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 第1章 穿越成丞相,绑定女帝 大乾帝国。 长安城,相国府。 一阵惊喜的声音响起。 “相爷醒了!” “御医呢!快召御医!” 喧闹的中心。 方修躺在床上,一阵头晕眼花。 许多原先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排山倒海汹涌而来,融入他的脑海。 好一会。 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片无比广阔的大陆! 这片大陆万国林立,国与国间互相征伐。 强国能占据更多土地和资源,皇帝、百官、百姓更加富足,地位也更高。 而弱国只能任人欺凌,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举国沦为亡国之奴。 整片大陆的形势,倒是颇有点战国时期的意思。 只不过相比战国时期。 这里的国家更多,更强,封建化程度更高! 方修所在的地方叫大乾帝国,在众多国家中只能算较弱的一个。 好在周边的国家也都不是很强,暂时还没有亡国的风险。 方修穿越后的身份,则是大乾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依照融合的记忆来看。 准确的说,是个奸相! 结党营私,贪污钱粮,构陷忠良...... 乃至签订各种丧权辱国的协定,割让领地,称臣纳贡。 但凡奸臣做的事,他一件不落! 但凡忠臣做的事,他一件不做! 毫无疑问。 他做丞相这些年,大乾帝国日渐颓败! 到了先帝驾崩的时候,大乾帝国已经从原先的一流强国,变成了任人欺凌的弱国。 按理说。 像方修这样遭万民唾弃的奸臣,早就应该被剥夺相位,打入天牢。 可偏偏那位先帝也是一位昏君。 在朝之时,只知道吟诗作对,摆弄木工。 到了后期,甚至连每日的早朝都懒得参加,奏章更是懒得批阅,直接丢给方修这位奸相。 而方修之所以能成为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原因很简单...... 他这個人颇有些文采,又愿意陪着皇帝胡闹。 从不像别的丞相,一天到晚向皇帝死谏。 再加上容貌颇为俊秀,让人生不起厌恶之心。 因此深得先帝信任。 先帝驾崩之前,甚至特意将方修任命为辅国大臣,赐给他尚方宝剑和丹书铁券! 昏君配奸相,大乾帝国不衰败才有鬼了! 先帝驾崩前,因为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女儿。 便又做了一个昏聩的决定,将唯一的软弱无能的女儿立为皇太女。 女帝在这片大陆并不算罕见。 再加上,奸相觉得这位小女帝更容易掌控,因而和党羽大力支持皇帝的决定。 册立皇太女这件事就这么被顺利的确定了下来。 谁成想。 这位女帝登基后,并不像她之前表现的那样软弱无能,反而颇有些手段。 虽然没有处处跟奸相作对。 但也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想方设法削弱奸相的实力。 奸相这一次出事,便是去参加了一场酒会,和党羽商议如何应对女帝。 回来以后,便昏迷不醒,一直到方修占据这具身体。 “水。” 过了片刻,记忆融合完毕。 方修缓缓睁开了双眼,只感觉口干舌燥。 一旁,秀丽的侍女见方修苏醒,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忙不迭端水上前。 “相爷,您慢些喝。” 方修这个人,虽然坏事做尽,但对府上的下人还算比较好,常常赏赐。 因而府上的下人对这位相爷也都是掏心掏肺,尽心尽力。 此刻见方修苏醒,一个个都是惊喜和后怕的模样,暗暗庆幸:老天保佑,相爷总算醒了! 方修喝了几口水,便想要起身。 一旁的御医忙不迭道:“相爷,您刚醒,身子骨还弱,最好还是静养几天再下床活动。” 方修摆了摆手道:“本相自有分寸,服侍本相更衣,今日早朝不能缺了本相。” 按照融合的记忆。 这一次早朝,女帝极有可能对方修出手,打击他的势力! 方修虽然对原先那位奸相的所作所为也很不齿。 但穿越到了他的身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保全自己! 这一次要是没能参加早朝,岂不是正中了女帝的下怀? “相爷......” 御医和相府管事还想再劝。 方修却是瞪了他们一眼,道:“本相心意已定,不要再说!” 两人见状,也都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行礼退下。 几名秀丽的侍女上前,开始服侍方修更衣。 很快,方修就换好了早朝的衣服,正要出门。 忽然,一道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叮!情绪系统开启!】 【绑定目标人物后,每次引起目标人物的情绪变化,如喜、怒、惊、悲、愤,都会获得情绪值奖励!】 【情绪值奖励可用于参与抽奖,兑换物品!】 【开始随机绑定目标人物!】 【叮!】 【目标人物已确定:大乾帝国女帝!】 【注意:绑定目标人物后不可随意更改!】 方修听见声音,微微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金手指?” 穿越者必备金手指,几乎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了。 听见系统冰冷的电子提示音。 方修也没表现的太过惊讶,而是思考起来。 “收集情绪值,听着倒不算太难。” “绑定目标是女帝的话……” “也能接受。” 女帝是一国之君,所处环境比较安全,又年方二八,不出意外,活个五六十年都没问题。 而且她还是个懂得隐忍,又心怀天下,想要有所作为的君主。 这样的人,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冰冷如山的模样。 实际上情绪最容易发生波动。 且容易受到自己这个权臣的影响! 不管从哪方面看,女帝作为系统的绑定目标都还算合格。 而且。 女帝虽然年幼,但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只可远观,不可亵渎,收集她的情绪值,想一想,就很带感。 也更有挑战性。 想到这,方修眉头一挑,心里有了赚第一笔情绪值的主意。 在衡量了自己现在的实力以及女帝的性格后。 他眼眸中流露出笑意,吩咐道: “让老刘过来!本相有事交代!” 老刘指的是相府的总管事。 一旁的侍女行礼道:“是,相爷!” 第2章 朝堂之争 大乾皇宫。 奉天殿内。 一袭龙袍的女帝,端坐在龙椅之上。 虽是年方二八,双目却是犹如一泓深不可测的潭水。 顾盼之际,显露出清雅高贵的气质,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殿内,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各自站好,排列有序。 武官一列,站在最前方的是当朝太尉田润雨。 文官一列,站在最前方的本应是丞相方修。 然而方修还在昏迷之中,未能参加朝会。 此刻这个位置是空着的! “陛下,臣有本要奏!” 早朝刚开始,工部侍郎赵子正便站了出来。 女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讲。” 工部侍郎躬身行礼,一脸严肃道:“陛下,青州之旱灾,如今已经持续三月有余,当地粮仓已无余粮。 数十万百姓为求生路,半月前已经离开青州,往京城而来! 算一算日子,这批流民如今应当快到洛南府了!” 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哗然。 “我等只知青州发生了旱灾,却不知旱灾竟然如此严重!” “如此严重之旱灾,青州刺史为何不报!” “洛南府距离京城不过一步之遥,数十万流民一旦发生哗变,后果不堪设想啊!” 女帝旁,宫女拿着鞭子,用力一抽。 “肃静!” 空气中传来一声炸响! 大殿内瞬间安静了许多。 工部侍郎见状,继续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安抚流民,以免生变! 臣恳请陛下,开仓放粮,于洛南府施粥于百姓! 只要等到秋收,各州府的粮食收上来,这场危机便可化解。”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冷哼。 “哼!开仓放粮,说得轻巧!” 户部尚书秦兴言站出来,一脸不悦。 “那可是数十万流民,就算是将户部所有的粮食全都运到洛南府,也填不饱这么多张嘴!” 工部侍郎转头看向秦兴言。 “秦尚书,前两年是大丰之年,按理说户部的粮仓应对几十万流民绰绰有余,为何会没有粮食?” 说到这,顿了顿,冷声道: “莫不是这些粮食都被秦尚书给吃了个干净?” 秦兴言面露愠色,瞪向工部侍郎,怒道:“姓赵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工部侍郎不咸不淡道:“下官只是好奇,前两年明明是大丰之年,户部的储粮理应丰足! 如今到了危急之时,为何连几十万人应急的口粮都拿不出来,这两年的储粮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秦兴言忍住怒火,冷声道:“本官告诉你这些储粮到了什么地方! 前年八月,周国十万大军入侵雍州,边军粮草不足,陛下下旨从户部调走了三分之一的储粮! 户部储粮本就不多,调走三分之一后,剩下的储粮只能勉强维持京城及周边州府的运转。 若是这个时候开户部的仓,那数十万流民是饿不死,你我却都要饿死了!” 他话音刚落。 便听到文官中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秦尚书此言差矣! 先帝在时青州也曾发生旱灾,那时户部开仓放粮赈灾,可是轻巧的很! 这才短短十年,户部的储粮为何会少这么多?” 秦兴言听见这话,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转头在百官中搜索起来。 工部侍郎赵子正是女帝的人,在朝堂上公开呛声,倒也正常。 但除他之外,竟然还有人敢跟自己作对! 真是不想活了! 下一秒,秦兴言看见刚才说话那人的面容,整個人一下子怔住了。 “竟然是他!” 说话的竟然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张硕! 秦兴言怔住,不是因为张硕位高权重。 而是因为...... 他也是方党的一员啊! 张硕不仅是方党的一员,而且还是方党的核心成员。 这个时候竟然站出来公开的指责自己。 而且话里话外都在说他贪污储粮一事! 这......这是什么情况?! 秦兴言下意识地看了看前方那个本属于方修的空缺位置。 又看了看龙椅之上的女帝。 女帝一脸淡然,眼眸之中满是清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不对劲!要出事!” 秦兴言见到女帝的表情,瞬间感觉全身上下被一盆凉水浇下! 无比冰冷! 果然。 下一秒。 左都御史站了出来,行礼道:“臣左都御史张硕,弹劾户部尚书秦兴言,收受贿赂,贪墨户部储粮,数额甚大!” 以往都察院弹劾文武百官,都是让御史当排头兵。 这一次,却是掌管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直接站出来。 而且弹劾的人,还是和他同为方党核心的户部尚书! 瞬间,文武百官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他们下意识地抬眸看向高座龙椅之上的女帝。 心道:陛下这是要对方党出手了! 此刻。 秦兴言也感到有些慌了。 方相不在。 张硕这狗贼临阵倒戈。 又恰逢青州旱灾,陛下图穷匕见。 自己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秦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女帝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秦兴言咽了咽吐沫,硬着头皮道:“户部粮仓所存留的储粮,皆是登记在册,臣有没有贪墨,陛下一查就知! 臣为官数十年,从未收受贿赂,更未曾贪墨一分钱粮! 张都御史的弹劾,完全是无中生有!是污蔑!” “哼!” 张硕冷哼道:“是不是污蔑,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向前一步,再次行礼,高声道:“秦兴言有没有贪墨钱粮,一查便知,臣恳请陛下将秦兴言交由都察院查办!臣一定找出他贪墨钱粮的证据!” 秦兴言听见这话,明白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落在人家手里,怎么办还不是人家说了算。 到时候,自己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瞪着张硕,咬牙道:“本官乃是户部尚书,正二品!即便是要调查,也应由三司会查!” 三司之中。 刑部尚书也是方党核心成员。 秦兴言想要三司会查,主要是想拖延时间,等方修救他。 他一边说话,一边给刑部尚书使眼色,让他也上奏。 刑部尚书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只是沉默。 秦兴言见状,心又是凉了一分。 暗骂:真是一群狗娘养的东西! 真以为这个时候装死,陛下以后就会放过你们? 可笑! 没有方相撑腰,伱们以后全都得完蛋! 张硕见没人说话,心中冷嘲一声树倒猢狲散。 没了方修,这些人就成了一盘散沙。 还好自己机智,选择这个时候倒向陛下,要不然怕是要跟这些人一样,被陛下一个一个除掉! 他想到这,不免有些得意,再次提高声调道: “请陛下下旨,将户部尚书秦兴言交由都察院查办!” 女帝清冷的眼眸,环顾大殿一周,张了张嘴,正要下旨。 忽然。 大殿正门的方向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 “臣方修,参见陛下!” 第3章 薅女帝的羊毛 瞬间。 文武百官,包括秦兴言和张硕都回头看向正门的方向。 一袭仙鹤绯袍的男人站在那里,神色淡然。 秦兴言见到那身影,苍老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激动道:“方相!你来了!” 张硕见到方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犹豫片刻。 他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扎眼。 方修看了一眼秦兴言,大步流星走到大殿中间,行礼道: “陛下,方才大殿内发生的事,臣都看见了。” “青州大旱,流民滋生,乃是户部失责,秦兴言是户部主官,自然是要惩处,只是......” “青州旱灾还未解决,这个时候查办户部主官,就如同大敌当前,临阵斩将,实乃大忌!” “因而,臣以为,即便要查办秦兴言,也该等青州旱灾解决后再说!” 话音落下。 殿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秦兴言则是面露激动,看向方修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他原以为。 左都御史亲自弹劾,方相即便出手,也最多是把这件事情交给三司会查,拖一天是一天。 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救下自己。 却没想到。 方相竟然直接略过了贪墨钱粮的事,只说青州流民滋生的问题,而且又说了“临阵斩将”这种话。 等于是要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方相如此撑腰,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旁。 张硕听见方修的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龙椅上的女帝见无人反驳,终于坐不住了,淡淡道:“秦兴言收受贿赂,贪墨储粮一事,方相如何看?也要等到青州旱灾解决后再说吗?” 方修抬眸看向女帝。 看清她的脸庞后,不由在心中赞叹。 肌肤胜雪,容色晶莹,气度高雅。 不愧是大乾女帝,虽然才十六岁,已经有了倾国倾城的胚子! 不过。 长得再好看,落在我手里,也得乖乖的做个工具人! “臣以为,此事是无稽之谈。” 方修面无表情,淡淡道。 “这......” 殿内,文武百官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龙椅上,女帝脸色也变得阴沉了一分。 “这奸贼!竟然连個理由都懒得想,直接把左都御史的弹劾说成是无稽之谈!” “狂妄!实在是太狂妄了!” 【情绪值+1000】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方修心中一喜。 “看来从女帝这薅羊毛,比想象中还要容易嘛。” 他想了想,看向一旁的左都御史张硕,冷声道:“张都御史,你弹劾秦兴言,可有证据?” 张硕见方修将矛头指向自己,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他是方党的核心成员,平日里怎么会收集同党犯罪的证据呢。 此刻面对方修的质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一会,才硬着头皮道:“下官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便是空穴来风!构陷忠良!” 方修往前一步,凝视张硕,咄咄逼人道: “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张硕低着头,握紧拳头,很想硬着头皮把方修也给弹劾了。 可是。 作为方党的核心成员。 方党在朝堂之上多么强大,没人比他更加清楚。 六部中,有四部的尚书是方党的核心成员! 三司中,刑部尚书,大理寺少卿,还有自己这位左都御史,也都是方党的核心成员。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勋贵,如魏国公,韩国公,私下都和方相交情匪浅。 甚至就连陛下,都是方相大力支持才坐稳的皇位。 现在的陛下,压根就不是方相的对手! 要不是在上朝之前,从御医那里得知,方相这一次昏迷,极大可能醒不过来。 说什么,他也不会临阵倒戈的! 此刻面对咄咄逼人的方修。 他恨不得把那个透露假消息的御医给大卸八块! “下官,下官......” 张硕冷汗直流,声音颤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情绪值+1000】 又来了! 方修眼前一亮。 下一秒,女帝的声音响起。 “够了!” “左都御史张硕轻信谗言,无故弹劾户部主官,罚俸半年!退下吧!” 张硕听见女帝的旨意,非但没有任何委屈,反而觉得如蒙大赦。 忙不迭地谢恩。 “臣领罪!” 说完,退到了人群中。 女帝眼眸中有怒火燃烧,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 她一双好看的眸子,凝视方修,不咸不淡道:“如此处置,方相可满意?” 方修脸上带着笑意道:“陛下英明!” 声音中仿佛带着胜利者的傲然。 女帝见方修这副模样,咬了咬银牙,心中暗骂:“该死的奸贼!” 【情绪值+500】 方修眉头一挑:“呦,脾气还挺大。” 这还没做什么。 就2500情绪值入账了。 等会做完那件事后,该不会直接把她气死吧? 方修想到自己的计划,开始有些担心女帝的身体了。 “方相既然已经知晓青州旱灾一事,那可有解决之法?” 女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开口问道。 她知道。 赈灾一事,牵扯甚大,方修这个佞臣不点头,很难办好。 “臣乃辅国大臣,旱灾一事虽然牵扯甚大,却也难不倒臣。” 方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信道:“请陛下放心,给臣三天时间,臣定能筹措到赈济灾民的粮食!” 几十万灾民需要的赈济粮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但方党上下,咬牙凑一凑还是能凑得齐的。 实在不行,还有系统。 方修刚才看过了,1点情绪值就可以从系统换取1石粮食。 每天从女帝这里薅一薅羊毛,也差不多够了。 “你这奸贼也好意思自称辅国大臣!真不要脸!” 女帝心中暗骂,表面上却仍是面无表情,淡淡道:“如此甚好。” 她虽然不信任方修。 但她知道方修不是一个傻子。 几十万灾民,一旦发生哗变,甚至有可能颠覆整个大乾帝国! 方修想要继续做自己的奸贼,一定不会放任这件事发生! 因此。 女帝也没多问方修该如何处理旱灾,只是道: “众卿可还有事启奏?” 话音刚落。 方修就往前迈了一步,道:“臣有本要奏!” “臣昨日偶然得到了一匹神驹,想要敬献给陛下!” 第4章 请陛下明言,是鹿还是马! 方修说完,就命人将准备好的“神驹”牵到了大殿上。 “这便是臣敬献给陛下的神驹,据说可日行千里,实乃难得一见。” 方修伸出手指向殿内的“神驹”,一边说,一边露出和煦的笑容。 女帝和文武百官看到他指着的“神驹”,却都是呼吸一滞。 尤其是女帝,只感觉一颗心被人紧紧地攥了一下,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因为。 方修所指的“神驹”,身体的两侧生着整齐的圆斑,看上去像是一朵朵梅花,圆圆的脑袋,上面还顶着树杈状的角。 这哪是一匹马。 分明是一头鹿! “这该死的奸贼!是要逼朕认鹿为马嘛! “是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如此狂妄!” “他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 女帝好看的眸子里充满了悲愤。 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柳眉在轻微的抽动,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方修的脑海里,开始不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情绪值+1000】 【情绪值+1000】 殿内,文武百官同样陷入了一阵沉默。 整个奉天殿一片寂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 站在后方的百官,绝大部分都低下了头,不敢与女帝对视,也不敢出声呵斥方修。 只有一小部分年轻气盛的文官,用杀人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方修。 但没人带头,他们也都没能鼓起勇气站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片刻后。 户部尚书秦兴言忽然出列,走到那匹鹿的旁边。 苍老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一边看一边道:“神驹!真是一匹神驹啊!” “不愧是方相,竟然能寻来这么一匹神驹敬献给陛下!” “我大乾帝国有方相在,便犹如有了管仲乐毅,何愁没有崛起的那一日!” 【情绪值+2000】 女帝听见这话,只觉得胸口徒然升起一股郁结之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一些。 “有方修和秦兴言这等狗贼!我大乾帝国迟早有亡国的那一天!” 女帝银牙紧咬,死死地盯着方修,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吞进肚子里。 这时。 兵部尚书忽然也站了出来,走到那头鹿的旁边,伸手轻抚,随即啧啧称赞。 “细毛光滑,宛若绸缎,下官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马匹,果然是神驹无疑了!” 话音落下。 六部天官——吏部尚书也站了出来,对着一匹鹿一阵称赞。 “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纵是神驹,也得遇见懂得赏识之人,才会发挥出它的价值。” “若非是方相慧眼如炬,这匹神驹怕是要被埋没,最终泯然众马矣。” 六部天官都发话了。 这就是一匹马! 非但是马!还是一匹神驹! 非但是神驹! 还是方相慧眼如炬,发现了这是一匹神驹! 其余百官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还对女帝有一些敬畏之心的人,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方党成员,则是纷纷出列,歌颂方相慧眼如炬,一眼就发现了此等神驹。 整个朝堂,满是歌颂的声音。 女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无比荒诞的一幕。 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好一会,才从恍惚和悲愤的状态中缓过神。 她的眼眸中出现血丝,用无比愤恨的眼神,盯着方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奸贼!奸贼!奸贼!” “朕迟早有一日要亲手杀了你!” 【情绪值+10000】 方修听见系统提示音,下意识地看向了女帝,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会不会下手太狠了?” “要是一不小心给女帝气嗝屁了,那还玩什么。” 方修正在考虑,要不要缓和一下气氛。 大殿内徒然响起一道悲愤欲绝的咆哮。 “荒唐!简直荒唐!” “这分明是一头鹿,怎么会是神驹?” “指鹿为马,这等荒唐事,便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奸贼,也做不出!” “奸贼方修!今日本官便是死,也要弹劾你!” “方修!你名为丞相,实为奸贼!” “贪墨钱粮,结党营私,构陷忠良,无恶不作!” “为相十年,致使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你这种乱臣贼子,便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都是悚然一惊。 只有小部分年轻气盛的青年在心中大喊:“骂的好!” 方修听见这些叱责,脸上却是露出笑容。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一個胆大的。” “又能从女帝身上薅一笔羊毛了。” 方修转头看向叱责自己的工部侍郎赵子正。 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质问道:“本相敬献给陛下的分明是一匹神驹,你却说是一头鹿,分明是指马为鹿,欺君罔上!” “本相知道,你一个人没这么大的胆子。” “当着陛下的面,伱跟本相说清楚,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工部侍郎赵子正听见这话,气得浑身发颤,伸出手指着方修,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 方修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徒然提高声调,怒道:“你什么你!” “先帝遗诏,任命本相为辅国大臣,赐尚方宝剑、丹书铁券!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你再胡言乱语,本相便是斩了你,也没人能说什么!” 说完,没等赵子正回应,便看向龙椅上的女帝。 用冰冷的声音道:“陛下英明神武,慧眼如炬,自然不会被赵子正这等宵小蛊惑!” “还请陛下为臣做主,明言臣敬献之物,是鹿,还是马!” 最后一个字出口,方修往前迈了一步。 绯袍绣着仙鹤,配上久居高位的气质,映衬出他无比的威严! 女帝虽然气度恢宏,意志坚强,颇有些手段。 可不管怎么说,毕竟只有十六岁,又刚登基没多久,压根没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此刻。 面对咄咄逼人的方修,以及冷眼旁观的文武百官。 她的内心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一双晶莹的眸子布满血丝,满是愤恨。 好一会才咬着银牙,挤出一个字。 “马!” “方爱卿敬献的是一匹马!” 说完,她再也无法忍受这份屈辱,腾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朝殿后走去! 若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到她白皙的脸庞,有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落下! 与此同时。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情绪值+20000】 第5章 五连抽,获得五十影卫 工部侍郎赵子正看着女帝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 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愤怒,悲伤,绝望...... 种种情绪交织之下,竟让他有了撞柱而死的冲动! 就在这时,方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哼!赵子正,本相念你是初犯,今日这件事便不跟你计较。” “你做好本分之事,不要再妄议本相,若是下次再犯,休怪本相无情!” 不管怎么说,工部侍郎都是女帝唯一拿得出手的位置。 真要把赵子正逼死了。 女帝怒火攻心,再出什么岔子,方修可承担不起。 再者说。 现在的方修,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奸相”。 对于赵子正这样的人,倒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至于留他一命,会不会有什么后患...... 要是一个小小的赵子正都能产生威胁。 那方修这个辅国大臣,女帝相父也就别干了! “你,你说什么?” 赵子正一脸不可置信,下意识地看向方修。 他不相信经过这件事,方修会放过自己。 方修瞥了他一眼,不屑道:“怎么?耳聋了?” 一旁。 户部尚书秦兴言虽然不知道方相为什么会放过赵子正,却也没有多问。 只是帮腔道:“方相的宅心仁厚,岂是你这种跳梁小丑所能理解的!还不快些拜谢方相!” 赵子正听见这话,脸色阴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了回去。 这时。 宫女尖利的声音响起。 “退朝!” 一日荒唐的早朝,到此就结束了。 文武百官对着已经空了的龙椅,齐齐行礼,随即纷纷离开。 离开皇宫的路上。 方党的党羽,皆是喜形于色,洋洋得意。 非方党的成员,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管他们怎么想。 经过这一次的指鹿为马后,方党的权势在朝堂之上算是达到了新的顶峰! ............ 相国府。 方修回来以后,坐到太师椅上,打开系统浏览起来。 【情绪值:36500】 “一次早朝就能弄到这么多情绪值,绑定女帝果然没错!” “这么多的情绪值,换成什么好呢。” 方修想着,打开了商城。 商城分为六個部分。 【植物】【动物】【武器】【盔甲】【杂物】【特殊】 六个部分,有一些商品能够兑换。 但是,大部分的商品都是处于黑白的状态。 方修观察了一会,也总结出了规律。 “现在能买的都是大乾帝国有的东西,不能买的都是没有的。” “想要获得大乾帝国没有的东西,得用情绪值解锁。” “一支火铳只要20点情绪值,但解锁竟然要10000情绪值,这也太坑了!” “就是不知道,要是我在现实中制作出火铳,能不能直接解锁商城的火铳,有时间试试看。” 方修对着商城看了好一会,发现也没有什么值得兑换的东西。 毕竟作为大乾帝国的丞相,只要大乾帝国有的,他都能弄到手。 既然如此,还兑换干什么? 至于兑换粮食...... 目前来看,还没有必要。 救济灾民的事情,方修已经有了计划,系统只是备胎。 “商城没什么好换的,看看抽奖呢。” 方修打开系统的抽奖界面。 发现抽奖界面也是一部分能抽,一部分灰白。 【100情绪值一次】 【1000情绪值一次】 【10000情绪值一次】 再往后,需要十万,一百万情绪值的界面就是灰白的了。 方修随便点开了一个奖池,看了一会,也总结出了规律。 “抽奖得到的东西,有好有坏。” “好的奖品,一般来说价值是抽奖金额的十倍。” “比如一万的奖池里有刘伯温召唤卡,放在商城里面,属于特殊一类,要十万情绪值才能兑换,刚好是抽奖金额的十倍。” “差的话,还有谢谢惠顾。” “这么看,抽奖的收益高,但风险也大!” “反正现在情绪值很多,不如抽抽试试看!” 方修看着奖池里面许多诱人的奖品,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抽一次一万的,抽五次一千的。 【是否消耗一千情绪值完成抽奖?】 “是!” 【抽奖开始!】 电子提示音响起。 方修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虚拟的圆形奖品盘。 从左至右分别是...... 【谢谢惠顾】、【1500情绪值】、【秦桧召唤卡】、【翼骑兵*100】、【谢谢惠顾】、【影卫*50】、【谢谢惠顾】、【布洛芬胶囊】、【红薯苗*1】、【火铳*100】。 十个奖品里。 方修第一眼看中的就是红薯苗! 要知道,大乾帝国并没有红薯这种产量高且能填饱肚子的作物。 如果能将这根红薯苗拿下,并且培育成功,那么十年之内,大乾帝国的人口至少能翻个两倍!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 红薯苗并不是自己现在最缺的。 他现在最缺的是能保护自己安全的侍卫。 相国府上的那些侍卫,对付一些地痞流氓还没什么问题,但真遇上高手,也就歇菜了。 至于招募的那些门客,武功虽然比府上侍卫强,但忠诚度是个问题。 要是能弄到那50个影卫。 短时间内,他就不用担心会被女帝或者其他敌人刺杀了。 方修还在想着什么奖品最合适。 圆盘上,指针已经开始缓缓转动。 片刻后,指针指向【影卫*50】的时候,开始放缓。 方修一下子紧张起来。 “停!停!” 指针还在继续向前移动,很快就越过了影卫,来到了【谢谢惠顾】。 “不要谢谢惠顾!别停!别停啊!” 方修看着指针的位置,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什么破抽奖,第一次就谢谢惠顾? 指针还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移动,最终越过了谢谢惠顾,停留在了下一格。 【获得布洛芬胶囊*1】 “布洛芬胶囊?要这玩意有什么用,大病用不到,小病不需要。” 方修有些失望的摇摇头,继续抽奖。 【是否消耗一千情绪值完成抽奖?】 “是!” 【抽奖开始!】 很快,方修就完成了四次抽奖。 【获得谢谢惠顾*1】 【获得影卫*50】 【获得谢谢惠顾*1】 【获得布洛芬胶囊*1】 【叮!完成五次抽奖,开始重置奖品!】 五次抽奖,两次谢谢惠顾,两次布洛芬胶囊。 方修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好在还抽到了一次影卫。 50名影卫,放在商城里要10000情绪值才能兑换。 最重要的是,解锁还要50000情绪值。 所以五次抽奖加在一起,还算是比较赚的! 方修看了一眼奖品的价值,脸上露出笑容,又重新点开抽奖。 这一次是一万情绪值的抽奖界面。 方修点开抽奖的圆盘,开始期待起来。 “接下来就看10000的奖品给不给力了!” 第6章 召唤上官海棠,组建情报网 一万情绪值的奖品同样是十个。 从左至右顺时针分别是: 【谢谢惠顾】、【再来一次】、【大雪龙骑*1000】、【刘伯温召唤卡*1】、【再来一次】、【上官海棠召唤卡*1】、【建筑:护龙山庄】、【12000情绪值】、【随机武将召唤卡*1】、【影卫*500】。 相比一千情绪值的奖品,一万情绪值的奖品质量很高。 只是,方修身上一共只有三万多的情绪值,他还要留下一部分,应对突发情况。 因此,只打算抽一次。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谢谢惠顾!” 方修看着各种诱人的奖品,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只要不是谢谢惠顾,其他九个,他都能接受。 【是否消耗一万情绪值完成抽奖?】 “是!” 【抽奖开始!】 指针开始转动。 一开始速度很快,后面逐渐慢了下来,片刻后指向了【刘伯温召唤卡】。 按照之前五次抽奖的经验。 不出意外,这一次的奖品应该是【再来一次】、【上官海棠召唤卡】和【护龙山庄】中的一个。 又等待了片刻。 指针停稳,最终指向的位置,刚好是【上官海棠召唤卡】。 “上官海棠?” “是那個天下第一庄的庄主,玄字第一号密探——上官海棠?” 方修看着背包里召唤卡的图像,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没记错的话,这个上官海棠不但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无所不知,武功也是冠绝天下!说是顶尖高手也不为过!” “而且此人性格坚韧,忠义无双,面对铁胆神侯的命令,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有她在,我就可以放心的组建我自己的情报网了!” 方修想到这,不再犹豫,使用了召唤卡。 【是否使用上官海棠召唤卡?】 “是!” 下一秒。 一道白光出现在方修的房间里。 片刻后,白光渐渐散去。 上官海棠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 一袭白袍,羽扇纶巾。 明眸皓齿,美目顾盼,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潇洒倜傥的风度。 “卑职上官海棠,拜见主人!” 上官海棠合上折扇,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方修看着她,正色道:“海棠,本相给你二十名死士,十万两白银。 一个月内,你要在这大乾帝国内建立起护龙山庄的雏形,一年内建立起第二个护龙山庄,能办到吗?” 穿越之前的方修虽然是丞相,但势力只局限于朝堂之上,准确的说,是局限于文官集团。 那些勋贵和武官,之所以能容忍方修。 一方面是他们对新登基的女帝比较谨慎,害怕女帝收拾完了方修,就会把矛头对准他们。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方修跟他们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 文官集团言听计从,武勋集团相安无事。 按理说,一个权臣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巅峰了。 但是! 现在的方修想要的可不仅于此! 他要的是整个大乾帝国! 是要让大乾帝国矗立于万国之巅! 想要做到这一点,拥有一个强大的情报网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方修才会这么迫切地让上官海棠重新建立护龙山庄。 上官海棠俊美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回道:“主人小看卑职了,半年之内,卑职便能让这大乾帝国的一切,暴露在主人的眼下!” “好!” 方修笑了笑道:“这两天,你先留在府上保护相国府的安全!” “两天后,本相便将死士和白银交给你,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放手去做!” “是!主人!” 系统召唤出的人物,各项数值,方修随时都能查看。 上官海棠的忠诚度是满的。 把建立情报网的事情交给她,方修没有任何顾虑。 “上官海棠召唤出来了,接下来就是五十名影卫。” “相府虽然大,但一下子出现五十名影卫,难免引人注意,最好还是到城外找个地方召唤。” 方修这么想,看向上官海棠,吩咐道: “海棠,备车,本相要出一趟城。” “是!主人!” ............ 长安城,某处不显眼的院子里。 左都御史张硕站在树下,看着其余几人,面容严肃,问道:“你们确定方修出城了?而且只带了一名护卫?” 一名身穿长袍的中年男人一脸焦急,回道:“张大人,那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绝没有半分作假!” “这一次可是诛杀那奸贼的最好机会,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中年男人同样身居高位,是户部侍郎。 同时也是方党的核心成员。 只是。 在方修昏迷期间,他和左都御史张硕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临阵倒戈,将户部的账本,以及一些方党犯罪的证据交给了女帝。 本以为方修这一次再也醒不过来,他能借着这些证据,立足户部。 甚至更进一步,取代秦兴言,成为户部尚书。 谁成想,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 方修竟然又醒了过来,而且还在朝堂上玩了一出指鹿为马,瞬间将方党的权势推向顶峰。 方相的手段,他是知道的。 一旦查出来这一次都察院弹劾秦兴言背后有他的参与。 他肯定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先下手为强,找机会刺杀方修! 自那日早朝后。 他府上的门客就一直盯着相国府,寻找刺杀方修的机会。 没想到,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让他给等到了。 “张公!机会不等人啊!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伱我哪里还能有下一次!” “你我府上的门客,加上都察院的捕头,难道还杀不死只有一个护卫的方贼吗?” “快些做决定吧,张公!” 户部侍郎苍老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左都御史张硕也好不到哪去,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好一会,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咬了咬牙道:“此事一定要小心!” “既然只有一个护卫,都察院的捕快就不去了,只派你我府上的门客! 而且必须是从没有在京城露过面的! 你应当知道本官的意思。” 户部侍郎还想再劝:都这个时候了,还顾虑这么多做什么,只要能杀了方修,就算被人知道是他俩做的又如何。 但看见张硕的表情,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点头道:“就按照张公说的办!” 第7章 用刺客润刀 城郊,某处小树林里。 方修取出了影卫召唤卡。 【是否使用影卫*50?】 “是!” 下一秒。 一道白光笼罩住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片刻后,白光散去。 五十名笼罩在黑袍中,背负弯刀的影卫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 “拜见主人!” 五十名黑袍影卫齐齐行礼,动作整齐划一,仿若一个人! 隔着十步,方修都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这些人都是从血海中走出来的! 每一个都拥有强大的实力! 不说以一挡百,打十个普通士卒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这股力量在,整個京城再也没人能威胁到方修的安全。 即便女帝派出羽林卫围剿相国府。 这五十人也能杀出一条血路,护送方修脱离危险! 方修看着他们,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称赞道:“好!” 这时,身后的上官海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眉头微微皱起,秋水一般的眸子,凝视某个方向。 在确定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后。 她快步走到方修的身侧,低声道:“主人,有刺客!” 有刺客? 方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残忍的冷笑。 “来得正好!” “就拿他们润一润影卫的刀!” ............ 一千步外。 左都御史张硕的门客,血刀赵六,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眉头紧皱,脸色阴沉,低声道:“不对劲!” 一旁,同伴疑惑道:“什么不对劲?” 血刀赵六沉声道:“你不觉得,这片林子太安静了吗?” 话音落下。 十几名刺客全都脸色一变! 他们能够成为当朝诸公的门客,自然是有几把刷子! 在江湖上不说是顶尖高手,却也和一流差不了太多! 此刻听见赵六的提醒,全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片林子太安静了。 安静到连鸟叫声都没有,这压根不正常! “要不,咱们撤吧?” 有人提议道。 众人听了,全都沉默,显然也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此时。 空气中忽然传来破空的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 几名反应快的门客,或是侧身闪躲,或是腾空而起,避开了突如其来的暗器! 而剩下的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上官海棠的暗器击中,倒飞了出去! “有暗器!” 其中一人被暗器击中,砸在地上,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便昏死过去! “该死!” 赵六见到这一幕,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这是中了请君入瓮的计谋! “撤!” 赵六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这个时候,多犹豫一秒就可能被杀! 只是! 他刚转身,就看到在自己的前方,站着几名笼罩在黑袍中的刀客。 那些刀客,全身上下都被黑袍笼罩,只留下一双眼睛,正冷冷的注视自己。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 冰冷的好似没有感情!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却发现这样的黑袍刀客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赵六看着这些满是肃杀之气的刀客,心里一凉,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 刀客身后。 一名华服青年闲庭信步,缓缓走出。 “是谁派你来刺杀本相的?” 方修站在影卫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包围的刺客们,开口问道。 刺客们看见方修,全都懵了! 赵六也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些可怕的刀客,竟然都是奸相方修的手下?! 都说奸相方修只会谄媚君王,欺上瞒下! 谁能想到,他竟然在暗地里培养出了这么一股可怕的力量! 这些刀客,个个都是一流高手! 还有那使用暗器的人,电光火石间,轻而易举击杀十几人。 说是顶尖高手也不为过! 这些人怎么会是奸相方修的手下? 最重要的是! 他们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奸相方修有这么厉害的手下! 赵六怔怔地看着方修,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一句话都说不出。 其余几名还活着的门客,也都保持沉默。 左都御史和户部侍郎,平日里对他们照顾有加。 他们当然不会轻而易举的出卖主人。 最重要的是他们中有些人,还有妻儿留在京城。 要是出卖了自己的主人,必定会连累妻儿! 因此。 有几人看见方修,脸上都露出了决绝之色,想要拔刀自刎。 只可惜,他们的速度太慢! 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上官海棠用暗器打掉了武器。 “想死?没那么容易!” 方修冷哼一声,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吩咐道:“海棠,三天之内,我要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这场刺杀,背后还有谁在参与!” 上官海棠合上折扇,躬身行礼。 “是!主人!” ............ 事实上,不到半天。 上官海棠就撬开了那些刺客的嘴。 据刺客交代,他们分别来自左都御史张硕的张府和户部侍郎刘三立的刘府! 这一次刺杀方修,也是他俩的命令! 至于背后还有没有人参与。 这些门客地位不高,也不清楚。 “张硕!刘三立!” 方修听到这两个名字,冷笑了两声。 这两个家伙原先都是他自己的人,这才过了几天竟然就倒戈相向,合谋刺杀自己。 实在是可笑! 实际上,那日早朝,张硕倒戈相向将矛头对准方党的时候。 方修就想好了找机会收拾他。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们就先按耐不住了! 既然如此,刚好借着这次机会,让所有人知道! 他方修还是那个辅国大臣! 女帝相父! 手握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任何人,只要招惹到了他,都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即便是身居高位的左都御史和户部侍郎也不例外! 方修想到这,不再犹豫,看向一旁的上官海棠,吩咐道: “给我的人放请柬,明日午时,方府会面!” 因为系统的缘故。 上官海棠对方修和大乾帝国都很了解。 不用说,她也知道哪些人是主人的人。 该邀请谁,不该邀请谁,她心里有数。 “是!主人!” 上官海棠行礼后,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 方修一人坐在太师椅上,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计划着怎么处置这两个狗东西! 第8章 杀鸡儆猴 翌日,午时。 相国府的正堂。 方修坐在首座。 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左都御史、大理寺少卿等方党核心成员,分坐左右两侧。 方修深邃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道: “青州旱灾一事,诸公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诸公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拱手道:“我等皆听方相的。” 方修放下茶杯,面无表情道:“青州旱灾牵扯甚大,几十万灾民若是发生哗变,会产生怎样的后果,诸公也都清楚!” “既然如此,本相也不跟你们兜圈子了,这一次旱灾让你们拿出五万两白银购买粮食,赈济灾民,可有问题?” 话音落下。 诸公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搭话。 虽说他们都身居高位,但大乾帝国并不富庶,他们贪也贪不了多少。 五万两白银,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一个小数目,几乎等于他们一半的家产了! 方修见状,心中冷笑。 “平日里贪钱的时候,一个个比谁都积极,真遇上事,需要他们出血,又一個个装哑巴了!” 不过这样的局面,他早有预料。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这一次青州旱灾波及到的百姓甚广,本相身为辅国大臣,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本相已经决定,捐出十万两白银,用于赈济灾民!” “这......” 诸公一听这话,全都怔住了。 谁都知道方相从来都是个只进不出的主! 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肯出这么多银子! “方相带头,看来这一次不捐银子是躲不过去了。” 诸公还在思考。 户部尚书秦兴言忽然站起身,一脸激昂道: “方相爱民如子,实在是我等的楷模!” “面对数十万灾民,方相心急如焚!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也该为方相分忧!” “这一次赈灾,下官愿意出白银八万两!” 其余诸公听见这话,全都瞪向了秦兴言,心道:就你长嘴了! 犹豫了好一会。 吏部尚书,刑部尚书等人也都做出了决定。 “下官一切都听方相的,既然方相让下官出五万两白银,下官便出五万两白银!” “下官也愿出五万两!” 众方党核心成员纷纷开口。 唯独左都御史和户部侍郎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说话,只是端着茶杯喝茶。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的身体微微发颤,冷汗涔涔。 “好!只要诸公愿意赈灾,青州旱灾便不成问题。” 方修放下茶杯,缓缓起身,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冷声道: “既然如此,本官便讲一讲这第二件事!” 诸公听见这话,都是一怔:第二件事? 除了青州旱灾,朝堂之上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商议的大事吗? 诸公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哪一个不是比狐狸还精。 很快他们就想到了昨日早朝发生的事情,纷纷将目光投向正在发颤的左都御史张硕。 “这下子有人要倒霉了!” 诸公心中都闪过同样的念头。 方修起身,缓缓走到左都御史张硕和户部侍郎刘三立的中间。 “诸公可知道,昨日本相出城,遇见了什么事?” 方修站在两人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语气中带着森森寒意。 诸公听见这个问题,又是一怔。 随即似乎联想到了什么,齐齐看向左都御史张硕,眼眸中都带上了一些敌意。 方修冷笑一声,缓缓开口: “本相出城不过短短两柱香的时间,竟然有十九名刺客袭击本相!” “请张都御史、刘侍郎猜一猜,这些刺客是受了谁的指使,竟如此胆大包天,敢来刺杀本相!” 此刻。 张硕和刘三立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下官,下官对相爷是一片赤诚之心,就算是借给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绝不敢刺杀相爷。” “一定是有人诬陷下官,请相爷明鉴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硕和刘三立哪里还不知道方修是什么意思。 两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 “哦?有人诬陷你们?” 方修脸上露出冷笑,大手一挥道:“那本相就让诬陷你们的人,跟你们当面对质!” “也让诸公看一看,本相到底有没有冤枉伱们!” 话音落下。 影卫就押着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刺客,来到了方修的面前。 刺客就丢到张硕和刘三立的面前。 两人见到他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全身发颤,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不止他们。 诸公见到一股肃杀之气的影卫,和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刺客,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从未想过,方相的手段竟然如此凌厉! 短短一天时间,就能查出刺客的幕后主使。 此刻。 诸公看向方修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抹畏惧! “看来你们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方修俯视两人,冷声道: “谋害当朝丞相,只此一项,就足以让你们万劫不复!” “来人!将他们押入天牢!待本相禀明陛下后,由陛下处置!” “是,相爷!” 两名影卫上前,将如同死狗一般的两人拖出了堂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堂内的诸公哪里还不明白。 方相这是在杀鸡儆猴! 虽然他们没有像张硕和刘三立一样,把事情做绝。 但方相昏迷期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都升起了异样的心思。 比如秦兴言被弹劾的时候,他们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秦兴言求情。 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 方相这一次当着他们的面处置张硕两人,就是告诉他们! 不要有异心! 否则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诸公看着方修脚下那血淋淋的刺客,全都开始在脑海中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做的过分的地方。 