的一干二净,一双三角状眼睛透出点点寒光,这眼睛却与赵庆有几分相似,同是阴险毒辣。 沈云志哑声道:“不知赵兄有何贵干” 赵铁生冷声道:“那杀了我弟的贼人可在这里” 沈云志道:“这里没有贼人” 赵铁生道:“哦,那可有叫万梦云的杂种?” 沈云志听到这话怒道:“你若再不走,休怪沈某不客气了” 赵铁生双手从腰间拔出两把匕首,手腕一弯,匕首便在空中转了个圈。 赵铁生冷冷道:“那我倒要看看了” 话音未落,匕首已贴在沈云志脸上,沈云志赶忙偏头去躲,哪知那匕首竟凭空变招,直直的朝沈云志脖子削去。 沈云志一惊立马后撤一步,可却慢了一步,他的脸颊上已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从他的脸上滑落。 人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匕首便是短兵器,沈云志擅使拳头,大开大合,豪放无比,遇到这短兵器却是遇到了克星。 赵铁生道:“你若不想死就让开” 沈云志置若罔闻,一声怒吼,猛冲了过去。他左打肋下,右打面门,一双拳头像阵风似的刮个不停,赵铁生只冷笑着连连后退,他知道这大汉已撑不久了,手里的匕首像条毒蛇已慢慢缠上沈云志。 沈云志额头已渐渐泌出汗来,他此时使得尽是拼命的招式,只是这赵铁生早已看出他的意思,只管闪躲。 沈云志逐渐疲软,赵铁生见得机会两把匕首飞舞,不多时沈云志已满身鲜血。可这大汉却不管不顾仍拼着命冲上来。 赵铁生忽然飞起一脚,直直的踢中沈云志胸口,大汉退倒五六步吐出一口血,横躺在地上。 赵铁生一声冷笑,缓缓走进房里。忽然他手一抬抓住一把长剑。 他把剑插在一旁桌上,冷声道:“女人还是不要碰这些东西为好。” 说罢便把玲儿一掌推倒在地,铃儿疯也似的从地上爬起来抱住赵铁生的腿。 赵铁生冷冷道:“我虽不打女人,但是你却也太过烦人了” 赵铁生抓着铃儿头发,缓缓把人提了起来,一个掌刀打在侧颈,铃儿顿时昏倒在地。 “我说堂堂绝情剑怎么不敢出来,原来是已经半死不活了” 赵铁生缓缓走到床前,盯着那张病态苍白的脸。 “那我便送你一路” 赵铁生闭上眼睛,对着胸口猛的刺了下去,他要好好享受这个过程,享受杀人的乐趣,更何况他杀的是天下无双的剑客万梦云。 他能感觉到匕首已经穿透血肉,刺穿那颗心脏。他早已不知道刺穿过多少人的心脏了,可这次却跟以往不同,他的匕首上竟然没有心脏跳动。 赵铁生睁开眼睛,却看见匕首直直的插在一只手上,插在沈云志那只宽厚的手掌上。 他用力向下刺,匕首一点点穿透那只手,缓缓触碰到万梦云的胸膛,鲜血不断的从匕首上滑落,沈云志咬紧牙,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把匕首。 忽然一点风声从身后传来,他松开匕首,身子猛的炸起,却见到肋下已被刺穿,血缓缓从伤口流出。 赵铁生面无表情的说道:“杨昌,你的剑确实很快,只是是否有点卑鄙了” 杨昌的眼睛只悲痛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万梦云。 他缓缓道:“所以我不杀你” 赵铁生沉默不语,只捂着伤口步履蹒跚的转身离去。 沈云志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忽然缓缓站起身走向院外。 他狠狠的把匕首从手掌拔出,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鲜血从手心滴落。 他握紧拳头,那滋味很痛很痛,但却比不上心里的痛,有时也许只有痛苦才能使人保持清醒。 亲爱的人儿,如果你现在能笑,那便开心的笑吧,如果你现在痛苦难过,你要学会忍耐,一切痛苦都是为了快乐。也许人一生下来便会与痛苦作伴,快乐总是少的,也许正因为少,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沈云志满身鲜血,他缓缓走入院旁的湖里,冰冷的湖水冲过他的伤口,冲过他的灵魂,他更加清醒,也更加痛苦难耐。 夕阳落下,湖水渐渐也被染成了血色。 沈云志忽然撕开身上的衣裳,他像似一头牛猛冲入湖底,他拼命用水洗着身上的血迹,可他心里的污血却已永远洗不清了。 沈云志仰起头霹雳般怒吼起来,鲜血从他的伤口喷涌而出,他直直的倒在湖中。 杨昌叹了口气,他握起手里的剑痴痴的看着,忽然将剑掷向院里,那剑直直的插在房门口,剑柄仍在颤抖。 “我已不配用剑” 他低喃着,缓缓扛起沈云志转身离去。 第八章情深意重 夏天的雨总是在人最无防备时忽然来袭,就像很多事情我们本不愿发生,但它却发生了,苍天总无情,也许这便是天意。 玲儿缓缓用脸帕擦拭着万梦云的手,她擦的很轻很轻,仿佛怕扰醒一个睡着的人。 她的眼睛早已红肿,形容憔悴,她现在已不再流眼泪,因为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 她已经不知多久未睡过觉了,她不敢睡觉,她怕一觉醒来便再也见不到眼前的人。若是再也见不到他会怎样,她不敢想象,所以她现在只想看着他,哪怕多看一眼。 可现在她要走了,只因她该去找大夫了,她相信总有大夫能治好他的病。 她轻轻俯在万梦云的耳旁,柔声道:“少爷,玲儿去找大夫了,一会就会回来” 他像是听到了玲儿的话,一双手轻轻颤抖起来。 玲儿站起身走到门口,她痴痴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打起伞缓缓转身走向雨里。 “玲儿” 他低声轻唤,可玲儿早已听不到了。 夜深了,淅淅沥沥的雨给天空染上了一层灰色,仿佛是笼罩在心里的一层阴霾。 万梦云用力想睁开眼,可他却怎么也睁不开。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了,一人脚步轻盈,三两步便已到了床前,一股幽香顿时飘散而来。 忽然一双手慢慢抚摸着万梦云的脸,那双手十分温柔,像缕春风拂过面颊。 万梦云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他看着眼睛里那张模糊的脸,猛然咳嗽起来,那人赶忙将他扶坐起来,顿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声哭泣声,一滴泪水悄悄落在他的手上。 少女哭泣着低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忽然她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温柔的看着万梦云。 她握着那双冰冷的手,轻声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万梦云看着那模糊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雨中。 屋外电闪雷鸣,雨似乎下的急了,直打的屋顶噼里啪啦作响,风雨中渐渐现出两道人影。 铃儿和一个中年人回来了,那中年人留着尖嘴络腮胡,一双三角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玲儿的背影。 他随着玲儿进了屋,缓缓走到床边解开万梦云衣衫,仔细瞧了起来,眼见万梦云胸口已紫的发黑。 他冷声道:“你带我来看个死人干什么” 铃儿跪在地上哭道:“大夫求你救救我家少爷” 中年人面无表情的说道:“骨头断了倒还可以接,内伤瘀血难治” 铃儿哑声道:“难治是还能治吗” 中年人笑道:“武当活血散,七轩谷的须玉丹都是治疗内伤的好药,可惜武当活血散历来不予外人用,七轩谷就更不用说了” 铃儿眼中刚闪起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中年人转过身缓缓道:“但是我有一药方,虽说不能治好内伤,但也能让他多活个一年半载” 铃儿站起身抓着中年人的衣裳道:“大夫你快开药方救救我家少爷” “那可不行,我这药方里的药材珍贵的很” 中年人眯着一双眼睛不断扫过铃儿的身子。 铃儿咬紧嘴唇,身子颤抖,她不只一次看到过这种眼神,她已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缓缓解开腰带,脱下外衫,眼中已噙着眼泪。 随着那件红色内心慢慢落下,她赤身裸体的站在那。 中年人见到这一丝不挂的躯体,呼吸似也变重了,身子直直的扑了上去,亲吻着雪白的颈项。 铃儿痛苦的缓缓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又一次看见那张痛苦消瘦的脸,眼泪悄悄从脸颊滑落。 “少爷,少爷” 她的心里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 忽然一把长剑刺穿中年人的咽喉,鲜血箭一般的从他脖子后面的血管喷出来,中年人捂着喉咙缓缓倒下。 铃儿看着他眼中似有欣喜似有悲痛,她悄悄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知道他最不喜瞧到自己落泪,所以她落泪时总会低着头。 万梦云咳嗽着瘫倒在地,他似乎感觉身子又有了些力量,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也许生命真就如此脆弱,他本以为自己不怕死,可当一个人越接近死亡,反而更渴望活着。 他确实不想死,但他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他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感觉到自己灵魂被一点点的剥离。 铃儿轻轻将他扶到床上,他心疼的望着玲儿那张憔悴的脸,他从未想过因为自己会给别人带来这么多苦痛。 他颤抖着把手放进怀中,可他却再也没有力气把手拿出来了。 玲儿眼角挂着一点泪水,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她慢慢从一旁的桌前拿出张画像。 