方修处理完了张硕两人,坐回太师椅上,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道: “陛下近些日子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谗言,总是对本相和诸公心怀戒备。” “这一点,想必诸公也都意识到了。” “虽说本相和诸公都只有一颗忠君爱国的拳拳之心,但谗言多了,难免影响陛下的判断。” “因此,本相想要告诉诸公,越是到了这种时候,我等越是要团结!” “今日之后不要再出现张硕和刘三立这两个狗贼类似的事!” “好了,今日说的话够多了。” “本相还要进宫,向陛下请示如何处置这两个狗贼。” “诸公也要回府筹措赈济灾民的钱粮。” “本相便不留诸公了!” 话音落下。 诸公纷纷起身,齐齐行礼。 “下官告退!” 随后,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离开了相国府。 片刻后,正堂内只剩下方修一个。 方修看着诸公离去的背影,想了想,吩咐道: “备车,本相要进宫面圣!” 第9章 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 皇宫,养心殿。 女帝武明空坐在龙椅上批阅奏章。 脑海中。 指鹿为马的画面不断浮现。 让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一旁,侍女林宛儿看着女帝,眼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开口劝道: “陛下,刘御医说过,您风寒未愈,应当静养,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武明空打断。 “朕没事。”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脸色却是无比的苍白。 自从那日早朝后,她便染上了风寒,身体虚弱。 御医看了后,说是过度疲劳,应当静养。 但武明空心里清楚。 她这是被方修那奸贼气得! 怒火攻心之下,才染上了风寒。 她也想过静养。 但只要一休息,她的脑海里就不断的浮现出方修那奸贼的脸! 然后胸口就升起一股郁结之气,咽不下,吐不出,只能憋在心里。 武明空觉得只有批阅奏章的时候,心情能稍微好一些。 因此这两日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案牍前,批阅这些从各州府呈送上来的奏折。 作为从小到大陪伴女帝的侍女,林宛儿哪里不知道女帝心里如何想的。 只是见到女帝这副憔悴的模样,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劝。 “陛下......” 她刚开口,忽然听到养心殿外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 “臣方修,求见陛下!” 武明空听见方修的声音,猛地抬眸看向门口,眼眸中充满了愤恨。 “这奸贼竟然还敢来见朕!” “他真不怕朕埋下伏兵,跟他玉石俱焚嘛!” 女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冷声道: “允!” “谢陛下!” 方修推开养心殿的门,走了进来。 他看见坐在案牍后的女帝,吃了一惊。 一天没见,脸怎么白成这样。 “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啊。” 方修见女帝脸色苍白,无比憔悴,原先要说的话硬是憋了回去,连行礼都忘了。 女帝见他这样,却觉得是在故意挑衅,心中怒火更胜一分。 【情绪值+100】 听见系统提示音,方修一怔。 “啥意思?关心一下还不行了?” 这时。 女帝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 “朕的身体很好,就不劳方相操心了。” 方修听见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拱手行了一礼,正色道: “陛下,臣这次来是为了青州旱灾一事!” “青州旱灾牵扯甚大,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饥肠辘辘,臣听了只觉得心急如焚,悲不自胜!” “因此臣决定变卖臣价值十万两白银的家产,将之全都换成粮食,送往洛南府,用于救济灾民!” 女帝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倾国倾尘的脸庞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没听错吧? 这奸贼竟然愿意为灾民捐赠十万两白银? 他何时变得如此体恤百姓了? 【情绪值+1000】 方修听见系统提示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女帝。 看见她充满质疑和震惊表情后,顿时有些不爽。 “不就是十万两白银,至于摆出这副表情嘛?真把我当成无恶不作的奸臣了啊?” 转念一想,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好像确实没有一件跟奸臣脱得了干系。 于是,他也没再纠结,继续道: “在臣的号召之下,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尚书、礼部侍郎等十几名二三品大员也都愿意为青州的灾民尽一份力!” “不出意外,三日之内,臣能筹措到白银一百万两!” “臣想,一百万两白银便是从邻国高价收购粮食,也能化解这一次的危机了!”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面前那张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脸庞。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 自从知道青州旱灾后,她就一直在想该如何解决。 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万全之法。 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也就是从边关雍州调一些军粮应急。 谁能想到。 方修竟然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这个在她看来无比棘手的问题给解决了! 而且是用号召大臣捐献钱粮这种近乎割肉的方式! 这是何等可怕的号召力! 何等可怕的影响力! 怪不得他能在自己的面前指鹿为马! 原来是有这样可怕的实力! 一想到指鹿为马。 女帝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升腾了几分。 【情绪值+1000】 【情绪值+500】 “这一次的青州旱灾,就有劳方相了。” 不管怎么说,方修这个奸贼也算是做了一件有利于民的好事。 女帝强忍住内心的不爽,开口称赞了一句。 方修笑了笑,回道:“臣只是白银的搬运工罢了,算不上辛苦,辛苦的是陛下。” “臣看陛下脸色不甚红润,想来是这几日为旱灾一事劳累过度。” “作为陛下的相父,有些话,旁人不说,臣还是一定要说的。” “臣请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 “要知道,陛下的龙体不是陛下一個人的龙体,而是牵扯到了千千万万的百姓,牵扯到了我大乾的江山社稷!” 方修一脸诚恳的看着女帝,眼眸中满是关切之色。 心里想: “我可把宝全都压在你身上了!” “怎么着你也得给我活到80岁,要是16岁就累的嗝屁了,系统没法用,我找谁说理去!” 武明空听见“相父”两个字,一下子破防了。 白皙的脸庞轻轻抽动,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面破口大骂。 “你个奸贼也好意思自称朕的相父!” “明明才比朕大了十二岁!” “要不是父皇昏聩,你这样的奸贼,别说是丞相,就是给朕端茶递水,朕都不稀罕!” 【情绪值+1000】 【情绪值+1000】 “呼——” 武明空好一会才平复情绪,看向方修,冷声道: “方相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回陛下的话,臣的确还有一件事。” 方修心道羊毛还没薅够,怎么能走呢。 他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单,开口道: “陛下,臣这里有一份名单,上面详细记载了朝中某些宵小大逆不道、盗卖公田、贪污不直的罪证!” “臣恳请陛下下旨,将他们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所有家产,一律抄没!” 第10章 女帝又被气哭了 一旁,林宛儿忙不迭地上前,接过方修手里的名单,双手呈到女帝的面前。 女帝武明空看向手里的名单,倾城的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她还真以为这个奸贼洗心革面了呢。 原来只是借赈灾一事排除异己! 话又说回来。 要论起大逆不道、贪污不直。 整个大乾,谁能比得上你方相! 【情绪值+500】 武明空这么想着,翻开了手里的名单。 看到上面的名字,瞬间怔住了。 左都御史张硕。 户部侍郎刘三立。 户部主事赵名耳。 工部主事钱唐江...... 没记错的话,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这奸贼的党羽吧? 女帝看着名单,面露疑惑。 她不明白。 好端端的,这奸贼怎么会对自己的党羽下手。 不过! 虽然想不明白方修为什么这么做。 但他这么做就是在削弱自己的实力。 女帝求之不得,又怎么会拒绝! 武明空没有犹豫,点头道:“这件事就按照方相说的办吧。” 方修行礼道:“那臣就告退了!”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他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陛下!” 方修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忽然发现女帝晕倒在了案上。 他心头一跳。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晕过去了。 自己今天也没怎么招惹她吧! 他正要大喊御医,还没开口。 就看见趴在案上的女帝又悠悠转醒。 柳眉微蹙,眉目间带着一丝疲惫。 一旁。 林宛儿见状,忙不迭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药汤,焦急道:“陛下,您先喝了这药汤,奴婢这就去叫御医!” 武明空强撑着身体,摆摆手道:“不必,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不过是风寒罢了,头疼这一阵也就好了。”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是浮现一抹痛苦之色。 显然是头疼难耐! “风寒?” 方修一怔。 忽然想起自己的背包里还有两片布洛芬胶囊。 刚好可以止痛抗炎,退热解热。 “陛下,臣作为老臣,也作为先帝为陛下钦点的相父,必须要提醒陛下!” “陛下的身体是江山社稷之根本!万万不可大意!” 女帝听了,只觉得头越发疼。 连装都懒得装了,用愤恨的眼神,瞪了方修一眼。 林宛儿也是有些愤怒。 陛下都这样了,这人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实在是太可恶了! 【情绪值+1000】 方修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从怀里取出两片布洛芬胶囊,开口道: “此物是臣从一神医那里求来的神药,对于治疗风寒有奇效。” “今日臣便将它们敬献给陛下。” 女帝听了。 一双星空般的眸子徒然瞪大,死死地盯着方修。 银牙紧咬,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再吞进肚子里。 “这奸贼竟要给朕下毒!” “他连装都懒得装了嘛!” 【情绪值+2000】 方修听见系统提示音,有些疑惑。 怎么突然加了这么多情绪值? 是因为感动吗? 这时,女帝冷若冰霜的声音缓缓响起。 “方相的好意,朕心领了!这神药还是留给方相自己吧!” 女帝说话时,还特意将‘好意’两个字加重。 方修听见这话,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女帝是以为自己在害她。 他想了想,再次开口道:“臣知道陛下不信任臣,臣今日索性就把话说明白了。” “臣的胸膛只有一颗忠君报君的热忱之心!” “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陛下还年轻,臣的良苦用心,陛下或许还无法体会。” “但臣相信,总有一天陛下会明白,臣一直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 武明空冷笑两声,也懒得再伪装,反唇相讥道: “这么说,方相指鹿为马,也是一片良苦用心,也是为了朕好?” 方修一下子被噎住。 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一副厚颜无耻的模样,拱手道:“正是!” 【情绪值+2000】 “滚!给朕滚!” 女帝再也无法克制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怒火,一拍桌子,大吼道。 方修抬眸看着女帝,用平淡的语气道:“这风寒拖不得,臣要看着陛下服下神药再告退。” 女帝银牙紧咬,恨不得叫羽林卫进来,把这奸贼给诛杀了! 但她心里明白。 方修这奸贼权势滔天! 怕是羽林卫的校尉都已经被他暗中收买。 就算是下旨,羽林卫的人也未必能听她的! 一念至此。 她心中升起无限的悲凉和无力。 索性破罐子破摔,伸出纤纤细手,指着方修破口大骂。 “工部侍郎说的一点没错!” “你名为丞相,实则奸贼!” “你,你大逆不道,你!” “你想要做什么!” 女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 方修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陛下说的一点没错,臣就是奸贼!” 方修颇为俊朗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缓缓道: “只是陛下要明白。” “即便臣是奸贼,那也是辅国大臣,是陛下的相父!是陛下唯一值得倚赖的人!” “没有臣,以陛下的实力,在朝堂上的处境也未必比现在要好!” “陛下就算不信臣的品格,也该相信臣的手段。” “若是臣想要害陛下的性命,有一万种方式,而且不会背上弑君的恶名!” 方修说到这,将手中的布洛芬胶囊放到了女帝的案上。 “所以臣恳请陛下......乖乖吃药!” 女帝坐在龙椅上,看着近在咫尺,宛若魔鬼一般的方修。 只觉得一颗心被什么东西给死死攥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样沉重的压迫感,就在一天前,她刚刚经历过。 她知道现阶段的自己,不是这個奸贼的对手。 但是!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大乾帝国的皇帝! 是一国之君! 这奸贼怎么能这样对她! 女帝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和委屈,水灵灵的眼中噙满泪水。 【情绪值+10000】 方修见女帝又被自己气哭,心道: “这女帝看着挺坚强的,怎么这么容易哭。” “算了,今天羊毛就薅到这吧,再过火别闹出什么事。” 方修想到这,后退到了自己该站着的位置。 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恢复自然,道: “臣只是想请陛下以龙体为重,不要过度操劳!” “臣敬献给陛下的药,也确实是治疗风寒的神药!” “臣今日还要去查抄那些宵小的家产,便先行告退了!” 第11章 再次抽奖,古之恶来 方修离开。 女帝和林宛儿全都松了一口气。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怕方修会对她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毕竟方修这样的奸贼,坏事做绝。 对他而言,弑君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这该死的奸贼!” “迟早有一日,朕要将他千刀万剐!” 武明空倾城的脸庞满是愤懑之色。 不过。 经过方修这么一闹,她倒是觉得胸中的郁结之气吐出了不少。 虽然这场对峙,最后还是她落了下风。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把憋在心里的话给喊出来了! 女帝坐在龙椅上,回想刚才方修说的话,表情重新变得坚定。 “朕还不能死!” “朕还要看到方修那奸贼伏诛的那一日!” “要看到大乾帝国繁荣昌盛的那一日!” “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要振作!” “终有一天,你能战胜方修那个奸贼!” 武明空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片刻后,她吐出一口浊气,看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 “宛儿,让御膳房熬粥,朕要用膳。” 林宛儿见女帝重新恢复了精神,脸上露出喜色,忙不迭地道:“是,陛下!” 说完,正要离开。 忽然看见女帝的身体又是晃悠了起来。 林宛儿大惊:“陛下,您的风寒不能再拖了,奴婢去叫御医!” 女帝摆摆手道:“不必!朕有良药!” 良药? 林宛儿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龙案上两枚晶莹剔透的“神药”。 下一秒。 她还没反应过来。 就看见女帝捏起一枚“神药”,放进了嘴里。 “陛下!”林宛儿又是惊呼。 这药可是方相送的! 谁知道有没有毒呢! 女帝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道:“朕心里有数,那奸贼要害我,倒也不必用如此拙劣的手段!” 说着,将含在嘴里的胶囊吞服了下去。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 服下药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女帝就感觉头疼缓解了许多。 这一枚药,竟是比御医的十碗药汤还要管用! 女帝看着手里剩下的一枚布洛芬胶囊,眼眸中流露出浓厚的好奇。 “不知道这药是用什么做的,竟然有如此神奇的药效!” “等有朝一日让那奸贼伏诛,一定要好好拷问一番!” 不知为何。 女帝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自己手里拿着满是尖刺的长鞭。 方修那奸贼就匍匐在她的面前,战战兢兢,颤颤巍巍! 用充满恐惧的声音大喊:“陛下饶命!” 想到这。 她白皙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红晕,忽然觉得有了奋斗的动力! 与此同时。 已经回到相国府的方修,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同时响起。 【情绪值+1000】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女帝在背后咒骂自己! 方修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高兴。 “只要能加情绪值,随你怎么骂!” “骂的越狠,我越赚!” 方修这么想着,打开了系统。 【情绪值:41600】 进一次皇宫,又加了将近两万的情绪值。 方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决定再抽两次奖。 【是否消耗一万情绪值完成抽奖?】 “是!” 【抽奖开始!】 指针开始转动,片刻后速度放缓,最终停在了某个位置。 【获得随机武将召唤卡*1】 大乾帝国现在正缺能领兵打仗的将领,要是能召唤出一员统帅就血赚了! 方修看着到手的奖励,有些期待会召唤出谁。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抽完奖再开卡。 【是否消耗一万情绪值完成抽奖?】 “是!” 【抽奖开始!】 第二次抽奖开始。 指针转动,最终停在了【上官海棠召唤卡*1】的位置上。 方修微微一怔。 “怎么又是这個!难不成还能召唤出第二个上官海棠?” 方修正疑惑呢。 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该奖品为特殊物品,已随机替换为同等价值奖品!】 【获得影卫*500】 “500名影卫!血赚啊!” 方修看见奖品,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影卫的强悍,他是见识过的。 每一个影卫都是一个可怕的杀人机器。 放在战场上,以一当十也不是问题! 五百名影卫,就相当于五千名普通士卒! 这股力量放在大乾帝国的京城,已经称得上是顶尖! 即便是皇室的羽林卫,面对五百多影卫,也只能避其锋芒! “找个时间再出一趟城。” “现在先把召唤卡给开了!” 方修深吸一口气,看着手里的随机武将召唤卡,竟然有一些紧张。 要是开出甘宁之流,还能接受。 毕竟同级别的奖品,可是刘伯温和上官海棠。 就怕开出一个上将军邢道荣。 那真是没处说理了! “不管了!开出什么都得认!” 【是否使用随机武将召唤卡?】 “是!” 方修话音落下。 系统提示音随即响起。 【获得典韦召唤卡!】 【是否使用?】 “竟然是典韦!” 方修看到这两个字,一颗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典韦虽然不是统帅型的武将,但个人武力极强! 传说中,典韦甚至可以徒手和虎豹搏斗! 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被曹操称为“古之恶来”! 最重要的是,他不仅勇猛,而且忠义双全。 历史上,典韦就是因为保护主公力竭而死。 这是一员真正意义上的虎将! 一万情绪值换来这么一位忠义双全,武力极强的虎将,怎么看都是赚了! “召唤!” 方修没有犹豫,选择了是。 熟悉的白光再次出现在方修的屋子里。 待白光散去。 一名身披重甲的猛将,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 他身高八尺,形貌魁梧,虎背熊腰,背负两枝铁戟! 真是威风凛凛,让人看一眼就心生畏惧! 方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由在心里赞叹: “不愧是‘古之恶来’,要不是看他忠诚是100,站在他面前,我也得发怵!” 典韦看见方修,立刻拱手行礼: “末将典韦,拜见主公!” 重甲哐哐作响,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方修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休息一会,未时过后,随本相抄家!” “是!主公!” 第12章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长安城。 街道上。 方修带着典韦和一百名影卫,以及十几辆马车。 浩浩荡荡的往张府走! 四周的百姓见状,纷纷避让。 有个别胆大的还在小声议论。 “这么多人,看样子又要出大事了!” “听说是要去抄左都御史张大人的家!” “我听我伯父说过,张大人和丞相大人是一伙的,丞相大人怎么会抄他的家?” “呵!狗咬狗一嘴毛呗!” “我看未必,兴许是我们这位丞相大人幡然醒悟,想要为百姓做些好事呢?” “哈哈哈!他要能为百姓做好事,母猪都能上树!” 大乾帝国衰败这么些年。 无论是长安城,还是其余各州府的百姓,全都厌恶方修这位奸相到了骨子里。 此刻听说是他带人抄家,自然也不会觉得是什么好事。 当然。 方修现在也不在乎百姓是什么看法。 他认为,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总有一天,大乾帝国的百姓会视他为神明! 饭要一口一口吃。 事要一件一件做。 这名声也得一点一点扭转! 方修骑着高头大马,没一会就带人来到了张府。 “典韦,带人封锁张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主公!” 典韦翻身下马,带着一队人冲入了张府。 霎时间,整个张府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好一会,这些声音终于平静下来。 方修这才带着剩下的影卫进入到张府里。 庭院内,张府上上下下近百人站成一排。 无论男女老少,皆是面露惊惧之色,一个個惶恐不安。 方修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命令影卫抄家。 “只要是值钱的东西,全都搬上马车带走!” “是!主人!” 影卫齐齐拱手,下一秒就钻入张府的各个角落。 方修走到张府众人的面前,冷声道:“罪臣张硕大逆不道、贪污不直,已被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本相奉陛下的旨意,来张府抄家,张府所有家产,全部充公!” “凡张氏族人!男人送往矿山,女人充入教坊司!” 话音刚落。 张府族人就又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大伯犯错,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啊!凭什么要把我们送到矿山!” “奴婢不要去教坊司!求大人开恩,网开一面,饶了奴婢吧!” “大人饶命啊!” 一些女眷听说要被充入教坊司,一个个跪在地上向方修求饶。 哭的无比凄惨! 方修听了,冷笑一声,道:“你们享福的时候,怎么没说自己什么都没做?” “你们难道以为,平日里花销的银子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既然受了罪臣张硕的恩惠,自然也要受他的连坐!” 方修说到这,懒得再理会他们,大手一摆道:“典韦,将他们压下去!” “有谁再敢鼓噪,直接押入天牢,与罪臣张硕一同问斩!” “是!大人!” 典韦往前一步,站到张氏族人的面前。 凶悍的模样,让张氏族人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而方修则是在张府里面闲逛起来。 “这花瓶怎么没拿上?” “这里肯定有地窖!给它撬开!” “还有这些花花草草,都是名贵品种,拿出去也能卖个几两银子,不要漏了!” “这!这!还有这!” 方修一边走,一边指点。 很快,影卫们就把张府给搬的差不多了。 跟在方修身后的大理寺主簿见到这一幕,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 心道:这才是真正的雁过拔毛啊!别说地窖了,就连花花草草都不放过! 就在他以为这样就差不多了的时候。 方修忽然开口道: “东西都搬完了吗?” “来!把这些地板撬了,一并带走!” “还有那个假山!” 方修看向一旁的大理寺主簿,道:“你明天从大理寺调人来,给它弄走卖了。” 大理寺主簿眼皮不由跳动了几下,忙不迭行礼:“是,相爷!” 他回应完,额头上的冷汗就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作为大理寺主簿。 抄家的场景,这些年也见了不少。 可是像今天这样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女人送去教坊司。 男人送去矿山。 花草拔走。 地板撬走。 就连假山都得挪走! 今日过后,这张府上下,怕是再也找不出超过一两银子的物件了! “不愧是相爷啊!” “够狠!” 大理寺主簿在心里道。 方修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第一次?” 大理寺主簿还没来得及回话。 就听见方修道。 “没事,以后类似的机会多的是,多抄几次就有经验了!” 大理寺主簿听见这话,一阵心惊肉跳。 在心里暗暗发誓。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绝不能招惹这位方相爷! 大概一个时辰后。 张府上上下下,但凡是值一点银子的东西,都被搬上了马车。 方修站在张府的庭院中间,环顾四周,见实在没东西可以抄的了。 这才作罢。 大手一挥,意气风发。 “走!下一家!” 整整两天。 方修什么都没做,就带着影卫抄家了。 一辆辆马车空荡荡的来,满登登的离开。 一开始,围观的百姓还会拍手称快。 到了后来,都已经麻木了。 而朝中的文武百官得知此事。 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以前犯错被抄家,还能藏住一些金银财宝留给后辈,让他们做个富贵人家。 现在。 别说金银财宝,连人都留不住了! 感叹方相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同时。 再也没人敢在青州旱灾的赈济款上做手脚。 方修抄家刚结束。 文武百官捐献的赈济款就被送到了户部。 加在一起将近八十万两白银! 按照大乾帝国的购买力。 这些银子换成粮食,赈济几十万灾民,绰绰有余! 只是。 方修没想到的是。 赈济款到位的第二天。 户部尚书秦兴言就急匆匆的来到了相国府。 一见到方修,就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叫苦道: “方相,下官昨日按照市场上的粮价算了算。” “这八十万两白银换成粮食,送到洛南府,也还是差了不少!” “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13章 哄抬粮价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一双凌厉的眼眸望向秦兴言,冷声道: “八十万两白银,再加上本相的十万两,就是九十万两!” “洛南府的青州流民加在一起也就七十万人。” “就算按照一石粮食一两银子来算,也绰绰有余,怎么会不够!” 他的语气中带着寒意。 秦兴言一听,瞬间明白。 方相这是在怀疑他贪墨了赈济的钱粮。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忙不迭地解释: “方相,自青州旱灾后,京城的粮价便一直在涨。” “如今一石稻米的价格在市场上已经翻了三倍有余,便是三两银子都买不到一石稻米啊!”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皱得更紧。 要知道哄抬粮价可是杀头的大罪! 这些粮商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将粮食的价格炒到了三倍! 他们难道不怕被问斩嘛! 一旁。 秦兴言似乎是看出了方修的想法,再次开口解释: “方相,按照我大乾律,这粮价涨到朝廷定价的五成,便已经可以问罪。” “问题是这些粮商大部分都不是我乾人,而是吴人。” “我大乾的粮食,有超过一半都来自吴国。” “这些吴国的粮商仗着自己有粮,便无视我大乾律,肆意的哄抬粮价!” “偏偏朝廷又拿他们没有办法。” “毕竟要是将他们全都砍了头,先不说吴国会作何反应,我大乾就得先陷入缺粮的危机。” 方修听到这,脸上露出怒色,看向秦兴言,质问道: “我堂堂大乾,竟然连粮食都无法自足吗?” 对封建帝国而言。 农乃国之根本! 只有有足够的粮食,才能养育足够的人口,从而发展商业和科技,壮大自身。 若是连粮食都无法自足,那么这个帝国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这也是为什么,士农工商,农排在第二位的原因! 秦兴言是户部尚书,掌管田赋、钱粮! 粮食无法自足,他是首要责任人! 方修本以为秦兴言听到自己的呵斥,会诚惶诚恐。 可是,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欲言又止。 方修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道:“想说什么就说!” 秦兴言听见这话,方才敢道: “方相,其实我大乾的粮食原先是能自足的。” “可是五年前,吴国兴起了用葡萄酿制甜酒,同样的土地,若是种植葡萄,价格远高于谷物。” “所以我大乾便有一部分农户改种葡萄,种植的葡萄也都销往了吴国。” “这些年,葡萄的价格逐年下跌,那些农户就重新种起了粮食。” “只是这些年户部亏空的粮食,一时间也弥补不过来。” 方修听了,瞬间无语。 “让农户改种葡萄,不是脑子缺根筋嘛!” “如此明显的阴谋都看不出,你还做什么户部尚书!” “这......” 秦兴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道:“这并非是下官的意思,其实当时下官也是劝过先帝的,只是......” 说到这,戛然而止。 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方修。 方修看见他的表情和眼神。 忽然反应过来。 这么重要的事情,除了自己这个丞相,谁能决定? 换句话说。 那個脑子缺根筋的人正是当年的自己! 方修看着秦兴言,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毕竟如此明显的阴谋,就连和自己一样是奸臣的秦兴言都看得出来,还试图劝阻。 当时的自己却一意孤行。 以至于为大乾帝国埋下了这么大一个隐患! 想到这,方修忍不住在心里骂之前那位:真是个十足的蠢货啊! “咳咳!” 方修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继续道:“这件事,本相知道了。” “你先拿出五万两的银子,从粮商那里买一些谷物和粗糠,混在一起送到洛南府,应一应急!” “至于粮商哄抬粮价的问题,本相会想办法解决!” 说到这。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凌厉的眸子凝视秦兴言。 “秦尚书,本相有一句忠告给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要还想多过几年荣华富贵的日子,就不要在这件事上动歪心思!” “这一次!赈济灾民的九十万两银子,就算是有一文钱没用在灾民身上,本相也要治你的罪!” “本相的手段,想来你也了解。” “若是让本相知道,朝廷开始赈济后,还有一个灾民饿死!” “张硕和刘三立的今天,就是伱的明天!” 秦兴言听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八个字,眼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 他下意识地看了方修一眼,心里忽然觉得。 方相自从上次苏醒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但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不过。 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这一次赈济灾民,方相是认真的! 要是真出了岔子,下一个被雁过拔毛的人就是他! “下官明白!下官一定不负方相的信任!” “若是青州灾民有一个饿死,下官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秦兴言苍老的脸上浮现庄重之色,郑重道。 方修点了点头,摆手道:“好,下去吧!” “下官告退!” 秦兴言行礼后,离开了相国府。 方修坐在太师椅上,开始思考,怎样能整治这些粮商!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这些粮商。” “而在于他们背后的吴国!” “若是没有吴国撑腰,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把粮价哄抬到三倍的价格!” 一念至此。 方修召来了上官海棠,吩咐道:“海棠,你派些人打听一下吴国的消息!” “打听到多少,就向我禀告多少。” 这几天,上官海棠一直在忙着建立情报机构。 目前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乾国境内有不少吴人行商。 这些商人的消息最是灵通。 从他们那里应该能打探到不少吴国的情报。 方修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作为这一次解决粮价问题的突破点。 即便是找不到,也没什么关系。 方修还有最后一个底牌——系统商城! 大不了就从商城里兑换一些粮食,把空缺的赈济粮给补上。 至于那些哄抬粮价的吴商。 方修迟早有一天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一天后。 收集完情报的上官海棠站在方修的身侧,禀告道: “主人,据那些吴商说,他们之所以愿意来贫瘠的乾国行商,是因为吴国正和南边的越国打仗!” “越国地处南疆,国力远胜乾国和吴国!” “这一次是越国主动进攻的吴国,想要强占吴国南部的良田。” “两者之间的战争刚刚开始,不出意外至少要持续一年!” 方修听到这,眼眸一亮。 “如果真是这样。” “岂不是可以放手惩治那些哄抬粮价的吴商了!” 第14章 百姓苦 方修思忖了片刻,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对于这些不守规矩,趁火打劫的狗东西,就该用重典好好的治一治! 让他们也知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有些财,不是他们能发的! 方修眼中闪过凌厉的光芒,吩咐道: “海棠,这两天别的事情先放一放,着重收集这些粮商哄抬粮价的证据!” 上官海棠没有丝毫犹豫,拱手道: “是!主人!” ............ 长安城。 北城,南风街的某处粮铺。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愤懑之色,大声道: “你们怎么回事!” “这一升黄米昨日还只要二十八文,今日就涨到了三十五文!” “何其离谱!涨价也没你们这种涨法!” 周围的人听了,都是义愤填膺,纷纷道: “就是!去年这个时候,一升黄米还只要九文钱,短短一年,价格竟然涨了四倍!” “天底下哪里有像你们这样的!” “再这样下去,别说黄米了,就是猪吃的粗糠,人都吃不起了!” “你们这般涨价,让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怎么活啊!” 那米铺的伙计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不屑之色,针锋相对道: “吃不起就别吃,饿着!” “别说是涨四倍,就是涨四十倍,那也一样有人买,一样有人吃得起!” “你吃不起,怎么不想着是自己没本事!” “呵!没本事喂饱自己,倒是怪到我们的头上来了!” 周围的百姓听到这话,更加不乐意了。 “你这叫什么话!” “按照我大乾律,粮价上涨,不得超过官府定价的五成!” “伱们涨这么多,难道就不怕杀头嘛!” 话音落下。 那伙计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从粮铺中走了出来。 “一大早的吵吵什么!” 大腹便便的商贾伸了個拦腰,一脸的不耐烦。 那抱着孩子的男人见到他,大声喊道:“奸商!你要是再不降价,我们就到官府告你!” 那商贾听见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到官府告我?” “你尽管去告,看看你们的官府老爷会不会理你!”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 “你们乾国的粮食有一半都是我们这些吴人从吴地运过来的!” “要不是我们,你们连饭都吃不上!” “你们不懂得感激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告我!” “我告诉你!今个儿就是你们的皇帝来了!这粮食也还是这个价!” “嫌贵?嫌贵到别地买去!别来我这撒野!” 说到这,大手一挥,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围观的百姓见状,只觉得一股怒火憋在胸口,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他们心里明白。 这个吴人说的没错! 大乾土地贫瘠,不像吴国那样到处都是良田。 产出的粮食压根就不够吃的! 再加上前几年。 在那奸相方修的谗言下,昏君又让一部分农户改种了葡萄。 这大乾的粮食就更不够吃的了! 这几年,粮食的价格一直在涨,只不过还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 咬一咬牙,倒也吃得起。 但现在因为青州旱灾,一州之地的粮食绝收,粮食价格上涨了三四倍。 他们就算是把牙咬碎。 也吃不起了! “这些吴人实在可恨!” “为了银子,连脸都不要了!” “旱灾的时候不救济灾民也就罢了,竟然还趁机哄抬粮价,简直是猪狗不如!” 人群中,几个寒门书生见到这一幕,脸上同样露出愤懑之色。 他们看着趾高气昂,无比嚣张的吴人粮商,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吴人竟贪婪到这般地步,犹如饥虎逢羊,苍蝇见血!” “无耻之尤!” “卑劣下贱!” 那粮商听到这些话,非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露出讥讽之色。 “这救济灾民分明是你们乾国朝廷的事,竟然也能骂到我们吴人的头上,真是可笑!” “你们今日就是骂破了天,我也不会给你们降一文钱!” “你们觉得贵,就不要吃!” “想要告官就去告!” “你们买不起,总有人能买得起,不要在这里挡路,影响老子的生意!” 说完,就转身离开。 只留下几个伙计站在门口。 百姓们看着粮商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不少人的眼眸中都露出了血丝,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这时。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 “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能让他这么嚣张下去!” “走!我们一起去报官!” 话音落下。 人群沉寂了片刻。 有人唉声叹气道:“报官没用的!这些人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他们背后站着朝廷的人!” “要不是朝廷默许,他们敢做这种杀头的事嘛。” “就是,这涨价的银子,怕是有一半都落到了朝堂诸公的口袋里。” “再者说,他们是吴人,吴国强,乾国弱,朝廷不敢拿他们怎么样的。” 众多百姓站在烈日下,身体明明很热,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几乎所有人的心情都跌落到了谷底。 甚至有些人想。 要是能出生在吴国就好了。 就不用如今天这般,既要忍受饥饿,还要被吴人瞧不起。 几名寒门读书人也是一两天都没吃饭了。 此刻,他们虽是觉得凄凉,更多的却是愤懑。 “十年前,我大乾还是一方强国!如今却沦落到这般地步!实在是可悲可叹!” “都是方修那奸相,把持朝政,谄媚昏君,做出诸多荒唐之事,致使我大乾日渐衰弱,国将不国!” “奸相方修,人人得而诛之!” 按理说。 这般构陷当朝丞相,是杀头的大罪! 但周围的百姓却都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什么都不说,也没人嚷嚷着要报官。 只因他们也和这些读书人一样。 恨方修恨到了骨子里! “罢了罢了,家里还剩下一些黄米,一顿少吃些,应该还能应付几日。” “听说过几日,朝廷就要赈灾了,到那个时候,粮价应该能降一些。” 抱着孩子的男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 按照以往的经验,朝廷是不可能赈济灾民的。 方修那奸相,甚至可能借着赈济灾民的幌子,再捞一笔! 昨日他不就带着一群人抄家去了吗? 听说搜到的金银财宝,一百辆马车都装不下。 “哎。” 抱着孩子的男人哀切的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 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道高昂的声音。 “奉丞相令!捉拿吴国粮商吴大友!” “闲杂人等,一律退避!” 第15章 打击奸商,百姓振奋 围观的百姓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不远处,几名青衣捕快手持锁链,疾步而来。 一个个表情肃穆,眼中带着森森寒意。 “捉拿粮商吴大友?” 百姓们微微一怔。 随即纷纷露出振奋之色! “老天有眼啊!朝廷终于出手了!” “这些可恶的奸商!就该把他们全都关进大牢!” “那家伙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嘛!还说什么告官也没用!” “看他进了大牢,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嘴硬!” 围观的百姓看着气势汹汹的青衣捕快,只觉得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粮铺里。 吴大友再次推门而出,脸上满是怒色,吼道: “一群刁民!还有完没完!” “要是再在这里闹事,老子就报官将你们全抓起来!” 一旁,粮铺的伙计见状,忙不迭地凑到吴大友的身旁。 小心翼翼道:“掌柜的,官府来人了,说是要捉拿粮商吴大友。” “捉拿粮商吴大友?” 吴大友一怔,好似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待那些捕快走近了一些。 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这些捕快是来捉拿他的! 他的脸上浮现一抹慌乱,但想到自己吴人的身份,又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他看着面前这些青衣捕快,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是谁让你们来的?” “你们不知道我是吴人吗?” 青衣捕快中走出一人。 面露冷笑,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吴大友,声音带着森森寒意。 “本捕快奉丞相之命!” “捉拿粮商吴大友!” “劝你不要抵抗,乖乖的跟本捕快走!免得受皮肉之苦!” 吴大友听见这话,又是一怔,喃喃自语。 “奉了丞相的命令?” 若是一般人,他仗着自己吴国粮商的身份,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是这乾国丞相可不一样! 毕竟在乾国,那位丞相的地位几乎等同于皇帝! 他说的话就近乎等同于圣旨。 他要捉拿自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吴大友表情变得有些慌乱,挤出一抹笑容,问道: “几位官爷是不是搞错了?” “在下与丞相大人并无交际,更是从未得罪过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为何要捉拿在下。” 为首的青衣捕快冷笑一声道: “哄抬粮价,仅此一项,便足以砍你十次脑袋!” “你说为何要捉拿伱?” 吴大友一怔,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辩解。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听见捕快厉声道: “不要鼓噪!有什么话,进了衙门,跟府尹大人说去!” 说着,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架在了吴大友的脖子上。 吴大友见状,立刻噤声,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另有两名捕快上前,给他上了锁链,押着他往下一间粮铺走! 为首的捕快则是留了下来。 他驻足原地,环顾四周的百姓,朗声道: “奉丞相之命!” “即日起,长安府衙门严查哄抬粮价之奸商!” “任何粮铺的粮价,上涨超过官府定价的五成,便可问罪!” “诸位若是发现有哄抬粮价之行为,可到衙门报官!” “府尹大人必定严惩不贷!” 说完,朝着围观的百姓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围观的百姓听见这话,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老天有眼啊!” “有丞相大人的命令,我看谁还敢再哄抬粮价!” “丞相大人千岁!” 此刻。 这些百姓第一次觉得,原来丞相大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最起码遇见危及百姓根本的事,还是非常重视的! “哼!那奸相倒是终于做了一件好事!” “只希望这次严查粮价,能够从一而终,不要半途而废。” 刚才痛骂奸相的寒门书生,听见那青衣捕快的话,脸色也变得稍稍缓和了一些。 有一两个人,甚至愿意给方修说些好话。 只不过。 相比普通的百姓,他们的见识要更广一些。 他们知道。 打击粮商,并非一件易事。 即便是丞相出手,也可能做不到从一而终。 毕竟乾国本身贫瘠,有一半的粮食都是这些吴商从吴地运过来的。 粮价高。 青州旱灾只是诱因,耕地不足,才是根本! 不解决这個问题,捉拿再多吴人粮商也没用,最后还是得把他们放了。 当然。 这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寒门书生应该操心的。 只要丞相愿意出手打击粮商,就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让乾国百姓看到了朝廷的态度! 乾国朝廷也是会为百姓着想的! 短短一天的时间。 类似的场景在长安城各个粮铺门口上演了几十次! 被长安府捕快捉拿的粮商,加在一起共三十六人! 剩下的粮商见状,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趁着天还没黑,在一个隐蔽的院落里聚会,商讨该如何应对。 “看样子,这一次乾国朝廷是要动真格的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个大腹便便的粮商在屋里来回踱步,长吁短叹。 其余粮商也都是愁眉苦脸,仿佛死了亲爹一样。 只有少数几人还表现的气定神闲。 其中。 坐在首座的中年男人更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别人都在愁眉苦脸,叫苦连连,只有他还在端着茶杯细细品茶。 而且。 满屋子的锦衣华服中,只有他身上的衣服是用粗布制成的。 看上去颇为扎眼。 但实际上,他却是这众多吴人粮商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个! 他叫袁俊哲,来自吴国都城姑苏府! 整个长安城有两三成的粮食,都出自于他手! 袁俊哲轻轻的抿了一口茶,风轻云淡道: “天还没塌呢,慌什么慌。” 四周的粮商见他这般气定神闲,原先慌乱的心情也都缓和了一些。 他们齐齐看向这位来自姑苏府的巨贾,请教道: “袁公有何高见?” 袁俊哲放下茶杯,缓缓道: “这次乾国朝廷气势汹汹,看样子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但实际上在我眼里,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都有这么多人被抓了! 还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众粮商一脸不解,问道:“袁公此话何解?” 袁俊哲淡淡道:“诸位可曾想过,这乾国的粮价一直处于高位,那乾国丞相一直视若无睹,为何今日忽然发难?” “这......”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拱手道:“我等愚钝,还请袁公教我。” 袁俊哲轻笑一声道:“无非是为了维持自身的威望罢了。” “诸位或许不知,前几日,这乾国丞相还在朝堂上指鹿为马,出了好大的威风,并且放下狠话,三日之内一定会解决青州旱灾!” “话已经说了,若是做不到,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如何看他?” “新登基的女帝又如何看他?” “他今日突然发难,捉拿粮商,无非是要树立威信。” “只是!” “乾国贫瘠,想要养活如此多的百姓,终究要靠我吴国,靠我吴商!” “因此我说,他也只能耍耍威风,做做表面功夫!” “只要我等将粮价稍微下降一些,给他一些台阶,他便只能作罢!” 话音落下。 粮商面面相觑,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激动之色。 显然他们极为认可袁俊哲的话。 于是。 纷纷道: “袁公真是真知灼见!一眼便看穿了那乾国丞相的本质!” 面对众人的恭维。 袁俊哲只是喝茶,笑而不语。 转眼间,便到了翌日。 长安城,北城,拱辰街。 粮铺前。 得知今日要降价的百姓们,早早的就在门口等候。 “都说粮食要降价,也不知道能降到多少。” “丞相大人说了,不得超过官府所定粮价的五成,我估计能降不少!” “丞相大人真是英明啊!” 百姓们站在粮铺前,议论纷纷。 都在期待着粮铺开门。 片刻后。 粮铺的门终于打开。 与此同时,一块标着粮价的牌子挂了出来。 “稻米,一升三十文!” “黍米,一升二十五文!” 第16章 朝堂震动 围观的百姓见到那木牌上的粮价,全都傻眼了。 稻米,一升三十文。 黍米,一升二十五。 这不等于没降! 他们早早得在这里等候,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希望这粮价能回到正常的水平! 一升三十文的稻米,虽然比一升四十文的稻米便宜。 但他们这些穷苦百姓还是吃不起啊! 霎时间。 在这里等了许久的百姓都觉得受到了欺骗和侮辱。 一个个瞪大眼睛,怒视粮铺的伙计,不忿道: “不是说好今日开始降价嘛!” “为何一升稻米还要三十文钱!” “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诚信!” 那粮铺的伙计撇了撇嘴,不屑道: “昨日四十文,今日三十文,这还不叫降价?” “这点钱都不愿意出!” “是不是把粮食送给你,你才满意!” “什么东西!” 百姓听见这话,更加愤怒,针锋相对道:“昨日官府说的很清楚!粮食的价格上涨不得超过朝廷定价的五成!” “三十文一升的稻米,都已经超了多少成了!” 粮铺伙计自知不占理,也不跟他们纠缠,摆摆手道:“朝廷让我们降价,我们也降了!” “反正就这个价,你们爱买不买!” 说完,无论底下的人如何叫骂,他们都不再回一句话。 买粮的百姓见状,知道这些人是耍起了无赖,不忿道: “简直是欺人太甚!” “走!咱们去官府告他们!” 一行几十号人离开粮铺,浩浩荡荡的往长安府衙门走! 片刻后。 到了长安府衙门。 他们才发现。 来这里告官的远不止他们这一伙人。 此刻。 长安府衙门的大门前已经聚集了数百人。 这些人都是买粮食,发现价格不对,来告官的! 一群人挤在衙门门口,全都在嚷嚷粮价的事。 一时间,衙门门口可谓是人声鼎沸。 衙门的大堂里。 长安府尹额头上满是冷汗,来回踱步。 见捕快来禀,他忙不迭地问道:“外面聚集多少人了?” 捕快拱手道:“回大人,已有千人!” 长安府尹听到这话,冷汗直流,面露愁容,小声嘀咕道: “报官的百姓,几乎将整個长安城的粮商都给告了。” “本官总不能将所有粮商都抓起来吧。” “唉呀,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话音落下,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府尹大人!” 捕快听见声音,寒毛直立,迅速拔出腰间的佩刀,望向某个方向。 那里。 一袭白袍伫立原地,手中折扇轻摇,潇洒倜傥! 正是上官海棠! 长安府尹见到她,像是见到了救星。 呵斥捕快道: “这是相国府的上官先生!” “不长眼的东西,快把刀收起来!” “是,大人!” 捕快听是相国府的人,忙不迭地收刀。 上官海棠闲庭信步,走到长安府尹的面前,质问道: “丞相已经下令,任何哄抬粮价之人,无论身份,都要问罪!” “如今衙门外,如此多的百姓报官,府尹大人为何置之不理?” “这......” 长安府尹一脸为难,回道:“并非下官置之不理,只是这报官的人太多,几乎涉及到了城中所有的粮商。” “若是将他们全抓了,下官怕出乱子!” “除此之外,这涉案的粮商实在太多,即便要抓,府尹衙门的捕快也不够用。” 上官海棠冷哼一声,道: “丞相下令,其中利害,自然已经考虑在内,你只管奉命行事,哪来的这么多顾虑!” “至于人手,衙门的人手不够,便让相国府的人上!” “只要是哄抬粮价,有一个抓一个,有一双抓一双!” “你尽管去做,有什么事,丞相担着!” 长安府尹听见这话,眼中露出犹豫之色。 两害相权取其轻! 既然前后都得罪人,那就得罪势力小一些的! 不管怎样,朝堂之上还是丞相最大! 长安府尹想到这,做出了决定,行礼道: “下官明白了!” “下官这就派人抓捕涉案嫌犯!保证一个都不放过!” ............ 衙门外。 报官的百姓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人。 一个个的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哎,就知道这些官老爷,和粮商都是一伙的!” “什么严查奸商,什么衙门报官,都是哄一哄我们这些老百姓。” “真到了关键时候,他们还是向着粮商!” 有人愤懑道:“他们这么做,就不怕丞相大人治他们的罪嘛!” “呵!那奸相抓了几个人,伱就真以为他体恤百姓了?” “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话音刚落。 衙门的大门忽然打开。 数十名捕快冲了出来。 百姓见状,全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这时,捕快们却是排成一排,在门口站定。 一个穿着官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大义凌然道: “本官长安府尹赵正荣!” “奉丞相之命,带队严查哄抬粮价之事!” “对哄抬粮价之奸商,严惩不贷!” 话音落下,没等百姓反应过来。 他便迈步朝外面走去。 几十名捕快都是跟在他的身后。 报官的百姓怔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 府尹大人竟然要亲自带队,抓捕那些奸商! 瞬间! 人群沸腾了! “丞相大人英明!” “府尹大人威武!” 这上千人皆是面露激动之色。 跟在赵正荣的身后,想要亲眼见证那些奸商被抓的一幕!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场面颇为浩大! 长安府尹放在朝堂上虽然不算什么。 但好歹也是从四品! 掌京城地方之事! 他亲自出马,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尤其是! 短短一天。 长安府尹竟然带队,抓捕了三百二十七名粮商。 近乎将长安城的粮商抓空了! 这个消息传遍长安城后。 百姓自然是欢呼雀跃,拍手称快。 高呼大快人心。 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却是大惊失色,怒不可遏! 毕竟。 这些粮商赚到的银子,有相当一部分要送到他们的府上。 粮商被抓。 等于他们的钱罐子被砸! 他们怎能不惊不怒? 除此之外。 被抓的粮商大部分都是吴人。 这一点也让他们坐立不安。 生怕吴国会因此兴师问罪。 一时间。 弹劾长安府尹的奏章,如过江之鲫般,送到了女帝的书案上! 第17章 为了什么? 翌日,皇宫,奉天殿。 早朝刚开始。 就有御史站了出来,大声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上,淡淡道:“准!” “臣要弹劾长安府尹赵正荣滥用职权,独断专行!” “短短一天时间,竟以莫须有的理由,抓捕京城粮商三百二十七人!致使京城百姓陷入无粮可买的境地!” 话音落下。 文武百官中又有十几人站了出来,齐声道:“臣等附议!” 龙椅上。 武明空明亮的眸子,凝视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心里却是觉得可笑! 昨日送上来的奏章,她都看过了。 背后的缘由,她也派人调查了。 事实很明确! 长安府尹抓的每一个粮商,都是哄抬粮价的奸商! 而且证据十分充分! 这些人竟然也好意思站出来说,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的粮商。 实在是可笑! 无非是长安府尹抓了这些人,损害到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才这么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对长安府尹群起而攻之! 当然。 武明空也明白。 一个小小的长安府尹,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明显会被文武百官群起攻之的事。 但他偏偏这么做了。 背后的原因只有一個。 让他做这件事情的人,在他的心中,权势还要胜过这朝堂上的百官! 这样的人,放眼整个大乾,只有一位! 武明空想到这,美眸望向站在最前面的方修,嘴角勾出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朝中百官,十个中能有三个与这些粮商勾结。” “纵然你是权势滔天的权臣,砸了这些人的钱罐子,也必定会被群起攻之!” “朕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应对!” 武明空虽然对方修这次做的事情十分赞赏,也十分认同。 但不到最后一刻,她是绝不会站出来支持方修的! 原因很简单! 女人都是记仇的。 女帝也不例外。 她也想让方修体会一下被文武百官群起而攻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只有到最后一刻。 方修承受不住百官的压力,她才会站出来替方修说话。 武明空想到这,将目光转向长安府尹的身上,用充满威严的声音道:“赵卿,可有此事?” 长安府尹赵正荣站出来,躬身行礼道:“回陛下!臣昨日确实抓捕了许多粮商,但抓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理有据!” “按照我大乾律,粮价上涨超过朝廷定价的五成,便可以问罪!超过十成,便可问斩!” “臣抓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将这粮价哄抬至三十成,四十成!” “臣想问一问诸位御史大人!” “臣领长安府尹,掌京城地方之事,面对这些公然违反大乾律且屡教不改的奸商,难道连抓捕定罪的权力都没有!” 话音刚落。 方才弹劾的御史就针锋相对道:“赵大人既然一直秉公执法,为何昨日才突施冷箭,抓捕粮商?” “难道说这粮价是一日之间涨上来的,从前这长安城的粮价便一直符合我大乾律法?” “如若不然,为何赵大人之前不抓,偏要等到现在?” 说到这。 他看向龙椅上的女帝,正色道:“陛下!臣要说,这粮价相比朝廷定价高,再正常不过!原因有三!” “其一,我大乾人口众多,却耕地贫瘠,即便是大丰之年,所产粮食也未必能养活诸多百姓!” “其二,大乾之粮,五成来自吴国,长安粮商也有七成乃是吴人,吴国距长安何其遥远,吴商来回运粮,损耗高,风险大,运抵长安,粮价自然要高!” “商人重利轻义,乃是人之常情!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便不会有吴人愿意运粮到我大乾,我大乾便会陷入缺粮的危机!” “其三,便是这次青州旱灾,一州之地的粮食绝收,粮价有所波动,再正常不过!” “粮价定的高,府尹大人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多加劝解那些商贾,何以用此重典!”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文武百官皆是露出赞同之色,在心中高呼:说的好! 长安府尹站在原地,眉头紧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只好将目光望向站在最前方的方修。 心中大喊:丞相救我! 这一刻。 他很慌! 万一方相把他卖了,他可就完蛋了! 动了朝堂诸公的利益,自己非得被生吞活剥了不可! 随着时间流逝。 他看着方修的背影,一颗心渐渐落到了谷底。 “完了!方相这是要把我当替罪羊啊!” 就在他陷入绝望的时候。 眼前的背影忽然动了! 与此同时,方相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照你这么说,这粮价就算是卖到一升一百两银子,也是人之常情?” 那御史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倒不是这话不好反驳。 只是他没有想到。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方相竟然还会亲自下场! 难道他要为了这粮价,和朝堂诸公决裂吗? 不止是那御史。 女帝武明空,和文武百官同样表现的十分诧异。 眼下的局势,明显是御史们更占上风! 毫无疑问,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决定是将赵正荣推出去做个替罪羊,以此明哲保身! 事实上。 以前遇见类似的事情,方相都是这么做的。 只要见大势不可逆。 方相便会置身事外,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要做什么?” “难道他以为,自己这一次还能以势压人?” 武明空一双美眸,凝视方修,一时间竟然看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打压粮商,可是触及到了诸公的利益。 就算他权势再大,这一次也不可能以势压人。 而且! 粮价再高,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丞相,是辅国大臣! 权势滔天,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对他而言,在这件事上和诸公作对,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即便如此,他还是站了出来。 他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真是为了无数饿着肚子的穷苦百姓? 女帝看着方修,不解的同时,心中泛起涟漪。 【情绪值+2000】 与此同时! 方修再次开口,语气徒然变得严厉。 “依本相看,长安府尹此事非但没错,反而很对!” “那些哄抬粮价,不将穷苦百姓当人的奸商,不但要抓,还要杀!” “有一个,杀一个!” “有一双,杀一双!” 第18章 痛骂太尉 此话一出。 文武百官皆是一惊! 奉天殿内随即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就连女帝武明空都没控制自己的表情。 倾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惊诧之色。 “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 “面对这般庞大的利益集团,他竟然如此强硬!” 武明空看着方修,越发琢磨不透他这么做的目的。 【情绪值+2000】 弹劾赵正荣的御史,听见如此强硬的话,只觉得胸口升起一团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看向方修问道:“方相此言差矣,那些粮商固然有罪,却也罪不致死......” 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方修打断。 “按照我大乾律,哄抬粮价,就是死罪!” “这一点,你身为御史,难道不知?” 方修看向那名御史,目光中带着寒意。 那御史见状,不甘示弱,往前一步道:“方才下官说过,这粮价高于官府所定的价格,乃是正常......” “正常?” 方修冷笑一声,道:“你可知道,同样是产自吴国的粮食,放在燕国是何价格?” 那御史听见这个问题,一下子怔住了。 燕国粮食的价格? 这他哪里知道? 其余百官也是一脸疑惑,不明白方修突然提起燕国是什么意思。 那御史犹豫了一下,回道:“下官不知。” 方修冷笑道:“燕国同样缺粮,距离吴国同样遥远,可是这吴国的粮商将粮食运到燕国都,却只卖一升十二文钱!” “同样的粮食,在乾国都却卖到了四十文,翻了三倍不止!” “如此反差,也算正常?” “这......” 那御史还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百官们听到相差如此大的粮价,也是议论纷纷。 龙椅上。 武明空听到这個数字,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怒意! 如果方修说的都是真的! 那这些吴国的粮商,就是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将大乾放在眼里! 没有将乾人放在眼里! 御史们听到这个数字,面面相觑,都不敢接话。 这个时候。 武官行列有一人站了出来。 “老臣以为,燕国国强,燕人尚武,吴国粮商如此定价,是为了稳住燕人,以防他们入侵。” “但我乾国却不相同,相比燕、吴两国,我乾国较为弱势,吴国粮商定价时便不需要顾虑太多。” “若是朝廷效仿燕国,用重典惩治吴国粮商,吴国粮商无利可图,不愿再来贩粮,朝廷就会陷入缺粮的危机。” “到那时,只怕百姓会比现在还苦。” “老臣的话虽不中听,却也是老臣的肺腑之言,还请陛下恕罪!” 敢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整个朝堂也没有几人。 这一次站出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武官之首的太尉田润雨! 话音落下。 文武百官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太尉所言,虽是难听了一些,却也是事实。” “燕国强,我大乾弱,将燕国和我大乾相比,并不妥当。” “这粮价的根本,乃是粮食!没有粮食,杀再多的粮商,也是无用!” “是啊,惩治粮商,说到底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罢了,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他们这些话表面上是在就事论事。 实际上是说给方修和女帝听。 这些家伙不敢跟方修和女帝正面对抗,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表达意见。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乾国弱。 吴国强。 对这些粮商,只能安抚,不能惩治! 武明空听着百官的议论,眼中浮现怒火。 这些狗东西,表面上看是大公无私,为朝廷考虑。 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自己的那一点利益。 那些吴国商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把粮食的价格翻个四倍! 他们的背后一定站着朝中的百官! 这三四倍的利益,不知道有多少流入了他们的口袋。 粮价高。 于这些百官没有丝毫影响,反而能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苦的却是大乾的百姓! 一念至此。 武明空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愤怒,准备开口反驳。 “太尉所言......” 她刚开口,就听见奉天殿内响起一道雷霆般的怒叱。 “太尉所言,狗屁不如!” 方修怒容满面,声音铿锵有力道:“依太尉所言,我大乾弱,便可以任人欺凌了?!” “就连一群小小的粮商,不入流之辈,也能蹂躏我大乾的律法,践踏我大乾的尊严,欺辱我大乾的百姓?!” “既然如此,朝廷的存在还有何意义?朝堂诸公站在这里还有何意义?” “依本相看,以太尉的见识,与其在这里高谈阔论,不如回家养猪种地,还能节约一些粮食,造福百姓!” “这也算是发挥太尉仅剩的一些价值了!” 太尉活了七八十年,何曾被人这般怒骂。 他瞪大双眼,伸出手指着方修,被气得声音发抖,整个人都在发颤。 “你,你!” “你什么你!” 方修一点不给他留面子,脸上带着讥讽之色道:“本相所言也不中听,但句句也都是肺腑之言!” “怎么?这逆耳忠言,陛下听得,本相听得,朝堂诸公听得,唯独太尉听不得?” “伱,你!” “我,我!” 太尉田润雨毕竟位高权重,哪里受过这种气。 又是七八十岁的人了,怒火攻心之下,竟是感觉气都喘不上来了。 干枯的手臂,指着方修,颤颤巍巍,你我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修瞥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太尉身居高位,位居武官之首,不知民间疾苦,不识柴米油盐,倒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却还要高谈阔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太尉方才说,用重典惩治吴国粮商,吴国粮商便会无利可图。” “殊不知数年前,我大乾之国情,与现在几无区别,粮价却和燕国相差无几!” “粮价之所以会涨到现在这般,根本原因乃是如太尉这般的人默许纵容!” “惩治粮商,粮商不会无利可图,无利可图的只是如太尉这般的蛀虫罢了!” 此话一出。 奉天殿一片寂静! 文武百官皆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这种本该被藏在阴暗处的腌臜事,会被方修摆到明面上。 此刻。 文武百官们想的不是反驳,而是明哲保身。 一个个沉默不语,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方相针对的人! 整个奉天殿。 唯独龙椅上的明眸美人——女帝武明空眉目间绽放笑意。 但只是一瞬,她就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 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是难得的称赞起了这位她恨之入骨的奸贼。 高呼: “骂的好!” 与此同时。 方修的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情绪值+5000】 第19章 臣有一物,敬献陛下 “你你!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太尉脸色涨红,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换来的却只是方修的不屑一顾和文武百官的冷眼旁观。 甚至就连高坐龙椅的陛下,都一副隔岸观火的态势,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认清形势后。 太尉田润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悲从中来。 想他堂堂太尉,武官之首! 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竟要陷入到晚节不保的境地。 真是可悲!可叹! 他越想,越觉得胸闷,喉咙里莫名甜丝丝的。 怒火攻心之下,竟是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噗!” 这一下可属实把武明空和文武百官给惊着了。 “御医!快传御医!” 有御史慌乱地大喊。 和太尉并列的方修也被吓了一跳。 “骂你几句,不至于吧?” “七八十岁的人了,养气功夫这么差?” 奉天殿一阵鸡飞狗跳后,御医终于赶到。 他来到太尉身边,搭手诊脉,片刻后,起身行礼道:“陛下,太尉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回家静养几日即可痊愈。” “没事便好。” 武明空点点头,摆手道:“来人!送太尉回府!” 话音落下。 就有侍卫进殿抬着太尉离开了奉天殿。 女帝重新坐回龙椅。 文武百官各自站好。 很快奉天殿又恢复了秩序。 只是武官一列,最前方的位置空了出来。 这一次。 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女帝武明空,看方修的眼神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方相(这奸贼)什么都没做,只是叫骂,竟然就将堂堂太尉气得吐血!实在可怕!” 许多言官看方修的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些崇敬。 “辩论之道,攻心为上!” “方相今日真是给我等上了一节好课!” 方修自己却是越想越觉得发挥失常。 要是趁着他还没吐血的功夫,多骂两句。 说不定能直接送走这老不死的!那样才是大快人心!举国欢庆! 经过这么一闹。 一时间,也没人敢做出头鸟。 等了好一会。 才有御史斟酌着开口。 “方相所言极是,这些粮商胡作非为,贪婪无度,是该惩治。” “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不知方相可否为下官解惑。” 方修看向那名御史,淡淡道:“说。” 御史这才道:“下官想,若是经此一事,吴商不再来我大乾贩粮,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似乎是怕方修误会自己要给粮商翻案。 他又紧接着补充道:“当然,下官知道,商人重利轻义,只要有利润,哪怕这利润不大,也必定会做。” “只是这些商贾一个个奸诈的很,他们这些年尝到了甜头,再让他们做苦生意,怕是不易。” “我大乾的粮食,目前还无法自足。” “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放弃小部分的利益,以此威胁朝廷,该如何是好?” 这御史所说的确实是个问题。 不管怎么说,粮食不够是大乾目前的国情。 人家要是不做你的生意,你总不能逼着人家做吧? 朝廷和吴国粮商的矛盾一旦激化。 掌握主动权的还是这些吴国粮商。 毕竟大乾可没有燕国的实力。 没有“你不卖粮食给我,我就派大军去抢”的底气。 文武百官听见这個问题,都将目光望向了方修。 不少人眼神中还带着揶揄。 想要看他如何解决这个几乎无解的问题。 纵然伱权势再大,也只是在大乾! 对这些吴人,你能有什么办法? 那些给粮商撑腰的百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方相啊方相,任你如何巧舌如簧,这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我们的!” 龙椅上。 武明空听见这个问题,柳眉微微皱起,同样陷入了沉思。 从昨日开始,她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想了一夜,都没找出解决之法。 因此。 她今天的想法只是对那些粮商和他们背后的靠山略施小惩。 让他们知道,大乾朝廷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般,可以任他们拿捏。 至于粮价。 能降个两三成,就算达到目的了。 “哎,太傅的话虽不中听,说的却也是事实。” “大乾羸弱,许多事的主动权,都落在旁人的手里。” “即便是小小的粮商,朝廷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只希望朕当朝后的这些年,可以扭转一些局面,让大乾重新富强起来。” 武明空想到这,下意识地看向了方修。 今日之前。 她原以为,大乾想要走上正轨,首要之事就是诛杀方修这奸贼! 但这奸贼这些天所做的事,除了指鹿为马外,倒真有了一些丞相的样子。 因此,女帝的想法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要是你能像今日一般,多为百姓着想,朕倒是可以留你一命,让你在朕身边做个端茶递水的宦官。” 武明空一双明眸,凝视方修,心里这么想。 与此同时。 她的脑海里又冒出了奇怪的画面。 画面中。 方修穿着宦官的衣服,毕恭毕敬的站在自己的身旁。 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让他添茶,他就得添茶。 让他捶背,他就得捶背。 让他捏腿,他就得捏腿。 那画面,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比的解气! 女帝想着想着,倾城的脸庞,又是浮现淡淡的红晕。 【情绪值+2000】 此刻。 一道无比自信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此事不足为虑!本相自有办法解决!” 话音落下。 女帝和文武百官都面露惊诧之色,下意识地看向方修。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乾国最大的问题,并非是前些年兴起的种植葡萄的风气。 而是土地贫瘠,耕地不足! 这个问题不解决,朝廷的粮食就必须倚赖吴国。 而土地贫瘠这个问题。 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 果然。 方修话音落下没几秒。 新上任的户部侍郎赵又廷就坐不住了。 他迈步而出,躬身行礼,然后道:“方相,粮食一事,非同小可,若非有十足的把握,还望不要轻言解决二字。” 户部掌管钱粮。 他这个户部侍郎自然对大乾粮食的现状十分了解。 他很清楚。 依照现有的耕地和农户,大乾想要摆脱吴国,做到粮食自给自足,根本是天方夜谭! 方相这话,在他看来,只是为了面子,胡诌罢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站出来。 毕竟相比驳了方相的面子,事实更加重要! 朝廷已经在粮食的问题上犯过一次大错了。 这一次绝不能再错! 方修听了赵又廷的话,没有发怒。 他仍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反问道:“赵侍郎觉得,本相若无十足的把握,敢妄言解决此事?” 说完,没等赵又廷说话,就面向女帝,朗声道: “臣有一物,名曰红薯,想要敬献给陛下!” 第20章 震惊百官的红薯 武明空听见“敬献”两个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指鹿为马”的画面。 倾城的脸庞微微抽动了一下。 但同时,她也很好奇。 这红鼠是个什么玩意。 不止是她。 文武百官也都抱有同样的好奇与疑惑,纷纷望向方修。 “不知道方相这一次又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效仿上一次指鹿为马,指兔为鼠?” 这时。 方修让人取来了一个麻袋,和一口大锅,以及若干木柴。 武明空和百官见了,更加疑惑。 这是要在奉天殿里烧水煮鼠吗? 方修无视他们奇怪的眼神,自顾自的从麻袋里取出红薯。 高举在手上,大声道:“陛下!这便是臣要敬献之物——红薯!” 女帝和文武百官齐齐望向方修手里的红薯,眉头皆是皱了起来。 这是個什么玩意? 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武明空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方相可否为朕解释一下,这红鼠为何物?” 方修举着红薯,朗声道:“红薯乃是一种粮食,滋味清甜,饱腹感极强!成人只吃一个便可饱腹,孩童只需半个!” “这......”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只知道粮食有稻、黍、稷、麦、菽五种。 这红薯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红薯这种粮食。 此刻。 她已经开始怀疑。 方修这奸贼是不是又要拿自己开涮? 这时。 方修继续道:“此物是不是如本相所说,滋味清甜,饱腹感极强,陛下与诸公一尝便知!” 说完,他让人拿来了火镰和火绒,在这奉天殿架起了一口大锅。 然后将这一麻袋洗净的红薯,直接丢进了锅里。 礼部众人见到这一幕,表情都是一滞。 “这算不算君前失仪?”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龙椅上的女帝,想要说些什么。 但却发现。 女帝正探出身子,一脸好奇的盯着锅里的红薯。 陛下都不在意,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纷纷保持沉默。 片刻后,水沸腾起来,咕咕作响。 方修站在一旁,估摸着红薯也差不多熟了,又让人取来早就准备好的瓷碗。 一个红薯分两半,装在瓷碗里,分给女帝和文武百官。 “今日带的红薯不多,诸公一人半个。” 女帝和文武百官伸手接过瓷碗和调羹,待红薯凉一些后,用调羹挖着吃。 红薯刚入口。 清甜的滋味就席卷味蕾,让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是眼前一亮! 武明空细细的品味红薯的滋味,明眸一亮,只觉得这红薯的滋味要远胜五谷! 最重要的是! 只吃了几口,就感觉肚子被食物填满,饱了! 饶是武明空对方修抱有极大的敌意,此刻也不由感叹: “真没想到,方修这奸贼竟然能找到这种好东西!” 【情绪值+2000】 奉天殿内,文武百官吃着红薯,也都是同样的感受。 滋味清甜! 饱腹感极强! 这红薯确实是一种粮食! 而且是比五谷还要好吃的粮食! 方相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文武百官皆是忍不住称赞。 “下官真是孤陋寡闻,活了四十七年,方才知道世上竟有这般美味的粮食!” “滋味清甜,入口软糯,甚好甚好!” 称赞过后。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此物的味道确实不错,就是不知道产量如何。” “若是产量还不如稻谷,与我大乾而言,怕也只是无用之物。” “而且此物滋味甚好,想要种植怕是需要不少养料。” “我大乾土地贫瘠,连能种植稻米的良田都甚少,大部分耕地都种植的黍米和粟米,若是种植此物,只怕会颗粒无收。” 龙椅上。 武明空听见这话,原先火热的一颗心瞬间凉了不少。 “是啊!大乾土地贫瘠,这红薯就是再好,也难以种植。” “即便种植了,产量也不会高,压根无法解决缺粮的问题。” 方修听了,却是眉头一挑。 他用了整整一万情绪值,才解锁了高产红薯。 付出这么多,可不是为了给吴国做嫁衣的! 百官考虑到的问题,他当然也考虑在内了! “咳咳!” 面对百官的质疑,方修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本相之所以敢说可以解决粮食的问题,就是因为相比传统的五谷,红薯有两大得天独厚的优势!” “其一,此物不像稻米、小麦那般必须在肥沃的耕地上才可生长!” “只要给它埋在土里,即便土壤较为贫瘠,即便少有降雨滋润,它也能很好的生长,结出果实!” “其二,它的产量远胜五谷!” “正常情况下,一亩红薯的产量是黍米的二十倍,稻米的十五倍!” “如今正是种植红薯的节气,只要发动农户在空闲的土地上种植此物,半年便可产出粮食!” “从今以后,凡我大乾子民,人人有粮吃!” “朝廷再也不必为粮食不足而耗费心血!” 【情绪值+10000】 话音落下。 武明空和文武百官全都瞪大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只要有土就可以栽种!” “产量是稻米的十五倍!” “这......这怎么可能!” 武明空听见方修的话,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从龙椅上跳起来。 强压下内心的震惊与激动后。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方修手里的红薯,开口问道:“方相所言,可曾得到验证?” 尽管武明空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 方修仍旧能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看着女帝,自信道:“臣不会拿此等大事当儿戏。” “事实上,此物在海外之地早有种植,臣方才所说每一句话,都是那千千万万海外农户总结出的经验!” 这句话如石破天惊一般,在武明空和文武百官的脑海中炸开! 因为他们知道。 方相就算再荒唐,也不可能拿大乾的国运当儿戏! 换句话说。 关于红薯的描述,极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 产量是稻米的十五倍,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如果天底下真有这种粮食,怎么一直到现在才被方相发现? 新任户部侍郎赵又廷犹豫了好一会,还是开口道:“下官方才有些恍惚,没听清方相所言。” “方相是说,这红薯的产量是稻米的十五倍?” 第21章 女帝震怒,一律斩立决 方修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不信本相?” 赵又廷忙不迭道:“不不,下官不敢。” 不敢,就代表不信。 事实上。 文武百官中,不信的不止他一个。 但凡是对农事有些了解的,都对方修的说法抱有极大的怀疑。 毕竟十五倍这个数字实在太夸张了! 若只是两倍三倍,他们倒是还能接受。 方修也知道。 这些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可能相信高产红薯的产量能达到稻米的十五倍。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这些人相信。 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信或者不信,没有任何意义! 他是丞相!是辅国大臣! 种植红薯,是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方修瞥了一眼赵又廷,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龙椅上的女帝,正色道:“其实这红薯,臣一直派人在云雾山栽种,如今已经颇具规模。” “臣请陛下下旨,命户部将臣栽种的红薯苗分发给农户,并教导他们如何种植!” 实际上,那些红薯苗是他两天前用情绪值兑换的。 到时候直接交给户部,也没人能说什么。 应该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大老远的跑到云雾山看到底有没有红薯苗。 “他竟然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栽种红薯了!” “这么说,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也都是他谋划好了的?” 武明空瞳孔微微收缩,忽然觉得方修这个人变得越发神秘,越发可怕,越发难以琢磨。 “他可以用几年的时间在云雾山栽种红薯,而不被任何人发现,也一定能做其他事,不被任何人发觉!” “说不定在哪座山的后面就藏着他豢养的私兵,只等他一声令下,便来造朕的反!” 武明空的脑子飞速转动。 一個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一时间,激动、恐惧、愤怒、惶恐等诸多情绪席卷而来,让她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与此同时。 方修的脑海里响起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情绪值+20000】 方修眉头微微一挑,有些迷惑。 “只是让她下旨,怎么情绪波动这么大?” 就在方修疑惑不解的同时,女帝的声音终于响起。 “准!” 虽然只有一个字。 但透露出无比的坚定。 百官听了,瞬间明白。 在这件事情上,陛下和方相达成了一致! 如此看来,陛下也要下定决心整治那些吴国粮商了。 原先还想劝阻的百官思虑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毕竟。 那些粮商就算给他们再多银子,也不值得他们冒掉脑袋的风险。 今天这件事来回拉扯这么久,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个时候,刚才被弹劾的长安府尹赵正容忽然开口说话了。 “陛下,臣斗胆请问,今日过后,臣应当如何处置那些吴国粮商?” 武明空听见这个问题,想了想,看向方修,问道:“方相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这些人是方修要抓的。 如何处置,自然也要问问他的意见。 方修眼中露出寒意,道:“臣以为,此事应当秉公处理!” “按照我大乾律,哄抬粮价,致使粮价上涨十成者,斩立决!” 话音落下。 百官皆是一惊。 三百多个粮商,全都斩立决? 要真这么做了,消息传回吴国,吴国皇帝岂会善罢甘休! 就算是为了平息吴商的怒火。 吴国皇帝也一定会借此向朝廷发难! 到时候,朝廷岂不是骑虎难下? 要知道,吴国虽然不像燕国那样崇尚武力,但真打起来,还是要比羸弱的乾国强得多! “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之前弹劾赵正荣的御史,听见方修的话,大惊失色,忙不迭地站了出来。 “那些粮商毕竟以吴人居多,对他们用此重典,吴国皇帝岂会善罢甘休!” “若是因此引起吴国兵戈相向,可该如何是好。” 一旁,有御史附和道:“张御史所言极是!若只是一两个吴商,用此重典,倒也无妨,可涉事的吴商足足有三百多人。” “如此多的人,若是斩立决,必定会引起吴国上下的不满。” “还望陛下不要逞一时之气,激化朝廷与吴国的矛盾。” “臣请陛下三思!” 话音落下。 十几名御史齐齐躬身道:“臣请陛下三思!” 龙椅上,武明空看着这些御史,觉得莫名其妙。 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说要斩立决的又不是朕!是方修那奸贼!” “明明是他说的话,你们却将矛头对准朕,是觉得朕比那奸贼好欺负?” 【情绪值+2000】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怒火,冷声道:“朕倒是觉得,有何不可!” “那些吴国粮商既然敢将粮价哄抬到三四十成,便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们口口声声,吴国皇帝,吴国上下,可又曾想过。” “若只因为他们是吴人,便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我大乾的百姓该如何看朕!如何看我大乾朝廷!” 武明空说到这,再也无法克制心中怒火,腾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寒声道: “在朕看来,乾国羸弱,不是我乾人不勤劳,也不是我乾人不勇猛,更不是我乾国土地贫瘠!” “归根结底,乃是朝廷羸弱!百官软弱!” “一群小小的粮商,按照律法,本就该斩立决!” “朕与方相竟然要在此事上耗费整整一两个时辰,与诸位大人辩驳。” “乃至到现在,都无法达成共识。” “难道说,在诸位大人的眼中,我大乾列祖列宗,千万百姓用无数心血乃至性命捍卫的大乾律法,连一群小小的吴国粮商都不如?” 武明空说到这,不由发出一声冷笑,眼中满是讥讽之色。 她一直以为国贼是奸相方修! 除掉了奸相方修,乾国就能天下太平,繁荣富强。 谁曾想。 到了关键时刻,跟她站在一起的,反而是这位国贼方修。 而她以为可以信赖的臣子们,却和她,和大乾百姓,站到了对立面。 何其可笑! 何其悲哀! 武明空想到这,满腔怒火迸发而出,厉声叱责: “朕想问一问诸位大人!” “诸位大人心中装的究竟是我大乾朝廷,还是吴国朝廷!” 这话说的极为严厉。 在场的文武百官,除了方修之外,皆是面露惶恐,跪了下去。 “臣等有罪!” 武明空冰冷的眼眸,在他们的身上扫过,虽然觉得不解气,却也无可奈何。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后。 武明空坐回了龙椅上,小手一挥,用不容置疑的声音道: “此事就按照方相说的办!” “所有关押的粮商,一律斩立决!” 第22章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长安府衙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袁俊哲和十几名粮商挤在同一个牢房里,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舒坦的。 蚊虫叮咬,加上刺鼻的恶臭。 让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粮商苦不堪言。 一个个都是如丧考妣。 “这鬼地方,我真是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我等放出去啊!” “难不成那乾国丞相,还真打算斩了我等?” 此话一出。 十几名粮商脸色都变得更加难看。 这位乾国丞相,他们以前就略有耳闻,行事毫无章法,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万一真要砍了他们,可该如何是好! 就在众人惶惶不安的时候。 吴商之首,袁俊哲又站出来了。 他环顾一周,神色淡然,缓缓道:“莫慌,这乾国丞相所念所想无非就是银子和权势。” “将我等抓了,虽是让他在乾国的权势达到了顶峰,但若是更进一步,将我等处死,必定会引起我大吴朝廷的不满!他没这個胆子!” 旁边有人道:“那他为何还要将我等关押在这里?这都已经第三日了,按理说,如何惩治,也该有定论了吧?” 袁俊哲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道:“这便是我方才说的第二点,银子!” “乾国丞相这种人,我行商几十年,见得多了,他那点算盘,我一眼便知,无非是借着此事想我等索贿罢了。” “相信过不了几天,那乾国丞相就会派人来地牢看望我等,到时候我等只要送上一些银子,用不了多久就能离开这里。” “袁公所言有理!” “有袁公这话,我等就放心了。” 不少粮商听了,都觉得袁俊哲说的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脸上皆是露出笑意。 毕竟这乾国丞相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在乾国行商多年,也是清楚得很。 无非是想要敲诈银子,只要能从这里出去,就当是喂狗了! 但是。 也有不少粮商却不这么想。 如果只是敲诈银子,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搞得乾国上下人尽皆知? 这样引人注目,还怎么索贿? 而且。 就在三天前,这袁俊哲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把粮食的价格稍微下降一些,给乾国丞相一些台阶下,这件事情就能不了了之。 结果呢? 但凡是听信了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抓到了这地牢里! 说的难听一些,就是袁俊哲这般轻视那乾国丞相,才让他们沦落到了这般境地! 袁俊哲听着众人的恭维,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仿佛这一切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就在此时。 地牢门口的方向忽然传来锁链的哗哗声。 众人下意识地看过去。 几名青衣捕快手里捧着各种酒菜,站在那里,神色严肃。 众人见到这一幕,似乎想到了什么,皆是心里一凉。 唯独袁俊哲眼眸一亮,自信道:“看见没有?那为乾国丞相索贿的人来了!”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全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谁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索贿! 而且还穿着捕快的衣服,手里端着酒菜? 这特么分明就是来给他们送断头饭来了啊! “袁公,我怎么瞧着,情况不太对啊。” 一名袁俊哲的狗腿子,咽了咽吐沫,颤声道。 袁俊哲眉头一挑,不满道:“有什么不对?前几日,我等吃的都是猪狗一般的食物,今日,那乾国丞相却是差人送来了酒菜。” “这难道不是在告诉我等,只要交了银子,想要怎样都可以吗?” 那狗腿子用怀疑人生的眼神,看了袁俊哲一眼,颤声道:“可我怎么听说,这牢里的断头饭也都是有酒有菜的。” 袁俊哲听见这话,整个人猛地一怔。 断头饭?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些捕快手里的饭菜,以及严肃的表情。 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仿佛失了神一般,身子骨一软,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喃喃自语:“断头饭,怎么会是断头饭,不应该,不应该啊。” 此刻。 周围的粮商也几乎可以确定。 这些捕快手里面拿的酒菜,就是他们的断头饭。 一个个的哀嚎起来。 “我等不过是犯了天下粮商都会犯的错罢了!为何要对我等用此重刑啊!” “我爹是大吴新安伯!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我爹一定会奏明陛下,让我大吴王师挥师北上!” “我等要见丞相!见丞相!” 一时间,整个地牢乱作一团。 捕快们却只是冷眼旁观,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用冰冷的声音道: “陛下旨意,你等哄抬粮价,犯下重罪,依律当斩立决!” “这便是你等在阳间的最后一顿饭菜,半个时辰后,菜市口问斩!” 说完。 捕快们放下饭菜,转身离开了地牢。 一时间。 整个地牢如丧考妣,鬼哭狼嚎! 半个时辰后。 长安府,南城的菜市口。 成千上万的百姓早早的就等在了这里。 上至六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十二岁的少年,都用希冀的眼神,望着台上的刽子手。 今天一早,他们就听街坊邻居在传。 在丞相大人的据理力争之下,朝廷做出决定,将哄抬粮价的三百二十七名粮商统统斩首!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谣传。 毕竟那些粮商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连府尹大人都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被斩首了?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来到了菜市口。 谁知竟真在这里看到了手持砍刀的刽子手们! 一时间,心里又多了几分希冀。 即便不是全都斩了,只斩一两个,给那些可恨的奸商一个警示。 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 菜市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等到了正午时分,已经是里一层外一层,挤都挤不进去了。 就在此时。 有人用激动的声音大喊道:“来了!来了!” 百姓们抬眸望去,便看到囚车上押着一个个粮商,正往菜市口来。 这些粮商各个都穿上了死囚的衣服,看上去好似死了爹娘一样,垂头丧气。 仅仅一瞬。 百姓们就炸开了锅! 喧闹的议论声,轰的传遍整个南城! “是真的!是真的!朝廷真要斩了这些狗贼!” “活了六七十年,终于等到这么一天了,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我娘,我姐,都是被饿死的!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砍他们的脑袋,都是便宜了他们!该一片一片肉的剐!” 围观的百姓死死的盯着这些奸商,眼神中满是仇恨和愤怒! 这些粮商就在这般千刀万剐的眼神中,被押上了高台。 高台上。 监斩官是长安府尹赵正荣。 他抬眼看了看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站起身,走到百姓的面前,用充满威严的声音道: “本官奉丞相之命,监斩要犯!” “众刽子手听令!” “午时已到,即刻行刑!” 刽子手听见命令,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无数人头落地! 轰! 下一秒。 百姓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好!斩的好!” “丞相英明!” “丞相千岁!” 第23章 再次抽奖,召唤海瑞 相国府,宁静的庭院里。 方修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正在被无数京城百姓称颂。 此刻。 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的奖盘上。 没错。 时隔数日,他又一次选择了抽奖。 上一次的朝会,他赚了四万多的情绪值。 加上原先存的两万情绪值,减去解锁和购买红薯苗的情绪值。 还剩下五万左右。 足够抽五次奖! 当然。 按照惯例,方修还要留下两万做备用金,因此只能抽三次。 【是否消耗一万情绪值完成抽奖?】 “是!” 【抽奖开始!】 方修心念一动。 奖盘上,指针缓缓转动。 “武将卡!武将卡!” 方修全神贯注,一脸紧张。 片刻后,指针停下,系统提示音随即响起。 【获得12000情绪值】 “平白赚两千,也能接受。” “再来!” 【是否消耗一万情绪值完成抽奖?】 “是!” 【抽奖开始!】 【获得再来一次*1】 【叮!完成五次抽奖,开始重置奖品!】 方修听见系统的提示音,有些无语。 一连抽了两次,抽了个寂寞! 本来还指望能再抽中个随机武将召唤卡,召唤出个名将,来应对可能和吴国发生的冲突。 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也不知道重置后的奖盘有什么好东西。” 方修想着,点开了奖盘。 【建筑:铜雀台】、【再来一次】、【陷阵营*1000】、【魏忠贤召唤卡*1】、【谢谢惠顾】、【沈炼召唤卡*1】、【随机美人召唤卡*1】、【燧发枪设计图纸*10】、【海瑞召唤卡*1】、【阿司匹林片*20】。 十個奖品,还和上次一样,有好有坏。 而在方修看来。 这些奖品中,最有价值的莫过于【海瑞召唤卡】。 因为大乾朝廷目前最缺的就是如海瑞这般既清廉又有能力,且不与人同流合污的官员! 诚然。 在很多人的眼里,海瑞有很多的“毛病”。 太过教条,太过古板,凡事不知变通,这些都是某些后世之人对海瑞的评价。 但懂得灵活变通的人很多,德行又如何呢? 绝大多数无非是仗着自己比穷苦百姓多些能力,就见风使舵,玩弄规则,谋取私利。 非得把百姓身上最后的一点油脂榨干,方才罢休。 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都做的男盗女娼之事! 这些的人,大乾朝廷实在太多了! 就连从前的方修都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海瑞不同! 海瑞是个纯粹的人。 刚正不阿、清正廉洁、大公无私! 这些都是海瑞具备的品质。 这样的人,是大乾朝廷缺少的! 如果能有海瑞相助。 方修整治大乾朝廷,要轻松很多。 当然。 除了【海瑞召唤卡】外,要是能抽中【随机美人召唤卡】。 方修也不是不能接受。 醒掌天下权,让大乾帝国蒸蒸日上是方修的理想。 醉卧美人膝,过逍遥快活的生活也是方修的理想。 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事实上。 方修虽然很崇敬海瑞这样的人,却从没想过做海瑞这样的人。 身为一国丞相,他也不能做海瑞这样的人。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要做的就是在清和浊之间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平衡点! “老天保佑,给我来个海瑞召唤卡。” “实在不行,美人召唤卡也成!” 方修这么想着,开始了抽奖。 【抽奖开始!】 指针缓缓转动,片刻后停了下来。 指针指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是【海瑞召唤卡】! “不容易,抽了这么多次,终于来了个一发入魂!” 方修看着背包里奖励,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趁着手气好,再来两发!” 【抽奖开始!】 【获得随机美人召唤卡*1】 “我靠!” 方修听着系统的提示音,忍不住爆了粗口。 “今天是欧皇附体了?” 方修满脸兴奋,看着剩下的三万多情绪值,想着要不趁着欧皇附体,一次性全给抽了。 “不过剩下的奖品,除了一千陷阵营和阿司匹林,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抽的了。” “算了,还是留两万吧,免得遇见什么急事,没情绪值兑换。” 方修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再抽一次。 指针转动,片刻后停下。 指向的位置是【燧发枪设计图纸*10】。 “燧发枪设计图纸?” “现在要这玩意好像也没什么用。” 方修看着背包里的图纸,有些无奈。 大乾帝国连火药都没怎么整明白。 火铳就更不必说了,影子都没见到。 这种水平。 要燧发枪设计图纸有什么用? 压根没人看得懂! 即便是看懂了,想要做出来,并且量产,中间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换句话说。 这东西在短期内,对大乾帝国的崛起没有丝毫用处! 不过,抽奖就是这样,有得有失,倒也正常。 “图纸先留着,等过段时间,形势稳定一些,再召集能工巧匠,看看能不能把燧发枪造出来。” 方修这么想着,取出了【海瑞召唤卡】。 先把海瑞召唤出来。 等晚上,再召唤美人。 【是否使用海瑞召唤卡?】 “是!” 方修心念一动。 一道白光忽然出现! 片刻后,白光渐渐散去。 一个留着山羊胡,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 他仿佛一根翠竹,笔直的站在原地,粗布的衣服满是补丁。 见到方修。 他行了一礼,用不卑不亢的声音道:“草民海瑞,拜见丞相大人!” 方修本想说些俏皮话,活跃一下气氛,拉近和他的距离。 可是。 看见他消瘦的身形和满是补丁的衣服。 原先的玩笑话,却是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 海瑞似乎是看出了方修的心事,瘦削的脸庞露出笑意,朗声道: “草民知道大乾的形势并非如大明一般,也知道丞相的处境并非如嘉靖皇帝一般。” “更知道,丞相身居高位,需要考虑这朝廷和百姓的方方面面,不似草民一般,孑然一身,无所顾虑。” “圣人曰:水至清则无鱼......这些,草民也明白。” “丞相若有难处,可用草民,也可不用草民!草民绝无怨言!” 方修听见这话,感觉胸口有一道暖流涌过,有些感动。 他想了想,正色道: “海瑞,本相既然选择召唤你,自然不会将你弃之不用!” “只是你没有功名在身,即便本相身居高位,举足轻重,也不能让你即刻进入朝堂。” “过些日子,本相打算在朝廷推行新政,既是新政,自然需要试行之地,到那时便有了你的用武之地。” 海瑞听了,再次行礼道:“草民拜谢丞相!” 方修点了点头,正要邀请他一起吃个午饭。 还没开口。 一名影卫走进了庭院,躬身行礼道:“主人,户部尚书秦兴言求见!” 第24章 大窟窿 他来做什么? 方修一怔,淡淡道:“让他进来。” “是,主人!” 影卫行礼后,转身离开。 片刻后。 秦兴言来到了方修所在的院子,行礼后道: “方相,下官有要事禀告。” 方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讲。” “这......” 秦兴言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海瑞。 意思很明确。 这事,有外人在不好讲。 方修看了他一眼,道:“这是海瑞,自己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方修都这么说了,秦兴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看向海瑞,道:“海先生,在下户部尚书秦兴言。” 海瑞拱了拱手,道:“一介布衣海瑞,见过秦大人。” 两人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有什么事情坐下来,慢慢说。” 方修看了两人一眼,道:“海瑞,你也坐。” “谢方相!” 两人齐齐行了一礼,坐了下来。 秦兴言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方相,下官这一次来是为了赈济旱灾一事。” 听见旱灾两个字。 方修眉头皱了起来,看向秦兴言,有些不满道:“赈济粮又出事了?” “不不,方相误会了。” 秦兴言连忙摆手,解释道:“下官是想问,赈灾一事该派谁主办。” 方修眉头一挑道:“本相不是同你说过,从户部挑选一廉洁之人即可。” “方相是说过这话,只是......” 秦兴言说到这,老脸露出尴尬之色,说不下去了。 方修见他这副表情,先是一怔。 随即瞪大了双眼,惊诧道:“该不会整个户部都找不出一个廉洁之人吧?” 诺大的户部,连一個廉洁的官员都找不到。 那大乾朝廷得是烂成什么样了! 秦兴言有些尴尬地道:“要找自然是能找到,只是都太年轻,没什么经验,下官怕他们到了青州,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赈济灾民,可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样简单。 到了青州。 如何发放粮食,才不会引起混乱。 给谁发放粮食,才能物尽其用。 地方官员推脱责任,该如何处置。 这每一件事的里头都有着学问! 若是派个愣头青过去,即便是再廉洁,也可能把事情办砸。 可要是派有经验的官员,这些年散漫惯了,又很难保证他们不动歪心思。 这一次。 秦兴言可是把脑袋都压了上去。 要是派去的人,因为贪污受贿,中饱私囊,把这件事办砸了。 他没发跟方修交代! 有经验的不行。 没经验的更不行。 总不能让户部主官亲自出马吧? 秦兴言在府上纠结了整整一天,实在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赈灾人选,这才想着来方府求救。 方修听见这话,气得无语了。 他看向秦兴言,没好气地道:“秦尚书可真是好手段,执掌户部七年,连个赈灾的人都挑不出来。” 秦兴言尴尬道:“下官有罪!下官......” “好了,别跟本相讲那些废话,本相不想听。” 方修摆摆手,脸上露出思考之色。 派谁去青州赈灾合适呢? 之前那位虽然做了十年丞相,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吃喝玩乐上了。 脑子里能记着朝堂诸公的名字就不错了。 百官中谁有能力,谁比较廉洁,压根没一点印象。 思考了片刻。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迸发出一道精光,猛地望向坐在一旁的海瑞。 “海瑞,让你去赈灾,如何?” 话音落下。 秦兴言和海瑞都是一怔。 还是海瑞反应更快,起身道:“草民一介布衣,无功名在身,此事怕是不妥。” 方修摆摆手道:“身份是小事,本相向陛下禀告一声即可,大不了以专使的身份去青州督办。” 