万梦云望着那张画像,眼中充满着温柔,他缓缓扭过头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了,他若是再看下去便会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一个人在死前总会想起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其他人会想着什么,他只想要酒,想要很多酒。 他转过头看着玲儿,他知道玲儿永远明白他的想法。 玲儿又怎会不知他的想法,可她不能给他酒,她不能看着他就这样丧命,万梦云拼命张着嘴,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激动的咳嗽起来,眼睛只呆呆的看着头顶。 夜深了,雨仍在悄悄的下,玲儿早已俯在床边睡着了。 万梦云望着窗外的雨思绪万千,他本来最喜听雨,听着雨声他总会得到一丝安宁,可此时他却只觉心烦意乱。 他想起很多人,他想到那些倒在他剑下的人,有好人也有坏人。他不知道什么叫好人,什么叫坏人,对于一个人来说,分辨好人和坏人总是那么困难。 他这一辈子见过太多的人了,有些人看上去是好人,背地里却做着坏事,又有很多臭名昭著的坏人,他们反而在做着好事。 也许有时候黑的不一定是黑的,白的不一定是白的,白的有时反而比黑的更黑,黑的反而比白的更白。 “我又是什么人” 他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 雨渐停,夜阑静,能有谁共鸣,只见清风独照伊人。 他现在很想很想家,很多人在他们年轻时,总想着出去闯荡。但当他们老了,才发现原来家只有一个,而那里才是他们的归宿。 也许人生就像一个圆,人忙忙碌碌一辈子,转了一圈,反而又回到了起点。 他渐渐感到愈发困倦,他知道或许自己睡着便会再也无法醒来,可这人世间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只有忧愁和悲痛。 他想到这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永远忘不掉那张让他痛苦一生的脸。 “若云....若云”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似乎除了上天安排,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安慰自己的理由。 恍恍惚惚之间他看见一张脸,那张他像是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见过的脸,但他却看不清了。 他睡着了,他似乎很久没有再睡过这么久的觉了,所以他睡得很熟很深。 今天是个晴好的天,风雨过后难得听到几声莺啼燕语。 万梦云缓缓睁开眼睛,瞧到玲儿一张欢喜的脸。 玲儿道:“徐医师,你的意思是我家少爷内伤已见轻了” “虽说没有痊愈,但也算是有法可以治了。这伤好的倒是奇怪了” 徐医师眼中似有几丝疑惑。 玲儿喜道:“那就请徐医师救救我家少爷” 徐医师为难道:“能救是能救,但是法子很邪,这也是我从一个旧友得知的法子。” 他又缓缓道:“这法子一来不知能不能奏效,二来需要人血,须得先开伤口放出瘀血,再用血蚂蝗吸人血送进去,而且只能用一个人的血,若是与其他人的血混了便有性命之忧。” 玲儿拉住徐医师胳膊,毅然道:“用我的血” 忽然玲儿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沈云志从身后缓步走来。 “用我的血吧” 徐医师道:“沈爷你身子还未歇好,恐怕难以经受” 沈云志仰头苦笑道:“难以经受也得经” 他似乎牵到身上伤口,脸上又露出一丝痛苦。 徐医师开口还想说些什么,沈云志摆手打断。 “我沈云志这辈子只做了这一件错事,徐医师你难道想让我愧疚终生吗” 一个人做错一件事,是否真的需要用一辈子来偿还。 徐医师看着大汉落寞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万梦云眼中渐已有了热泪,他总是想着为人付出,却从未想到过有人能为他付出,他现在才发现生命如此重要,原来一个人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也是为了其他人而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能给别人带来什么,是痛苦还是快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得是否有意义。 意义,什么叫有意义,人活了一辈子,也许都搞不明白这个问题。 他看着沈云志坚毅的脸,他的身子渐渐有了力气,可沈云志的身子却日渐消瘦了,那原本彪悍威猛的大汉,如今走路似乎都有些颤颤巍巍。 “这值得吗” 他低声问自己。 第九章血染寿宴 夏末喜尝新酒味,春初爱嗅早梅香。 虽是夏末早秋,但树叶已开始落下。 万梦云坐在院里缓缓斟了杯酒。玲儿从屋里出来瞧见了。 连忙喊道:“少爷,伤还未全好,不能饮酒” 万梦云看见玲儿,当即将杯中酒一口饮下。 玲儿无奈的走来把酒收走,他却笑着咳嗽起来。 对他来说一杯酒便已足够了,要让一个酒鬼半个月不沾酒确实是太难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房门口,痴痴的盯着插在门口的那把剑。 这把剑跟他的剑太像了,都是太轻太薄,都很容易折断。 他的手轻扶过剑锋,剑刃猛然颤抖起来,上面的灰尘一层层落下来,闪烁着点点寒光。 他缓缓拔起剑向院外走去。 玲儿问道:“少爷你去哪里” 万梦云只轻声回道:“送剑” 玲儿道:“需要玲儿跟去吗” 万梦云早已走出院门,只远远回道:“不必了” 威远镖局门口人来人往,皆是为明日寿宴提前送贺礼的佣人。 万梦云看着门口的龙飞凤舞的匾额,又想起杨昌那双悲痛欲绝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悄悄从后墙翻了进去,见得后院已布好了宴席,杨昌正独自一人站在院里。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兮雁南归。 杨昌背着手缓缓转过身,这已将过半百的汉子,此刻发丝上也有了几处白。 万梦云缓声道:“不知阁下可见过拜帖了” 杨昌回道:“已经见过了” 万梦云道:“地方由你来定,时间由我来定” 杨昌叹了口气道:“不必了,时间地方都由你来定吧” 万梦云冷冷道:“明日,这里” 杨昌应道:“明日,这里” 他又喃喃道:“明日,明日倒是个好日子”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说罢万梦云将手中长剑抬起,反手执剑慢慢递向杨昌,杨昌身子一愣,他缓缓拿起剑,眼中摄出精光。 “爹,娘喊你吃饭了” 一头扎发髻的小女孩蹦跳着跑到杨昌身边,她拉着杨昌的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万梦云。 杨昌面带宠溺的对小女孩说道:“玉儿,你先去唤你哥哥” 小女孩听得这话当即蹦蹦跳跳的跑开了,小孩子总是那么无忧无虑令人羡慕,人小时总想快些长大,长大了却又在想念儿时,这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杨昌看着小女孩的背影,慈爱的笑了起来,这笑声中却有些凄凉。 他平生最宠爱儿子,却未曾想这样反而害了他。 杨昌握着剑一步一步走去厅堂,每一步却是如此沉重。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了他弟弟的尸体,他从未想过他的儿子竟如此狠毒,他的剑法是自己一手教的,他又怎能不知人是谁杀的,想到这他缓缓握紧了剑柄。 桌前,杨轩一脸惊骇的看着他手里的那把剑,他看着杨轩俊俏的脸,仿佛又看见了那张稚嫩的小脸,又听到那一声爹爹,他紧握在剑柄上的手又悄悄松了。 杨昌转头看了眼万梦云,轻轻叹了口气,他盯着杨轩的脸,这张脸突然变得那么陌生,他握紧了剑,剑光一闪,一条带血的胳膊突然掉在地上。 “你不再是我杨昌的儿子,今日以后休要让我再见到你” 杨轩的脸因痛苦而扭曲,那双冷漠的眼里笼罩着一层阴霾,他低下头步履维艰的缓缓离去。 秋风拂过杨昌的脸颊,他看着那条胳膊心痛欲绝,可谁又明白天下父母心。 万梦云轻叹了口气,也随着那一抹秋风离去。 今天万梦云醒很早,他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昨夜里他其实并没有睡多久,所以天微亮他便爬起来了,他用凉水给自己冲了个澡,又换上了件铃儿刚洗净的衣裳。 秋风吹来,却是无比惬意。 他现在正坐在椅子上,玲儿已为他扎起了头发,玲儿似乎也起的很早,她一早便为万梦云做好了饭,她的眼红红的似乎偷偷哭过。 玲儿仍为他梳着头发,她已经梳了很久了可却总觉得不满意。 她已经不知多少次为他梳过头了,他每次出去前,她都会慢慢的给他梳头,她每次都忐忑的等着他回来,可他这次能回来吗,玲儿不敢想,一滴眼泪悄悄滴落在他头发上。 万梦云苦笑着站起身来,轻轻抹去玲儿脸上的泪水,他缓缓拿起剑,斜插在腰间走了出去。玲儿呆呆的看着那一袭白衫越飘越远。 万梦云施施然的来到镖局外,他故意走的很慢很慢,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他的手甚至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中年人管家见到万梦云道:“万大侠随我来,老爷已让我候半天了” 万梦云随管家到了院里,一众人都已经入了座,他缓缓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杨昌从房里缓步走了出来,他转头对着一身着华衣的妇人低头说着什么,那妇人眼睛红红的,眼角也挂着泪滴。 他又弯下身子,溺爱的摸着小女孩的头。小女孩只呆呆的站着,忽然低着头跑进了房里,那妇人见状也跟着去了房里。 万梦云知道若想求得那极致的剑道,须得诚诚恳恳,心无旁骛。因此他决不轻视任何人,剑一出手必要竭尽全力,这便是最至上的剑诀,而这也意味着他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 他站起身来走进院里,万梦云也缓缓站起身来。万梦云看着他似有些不忍,低着头又坐了回去。 杨昌见到了便径直走来,万梦云也只好跟着站起来,他们俩一步一步慢慢向对方走去。 万梦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杨昌腰上的剑,杨昌的目光也在看着万梦云腰上的剑。 两把剑都很轻很薄。都很容易折断。 两人都着一袭白衫,万梦云身着长衫,杨昌则穿着短衫露出两条胳膊。 他们的手都很干净,指甲修的也很整齐。 万梦云的眼睛缓缓看向杨昌,杨昌也瞧向万梦云。他们两人的眼睛都逐渐变得炙热起来。 周围人看着两人,逐渐感觉到被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秋风吹起,落叶纷纷扬扬,更显萧瑟。 万梦云的手虽然冰冷,心却是滚烫的,只因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对手了。 “请” 请字刚说完,两人的手同时握着剑柄,杨昌的剑已然拔出,闪电般刺了出去,这一剑已用尽了全力。 万梦云也已拔剑挥出,没有人能看得见他们拔剑的动作。 杨家快剑,威名远扬,杨昌一出手来便是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过一剑。 只听得剑刃相击,声如琴弦,万梦云手中利剑如同女子飘带不断翻飞。 又是十余剑刺出,使的正是杨家剑的叩玄式,一时间剑光犹如一张网,缓缓将万梦云罩在其中,将全部退路全部断死。 万梦云没有出剑还击,只背身持剑,看着剑光笼罩而来。 就在这一刹那他们已经进入了往我的境界,两人的心目中只有着眼前的那把剑。 杨昌身经百战,研究剑术几十年,见到这一招的人基本已命丧剑下。可这一剑却并未伤到他,明明剑已刺到胸前,可却总是擦着衣裳而过,明明已刺到肩膀,可却总是擦肩而过。 似乎每一剑的方位和变化都已被他提前知道。 杨昌手中长剑一顿,忽然剑锋一转,立于胸口横刺过来,这一剑很慢很慢,但却封死了所有变化。 万梦云只觉一座大山压来,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好剑法” 万梦云眼中闪出精光,他连挥三剑,这三剑快的似像一剑,一时间刀光剑影,剑花纷飞,这一剑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杨昌早已满头大汗,他握紧长剑大口喘着气,汗水从他脸颊滑落,缓缓滴落在剑刃上。 忽然他手一抖,一剑挥出,这一剑快的惊人,似攻肋下,似攻面门,似攻下盘,又似攻咽喉。剑气逼人,冷的发寒。 万梦云不禁冒出一阵冷汗,这一剑已经将他所有的攻势全部堵死,他不能招架,不能反击,只能后退,他虽在后退,但气势却在上升,犹如弹弓一般,这一剑虽将他逼入谷底,但也使他气势达到巅峰。 他被逼退到墙边,力已压满,一剑刺出,四座寂然。 只见杨昌眉间现出一点红,他看着万梦云突然仰面倒下,眼中带着释然。 也许练剑的人,最好的归宿便是死在别人的剑下。 万梦云缓缓将长剑插回腰间,他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杨昌,倒是个真英雄” 玲儿望着他的身影,满脸欣喜,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看着手里的剑,似有一份厌恶,似有一份喜爱,所以他总不愿见到这把剑,只因一旦他拿起这把剑必得饮血,他不喜杀人,可是又不得不杀人。 他缓缓把剑用黑布包裹起来交给玲儿,独自走向城里。 杀过人之后他一定要喝酒,他现在只想要酒,想要很多酒。 玲儿知道他想去干什么,她早已在酒楼订了个角落的位置。 几坛酒下了肚,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街上。玲儿跟在他的身后叹了口气,她知道他喝过酒后一定要找女人。 他眼神呆滞的进了青楼,不管围在一旁的女人,只用手随意搂了个便上了楼。 夜深了,街上的行人渐已稀疏,远处闪着几点灯火。 “少爷,为何什么样的女子你都愿意要,但却不愿意要我,难道是因为我只是个丫鬟吗” 玲儿站在房外几滴泪水俏然落下。 女子从房里慢慢出来,玲儿抹去眼泪轻轻走了进去,她将他的衣裳整好,又把被子盖上。她坐在床边看着那张沧桑的脸思绪万千。 第十章往事不堪回首 酒肆外一群人正围着一中年说书人,那中年人坐在桌前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周围人问道:“老徐,今天讲什么” 他撑起把纸扇缓缓道:“今天咱就讲这万梦云和他兄弟林剑文的往事” 夕阳悄然落下,天边飞荡着几只孤雁。 两青年人携手同行而来,左边青年着一身白色长衫,腰间斜插着把长剑。右边那青年身着劲装黑衫,手持一把乌黑刀鞘。两人皆是满面春风,一脸笑意。 两人说笑间已到了一处山庄,山庄门口挂着一块匾额赫然写道:“万剑山庄” 一少女正站在山庄门口眺望着远处。 这少女面貌端庄,举止优雅,犹如出水芙蓉,高贵的令人不敢接近。 少女见到两人喊道:“表哥,林大哥” 黑衫青年看见这女子忙道:“若云,怎一个人站在这里,玲儿呢” 少女娇笑道:“还不是在等表哥回来,玲儿在房里收拾呢” 黑衫青年听到这话眼神黯淡,张着嘴想说什么,又缓缓闭上了。 少女一双明亮的眼睛笑吟吟的看着万梦云道:“表哥,我新谱了个曲子,你且来听听。” 她嬉笑着拉起万梦云的手,走向了湖旁亭子,亭里放着一把伏羲琴。 琴上背刻:“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垂帘新燕语,苍海老龙吟。” 后面又刻着一行小字:“梦云赠吾妹若云” 少女正襟危坐,手指缓缓轻抚琴弦。 顿时琴瑟之音如山间泉水潺潺而流,又如春风拂过莺啼燕语。再如雪中寒梅清高孤傲,却又低沉悠扬如轻声细语,令人陶醉不已。 万梦云不由听的入迷了,眼睛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儿。 他看着眼前人的脸庞,想起小时他俩不知多少次一起执手嬉戏。他仍然还记得那张红通通的小脸,天天犹如跟屁虫般跟在自己身后。 他总是喜欢故意引她生气,他看到她委屈落泪的样子总会在一旁嬉笑。 她喜欢弹琴,他练剑时,她总会在一旁抚琴,他听着琴声便会悄悄停下坐在一旁听她抚琴。 有时候小孩子的友情总是那么纯真,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他们的感情已经更深了。 曲罢少女缓缓收起手,她抬起头见到万梦云的眼神,脸颊不觉发红。万梦云看着她那张红扑扑的脸也渐渐有了笑意。 少女缓缓道:“表哥,这曲可好听” 万梦云捂着耳朵戏谑道:“难听,难听的紧” 少女撅着嘴气鼓鼓的说道:“表哥是不是不想吃花糕饼了” 万梦云当即改口笑道:“好听,怎么会不好听呢,咱家若云怎的也算得上是今之嵇康” 少女嬉笑着从旁边取出一油纸,小心翼翼的从油纸里拿出一块糕饼递到万梦云嘴边。 “表哥怎样,好不好吃” 万梦云笑而不答,用手轻轻抚着那张秀丽的脸颊,少女的脸更红了,连忙撇开抚在脸上的那只手。 黑衫青年见得两人嘻嘻哈哈,拉拉扯扯,眼中似有一丝痛苦,万梦云回头看见他的眼神,眼中也露出一丝悲痛。 万梦云又怎会不明白林剑文的心思,他也同样痛苦,只因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他爱上了自己的表妹。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林剑文喝的烂醉如泥,眼中泪水随着酒水进了嘴里。 他满心痛苦,满怀矛盾,酗酒度日。 最后他将表妹许配给了林剑文。 那一天他看着她一袭红妆凤披霞冠,他的心都要碎了,他埋着头将一坛坛酒灌入肚中,他不敢抬起头,他怕其他人看见他脸上的泪水,他多希望自己喝醉便不再醒来,亦或是醒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可他却怎么也喝不醉,酒真是个让人可恨的东西,你越想喝醉,它反而越难醉。 他独自饮下了苦酒,也咽下了眼泪。 他忽然凄笑起来,他仔细咀嚼着其中的滋味,除了苦还是苦。 他不再流眼泪了,似乎他的眼泪早已流干了,他再也坐不住了缓缓站起身来,他现在只想再看她最后一眼,只一眼。然后他就独自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 他慢步来到房外,听到一声声抽泣声,他的眼中又有了泪光,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扎进肉里。 他的手颤抖着推开房门,他看见自己朝思夜想的人儿正端坐在床前,一滴滴泪水从红巾里落下。他眼中的泪水也悄然落下。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可他的目光却怎么也无法离开她。 林剑文站在门口痛苦的看着屋里,他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她的心,也许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而是你所爱的人就在你眼前,她却视而不见。 他只恨自己,恨自己如此悲哀,想到这他悲痛的仰头怒吼,一掌打在自己胸口,顿时一口鲜血喷出。 “大哥你又是作何。” 万梦云连忙过去搀扶,林剑文撇开万梦云的手。 他冷冷道:“从今往后我不是你大哥,你带若云走吧” “今日我林剑文谁也没见过。” 林剑文一行泪水已然流下。 万梦云只眼神呆滞的站在那里,脸上的泪水不断落下。 林剑文怒道:“你怎还不走,是不是要我亲自赶你走。” 林剑文翻手一掌打在万梦云胸口。 这一掌很重很重,直打得他口吐鲜血,可他的心里更痛,是撕心裂肺的痛,他猛的咳嗽起来,咳出一口口血。 林剑文怒吼道:“你是不是想要我打死你” 万梦云的眼中充满痛苦和挣扎。 若云摘下红巾,一张美艳的脸上早已满面泪痕,她缓缓站起身拉着他的手离去。 林剑文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凄凉的笑起来。他笑得十分开心又十分难过,他越笑越大声,可眼角的泪水却一滴滴的流下。 