海瑞听见这话,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被方修打断。 “不要再说别的,你只要告诉本相,派你去青州,能把赈灾一事办妥吗?” 海瑞想了想,笃定道:“能!” “那就行。” 方修看向秦兴言,道:“让海瑞去办此事,你可有意见?” 秦兴言虽然不认识海瑞,但看见方修这么信任他,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拱手道:“下官没有意见。” 方修点点头道:“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意思是:话说完了,滚吧。 秦兴言见状却没有离开,而是欲言又止道:“方相,下官还有一件事,想要同您禀告。” 说着,眼睛望向了海瑞。 方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跟伱说了,海瑞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下官明白了。” 秦兴言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语言,正色道:“方相,下官昨日命人核查了一下户部的账簿,发现与国库中实际的存银有出入。”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看向秦兴言道:“直说吧,差多少?” 秦兴言犹豫了一下,如实道:“国库本应有白银一千四百万两,核查后实际存银三百一十七万两。” 方修一听,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忍不住在心里面骂娘。 “实际和账上的竟然能差一千多万!” “怪不得赵子正喊赈灾的时候,这狗东西反应这么大!原来是心里有数,国库压根拿不出赈灾的银子!” 方修很想质问秦兴言,这么多的银子,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但看见他的表情和眼神。 不用问也知道。 肯定是被自己这个奸相弄走挥霍了。 十年时间,一千多万两。 算下来,一年就得花掉一百万两白银。 此时此刻。 就连方修也不由敬佩起了自己。 败家败到这种地步! 牛! 方修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后,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核查账簿?” 秦兴言如实道:“是陛下担心吴国会因粮商一事,在边关兴风作浪,这才让下官核查国库的存银,以备不时之需。” 没等方修发问,他就主动补充道:“此事,下官还没有禀告陛下。” 方修听了,面露沉思。 片刻后,他看向秦兴言,问道:“这件事,陛下若是问起,你可知该如何回答?” 秦兴言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道:“户部账簿太多,非一时能核查清楚。” 方修点点头,道:“好,这件事,本相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兴言听见这话,有些诧异。 心道:这可是一千多万两白银!方相怎么表现的如此淡定,难道他还留有后手?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这两日朝堂上发生的事。 心中越发笃定。 方相肯定是早有对策,只不过没同旁人说罢了。 他想到这,不由松了口气,起身行礼道:“下官告退。” 然后转身离开了相国府。 他走后。 方修让海瑞也下去休息,只留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脑子里想着。 该怎么填上这个大窟窿。 仅仅片刻,他就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也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是打开了系统。 “天也差不多黑了。” “是时候把美人召唤卡用了!” 第25章 召唤妲己 “也不知道能召唤出谁。” 方修眼中露出期待之色。 心念一动,系统提示音随即响起。 【是否使用随机美人召唤卡?】 方修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开口道: “是!” 【获得妲己召唤卡】 【是否召唤?】 妲己? 方修微微一怔,有些好奇。 是后面带尾巴的吗? 带不带尾巴还是其次,身体能不能顶得住才是关键! 方修眉头一挑,陷入思考。 仅仅一瞬,他就做出了决定。 不就是小小的妲己。 顶不住也得顶! 于是果断选择了召唤。 “召唤!” 熟悉的白光再次出现,片刻后渐渐消散。 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 娇媚的声音随即响起。 “妲己见过主人!” 方修抬眸望去。 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 她身披紫色的纱裙。 白皙如嫩藕一般的手臂,垂在腰间。 修长笔直的玉腿,隐约可见。 夕阳如血,斜映在她的双颊,艳丽不可方物。 方修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视线回归中间。 啥也没有。 不是狐狸。 妲己注意到方修的眼神,娇嗔了一声。 “主人!您往哪看呢!” “咳咳!” 方修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来的刚好,本相有事要让你做。” 妲己明艳的脸庞,露出一抹红晕,小声嘀咕。 “人家才刚来,还什么都不会呢。” 嘴上这么说,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却是偷偷的打量起了方修。 看了几眼。 她倾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眸子里开始闪烁起期待的光芒。 这时。 方修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笑容满面道:“不会没关系,咱可以学。” “学不会,本相还可以教你。” 妲己见方修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往前贴了贴。 清纯的脸上,露出好奇之色,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主人打算让人家学什么呢?” “学这个!” 方修从怀里取出三本书,在妲己的眼前晃了晃。 妲己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那三本书。 三本书从左到右分别是《天工开物》、《生意之道》和《职场生存法则》。 看见书名,她懵了。 “主人是要人家学做生意?” 方修眉头一挑,脸上带着笑容,反问道:“你以为呢?” 妲己急道:“人家以为......” 顿了顿,语气变得郁闷。 “人家也以为是做生意。” 方修见她倾城的脸上露出幽怨的表情,心头一跳。 真是个狐媚子啊! 这么看。 自己的担心并不多余。 他克制住内心的悸动,开口道:“本相打算在京城开办几家商铺,贩卖精盐、味精、香皂等物品。” “这些商铺需要人打理,本相身边值得信任的人不多,还闲着的只有你一個。” 值得信任的人嘛。 妲己娇媚的脸蛋重新露出笑容。 “妲己明白了!妲己一定帮主人打理好商铺,将全天下的银子都挣来给主人挥霍!” 她这话说的信誓旦旦,好似立军令状一般。 方修听了,嘴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时候。 妲己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又往方修这里贴了贴,眉眼间露出期待之色,问道:“主人,妲己要是做的好,有没有奖励?” 方修心头一跳,反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妲己没有说话,只是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方修。 方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是什么意思? 把自己当成奖励了? 方修的额头青筋跳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能坚守住本心。 他看了妲己一眼,道: “进屋!教伱知识!” 妲己眉眼间露出笑意,应了一声主人,便屁颠屁颠的跟在了方修的后面。 系统出品的人物,每一个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他们的性格,习惯、品行,都和原先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原来有各种各样的志向和理想。 来到这里以后,志向和理想还在,但多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辅佐方修! 比如典韦,出现在这个世界,仍旧是忠心耿耿,仍想着奋勇杀敌。 只是他效忠的对象,从曹操变成了方修。 再比如海瑞,来到这里后,一如既往的纯粹、清廉。 只是他守护的对象,从穷苦百姓变成了方修+穷苦百姓。 当两者发生冲突,他还是会选择方修,只是做事的积极性会大幅下降。 妲己也是一样的道理,其他没变,只是魅惑且倾心的对象变成了方修。 因此。 整整一夜。 方修倾囊相授。 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了妲己。 包括但不限于,如何制精盐,如何制肥皂,如何制香水。 妲己的学习能力也是极强,一夜的时间,已经从懵懂无知到了融会贯通。 到了后面,甚至有了几分反客为主,想要教导方修的意思。 好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方修最后还是掌握了师徒之间的主导权。 用强势的姿态,告诉妲己,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不管怎样。 一夜的时间。 妲己掌握了不少知识。 也大概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在幕后掌控商铺,将精盐、味精、香皂、香水等一系列生意,开遍整个大陆! 这一切,并不需要她抛头露面。 上官海棠和影卫,都会给她提供支持。 她要做的只是经营好商铺,将赚到的银子,交给方修。 而这些银子也是方修未来发展的资本! 翌日。 日上三竿。 方修起身,回头看了一眼。 彻夜学习的妲己,因为解不出高难度的题目,脸颊两侧还带着泪。 眉目间尽是疲惫。 方修看着有些心疼,也就没喊她起来,一个人走出了屋子。 刚推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一袭白衣。 “主人!” 上官海棠面无表情,拱手行礼。 方修看着她,莫名觉得有些尴尬,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上官海棠仍是面无表情,淡淡道:“卑职刚到。” 刚到就好。 方修挠了挠鼻子,又问:“有事?” 上官海棠点点头道:“您昨日吩咐的精盐和味精,已经制好了一些,请您过目!” 说着,从怀里取出两个竹筒,双手呈上。 第26章 胃口大开的女帝 没想到上官海棠的效率这么快。 傍晚吩咐的事,第二天一早就能办好。 方修看着她,由衷道: “辛苦了。” 上官海棠拱手道:“尽心尽力为主人办事,乃是海棠的职责,谈不上辛苦!” 方修听见这话,莫名有些感动,却也没再说什么。 他伸手接过其中一个竹筒,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手心上。 “洁白如雪,晶莹剔透,不错!” 看着制好的精盐。 方修眼眸一亮。 用手指沾了一点,舔了一下。 味道非常纯粹,不带半点苦味! 是上好的精盐! 方修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伸手接过另一个竹筒。 如法炮制,用舌尖品了品味道。 滋味充足。 用一个字形容就是——鲜! 不用想也知道,在这個调味品匮乏的时代,精盐和味精的问世,一定会引起轰动,大卖特卖! 方修看着两个竹筒,脸上露出笑容,吩咐道:“本相再拨给你十万两银子,在郊外建几处工坊,用来生产食盐和味精。” “还有香水和肥皂,也抓点紧,尽量在这两天造出一批。” 食盐、味精、香水、肥皂。 都是日常生活中经常能用到的东西,要是能打开销路,用不了多久就能挣到大量的银子。 当然。 就目前而言,普通的平民百姓还没有能力消费这些。 主要还是卖给达官贵人。 上官海棠拱手道:“是,主人!” 方修点了点头: “嗯,没什么事就下去吧。” 上官海棠行礼道:“卑职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方修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开始期待起来。 也不知道在和吴国翻脸之前。 这些东西能不能赚够一千万两银子! ............ 三日后。 皇宫,养心殿。 女帝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面前的奏章,白皙的脸蛋露出愤怒之色。 “短短半年,蜀州、雍州、青州三地,竟然发生了五次农民暴动!” “青州旱灾,百姓无粮可吃,将愤怒发泄在官府身上,倒也可以理解。” “蜀州、雍州两地风调雨顺,粮食充足,却接连发生暴动,又是为何!” 武明空看着奏章,只觉得胸口升起一团无名火,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没登基之前。 她以为自己只要勤于政事,必定能让大乾帝国日新月异,蒸蒸日上。 可现实是。 在这个位置上坐的久了,她越发觉得。 自己的勤政,压根没什么意义! 大部分时候,面对奏章提出的问题,即便再努力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即便找到了解决方法,施行下去后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付出努力,却得不到回报。 简直让人崩溃! “明明朕已经将休息的时间压缩到了极致!” “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批阅奏章。” “为何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武明空越想,越觉得失落。 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她放下手里的奏章,只觉得浑身上下升起一股强大的无力感,整个人都十分疲倦。 不知怎么的。 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面又一次的浮现出方修的身影。 “那奸贼不是一直想着谋权篡位嘛,朕倒不如直接把这个位置让给他!” “让他也体会体会朕的难处!” “看他以后还说不说风凉话!” 这个念头只是出现一瞬,就立刻被她打消了。 “不能这么想!” “要振作起来,不能被那奸贼看了笑话!” 武明空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尽量让自己振作起来。 休息了片刻后,又拿起奏章,批阅起来。 面对暴动,她能做的,只是让地方官府征集民兵平叛。 毕竟。 大乾绝大部分的军队,都被布置在了边关,防备相邻的周、吴、燕三国。 压根抽调不出兵力进行平叛。 只希望这一次的暴动和前几次一样被掐灭在萌芽中,不要引发太大的后果。 女帝心里这么想。 这个时候。 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陛下,该用膳了。” 女帝的贴身侍女,林宛儿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过来。 “这么快又到正午了。” 女帝有些恍惚,开口道:“放在这里吧。” “是,陛下!” 林宛儿将白粥放在女帝的面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女帝,轻声道:“陛下,今日的白粥与往日不同,您要不要先尝尝看。” 女帝本想等批阅完奏章再用膳,但一抬眸,看见林宛儿有些期待的眼神,又不忍拒绝。 同时心里有些好奇。 “白粥而已,味道能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带着这好奇。 女帝拿起调羹,尝了一口。 白粥入口,清甜的滋味瞬间在味蕾扩散开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从未品尝过的味道,难以用语言形容。 只是觉得好吃! 女帝的眼眸猛地一亮,感叹道: “是比往日清甜了许多。” 说完,又拿起调羹,挖了一勺。 一口,两口,三口。 没一会,半碗白粥就在不知不觉间进了女帝的肚子。 一旁。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多亏了方相送来的白糖和味精。 要不然陛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好的吃一顿饭。 要知道。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陛下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片刻后。 一碗白粥被女帝消灭的干干净净。 她放下调羹,竟然有一些意犹未竟。 林宛儿见状,忙不迭地道:“陛下,要不要让御膳房再熬一碗?” 女帝摇了摇头道:“今天吃的够多了,再熬一碗也吃不下。” 林宛儿敏锐的捕捉到话里的细节。 吃不下。 而不是不想吃。 换句话说,陛下其实还是想吃的,只是肚子不允许。 她眉眼间绽放笑意,道:“那等过一个时辰,奴婢再去吩咐。” 武明空听见这话,没有开口阻拦,而是看向林宛儿,好奇的问道: “朕看今日的白粥和往日也没什么区别,为何滋味却大不相同?” 她想不明白。 白粥而已。 无非就是稻米加水,怎么也做不出花来。 为何今日的就和往日的不同呢? 林宛儿听见这个问题,嘴角勾起笑容,回答道: “回陛下的话,是因为御膳房今日往白粥里加了两样新的调料,名叫白糖和味精!” 第27章 微服私访 “白糖和味精?” 女帝一怔。 糖,她倒是知道。 白糖又是什么? 还有味精,以前怎么从没听过。 一旁。 林宛儿见女帝一脸疑惑,解释道:“陛下,奴婢听御膳房的厨子讲,这味精和白糖都是极品的调料。 任何食物只要加了这两样东西,都会变得异常鲜美!” “就好像陛下今天吃的白粥,本是寡淡无味,加了这两样东西,立马就变得香甜了许多。” 武明空听见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中迸发出一道精光。 若是真如宛儿所说。 任何食物只要加了这两样东西,都会变得异常鲜美。 那岂不是说,只有掌握制造它们的方法,就能从各国赚到大量的银子! 武明空想到这,心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她看向林宛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宛儿,你可知道这两样东西是从何而来?” “奴婢知道!” 林宛儿回答道:“是方相差人送来的!” 方相? 武明空微微一怔,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 又是那个奸贼! 怎么什么事情,都跟他有关! “要是这两样东西是他造出来的,那朕想要插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女帝想到这,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 她还是决定:先想办法弄到白糖和味精的制造方法! 毕竟! 只要能掌握这两样东西的制造方法,再效仿盐铁官营,就能给朝廷挣到大量的银子。 国库空虚的问题就可以得到极大缓解! 换句话说。 这件事情要是能够办成,对朝廷有极大的好处! 想到这。 武明空看向林宛儿,又问道:“那你可知道,方修是从何得到的此物?” 林宛儿摇摇头道:“奴婢不知。” 女帝听见这话,陷入了思考。 这两样东西里面蕴藏了大量的商机。 方修那奸贼不可能没有察觉。 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把这两样东西送到宫里。 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说......” “这两样东西,是他从别人那里买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制造?” 抱着这样的想法。 武明空看向林宛儿,吩咐道:“去查一查,京城可有商铺卖这白糖和味精。” “是,陛下!” 林宛儿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 林宛儿带着最新的消息回到了女帝的身旁。 “陛下,京城确实有一家商铺在售卖白糖和味精,名字叫珍宝斋。” “这个名字是三天前刚改的,听说背后的东家也换了人,但换成了谁,还没人知道。” 如此说来。 这珍宝斋和白糖味精一样,都是横空出世了! 武明空眼眸中流露出深意,沉声道:“派人去一趟珍宝斋,让他们的东家来见朕。” 林宛儿听见这话,面露犹豫之色,说道:“陛下,这珍宝斋的东家一直隐藏在幕后,即便是派人传唤,召来的也可能只是无关紧要之人。” “既然如此,那朕就亲自去看一看,这珍宝斋的背后究竟是何方神圣!” 武明空眉头一挑,如此说道。 其实这件事情就算牵扯再大,也不用她亲自出场。 她之所以做出这個决定,只是在宫里闷的久了,想要出去透透气。 顺道看看问斩粮商一事后,京城有什么样的变化。 林宛儿听见这话,本想开口劝阻,但看见女帝满是期待的表情,还是选择放弃。 “是,陛下!” 在大乾帝国,皇帝微服私访是常有的事。 如何暗中保护,宫城的侍卫很有经验。 因此。 不到一个时辰,女帝武明空就来到了珍宝斋所在的南城。 明面上,身边只有林宛儿一人。 暗地里,却有不知道多少乔装打扮的侍卫。 走了几步。 一身男装的林宛儿,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不远处喧闹的人群。 “公子,那里就是珍宝斋!” 武明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 成百上千的人挤在一起,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 这些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丝绸编织而成,价值匪浅! 见到这一幕。 女帝微微皱眉,问道:“那些人在吵什么?” 林宛儿茫然道:“奴婢也不知道。” 女帝道:“走,过去瞧瞧。” “是,公子!” 女帝和林宛儿,一前一后,走向人群。 片刻后。 争吵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掌柜的!给我一斤白糖,一斤味精!这是银子!” “狗一样的东西!没听见人家掌柜说,一人限购二两!你要个屁的一斤!” “后面的挤什么挤!不知道先来后到?有没有一点素质!” “别挤!别挤!踩我脚了!” “谁把我鞋踩掉了!都让让!我找鞋!” 女帝和林宛儿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成千上百的人挤在一起,又吵又闹,竟是为了买白糖和味精。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上掉了银子,等着他们抢呢! 武明空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面前的场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实话。 来这里之前,她就猜到,白糖和味精会卖的很火爆。 却没有想到竟然会火爆到这种地步。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她甚至看到有两伙人为了买这白糖和味精大打出手。 这样的场面,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武明空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茫然。 她来这里,主要是想要见一见珍宝斋幕后的东家。 商讨皇商一事。 可如今看来,别说是幕后的东家,就连这商铺,她都不一定挤得进去! 一旁。 林宛儿也是被面前的场景镇住了。 她目瞪口呆得看着还在哄抢的人群,好一会才缓过神,凑到女帝的旁边,小声问道:“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目前看来,幕后的东家肯定是见不到了。 但总归不能一直在这站着吧。 虽说四周都有伪装成商贩和百姓的侍卫保护,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谁敢保证不出意外呢? 女帝听见这个问题,面露犹豫。 出来一趟,什么都没见到,总觉得亏了! 可是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武明空正纠结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呦!这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哥啊!真是生的一副好皮相,是爷喜欢的类型!” 第28章 调戏女帝 武明空和林宛儿听见这话,都露出愤怒之色,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林宛儿更是发出一声呵斥。 “大胆!” 但是。 下一秒,看清说话那人的长相,两人都怔在了原地。 “竟然是他!” “该死的奸贼!” 武明空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一双美眸,瞪着不远处的方修,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情绪值+5000】 林宛儿站在武明空的身后,看了看方修,又看了看女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刚才调戏陛下的是除了方相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 她都会让隐藏在暗中的侍卫,将他砍了! 可偏偏这人是方相。 手握尚方宝剑,上打昏君,下斩佞臣的方相! 不要说她了,就连陛下都拿他没有办法。 想到这。 林宛儿只能选择装傻充愣,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个时候。 方修却走了过来,嘴角勾起笑容,装作没认出她们,啧啧称赞道: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面如桃瓣,这位公子真是生的一副好皮相啊!” 武明空银牙紧咬,本想开口斥骂。 但转念一想。 这可恶的狗贼色令智昏,没认出自己。 要是一开口,暴露了身份,岂不是更加难堪。 于是,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当作没有听见,转身就要离开。 方修见状,眉头一挑。 “没想到这小女帝还挺能忍。” 他上前一步,拦在武明空的面前,折扇轻摇,轻声细语道: “公子别走啊,交个朋友如何?” 【情绪值+10000】 都离得这么近了。 这奸贼就算是個瞎子,也肯定能认出自己! 既然如此,他还这样! 说明他是故意如此! “真是胆大包天!” “竟敢调戏大乾天子!” “可恶!该杀!” 武明空银牙紧咬,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方修,冷声道: “在下没有断袖之癖,还请这位公子自重!” 她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还特意强调了自重两个字。 方修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眉头一挑,嘴角勾起笑容,轻佻道: “在见到公子之前,在下也没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谁教公子生得太过美貌,让在下很难不心动啊!” 【情绪值+10000】 武明空听见这话,白皙的脸庞气得通红,在心里大骂: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看见方修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武明空终于忍不住,骂道: “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方修听见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回道:“那公子今日就见到了。” 终于! 一旁的林宛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声道:“方相,这位是武公子。” 武在大乾是皇姓,在京城很难见到。 留在京城,还姓武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在加上这个年纪,就只剩下武明空一人。 当然。 林宛儿也知道方修是在装傻充愣,故意调戏陛下。 但她生怕方修再说几句,陛下一个没忍住,直接提刀砍人,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所以才开口提醒。 “哦?武公子?” 方修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故意往前迈了一步,和武明空贴的更近! 眼见武明空就要提刀砍人。 方修知道不能再调戏下去了,不然真得出事。 他后退了一步,行礼道: “原来是武公子!在下眼神不好,刚才离得太远,没有认出公子的容貌,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武明空强压下内心的愤怒,冷笑两声,问道: “本公子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方公子眼神不好?” 方修回答道:“以前确实没有,都是这几日忙着赈灾一事,没时间休息,致使患了眼疾。” 此话一出。 武明空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愤怒,骂道:“厚颜无耻!” 方修装作没有听见,自顾自的道:“为公子尽心尽力,乃是职责所在,公子谬赞了。” “......” 这下子,武明空算是彻底无语了。 气得有些想笑。 她算是明白。 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就该当作没有看见他! 你越说他,他越来劲! “呼——”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也懒得再跟方修计较,迈步就要离开。 “宛儿,我们走!” 还没等林宛儿说话,方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等一下!” 武明空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方修,没有说话。 方修道:“武公子此次出府,可是为了白糖和味精?” 女帝听见这四个字,眉头一挑。 “这两样东西,果然跟他有关!”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来,和方修这奸贼聊一聊。 “珍宝斋是你的商铺?” 方修摇摇头道:“并不是。” 女帝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正要发怒,就听见方修随即道: “虽然不是我的商铺,但也差不了多少。” “掌柜和伙计都是我的人。” 果然! 武明空一双美眸,凝视方修,问道:“你可知道这味精和白糖,能带来多大的收益?” 方修反问道:“武公子不觉得这是句废话嘛,若是不知道,我为何要花费重金开设作坊?” 武明空被呛的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面狠狠的骂这个狗贼! 【情绪值+2000】 方修听见系统提示音,露出满意的笑容,道:“这里人多眼杂,武公子要是有什么话想说,最好还是寻一处僻静之地。” 武明空听了,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 “这狗贼胆子再大,也只敢逞口舌之快,弑君,应该是不敢的。” “既然如此,不如就听他的,找个僻静的地方聊一聊。” “看他愿不愿意将白糖和味精的利益让出一部分,交给朝廷。” 想到这。 武明空不再拒绝,问道:“去哪儿?” 方修眉头一挑,道:“伊人居。” 伊人居。 听着倒是不错。 武明空点了点头,道:“就听你的,前面带路!” “好的,武公子!” 方修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迈步走在前面。 一边走,一边道:“这伊人居的环境、酒菜皆是一绝,武公子到了便知。” 武明空撇了撇嘴,心道:环境再好能比得上养心殿,饭菜再好能比得上御膳房?没见过世面! 片刻后。 方修领着武明空两人来到了一处阁楼前。 身穿华服的客人来来往往。 娇媚艳丽的舞女进进出出。 武明空站在原地,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伊人居。 总觉得...... 这酒楼有些奇怪! 第29章 带着女帝逛青楼? 阁楼门口的小厮看见方修,忙不迭的迎了上来,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方公子,雅间一直给您留着,您里面请!” “好。” 方修点点头,没说什么,跟着小厮走了进去。 武明空和林宛儿虽然觉得这酒楼有些奇怪,但也都没有多想,跟了进去。 在小厮的指引下。 三人很快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相较于外面嘈杂的环境,这里要安静很多。 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窗户,既可以看到楼外的风景,又可以看到台上舞女的舞姿。 “方公子,这酒菜可以上了吗?” 小厮恭敬的站在一旁,开口问道。 方修点点头道:“可以。” “好嘞,那小的去后厨催一催!” 小厮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一时间,雅间内只剩下三人。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微妙。 林宛儿站在武明空的身后,看看女帝,又看看方修,总觉得有些尴尬。 片刻后。 还是方修打破了沉默,笑着道: “这伊人居,臣也是第一次来,听说这里的酒菜色香味俱佳,舞女的舞姿和小曲,更是一绝。” 武明空找了椅子,坐了下来。 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道:“酒楼里为何有这么多的舞女?” 方修看向武明空,笑道:“臣可从没说这伊人居是酒楼。” “不是酒楼,还能是什么?” 武明空没好气的道。 方修看着她,没有说话。 武明空看见他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即忽然反应过来。 难道这伊人居是所谓的青楼? 想到刚才来来往往,打扮艳丽,姿态妖娆的舞女。 她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狗贼竟然带朕逛青楼!” 反应过来的武明空,倾城的脸蛋因为愤怒浮现红晕,瞪大了双眼,盯着方修。 【情绪值+5000】 方修见她脸红的像要爆炸一样,竟然觉得有些可爱。 一时间也不太忍心再逗她了,眉头一挑道:“这伊人居其实是一处勾栏,只是装饰的豪华了一些。” 说到这,顿了顿,明知故问道: “难不成陛下以为这里是青楼?” 在这个世界。 为达官贵人服务的勾栏瓦舍一般都建在室内,也会提供酒菜。 这伊人居其实就是勾栏。 方修不说,存心就是想逗一逗女帝,赚点情绪值。 “这狗贼!” 武明空捕捉到方修眼中的捉狭,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冷冷道:“那你刚才为何不说?” 方修不以为意道:“刚才陛下也没问啊。” “......” 武明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情绪值+2000】 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眉头一挑,又升起了逗弄女帝的心思。 这时。 门口却是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 话音落下。 门被推开,青衣小厮端着各种各样的美食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后,行礼道:“方公子慢用,小的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雅间。 武明空看了一眼青衣小厮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方修,揶揄道: “看来方相平日里没少往这里跑啊。” 方修回道:“为朝廷尽力,应该的。” 武明空实在想不通,到勾栏听曲,跟为朝廷尽力有什么关系。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不管自己说什么,眼前这个家伙,都能找到理由,说是为朝廷效力。 自己要是问了,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于是,干脆不问,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这一下子,方修倒是有些懵了。 “陛下不问臣为何这么说?” 武明空见方修主动提起,眉头一挑,心里终于有了一种扳回一局的感觉。 她看着方修,不冷不淡道:“朕知道,方相不管做什么事,都能给自己找到推脱的借口,既然如此,问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呦!这小女帝进步很快嘛! 方修听见这话,有些诧异,也没再这個问题上继续纠结。 话锋一转道:“陛下今日微服私访,是不是想到珍宝斋,商议白糖、味精官营一事?” 话音落下。 武明空心头一惊。 “这奸贼虽然可恶,但脑子确实厉害!” “朕还没说,他都能猜到!” 想到这。 女帝表情变得严肃,看着面前的方修,沉声道: “白糖和味精牵扯甚大,若是能够官营,对珍宝斋,对朝廷,都是一件好事!” “朕知道,你断然不会轻易将这两样东西的配方交出。” “在这里,朕答应你,只要你同意白糖、味精官营,所得收益,一成归你!” 白糖、味精官营。 就代表着从今以后,这两样东西,只有官府指定的商铺能够制造并且贩卖。 换句话说,就是由朝廷垄断。 如此一来,珍宝斋就不必担心会有其他商铺竞争,躺着都能把银子赚了。 当然。 既然是官营,大部分的利润自然要上缴给朝廷。 不过。 相较于垄断得到的好处。 一成的分成,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的分成比例,也是女帝早就已经想好了的。 她相信。 珍宝斋的幕后之人,不会拒绝这样的条件!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却是露出笑容,看着面前的女帝,开口道: “陛下有没有想过,珍宝斋若是不官营,赚到的所有银子,都是臣的。” 武明空道:“但同样,珍宝斋也会面临竞争,利润必定会被其他的商铺抢走一部分!” 方修反问道:“陛下难道以为,这白糖和味精的制作像陛下想象的那么容易?” 武明空对这两样东西不太了解,听见这话,选择了保持沉默。 是啊! 这两样东西要是那么容易做出来,为何一直到现在才问世呢? 就在武明空想着要不要再增加一些分成的时候。 方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实,这白糖和味精的制作,比陛下想象的还要容易!” “臣从发现它们,到掌握制造的方法,再到开设工坊,只用了三天时间。” 此话一出。 女帝瞬间懵了。 “比朕想象的还要容易?” 女帝怔了好一会,看见方修捉狭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调戏了。 【情绪值+2000】 这一次。 女帝终于忍无可忍,怒道: “方修!” 第30章 臣有一个条件,请陛下唤臣相父 “臣在!” 方修看着女帝,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这笑容落在武明空的眼里,竟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奸贼是不是在故意触怒朕? 好让朕骂他? 女帝看着方修,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在心中咬牙切齿道: “这个奸贼!” “想看朕发火?想让朕骂人?” “朕偏不让你如愿!” 武明空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同样露出笑容,用诚恳的语气称赞道: “没想到如此珍贵的白糖和味精,在方相眼中竟是不值一提。” “真不愧是我大乾丞相,国之栋梁!” “有方相在,我大乾何愁没有崛起的一天!” “?” 方修听见这话,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没听错吧。 小女帝竟然在夸他? 还说他是国之栋梁? 什么情况?鬼上身了? 方修眉目间露出担忧之色,看着武明空。 “陛下,你没病,啊不,没事吧?” 武明空听见这话,胸口又是升起一团怒火。 这奸贼实在太气人了!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不生气,不生气。” 武明空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挤出一抹笑容,回道: “方相不必担心,朕很好。” “不!” 方修摇了摇头,神色认真,一本正经道:“臣觉得你不好!” “该死的奸贼!” “可恶!可恶!可恶!” 武明空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怒火。 一双美眸,恶狠狠的瞪向方修。 用仅存的一点意志力,克制住了骂人的冲动。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响起。 方修的脸上又一次露出满意的笑容。 “舒服了。” 他眉头一挑,开口道:“陛下,咱们还是谈一谈白糖和味精的官营一事吧。” 明明是你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 怎么搞得好像是朕的错! 【情绪值+1000】 武明空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奸贼气死!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回道:“方相打算要几成的分成?” 方修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后回道:“臣觉得,就按陛下说的,朝廷九成,臣一成就好。” 其实对所谓的分成,他并不在乎。 毕竟。 这银子到了国库,他想用还是一样能用。 国库亏空的那一千多万两,不就是被之前那位给挥霍一空了吗? 对他这样的权臣而言。 国库等于小金库! 女帝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露出喜色,问道:“方相此言当真?” 方修很想说:逗你玩儿的! 但看见女帝那满是希冀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这句话却是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倒不是怕女帝伤心失落。 毕竟。 指鹿为马都做了,还怕这个? 他主要是怕女帝承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原地嗝屁。 于是。 他点了点头,肯定道:“当真!” 话音落下。 女帝倾城的脸蛋忽然绽放明媚的笑容。 但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开口道: “那朕就替这天下的百姓,谢过方相了!” 她话音刚落。 方修就伸出来一只手,打断道:“陛下且慢!” 女帝一怔,看向方修,心里一时间竟有些忐忑。 “都已经答应了,该不会还要反悔吧?” 此刻。 方修好似能看穿女帝心中所想一般,开口道: “陛下放心,臣并非要反悔,只是有两個条件! 陛下答应了臣,臣才能同意让珍宝斋官营!” 女帝听见这话,没有犹豫,道:“讲!” 方修伸出一根手指,正色道:“第一个条件,珍宝斋官营以后,任何人都不得插手珍宝斋的运营,包括陛下!” “珍宝斋的一切运转,皆有珍宝斋的掌柜负责!” “珍宝斋需要做的只是定期将收益的九成,送到户部!” 武明空听了,白皙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这珍宝斋的掌柜能在短短两天里,让味精和白糖变得家喻户晓,说明其具备极强的掌控力,仍由他运营,倒没什么不妥。” 想到这。 武明空点了点头道:“朕答应你!” 话音落下。 方修伸出第二根手指,一本正经道:“第二个条件,臣想听陛下唤臣一声相父!”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严肃,好像是在说什么关乎天下百姓的大事! 女帝微微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伱说什么?” “臣说,只要陛下唤臣一声相父,臣便同意珍宝斋官营。” 方修仍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正色道。 “......” 女帝怔了怔,随即胸口升起一团怒火,在心中大喊: “该死的奸贼!” “欺人太甚!”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瞪着方修,咬牙切齿道:“你做梦!” “朕就算死了!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喊你一声!” 【情绪值+10000】 方修眉头一挑,问道:“喊什么?” “相......” 武明空就要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 “奸贼!” 方修耸耸肩,浑然不在意道:“臣上次就说了,臣就是奸贼。” 【情绪值+5000】 武明空用好似要杀人的眼神,瞪着方修。 好似一个膨胀起来的河豚,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方修见到这一幕,眉头一挑道: “陛下若是不答应,臣也不会强求。” “只是珍宝斋官营一事,恕臣不能答应。” 说完。 方修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抿了一口后,看向台上的舞女。 津津有味的欣赏起来。 女帝见到这一幕,只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俏脸涨的通红,憋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一个劲的在心里叫骂。 “这该死的奸贼!只会趁人之危!” “卑鄙!无耻!下流!” “有朝一日,朕手握大权,定要让你没日没夜的跪在朕的脚下!” 此刻。 女帝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幅画面。 她高坐龙椅之上,手握酒杯,居高临下的俯视跪在地上的方修。 而方修瑟瑟发抖,惶惶不安,口中一遍遍喊着: “君父饶命!” 想着想着。 她竟然觉得没那么生气了。 又过了一会。 她终于平复了情绪,开口道:“换个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朕都答应你!” 方修转头看向女帝,眉头一挑,问道:“真的?” 女帝一脸认真,点了点头:“君无戏言!” 方修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 “请陛下唤臣三声相父。” 瞬间! 【情绪值+10000】 第31章 朕没醉! “方修,不要太过分了!” 武明空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盯着方修,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方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臣还是那句话,不强求。” 说完,端起酒盏,抿了一口,继续欣赏楼下舞女的舞姿。 “该死的奸贼!” 武明空盯着方修,银牙紧咬。 下一秒。 她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猛地起身,迈步走到方修的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嘴里猛灌了两口。 “咳咳咳咳咳!” 酒入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 一旁,林宛儿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上前搀扶女帝。 方修也被女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女帝。 女帝柳眉紧皱,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捂着嘴不停咳嗽。 “这酒,咳咳,为何,咳咳,这么辣!” 方修听见这话,顿时无语。 废话! 这可是系统出品的四十二度蒸馏酒,跟你平时喝的那些葡萄酒能一样嘛! 方修站起身,看着面前脸涨的通红的武明空,有些无奈道:“陛下你……” 刚开口,就听见女帝一声怒喝。 “闭嘴!” “听朕说!” 方修:“......” 看着脸庞以肉眼可见速度变红的武明空。 方修立刻意识到,她醉了! “两口就醉了?” “这么不能喝,为啥还抢着喝?” 方修正疑惑呢。 下一秒。 看见女帝义愤填膺的模样,瞬间明白了。 这是要酒壮怂人胆啊! 果然。 下一秒。 武明空就晃晃悠悠的走到方修的面前,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朕要杀了你这奸贼!” 一旁。 林宛儿听见这话,面露不安之色,生怕方相一个不高兴,直接取陛下而代之。 “方相,陛下醉了,您别放在心上。” 她忙不迭上前扶住女帝,看向方修,解释道。 方修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 林宛儿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她知道。 真要打起来。 宫中侍卫,比不上相国府的私兵! 林宛儿刚松口气。 下一秒。 女帝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谁说朕醉了!” “朕没醉!朕现在......很清醒!” 方修看着面前眼神都变得有些迷离的女帝,竟然觉得有些无奈。 这女人醉了还真是麻烦! 方修叹了口气,道: “陛下你醉了,臣给你开间厢房,早些休息吧。” 说着就要去喊小厮。 女帝见状,却是抢先一步,拦在了他的前面。 一双迷离的美眸,盯着方修,银牙紧咬道:“朕说了!朕没醉!” “好,陛下没醉,臣醉了,臣要回去休息,请陛下不要挡路。” 方修无奈道。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醉成这样。 最重要的是! 才喝了两口酒,就醉成这样! 就算是高度蒸馏酒,也不应该啊!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这女帝的酒量实在不行。 酒量不行也就罢了,酒品还差。 喝一两口,就借着酒精发疯。 “你也没醉!” 这时,女帝忽然伸出细嫩的小手,指向方修道:“别想骗朕!朕聪明着呢!” “朕知道,那是鹿!不是马!” “朕还知道,伱们一个个的都想看朕的笑话!” 方修听见这话,看向女帝。 此时此刻的武明空,似乎想起了难过的记忆,倾城的脸庞满是悲愤。 也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酒精。 一双星空般的美眸,变得水汪汪的。 不知怎么的。 见到这样的女帝,方修竟然有一点心疼。 他也不再想着情绪值的事情,轻声哄道:“臣知道,陛下很聪明,陛下......” 还没说完,就又被女帝打断。 “你闭嘴!” 女帝水汪汪的眸子,迷离的望着方修,咬牙切齿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只知道欺负朕!” 方修听了,不置可否。 女帝伤心道: “朕不明白,为何朕这么辛苦,还是得不到回报!” “地方官府欺上瞒下,勾结士绅,牟取私利,中饱私囊!” “朝廷上下,文臣武将,结党营私,贪污钱粮,构陷忠良!” “百姓困苦不堪,将责任归咎在朕的身上,乃是人之常情。” “可是朕又做错了什么。” “朕......好孤独!好辛苦!好伤心!” 说到这。 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如断了线的雨滴,从双颊落下。 一旁,林宛儿听到这,也是忍不住落了泪,悲切道:“陛下!” “......” 方修看着哭成一团的主仆二人,有些无语,想要上前劝解。 还没开口,就见女帝猛地抬眸。 迷离的双眸,又一次盯上了方修,大声道: “方修!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朕的皇位嘛!” “今天朕的皇位就让给你坐!” “朕也要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林宛儿听见这话,大惊失色,劝道:“陛下!万万不可!” 方修听了,眉头一挑,道:“陛下你真的醉了。” “朕说了!朕没醉!” “朕还知道,你这奸贼是個色胚!只知道盯着舞女的大腿看!” 武明空说到这,看向窗户外面。 楼下。 姿态妖娆的舞女,伴随着曲子,展示着优美的舞姿。 武明空看了一眼,冷哼一声,不屑道:“不是朕说,你的眼光真是差!” “这舞女不就是穿的少了一些,论容貌,论身姿,论腿,哪一样比得上朕!” “有什么好看的!” 林宛儿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想要捂住自己的脸。 但转念一想,捂自己的脸也没用,还不如捂住陛下的嘴。 “陛下,奴婢扶您去休息。” 林宛儿生怕女帝再闹下去,会出更大的笑话,搀扶着她就要离开。 武明空闹腾了一阵,也是累了。 再加上酒精的作用,整个人已经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 “等一下!” 凭着仅剩的一点意识。 武明空眼神迷离的望向方修,声音渐弱道: “奸贼,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方修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是什么话。 看见武明空有些躲闪的眼神,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刚才说的话是指,让她喊自己相父。 此刻。 看着女帝躲闪的眸子。 方修一颗心忽然悸动起来。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认真道:“当然。” 第32章 装睡? 方修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那声“相父”。 望向女帝,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玲珑有致的身躯依偎在林宛儿的怀里。 双眼紧闭。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装睡。 还是真睡着了? 方修看着女帝,眉头一挑,唤道:“陛下?” 倾城的脸庞,睫毛又颤抖了几下。 方修见状,心里立刻有数。 “临到头,跟我玩这招!” “想耍赖?” “门都没有!”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走到林宛儿的面前,淡淡道:“让本相来吧。” 林宛儿一怔,随即战战兢兢道:“方相,还是奴婢来吧。” 方修道:“伊人居的厢房在四楼,你能扛得动她?” 林宛儿不知女帝是在装睡,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面露犹豫之色。 虽说陛下的身子很轻。 但让她一个弱女子,抱着她从二楼爬到四楼,还是不太现实。 但不送去厢房,总不能让陛下睡在地上吧? 陛下的风寒还未痊愈,若是因此病情加重,可该如何是好。 林宛儿正纠结呢。 方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放心,本相不会冒犯陛下。” “将陛下送到厢房,本相就离开。”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看向方修。 立体的五官如雕刻一般立体,双眸清澈明亮,仿佛不带有一点杂质。 林宛儿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方修,见到他俊朗的脸庞,怔了一下,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其实,就容貌和地位来说,方相和陛下还挺般配的。” “只可惜,方相成天只想着怎么欺负陛下,不可能委身于陛下。” 