说书人说到这收起纸扇顿了顿,周围人忙问道:“后来呢” 说书人缓缓眯起眼,用纸扇敲了敲桌子。周围人见状忙从兜里掏出小钱放到桌上。 说书人这才喝了口茶缓缓道:“后来这万梦云带着他的丫鬟抛下他表妹跑了” 周围人问道:“怎会跑了” 说书人眉头一皱道:“我怎会知道,或许是这畜牲良心发现了” 一旁坐在角落的女子听到这话,缓缓站起身来转身离去,说书人突然瞪大眼睛捂着喉咙,一枚飞镖赫然已没入咽喉。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女子望着天边低喃道。 太阳已然升起,万梦云扶着头坐起身来,喝酒最怕的莫过于第二天头疼欲裂了,所以他总不会让自己真的喝醉。 他咳嗽着起了床,他现在已不经常咳嗽了,但是一旦咳嗽起来便止不住。 玲儿见他醒来已悄悄端来盆冷水,他用冷水洗了脸,那股头疼感才消减一些。 现在他要走了,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他待下去的理由了,但是在走之前他必须要见一个人。 万梦云已站在院门口踌躇徐久。 玲儿叹了口气道:“少爷不然我去问问吧” 话音还未落,一女子已从沈家院里走来,正是沈云志的夫人。 她缓步走到万梦云面前,一双眼睛充满着冷漠。 “他不会见你的,你走吧” 万梦云叹了口气,他知道沈云志定是因为杨昌的事情记恨自己,可他仍不放心这汉子,只因他忘不了他的情,他的身上现在仍流淌着沈云志的血。 “得罪了” 万梦云绕过女子进了屋,见到一人形容枯槁,面无血色,正收着桌上的东西。 他是沈云志吗,定不会是,可这个人的背影如此像沈云志。 那人缓缓转过头,万梦云呆住了,他无法想象原本魁梧威猛的大汉竟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他的神情已变了很多,他的眼睛里再没有那种孤傲和坚毅。 他的身子也消瘦了一圈,整个人像是包着皮的白骨。 这还是那个横扫西北四大匪寨,在酒楼饮酒如饮茶的沈云志吗? 沈云志颤颤巍巍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眼神呆滞的望着窗外道:“我不愿见你,只不过不想让你瞧见我如今的模样” 万梦云早已满脸泪痕,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汉子。 “你不必为我流泪,我连好人和坏人都分不清,要一身武功又有什么用,只会罔害好人罢了” 他说罢便扭头转向一边,轻轻喘着气,似乎连说话也显得费力。 这一刻沈云志似乎苍老了很多,鬓间也已多了些白发,他不知道这对一个才而立的汉子意味着什么。 心未老而人已老,人未老而心已老,到底哪个更可悲。 万梦云转身徐步走向门外,他每一步都如此沉重,而他的心里更加沉重。他知道自己的命已不止属于自己一个人。 人在经历一次生死之后总会想明白一些事情。 他想明白了吗?也许明白了,也许还未明白。 “我是一个好人吗?” 他低喃着。 或许他本来就是个坏人,一个薄情无义对自己不负责的人,又怎能算得上是好人。 万梦云走到院门口。 那女子缓缓道:“我们要走了,他现在这个模样仇家知道了,定会找上来” 万梦云轻声问道:“要去哪里” “不必多问” 女子转头慢慢走进了屋里,只留下万梦云呆呆的站在门口。 铃儿轻声道:“少爷我们去哪” 万梦云看向北方,缓缓道:“北京城,赏雪梅” 第十一章以死授剑 已是深秋,秋风甚是萧瑟,树上已无春时绿叶,路上也尽是纷飞的落叶。 落叶还知归根,浪子又该去何处寻家。 万梦云正坐在一辆略显破旧的车厢里,他把两条腿伸直搭在对座上,想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画像,他看着那张画像叹了口气。 玲儿正坐在一旁看着路旁的风景,其实这外面也并没有什么美景,只不过这趟旅途太过漫长枯燥,人总是闲不下来想找些事情做,看风景有时也是一种消遣。 忽然一声吆喝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掀起车帘道:“少爷,前面有些奇怪” 万梦云缓缓从车上走下来,见得路中央孤单单的放着张红木桌,显得十分突兀。 那木桌旁放着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张琴,一张五弦琴。琴旁插着一把剑,一把雪亮的剑。 万梦云缓步走近桌前上,手指轻抚着剑锋。 这把剑太老太旧,剑柄乌黑发亮,剑颚处沾着一片片黑斑,已不知是多少人的血流在了上面, 也正因为陈旧,所以它才是一把好剑,一个剑客的剑,就像是自己的伴侣,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反而越默契,有时话不用说,一个眼神便已领会。 万梦云用衣袖扫干净桌上的落叶,拉出一旁的椅子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玲儿也从车上下来了,她看着万梦云疑惑道:“少爷你在做什么” 万梦云睁开眼睛缓缓道:“等人,等一个还未见过面的人” 玲儿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可少爷,并没有人约你” 万梦云咳嗽着淡淡道:“已经约了” 远处缓缓走来一身着青衫,面带黑巾的中年人,之所以是中年人,是因为他眼角皱纹已分外明显,发鬓间也有许多白发,而万梦云自己也并不年轻了,他的眼角也已有了些褶皱,他的时间和生命早已偷偷溜走了。 中年人道:“你本不必在这等着” 万梦云笑道:“我若不在这等着,你岂不是又要抱着把琴到处跑。如此贵重的琴,要是让小贼偷走那岂不是麻烦了” 中年人也笑道:“你倒是个有趣的人,可愿听曲一首” 万梦云道:“求之不得,就只怕在下听不起这曲” 中年人徐步走到桌前坐下道:“无妨,以物换曲” 万梦云道:“不知阁下看上什么了” 中年人淡淡道:“你的剑” 万梦云道:“可我的剑只是城里铁匠花了几个时辰打的” 中年人笑道:“只因你太有名了,所以你的剑也很有名,一把有名的剑谁不想要呢” 万梦云冷冷道:“很多人都想要我这把剑,你不是第一个” 中年人道:“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万梦云缓缓掏出酒壶道:“听曲又怎能无酒” 中年大笑起来,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忽的掠过琴弦。 琴弦拨动,声如乱弦,似无章法却又环环相扣,琴声中隐隐有金戈铁马,阵阵杀伐之声。 若是其他人的琴声如山间泉水潺潺而流,那他的琴声便如利剑刺出直指人心,冷的让人发寒。 他的手虽弹着琴,可眼睛却一直盯着万梦云。 中年人琴越弹越快,越弹越急,他的气势渐渐升起,杀意渐渐达到巅峰,而等到他真正达到巅峰的那一刻他便会出手。 “好琴,好曲” 万梦云笑着仰头闷了口酒。 “只可惜我这酒是路摊货,倒是配不上这曲子了” 他说罢便把酒壶摔在地上。 中年人手一顿,气势一滞,琴弦忽然崩断,他缓缓起身拔剑。 万梦云转身对着玲儿道:“既然有人看上我的剑了,那便让他瞧瞧” 玲儿面带忧色,慢慢从车厢里拿出一黑色包裹递向万梦云。 万梦云从包裹中缓缓拔出剑来。中年人看到那把剑,眼中闪出光芒。 “好剑” 万梦云笑道:“你喜欢这把剑?” 中年人道:“我只喜欢好剑” 万梦云道:“你想要?” 中年人道:“恩” 万梦云冷冷道:“非要不可?” 中年人回道:“非要不可” 万梦云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一丝杀意,他脸上的慵懒一扫而净,眼中闪着一点寒光。 他杀人,有时候是因为不得不杀人,名声就像是个枷锁,你永远也挣脱不开。 中年人缓缓道:“我只使一招,一招罢你若活着,我的剑和琴便归你” 万梦云听到这笑了起来,咳嗽着说道:“杀人需要两招吗,这一招我若接下,你的剑和琴自然无用了” 中年人置若罔闻的说道:“此处风景甚好,阁下不如同行欣赏可好” 万梦云道:“山幽僻路确实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少爷” 玲儿担忧的看着万梦云。 他转头看了眼玲儿,缓缓说道:“请” “请”字刚说完,两人便一同迈出脚步,相隔数尺并肩同行。他们的步伐相同,不快不慢,每一步也是同样大小。 他们的步伐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渐渐已听不到脚步,也已见不到身影。 枫叶红似血,秋风总无情。夕阳西下,枫叶更红,秋风更冷。 他们的精神体能都已达到巅峰,两人在一片枫树林下同时止步。 中年人看着万梦云,万梦云同时也在盯着他。 中年人缓缓道:“此处如何” 万梦云回道:“很好” 中年人也说道:“很好” 秋风吹起,枫叶飘飞。 剑光一闪,两人几乎同时拔剑,同时出手。就在这一刹那他们的身子都已消失模糊,精神却已超越一切。 天地间此时似乎只剩下两把剑,两把已模糊不清的剑。 剑风吹乱了发梢,吹起一片片枫叶,浓浓枫叶如血雨般落下。 一片枫叶慢慢飘落到中年人的眉间,缓缓绽放出一点血红。 万梦云静静的看着漫天红叶翩翩飞舞,这情景很美很美。 一个人生命的逝去是否也如同这枫叶般美丽? 万梦云忽然咳嗽起来,玲儿施施然的从身后走来。他沉默不语,只慢慢将剑锋上的血在鞋底擦干净递给玲儿。 现在他只想要酒,想要很多酒。他杀过人一定要喝酒,他若是不喝酒手便会发抖,一双发抖的手是握不稳剑的。 忽然万梦云的余光瞧到中年人怀中似有东西露出一角。他走回尸体旁,从中年人怀中翻出一张纸,这张纸像是从书上撕下,纸上是一招剑式,却是中年人刚刚使得杀招。 每种剑法都有一手杀招,杀招不会轻易使用,只因杀招漏了那便不是杀招了,所以见到杀招的人都已经死了。 可这中年人虽使得杀招,剑中却带有三分善意,要知道杀招若无杀意便是自杀。 万梦云不觉感到奇怪,想要自己剑的人很多,他并不是第一个,但是那些人都是竭尽全力,可他为何要手下留情自寻死路。 万梦云叹了口气便准备将纸塞回中年人怀中,他刚掀开衣衫却发现这人胸口竟有着星状纹身。 “少爷这纹身” 玲儿瞧到这纹身一声惊呼。 万梦云明白她的意思,他缓缓扯开自己衣领,只见一星状图案赫然落在胸口,这图案虽像纹身,但却是胎记。 这人是不是天星教的人,他为何要来找自己寻死。 种种疑惑堆在心里,他确实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世上总有些事情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若是死命强求只是自增烦恼,而他自己也不是多愁善感,自添烦恼的人。 他把中年人的剑直插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人死了,这把剑也跟着死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咳嗽着转身离去。 是否他以后也会这样裹尸荒野? 一个经常喝酒的人,不管酒量好坏总是会喝醉的,那么一个经常混迹江湖的人呢? 他不知道。 现在他只想喝酒,只想喝很多酒。 第十二章徐氏兄弟 夕阳落下,官路上走来两匹白马。 徐瑾瑜正坐在马上,他是个很漂亮的男人,若是有人说漂亮这个词不能形容男人,那他便能站出来反驳。 世上很少有脸比女人还要白净的男人,徐瑾瑜便是其中一位。只可惜他是个男人,如果是个女人定会让很多男人神魂颠倒。 他总喜欢笑,开心时笑,不开心时也笑,似乎微笑已成为他的习惯,而他笑起来也很好看,他的嘴巴小小的,笑起来像是个红樱桃。 他虽然看似文静,可却是个很随意的人,此时他正拿着一壶酒往肚里灌,酒水洒了一身他也不管不问。 微风拂过,他那雪一般的丝发随风飞舞,分外优美。 徐瑾瑜嬉笑着举起酒壶,朝着正向自己挤眉弄眼的大汉晃了晃,大汉缓缓咽了口口水。 这大汉是他弟弟徐沫丁,他俩虽是兄弟,可长相却甚是不同。 他那张高大威猛的身子坐在马上,直压的屁股下的马也矮了几分。他看见人时喜欢把眼睛瞪的大大的,寻常人看到这面孔便会躲得远远的,他见到别人躲着他便会撅起嘴。 他喜欢撅嘴,他总把撅嘴当做笑容,因为他觉得爱笑的人总不会是好人,而他哥哥便是他心目中头一等的坏人。 现在他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徐瑾瑜手里的酒壶。 忽然徐沫丁吼道:“你马的,这什么狗屁地方,连个酒肆都没有” 他的嗓门奇大无比,突然一嗓子直吓得徐瑾瑜手一抖,酒壶摔在地上。 徐瑾瑜上去一巴掌打在徐沫丁脑袋上,徐沫丁委屈的捂着头,用力咬着嘴唇,一张脸耷垂着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 徐瑾瑜撇嘴道:“你又要哭了?” 徐沫丁只低着头撅着嘴。 徐瑾瑜笑道:“哭鼻子的人没有酒喝” 徐沫丁抬起头问道:“不哭的人呢” 徐瑾瑜道:“也没有” 徐沫丁气的又撅起嘴来,徐瑾瑜见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驾马疾驰而去,徐沫丁也垂着头跟了上去。 夕阳下,骏马飞驰,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天边。 万梦云现在很不好,不是很不好,是非常不好,他现在很想喝酒,杀过人之后他一定要喝酒,可这幽山僻路走了许久却还没碰到一家酒肆。 他闭着眼坐躺在车厢里,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可却仍止不住颤抖。酒喝多的人总会手抖,也许是因为酒既麻醉了一个人的记忆,也麻醉了一个人的心。 现在他的手已经抖的愈发厉害了,酒瘾发作起来这滋味确实很不好受。 玲儿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握住那双冰冷的手,他睁开眼睛看了眼玲儿,又扭过头闭上眼睛,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难受的样子。 天已渐渐黑了,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停在客栈前。 万梦云踉踉跄跄的下了车直奔店里,未等小二说话便扑到柜台上,朝着里面人喊道:“酒,快拿酒” 掌柜和伙计眉头一皱,看他像是个疯子闹事,都一动不动。 万梦云见状翻过柜台,拿起一瓶酒仰头闷了下去,只一口便把一瓶酒喝的快见了底,顿时一群伙计围了上来。玲儿进了店里连忙给掌柜付了钱,又订了两间房。 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却更奇怪了,他只笑着坐在角落里缓缓饮着酒,喝的畅快了,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两人乘着快马来到客栈门口。一人劲装结束,虎背熊腰,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另一人身着白色长衫,面若桃花,明目皓齿却像是个女子。 万梦云看了一眼便就知道这人定是女子装扮而出的,不然世间又怎么会有脸这么白净的男子。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个女人,他不是个圣人,也不是个木头,他是个男人,所以有漂亮的女人他总会看。 两人进了店里便坐在万梦云对面桌上。 徐沫丁刚坐上桌便拉着一张脸,他低声道:“大哥,今天可以喝几坛“ 徐瑾瑜缓缓举起三根手指头。 徐沫丁见到了,高兴的吼道:“三,三坛?” 徐瑾瑜摇了摇头道:“三瓶,你一瓶,我两瓶。我可不想看着你在这里醉的满地乱爬,莫要误了正事” 徐沫丁默不作声,只垂着头撅着嘴。 万梦云听见这话,心里有些惊叹,他看着这女子柔柔弱弱,不想竟然如此能饮酒,确实杀人和喝酒这种事,你看样子一定是看不出来的。 万梦云现在很不好,不是很不好,是非常不好,他现在很想找女人,喝过酒之后他一定要找女人,所以他直直的走向徐瑾瑜,他的眼睛从徐瑾瑜进了店里,便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 徐瑾瑜见得万梦云走来,当即笑道:“朋友可是想一同饮酒” “想,很想” 万梦云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张俊俏的脸,玲儿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悄悄一个人上了楼。 徐沫丁的眼睛紧紧盯着万梦云,他觉得这个一直在笑的人定不会是个好人。 万梦云坐在他对面要来几坛酒,那大汉看见酒眼睛都直了起来,当即抓起一坛酒仰头饮了起来。 徐瑾瑜看着大汉苦笑了起来,现在只怕天王老子来了都拉不住他了。 他转过头看着万梦云缓缓道:“不知道阁下想怎么喝” 万梦云道:“哦,喝酒还有别的喝法?” 徐瑾瑜哈哈大笑道:“喝酒分文斗,武斗。这武斗嘛,当然是把酒全灌进肚里,看谁的肚子先装不下。” 万梦云也笑道:“那文斗呢” 徐瑾瑜将手搭在桌上,敲着桌子道:“文斗分很多种” 万梦云看着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沉吟道:“那阁下就随意说一种吧” 徐瑾瑜娇笑道:“我问你问题,你若回答的错了,那便罚一杯酒” 万梦云笑道:“一杯倒显得气量小了,一瓶如何” 徐瑾瑜道:“那我便开始问了” 万梦云道:“请” 徐瑾瑜忽然收起了笑容,眼睛直直的看着万梦云,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我会不会杀人” 万梦云眉头一皱,又笑道:“会” 徐瑾瑜用那双芊芊玉手将一瓶酒推到万梦云面前。 万梦云沉默半响,拿起酒瓶一饮而尽。 徐瑾瑜又缓缓道:“你觉得我会不会杀你” 万梦云笑道:“你既然不会杀人,又怎么会杀我” 徐瑾瑜笑而不语,又将一瓶酒推到万梦云面前。 万梦云怔了半响叹了口气,喝了第二瓶酒。 两瓶酒加上之前的一瓶,他现在脑子已有些昏昏沉沉,开始咳嗽起来。 他知道自己上了这女人的当了,不管自己说什么,她定都会当自己是错的。他看着那张秀丽的脸,忽然觉得如此狡诈。 美人与毒蛇,一条外表美丽的毒蛇确实很吸引人,又有哪个男人能挡得住? 他不等徐瑾瑜开口,便又拿起一瓶酒饮了起来,徐瑾瑜看着眼前的人一瓶接着一瓶的灌酒,突然嫣然一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直把万梦云看的痴了,他又闷头灌了一瓶酒。 女人的微笑,又何尝不是一种武器。 又是一瓶酒饮下,万梦云缓缓倒在桌上。徐瑾瑜慢慢站起身来,他看着一旁早已喝的烂醉如泥,正满地乱爬的徐沫丁不由苦笑起来。 忽然门口停了匹马,一身着劲装黑衫中年人缓步走进客栈,这人脸颊拉着一块长长的刀疤,眼似一把刀,腰间别着一把大环刀,他的眼睛刚进客栈便直直的盯着徐瑾瑜。 中年人缓缓道:“徐先生怎的也有空来咸丰这种小地方喝酒了” 徐瑾瑜笑道:“兰谦先生怎的也有空来咸丰这种小地方喝酒了” 徐瑾瑜一笑百媚,中年人悄悄将手搭在刀柄上。 兰谦沉思半响道:“徐先生也是来做买卖的吗?” 徐瑾瑜嬉笑道:“兰谦先生也是来做买卖的吗?” 兰谦冷冷道:“喝酒的地方多了去了,徐先生不如去别处如何” 徐瑾瑜娇笑着说道:“喝酒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不如去别处如何” 兰谦听到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忽然客栈门口的旗杆上挂了张人皮,店里人都惊骇的看着那张还在滴血的人皮。 过了半响,客栈门口缓步走来个瘦弱的黑衣人,他面色蜡黄,一只眼睛凹陷,另一只眼里早已空空荡荡没了眼珠。他虽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却步伐灵敏步步生风,黑色腰带上缠着一把闪着亮光的细软长剑。 徐瑾瑜冷笑道:“张丰,倒是好亮的招子” 张丰走进客栈缓缓道:“不曾想徐先生和兰先生来的如此早” 兰谦道:“不早了,为人治病耽误了些时间。” 张丰疑惑道:“哦?” 兰谦道:“马家三兄弟在路上偶发疾病,他们的头很疼,所以我给开了药方,现在他们已经回家睡觉,怕是赶不来了。” 