正恍惚的时候。 她忽然看见面前的方修张开了双臂。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怀中的女帝推了出去。 下一秒,她才忽然回过神。 “男女有别!” “就算是方相,也不能碰陛下啊!” 想到这。 林宛儿伸出手想要将女帝拉回来。 但为时已晚! 方修一从怀里接过女帝,就将她打横抱起。 然后看向林宛儿,淡淡道: “跟着。” 说完,就这么抱着女帝,朝外走去。 方修的怀中。 女帝的娇躯微微颤抖,呼吸变得杂乱无章,快了很多。 酒精的作用,让她脑子一片混乱。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可恶的奸贼!竟敢这么对朕! 心里这么想,表现出来的却是: 紧闭双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装睡。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殊不知。 在方修的眼里,她早就暴露无遗。 甚至。 方修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一刻都没有断过。 【情绪值+10000】 【情绪值+5000】 片刻后。 方修抱着一袭男装的女帝,走出雅间。 之前的青衣小厮,正端着果盘,朝这边走来。 见到方修,他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他怀中抱着的女帝。 “这不是方才那位容貌俊俏的公子哥吗?” 他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惶恐之色,忙不迭的低下了头。 “方公子。” 青衣小厮端着果盘,低着头,站在过道里,觉得无比尴尬。 心里还在想:方公子玩的还真是变态啊! 方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将四楼的厢房清空,再留一间空房。” “这......” 青衣小厮一怔,面露犹豫道:“方公子,不少厢房还住着客人呢。” “照本公子说的办。” 方修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青衣小厮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犹豫了一下,应道:“小的明白了!方公子您稍候!” 说完,快步离开了过道。 他离开过道后,并没有去往四楼,而是找到了掌柜,将方修的话转述。 那掌柜听了,面露不屑,冷哼一声道:“将四楼的厢房清空?” “这人谁啊,这么大的口气!” 青衣小厮道: “只知道姓方,看着年轻,很有气质!”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他说话的时候,小的连气都不敢喘。” 姓方。 很年轻。 很有气质。 还很有威严。 掌柜的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看向青衣小厮,用急促的语气道:“快!多找几個人,把厢房清空!” 青衣小厮一怔:“啊?” “啊什么啊!” 掌柜瞪了他一眼,骂道:“耳朵聋了,让你把厢房清空!” “刚才不是你说人家口气大!” “现在又要怪我,莫名其妙!” 青衣小厮腹诽了一句,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是应道:“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 掌柜又将他喊住。 “等会!” 青衣小厮停住脚步,看向掌柜,面露疑惑。 掌柜看着他,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正色道:“不管那位方公子说什么,做什么,你都照办,办不了的找我,千万不要得罪了他!明白吗?” 青衣小厮听见这话,更加疑惑,心道:“这位方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是随口一句话,就让掌柜的如此重视。” 要知道,伊人居可是京城最大的勾栏之一! 就是一般的举人老爷,进了伊人居,也得照规矩办事。 掌柜的竟然会为那位方公子,得罪这么多的客人,实在奇怪! 他心里这么想,却也不敢多问,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 “小的明白!” 青衣小厮离开后。 掌柜的站在原地,面露忐忑之色,踱步了起来,心里暗暗祈祷: “如果真是那位,可千万不能出差错啊!” “要不然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二楼。 方修抱着女帝,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就看见青衣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 喘了几口粗气,恭敬的道:“方公子,四楼已经清空了,还给您找了一间几天没人住过的厢房。” “您看您还有什么吩咐?” 方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三天,四楼不准任何人进。” “造成的损失,本公子双倍赔付。” 有掌柜的吩咐。 小厮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却也没有丝毫犹豫,应道:“小的明白了!” 方修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抱着女帝,上了四楼。 林宛儿见状,忙不迭的跟了上去,脑子里却还在想刚才发生的事。 “怎么就把陛下推出去了!” “完了完了!” “陛下醒了,一定会杀了我的!” 四楼,厢房。 方修将在自己怀里睡着的女帝,轻放在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 看着那张仍带着泪痕的倾城脸庞,在心里叹了口气。 十六岁的年纪,放在他原先生活的年代,还在读高中。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承受挽救百姓于水火,延续大乾国祚的重任。 这小女帝,也确实有点儿可怜。 不过。 可怜归可怜。 该欺负还是得欺负。 毕竟是为了大乾千千万万的穷苦百姓嘛。 方修这么想着,又看了一眼女帝,就准备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 女帝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方修!” 第33章 职场生存法则 方修转头望去。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眉头紧缩,似乎梦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 “做噩梦,为啥喊我的名字?” 方修看着武明空,有些无语,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 武明空的表情又发生了变化,不知梦到了什么,竟是傻笑了起来。 一边傻笑。 一边还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方修往前迈了一步,凑近一些,听到她嘴里嘟囔的还是自己的名字。 “......” 这下子,方修是真懵了。 做噩梦喊他的名字,倒也能理解。 毕竟一个指鹿为马造成的心理阴影确实很大。 但在梦里嘿嘿傻笑,为啥也喊他的名字? “莫名其妙。” 看着安静躺在被窝里的武明空,方修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 “看开点,最起码睡觉不踢被子。” 他看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照顾好陛下。” 林宛儿听见这话,心道:方相你不在这里,就是对陛下最好的照顾。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是躬身行礼道: “奴婢明白。” 方修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厢房。 伊人居的后院。 伊人居的掌柜不停的踱步,心里满是忐忑。 “那人要真是相爷,不会怪我招待不周吧?” “等会再问问,那几个狗东西到底有没有触怒相爷!” 掌柜正忐忑呢。 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是赔偿。” 掌柜听见这鬼魅一般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不远处。 一名笼罩在黑袍下的刀客,将一张银票放在了石磨上。 看见黑袍刀客。 掌柜一下子精神了! 前几天,方相爷带人抄家的时候,他远远的看过一眼。 那些相国府的侍卫就是这副打扮! 自己猜得没错! 那位方公子,就是方相爷! 掌柜看着面前的黑袍刀客,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暗自庆幸:还好做了正确的决定。 “大人,这银票......” 他伸出手,正要推辞,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那名黑袍刀客已经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不愧是相国府的侍卫!” 掌柜的在心里赞叹了一声,走到石墨前,发现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顿时大喜! 这一次,非但躲过了危机,还平白多挣了二百多两的银子! 都说丞相大人性情暴虐,吃人不吐骨头。 现在看来,都是坊间传言! 丞相大人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嘛! 掌柜拿着银票,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 相国府。 方修回到庭院,已是黄昏。 妲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的无比认真! “不错,还挺好学。” 方修在心里称赞了一句,迈步走到妲己跟前。 两步之遥,妲己都没察觉到方修站在自己的面前,还在看着手中书。 妩媚的脸蛋,露出思考之色。 方修见状,更加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冷不丁听到方修的声音。 妲己吓了一跳,差点从石凳上蹦起来。 “主人,您吓着人家了!” 妲己娇媚的嗔了一声,细嫩的小手,捂住胸口。 方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波澜壮阔。 这时。 妲己举起了手中的书,在方修的面前晃了晃,回答道:“人家在看《职场生存法则》。” 《职场生存法则》? 这么枯燥的书,也能看的这么入神? 方修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似乎是看出了方修的疑惑。 妲己解释道:“上面说,要想在职场生存,就要揣摩上司的心思,处处为上司着想。” “具体的做法有很多,比如......” 妲己说着说着,目光向下移动。 清纯的脸庞,仍是懵懂无知的模样,但眸子里却尽是妩媚。 “......” 方修怎么也不信,书上有这么一段话。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珍宝斋今日的收益如何?” 听方修提起珍宝斋。 妲己也收敛了媚态,回答道:“跟预计的一样,有七千两银子。” 说到这,顿了顿,解释道: “因为作坊那边现在只能生产七千两的货物。” 七千两。 照这么算,一年就是二百五十多万两! 几乎等于国库的存银了! 而且这还只是在京城这一府之地! 当然。 大乾帝国能够消费得起精盐、味精的城市,也没有几個。 而且,那些大户人家,买一次能吃很长一段时间。 即便如此。 刨除并不算高的成本,精盐和味精的收益也高的吓人! “若是多建几处工坊,大乾帝国只靠生产白糖和味精,就能养活所有百姓!” 当然。 方修很清楚,帐不是这么算的。 没有强大的工业基础和农业基础,即便是商贸再发达,最终还是会走向灭亡! 南宋就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例子! “主人!” 妲己桃花一般的眸子,看着方修,问道:“要不要让上官海棠再多建几处工坊?” 方修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扩建工坊的事,先不着急,等过几日,京城的市场完全饱和了再说。” “嗯,听主人的!” 妲己眉眼间满是笑意,站起身,走到方修的面前。 正要投入怀中。 下一秒。 她挺翘的琼鼻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 方修见状,有些做贼心虚。 虽然没跟女帝发生什么。 但昨晚刚教导完妲己,转头就跟别的女人待了一天。 似乎,大概,也许,确实有一些说不过去。 妲己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酒味和脂粉香气,柳眉忽然一挑。 桃花一般的眸子,盯着方修。 方修被她盯得有些发毛,想要转身离开。 还没动,就听见妲己清澈的声音响起。 “主人,有些知识,人家学的还不到位。” “能不能再教教人家。” 方修听见这话,心头一跳。 额头上青筋跳动。 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种厨具! “淦!” “顶不住也得顶!” 方修看着面前好似懵懂无知的妲己,面无表情道: “进屋!” “本相教你新知识!” “谢谢主人!” 妲己桃花眸子里露出得逞的笑意,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翌日。 神清气爽的方修推开房门,第一眼就看见门外站着的一袭白衣。 “主人!” 上官海棠站在门外,一如上次,面无表情,拱手行礼。 第34章 吴国使团 一回生,二回熟。 方修也懒得管她啥时候到的,直接问道:“何事?” 上官海棠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方修,正色道: “吴国派了一支使团,两日内就会抵达长安。” 方修伸手接过书信,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信上说的很明白。 粮商事件传到吴国都城后。 吴国上下震怒! 吴国皇帝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愤然下旨! 声讨乾国丞相方修! 同时派出一支使团前往乾国,商议赔款一事! 方修看了一会,抬眸看向上官海棠,问道:“可有这支使团的情报?” 上官海棠道:“只知道,领头的是吴国首辅之子,礼部员外郎胡世蕃。” 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修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想了想,又问道:“吴国和越国的战事如何了?” 上官海棠回答道:“还在焦灼,越国已经占领吴国四分之一的良田,吴国皇帝正在号召士绅捐银,募兵。” 四分之一的良田都被人家占了。 还有心思管一群粮商的死活? 他们难道不怕得罪了乾国,使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理解吴国上下的脑回路。 上官海棠似乎是看出了方修的疑惑,面露犹豫道:“主人,据卑职了解,吴国之所以这个时候还派出使团,是因为......” “因为什么?” 上官海棠犹豫了一下,道:“因为在他们的眼中,乾国朝廷一向软弱,必定不敢得罪吴国。” “只要派出使团,施加压力,乾国朝廷必定会有所退让,签订赔款协议。” “......” 上官海棠说的很隐晦。 但方修听得明白。 所谓的乾国朝廷,指的其实是一个人——权臣方修! 也就是他自己! “看来之前那位是个窝里横啊!只知道欺负自家人,到了外面就变成了個软骨头,受气包。” “要不然还陷在泥潭的吴国,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派出使团。” “只是,本相可不是之前那个欺软怕硬的包子!” “只要他们敢来,就得留块肉再走!” 方修想到这,眼中迸发出一道精光,心中已经有了决议。 他看向上官海棠,吩咐道:“其他的事先放一放,全力调查吴国使团,两天后,本相要看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资料!” 上官海棠正色道:“是,主人!” ............ 翌日,清晨。 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 养心殿里。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坐在龙椅上,小手撑着脑袋,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奏章。 眸子却有些涣散,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昨日,在伊人居的床榻上醒来,她感觉一阵头疼。 记忆的画面停留在了那家伙抱起自己的一幕。 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要是在伊人居发生的一切都记不起来,倒也罢了。 偏偏进入厢房之前的记忆,又莫名的深刻! 那一幅幅画面,像是印在了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一想到自己在那家伙面前表现出如此软弱的一面。 甚至差一点叫他相父。 武明空就控制不住的脚趾抓地,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奏章里。 “陛下!” 林宛儿站在女帝的身后,看了一眼殿外的日晷,小声提醒道:“该上朝了。” 女帝仿佛没听见一般,怔怔的望着奏章,心不在焉的模样。 林宛儿见状,提高声调,提醒道:“陛下,卯时了!” 卯时了? 武明空一惊,抬眸看向窗外。 日晷对准的位置,果然是卯时! 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脑袋,恢复清冷的模样,淡淡道:“上朝。” 说完。 站起身,朝奉天殿走去。 片刻后。 奉天殿内。 武明空高坐在龙椅上,仪表端庄,表情冰冷,犹如一座冰山,不可接近! 台下。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连着缺席两次早朝。 太尉田润雨终于又回到了武官的首位。 方修那一骂,直接让他卧病了一周之久。 今日身子刚好转一些,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朝廷。 因为在前一天,他刚得知一个消息! 吴国派出使团,两日内抵达长安。 一是声讨方修! 二是商议赔款! 他拖着还未痊愈的病躯,回到这奉天殿,就是要看一看。 方修这狗东西,会怎么面对吴国的声讨! 百官站定。 女帝的旁边,宫女用尖利的声音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 鸿胪寺少卿周正就站了出来,大声道:“臣有本要奏!” 女帝清冷的声音响起。 “准!” 周正行礼,随即道:“陛下!昨日吴国送来书信,信上写,他们将会在今日派出使团,来访我大乾!” 女帝听到这,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已经猜到吴国使团来京的目的,但还是问道:“所为何事?” 周正犹豫了一下,道:“应该是为了吴国粮商问斩一事!” 话音落下。 奉天殿内响起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本官就知道,三百多名粮商悉数被斩,吴国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 “吴人虽不尚武,但物产丰饶,国力强大,吴国皇帝要是下定决心,要为那些吴商出头,我大乾可该如何是好啊!” “朝廷与周国的战事刚刚结束,若是再起战事,恐国本动摇!” “战事一起,苦的终究是百姓啊!” “如今朝廷只有一条出路,便是答应吴国使团的要求,避免战事再起,我等就算背负骂名,也不能再苦百姓!” 朝堂之上,百官议论纷纷。 说话的人中,竟没有一人主张对吴国强硬! 所有人张口闭口就是,不可轻启战事,不可苦了百姓,吴国强,乾国弱,一类的话。 龙椅上。 武明空听见这些话,眉头微微皱起。 她也知道。 朝廷现在没有跟吴国一战的资本。 但! 眼下吴国使团还没抵京,朝中百官有一个算一个,竟都被吓破了胆子! 好像面对的是不可阻挡的洪水猛兽! 未免让人心寒! 武明空看着唾沫星子横飞的百官,只觉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 太尉田润雨忽然出列,颤颤巍巍的行了一礼,用苍老但有力的声音喊道: “陛下!臣有话要说!” 第35章 安敢在方相面前狺狺狂吠! 武明空见田润雨站了出来,心中燃起一分希望。 不管怎么说,太尉田润雨都是武官之首。 这个时候,他的表态尤为重要! 武明空看着台下那张苍老的脸庞,开口道:“太尉请讲!” “谢陛下!” 太尉咳嗽了两声,目光望向一旁的方修,咬牙切齿道:“臣要说!” “上次朝会,臣便已经点明!” “我乾国羸弱,如何都阻挡不了吴国铁骑!” “某贼偏偏不信,硬要寻衅滋事,致使局势恶化至此!” “在臣看来,若是战事开启,此贼便是不折不扣的罪魁祸首!” 田润雨说到这,将目光从方修的身上移开,往前一步,大声道: “臣恳请陛下下旨,诛杀此贼!以正视听,也给吴国使团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 整个奉天殿一片寂静。 谁都能听出太尉口中的某贼是指丞相方修! 百官们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两人,心道:“看来,自上次朝会后,太尉是跟丞相大人杠上了!” 随后。 他们皆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可不敢掺和。 此刻。 朝堂之上,仅有個别的方党核心,瞪向田润雨。 怒目而视,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龙椅上。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 堂堂的太尉! 武官之首。 竟然会说出“阻挡不了吴国铁骑”、“给吴国使团一个交代”这种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愤怒,正要开口说话。 户部尚书秦兴言忽然站了出来。 他瞪大眼睛,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伸出手,指着田润雨,大骂道: “田老狗!有话不妨明说,在这里含沙射影,血口喷人,算什么东西!” 田润雨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堂堂太尉,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作“老狗”。 他瞪向秦兴言,咬牙切齿,就要反击。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秦兴言提高声调道: “你方才一口一个此贼!” “殊不知在我等看来,我大乾最大的奸贼,便是你这条老狗!” “堂堂太尉,武官之首,只知奴颜婢膝,没有半点儿骨头!” “口口声声为朝廷着想,却没想过,为何吴国弹丸之地,却让你如临大敌?” “说到底,是你这个武官之首无能!” “无能也罢,口中还尽是冠冕堂皇之词!” “身为太尉,本应尽分内之事!奋勇抗敌!” “此刻,却将责任归咎于旁人,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这般厚颜无耻,便是狗见了,都自愧不如!” 话音落下。 奉天殿又是一片寂静。 下一秒。 奉天殿内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随即。 刑部尚书孙正英迈步而出,指着太傅,痛骂道: “老狗!本官原以为,你身为三朝老臣,来到君前,必有高论,没想到,竟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你既为无能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安敢在方相面前大放厥词!”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伱即将命归于九泉之下,届时,有何面目见大乾十一代先帝?” 文武百官看着忽然站出来,指着太尉痛骂的两位二品大员,全都懵了。 这两位可是衮衮诸公,怎么骂起人来,这般凶猛! 不过...... 听着确实过瘾! “你,你们!” 太尉看着忽然站出来的两个尚书,感觉胸口升起一团怒火,伸出手,指着他们,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 兵部尚书忽然也站了出来,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太尉,声音高昂。 “老狗住口!你枉活七十有九,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舞舌,助吴为虐!” “一条断脊之犬,安敢在方相面前狺狺狂吠!” “本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 “我,我!” 这般怒骂,就是心胸豁达的青年,也未必承受得了。 更何况是七八十岁的太尉! 怒火攻下之下,田润雨又有了熟悉的感觉。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喘不上来 他伸出干枯的手臂,指着面前的三人,颤颤巍巍,你我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 方才痛骂他的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 以及其余十余名三四品官员,纷纷迈步而出,一齐行礼,高呼道: “太尉田润雨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嫉贤妒能、祸乱朝纲!” “臣等恳请陛下下旨,诛杀此贼!以正视听,也还方相一个清白!” 十余名大员,动作整齐,声音洪亮,显然是早有准备! 其余百官见到这一幕,心中皆是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感! 他们从没想过。 方党在朝堂上的势力,竟已经强大到了这般地步! 堂堂太尉,武官之首! 只是出来说了方相几句,就被衮衮诸公骂得狗血淋头! 仿佛在天下百姓心中,此人已是猪狗不如! 太尉尚且如此,换成其他人呢? 想到这! 百官们下意识得看向站在最前方的那道笔直的身影。 至始至终。 他都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却将局势牢牢掌控! 实在是......可怕! 此刻,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岂止是非方党的百官。 就连女帝武明空,此刻也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她登基已有半年,本以为也算是见过风风雨雨。 诸公的手段,也已了然于胸。 可如今,见到这样的场面。 她才知道,与方修和诸公相比,她还太年轻!太天真! 此时此刻。 看着面前整齐划一的衮衮诸公。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方修此贼! 竟恐怖如斯! 【情绪值+20000】 而在诸公的身侧。 太尉田润雨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悲从中来。 经此一事,他这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算是彻底的晚节不保! 临到头,还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他越想,越觉得胸闷,喉咙里莫名甜丝丝的。 怒火攻心之下,又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噗!” 鲜血喷出!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再也不受控制,倒向前方! 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第36章 跳梁小丑,何须在意 相比上一次的鸡飞狗跳。 这一次,奉天殿内格外安静。 百官们站在各自位置上,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诸公仍是躬身行礼,无一人起身。 晕死过去的太尉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生死未知! 气氛严肃而又紧张! 好一会。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拖下去,别脏了陛下的眼!” 说话的是方修。 话音落下。 奉天殿外的侍卫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殿将晕死的太尉拖出了奉天殿。 龙椅上,武明空看着这一幕,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他说的话,连宫中侍卫都不敢忤逆。” “他若真要篡位,怕也无人能够阻拦吧。” 沉默了好一会。 武明空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缓缓道:“太尉田润雨嫉贤妒能、祸乱朝纲,着三司会审,查办此案!” 话音落下。 诸公齐声道:“陛下英明!” 这才起身,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毫无疑问。 若是女帝不处置太尉田润雨。 他们就会一直躬身,直到女帝同意! 诸公退回到方修的身后。 奉天殿内再次陷入沉寂。 整个朝堂再也没人敢在吴国使团一事上摇唇舞舌。 就连都察院的御史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生怕哪一句话触怒了方相。 如此一来。 面对吴国使团,妥协几乎已是定局! 毕竟。 按照以往的经验。 面对外敌,方相的选择一向是割地赔款,息事宁人。 去年周国进犯雍州,最后的和谈,就是方相主办。 结果就是,大乾赔款周国白银一百万两,割让雍州一半土地。 那个时候,在位的还是先帝。 签订协议时。 女帝就站在一旁。 看着周国使者嚣张得意的样子。 她还曾在心里发誓。 等她登基,绝不会再签下这等丧权辱国的协定! 谁能想到。 仅仅相隔半年,同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了她的头上。 武明空想到这,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方修,开口问道:“吴国使团一事,方相如何看?” 她知道方修的回答必定是向吴国妥协。 但除了问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原先还指望太尉能主张抗敌,现在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女帝话音落下。 方修迈步而出,行礼后,风轻云淡道:“臣以为,吴国使团来则来矣,不必理会!” 此话一出,奉天殿一片寂静。 文武百官都是一怔,随即下意识的看向方修,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们没听错吧? 方相说,不必理会? 按照常理,方相此刻想的不该是如何安抚吴国使团吗? 难道说。 方相要和吴国翻脸? 这,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文武百官懵了! 不止文武百官,龙椅上的武明空也是一怔,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不必理会?” 方修点了点头,道:“是的,陛下。” 武明空脸上露出不解之色,问道:“那若是吴国使团要见朕,如何回复?” 方修淡淡道:“陛下万金之躯,岂是蕞尔小国的跳梁小丑想见就能见到的?” 此话一出。 文武百官又是一惊。 随即。 奉天殿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武明空听了,瞳孔也是微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修这奸贼,对待外敌一向软弱,为何今日如此强硬?” “他到底想做什么?” 武明空一双美眸,望着面前的方修,脑子一片混乱。 震撼的同时,更多的还是疑惑。 这個时候。 工部侍郎赵子正站了出来。 先是躬身行礼,随后望向方修,问道:“下官有一事不明,不知方相可否为下官解惑?” 方修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说。” 赵子正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不出意外,吴国使团来访是为了问斩粮商一事。” “若是陛下不见吴国使团,吴国使团恼羞成怒,又该如何?” 方修冷哼一声,不屑道:“跳梁小丑,何须在意!” “这......”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国强。 乾国弱。 若是真照方相说的做,此事怕是无法善了了! “看来,方相这一次是铁了心要与吴国一战啊!” 龙椅上。 武明空听见这话,却是眼眸一亮。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向吴国妥协。 即便妥协,也不能那么窝囊的妥协! 方修此刻表现出的强硬,正是她想看到的! 【情绪值+5000】 赵子正听了,面露犹豫之色。 想了想,又问道:“那若是吴国皇帝恼羞成怒,要与我大乾兵戈相向,又该如何?” 这一次,方修没有说话,只是覆手而立,好似不屑回答。 就在百官以为方相无话可说的时候。 兵部尚书钱浩南站了出来,用笃定的语气道:“吴国不敢与我大乾开战!”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钱大人此话未免太过笃定!” “吴人虽不尚武,但物产丰饶,兵力雄厚,实力比我大乾强了数倍,怎会不敢与我大乾开战?” “古人云:勿以三军为众而轻敌,更何况目前的情况是敌强我弱。 纵是决心一战,也要提前准备,未雨绸缪才是啊!” 方相说话,他们不敢反驳。 但钱浩南说话,就不一样了。 此刻,听见这笃定的回答,百官们纷纷开口。 中心思想就是,即便要打,也不能轻敌,更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 兵部尚书钱浩南忽然开口道:“这话不是本官说的,而是方相说的!” 此话一出,奉天殿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刚才说话的几名御史听了,全都懵了。 一个个都用愤恨的眼神,盯着钱浩南,在心里大骂:你个狗东西!不早点说!真是害死我等了! 龙椅上。 女帝听见这话,却是眼眸一亮。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 她自认对方修也算有了一些了解。 知道。 方修做事,看似荒唐,实际都经过了深思熟虑,绝不会无的放矢! 他敢这么说,一定有所依仗! 果然。 下一秒。 方修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臣这里有一封书信,请陛下过目!” 第37章 卑职叹为观止 有宫女上前,接过方修手中的书信,双手呈给女帝。 女帝打开书信,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先是错愕,再是惊喜,最后是兴奋! 一封信看完。 武明空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大声道:“好!” 台下。 百官们见到这一幕,皆是露出好奇之色。 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竟能让陛下如此失态! 龙椅上。 武明空攥着书信,看了又看,好一会才平复自己的情绪,将书信递给一旁的宫女,道:“拿给诸位大人看看!” “是,陛下!” 宫女恭敬的接过书信,走到诸公的面前,将书信递给吏部尚书。 上朝前,诸公都已在相国府读过这封信,只大致看一眼,就将信传了下去。 很快。 有资格站在奉天殿内的官员,都看了一遍书信,脸上皆是露出兴奋之色。 “吴国深陷泥潭,若是再与我大乾开战,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那吴国皇帝就是再昏聩,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吴国已是自身难保,竟还敢派出使团声讨我大乾,简直就是笑话!” “莫说不理会那吴国使团,便是派人将他们吊起来抽,又能如何?” 百官纷纷开口,语气轻松。 也没人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 毕竟。 丞相大人就算再如何荒唐,也不会在此等关乎国运的大事上开玩笑! “怪不得丞相大人表现得如此强硬,原来是早就得知了消息。” “越国距离大乾何其遥远,也不知丞相大人如何得到如此详细的情报。” “不知为何,自上次指鹿为马后,总觉得丞相大人与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丞相大人只知道拼了命的搜刮民脂民膏,对待外敌,向来软弱,即便是国力强于对方,发生矛盾,也经常妥协。” “如今的丞相大人,不再敛财无度,对待朝廷内外的敌人,手段强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置其于死地!” “最重要的是!” “丞相大人说的话再荒唐,最终也总能实现,仿佛天下事尽在掌控之中!” “这样的丞相,让人害怕!但也让人敬佩!让人爱戴!” 此时此刻。 不少官员看着站在最前方的挺拔身影,激动的同时,眸子里都迸发出精光。 不是每个人,十年寒窗苦读,都是为了入朝为官后鱼肉百姓,欺压良善。 他们这些人,刚进入朝堂的时候,哪一个不是意气风发,壮志雄心,想要造福大乾的百姓,开万世之太平。 可是,理想总是丰满,现实总是残酷。 身处这样的环境,很多事身不由己! 想要洁身自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哪里有那么容易? 先不说不贪不占,无法支撑他们在朝堂上更进一步。 就说这些年。 方相打压了多少仗义执言、不愿与之同流合污的清官廉吏? 这些年,他们跟着方相,别的没学到,就学会了一点:想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唯一的出路就是和光同尘! 本以为他们一辈子就是如此,只能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如今看来,情况却是发生了改变。 丞相大人......变了! 面对这种改变。 有人畏惧,有人不安。 但也有人激动!有人振奋! 此时此刻。 这些人看着站在最前面的方修,内心无比激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天......终于亮了! 不止百官。 武明空看方修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由原先的厌恶、痛恨、畏惧,转变为了不那么厌恶、痛恨。 畏惧一如既往。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或许是……依赖? 武明空自己也说不清楚。 此时此刻。 她看着方修,开口道:“既然方相对吴国局势颇为了解,使团一事,就交由方相全权负责,方相觉得如何?” 不知为何。 她总有一种感觉,把事情交给方修,就能心安。 好似无论遇见什么事,方修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就好像上次的吴国粮商。 她本以为要在奉天殿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却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被方修轻而易举的解决。 她相信,这一次也是一样。 台下。 方修却没注意到女帝眼神的变化,只是行礼道:“臣遵旨!” ............ 早朝结束后。 方修乘坐马车回到了相国府。 一进门就看见上官海棠站在那里。 “主人!” 上官海棠见到方修,走了过来,双手呈上一封书信,道:“这是吴国使团的情报。” 方修伸手接过书信,打开看了一眼。 发现内容实在太多,便先收了起来,看向上官海棠,道:“挑些重点的说说。” “是,主人!” 上官海棠想了想,正色道:“使团的正使是礼部员外郎胡世蕃,此人是内阁首辅胡嵩之子,脾气急躁,嚣张跋扈,贪财好色,但博闻强记,七窍玲珑,颇有些才华。” 说到这,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诱骗乾国农户改种葡萄,便是他的主意。” 此话一出。 方修脸色一变,冷哼道:“原来是这個狗东西!” 他原先只打算晾使团几天,然后借越国攻吴一事,索要一些好处,接着就放他们回去。 但是。 听说这家伙就是害得乾国粮食减产的罪魁祸首。 方修的想法又发生了一些改变。 “得整整他!为之前那个蠢货出出气!” 方修这么想着,看向上官海棠,问道:“还有吗?” 上官海棠点点头,继续道:“使团的副使是户部主事李正,此人品级不高,但性格稳重,胡嵩派他做副使,就是要让他弥补胡世蕃性格的缺陷。” 方修听见这话,脑海里忽然迸出一个想法,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他看向上官海棠,往前迈了一步,俯身在她耳畔,小声说了起来。 上官海棠还是第一次跟男人贴的如此近,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阵阵热气,传到耳朵里。 让她觉得心里麻麻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但。 方修说的话,很快就让她从这种莫名的感觉里脱离出来。 听着听着,她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好一会。 方修将计划和盘托出。 后退了一步,眉头一挑,问道:“海棠觉得此计如何?” 上官海棠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方修,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方才憋出六个字: “卑职......叹为观止!” 第38章 胡世蕃 方修看见她的表情,眉头一挑,问道:“是不是觉得本相太卑鄙,太下作?” 上官海棠摇摇头,正色道:“卑职以为,对待敌人,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 说到这,她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小声道:“卑职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上官海棠憋了半天,也没好意思问出口,只是道:“没什么。” “......” 方修看了一眼上官海棠,有些无语,但也没再追问。 系统出品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习惯。 只要绝对忠诚,其他的,方修也懒得管。 “那就照本相说的办。” 方修摆摆手道。 上官海棠表情变得严肃,拱手行礼道:“是!主人!” ............ 翌日。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 柳絮纷飞间,两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放缓了速度。 吴国正使,礼部员外郎胡世蕃坐在前面的马车里。 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来来往往百姓,身上穿的皆是粗布衣服,上面满是补丁。 胡世蕃见状,脸上露出不屑之色,道:“果然是蛮夷之地,小国寡民,都到了京城,百姓还如此贫瘠!” 一旁。 副使李正道:“乾国的确是蛮夷之地,却不是小国寡民。 胡大人可知道乾国土地之辽阔,是我大吴疆域的三倍。” 胡世蕃不屑道:“土地多,又有何用,还不是种不出粮食。”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仅有的一些良田,还改种了葡萄。” 李正听见这话,适时的送上马屁。 “若非胡大人送上妙计,朝廷又怎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摧毁乾国大批良田。” “胡大人的绝世才智,实在是教下官佩服!” 胡世蕃心中得意,摆摆手道:“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计谋罢了,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乾国丞相那个蠢货能够上钩!”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 “对了,那个乾国丞相叫什么来着?” 李正道:“方修!” “对,方修!” 胡世蕃眼中流露出一抹阴冷,寒声道:“本官听说,这一次滥杀我大吴粮商,便是这个方修的主意!” “看来他上一次还是没能吸取教训,不知道我泱泱大吴,不是他一個小国丞相能够招惹的!” 说到这。 他看向李正,语气轻佻道:“李正,你且看好,到了鸿胪寺,本官如何拿捏他!” 李正面露犹豫,劝道:“胡大人,下官来时,首辅大人吩咐过......” 刚开口,就被胡世蕃打断。 “不用你说,本官知道,无非就是见好就收,免得乾国狗急跳墙,与我大吴开战,使朝廷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李正道:“大人说的没错,既是如此,下官想,还是不要惹是生非为好,免得出现变故。” 胡世蕃看了他一眼,道:“李正啊,你还是太谨慎了,有时候谨慎也并非一件好事。” “那乾国丞相不过是蠢货一个,除了搜刮民脂民膏,还知道什么?” “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怕。” “再者说,本官只想看他出糗,又未必要亲自出手。” 李正听见这话,面露忧色,还想再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马车也渐渐停了下来。 “到了?” 胡世蕃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前面是巍峨的城墙。 城墙上五步一岗,站着护卫。 城门口,有少量的披甲士卒正在巡逻。 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长安城虽然不大,但确实繁华,即便是放在我大吴,也能排到第五第六的位置!” 胡世蕃感叹了一句。 李正回道:“毕竟是一国的都城,繁华一些,倒也正常。 只是大乾除了长安,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城门口的位置。 目光搜寻着什么。 片刻后,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咦了一声,疑惑道:“按照礼制,我大吴使团来访,鸿胪寺就算不以九宾之礼相待,也应当派人迎接,击鼓奏乐,为何现在却不见动静?” 胡世蕃听见这话,看向城门的位置,除了来往的行人,果然是空空如也! “往日我大吴使团来访,鸿胪寺哪一次不是以九宾之礼相待!” “这一次,乾国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怠慢!” 胡世蕃脸色阴沉,眸中满是愤怒。 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怎么给接待的乾国鸿胪寺官员一个下马威。 谁能想到。 都已经到了城门口,连人家的一根毛都没见到! 李正听了,心道:可不能让这衙内的暴脾气坏了事! 他忙不迭的开口安抚道:“胡大人莫要着急,鸿胪寺兴许是有别的事,忙忘了,下官这就派人去通告,让他们抓紧过来!” 胡世蕃冷哼一声,道:“告诉他们,我大吴使团已至,速以九宾之礼迎接,否则本官便一直在城门候着!” “好!” 李正应了一声,走下马车,唤来一个护卫,吩咐了两句,便回到了马车上。 紧接着。 就是漫长的等待。 胡世蕃和李正先是聊起“妙计毁良田”的往事,又聊到与越国的战事,再聊到十年苦读,最后聊无可聊。 那护卫还没传回消息。 不要说是胡世蕃。 就连一向沉稳的李正,此刻都有些按耐不住性子了。 胡世蕃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冷声道:“怎么还没来?” 李正道:“下官再去催一催。” 说完,又走下了马车,吩咐侍卫去那鸿胪寺。 紧接着,又是漫长的等待。 他们是卯时到的城门。 如今已是巳时。 从天色破晓的五六点,等到烈阳高挂的九十点。 足足四五个小时。 别说是跑去的鸿胪寺,就算是爬着去,也该够三四个来回了! 此时此刻。 胡世蕃和李正都有些饿了! 饿倒是其次。 关键是! 随着时间流逝,这进出城门的人越来越多。 来来往往的行人,无论男女老幼,皆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马车,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的动物。 这种眼神,即便是隔着帘子,也让他们坐立难安,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终于。 胡世蕃忍不下去了,一拍桌案,大骂道:“蛮夷之地,愚昧无知,轻薄无礼!” “说什么,本官也不伺候了!” “李正,随本官回京!” 李正也知道胡世蕃这是气话,正要开口劝阻,给他一个台阶。 外面忽然传来了派去鸿胪寺的护卫的声音。 “大,大人!” “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第39章 吊在树上打 胡世蕃和李正听见声音,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惊怒之色。 “下去看看!” 两人走下马车,就看见两名护卫跪在地上,不知被谁打的鼻青脸肿,衣服也被撕成了破烂! 胡世蕃见状,胸口升起一团怒火,咬牙切齿道:“谁打的!” 一名五大三粗,留着络腮胡的护卫哭着道:“没,没看清!” 胡世蕃憋了一口气,骂道:“谁打的都不知道,你们有个屁用!” 另一名较为瘦弱的护卫委屈的喊道:“大人!他们套了麻袋再打的!啥也看不见啊!” “......” 胡世蕃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怒火,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络腮胡护卫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卑职到了鸿胪寺,按照李大人的吩咐让他们以九宾之礼迎接使团,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们轰了出来,说什么不知道有使团。” “卑职据理力争,他们压根不理,只让卑职早点滚蛋,卑职实在气不过,便踹了鸿胪寺的门。” “然后就不知道从哪冒出十几个大汉,往卑职头上套了麻袋,就是一顿狠揍!” “要不是卑职身子骨硬,现在已经死在那鸿胪寺的门前了!” 说到这。 他委屈的哭了起来,显然是被揍的不轻。 “你呢?” 胡世蕃看向瘦弱护卫,问道:“你怎么也挨揍了?” 瘦弱护卫哭道:“卑职是后来到那鸿胪寺的,还没进门,一句话都没说,就被人用麻袋套了头,吊在树上打。” “他们还让卑职唱歌,叫什么,征服,不唱就不放卑职回来!” “胡大人,李大人,卑职可是差一点就被吊死在了那歪脖子树上啊!” 胡世蕃很想问一句:那你最后唱了没。 但看见他俩这副模样,不必问,肯定是唱了才能回来! 他看着这两个被揍的不成人样的护卫,眼中迸发出熊熊的怒火,就要发作。 忽然听见络腮胡护卫“嗷”的一声,哭得更惨。 一边哭,一边控诉: “他们,他们还脱了卑职的裤子,用荆条抽卑职的屁股!” “胡大人!他们这哪是打卑职的屁股,是在打您的脸啊!” 此话一出。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看着四周指指点点的行人。 胡世蕃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怒火,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没用的东西!” 一旁。 李正看着这俩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殴打使臣这样的事情,不要说碰见,连听都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严格意义上,这两人也算不上使臣,只是使团里的护卫罢了。 而且要是深究的话,也是其中一人先踹了鸿胪寺的大门,挨揍倒也不算什么。 问题是。 鸿胪寺不可能不知道使团近日抵京。 说不知道,明显是在装傻充愣。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只是想要羞辱使团? 给使团一個下马威? 他们不怕大吴的铁骑吗? 难道说...... 他们已经知道越国的事情? 李正想到这,脸色发生了变化,脑子里急速转动,想着该如何应对。 而另一边。 胡世蕃则是忍不住的破口大骂: “蛮夷!” “简直就是蛮夷!” “迟早有一日,我大吴铁骑要踏平......” 李正听到这,猛地惊醒,上前一步,捂住胡世蕃的嘴,提醒道:“胡大人,祸从口出!” 胡世蕃被捂住嘴,正要发怒,忽然看见! 周围的人群中,有不少健壮的汉子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仿佛随时就会上来,给他套上麻袋,暴揍一顿! 瞬间。 胡世蕃清醒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咬牙道:“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马车。 刚坐下来。 李正就道:“胡大人,情况不对,乾人应当是知道了朝廷与越国开战一事,不然不会如此嚣张。” 胡世蕃只是脾气暴躁,脑子还很灵动。 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道:“那该如何?返京?” 既然与越国开战的事情曝光,那乾国丞相就算是再蠢,也不可能再向吴国妥协。 留在这里也就没了意义。 李正反问道:“若是就这么回去,我等如何向陛下交代?” 胡世蕃听见这话,沉默了。 确实。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作为使团,出使乾国,连鸿胪寺的人都没见到,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纵是有千万种理由,也不好跟陛下交代。 李正见胡世蕃不说话,开口道:“下官的意思是,咱们先去鸿胪寺,若是有人接待,便先留下,看后续如何发展。” “若是无人接待,咱们就在长安找个地方先住一晚,第二天再去鸿胪寺,若是还无人接待,再返京,如此一来,御史们也无话可说。” 胡世蕃想了想,摆摆手道:“就照你说的办!” 说完,闭目养神了起来。 李正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走下了马车。 看见那两名护卫还在那哭,没好气道:“丢人现眼!不就是挨了顿揍,男子汉大丈夫,何至于此?” 络腮胡护卫哭道:“他们还打了卑职的屁股!” 瘦弱护卫痛不欲生道:“他们还让卑职唱征服!” “......” 李正对他俩也算是彻底无语了,吩咐其他护卫道:“给他俩拖到车上去!” 其他护卫忍着笑,拱手道:“是,大人!” 将挨揍的两名护卫拖上马车后。 李正也回到了马车上。 一行人继续出发,往鸿胪寺走。 有了前车之鉴,一路上,使团的护卫都紧绷着,生怕窜出来一群大汉,把胡世蕃劫走。 好在。 一直到鸿胪寺都没出什么岔子。 不出所料。 到了鸿胪寺。 李正见到的就只有开门的小吏。 无论怎么说,那小吏都只回复两句话。 “衙门的大人有事,见不了你们。” “没听说吴国派出使团,伱们该不是假冒的吧?” 眼见那小吏要报官,将他们这群“假冒吴国使团”的人抓起来。 李正没有办法,只好带着使团离开。 这个时候,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来。 使团一行人只能在长安城里找一处酒楼住下。 傍晚。 夕阳西下。 酒楼里正是热闹的时候。 胡世蕃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酒菜,越想越气,咬牙道: “蛮夷之地,粗鄙不堪,迟早有一日我大吴铁骑会踏平乾国!” 第40章 开了眼 一旁。 李正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胡大人您一计毁良田,那乾国丞相怀恨在心,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下官想不通,越国入侵不足半月,便是京城的许多百姓都不知晓此事,乾国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里的京城指的是大吴国都,姑苏城。 胡世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随口道:“这有何想不通的,必定是那从越国逃回来的商贾告的密!” 李正听见这话,眼眸一亮。 是啊! 吴越开战后,原先在越国行商的吴商就跑到了乾国行商,有心人必定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不愧是胡大人!七窍玲珑,一想就通!” 李正看向胡世蕃,恭维道。 胡世蕃没理他,只是端着酒杯,继续喝酒,眸子望向台上。 几名身姿妖娆的舞女,伴随着曲子,展示着优美的舞姿。 这时。 李正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胡世蕃,问道:“既然胡大人猜到,越国入侵的消息可能已经泄露,为何不劝陛下和首辅大人,放弃出使乾国?” 胡世蕃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一边咀嚼一边道:“消息泄露又如何,那乾国丞相以往打了胜仗,都会签订赔款的协定,更何况还没打仗。” 李正一听,也有道理,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那乾国丞相抽的什么疯,非要针对我大吴,要不是南边战事焦灼,下官一定奏请陛下,征讨乾国。” 他这话是说给胡世蕃听的。 意思是:南边的战事可还焦灼呢,胡大人您可千万别惹事,什么踏平大乾的话,等返京再说也不迟。 本以为胡世蕃会有所回应,却发现他一句话都没说。 李正有些疑惑,抬眸望向胡世蕃,才发现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台上的舞女身上。 看见胡世蕃的眼神。 李正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以这衙内的性子,怕不是要让这些舞女侍寝! 果然! 下一秒,就听见胡世蕃道:“李大人,这几名乾人舞女倒是有些意思,本官给你五百两银子,你去同酒楼掌柜说,让她们留下。” 李正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胡大人,这里并非青楼,那些都是卖艺的良家女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胡世蕃打断。 “良家女子好啊!本官好的就是良家女子!” 胡世蕃说话的时候,莫名提高了声调,整个人显得异常兴奋! 这个时候。 若是仔细观察。 就会发现他的眼中出现了许多不正常的血丝。 “这......” 李正听了,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早就听说这胡衙内在此事上无比荒唐。 荤素不忌,老少不忌,甚至就连男女都不忌。 但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大喊这种话,未免有些太不避讳了。 胡世蕃见李正一句话不说,脸上浮现怒色,呵斥道: “想什么呢?还不快去!” 李正坐在原地,只觉得进退维谷,劝道:“胡大人,咱们毕竟是在大乾,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胡世蕃听见这话,更加愤怒,一拍桌子,骂道:“本官做什么了!你就叫本官收敛一些!” “什么良家女子!不过是几名舞女罢了,本官乃内阁首辅之子,身份高贵,看上她们,是她们的福分!” 李正被这番话骂懵了,嘴巴微张,一脸诧异,还没缓过神,就听见胡世蕃又道: “李正,本官告诉你!你别看本官生得短颈肥白,相貌丑陋! 姑苏城里,想得到本官的女子,能从西门排到东门!” 此话一出。 整个酒楼都安静下来。 舞女们听见这话,都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站在台上掩面抽泣起来。 四周的食客,则是用厌恶的眼神,看向了胡世蕃。 而李正和使团的护卫,全都懵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胡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如此嚣张跋扈的话来! 他们跟胡世蕃也相处了一段时间。 平日里。 胡世蕃表现得是有一些嚣张跋扈。 但在外人面前。 一向是彬彬有礼的君子形象。 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正脸上露出焦急之色,站起身,劝道:“胡大人,咱声音小一些,莫让别人看了笑话。” 胡世蕃听了,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大胆!你個小小的副使,竟敢说本官是笑话!” 李正慌乱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胡世蕃瞪大双眼,怒道:“那伱是什么意思!” 李正见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也不敢再触怒胡世蕃,赔罪道:“是下官错了,下官不该说您。” “知错就好!” 李正冷哼了一声,收回目光。 紧接着,望向不远处的木椅,眼眸忽然一亮。 脸上流露出春风一般的笑容,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李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忙不迭喊道: “胡大人!” 话音落下。 胡世蕃已经走到椅子的前面。 站在原地,看了椅子一会。 忽然展开双臂,抱住了椅子! 紧接着,二话不说,就是一阵动作! 一边动作,还一边喊: “美人!” 四周的食客,包括使团的护卫,见到这一幕,全都傻了。 瞪大双眼,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短暂的鸦雀无声后。 喧闹声“轰”的爆发! “这是什么操作?” “抱着椅子,硬怼?” “今个儿真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 无数食客哄堂大笑,对着胡世蕃指指点点! 有人想到胡世蕃之前说的“内阁首辅之子”,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大喊道: “还是你们吴人会玩!佩服!佩服!” 酒楼的食客中,有一部分是吴国的商贾。 他们听见这话,只觉得脸阵阵发烫,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 寻常人这么做,都够丢脸了。 偏偏那人还自称吴国首辅之子。 这要是真的! 他们这些暂居在乾国的吴人,怕是十年之内都抬不起头! 而李正看着面前抱着椅子,一阵动作的胡世蕃,只觉得脑子哄哄的响。 一阵恍惚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上前拽住胡世蕃,颤声道: “胡大人,你别这样!” 第41章 谈判 眼见胡世蕃的动作,越发的激烈。 李正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胡大人这是被灌了迷魂汤啊! 李正恍然大悟,看向一旁的护卫,怒道:“都愣着干嘛!快把胡大人拉开!” “是!” 护卫们听到命令,不敢怠慢,忙不迭的上前,想将胡世蕃从椅子上拉开。 但是。 胡世蕃看着虚弱,发起疯来还有一把子力气。 几个人拽着他,愣是没有拽动。 就这样,他的动作还没有停! 此时此刻。 就连围观的食客们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那椅子跟他有仇?这么玩命的怼!” “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 片刻后。 在食客们的指指点点中。 护卫们终于把胡世蕃给拉开,本以为可以消停一会。 一个没注意,胡世蕃又抱住了桌子,动作越发的凶猛。 嘴里仍然喊着: “美人!” “快!拉开!” 李正额头上满是汗,喘着粗气,指着一名护卫道:“去拿麻绳!给他绑了!” 一阵鸡飞狗跳后。 胡世蕃被护卫们五花大绑,扔到了厢房里。 正当大家以为可以消停一会的时候。 厢房里忽然又传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美人!” “我的美人!” 就这样,整整一夜,李正和护卫们一刻都没能休息。 一直守着胡世蕃,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动作。 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胡世蕃才昏睡过去。 李正坐在厢房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的胡世蕃,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来这里之前。 他只知道,乾国乃蛮夷之地,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给一国使臣灌迷魂汤,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偏偏他还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只能认下这哑巴亏! 唯一让他欣慰的一点就是...... 还好被灌了迷魂汤的是胡大人,而不是他。 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休息了片刻后,护卫送来了朝食。 李正随便吃了两口,看向护卫,问道:“送酒的人找到了吗?” 护卫摇了摇头道:“掌柜说他们这里不卖那种酒,那壶酒是谁送来的,他们也不知道。” 李正听了,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大人!” 护卫转身离开。 李正坐在椅子上,开始思索。 等会还要不要再去一趟鸿胪寺。 乾人都把事情做到了这般地步,再去鸿胪寺,不是把脸伸过去给人家打吗? 可要是不去,都察院那帮御史又会借机攻击使团。 去也是挨骂。 不去也是挨骂。 李正纠结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大吴的使臣,和那些护卫有本质上的区别。 乾人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在鸿胪寺攻击他一个使臣! 想到这。 李正唤来了护卫,吩咐道:“备马,本官要去鸿胪寺!” 半個时辰后。 李正带着几名护卫,来到了鸿胪寺。 敲门后,门缓缓打开。 一名穿着官袍的中年人站在那里,看见李正,问道:“可是使团的胡大人?” 李正看了一眼他的官袍,回答道:“胡大人有事暂且来不了,本官副使李正,代替胡大人前来拜访。” 中年人又问:“可有凭信?” 李正点点头,从怀里取出凭信,递给中年人。 中年人伸手接过,看了一眼,还了回去,面露笑容道:“本官鸿胪寺少卿周正,受陛下的旨意,接洽贵国使团。” “原来是周大人,幸会幸会!” 李正脸上同样露出笑容,心里却总觉得不太对劲。 昨天还把他们拦在外面,今天就让少卿亲自迎接,这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看着面前一脸和善的周正。 李正也没多想,寒暄几句,跟着他进了鸿胪寺。 正堂。 两人各自落座,紧接着又是一阵寒暄。 寒暄过后。 周正直接步入正题,开口道:“贵国使团这一次出使我大乾,所为何事?” 经历了昨天的事。 李正现在只想早点返京,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直白道:“贵国丞相前段时间无故斩我大吴粮商三百二十七人,吾皇派遣使团,便是要问个清楚,这些粮商何罪之有,要受此大刑!” 周正正色道:“他们哄抬粮价,证据确凿,依律当斩!” 李正道:“先不说证据真假,就说那些粮商皆是我吴人,即便犯下重罪,也应交由我吴国问罪,你乾国连一封文书都没送来,就将他们全部问斩! 这等蛮横,实非礼仪之邦所为! 你们这样做,让吾皇如何向我大吴百姓交代,如何向死去的冤魂交代!如何向他们的亲人交代!” 说着说着。 李正的语气变得极为严厉,几乎是在训斥周正! 周正眉头微微皱起,冷哼一声,问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李正听见这话,仍然表现得十分愤怒,心里却是一喜。 说到底,乾国还是只敢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恶心使团。 真遇见事,还得乖乖屈服! “那乾国丞相还是原来的乾国丞相,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想到这。 李正不再犹豫,拿出之前拟好的协定,送到了周正的面前,板着脸道:“看在我吴乾两国世代友好的份上。 只要乾国丞相愿意亲自祭奠死去的三百二十七名冤魂,并赔款两百万两。 这件事,吾皇可以既往不咎!” 周正拿起那封文书,自上而下浏览了一遍。 随后,看向李正,道:“在本官看来,这份协定有三处需要修改!” 李正对这话早有预料,开口道:“说来听听。” 他知道。 谈判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想让乾国一上来就认这个亏,几乎没有可能。 只要最后的赔款在一百万两,朝廷都能接受。 李正这么想着 忽然听见周正道: “首先,赔款的数额得改一下,依本官看,两百万太少,三百万才更合适!” “其次,除了赔款,还得再加一条,我大乾商品进入吴国,所缴纳的关税,应由两国共同协商!” “最后,协定上,乾吴两国的位置应该对调!” 第42章 让世蕃把协定签了 李正听见前两个改动,还有点儿懵,心想:“还第一次见到有人想多赔银子,那乾国丞相莫不是个失心疯!” 可听到第三个改动,他整個人一下子傻了。 下意识地看向周正,惊诧道:“你说什么?” 周正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 “本官说,协定上,乾吴两国的位置应该对调!” 这一次,李正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他瞪大了双眼,怒道:“荒唐!” 周正懒得跟他废话,面无表情道:“你可以不签!但十天后,我乾国王师便会南下攻吴!” 攻吴两个字一出口。 李正整个人又懵了。 说实话,来鸿胪寺之前,他不是没想过,乾国可能会表现得比较强硬。 但他认为。 以那乾国丞相软弱的性格,再强硬,无非也就是不赔款,不谢罪。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 乾人竟敢反过来向他们索要赔偿! 非但索要赔偿,还要协定关税。 虽说乾国也没什么商品能卖到吴国,但这个协定一旦签下,就等于是丧权辱国! 别说是他,就算是首辅大人,乃至陛下,都要被百姓骂的狗血淋沥! 想到这。 他整个人一激灵,脑子清醒了一些,咬牙切齿道:“你做梦!无论如何,本官都不可能签下这协定!” 周正面无表情道:“本官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签,十天后我大乾王师南下攻吴!” “就你们?” 李正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屑道:“呵!本官怕你们连打仗的粮草都凑不齐!” 话音刚落。 周正忽然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李正,淡淡道:“伱可以回去了!” 李正听见这话,面露怒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周正风轻云淡道:“十天后,我大乾正式攻吴!” 周正说完,转身离开了正堂。 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犹豫,仿佛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李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阵恍惚。 他清楚的明白。 乾国要是选择这个时候南下,就会与越国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如此一来,大吴危矣! 想到这。 李正的额头沁出冷汗,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站起身,朝鸿胪寺外走。 如此重要的事。 他一个小小的副使,怎么敢做决定,最后还是要回去请示胡世蕃。 半个时辰后。 李正回到了酒楼,二话不说,推开胡世蕃的房间,走了进去。 环顾一周,忽然发现。 胡世蕃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双目无神,仿佛痴呆了一般。 很显然。 这个时候,胡世蕃已经清醒过来,而且恢复了昨日的记忆。 李正看着他,想了想,还是走了上去,开口道:“胡大人,您要振作啊!” “使团还等着您来主持大局!” 胡世蕃怔怔的看着前方,动都不带动弹,仿佛一颗心已经死了。 李正见到这一幕,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先把今天谈判的结果告诉他。 “胡大人,乾国要咱们大吴赔偿三百万两银子,并且协定关税,否则就要派兵南下,下官该怎么做?这协定是签还是不签?” 胡世蕃仍是目光呆滞。 李正见状,焦急道:“胡大人,该怎么做,您总得给句话啊!” 胡世蕃听见这话,总算有了一点反应。 他看了一眼李正,嘴皮子微微动了一下。 李正见状,面露惊喜,凑了上去:“胡大人,您说什么?” 胡世蕃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李正听了,表情瞬间凝固。 到了这一步。 他也终于明白,胡世蕃是指望不上了。 “还有十天时间,写信给首辅大人,应该来得及!” 李正想到这,拿起毛笔,将谈判的内容记在了纸上。 一共写了两份,分别交给两名护卫,吩咐道:“这封信关乎到我大吴的生死存亡!务必在两天内送到首辅大人的手上!” 两名护卫拱手道:“是,大人!” 说完,伸手接过信,离开了酒楼。 李正看着他俩离开,两天积攒的疲倦感忽然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终于,他再也撑不下去,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两天后。 吴国,皇宫,清心殿里。 皇帝赵吉看着手里的书信,眉头拧在一起,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叹气道:“南边的战事还在焦灼,北边又出了这档子事,可该如何是好啊!” 内阁首辅胡嵩看着赵吉,拱手道:“陛下!书信所言,不可全信! 在臣看来,乾国即便知道南边的战事,也绝不敢贸然进犯! 原因有三,其一,乾国粮少,一旦打仗,军户的田地就要荒废! 而我大吴北部较为贫瘠,无法给他们提供粮草。 一旦开战,各州府只要按兵不动,对方自己就会陷入困境! 其二......”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吉打断。 “胡阁老,若是朕没记错,这声讨乾国丞相就是你的主意吧? 朕早就告诉过你,与越国的战事还未结束,不要惹是生非。 你信誓旦旦的告诉朕,以那乾国丞相的性格,一定会乖乖就范,送上钱粮。 可结果呢? 人家非但不送,还反过来咬了咱们一口!” 胡嵩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 可是,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虽然不知道乾国丞相为什么突然强硬起来,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又能说什么呢? 赵吉见状,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胡阁老,莫要再火上浇油了,不就是几百万两银子,实在不行从朕的内帑里出。” 胡嵩听见这话,急了,忙道:“陛下,还有那关税呢!若是同意了乾国的要求,咱大吴的商贾如何想啊!” 赵吉道:“乾国贫瘠,连饭都吃不起,哪有什么商品能卖,这么多年,你在京城见过乾国的商贾吗?” “可是......” 胡嵩还想要再劝。 赵吉却是摆摆手道:“朕乏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让世蕃把协定签了吧!” 说完,斜躺在龙椅上,小憩起来。 胡嵩见到这一幕,知道再劝也没意义,只能叹了口气,离开了清心殿! 又是两天后。 李正收到了回信,只有两个字。 “可签!” 第43章 捷报!女帝大喜 长安城。 皇宫,养心殿。 夏至刚过,正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候。 窗外,蝉鸣声不绝于耳。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批阅着奏章,白皙的脸庞,沁出汗水,让她的发丝略显凌乱。 虽说养心殿里有冰块降温。 但看到这些奏章,武明空还是觉得一阵燥热。 一连批阅了六七个奏章,不是旱灾,就是叛乱! 仿佛整个大乾,在她的治理下已经是乱成一团。 成天面对这种奏章。 她怎能不心烦,怎能不出汗? 一旁。 林宛儿拿着折扇,轻轻的给女帝扇风。 片刻后,见女帝放下奏章,闭目养神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陛下,下个月便是您的生辰,您看要不要知会礼部,摆宴庆贺。” 武明空听见这话,叹了口气,道:“青州旱灾还未结束,各地叛乱四起,朕哪来的心情庆贺生辰。” 说到这,她不由想到。 先帝还在世时。 每次生辰。 方修那佞臣都会举办盛大的宴会,为先帝庆贺。 甚至,还联合六部一同上表,将先帝的生辰设为千秋节。 规定:每逢此日,朝野同欢,天下诸州咸令宴乐,休假三日! 百姓水深火热,困苦不堪,朝野上下却是声色犬马,纵情享乐! 要是她也这么做,和先帝又有什么区别! 武明空想到这,冷哼一声,拿起奏章,继续批阅。 批阅了一会,她又不由自主的想到: “也不知道朕的生辰,那佞臣会做些什么。” “摆宴,还是送礼。” “以那佞臣的行事作风,应该会既摆宴又送礼吧?” “到了那时,朕是受还是不受呢?” “若是他什么都不做,朕是该高兴呢,还是该生气......” 武明空想了一会,猛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都决定不庆贺了,还想那么多干嘛。” 一旁。 林宛儿没听清,问道:“陛下,您说什么?” 武明空见林宛儿发问,莫名有些心虚,道:“没什么。” 然后,就拿起奏章,继续批阅。 片刻后。 批阅到蜀州刺史刘成文呈上的奏章。 武明空瞳孔微缩! 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将奏章猛地砸在桌上,怒道: “剿贼剿贼!剿了一個多月,这贼竟然越来越多! 这样,他刘成文竟还敢给朕邀功!要奖赏剿贼的将士!他莫不是将朕当成了傻子!” 一旁,林宛儿还是第一次见女帝发这么大的火,收起折扇,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说话。 女帝坐在龙椅上,目光盯着案上的奏章,喘了几口粗气,方才平复自己的情绪。 蜀州距离长安府,隔着三四个州府。 朝廷在那里的影响力极弱。 因此。 无论那蜀州刺史是真的无能,还是养寇自重。 武明空都不太敢将他逼得太紧。 要是逼得太紧,刘文城直接加入叛军,一同谋反,小事也变成了大事! 想到这。 武明空强压下内心的愤怒,捡起奏章,在上面批注:朝廷无银,奖赏一事,自行筹措。 批完了奏章。 女帝愤怒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心里想着,要不要派名御史去蜀州探一探情况。 就在这时。 养心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响起宫女的声音。 “陛下!礼部捷报!” 捷报? 武明空微微一怔。 一般来说,只有打仗赢了,才能用“捷报”一词。 因此,这捷报,要么是各州府呈上来,要么是兵部呈上来。 这礼部呈的哪门子捷报? 武明空这么想着,心中有些好奇,道:“呈上来。” “是!陛下!” 宫女双手呈上文书。 林宛儿上前,接过文书,又双手呈给女帝。 女帝伸手接过来,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了起来。 看了一会。 她白皙的脸庞,因为兴奋浮现一抹红晕,激动道:“好!太好了!” “朕就知道,让那奸贼来办此事,绝不会出错!” “奸贼”两个字脱口而出。 武明空方才意识到,人家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 还骂人家奸贼,未免太不厚道了。 于是又忙不迭的改口: “不!” “不是奸贼!是朕的相......” 说到这,戛然而止。 脸憋得通红,把后面两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再次改口: “是朕的肱股之臣!” 一旁。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非常好奇。 这捷报上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能让陛下这么激动。 差一点就将原先恨之入骨的方相,称为相父。 不过。 对林宛儿来说,捷报写的什么并不重要,女帝开心才最重要。 因此,她的脸上同样露出笑容,问道:“陛下,可是方相又办成了什么大事?” 人在收到好消息的时候,最想找人分享。 林宛儿这时候发问,正好戳中了武明空的心窝。 武明空压下内心的激动,看向林宛儿,道:“吴国使团刚签下了协定,为当年中断葡萄贸易一事,赔款白银三百万两,半月内送至京城!” “除此之外,我大乾的商品进入吴国,所缴纳的关税,由两国共同协定!” 林宛儿虽然对这些事情不太明白,但从女帝的表现上,也能猜得出来。 这份协定一定是对朝廷有极大的好处。 于是,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适时的送上马屁。 “陛下英明神武,又得方相这等贤臣辅佐,必定能成全文治武功!” “奴婢相信,以后类似的捷报,还会更多!” 武明空不是一个爱听马屁的皇帝。 但听见这话,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毕竟先帝在位几十年,签订了无数的协定,几乎都是丧权辱国! 这几十年来,从来只有大乾赔偿别国银子,还是第一次有别国赔偿大乾银子。 而且! 还一口气赔偿了三百万两! 这三百万两,对富庶的吴国,算不了什么。 可是对贫瘠的乾国,却称得上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好了,别拍朕的马屁,朕怕这话听多了,慢慢的就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武明空心里十分清楚。 这件事能够办成,方修的功劳占了九成。 要不是他一直坚持陈兵边关,要将那什么“胆小鬼博弈”进行到底,吴国怎么都不可能轻易妥协。 “说到底,这一次,朕是沾了他的光!” 武明空这么想着。 又有宫女送来了新的冰块。 武明空看见冰块,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开口问道:“官窖里还有多少冰?” 第44章 再次抽奖 宫女回答道:“回陛下,够用二十天的。” 七月流火。 二十天后天气也该转凉了。 换句话说。 官窖里的冰块刚好够用。 要是再少一点,女帝就只能在酷热下办公。 武明空想了想,吩咐道:“从今天开始,每天也给相国府送一份冰。” 宫女微微一怔,随即面露纠结之色,道:“可是陛下,这样的话,养心殿的冰就只够用十天的了。” 武明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只管照朕说的办。” 宫女看见武明空的眼神,不敢再有丝毫犹豫,忙不迭行礼道:“是,陛下!” 武明空收回目光,心道:跟三百万两银子比,一些冰什么也不是。 但毕竟是官窖里才有的东西,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这么想着。 她重新拿起奏章,想要继续批阅。 但过了许久注意力都无法集中。 眼睛看着奏章,脑子里面想着的都是捷报。 尝试了数次后。 武明空终于放弃,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吩咐道:“宛儿,准备一下,朕要去相国府一趟。” 林宛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女帝会主动去见方修。 但只是一瞬,她就反应过来,应道: “是,陛下!” ............ 此时此刻。 相国府。 方修的屋里,四个角落各自摆放着一口大盆。 盆里放着大量的冰块,正在散发阵阵的凉意。 即便是最为酷热的正午。 屋子里也非常凉爽。 这些冰块都是用硝石制作出来的。 虽然不多,但也够用。 方修一边喝着冰镇果汁,一边打开系统,打算再抽几次奖。 就在此时。 一道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忽然响起。 【情绪值+10000】 “嗯?” 方修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捷报送到了女帝那里。 【情绪值:71600】 方修看着系统的情绪值,脸上露出笑意。 “又多一万,刚好够个五连抽!” 想到这。 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开始抽奖。 【抽奖开始!】 【获得随机美人召唤卡*1】 【获得阿司匹林片*20】 【叮!完成五次抽奖,开始重置奖品!】 方修听见系统的提示音,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一个都快顶不住了,又来一個。” 不过。 之前的奖盘,也确实没啥值得抽的。 这两个奖品,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差强人意。 也不知道重置后的奖盘能有什么好东西。 方修这么想着,点开了奖盘。 【再来一次】、【白虎幼崽召唤卡*1】、【苏菲牌(日/夜)*200】、【建筑:颐和园】、【谢谢惠顾】、【朱祁镇召唤卡*1】、【随机名人召唤卡*1】、【弗朗机炮设计图纸*10】、【甄宓召唤卡*1】、【乐事薯片*100】。 还是十个奖品。 方修全都看了一遍后,眉头微微皱起,心道:这次好像混进去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而且相比上次,这一次的奖品总感觉没那么强的吸引力。 十个奖品中,只有随机名人召唤卡,方修还算感兴趣。 毕竟。 按照商城里的介绍,随机名人召唤卡,可是有机会召唤出牛顿、爱因斯坦等一众大佬! 要是能把他们召唤出来,可比抽到几张图纸,几本书价值高的多! “老天保佑!来个随机名人召唤卡!” 方修这么想着,开始了抽奖。 【抽奖开始!】 指针缓缓转动,片刻后停了下来。 【获得苏菲牌(日/夜)*200】 方修一阵无语。 倒不是说这玩意没用,毕竟还可以给妲己和上官海棠。 关键是在商城里,同样的东西,解锁只要一百情绪值,购买只要十点情绪值。 也就是说,抽到这个,等于血亏七千九。 “害,抽奖就是这样,有赚有亏,平常心平常心。” 方修深吸一口气,继续抽奖。 【抽奖开始!】 【获得弗朗机炮设计图纸*10】 方修看着到手的奖品,再次无语。 上次的燧发枪设计图纸还没用,又来了弗朗机炮设计图纸。 这是逼着他先解决大乾的战力问题啊! 问题是! 现在的大乾连让百姓吃饱饭都做不到,即便是设计出来了燧发枪和弗朗机炮,也做不到量产。 光设计出来,没法量产,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万一被别国的细作偷学过去,哭都没地方哭! 想到这。 方修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图纸收好,继续抽奖。 【抽奖开始!】 【获得白虎幼崽召唤卡*1】 这一下子。 方修是彻底破防了。 三万情绪值,都抽出来了什么玩意! 他堂堂一国丞相! 到哪里弄不到虎崽子? 偏偏花一万情绪值从系统里抽出来! 这样看。 把大部分的情绪值换成红薯苗,还是对的。 要是都用来抽奖,自己能被气死! “呼——” 方修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白虎幼崽召唤卡用了。 留着也没用,还不如召唤出来玩一玩。 至于美人召唤卡。 按照惯例,等晚上再说。 【是否使用白虎幼崽召唤卡?】 “是!” 方修心念一动。 一道白光忽然出现! 片刻后,白光渐渐散去。 一只金毛大小的小虎崽出现在方修的面前。 墨水般的花纹横亘在白色的毛皮之上,充满光泽。 修长的尾巴摇来摇去。 颇为可爱! 它似乎知道方修对它没有敌意。 抬起脑袋,看了方修一眼,就走到窗户边,找了个有阳光的位置坐下。 一边舔着小爪子,一边晒着太阳。 明明是头六七个月大的小虎崽,动作神态,却像是已经步入暮年。 方修看着它,总感觉无比的违和。 就好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跟个老头一样,端着茶杯,抿着茶,一边下棋,一边看报。 “得!抽个虎崽,还不咋正常。” 方修看着面前的小虎崽,有些无语。 眼见它像个老大爷似的躺着,也不叫,也不闹。 方修还是没忍住,凑上去,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和毛发。 小老虎十分乖顺,任由方修把玩。 “这样也好,不吵不闹,就当是养了条小狗。” 方修这么想着,忽然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 管家老刘焦急的声音传来。 “老爷!陛下来了!” 第45章 朕绝不会屈服! 她来干什么? 方修一怔,想了想,淡淡道: “知道了,让她到正堂等着。” “是!老爷!” 刘管家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心里想着:普天之下,敢让陛下等着的也只有老爷了吧。 与此同时。 相国府的门前。 武明空站在原地。 身后是林宛儿和一众宫女。 很快,相国府的门缓缓打开。 刘管家走了出来,行礼后,恭敬的道:“陛下,我家老爷说,请您到正堂歇息片刻,他稍后就到。”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上浮现一抹怒色。 “朕亲自见他,竟然还让朕等着!” “要不是看他立下大功,朕怎么都不会轻饶了他!” 武明空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台阶,冷哼一声,迈步走进了相国府。 林宛儿等宫女见状,全都跟了上去。 刚一迈进府邸的大门。 武明空就感到阵阵的凉意扑面而来。 仔细一看,方才发现,过道两侧竟然摆满了冰块! 看到这些冰块。 女帝一下子怔住了。 不要说整个相国府,就是这一小段过道,用到的冰块就比养心殿的还多! 他方修是从哪弄来的这么多冰块! 女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惊诧,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正堂。 冰块都没有断过。 正是最热的时候。 相国府却像秋季一般凉爽。 武明空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一阵郁闷。 她原来还想着把官窖里一半的冰送到相国府。 现在看来,简直是个笑话。 这里一天用的冰,都快要抵得上官窖里所有的储冰了。 就算要送,也该是把相国府的冰块送到宫里。 女帝这么想着。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 “臣参见陛下!” 女帝抬眸望去,就看见一袭华服的方修,站在自己的面前,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 “果然还是那个奸贼!” “见到朕,都不行礼!” “简直猖狂至极!” 【情绪值+1000】 武明空看着面前的方修,有些恼怒,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问道:“方卿有什么要事,连迎接朕的工夫都没?”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儿怨妇的意思? 方修眉头一挑,如实相告:“臣养了只小猫,刚才在给它喂食。” “你!” 武明空听见这话,再也克制不住,脸上浮现怒色。 【情绪值+2000】 方修见她生气,非但不在意,反而露出了笑容。 “不错,又是两千情绪值。” 女帝看见方修的表情,终于确定。 这奸贼就是故意想要惹她生气。 “朕越生气,他越高兴。” “不能生气,要淡定!” 女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恼怒,开口道:“什么猫?抱来给朕瞧瞧。” 方修道:“猫有点大,臣抱不动,陛下要是想看,可以到臣的卧房来。” 多大的猫,能让一個身高八尺的男子都抱不动。 明明是在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搪塞朕! 而且! 怎么说,朕也是女儿身,怎么能到他的卧房里去! 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成何体统! 这奸贼说这话。 分明是在调戏朕! 女帝瞪了一眼方修。 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也拿他没有办法。 打又打不过。 骂又骂不过。 还能怎么办。 只能装作没听懂话里的意思。 武明空面无表情道:“朕今天没心情,改日吧。” 方修耸了耸肩道:“臣听陛下的。” 武明空听见这话,心里莫名好受了一些。 想了想,伸出细嫩的小手,指向屋里装着冰块的盆,问道:“可否跟朕讲讲,这些冰是从何而来?” 她没记错的话。 整个京城,只有皇家的官窑能够储存冰块。 既然如此。 这些冰块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方修看着一脸好奇的女帝,回答道:“回陛下,是臣凭空变出来的!”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 凭空变出来的? 怎么变?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 方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实有件事,臣一直瞒着陛下。” 女帝听见这话,吓了一跳,看向方修,心里一下子忐忑起来。 “这奸贼该不会藏了刀斧手,准备埋伏朕吧?” “若真是如此,他是会杀了朕,还是囚禁朕?” “他刚刚说,让朕到他的卧房里……” “莫不是想要将朕当成他的禁脔!” 女帝想到这,悚然一惊。 下意识的看向方修。 看见他俊朗的脸庞,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为何。 女帝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要真是这样,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人虽然坏了一些,长得还算端正,朕这皇帝又做的这么累,倒不如让给他做,朕每天就读读书,逗逗鸟……” 一念至此。 武明空猛的摇了摇脑袋,在心里骂道: 武明空! 你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怎可如此堕落! 想到这。 她瞪向方修,鼓足勇气,咬牙切齿道:“你休想!” “朕就算死,也不会做你的……” 话还没说完。 就听见方修的声音同时响起。 “臣其实是天上的神仙,犯下了重罪,被打落凡间。 凭空变冰,只是臣的仙家手段之一。” 方修说完,就听见女帝的呵斥。 一下子懵了。 “休想什么?” “做我的什么?” “这小女帝脑子里想的啥啊?” “仙家手段?” 女帝听见方修的话,先是一怔,随机立刻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眸子变得水汪汪的。 这个时候。 方修也反应了过来,眉头一挑,悠悠道:“陛下以为臣要做什么?” 女帝倾城的脸庞,醉酒一般的红,憋出三个字。 “没什么。”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眉头一挑,心道:“这羊毛此时不薅,更待何时!” 于是。 压根不给武明空装傻充愣的机会。 眉头一挑,追问道: “难道…… 陛下以为,臣要谋反? 要将陛下作为臣的……” 后面两个字没出口。 就听见女帝咬牙切齿道: “住口!” 【情绪值+5000】 见小女帝反应如此激烈。 方修立刻明白,自己猜对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没再继续调戏。 毕竟这个时代,女子还很传统。 要是逼的急了,女帝恼羞成怒,来个玉石俱焚,那就麻烦了。 因此。 方修只是笑笑,转移话题道:“陛下要不要看一看臣的神仙手段?” 第46章 女帝撒娇 武明空听见这话,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你要是神仙,那朕就是天上的皇帝!” 她压根不信方修能凭空变出冰块。 肯定是偷学了什么小把戏,来哄骗她! 武明空的表现,方修早有预料。 他眉头一挑,道:“陛下敢不敢跟臣打个赌。 若是臣真的凭空变出了冰块,陛下就把之前欠臣的那三声相父补上。” 女帝在心里大喊:“明明只有一声!” 她想了想,道:“那要是变不出来呢?” 方修道:“陛下觉得呢?” 武明空很想说:喊朕三声君父! 但看见方修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她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犹豫了几秒后,道:“朕才不跟你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怕了?” 武明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在心里道:朕懒得跟你计较! 实际上就是怕了。 虽然她的认知告诉她,不可能有人在炎炎夏日凭空变出冰块。 但面对方修,她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好像。 要是三天前有人告诉她。 朝廷能不费一兵一卒,从吴国那里要来三百万两银子。 她也一定不信。 但偏偏方修就做到了。 一旁。 方修见女帝不上钩,只是笑笑,道:“既然陛下怕了,那就算了……” “你!” 女帝瞪向方修,咬了咬牙,开口道:“换个条件,朕就跟你打赌!” 其实她内心已经相信方修能够做到。 只是。 她也想看看。 到底怎样能在夏日变出冰块。 方修眉头一挑,道:“上次那个条件,陛下还没兑现,现在又要换?” 武明空知道自己理亏,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放在桌上,正色道:“持有此金牌者,可以自由进出皇宫,整個大乾仅此一块!” “朕要是输了,就把它赐给你!” 方修心道:没有这块金牌,本相也一样能够自由进出皇宫!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 笑道:“这块金牌原来就是准备赐给臣的吧?” 女帝被戳穿小心思,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没好气道:“爱要不要!” 这块金牌确实是她准备赐给方修,当做这一次谈判的奖赏。 她也知道。 一块进出皇宫的金牌,对方修这个权倾朝野的奸贼没任何意义。 但…… 除了这块金牌,她也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赏赐给方修的了。 就连她以为是官窖独有的冰块,在相国府都是稀松平常的物件,更何况是其他东西呢。 唯一有些价值的就是爵位。 但按照大乾祖训,无军功,不授爵。 方修没有领兵打仗,上阵杀敌。 没有军功,自然不该授爵。 而且。 要是给方修授爵。 他以后欺负起自己,不是更加无所忌惮。 “原来朕拥有的一切,在他的面前,什么也不是。” 女帝想到这,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情绪值+5000】 “好像也没说啥,怎么委屈起来了?” 方修看武明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忽然有点不太好意思欺负她了。 行了一礼,正色道: “那臣就谢过陛下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心里好受了一些。 但转念一想。 不对啊! 他还没赢呢! 正要开口说话,忽然看见方修离开了正堂。 片刻后,抱回来两个新盆。 正当她以为方修要开始表演。 方修又转身离开,拖来了装满东西的麻袋。 方修将麻袋放下,看向女帝,眉头一挑,道: “陛下看好了,臣只表演一次。” 女帝脸上露出好奇之色,凑了上去。 身后。 林宛儿也很好奇,往前挪了挪,探着小脑袋,想要看看到底怎么凭空变冰。 然后。 她们就看见。 方修将小盆放在大盆里面。 大盆里倒上大量的石头。 小盆倒上水。 然后又往装满石头的大盆里加水。 武明空和林宛儿看着这一通操作,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只是往水里加点石头,就能变成冰块?” “不可能啊!” 方修把水倒完,站起了身,道:“搞定!” 武明空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 “就这样?” 方修点点头:“就这样!” “怎么没见到冰呢?” 武明空看了看方修,又看了看盆里的石头,总感觉自己被玩弄了! 方修道:“别着急啊,让石头飞一会!” 此话一出。 武明空更加确信,方修是在玩弄自己。 凭空变出冰块都够离谱了。 更何况是让石头飞起来! 想到这。 武明空伸出手指着方修,怒道:“伱在戏弄朕!” 她到相国府来,本来是为了问一问蜀州叛乱的事。 结果到头来,啥都没问,就被这奸贼戏弄了两三次! 就算是欺负人。 也没这么欺负的吧! 方修见武明空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正要开口解释。 一旁的林宛儿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陛下有冰了!有冰了!” 武明空一怔,下意识的看向盆里。 果然! 小盆里的水已经出现了冰沙。 虽然很少,但确实是有! 瞬间。 女帝瞪大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竟然真的凭空变出了冰!” 女帝看了一会,转头望向方修,眼中满是好奇与疑惑,问道:“为何会这样?” 方修眉头一挑,问道:“想知道?” 女帝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修笑道:“叫声相父听听。” 【情绪值+1000】 “爱说不说!” 武明空撇了撇嘴,硬生生忍住没再追问。 她知道。 只要自己不问,着急的就是方修! “那臣就不说了。” 方修道。 呵! 欲擒故纵? 跟我玩这招,还太嫩了! 果然。 女帝听见这话,转头看向方修,咬了咬牙道:“你不告诉朕!朕就不给你金牌!” 方修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耸了耸肩:“那臣就不要。” 【情绪值+1000】 “方修!” “臣在。” 女帝看着面前的方修,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但又实在好奇。 水放上石头,怎么就能变成冰块。 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即便做了皇帝,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 只是在别人面前,她必须表现出与同龄人不同的成熟。 让自己在别人的眼里变成莫得感情的存在。 这是作为一个优秀皇帝的基本修养。 只是。 这样的基本修养,在方修这个比皇帝还要强势的人的面前,化为乌有。 武明空看着面前的方修,不自觉的放软了语气。 几乎撒娇的道: “你就告诉朕嘛……” 第47章 未免有些危言耸听 一旁。 林宛儿望向女帝,眼眸中充满了诧异。 这么多年,就算是面对先帝,陛下都是冷冰冰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武明空站在原地,倾城的脸庞,涨得通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用这种语气说话。 此刻,只觉得无比的羞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爱说不说,朕还不愿意听呢!” 武明空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给自己找补。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都这么求臣了,臣怎么再忍心让陛下失望。” 武明空听见这话,耳朵羞得通红,瞪着方修,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只可惜,这举动落在方修的眼里,非但没有丝毫威慑力,还有一些可爱。 方修忍不住轻笑一声,开口解释道:“其实臣用的并非普通石头,而是硝石,硝石遇水,就会吸热,水失去热量,凝结成冰,乃是常理,不足为奇。” 硝石? 吸热? 武明空张了张嘴,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硝石有这样的作用?” 方修道:“臣可是陛下的相父,大乾的辅国大臣,小小的硝石制冰,算得了什么!” 武明空听见这话,白了他一眼,撅了噘嘴道:“真不要脸!” 方修只当作没听见,继续道:“这硝石的作用,可不仅仅是凝结冰块,更厉害的,臣还没展示出来!” 说到这,戛然而止。 武明空倾城的脸庞,浮现好奇之色,问道:“什么作用?” 方修看着武明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回答。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立刻明白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让自己喊他相父。 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爱说不说!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满足你!” 方修只是笑笑,不说话。 一旁。 林宛儿看了看武明空,又看了看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道: 完了! 陛下这是被方相拿捏了啊! 武明空看见方修的表情,心里更加恼怒,恨不得拿鞭子抽他! 只是。 她也知道。 没有实力的支撑,自己的威胁,在他的眼里,就是笑话。 于是,冷哼一声,安慰自己道:朕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时,方修道: “过段时间,等臣将那样东西造出来,陛下就知道,它如何厉害了!” 武明空听了,虽然心中好奇,但也没再问。 这时。 方修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对了,臣还没问,陛下今日亲至相国府,所为何事?” 说到这,顿了顿。 眉头一挑,调笑道: “莫非是几日不见,陛下想臣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瞪向方修,心里大喊:朕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她强压下心中的恼怒,看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将奏章拿给他。” “是,陛下!” 林宛儿从怀里取出一份奏章,双手呈给方修。 方修伸手接过来,打开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看完奏章后,抬眸看向武明空,问道:“陛下让臣看这奏章,有何用意?” 武明空道:“你以为,那蜀州刺史是否养寇自重?” 方修抬眸看了武明空一眼,淡淡道:“陛下想多了,就算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实力。” 武明空疑惑道:“若是如此,只是几十個吃不上饭的农户,为何迟迟剿灭不了?” 在她看来。 那些农户连饭都吃不饱,必定是瘦弱不堪。 至于武器,甲胄,就更不用说了。 能有个钉耙就算不错了。 这样的战斗力,就算造反,又能有多大的威胁? 别说有两个折冲府驻扎在蜀州。 就算是临时招募一批民兵,也能轻而易举将他们剿灭吧! 但是! 那蜀州刺史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非但没有剿灭反贼。 反贼的数量反而越来越多。 这不是养寇自重,又是什么? 方修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小女帝看着心思深沉,实际上眼光终究局限在朝堂上的一亩三分地。 “陛下,在你眼里,折冲府的士卒,一定比吃不上饭的农户强?” 方修看着武明空,如此问道。 武明空很想说:难道不是吗? 但看见方修的眼神,她的眸子里露出犹豫之色。 思索了片刻,道:“就算不强,也不该太弱。” 方修看着武明空,问道:“陛下到各地的折冲府看过吗?” 武明空沉默了一秒,摇了摇头。 不要说各地的折冲府。 就是驻扎在长安府的左右骁卫,她都没有看过。 登基后的这半年,她一直在跟方修斗智斗勇,哪有时间去管其他的事。 当然。 所谓的斗智斗勇,只有她自己这么想。 在旁人的眼里。 她一直被方修压着! “陛下要是到折冲府,或是左右骁卫看一看,便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大乾帝国施行的兵制,有点像是府兵制和卫所制的结合。 军户永远是军户,无法脱籍。 平日里的时候,屯田种地,偶尔集中在一起,由折冲都尉进行训练。 只有在打仗的时候,才会变成真正的士卒,上阵杀敌。 而且。 他们的甲胄和武器,朝廷并不提供,得自己筹备! 绝大部分的军户,所用的甲胄和武器,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一柄长刀,可能是曾曾曾祖父杀敌时用的! 甲胄就更不必说了。 漫长的时间里,能保存下来的寥寥无几。 这样的武器,这样的甲胄,这样的训练,能指望他们爆发出多强的战力?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这十年,先帝那位昏君,配上方修这位奸相,只知道声色犬马,纵情享乐,对各地的士绅也是极为放纵。 哪一个世家大族,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拼了命的搜刮民脂民膏。 到了现在,土地兼并的情况已经极为严重! 许多军户,原先起码还有属于自己的田地。 就算平日里受到上峰的欺凌,看着自家的田地,也能忍受。 打仗的时候,想着是在保护自己的田地,倒也奋勇,有一股子不怕死的精神! 但是,这十年,这些军户的田地被士绅以各种手段强取豪夺。 连安心种田都已是奢望,还指望他们为朝廷卖命? 简直可笑! 因此。 在方修的眼里。 这些士卒,还真不一定比得上连饭都吃不上的农户! 毕竟。 人家虽然弱,但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武明空对这些一无所知,此刻听见方修的话,心里不免产生怀疑。 眉头微微皱起,道:“方相所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第48章 异于常人的痛 方修看了一眼女帝,淡淡道:“臣还是那句话,陛下到左右骁卫看一看,便知臣是否危言耸听。” 武明空见方修说得如此笃定,心里已经相信了十之八九。 但没有亲眼看见,总归抱有侥幸心理。 觉得大乾的军户再差,也不至于连农户都比不上。 她思索片刻,看向方修,开口道:“你陪朕一同去。” 方修听了,有些无语。 又不是小孩了。 出门还要大人陪着。 武明空说完,也觉得这话有点儿奇怪。 又补充道:“太尉如今还在地牢里关着,你身为丞相,理应替他陪朕巡视。” 方修耸耸肩道:“陛下不用解释,臣知道,陛下离不开臣。” “......” 武明空看着方修,忽然升起一股冲上去咬死他的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恼怒,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似乎忘了,这里是臣的府邸。” 武明空不甘示弱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府邸也是朕赐给你的!” 方修听见这话,表情一变,淡淡道:“臣忽然觉得,珍宝斋官营一事,需要重新考虑。” 武明空:“......” 她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敢再跟方修犟了。 【情绪值+5000】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方修露出满意的笑容,又道:“其实臣也想陪着陛下,只是臣今晚还有一桩几亿的生意要谈,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陛下还是改日吧。” 武明空听见这话,又把头转了回来,好奇的问道:“可是关于白糖、味精和精盐的生意?” “差不多吧,确实跟精盐有关系。” 方修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武明空脸上露出郑重之色,正色道:“既然如此,还是生意更重要,那就依你说的,改日吧。” 方修正准备喝茶润润喉咙,听见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武明空见他这般反应,倾城的脸庞露出疑惑之色。 小小的脑袋。 大大的问号。 