张丰问道:“什么药方” 兰谦笑道:“我的刀就叫药方,所以现在他们的头已经不疼了” 张丰笑道:“想必这药方包治百病” 徐瑾瑜冷笑道:“苗仁呢,莫不是也头疼回家睡觉了” 张丰缓缓道:“苗仁正挂在门口等着晒太阳” 兰谦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苗仁三年未出幽谷,确实该晒晒太阳了” 徐瑾瑜道:“哦,你们难道不觉得头疼吗?” 兰谦冷冷道:“只怕徐先生的脑袋更疼,需要我给开个药方” 张丰也点头应道:“想必徐先生的头是疼的,还是需要早点治” 话刚罢,张丰便缓缓抽出腰间软剑,他手一抖,那细长的软剑忽然挺的笔直。 还未等他出手,门外便传来几声马匹嘶吼。 一虬髯大汉忽的从外面窜飞进来,缓缓落在地上但却没有一丝声响。 他身后缓缓跟着一背负长枪的黑衣人,这黑衣人面貌年轻却满头白发,他的衣服半开,露出满是纹身的胸膛和右臂。 张丰眯着眼看着两个人,他突然笑了起来,但他的嘴角还未张开便开始抽搐,一滴滴冷汗从他额头流下。 一把刀直直的插在他的背后,穿过胸膛露出一点刀尖。 好亮的刀! 万梦云这时才发现,这个很像女人的男人就是个男人。 而且他有一把刀,一把雪亮的刀,刀尖上正滴着血。 徐瑾瑜踩着张丰的身子猛地抽出刀,鲜血一滴滴从刀刃上滑下,他将刀在张丰的衣服上擦干净,缓缓插回刀鞘,他的刀鞘也跟他的刀一样亮。 杀完人他又坐回椅子上回眸一笑,那笑容看的万梦云直发寒。 徐瑾瑜娇笑道:“朋友怎的装醉,倒是显得不太敞亮。” 万梦云笑道:“有时候装醉比真醉有趣多了,何况若真的喝醉了,第二天头疼欲裂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第十三章天价买卖 徐瑾瑜又撅起嘴笑了起来,笑的活像个小女孩。 虬髯大汉缓步走来,沉声道:“徐先生是不是太不给程某面子了” 徐瑾瑜握着刀柄冷声道:“看来程先生也需要治病了” 忽然两人面前立起一把枪,一把银枪,枪刃金光灿烂,亮的耀眼。枪尖锋利,枪杆修长,一点红樱飘在枪头。 徐瑾瑜赞道:“好枪,不愧是银枪修远,陈先生也来做买卖吗” 陈修远轻轻擦着枪头,眼似一把刀般扫过徐瑾瑜,淡淡道:“我若不是为了做买卖,来这里干什么” 徐瑾瑜听到这话像朵花似的笑了起来。 虬髯大汉道:“看来其他几位客人都不会来喝酒了” 兰谦笑道:“不仅不会,而且都已经戒酒了” 虬髯大汉笑道:“那咱们便开始喝酒?” 陈修远收起长枪,缓缓道:“这地方太挤了,扰了喝酒的兴致” 话说罢,他缓缓站起身,一双眼睛阴冷的扫过四周,周围人连忙互相推攘着出了客栈。他的眼睛扫了一圈缓缓落在万梦云的身上。 陈修远冷声道:“这位朋友也是来做买卖的吗” 徐瑾瑜媚笑道:“见者有份,陈先生又怎能不让旁人分一杯羹” 他一边笑着一边朝着万梦云眨着眼。 万梦云低下头沉默不语,陈修远冷笑着斟了杯酒自饮起来。 虬髯大汉缓声道:“想必各位都知道长风镖局接了一趟镖,一趟很重要的镖” 兰谦沉思道:“我听得这趟镖值黄金万两” 陈修远喝着酒静静听着,眼中闪出一道道精光。 大汉顿了顿道:“这趟镖是杭州大富石福之献给白虎堂金三刀的寿礼,所以徐老镖头亲自押送” 兰谦眯着眼睛道:“难道你已知道走镖的日程路线,接镖的地方” 虬髯大汉笑而不语,兰谦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瑾瑜冷笑道:“东西到手之后这个买卖怎么做” 大汉缓缓道:“当然是各拿一份” 一众人听见这话都开始哈哈大笑,眼中却都带着寒意。 虬髯大汉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各位早些歇息,明日还有两位客人要来” 兰谦道:“店太小,恐怕住不下这么多人” 大汉冷笑道:“只怕就咱们几个吃不下这镖” 兰谦道:“哦,还有程先生吃不下的镖?” 大汉只说道:“徐老镖头把官湘请来了” 陈修远手中酒杯一顿,沉声道:“白马官湘?” 大汉并未回应只慢慢上了楼。 兰谦沉默半响道:“看来我确实是要早些歇息了” 徐瑾瑜看着万梦云,娇笑道:“朋友可还想饮酒?” 万梦云看着他那张俏丽的脸,转身咳嗽着上了楼。 夜已深,万梦云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头顶,他已经很久未睡过一次好觉了,并不是他不想睡觉,而是他根本无心入睡,或许对一个江湖人来说,只有躺在棺材里才能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他将手里的画像轻轻放在枕旁,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忽然他坐起身来,眼睛直直的盯着门口。 “门未关,朋友为何不进来坐坐” 过了半晌,徐瑾瑜带着他的微笑着进了屋。 万梦云道:“不知朋友深夜拜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徐瑾瑜收起笑容,缓声道:“谈生意” 万梦云问道:“什么生意” 徐瑾瑜回道:“天价的生意” 万梦云冷冷道:“我对长风镖局的货没兴趣” 徐瑾瑜缓步走近道:“朋友不想知道报酬吗” 他轻轻坐在床边,托着那张秀丽的脸看着万梦云。 万梦云道:“什么报酬” 徐瑾瑜笑了起来,笑得很好看,他缓缓拿起枕边的画像,在万梦云脸前晃了晃。 万梦云眼中闪出一道光,忽然猛地抓住他的喉咙,他那张白皙的脸顿时红的像熟透的红樱桃,一双明亮的眼睛仍笑吟吟的看着万梦云。 万梦云也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他缓缓松开手道:“这个报酬很动人” 徐瑾瑜捂着喉咙,哑声道:“我知道你定不会拒绝的” 万梦云忽然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究竟算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徐瑾瑜莞尔一笑悄悄走出屋子。 万梦云望着窗外,想起那张温柔的脸,痛苦的咳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几声脚步,万梦云缓缓坐起身来。 “门未关,朋友为何不进来坐坐” 那程姓大汉缓步进了屋。 万梦云道:“不知朋友深夜拜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大汉沉声道:“谈生意” 万梦云道:“什么生意” 大汉道:“天价的生意” 万梦云道:“事成之后如何分呢” 大汉道:“五五” 万梦云笑道:“这个生意如何做?” 大汉笑道:“只需要拿到货后帮其他人治个头疼” 万梦云道:“头疼确实是个麻烦事,脑袋砍掉便不疼了” 大汉笑着离了屋,只剩下万梦云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头顶。 天微亮,玲儿默默端了盆冷水进了屋,又仔仔细细的将桌上东西收好。 万梦云悄悄起了身,他用冷水洗了脸,玲儿在一旁给他送来脸帕。 他轻声道:“把剑拿来吧” 玲儿咬紧嘴唇沉默不语,缓缓将装着剑的黑包裹递给万梦云。 万梦云抽出剑,轻抚着剑锋。 是否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需要用剑来解决。 他轻叹了口气,将剑斜插在腰间。 玲儿拿起梳子慢慢给他梳着头,她的眼中似乎有了泪滴,她还是梳的那么慢,那么仔细。 他突然间想到了多年前的事,那一天的天气也如今天一般晴朗,屋外的花开的烂漫。 他正拿着梳子为眼前的佳人梳着头,他也是梳的那么慢,梳的那么仔细。他悄悄把一只珠花插在她的发髻上,她转头看着自己笑了,他看着她的脸也笑了。 他现在仍然记得她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动人,可他却再也见不到了。 似乎是又想起了那双哀愁的眼睛,他痛苦的咳嗽起来,咳出一口口血。他手里的画像缓缓滑落,随风飞逝。 是否人生真如此无情? 他看着那飘飞的画像,眼角缓缓流下两行眼泪。 玲儿悄悄抹去脸上的泪水,用一条青布束起了他的头发。他瞧见玲儿那双红红的眼睛叹了口气,他本不应该带玲儿一起去,可他看着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实在不忍心把玲儿独自留下。 他轻声道:“你随我一起去吧” 玲儿的眼中似有几分欣喜,她轻声说了句恩后,便拿起东西跟在身后。 万梦云本觉得自己已起的挺早,可出了房才发现一行人早已在厅堂吃着早点。 陈修远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冷笑道:“你要带着个拖油瓶做买卖吗” 万梦云缓缓将手搭在剑柄上,陈修远看着那把又轻又薄的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陈修远道:“还未问阁下姓名” 万梦云淡淡道:“万风” 陈修远听到这名字,摸着下巴沉思徐久忽然大笑起来。 “原来是万兄,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万梦云也笑道:“虚名而已,虚名而已” 徐瑾瑜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两人,回头看着正在偷偷摸着酒坛的徐沫丁,上去一巴掌打在脑袋上。 “你是不是又想喝的满地乱爬” 徐沫丁捂着脑袋,撅着嘴委屈道:“他妈的,喝个酒都不成” 徐瑾瑜瞪了一眼,转头朝着程姓大汉问道:“还有两位客人怎么还未到” 大汉闷了口酒起身道:“已经来了” 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客栈门口飞驰来一匹马,一匹黑马,从头到尾见不到一丝杂色,这马到了门口,嘶鸣一声前蹄跃起,马身直立起来。一人从马上翻下,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横扫过众人,这人身材魁梧赤裸上身,手上提着一把长关刀。 徐瑾瑜娇笑道:“倒是好气派,想必来的人是叶震,这把刀确实让人记忆深刻” 兰谦也笑道:“没了头的人看见这把刀都会记忆深刻” 叶震进了客栈便把关刀砸在桌上,抓起一坛酒仰头闷了一口道:“何时出发” 程姓大汉道:“不急,还有一位客人未来” 叶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他缓缓道:“他的头已经来了,但身子来不了了” 他把背在身后的包裹扔在地上,登时包裹里滚出来一颗带血的人头。 程姓大汉眼中一惊,随后沉声道:“今日傍晚,镖队会到三里外的咸乐客栈休整” 叶震拿起关刀转身上马,扭头道:“各位还在愣什么” 听到这话,众人翻身上马却见得万梦云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叶震见状冷声道:“朋友怎的不走” 万梦云转头看了眼玲儿道:“只是缺了一匹马” 叶震哈哈笑道:“你莫不是想要带这个娘们一起去” 玲儿拉着万梦云的衣袖轻声说道:“少爷,我还是不跟着了” 万梦云拍了拍玲儿的手,走上前笑道:“现在不缺了,因为你的马无用了” 叶震怒笑道:“你马的,找死” 说罢两腿一夹马身,那黑马如箭一般飞驰过来,叶震双手抬起关刀向着脑袋劈下,看的玲儿一阵惊呼。 人力和马力加起来又何止千斤之重。 万梦云没有直接硬接,因为他知道头没了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瞧到叶震驾马而来,身子猛的跃起窜到一旁的屋顶上,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叶震。 叶震猛拉缰绳,停马吼道:“下来” 万梦云只笑着回道:“没了头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叶震冷笑道:“我不在马上,你便能保住头了吗” 万梦云笑道:“那你为何不上来说话” 叶震听到这话,脚踩马蹬身子忽的飞起,一片落叶擦过他的脸颊,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剑光,身子随着落叶一同坠落在地上,眉间慢慢绽放出一点血红。 一把滴着血的剑缓缓插回万梦云腰间,他叹了口气咳嗽了起来。 一行人惊骇的看着那把仍在滴血的剑,剑尖处还流淌着尚有余温的鲜血,鲜血一滴滴落在他白色的长衫上,绽放出一朵朵红色的花。 秋风拂面,却又更显萧瑟,众人的心也更冷了。 第十四章真假镖队 兰谦当即强笑道:“宝马配英雄,万大侠骑这马是再合适不过了” 万梦云笑道:“可惜在下并非英雄,这马还是让与各位吧” 话刚落,他的右手开始颤抖起来,他把手背在身后跃下房顶,陈修远看着他那只颤抖的右手若有所思。 万梦云缓缓掏出酒壶仰头倒灌,酒水还未喝进嘴里,一把长枪忽的飞舞而起,凌厉的枪风刮的万梦云衣衫飘飞。 忽听得“当”的一声,一把雪亮的刀砍在枪刃上,银枪枪头一偏直直的从万梦云耳旁刺过。几缕黑发飘落,他手里的酒壶已被戳穿了个洞,酒水缓缓顺着枪杆流出。 徐瑾瑜收起刀,嬉笑道:“陈先生怎的这么不要脸,尽使下流招数偷袭人” “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徐沫丁忽然从一旁窜出来,一嗓子直吓得徐瑾瑜一哆嗦。徐瑾瑜上去一巴掌打在脑袋上,徐沫丁捂着头,委屈巴巴的撅着嘴。 陈修远听到这话面色铁青,收起长枪驾马离去。 徐瑾瑜娇笑道:“万英雄莫要推辞了,美酒配宝马,宝马配英雄” 说罢徐瑾瑜便掏出酒瓶扔了过去,万梦云接了酒瓶仰头倒灌起来,一口酒下了肚,他哈哈大笑起来。 “痛快” 万梦云擦了下嘴角,忽然瞧见玲儿早已急的眼泪都落下了。他赶忙笑着用手抹去那滴眼泪,心里却暗叹了口气,他本就不该带她出来让她担心。 夕阳下,秋风甚是寒冷,一行人已到了咸乐客栈外。 万梦云捂着嘴打了个哈哈,回头瞧见徐瑾瑜一双柳眉星眼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万梦云笑道:“怎么,徐先生是看上在下了吗” 徐瑾瑜媚笑道:“我不是在看你,我是在看你的剑” 万梦云道:“哦,徐先生如此感兴趣,不妨走近来瞧瞧?” 徐瑾瑜嫣然一笑道:“既然万英雄都这么说了,那便不得不瞧一瞧了” 万梦云缓缓拔剑,反手执剑递向徐瑾瑜。 好亮的剑! 徐瑾瑜接过剑,嬉笑道:“万英雄如此大方,在下也定不能小气了” 徐瑾瑜缓缓抽刀,反手执刀递向万梦云。 好亮的刀! 徐瑾瑜收起笑容,冷声道:“不知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 万梦云沉默半晌,忽然笑道:“我的刀快” 寒光一闪,徐瑾瑜一惊,发髻忽的崩断,雪一般的丝发随风散开,几缕黑发缓缓落下。 “好刀” 万梦云轻扶过刀锋,将刀双手递回给徐瑾瑜。 徐瑾瑜拿过刀,柳眉踢竖,一双桃花似的眼睛狠狠的瞪着万梦云。他将剑扔向万梦云,转身扭头走向一旁。 万梦云接起剑斜插回腰间,哈哈大笑起来。 “他妈的真顺心,还有他生气的时候” 徐沫丁在一旁看了半天也随着开怀大笑,万梦云瞧着这汉子顿时觉得有些憨厚可爱。 几声马蹄声,远处缓缓赶来一行人。 当头的是一骑灰马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两劲装汉子,其中一人架着马车,马车内坐着一女子,那女子此时正透着窗子看着外面。 陈修远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这可不像是镖队” 程姓大汉苦笑道:“也许是障眼法呢” 陈修远冷笑道:“莫非白马官湘不骑白马改骑灰马了” 程姓大汉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车内女子。 兰谦走上前冷声道:“管他是不是镖队,先拿下再说” 陈修远听得这话当即飞身跃起,直立在镖队路前,他拉下衣服赤裸半身,露出满是纹身的胸膛和胳膊。秋风起,一头白发配银枪,却是更显优雅飘逸。 中年人先是一惊,随后翻身下马,拔剑而出,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陈修远。 陈修远身子一弯,抄起背上的银枪砸在地上,他抄枪的动作不但干净利落,而且姿势优美,几十斤重的长枪,他一伸手便提了起来。 还未等中年人开口,陈修远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手中银枪一抖像条毒蛇般刺了过去,枪头生风,直压的花草也矮了一节,中年人见状连忙侧身堪堪躲过。 却又见陈修远忽然反身跃起,挥起长枪猛的砸下,中年人虎口一震,手中长刀当即飞了出去,直直的插在地上,刀柄仍在颤抖。 同时在颤抖的还有中年人那具满是鲜血的身子,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陈修远,一点血红突然充满瞳孔,他缓缓仰头倒在地上。 “好枪法” 徐瑾瑜娇笑着,拍手称道。 兰谦阴声道:“陈先生怎能一人抢了风头” 话罢他也抽刀飞出,刀上铁环铃铃作响,登时一颗喷着血的人头滚在地上。鲜血直溅了兰谦一脸,他只面无表情的将刀上的血在鞋底擦干净,缓缓收刀入鞘。 那最后一位坐在马车上的大汉见到这情景,惊恐万状,全身直打着颤,身子一软从马上摔下来,顿时黄的白的全都从裤脚里流了出来。 玲儿虽也随着行走江湖多年,死人也瞧见过不少,但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连忙一声惊呼捂着眼睛,万梦云叹了口气将玲儿挡在身后。 陈修远走上前,单手执着长枪挑起这人咽喉,冷声问道:“东西在哪” 大汉战战兢兢道:“在老镖头那” 兰谦抓着他的衣领问道:“徐老镖头在哪” 大汉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们这群人,莫要骇到人家” 徐瑾瑜媚笑着走到大汉面前,轻扶着他的脸柔声道:“老镖头在哪,你跟我说,我定会让他们饶你一命” “他妈的,真恶心人” 徐沫丁突然一嗓子吼道,徐瑾瑜身子一哆嗦,一把长剑已穿过大汉的喉咙。徐瑾瑜站起身来,一巴掌打在脑袋上,徐沫丁捂着头委屈的跑向一边。 徐瑾瑜抬头看去,一女子正提着一把带血的剑,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忽然一把雪亮的刀向她咽喉砍来。 好亮的刀! 冰冷的刀锋一下子就抵在女子的咽喉上。 女子面不改色只娇笑道:“你不会杀我,因为我知道真的走镖路线” 徐瑾瑜收起刀也笑了起来,笑的竟比那女子还要动人。 一声冷笑,忽然一只手捏住了女子的喉咙。 陈修远慢慢用力将她提起,顿时那女子满脸憋红眼珠直往上翻,她拼命的挣扎着,一双手抓的陈修远胳膊上满是血印。 陈修远看着她的眼睛,冷声道:“他们或许不会杀你,可我会” “陈先生怎么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一双芊芊玉手搭在陈修远的肩周上,陈修远嘴角一抽忽的放开了手。女子赶紧捂着喉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雪白的脖颈上留着一块深深的手掌印。 陈修远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徐瑾瑜,沉默半响缓缓转身退到一旁。 徐瑾瑜嬉笑道:“姑娘现在能跟我们说走镖路线了吗” 女子哑声道:“我不会给你们说,但我会带你们去” 兰谦哈哈大笑道:“好聪明的小姑娘,我倒是不舍得看你死了,你这姑娘给老子当个小夫人倒是正合适” 女子低着头,默不作声。 徐瑾瑜娇笑道:“姑娘莫要害怕,还烦请带路” 女子缓缓道:“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再启程也不耽误” 陈修远在一旁冷笑了起来,他盯着女子道:“你莫不是想逃跑吧” 程姓大汉笑道:“脚筋断了便不会走了” 兰谦也跟着笑道:“不仅不会走了,而且也不会跑了” 徐瑾瑜娇笑道:“各位怎的这么残忍,还是用些温柔的法子” 话说罢,女子脖颈忽的插了根金针,她赶忙把针拔出来。 徐瑾瑜嬉笑道:“中了这个毒,若是没有解药,手脚便会溃烂,样子只怕会很难看” 兰谦含笑道:“没了脚确实是个很麻烦的事情,没了手便更麻烦了” 女子听到这话毛骨悚然,拼命的摸着自己的脖颈。 是夜,微凉,玲儿也早已歇息。 万梦云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头顶,今晚似乎比以往都显得漫长。 