方修强忍笑意道:“臣谢陛下体谅!” 武明空看着他,腹诽了一句莫名其妙,开口道:“既然你还有生意要谈,朕就不打扰了,过几日,朕再召你一同巡视。” 武明空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 几亿的生意,一定是夸张了。 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应当还是有的。 九一分成,落到国库,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想到这。 武明空又忍不住看向方修,叮嘱道:“珍宝斋的生意,非同儿戏,伱一定要放在心上,好好的谈!” 方修听见这话,同样郑重的道: “陛下放心,臣会的!” 武明空听了,觉得有些开心。 心道:这家伙终于不是处处跟自己对着干了! “你忙吧,朕先回宫了。” 武明空给了方修一个鼓励的眼神,起身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 忽然! 小腹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绞痛! 瞬间。 武明空白皙的额头上沁出冷汗,又坐了回去。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上前。 “陛下!” 武明空感受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绞痛,顷刻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一只手捂住小腹,另一只手摆了摆,强装镇定道:“无妨!” 林宛儿见状,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脸上浮现尴尬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朕坐的有些累了,歇息片刻就好。” 武明空强忍着疼痛,咬牙道。 林宛儿看了一眼方修,犹豫了一下,只是道:“是,陛下!” 方修看着她俩,有些无语。 不就是来月事了吗? 至于这么避讳? 不过。 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无论男女,都将月事看作一种不洁,讳莫如深。 因此,也能理解女帝。 准备当作什么都没发现,转身离开。 但是。 就在此时。 太师椅上,武明空的眉头却是拧在了一起,头发被汗水打湿,显得有些凌乱。 两只手皆是用力的捂住小腹,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方修见到这一幕,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是道:“臣告退!” 武明空张了张嘴,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道:“准!” 方修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一时间。 正堂只剩下武明空和林宛儿两個人。 林宛儿跟随女帝多年,自然知道,每月这个时候,女帝都会出现异于常人的痛苦。 此刻又心疼又焦急的道:“陛下您再忍一忍,奴婢这就让人去拿药!” 女帝捂着小腹,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道:“不必了,每月都是如此,忍一忍就过去了。” 林宛儿见状,更加心疼,却也没有办法。 她知道。 陛下之所以会这般疼痛,主要是每天都要坐在龙椅上,批阅奏章到很晚,吃不好,也睡不好。 不好好静养,即便是喝再多的药方,也起不到一点作用。 “陛下,奴婢去给您拿药!” 眼见武明空表情越来越痛苦。 林宛儿终于忍不住,想要离开相国府。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刚才已经离开的方修,又回到了门口。 她先是一怔,随即忙不迭道:“见过方相。” 方修看着她,将手里的茶盏递了过去,淡淡道:“这是本相泡的新茶,拿给陛下尝尝。” 林宛儿听见这话,有些纠结。 毕竟是方相泡的茶。 她也不好拒绝。 这个时候。 方修又从怀里取出了一枚药丸,递到她的手上,道:“配上此物,效果更好。” 林宛儿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手里的药丸,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这不就是那一日,方相带给陛下的神药!” 就在她有些懵的时候。 方修又把一样东西塞到她的手上,淡淡道:“还有此物,放在小腹上,能舒缓一些。” 说完,也不停留,转身离开。 林宛儿看着手里的茶盏、神药,和那个不知道装着啥的水袋,有些茫然。 好一会。 她才反应过来。 方相做事一向不会无的放矢! 这些东西一定能缓解陛下的疼痛! 想到这。 她不再犹豫,端着三样东西,就回到了女帝的身旁。 激动的道:“陛下!神药来了!” 第49章 召唤杨玉环 看着林宛儿手里的药丸。 武明空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来,放进了嘴里。 温热的茶水带着药丸穿过喉咙。 仅仅片刻。 武明空就觉得小腹的绞痛感减弱了许多。 这时。 林宛儿又将温热的水袋,放在女帝小腹的位置,开口问道: “陛下,感觉好些了吗?” “嗯。” 武明空感受小腹传来的阵阵温热,眉头渐渐舒缓,感觉没那么疼了。 没想到,困扰陛下多年,连诸多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疼痛。 方相只用一片小小的药丸,就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林宛儿见状,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脱口而出道:“方相的神药还真是厉害!” 武明空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轻声道:“陛下,奴婢觉得,方相还是挺关心您的,这药的效果这么好,肯定很珍贵,说不准方相自己都舍不得吃……” “够了!” 武明空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他只是觉得朕比别人更好掌控罢了!” 她嘴上这么说。 实际上,心里还是感受到了一些暖意。 但是! 想到之前发生的指鹿为马。 她还是咬了咬牙,在心里告诫自己。 方修那家伙,成天就知道欺负朕! 朕绝不能被这点小恩小惠收买了! ………… 另一边。 方修回到自己的屋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美人召唤卡用了。 留着也是留着,不用岂不浪费? “上次是妲己,这次不知道能召唤出谁。” 方修怀揣着激动与期待的心情,打开了系统。 【是否使用随机美人召唤卡?】 “是!” 【获得杨玉环召唤卡】 【是否召唤?】 杨玉环? 那个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玉环? 方修听见系统提示音,内心更加期待。 “也不知道这个堪称历史顶尖美人的杨玉环,会是什么模样。” “不等了!” “召唤!” 熟悉的白光再次出现。 片刻后渐渐消散。 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方修的面前。 清脆悦耳的声音随之响起。 “奴家见过相爷!” 方修抬眸望去。 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绝美的少女,鹅蛋脸。 凤眉明眸,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气若幽兰。 手臂如嫰藕一般白皙。 一双玉腿笔直且修长。 身穿一袭明黄的纱裙,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绝世的风采!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方修一直以为只是一种修辞手法,此刻见到杨玉环,方才知道,没有丝毫的夸张! 才这般年纪,就美的这般动人心魄。 等长大了,得是什么模样。 方修看着面前的杨玉环,忍不住在心中发出这样的感叹。 杨玉环见方修一直盯着自己,倾城的脸庞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 眸子里仿佛有水光一般,用温柔的声音道:“奴家今后便是相爷的人了,还望相爷能够怜惜。” 不得不承认。 杨玉环在某些方面,比妲己还要诱人。 让人只是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天色渐晚。 方修看着面前的杨玉环,想了想,开口道:“府上还有三间空闲厢房,你等会挑一挑,中意哪间就住哪间。 还有,大乾的风土人情和大唐有许多不同,吃住方面,若是不习惯,可以同本相说,不要委屈了自己。” 杨玉环听见这话,心中涌过一道暖流。 她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淡淡的哀愁,轻声道:“大乾于奴家而言,终究是异国他乡,人生地疏…… 往后余生,奴家所能亲近的只有相爷了。” 方修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安慰。 还没说话,就听杨玉环继续道: “奴家虽然年幼,却也识得大体,知道相爷日理万机,抽不出时间陪着奴家,相爷尽可不必在意奴家的想法,奴家一個人也能过得很好。” “......” 话音落下。 杨玉环好似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抬眸看了方修一眼,小心翼翼道:“奴家方才所言,只是初见相爷的胡言乱语,相爷莫要生气。” 只不过是让她挑个自己的房间。 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方修感觉一头雾水。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 杨玉环又开口了。 “其实......其实......” “奴家只是想说,奴家怕黑。” 方修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杨玉环。 看见她娇羞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善解人意道:“那本相找个体贴的丫鬟,陪着你。” 杨玉环听见这话,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话。 “奴家只想陪在相爷身边。” 她说了这么多,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意思:不想一个人住,想跟相爷一起。 方修看见面红耳赤的杨玉环,心头一跳。 面对这样倾国倾城且予取予求的美人胚子,谁又能克制住内心的悸动? 只是。 方修虽然好色,但也有自己的底线。 面对这个年纪的少女,实在不忍心下手。 方修咬了咬舌尖,装作没有听懂,转移话题道:“本相在京城买了一处勾栏,名叫伊人居,这几日正在翻修。 本相知道你擅长歌舞,精通音律,过段时间,便将伊人居交给你打理,不需要你抛头露面,只要偶尔指点那些花魁几句......” 话还没有说完。 就看见面前的杨玉环,凤眸变得水盈盈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奴家是相爷的人,相爷让奴家做什么,奴家就做什么。” “就算不能陪在相爷身边,奴家也不会伤心,更不会积忧成疾。” “奴家虽是年幼,但也识得大体,奴家很乖的,相爷不必在意奴家。” 方修:“......” “好了,你就先留在相国府,等过些日子,适应了大乾的生活,本相再给伱安排去处。” 方修看着面前可怜巴巴,委屈巴巴的杨玉环,颇有些无奈的道。 杨玉环小声道:“奴家哪也不想去,只想陪在相爷身边。” 方修装作没听见,看了一眼窗外。 夕阳西下,已是黄昏。 “天要黑了,先去选一间厢房吧。” 方修道。 杨玉环看着方修,一双迷人的凤眸眨了眨,一脸无辜道:“奴家怕黑......” 第50章 备受折磨 方修看着面前清纯且无辜的美人胚子,一颗心悸动起来。 “难道系统出品的美人召唤卡自带buff?” “怎么召唤出来的个个都是敲骨吸髓的妖精。” 方修咬了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道:“本相一定给你挑个贴心的丫鬟。” 杨玉环听见这话,眸子瞬间变得水盈盈,好似下一秒就要落泪。 她看着方修,委屈道:“相爷是不是嫌弃奴家?” 方修觉得有些头疼,道:“怎么会呢。” 杨玉环委屈道:“那为何相爷不愿意让奴家服侍?” 方修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玉环看着方修,小脸又委屈又可怜,泫然欲泣道:“奴家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服侍相爷,若是相爷嫌弃奴家,奴家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方修听见这话,心里一跳,忽然明白了杨玉环的想法。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系统召唤出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物。 但更多时候,还是将他们当作工具人,很少关心他们的内心想法。 无论是最开始的上官海棠,还是后来的典韦、海瑞,都是如此。 但是。 上面的这三人,在原先的世界都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任务。 来到大乾,干回老本行,很快就能适应。 对他们而言,方修关不关心他们,没太大的区别。 但妲己和杨玉环却不相同。 她们虽然不完全是花瓶式的人物,却也差不了多少。 被召唤到大乾,便犹如断了根的浮萍,所能依赖的只有方修。 这也是为什么。 妲己一来到这里,就天天缠着方修,日夜不休。 因为在这個陌生的世界。 她们在意的,只有方修! 方修想到这,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小声啜泣的杨玉环,心里十分怜惜。 伸出手,轻抚她的小脑袋,道:“本相只是觉得你太小了。” 杨玉环听见这话,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有点儿小。 她倾城的脸庞露出一抹红晕,小声道:“人家年纪还小,以后会长大的。” “......” 方修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无奈道:“本相说的就是年纪。” “啊?” 杨玉环立刻意识到自己想歪了,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下。 方修道:“好了,本相知道你的心意,你想留在本相身边就留着,等你什么时候觉得闷了,再出去看看。” 杨玉环听见这话,破涕为笑,道:“只要能留在相爷身边,奴家永远都不闷。” 方修听见这话,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这小妮子比妲己还会拿捏男人的心。 “知道了,你先把屋子挑好。” 杨玉环想了想,点点头道:“奴家听相爷的!” 之后。 方修带着杨玉环在相国府逛了逛。 三间空闲的厢房。 她还是挑了离方修最近的一间,即便这一间的装饰不如另外两间。 等方修派丫鬟把房间打扫好,已经入夜。 夜空中,繁星点点。 皎洁的月光,洒在杨玉环的身上,衬托她宛若下凡的仙女。 方修看着她,一时间也有些痴了。 好一会,方才道:“早些休息吧。” 杨玉环注意到方修的目光,倾城的脸庞浮现淡淡的红晕,点了点头: “嗯!” 片刻后。 方修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后,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 今天,妲己因为忙着算珍宝斋的账簿,累了一天,也是难得没有缠着方修。 对方修而言,总算能休息一天,给肾儿放个假。 他闭上眼,没一会就产生了困意。 就在这时。 门外却是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方修听了,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妲己那个妖精! 毕竟有影卫在,能够接近他的,只有妲己! “真是一天都不放过。” 不知为何,躺在床上的方修,感觉腰部隐隐作痛。 这时。 门缓缓打开。 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相爷,奴家害怕。” 杨玉环站在门口,抱着枕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方修见到这一幕,额头青筋又跳了跳,无奈道:“过来吧。” “谢谢相爷!” 杨玉环见方修答应,嘴角勾起笑容,抱着枕头,躺到了他的身侧。 ............ 这一夜。 杨玉环睡得非常安稳,倾城的脸蛋,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方修却是备受折磨,一晚都没睡好。 以至于第二天,来到女帝的面前,眼睛都是红的。 长安城,城郊。 左骁卫的驻地。 一袭男装的武明空,上下打量着方修,一脸狐疑道:“伱昨晚做什么了?怎么看着如此疲惫。” 方修看了她一眼,心道,准确的说应该是没做什么,才如此疲惫。 他叹了口气,道:“臣昨晚捉妖去了。” 武明空知道他又在胡言乱语,撇了撇嘴,懒得再问。 将目光放在了前方。 广阔的农田间,有两三个老头,坐在板凳上,正晒着太阳。 武明空走了上去,开口问道:“老人家可知左骁卫驻扎在何处?” 那老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武明空,淡淡道:“这里就是左骁卫的营地。”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面前除了空荡荡的田地,就只有几十间年久失修的木屋。 连个大一点的村子都比不上,怎么可能是左骁卫的营地! 要知道,左骁卫可是拥有五千的精兵悍将啊! “这里是左骁卫?” 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充满了不信。 老头听见这话,伸出手,指了指南边和北边的村庄。 “那边和那边,也都是左骁卫。” 武明空下意识的看向老头手指的方向。 两边的村子确实是大了一些,但跟她想象中左骁卫的营地,还是相差甚远! 她想了想,问道:“既是左骁卫的营地,怎么不见有人训练?” 老头听见这话,嗤笑一声,不屑道:“训练?图个什么,给那狗皇帝和狗丞相卖命吗?” 武明空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心道:朕才登基了半年,你骂方修就算了,骂朕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恼怒,心平气和的问道: “老人家何出此言?” 第51章 左骁卫 老头瞥了一眼武明空,没好气道:“要不是那狗皇帝和狗丞相,我们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 武明空脸色阴沉,开口道:“长安府这两年,粮价虽是高了一些,但田毕竟是军户自己的,收成以后,除了缴纳一部分田赋,绝大部分的粮食都可以自己留着,怎么会吃不起饭。” 老头不屑道:“军户自己的田?你抬头看看!这几十亩田,有哪一亩是军户自己的!说到底还不是给那些老爷种的! 就那么一点收成,又要交地租,又要交田赋,一年到头剩不下一石米! 就这样还想让他们训练? 呵!训练个屁!”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色难看到了极致,道:“这些田是朝廷分给军户的,谁敢霸占!” 老头抬眸看了一眼武明空,道:“你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吧?” 武明空不置可否。 老头见她没否认,语气更加不屑,道:“还是个啥也不懂的愣头小子!” 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正要反驳,就听见老头道: “只要给都尉一些好处,这军户的田,还不是谁都能占!” “丰年的时候,老爷们占地,还得多给军户一些银子。” “到了灾年,地没收成,朝廷又不发饷银,那些老爷只用一点粮食,就能把地占了!” “全天下哪里不是这样,你说什么谁敢霸占,我都觉得可笑!” 武明空听见这话,想问:为何不报官! 但是,转念一想。 霸占这些人田地的都是出自世家望族的士绅。 朝廷上下绝大部分的官员,背后都有这些世家的影子。 这些没有背景的军户报官,到了公堂上,也只是面对“台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有何意义? 更何况,这些土地,绝大部分都是灾年的时候,军户活不下去,以极低的价格卖给的士绅。 从律法上也找不出太大的问题。 想到这。 武明空忽然明白了方修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些军户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又怎么会为朝廷卖命? 靠他们平叛,简直是痴心妄想! 武明空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愤怒,命令道:“让左骁卫将军集结军队,朕要看一看,我大乾的军备究竟废弛到了什么地步!” 林宛儿应道:“是,陛下!” 之前说话的老头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道:“你,你是......” 武明空看着他,淡淡道:“朕便是你说的那个狗皇帝。” 老头刚才还满不在乎,得知了女帝的身份,却是一脸惶恐,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颤声道: “卑,卑职患了失心疯,才说出这样的话,陛下恕罪啊!” 武明空见他自称卑职,问道:“伱也是左骁卫的?” 老头颤声道:“卑职左骁卫下府一团一队,队正刘大虎。” 武明空听见这话,一颗心算是沉到了谷底。 左骁卫下辖上,中,下三府,每府一千五百人,由都尉统领。 一府下辖三团,一团五百人,由校尉统领。 一团下辖十队,一队五十人,由队正统领。 换句话说。 眼前这個看上去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农,手下还管着五十个士卒!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道:“你也没几年活头了,这一次就放过你,若是下次再敢犯上,依律严惩!” 老头听见这话,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磕头。 “谢陛下!谢陛下!” 一旁,方修见到这一幕,走到女帝的身旁,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陛下现在还觉得这些军户比反贼强吗?” 阵阵热气,传到耳朵里。 让女帝觉得心里麻麻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她转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方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情绪值+1000】 刘大虎看了一眼方修,又很快低下了头,心中很是好奇。 这人是谁? 竟然能够站在陛下的旁边。 就在此时。 不远处来了一批披甲的士卒。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中年男人,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看上去颇为吓人! 中年男人快步来到武明空和方修的面前,行礼道:“末将余成千参见陛下!参见相爷!” 刘大虎听了,又一次瞪大双眼。 这个看上去比他儿子还年轻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祸害苍生的狗丞相! 武明空看了一眼余成千,命令道:“集结左骁卫!朕要看一看,你们平日里是如何训练的!” 余成千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道:“是!陛下!” 说完,站起身,冲身后几名都尉使了一个眼色。 都尉立刻会意,转身离开。 紧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 半个时辰后。 他们终于集结了手下的士卒,带到女帝的面前。 上、中、下三府,加在一起,应该有五千人! 但是,此时此刻站在女帝面前的却不足三千人! 另外两千人不知所踪。 不用想也知道,要么是军户不堪忍受困苦,逃离了这里。 要么是将军虚报人数,吃朝廷的空饷。 无论哪一个原因,女帝都无法接受。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集结后的这些士卒,一个个还都散漫到了极致,站的队列横七竖八。 身上的甲胄,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破旧不堪! 知道的这是拱卫长安的精锐,左骁卫!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村里的地痞流氓! 女帝看向这些士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愤怒到了极致。 一旁。 左骁卫将军余成千看着手下的士卒,厉声道:“都站直了!一个个的成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 队列中就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又不发饷银,冲我们耍什么威风。” “就是!大晌午的,这么折腾人,能来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士卒的语气充满不屑。 余成千只当作没有听见,继续训话。 武明空站在一旁,看着面前这荒诞的一幕,一颗心凉透了! 只觉得站在这里,是一种折磨。 她眸中燃烧起熊熊怒火,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的道: “回宫!” 第52章 招募青壮,组建新军 皇宫,养心殿。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 虽然去左骁卫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但也没想到,军备能废弛到这种地步。 拱卫长安的左骁卫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各地的折冲府。 怪不得之前面对外敌,方修这家伙总是妥协。 原来并不是他软弱,而是他知道,大乾的军队,不可能打赢任何敌人! 想到这。 武明空忍不住看向方修,开口道:“朕知道,你有办法,告诉朕你打算怎么做。” 方修道:“臣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武明空道:“你懂!” 方修道:“臣不懂。” 【情绪值+1000】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道:“只要你告诉朕,朕可以将去年入宫的胡人舞女赏赐给你。” 方修眉头一挑,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大声道:“难道在陛下的眼里,臣是一个只知声色犬马的好色之徒?” 武明空认真的点了点头。 “当然!” “朕现在还记得,那日在伊人居,你的眼睛都没离开过那些舞女的腿。” “朕宫里的胡人舞女,腿比她们更长。” 方修:“......” 看来这小女帝对自己有些误解啊。 那些舞女的姿色,不要说跟妲己、杨玉环比,就是林宛儿,都不一定比得过。 自己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们。 方修沉默了片刻,看向女帝,问道:“那跟陛下比呢?” 女帝也有一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伱再调戏朕,朕跟你拼了!” 武明空银牙紧咬,怒目而视。 【情绪值+3000】 系统提示音响起。 秉承着细水长流的理念。 方修见好就收,回归正题道:“陛下可是想知道,怎么提高折冲府的战力?”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回道:“是。” 方修道:“折冲府的现状,陛下也见到了,不要说臣,就是神仙,也未必能够改变。” 武明空心道:你之前还说自己是神仙。 她想了想,开口道:“那你打算怎么重整军备?” 方修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 “陛下为何如此笃定,臣有办法重整军备?” 没有为何。 朕就是知道。 武明空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说出口就变成了。 “朕只是随口一问。” 方修道:“陛下真这么想?” 武明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方修。 方修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军备废弛到这种地步,想要扭转,几无可能。” “既然如此,何不废除折冲府,改为募兵制。” “在全国范围内征召青壮,由朝廷提供武器、装备,定期发放饷银,每日训练,不出半年,就能得到一支真正的精锐!” 募兵制? 武明空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思索。 片刻后道:“朝廷没那么多的粮食和银子供养他们。” 方修道:“粮食的问题不用担心,第一批红薯马上就要成熟,虽说不能当作主食,但产量够高,搭配上稻米,可以有效的解决粮食危机。” “至于银子,用吴国送来的三百万两银子,刚好可以供养一支一万人的精锐。” 武明空听见这话,面露犹豫之色,道:“那笔银子只能解燃眉之急,不是长久之计。” 她登基虽然不到半年,但每日处理奏章,对政事非常熟悉。 心里清楚。 大乾贫瘠,即便有了红薯,也不一定能供养得起一支脱产的精锐之师。 方修道:“陛下有没有想过,臣为何一直压着白糖和味精的产量,只在长安售卖?” 武明空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想了想,回答道:“你怕引起别国的觊觎,没法保护珍宝斋的利益!”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朕明白了!你要用吴国的银子供养一支精锐,来保护珍宝斋的生意!珍宝斋赚到银子,再反过来供养精锐!”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称赞道:“孺子可教!” 武明空听见这句称赞,心里有些骄傲。 那是自然,朕可比你想的聪明! 下一秒,忽然反应过来。 自己是君,他是臣。 他怎能这么说自己。 于是,给了方修一个白眼,道:“朕是君,你是臣,下次不准你这么说朕!”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别忘了,臣是陛下的相父。” 武明空瞪了方修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募兵?” 方修道:“昨天。” “昨天?” 武明空白皙的脸庞露出茫然之色,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方修道:“臣昨天已经让兵部尚书拟定告示,在全国范围内招募青壮,组建新军!”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恼怒之色,质问道:“为何不跟朕说!” 方修耸了耸肩,道:“臣不是说了。” 武明空咬牙道:“朕的意思是,在此之前!” 方修道:“臣昨日想同陛下说的,但见陛下身体不适,想了想还是算了。” 武明空瞪着方修,心里一阵恼怒。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无非就是在朕面前,彰显你的权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女穷!” “终有一日,朕会脱离你的掌控,将你从权臣的位置上拉下来!” “让你以后天天给朕端茶递水,捶背捏腿!”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是这么死死的瞪着方修,表达自己的愤怒。 【情绪值+1000】 方修装作看不懂她好似要杀人的眼神,面露关切,问道: “陛下的眼睛怎么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眼神变得更加愤怒。 方修见状,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道:“是不是进了沙子,臣给陛下吹一吹。” “滚蛋!” 武明空听见这话,不知道为何,一下子生不起气了。 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心里骂道: “登徒子,连朕都敢调戏,还说自己不是色胚!” ............ 长安城,北门。 几十名百姓聚在一起,看着城墙上的新告示,指指点点。 “有没有识字的,给咱们念一念,告示上写的啥?” “还能写的啥,无非是又要加征赋税,哪一年不是如此,都习惯了!” “丞相大人前段时间还斩了一批奸商,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是啊!我觉得丞相大人现在挺体恤咱们这些穷苦百姓的。” 议论纷纷中。 一个身穿补丁长袍的书生站到了告示面前,看了一会,开口道: “上面写,丞相大人下令,在全国范围内招募青壮,组建新军!” “通过考核者,每月有二两银子,包吃包住!” 第53章 争相报名 话音落下。 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每月二两银子?” “包吃包住?”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围观的百姓听见这话,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有人道: “入了军户,想要脱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听说那些军户平日里除了训练,还要种地,遇见战事,还得卖命,日子过得都不如牛马!” “岂止不如牛马,猪狗都不如!” 围观百姓听了,一颗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是啊! 天底下哪会掉馅饼。 一个月二两银子,还包吃包住,真要有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落到他们头上。 不用想也知道。 告示写的再好,去了以后也只是做牛做马。 念告示的穷书生听见这话,开口道:“告示上写了,加入新军后,只要到了一定的年岁,就可以告老回乡。 平日里,不打仗的时候,还可以请假,一个月能休息三天。” 此话一出,百姓们又炸开了锅。 “白吃白喝,还能领到银子,还有休息,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简直是神仙过的!” “要真是这样,说什么我也要加入新军!” 穷书生看向说话那人:“这新军可不是你想入就能入的,还要考核!” 那人问道:“在哪考核?” 穷书生看了一眼告示,回答道:“北郊的校场。” 听见这话。 在场的青壮彼此对视了一眼,下一秒,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一阵狂奔,终于来到了校场。 此刻,不大的校场,已是人满为患。 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一眼好似望不到尽头! 几名青壮见到这一幕,郁闷的捶胸顿足。 一路上连口气都来不及喘。 还特么来晚了! 此刻。 校场的尽头,摆着一张长桌。 校尉周定坐在长桌后头,一边记录,一边问道:“名字。” “张饭桶。” 周定头也不抬,问道:“哪个张,哪個饭,哪个桶?” “俺不识字,只知道村里人叫俺饭桶。” 周定听见这话,抬眸看去。 一个穿着粗布背心的男人站在那里,十七八岁,皮肤粗糙,四肢修长,身材瘦弱。 周定看见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问道:“你多高?” 张饭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俺也不知道。” 周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在纸上记下:张凡同,高九尺,瘦弱。 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了个备注,能吃。 登记完了。 周定道:“跑圈或者抬石锁,选一个。” 张凡同想了想,道:“俺抬石锁。” 周定点点头,伸手指向一旁的石锁,道:“去吧,抬起来三下,就算过了。” 张凡同看向那个石锁,微微一怔,诧异道:“就抬这个?” 周围的人听见这话,都有些无语。 什么叫就抬这个? 真以为这石锁是那么好抬的? 周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这石锁看着不重,实际上足有一百多斤! 从早上到现在,北郊校场一共招募了七十个人。 其中六十多个都是跑圈通过的考核。 换句话说。 能抬起石锁的,不超过十人! 这人个子高,但身子弱,一百斤的石锁,怕是够呛。 周定这么想着,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阵惊呼。 他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就看见张凡同将石锁举过头顶,又放下,再举过头顶,再放下。 一连重复了四五次! 周定看着这一幕,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惊的说不出话。 张凡同像是怕周定没有看见,又举了两次。 然后将石锁轻轻的放下。 呲着牙傻笑,问道:“大哥,是这样吗?” “我滴乖乖,这是什么怪物!”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傻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身高八尺,四肢修长,看着无比瘦弱的小子,竟然能把石锁举过头顶。 这还是人吗? 张凡同见周定不说话,还以为是哪里做错了,忙不迭道:“大哥,是不是俺哪里错了,你再给俺一次机会,俺好好的举!” 周定听见这话,差点被口水呛到,摆摆手道:“别举了!” 张凡同一下子慌了,焦急道:“别啊,大哥,您行行好,再给俺一次机会,俺就这么回去,俺娘一定会打死俺的!” “不让你举,是因为你已经过了。” 周定在张凡同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号,撕下来递给他,道:“一天时间处理好家里的事,明天带着凭信,来这里报道。” 张凡同听见这话,面露诧异,好似不敢相信:“这......就过了?” 周围的人听了,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伱还想怎样! 再举个十几次嘛! “过了,回去吧。” 周定点点头道。 得到肯定的答案。 张凡同面露激动之色,伸手接过纸条,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 然后冲着周定,一个劲儿的鞠躬。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周定摆摆手道:“就一天时间,别浪费在这。” “下一个!” 北郊校场的招募足足持续了四五个时辰。 一直到夕阳西下。 排在最后的人才完成考核。 前来报名的青壮,没有一万,也有九千。 最后通过考核的只有一千多人。 不过,这个数字也刚好符合方修的预期。 毕竟他要培养的是一批真正的精锐! 如果连最基本的体能和力量都无法过关,招来也没意义。 相国府。 方修看着自己制定的训练计划,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递给兵部尚书钱浩南,吩咐道: “招募来的新兵,就照着上面训练,三个月后,本相亲自检阅。” 钱浩南伸手接过训练计划,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越看,表情变得越发奇怪。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修看着他,道:“想说什么就说。” 钱浩南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方相,下官觉得多让他们练一练兵器,或许更合适些。” 从他的视角来看。 这份训练计划非常全面。 体能,力量,服从性等,都考虑在内。 唯独缺了兵器! 这平日里体能,力量训练的再好,上了沙场,终究是要兵刃相接。 不让他们练习兵器,怎么能行? 方修想了想,问道: “你觉得新招募的这些人,训练半年后,跟大周的虎贲军比,孰强孰弱?” 第54章 绝对服从 钱浩南听见这话,面露为难之色,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大周虎贲军曾经创造过以五万兵马战胜吴国三十万大军的神话。 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新军别说是训练半年,就是训练五年,十年,也未必能比得上他们! 可是,方相既然问了,又不好装傻。 钱浩南犹豫了好一会,方才道:“下官以为,还是虎贲军要强一些。” 这个回答,方修并不意外。 他看着这位兵部尚书,道: “实话告诉你,本相之所以组建新军,就是要用之对抗周、燕两国! 若是训练半年后比不上虎贲军,组建新军还有何意义?” 钱浩南听了,下意识的看向方修,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一直以为,组建新军是为了镇压各地的叛军。 怎么也没想到,是要对抗周、燕两国! “方相,下官以为,周、燕两国军力强盛,即便我大乾组建了新军,短时间内也无法与之抗衡。” 方修淡淡道:“不试一试,如何知道?” “这......” 钱浩南听见这话,傻眼了。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方相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他面露慌乱之色,劝道:“方相,下官以为......” 还没开口,就被方修打断。 “本相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新军不可能打得赢周、燕两国的军队。” “但是,本相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 “只要你按照本相的方法训练新军,半年以后,配上新式武器,不说打赢虎贲军,最起码不会输!” 方修这话说得非常自信。 自信到让钱浩南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大周虎贲军也没有那么强大。 可是! 作为兵部尚书,他比谁都要清楚。 实际上,大周虎贲军远比传闻中更加可怕! 五万人,追着三十万人杀。 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方相......” 钱浩南张了张嘴,还想再劝。 方修却是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本相的话,你是没听见吗?” 瞬间。 钱浩南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方修见到这一幕,在心里叹了口气。 钱浩南的想法,他也能够理解。 在这个没有任何火器的世界,没人会相信,一支训练半年的新军,能够战胜所向披靡的铁骑。 毕竟冷兵器之间的较量,主要依赖的就是兵卒的身体素质和军事素养。 而火器却不相同。 一支身体素质和军事素养不是很高的军队,只要拥有足够的火枪与火炮,再经过简单的训练,就能够发挥出极高的战力! 这也是方修敢说出,用训练半年的新军,对抗大周精锐虎贲军的原因! “好了,本相心意已定,新军不练兵器,只练身体与心理!” “三個月后,本相要看到一支绝对服从命令的新军!” “本相相信,你能办到!” 方修锐利的眸子凝视钱浩南,如此说道。 钱浩南听见这话,连忙起身,笔直的站好,行礼道: “下官一定不负方相信任!” 方修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摆摆手道:“去吧!” “下官告退!” 钱浩南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自盘算。 马上就要秋收。 有了足够的粮食。 燧发枪和弗朗机炮的研发,也该提上日程了! ............ 大周,皇宫。 乾清宫中。 周皇李明看着面前的食盒,脸上露出笑容,道:“朕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吃到皇妹亲手做的菜肴,真是难得!” 对面。 李邀月神色清冷,一言不发。 周皇打开食盒,看到里面的菜,眉头一挑,道: “邀月啊,不是皇兄嫌弃。” “伱这几道菜,都只用清水煮,一点调料都不加,就算是你亲自下厨,皇兄也实在是吃不下啊。” 李邀月淡淡道:“臣加了调料,陛下一尝便知。” 周皇看了她一眼,诧异道:“这菜还真是你做的?” 李邀月淡淡道:“陛下面前,臣不敢妄言。” 周皇听见这话,眉头一挑,瞬间意识到了,这几道菜一定有不寻常之处! 否则以他这位胞妹的性格,怎么都不可能亲自下厨,还拿到宫里来给他品尝。 “既然皇妹都这么说了,朕说什么也要尝尝!” 周皇说完,拿起食盒里的筷子,夹起一块水煮的鸡肉,就要放进嘴里。 一旁的宦官见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忙不迭道:“陛下,还没试菜呢!” 周皇瞥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朕的胞妹,还会害朕?” 宦官看见周皇的眼神,心中升起一股凉意,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周皇见状,也懒得理他,将鸡肉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鸡肉接触舌尖。 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滋味,瞬间席卷味蕾! 周皇眼眸一亮,脱口而出道:“不错!” 仅仅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水煮鸡肉。 他竟然从中吃到了鲍鱼海参的味道,实在是奇妙! 周皇咽下鸡肉,又夹起一片青菜,放进嘴里。 竟然也有鲍鱼海参的味道! 周皇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向了盘中的青菜。 除了一片绿,再无他物! 确实只有青菜! 瞬间。 周皇明白了李邀月的用意,看向她道:“这些菜里都加了同一种调料?” 李邀月道:“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 周皇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什么调料,竟然能化腐朽为神奇。 让寡淡无味的水煮菜,变得如此鲜美。 他想了想,问道: “这调料是醉花阁研制出来的?” 醉花阁是李邀月控制的商铺。 遍布大周全境,在吴国和燕国也有少量的分铺。 李邀月摇摇头道:“不是。” 周皇听见这话,基本已经猜到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皇妹找自己的原因。 无非是搞不定这东西的配方,想要借助皇权施压! 不过。 自从这位皇妹执掌醉花阁,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想要借助外力。 如此说来,这东西的主人,怕是不好对付。 想到这。 周皇道:“皇妹说一说这东西的来历吧。” 李邀月淡淡道:“此物名为味精,来自珍宝斋。” “珍宝斋?” 周皇一怔。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第55章 您要为下官做主啊! 李邀月补充道:“位于乾国。” 周皇有些诧异道:“乾国贫瘠,竟也能研制出此物?” 李邀月没有说话。 周皇看着面前的菜肴,面露思索,片刻后道:“乾国只是蕞尔小国,弄到这味精的配方不难,只是......” 说到这,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不用想也知道,无非是索要好处。 李邀月似乎早有准备,开口道:“七三分成,陛下七,臣三。” 周皇脸上露出笑容,道:“朕是你的胞兄,朕的银子还不是你的银子。” 李邀月道:“陛下八,臣二。” 周皇还是没有答应,保持沉默。 这时。 李邀月道:“陛下只需将配方交给臣,其余事,不劳陛下操心。” 意思是大周境内的世家豪族若要争夺配方,她来应对。 不给醉花阁提供任何保护,还能从中抽取八成的利益…… 周皇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道:“就依皇妹说的。” 说完,看向一旁的宦官,道:“长公主说的,都听见了?” 那宦官忙不迭道: “奴婢听见了,一个月内,东缉事厂一定弄到配方!” 周皇点点头,目光重新放在菜肴上,想到近期收到的关于乾国的情报,啧啧称赞道: “这乾国女帝有点儿意思,登基不到半年,倒是成了不少事。” “不知若是皇妹做女帝,能否胜过此人。” 李邀月听见这话,看了周皇一眼,起身行礼道:“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周皇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邀月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 感叹完。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里迸发一道亮光,说道: “不过邀月这么想做皇帝,朕倒是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叫她攻下乾国,自立为帝。” 话音落下。 周皇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向一旁的宦官,问道:“你觉得,朕这个想法如何?” 那宦官听见这话,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奴婢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皇见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穿过乾清宫,飘得很远。 ............ 乾国。 皇宫,养心殿。 武明空看着奏章,冷冷道:“朕听说,新军只练身体,不练兵器,这是为何?” 对面。 兵部尚书钱浩南听见这话,心里一惊,瞬间意识到陛下在长安城里也有眼线。 他想了想,回答道:“新军刚刚组建,兵器还未到位,等过些日子就会训练。” 武明空放下奏章,冰冷的眸子望向他,追问道:“过些日子是什么时候?” 钱浩南犹豫了一下,道:“得看兵器什么时候到位。” 话音落下。 武明空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钱浩南!你是不是觉得有方修给你撑腰,朕就不敢动你!” 钱浩南见女帝发火,心里一惊,忙不迭跪在了地上,道:“臣不敢!” 武明空锐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钱浩南,杀气腾腾道: “朕告诉伱,方修有丹书铁券,你没有!” “你若是再敢搪塞敷衍,朕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话音落下。 两侧的宫女忽然从怀里抽出匕首,用杀人的眼神,盯着钱浩南。 钱浩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回了两句话,就招来杀身之祸。 眼见陛下要动真格。 他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 “是方相吩咐臣这么做的。” 女帝听见这话,重新坐回了龙椅,冰冷如霜的脸庞带着冷笑,杀气腾腾道: “朕希望你记住,朕是君,方修是臣!” “自古以来,只有忠于君,没有忠于臣!” “若是你下次再敢擅自行事,朕必将你满门抄斩!” 不得不说。 女帝虽然年幼,但有一股子上位者的气质! 即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钱浩南,此刻也有些被吓到了。 跪在地上,颤声道: “臣知错!臣下次绝不会再犯!” “请陛下恕罪!” 女帝见到这一幕,心里十分满意,冷哼一声,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罚俸三年,廷杖六十!” 钱浩南忙不迭道:“臣领罪!” 话音落下。 便有两個宫女拿着廷杖上前,分列两侧。 女帝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着实打!” “是!” 两个宫女一人一下,狠狠的砸下廷杖。 一炷香后。 六十廷杖打完。 钱浩南已经是奄奄一息,半死不活。 女帝见状,心里忽然有些没底。 只是着实打,用不是用心打,不至于打死吧? 这钱浩南也是征战过沙场的人,身子骨怎么这么弱? 她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冷冷道:“来人,送钱尚书回府!” “是,陛下!” 两名侍卫上前,将半死不活的钱浩南台上担架,抬离了养心殿。 一直到出了皇宫。 两名侍卫还想着将钱浩南送回钱府。 谁知道。 刚刚还奄奄一息,好似下一秒就要嗝屁的钱浩南,自己从担架上爬了起来。 “这......这......” 两名侍卫见到这一幕,瞪大了双眼,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其中一名侍卫小心翼翼道:“钱大人您......没事吧?” 钱浩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骂道:“本官打你六十廷杖,你有没有事?” 两名侍卫有些尴尬,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 钱浩南从怀里取出了碎银,扔给他们。 “后面的路,本官自己走,你俩找个阴凉地歇着。” 两名侍卫伸手接过碎银,面露犹豫之色。 钱浩南道:“本官是打仗的人,让人抬着回府,不吉利!” 听到这个解释,两名侍卫都没再说什么,拱手道:“卑职明白了!” 钱浩南看了他们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捂着屁股,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 离开皇宫后。 他并没有回到钱府。 而是径直来到了相国府。 一只脚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哀嚎了起来。 “方相,您要为下官做主啊!” 片刻后。 方修看着一脸委屈,好似受气小媳妇似的钱浩南,没好气道:“好了,不就是三年俸禄,六十廷杖,本相补给你三十年的俸禄,别再恶心本相了!” 钱浩南听见这话,忽然咧开嘴笑了,拱手道:“谢方相!” 紧接着,又道: “方相,下官来见您,主要是想说,陛下这一次似乎是要动真格了,您等会入宫,一定要小心。” 方修听见这话,心道:那小女帝也就只能在你面前耍耍威风,要是换成本相,就不一定是打谁的屁股了。 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来,只是道: “本相知道了,你回去养伤吧。” “下官告退。” 钱浩南拱了拱手,捂着屁股,转身离开。 他离开没一会。 宫女就带着旨意来到了相国府,召丞相方修觐见。 片刻后。 方修来到了女帝的面前。 第一句话就是。 “臣听说,陛下这两天很威风嘛。” 第56章 朕跟你拼了! 武明空冷哼一声,针锋相对道: “跟方相比,朕还差得远。” 方修眉头一挑道: “臣怎么不记得,臣打过陛下的屁股。” “你!” 武明空俏丽刷的一下变红,瞪着方修。 【情绪值+1000】 “哼!” 武明空知道自己吵不过他,冷哼一声,不跟他纠缠,问道:“你为何不让新军训练兵器?” 方修如实相告:“臣打算给他们装备新式兵器,现在练没有意义。” “什么新式兵器?” 武明空白皙的脸庞,露出好奇之色,开口问道。 方修道:“到时候,陛下自然知道。” “故弄玄虚。”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也没再追问,而是问起另一个问题。 “新军不练兵器,如何应对蜀州的反贼?” 她本打算用新军平叛,但如今看来,短时间内新军也发挥不出多少战力。 可是。 总不能让折冲府那些府兵,上阵杀敌吧? 别到时候,反贼未灭,又多了一批叛军。 听见这个问题。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陛下要明白,百姓但凡有一点活路,都不会造反。” 武明空白了方修一眼,没好气道: “逼反百姓的又不是朕!” “明明是你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逼得百姓活不下去。” “这副悲天悯人的语气,倒好像朕的不是。” “......” 