他轻轻咳嗽起来,却又止不住的叹息,他缓缓起身背着手踱步走到窗边,静静的望着屋外。 今夜的月似乎也比以往亮了些,直衬的满天星光也黯淡了。 人在夜晚总会胡思乱想,特别是孤身一人时,但这其中的落寞又有谁说的清。 千般忧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百般忧愁就算是说与旁人听,也只不过凭白给人增添烦恼,忧愁不会消减,只会越积越深,既然不能给别人带来快乐,又何必给别人带来苦恼。 盈虚有数,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 万梦云拔出剑来,轻抚着剑锋,鲜血缓缓从剑刃上滑下。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两行眼泪却已悄然落下。 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膀上,万梦云转身看到徐瑾瑜那张秀丽的脸,低下头掩去泪水。 徐瑾瑜晃了晃手里的酒壶,缓声道:“今夜月儿甚美,不妨一同屋外欣赏” 万梦云接过酒壶,飞身翻出窗外箕踞而坐,一双眼睛呆滞的望着浩瀚长空。 苍穹如此广阔可却为何装不下几丝哀愁。 不知过了多久,徐瑾瑜轻声道:“一个人若是为了别人而活着,那是多么可悲” 万梦云沉默不语,只静静的望着那轮孤月。 忽然他喝了口酒道:“一个人若是活着没有意义,那便不如死了” 徐瑾瑜的眼睛盯着万梦云,问道:“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还只有她一个人,” 万梦云一愣,似乎从未想过他会问这句话。 他为何要问这句话,他本应该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也应该知道这是他最深的哀愁,想到这他又痛苦的咳嗽起来。 万梦云站起身喃喃道:“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徐瑾瑜看着那一袭白衫远远飘去,他叹了口气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第十五章白马官湘 天微亮,众人已随着女子启程。 虽已过了一夜,但那女子的脖颈仍留有瘀痕。她沉默不语,一双凤眼只死死的盯着徐瑾瑜。 徐瑾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笑了笑,女子赶忙扭头看向一边。 万梦云看着正一口口喝着酒的徐瑾瑜忽然问道:“白马官湘他的功夫怎么样” 徐瑾瑜道:“不能说太好,也不能说太差,但是比我强一手” 万梦云笑道:“强多少?” 徐瑾瑜道:“强一手的意思是手轻轻一抬我就得躺下” 万梦云似乎笑得更开心了。 徐瑾瑜道:“他还有把很旧的剑” 万梦云道:“哦?” 徐瑾瑜道:“他那把剑太破太旧,所以他的剑从不见人” 万梦云道:“难道真没人见过他的剑?” 徐瑾瑜道:“见到剑的都已经不是人了” 万梦云似乎已经笑不出来了。 徐瑾瑜顿了顿又道:“听说他的身手不是很好,旁人砍了几刀他便已受不了” 万梦云道:“受不了怎么办” 徐瑾瑜媚笑道:“所以他把围着的十几个人都变成不是人的东西,然后去青楼找女人” 万梦云道:“哦,他被人砍了几刀还要去找女人,这世上有毛病的人倒真不少” 徐瑾瑜嬉笑道:“因为他被人砍的浑身发痒,需要女人给他抓痒” 他歪着头笑吟吟道:“这个人功夫是不是很差” 万梦云道:“确实很差,所以这个人还是你来对付” 徐瑾瑜眨了眨眼道:“客气,客气,还是得万大侠动手,人家娇滴滴的人儿就算了” 万梦云也跟着眨了眨眼道:“客气,客气,还是得徐先生动手” “他妈的,你俩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徐沫丁忽然一嗓子,吓得徐瑾瑜一哆嗦,转头一巴掌打在脑袋上,徐沫丁委屈的撅着嘴。 徐瑾瑜笑道:“你怎么不捂着你的脑袋了” 徐沫丁撅着嘴道:“因为我的脑袋不疼” 万梦云看着这大汉撅嘴的模样也笑了起来。 已近薄暮时分,天也有些昏昏暗暗,秋雨潇潇而下甚显凄凉。 路上已渐渐少见人影,只有路口的酒坊前仍坐着个老人。一旁的小娃子想必是他孙子,此时正用两只粉嫩的小手从背后搂着他的脖子。 他看到了万梦云,抬起一只小手指着,突然嘻嘻的笑了起来,不知老人转头说了些什么,那小娃子活蹦乱跳的跑进店里。 一个还未到青春年华,一个却已近迟暮之年。 他看着那天真烂漫的孩子不觉感伤起来。 难道我真的老了? 万梦云轻轻叹了口气。 雨似乎大了些,玲儿悄悄撑起一把伞打在他身上。 几声马蹄,远处缓缓走来匹白马,马上坐着一黑衫中年人,正是白马官湘。 他的衣衫很短,衣袖紧扎,一双细长的手指修的干干净净,手指指骨凸出显得十分有力,腰间挎着把三尺长的剑鞘,鞘身通黑,鞘口磨的早已油亮。 徐老镖头正紧紧跟在他后面,他是个健壮开朗的老人,仪表修洁,衣着考究,旁人很难从他身上找出一点老人的衰态。 万梦云面带敬意的望着这老人,他只希望自己到了这种年纪,也能有这样的风采,想到这他又轻轻咳嗽了起来。 两人身后是几个短衫大汉护着辆镖车慢慢驶来,镖车上挂着长风镖局的旗帜。 官湘远远瞧见一行人挡在路前,只驾着马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一双冷漠的眼睛缓缓扫过一行人,慢慢停在一把剑上,一把斜插在腰间没有剑鞘的剑,这把剑太轻太薄,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他脸上的慵懒顿时一扫而净,眼中闪着点点精光。 他看向万梦云,万梦云也盯着他,两人的眼睛都逐渐变得炙热,周围人见状都悄悄退到一旁冷眼看着。 玲儿咬着嘴唇脸上带着忧色,她的手忽然紧紧拉住万梦云的衣袖。 万梦云扭头看着玲儿叹了口气,他轻轻握着那双手,柔声道:“没事的” 玲儿听到这话,脸上的忧虑却更重了。 万梦云走上前道:“朋友赶路许久,想必一定疲惫,歇息一会可好?” 官湘只淡淡道:“你想不想喝酒” 万梦云笑道:“想,很想” 官湘朝一旁卖酒老翁唤道:“来坛酒” 老人应道:“好勒”,说罢又坐回椅子上闭目养神。 两人等他半晌,这老头却一动也不动。 万梦云笑道:“看来这酒没腿不会自己走来” 官湘也笑了起来道:“但是我们有腿能走过去” “请” 话说完两人一同走向酒坊,这酒坊桌柜虽不新,但是柜中酒坛却擦的干净发亮。万梦云抓起桌柜下满是灰尘的一坛酒揭开封口,这酒刚一开封便酒香四溢,正是上好的竹叶青。 果然酒是越久越香,人也如这酒,也是越老越有味道,越是看似平凡之人,反而越是超然。 两人双目相对,互相敬酒,几杯酒下了肚,都已面色微微发红。 官湘盯着万梦云的眼睛,忽然道:“这酒如何” 万梦云道:“很好” 官湘道:“很好” 万梦云缓缓道:“这酒想必很贵” 官湘点头应道:“一定是很贵的” 万梦云含笑道:“所以我出门一向不带银子,以防碍手碍脚” 官湘皱眉道:“这可麻烦了,我要杀人的时候也不带银子,一个人要是身上带了几百两银子,又怎能跑的起来” 万梦云道:“哦,那谁请客” 官湘顿了顿,忽然道:“我请”. 官湘笑了起来,万梦云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两个人的眼中都似有一丝柔软。 有些人外表虽然看起来冷漠,但一个有讲义气有血性的朋友,往往不会轻易将真情流露出来,越冷酷的人他的情感反而越真挚,官湘便是这样的人。 官湘缓缓起身掏出身上所有银票压在桌上。 一旁坐在椅上的老人眯着眼看着那一沓银票,说道:“这些银票只怕把我这店买下都够了” 官湘冷声道:“死人要银票又有什么用” 他转身又对着万梦云说道:“喝过酒之后我一定要动一动的,不然肚子会很难受” 万梦云笑道:“喝过酒我也一定要动一动的,不然我的肚子也会很难受” “请” 话说完两人一同走向林间,小路漫长,秋意已浓,路旁草色枯黄。 不知走了多久,雨也已停了,原本晦暗的长空也豁然开朗,夕阳下,落日余晖美如画。 官湘忽然止步,万梦云也停下了脚步。 万梦云道:“就在此地?” 官湘道:“就在此地” 他盯着万梦云,忽然道:“还好我没能与你早日见面” 万梦云道:“为什么?” 官湘冷漠道:“不然我们可能早已成了朋友” 宁可为敌,不愿为友,万梦云沉默不语。 官湘缓缓从剑鞘中拔出剑,这把剑确实很“旧”,“旧”的直发亮,剑柄上的绸子早已磨的黑亮。他轻扶着那把剑,就像与旧友拥抱。 他忽然笑了,眼中的冷漠变得很柔和很柔和。 一个剑客的剑岂非也如朋友一般,朋友还会背叛,但是剑不会,所以剑才是一个剑客的终生伴侣。 他抬头看着那一袭白衫,眼中的光逐渐变成一种摄人心魂的杀意。 万梦云的血早已沸腾,他的手开始轻轻颤抖,但当他握住剑柄时便立刻稳定下来。 一旁林中枫叶飘飞,残阳如血,秋气肃杀,更显萧瑟。 四目相对,眼中都只有一把剑,一把被握在手上的剑。 现在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对方倒下的机会。 恍然间一缕余晖透过林间洒在官湘脸上,他眼中一闪,剑已出手,风声嘶嘶。 天地间似乎唯有这一剑。 寒光一闪,两人中间的枫树已成了两截,他的眼中根本没有这棵树,世上已没有任何东西能挡住这把剑。 现在他便是这把剑,这把剑便是他。 满天枫叶纷飞,他的剑已抵着万梦云咽喉,忽然他笑了,笑得很开心。他虽然在笑但是嘴角却不停抽搐。 一把剑正插在他的咽喉,这把剑太轻太薄,仿佛随时都会折断,但它足以刺穿所有人的咽喉。 秋风起,一旁的枫树随风倒下,他的身子也跟着枫树缓缓倒在地上。 万梦云甩去剑上血渍,缓缓斜插回腰间,只呆呆的看着地上那把还在轻颤的剑。 他叹了口气,他心里是多不想杀这汉子,若他俩早些见面定会是很好的朋友。 而他又能给别人带来什么,除了灾难还有什么,也许本应该倒在地上的人是他。 想到这他捂着嘴咳嗽起来,直咳出一口口血,这次他咳了很久才停下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缓缓擦去手上的血,又忽然苦笑起来,他的咳嗽似乎愈发严重了。 现在他只想喝酒,想喝很多酒,似乎他已经离不开酒了,可一个酒鬼真的喜欢喝酒吗? 此网停更,请移步起点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