方修难得被女帝呛的说不出话。 他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说道: “咳咳......臣的意思是,等到了秋收,第一批红薯成熟,反贼不攻自灭。”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庞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抬眸望向方修,有些担忧的道:“红薯的产量真能如你所说,达到稻米的十五倍吗?” 方修仿佛受到了侮辱,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怒道: “陛下不信任臣!” “臣留在这里也没了意义!” “告辞!” 不知为何。 见方修反应如此激烈。 武明空忽然觉得有些慌乱,忙不迭道:“朕不是这個意思。” 方修质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武明空有些慌乱的解释道:“朕当然相信你,只是这个数字,实在太夸张,朕,朕......” 说到这。 她忽然注意到方修的眼神。 哪里有半点愤怒和委屈。 分明是戏弄! 霎时间。 武明空脸庞变得通红,咬牙切齿的道:“方修!朕跟你拼了!” 【情绪值+2000】 武明空从怀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作势就要刺向方修。 当然也只是吓唬吓唬。 方修没想到,堂堂天子竟然随身带着匕首。 吓了一跳,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女帝细嫩的手腕。 “陛下,开个玩笑,别冲动。” 武明空活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跟男人有肢体接触,心里莫名痒痒的。 她俏丽通红,咬牙切齿的瞪着方修。 好一会才平复情绪,放下匕首,坐回龙椅。 方修看着她,很想问:陛下为何会随身带着匕首。 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为了防着自己。 毕竟宫里的侍卫,确实有一部分是在为方党效力。 女帝既然不甘心做方修的傀儡,有所防范,倒也正常。 坐回龙椅上的女帝,似乎是看出了方修的想法,冷冷的道: “没错!朕就是为了防伱!” 方修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臣若是想伤害陛下,一把匕首怕是防不住臣。” 武明空撅了撅嘴,没有反驳,显然也认同方修说的话。 方修见武明空不说话,回归正题道: “红薯的产量是真是假,一个月后,自见分晓。” “这段时间,陛下也不用太过焦虑,太过焦虑,对皮肤不好。” 武明空白了他一眼,心道:朕的皮肤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然后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方修见她没什么要说的,站了起来。 “臣告退。” 武明空还在生着闷气,装作没有听见。 方修见状,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一直到他走远。 武明空才抬起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心里对一个月后的秋收。 莫名的期待起来。 ............ 时间流逝。 一场秋雨,拉开了秋天的序幕。 养心殿外,叶子一片片的飘落,带着秋天独有的魅力,渲染着大地的金黄。 武明空站在屋檐下,琼鼻微动,嗅着空气中传来的阵阵桂花香气,闭上了星空般的眸子。 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倾城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意。 身后。 林宛儿手里拿着一本精致的黄册,轻声道:“陛下,明日就是您的诞辰,百官送的贺礼,都记在了册子上,您要不要看看?” 武明空听见这话,睁开了双眼,淡淡道:“朕不是说过,朕不贺诞辰。” 林宛儿小声道:“只是百官的心意,并没有过于贵重的礼品。” 武明空听见这话,也没再多说。 天子诞辰,百官贺礼,乃是传统。 只要她不像先帝一样,大摆宴席,过什么千秋节,就不算骄泰奢侈,贪欲无艺。 想到千秋节。 武明空的脑海里又不由浮现出方修的身影。 当初,就是方修联合六部一同上表,将先帝的生辰设为千秋节。 也不知道,这一次她登基后的第一个诞辰,方修会送什么贺礼。 想到这。 她看向林宛儿,道:“拿来给朕看看。” 林宛儿忙不迭的双手呈上。 武明空伸手接过黄册,自上而下搜寻起来。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找到方修的名字。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又从头找了一遍。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 还是没有方修的名字。 女帝终于可以确定。 方修啥也没送! 虽说这一举动刚好符合她的心意。 但不知为何。 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仅高兴不起来。 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把这种难受归咎于,方修这种行为,是对她这个皇帝的轻视! “这奸贼!朕让他不送,他还真就不送!” “平日里,朕怎么没见他这么听话!” 武明空看着面前的黄册,一下子没了观赏桂花的心情。 “宛儿,将今日的奏章拿过来,朕要批阅。” 林宛儿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陛下,您不是说,今天休息半日吗?” 武明空看了她一眼,正想说些什么。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宫女的声音。 “丞相方修求见陛下!” 武明空听见方修的名字,心里更加烦闷。 但转念一想。 说不定他是忘了贺礼,又来补送呢? 于是,开口道: “准!” 第57章 秋收 片刻后。 一袭仙鹤绯袍的方修,来到了女帝的面前。 “臣参见陛下!” 武明空坐在龙椅后,抬眸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何事?” 方修没有回答,反问道:“陛下可知明天是什么日子?” 武明空听见这个问题,心里莫名悸动了一下。 “朕就知道,这个佞臣怎么可能会忘了朕的诞辰。” 她表情淡然,看着方修,装作漫不经心道:“什么日子?” 方修有些痛心疾首的道:“如此重要的日子,陛下怎能忘了!” 明明是在质问。 不知为何,武明空却生不起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白皙的脸庞却是十分冷淡,说道: “什么日子如此重要,朕还必须要记住。” 方修痛心疾首道: “明日是秋收的第一天啊!城郊的红薯都已经熟了!” “......” 武明空眸子失神了一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原先他说的是秋收…… 立志要做贤君的女帝,听到“秋收”两个字,本该是激动的。 但是此刻,她的内心却总觉得有一些失落。 却又不知道这失落是来自何处。 【情绪值+2000】 武明空看着方修,挤出一抹笑容,道:“原来是秋收,朕倒是忙的忘了。” 方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陛下,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如此重要的事,你怎能忘了呢!” 若是放在平日里,武明空听见这话,一定会不甘示弱的回怼两句。 但此刻却没有这個心情,只是道: “你说得有理,这件事,是朕疏忽了。” 方修看着有些失落的女帝,问道:“臣怎么瞧着陛下不太舒服?可是那个来了?” 武明空明净的眸子,流露出一抹茫然,那个是哪个?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说的是月事。 这混蛋! 武明空白了方修一眼,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登徒子,懒得跟他计较。 方修见女帝不理自己,又道:“陛下可有什么话要跟臣说?” 武明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出口,只是道:“没有。” 方修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起身行礼,转身就要离开。 武明空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 “等等!” 方修转过头,看向武明空。 武明空咬了咬牙,道:“你入宫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朕,明日秋收?” 方修听见这话,拍了拍脑袋,道:“臣还有一件事,要不是陛下提醒,臣差点忘了!” 武明空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事?” 方修道:“明日卯时,北城郊的农户会开始刨地,臣想请陛下和百官与农户一同劳作。 看一看,这红薯的亩产是否如臣所说,是稻米的十五倍!” 武明空听见这话,有些懵。 明日是朕的诞辰,你竟然让朕出城刨地? 这倒也没什么。 最让她烦闷的是,方修这个混蛋,好像真的忘了她的诞辰! 先帝在时,这个佞臣明明不是这样的! 天天欺负她,却连她的诞辰都记不住! 好气啊!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只觉得胸口升起一股郁结之气,咽不下,吐不出,难受的很。 这个时候。 方修的声音再次传来。 “陛下?” 武明空斜睨方修,冷冷道:“朕知道了,明日卯时,朕会到场。”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道:“那臣就放心了,臣告退!” 说完,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一阵烦躁,却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毕竟。 不贺诞辰,是她的决定。 就算方修真把她的诞辰忘了,她也不该抱怨,应该高兴。 可是。 不知为何。 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烦闷与失落,看向林宛儿,吩咐道: “将奏章拿来,朕今天不休息了!” ............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 卯时。 天刚蒙蒙亮。 空气中阵阵的薄雾,混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在田头飘散。 在大乾的各地,无数农户已经扛着锄头,在田间劳作。 长安城郊的某处红薯田。 武明空站在田头,看着面前绿油油的一片,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在她的眼里,秋收一定是比自己的诞辰重要。 尤其是今年的秋收,更加重要! 因为! 今年的秋收,第一批红薯刚好成熟! 按照那混蛋的说法。 红薯的亩产量,能够达到稻米的十五倍!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大乾再也不会陷入缺粮的危机! 农,天下之大本也! 粮食是一切的根本! 乾国之所以一直无法发展壮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土地贫瘠,良田太少! 以至于产出的粮食,还不够喂饱百姓。 连百姓都喂不饱,更不要说重整军备,发展商贸…… 得让百姓不饿了,他们才会想着做其他的事情。 乾国才能如她所想的蒸蒸日上。 “不需要有稻米的十五倍,只要有五倍,不,三倍,也足够了!” 武明空一双明亮的眸子,凝视田间的红薯叶。 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十分忐忑。 文武百官站在离女帝不远的地方,看着劳作的农户,脸上皆是露出悲天悯人之色。 有御史叹息道:“田家少闲月,八月人倍忙,这些农户真是不易啊!” 此话一出。 百官皆是深以为然,纷纷发出感叹。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农户虽目不识丁,不读圣贤,却也能位列四民次位,便因如此吧!” “不易,实属不易啊!” 感叹了一会。 最先说话的那个御史,忽然有感而发,悲天悯人,当场赋诗一首,大声道: “田家少闲月,八月人倍忙。 ......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此诗一出。 众多御史纷纷望去,称赞道:“白大人文采斐然,又心忧百姓,实在是我等的楷模!” “哪里哪里!与辛苦劳作的农户们比,在下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看到这人间疾苦,有感而发,忍不住感叹两句罢了。” 那御史摆了摆手,仍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周围各部的百官听见这话,纷纷侧目。 户部尚书秦兴言看着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骂道:“这帮狗娘养的御史,成天就知道动嘴皮子,真这么可怜农户,也不见你下去帮帮他们!” 各部的百官看着这帮御史,或多或少也都抱有同样的心理。 就在此时。 方修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御史既然如此心忧百姓,今年这三百石的吏禄,就分给百姓吧!” 第58章 任人唯亲 那白姓御史听见这话,脸涨得通红,好一会才憋出一句。 “方相,下官一年的俸禄加在一起,只有二百多石。” 方修斜睨着他:“你刚才诗里不是说三百石?” 白姓御史红着脸道:“只是为了平仄押韵。” 方修摆摆手道:“二百多石就二百多石......秦兴言,你记着,白御史高风亮节,乐善好施,主动将今年的俸禄捐给灾民,有机会给他立个牌坊。” 一旁。 百官听见这话,都憋着笑,脸涨的通红,心里道:让你装! 秦兴言也是憋笑,行礼道:“下官记着了。” 方修看向刚才那帮御史,又道:“白御史如此发扬风格,确实是大家的楷模,还有没有人要效仿白御史捐献俸禄的?” 这下子。 御史们都不敢再伤春悲秋,悲天悯人。 只是抬头望天,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一旁。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也觉得有些好笑。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点江山。 真要让他们付诸实际,却又是百般的不愿。 这些御史绝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人。 不过。 御史的职责就是风闻奏事,秉直弹劾,养成悲天悯人的习惯,倒也能理解。 也正因如此。 方修也没怎么为难他们,只是道:“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让你们捐了俸禄,确实不太合适。 不过,本相看你们如此体恤百姓,什么都不让伱们做,也不太合适。 不如这样,今日是秋收的第一天,你们也都体验一下,这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究竟是什么滋味,如何?” 百官们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读书人,哪里做过农活啊! 让他们刨地,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有御史犹豫了一下,道:“方相,下官也想与农户一同劳作,一同感受这汗滴禾下土,只是没有农具,下官也无可奈何啊!” 此话一出。 许多御史眼眸一亮,纷纷附和。 “是啊,没有农具,总不能用手刨吧。” “我等从未做过农活,若用农户的农具,必定会耽误秋收的进度,也不合适。” 这个时候。 秦兴言站了出来,大声道:“农具罢了,户部有现成的,本官这就让人去取!” 御史们听见这话,全都瞪向了秦兴言,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可显着你个狗东西了!” “就你长了张嘴!” “狗腿子!鹰犬!” “呸!” 最后。 在秦兴言的推动下。 百官们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纷纷抱着锄头,踩着泥地,学着农户一块刨地。 只干了一会,就感觉全身上下哪里都疼。 平日里。 百官们坐在案牍后,处理朝廷事务,觉得天底下没人比他们更辛苦。 可是。 今天到了田里,他们方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辛苦。 虽然已经入秋。 太阳仍然毒辣。 只是站在田里,什么都不做,全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浸湿。 动一下,都是极大的痛苦。 百官们干了一会,就坚持不住,停了下来。 看着一旁不停劳作的农户,只觉得心情无比的复杂。 在这之前。 他们可怜这些农户,一方面是悲天悯人,另一方面也是心存优越。 士农工商。 农是次位。 士却是首位! 天下终究是要靠他们这些士子来治理的。 而农户虽然辛苦,但只是卖的体力,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跟他们这些苦读十年圣贤书的士子,怎能相提并论。 可是! 站在了这田里。 他们方才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这些农户之所以卖体力,并非是他们愚钝,更非是不勤奋。 他们干活也有技巧。 他们劳作也很卖力。 只是他们出身卑微,没有机会读书。 若是读书,未必就比不上他们这些士子。 除此之外,最大的感悟就是。 这汗滴禾下土...... 真比想象中的还要辛苦! 此时此刻。 无论是御史,还是其余百官,看着不停劳作的农户,实打实的从心里升起一股惭愧,沉默不语。 就在此时。 一道兴奋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沉默。 “方相!好大!” 众人听见声音,一怔,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便看见秦兴言捧着一個硕大的红薯,苍老的脸上满是兴奋。 秦兴言捧着红薯,也顾不得田里的泥泞,邀功似的跑到方修的面前,大声道: “方相,如此大的红薯,可是个好兆头啊!这预示着……今年秋收,我大乾必定五谷丰登!” “而这都是方相您的功劳!” “若是没有您,怎会有红薯,没有红薯,又怎会有丰收,没有丰收,我大乾又怎能崛起!” “方相!您便是我大乾的守护神!” 百官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兴言,只觉得一阵恍惚。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怎么说也是堂堂的户部主官,正二品的大员,竟能如此谄媚!” “呸!我等羞与此人为伍!” 御史们纷纷投去鄙夷的目光。 但同时也有不少人,重新拿起了锄头,在田里搜寻起来,心里想着:一定要找到更大的红薯,进献给相爷! 方修看着邀功的秦兴言,嘴角抽动了一下,伸手接过红薯,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休息会吧。” 秦兴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忙不迭道:“下官不累!” 方修看着他,自然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摆摆手道:“本相没记错的话,永新已经在户部做了三年的主事吧?” 永新指的是秦兴言的长子——户部主事秦永新。 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海瑞在青州赈灾。 “这......” 秦兴言面露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方修看了他一眼,道:“礼部仪制司缺个郎中,等他从青州回来,让他补这个空缺。” 主事是六品。 郎中是五品。 中间整整差了一个品级。 虽是从户部调到了礼部,那也是极大的提升。 秦兴言听见这话,表情更加的激动,就差给方修跪下了,道:“谢方相!” 方修摆摆手,不耐烦道:“这么大的年纪,也不怕晕在田里,滚去坐着。” 秦兴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眼眶中沁出泪水,感动道:“方相......” 不远处。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嘴角抽动,心里骂道:当着朕的面,狼狈为奸,结党营私,任人唯亲! 这奸贼还是那个奸贼,没有一丝丝改变。 恶心! 呸! 就在这时。 武明空看见。 方修迈步朝她走来。 瞬间。 她警觉起来,后退一步,心道: “他该不会想借着这个机会,再欺负朕一次吧!” 第59章 算朕欠你的,日后补上 方修走到女帝面前,将红薯递给她。 “陛下要不要跟臣打个赌?” 武明空下意识的伸手接过红薯,犹豫了一下,问道:“赌什么?” 方修道:“就赌红薯的产量能不能达到稻米的十五倍。” 武明空抬眸望向地里劳作的农户,又看回方修,明亮的眸子忽然闪过一抹狡黠,嘴角勾起笑容,道:“好!朕赌能达到!” “......”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竟然不按常理出牌,沉默了一秒,道:“好,陛下要是赢了,回宫的时候,坐臣的马车。” 谁稀罕坐你的马车! 武明空撅了撅嘴,问道:“那朕要是输了呢?” 方修道:“那臣就坐陛下的马车。” “......” 武明空被绕的有些晕,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变成了他的奖品。 “呸!想得美!” 武明空啐了他一口,又将红薯塞回方修的怀里...... 确实有点儿大,她的手小,握不住。 方修拿着红薯,道:“那陛下是答应了?” 武明空白了他一眼,正要拒绝。 转念一想,这红薯要是真有稻米十五倍的产量。 这家伙的功劳,就算给他封一个镇国公,也没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进他的马车坐一会,又有何妨。 她就不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佞臣敢当着百官和侍卫的面,对她做些什么。 想到这。 武明空看向方修,点点头道:“好,朕答应你。” 方修眉头一挑:“当真?” 武明空表情庄重:“君无戏言。” 方修斜睨着她,道:“陛下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武明空听见这话,脑海里浮现那日在伊人居的画面。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一字不差。 她倾城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低下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上次算朕欠你的,日后补上......” 方修看着面前有些娇羞的脸庞,心里莫名悸动了一下,正想要说些什么。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方修和女帝同时转头望去。 就看见一群农户聚在一起,拿着铁秤,给刨出的红薯称重。 农户一边称重。 户部的主事一边记录。 文武百官们见到这一幕,也全都放下了手里的锄头,凑了上去。 “也不知道这一亩的红薯能有多重。” “本官记得,方相说过是稻米的十五倍。” “十五倍应当是最理想的状态,我大乾土地贫瘠,想达到十五倍怕是不易。” “南橘北枳,这红薯在海外能达到十五倍的产量,在我大乾却不一定...... 在本官看来,能有个三四倍,方相就已是造福天下的不世之功,必将名垂青史!” 说话的是刑部尚书孙正英,也是方党的核心成员。 此话一出,非方党的百官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他们心里明白。 这些人在提前铺垫。 万一到时候称出来,产量并没有比稻米高太多。 他们也能找出一堆理由,证明方相没有夸大其词。 之所以产量不高,要么是农户的问题,要么是土地的问题,再不然就是气候、施肥等等问题。 总而言之,绝不是方相的问题! 百官们心里跟明镜一样,但不会说出来,更不会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毕竟权臣当道,他们能做的只有明哲保身。 君不见,之前忤逆方相的人,哪一個有好下场? 就连堂堂的一品太尉,至今还在天牢里关着呢! 对大部分非方党的百官而言。 不站队,不谄媚。 既对得起他们读的圣贤书,也能让他们独善其身。 何乐而不为之? 片刻后。 百官怀揣着或激动,或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农户的身侧,争着往前挤,想要看一看,这红薯的产量究竟能达到多少。 秦兴言年纪大,走得慢,等到了跟前,前面已经聚了一堆人。 围在外面的要么伸长脖子往里看,要么发挥年轻的优势,往里硬挤。 有人连鞋被挤掉,都没发觉,还一个劲的嚷嚷。 “多重?到底多重?” 秦兴言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呵斥道:“都是朝廷的栋梁,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毕竟是正二品的大员,声音洪亮,气势磅礴,一下子就震住了百官。 不少人听见秦兴言的声音,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条道路。 秦兴言表情严肃,冷哼一声,道:“这还有点儿栋梁的样子!” 说完,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方修,苍老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方相,位置给您腾出来了!您来吧!” “......” 百官见到这一幕,算是彻底无语了,心里骂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就连同为方党核心的刑部尚书孙正英,都有些不忍直视,默默的往旁边挪了挪,跟秦兴言保持距离。 武明空见状,恨得牙直痒痒。 她就站在方修的旁边,秦兴言这条老狗竟然直接无视她,谄媚方修,简直是目无君主,可恨!可恶!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 秦兴言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上次指鹿为马的时候,方修给他撑了腰! 其余百官就算再谄媚方修,也不会如他这般,视天子为无物。 毕竟。 忠君的思想还是占据主流。 只是她年纪太小,又登基不久,权力还未巩固。 所以。 即便有一部分百官,对方修不满,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她相信。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终有一天能巩固自己的地位,实现自己的梦想,让方修入宫,给她端茶递水,捶背捏腿! 就这样。 女帝胡思乱想着走到了农户的跟前。 “一石!” “二石!” “三石!” 农户还在称重。 主事还在记录。 称重完的红薯丢到了一边。 未称重的红薯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小土丘。 百官们看着那座小土丘,瞪大了双眼,神色紧张,嘴里不住的嘀咕着: “四石!五石!六石!” 记录的数字还在不断的上升。 已经达到了水稻的亩产,然而那座小山丘还像是没有变化一样,矗立在那里。 见到这一幕。 百官都是屏气凝神,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眼睛变红,死死的盯着农户手里的铁秤。 就连方修身侧的女帝,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十石!” “十一石!” “......” 第60章 为何让朕坐你的马车? “六十石!” “六十一石!” 记录的数字还在上升。 百官盯着红薯,眼睛通红,只觉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乾国土地贫瘠,一般来说,一亩田只能产出四到五石的稻米。 而如今一亩的红薯还没称完,就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六十石! 他们无法想象,称完以后,这个数字能达到多少! 虽说红薯吃多了,胃里难受,屁多。 但那毕竟是粮食! 滋味清甜,饱腹感强! 吃了不会腹泻,更不会胀死...... 百官并非全部出自世家,还有一部分出自寒门。 这些寒门官员,对于饥灾的体会,要远胜他人。 他们实打实的饿过肚子。 知道饥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一开始胃里像是有火灼烧,然后逐渐蔓延,遍及全身。 再然后便如同江河的苦水,不断的翻腾。 那是一种折磨! 漫长且无止境的折磨! 这个时候,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些。 他们会把树叶、树皮、土,甚至石子,塞进胃里! 但那只是徒劳,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折磨。 然后就是塞更多的土,更多的石子…… 在场的百官中。 就有一名御史曾经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因为吃下太多的土,活生生胀死。 那场面,刻在他的脑海里,一辈子也不会忘。 此时此刻。 他看着面前的红薯,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圣贤书,什么天下事,什么身后名,全都忘了。 有的只是红薯。 这是救命的东西! 能拯救天下苍生! “七十石!” “七十一石!” “......” “八十石!” 最后一块红薯称完,记录的数字停留在了八十石。 整片田地,寂静无声。 一阵清爽的凉风吹过,带动着枯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忽然。 有人嚎啕大哭起来。 跪在地上,头挨着地,声音悲怆,传遍整片田亩! 那曾经目睹亲朋好友一一饿死的寒门御史,只觉得压抑在心中几十年的情绪忽然爆发出来。 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哭,一直哭到声音沙哑,哭到眼泪流尽。 周围的同僚见到这一幕,想要上前拉他一把,犹豫一会,还是停在了原地。 方修站在百官的中间,看着他,没有说话。 武明空站在方修的身旁,目睹这一幕,原先激动的心情也被冲淡了几分。 她是长公主,从小备受先帝的宠爱。 十六年的人生,不只是一个锦衣玉食就能概括。 饥饿是什么感觉...... 她自然没有体会。 但她不是何不食肉糜的乾惠帝。 民间疾苦,她也清楚。 但不知为何,看到嚎啕大哭的御史,她莫名的心慌,心虚。 下意识的想要一個肩膀依偎,哪怕只一会。 但她是皇帝,是天子,这世上又有谁的肩膀,能撑得起她呢? 武明空这么想着,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下意识的往方修一侧贴了贴。 好一会。 那御史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 他跪在地上,面向方修,重重的叩首。 额头砸到地里的石子,沁出鲜血。 他却没有丝毫察觉,用沙哑的声音道:“方相救万民于水火!功标青史,功德无量!下官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不知所言......” 一旁。 秦兴言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斜睨那御史,心道:你把话说了,让本官说什么! 方修看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道:“红薯只是诸多海外作物的一种,本相在云隐山后还栽种了几种作物,产量虽不及红薯,但饱腹感更强,吃多了也不会胃胀,是实打实的可以媲美五谷的粮食…… 等红薯在大乾广泛种植,我大乾子民人人有饭吃,本相再将那几种作物交给户部。” 此话一出。 百官们又是激动起来,眸子里都能看到兴奋之色。 若是以前。 方相告诉他们,这世上除了五谷,还有其他粮食。 他们打死也不相信。 可是,今日亲眼见证了这红薯的产量。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对方相产生质疑! 毕竟……红薯的产量是稻米的十五倍,如此离谱的话,都得到了证实! 还有什么,是不能相信的呢? “好,好啊!” 百官听见方修的话,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不可自拔。 就在此时。 一道无比激动的声音忽然响起! “方相英明!” 百官听见这激动的声音,下意识的看向秦兴言。 犹豫了一下,齐声道: “方相英明!” 话音落下。 几名上了年纪的老臣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壮着胆子,齐声道:“陛下圣明!” 只是这一次,声音相比之前,要弱了许多。 武明空看着百官,倒也没有在意。 毕竟这功劳是方修的,跟她没有关系。 再加上一句陛下圣明,倒显得她虚伪小气,想要抢夺功劳。 于是。 她环顾一周,用清冷的声音道:“丞相方修推及红薯,福济天下,赐黄金万两,金边绯袍一袭!” 所谓金边绯袍,就是在官服的两侧绣上金边。 纵观大乾十二代,算上方修,只有七位大臣享有这个待遇。 另外六位都是追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国公。 之所以赏赐这个,也是武明空实在不知道能赏赐什么了...... 原先她打算把宫里的胡人舞女赐给方修。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方修会跟那些胡人舞女夜夜笙歌,她心里就说不出的不舒服,最后还是决定改送衣服。 方修听见女帝的声音,转头看向她,见到她眸子里有一抹忐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是怕自己不给她面子吗? 方修想了想,还是行了一礼。 “谢陛下!” 武明空看着他,莫名有些开心,最起码在外人面前,他还是给自己面子的...... 但转念一想。 这家伙都指鹿为马了,哪还给自己留了什么面子。 而且,明明他也是外人,还是自己的死对头,是奸贼,自己为何会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女帝看着方修,又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 时间流逝,转眼间已是夕阳西下。 红薯的统计还在继续。 亩产量基本维持在七十五石上下,几乎就是稻米的十五倍。 百官看着这些红薯,激动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一直到离开田头,还议论纷纷。 而武明空站在方修的身侧,看着他的马车,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为何要让朕坐你的马车?” 方修看向她,眉头一挑,道:“因为臣有个宝贝,想给陛下看看!” 第61章 朕要 武明空看着方修,警惕的后退一步,伸手紧了紧龙袍。 “你要干嘛?” 方修钻进马车,探出个脑袋,笑道:“陛下进来就知道了。” “......” 不知为何,看到这贱贱的表情,好想一脚踹在他脸上。 武明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情绪,还是跟了上去。 马车内部空间很大,装饰豪华。 中间是一张楠木的桌子,两侧各有一个窗户,用帘子遮着。 地上铺着华贵且干净的毛毯。 就算两个人在上面打滚,都不会觉得拥挤。 武明空走进马车,先是打量了一下内部环境。 然后看向方修,表情狐疑,问道:“什么宝贝?” 方修看了一眼女帝,道:“臣又不会吃了陛下,离得这么远干嘛。” 谁知道你会不会...... 武明空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坐到了方修的身侧,道:“现在可以了吧?” 方修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個香囊,在女帝的面前晃悠了一下,道:“这就是臣的宝贝。” 武明空看着那精致的香囊,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这香囊就是他的贺礼吗? 听说,民间女子向心上人表达爱意,就会赠送香囊。 他一个臣子,为何要给天子送这种东西,果然是个登徒子,色胚,只会这些哄小女孩的手段! 这一刻。 女帝的小脑袋里浮现了很多念头,脸上却是故作冷淡,有些不屑的道:“朕还以为是什么呢,不过是一个香囊罢了......” 方修道:“陛下不要,那臣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着,就要把香囊塞回怀里。 小女帝见状,顿时急了,伸手抢夺香囊,脱口而出道: “朕要!” 方修看着女帝,嘴角勾起笑意。 武明空夺过香囊,才后知后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堂堂天子,想要什么没有,为何要在意一个平平无奇的香囊。 方修那奸贼现在心里肯定想,陛下很好糊弄吧! 武明空想到这,有点儿不开心了。 但抢都抢了,就这样吧...... 她强迫自己不看方修的表情。 将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 没有花香...... 只有刺鼻的气味,闻了有些难受。 这要是别人送的。 她肯定二话不说,直接丢到窗外。 但想到是方修那奸贼送的。 武明空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到了桌上,然后看向方修,问道:“这香囊用什么做的?感觉味道怪怪的。” 方修道:“臣可没说这是香囊。” 武明空微微一怔:“不是香囊?” “这东西叫做火药,于国于民都有大用处,是臣耗费了大量的心血才研制出的宝贝!” 方修拿起香囊,打开以后,放回桌上。 女帝转头望去,果然,里面是各种药材混合的颗粒。 “这么说,不是送给朕的......” 武明空怔怔的看着那火药,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下子空了,有种酸酸的感觉。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一时间也不清楚,这五千情绪值是来自何处。 毕竟他还没解释这火药的用处呢,女帝就算高兴,也不该加这么多情绪值吧? 想到这。 方修问道:“陛下不想知道,这火药的用处吗?” 武明空听了,转头看向方修,挤出一抹笑容,问道:“有何用处?” 方修道:“等会陛下就知道了。” “嗯。” 武明空点点头,没和往常一样跟方修拌嘴,只是往旁边挪了挪,坐到窗边。 她心里难受,却又不知为何难受。 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诞辰,方修没有给她送贺礼吗? 那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她堂堂天子,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又怎会在意小小的贺礼? 那是因为觉得受到了轻视? 仔细想想。 连指鹿为马都挺了过来,这点小事,怎么也不该放在心上。 但是...... 她就是很难受,很伤心,说不出为什么。 这火药的气味在车厢里萦绕,让人觉得有些窒息。 武明空压下内心的情绪,伸手掀开帘子,想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这个时候。 她忽然发现,马车两侧空空如也,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原先的百官,侍卫,甚至林宛儿,全都不见了踪影。 好像广阔的天地间,只剩下这一辆马车。 “是要对朕动手了吗?” 瞬间,武明空的心悬了起来。 她放下帘子,倚靠在马车的一侧,好似睡着一般,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只手伸进怀里,取出之前藏好的匕首,紧紧的攥住。 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登基以后跟方修相处的点点滴滴。 自从指鹿为马开始,她恨透了方修,接连几日都梦到那一天的画面,醒来以后,久久无法入睡。 毫不夸张的说。 那段时间,她真的恨不得拔了那奸贼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是。 之后发生的许多事。 又让她觉得,方修这个奸贼也并非一无是处,最起码心里还想着百姓。 那个时候,她虽然还恨着方修,但也没到非得将他扒皮抽筋的地步。 再然后。 就是方修给她送药,带她逛勾栏,教她制造冰...... 虽然只是一件件小事,但嬉笑玩闹间,冲淡了仇恨。 也让她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有的时候。 她甚至想,等自己重掌权柄后,可以留他一命,让他入宫伺候自己。 她也一直相信,方修虽然欺负她,调戏她,但都是为了满足他那变态的心理…… 伤害她的事情,方修是不会做的。 但是。 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让女帝发觉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一个已经掌控了大半个朝堂的权臣。 若要刚进一步,除了弑君篡位,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终有一天,那奸贼会图穷匕见,杀了自己。 只是她太天真,傻乎乎的觉得,方修不会这么做...... 现在,到了为天真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此时此刻。 武明空攥着匕首,斜躺在一侧,紧闭着双眼。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愤怒,但不知为何,有的只是难过,伤心…… 就好像一颗心被人狠狠的攥住,再重重的砸在地上。 她很想哭,但又觉得自己是天子,在篡逆的贼子面前哭,太丢脸,太软弱。 所以,她只能憋着眼泪,希望方修早点动手,结束她现在所承受的折磨。 就在此时。 方修发现了小女帝的异样,凑到她的身侧,贴近了一些,轻声唤道: “陛下?” 第62章 你不能对朕这样 灼热的气息,传入女帝的耳朵,让她感觉全身上下一阵酥麻。 她咬了咬唇,手里的匕首攥得更紧,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若要先发制人,现在就是最好时机。 只要将匕首插入那奸贼的胸膛,一切都会了结! 但是。 不知为何。 到了这个地步。 武明空仍旧心存一丝侥幸。 或许这奸贼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或许等马车停下来。 她就能看到这奸贼给她准备的贺礼...... 抱着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 武明空鬼使神差的没有动手。 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缓缓睁开双眼。 水汪汪的眸子,望向方修,压下复杂的情绪,用清冷的声音道:“何事?” 方修看着她水汪汪的眸子,问道:“陛下哭了?” 武明空冷冷道:“没有!” 方修看向她藏在龙袍下的手,又问:“陛下一直都是拿着匕首休息的吗?” 武明空先是一怔,随即紧张与恐惧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让她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这一瞬间。 她甚至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方修挨着武明空,将一只手伸进龙袍,将匕首拿了下来,道:“马车里只有臣,没人会伤害陛下。” 武明空看着被方修夺去的匕首,咬了咬牙,心一横,没好气道:“朕防的就是你!” 方修道:“那一把匕首,怕是不够。” 武明空气鼓鼓的道:“改天朕准备三把!” 方修听见这话,轻笑一声,道:“以前倒没发现,陛下还挺可爱的。” 呸!朕是大乾天子!九五之尊!可爱这个词,怎能用在朕的身上! 武明空咬了咬牙,正要反驳,还没开口,就听见方修道: “到地方了,请陛下下车。” 武明空一怔,转头掀开帘子,往外面望去。 漆黑一片,空空如也。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兴许是有之前的铺垫。 当这一刻真正来临。 武明空倒没了之前复杂的情绪,只感觉心里酸酸的。 “好!” 武明空强打精神,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软弱,起身走下了马车。 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武明空站在一座小山的顶峰。 不远处,长安夜景,尽收眼底。 明黄的灯笼,落在眸中,化为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伴着朦胧的夜色,清凉的夜风。 武明空嗅到了淡淡的桂花香气。 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死在这里,倒也很好。” 武明空带着这個念头,转头看向方修。 倾城而又略显稚嫩的脸庞,忽然露出笑容,轻声道: “动手吧......” 方修走到她的面前,看着闭着眼睛,昂着脑袋,安然赴死的小女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陛下又在胡思乱想了。” 方修轻声开口,忽然伸出双手,将她揽在怀里。 武明空先是一怔,然后开始剧烈的挣扎。 强忍的泪水再也憋不住,汹涌而出。 两只细嫩的手臂一边扑棱,一边带着哭腔道: “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能对朕这样!” 就在此时。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从未听过的炸响! 紧接着,便是连绵不断的响声。 武明空一怔,下意识的停止挣扎,转头望向身后。 “砰!” 烟花骤然绽放在夜空。 一朵朵璀璨的烟火,照亮了夜色。 衬托长安如仙境一样美轮美奂。 武明空如星河一般的眸子,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美景,绝色的容颜比烟花还要明艳。 好一会。 方修俯身在她的耳畔,眉眼间带着笑意,轻声道:“陛下喜欢吗?” 武明空听见方修的声音,只感觉一颗心都要化了。 但仅仅一瞬,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在方修的怀里。 一双细嫩的粉拳,如雨点般砸向方修的胸膛。 这一刻。 所有的情绪如海潮般汹涌而来。 小女帝泣不成声,可怜巴巴的道: “你吓死朕了!” 与此同时。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情绪值+20000】 方修却没有听见,只是将怀里的娇躯,抱的更紧。 好一会。 武明空停止挣扎,将小脑袋依偎在方修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从未有过的踏实。 月光温柔缠绵。 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 最后。 方修还是没有听到那句等候已久的相父。 因为只一会,小女帝就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又是劳累,又是担惊受怕。 倒也正常。 方修低头看去。 她绝美的侧颜,仍带着安详而又宁静的笑容,仿佛沉浸在美梦之中。 方修笑了笑,将她打横抱起,回到了马车。 等回到皇宫,已是深夜。 乾清宫。 林宛儿站在原地,小手攥在一起,整个人又紧张又忐忑。 方相今天不会要留宿龙塌吧,要真是这样,该怎么办呢。 虽说对陛下而言,这是一件好事。 但是,没有陛下的同意,方相这么做,会不会不合礼数...... 林宛儿的脑子很乱,心情更是复杂,看着坐在龙塌边的方修,有些手足无措。 方修的注意力却都在小女帝身上。 小女帝略显稚嫩的绝美脸庞仍带着笑意,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勾成弦月,眉眼间满是幸福。 方修伸手给她盖好被子,看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照顾好陛下。” 语气和那日在伊人居一般无二。 林宛儿听见身影,有些恍惚,还以为回到了伊人居的厢房。 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方相今日不打算留宿。 忙不迭道:“是,方相。” 方修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皇宫。 等回到相国府,天已经蒙蒙亮。 方修也没想到,送女帝回宫,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这一天还算顺利。 红薯的产量达到预期,火药已经研发成功。 小女帝的身体,也确实跟想象的一样柔软。 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听到那声相父。 错过这一次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人生嘛,就是如此。 要是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得到,反而没什么意思。 方修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 清晨。 方修睁开双眼,终于想起来,自己昨天好像弄到了不少情绪值。 “该抽奖了。” 方修这么想。 第63章 召唤戚继光 【情绪值:76500】 不错,刚好够个五连抽。 方修打开系统,看了一眼。 心念一动,开始抽奖。 【抽奖开始!】 【获得随机名人召唤卡*1】 【获得谢谢惠顾*1】 【叮!完成五次抽奖,开始重置奖品!】 听到系统提示音。 方修心情有些复杂。 名人召唤卡,和武将召唤卡,美人召唤卡,不太一样。 它的范围更广。 召唤出的人物有好有坏。 运气好,能召唤出牛顿、爱因斯坦、诸葛亮等一众大佬。 运气差,就是朱祁镇、蒋干、赵高这些没啥用的人物。 两万情绪值,召唤出前者,就是血赚,要是召唤出后者,就是血亏。 “先留着,抽完奖再用。” 方修想了想,决定先把剩下三次抽了。 打开系统。 奖盘已经重置。 【再来一次】、【貂蝉召唤卡*1】、【玄甲骑兵*2000】、【建筑:铜雀台】、【谢谢惠顾】、【经典名著*20】、【小熊飞机*1】、【蒸汽机车*10】、【武则天召唤卡*1】、【杜斯雷*100】。 好像又混进去了奇怪的东西…… 方修看了一圈,总感觉一万的奖品,一次不如一次。 等结束这轮,攒个十万再抽。 方修这么想着,心念一动,再次抽奖。 【抽奖开始!】 指针缓缓转动,略过【再来一次】,来到了【貂蝉召唤卡】。 方修心头一跳。 “系统老哥的好意,心领了。” “再多真的吃不消啊!” 似乎是听到了方修的心声。 指针继续转动,最终停留在了下一格奖品。 【获得玄甲骑兵*2000】 方修眉头一挑。 没想到竟然抽到了兵团。 两千的玄甲骑兵,用的好了,能起到奇效! 一万情绪值,也算血赚。 “最好后面两次,都抽到兵团。” 方修这么想着,继续抽奖。 【抽奖开始!】 【获得杜丝雷*100】 【获得经典名著*20】 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顿时无语。 要这俩玩意有啥用? 还不如来个貂蝉呢! 最起码看着赏心悦目! 五万情绪值,差不多有三万打了水漂。 方修有些郁闷。 这么多的情绪值,放在商城,都能兑换一個蓝玉了! 不过。 随机名人召唤卡还没用,要是能开出个十万,二十万级别的人物。 一下子就能赚回来! “召唤卡,一定要给力啊!” 方修这么想着,取出了召唤卡。 【是否使用随机名人召唤卡?】 “是!” 方修心念一动。 【获得戚继光召唤卡】 【是否召唤?】 戚继光? 方修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惊喜之色。 历史上的戚继光,不光练兵有把好手,打起仗来,也不逊色任何一位名将。 而且他的戚家军,刚好和方修要组建的新军一样,都以火器和冷兵器相结合的方式,上阵杀敌! 新军的一万人刚招募完,正愁没人统领,戚继光上,刚好合适! “谁说一万的奖池没有好东西,这不是来了!” 方修压下内心的欣喜与激动,开始召唤。 “召唤!” 心念一动。 熟悉的白光再次出现,片刻后渐渐散去。 一个留着山羊胡,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 他笔直的站在原地,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望向方修,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 “草民戚继光,拜见丞相!” 方修语气略显激动,道:“有元敬相助,本相大业可成!” 戚继光道:“丞相大人谬赞了。” 方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本相说的是心里话,如今大乾军备废弛,就需要元敬这样的人,好好整治!” 对戚继光而言,重整军备,并不算难事。 他也乐得做自己的本行,拱手道: “草民愿为丞相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方修看着他,庄重道:“既然如此,那本相就命你为神机营指挥使,统领新军!” 神机营就是新军的名称。 数量不多,一万人,未来还会扩充。 “谢丞相大人!” 戚继光再次行礼。 方修看着他,道:“毕竟是初来乍到,人生地疏,元敬这几日先好好休息,等朝廷的任命下来,本相随你一同去新军校场,检阅新军。” 戚继光拱手道: “末将遵命!” ............ 转眼间,已是三日后。 城北,新军校场。 晌午,烈日高照,灼烧大地。 数千兵卒笔直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名校尉拿着鞭子,在队列中巡视,一旦发现有人乱动,就是一鞭! 新军每天三次队列训练。 早中晚各一次,一次半个时辰,无论骄阳似火,还是暴雨如注,皆是如此。 这样的训练方式,大多数人都有些难以忍受。 但想到队列过后,能吃到一餐。 一天能吃三餐。 身体的疲惫又变得没那么强烈。 毕竟。 来这里之前。 绝大多数人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吃三餐。 张凡同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个子高,饭量大。 还是半大小子的时候,一顿饭就能吃掉半斗黍米,比同胞的三个兄弟加在一起还多。 十一岁的时候,因为太能吃,他爹带着他走了几十里地,到某个大户人家谋生。 还没走到,天已经黑了。 他脑子不太好使,胆子又小,天一黑就怕,走着走着连爹都找不到了。 就这么一个人在外头乱晃。 一直到第二天,他娘磨烂了一双草鞋,才把他找到,牵了回去。 之后的几天。 爹娘因为他的能吃,大吵了一架。 也就是那个时候。 他渐渐的意识到。 能吃,并不是一件好事。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他学着控制自己的食欲,一顿饭尽量只和兄弟吃的一般多。 就算再饿,也不多吃一口。 饿得极了,就往胃里灌水。 就这么,又活了七年。 直到现在,加入了新军,来到了神机营。 他还保持和以前一样的习惯。 尽管军爷告诉他,只要完成训练,一天三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但他还是害怕。 害怕会有一天因为吃得太多,被赶出新军。 加入新军的那天,爹告诉他,人争一口气,出去了就别回来。 这句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他虽然笨,但不傻,知道爹是怕他回来,家里的饭不够吃。 但他心里没有怨气。 他知道,爹一个人养活他们兄弟,并不容易。 所以他每一天都竭尽全力,完成训练,让自己留在这里。 此刻,烈阳高照。 额头上汗水流入眼睛。 张凡同仍旧瞪大着眼,站得笔直。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 校尉的声音终于响起。 “开饭!” 第64章 走狗 开饭了! 张凡同精神一振,转头望去。 不远处,几名伙夫抬着一口大缸,走了过来。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香气飘来,无法形容的好闻! “今天有肉?” “真香啊!” “不知道能不能分我们一口。” 士卒们聚在一起,看着那一口大缸,眼睛冒光。 参加新军的大都是穷苦百姓。 平日里别说是吃肉,闻都是奢侈。 闻着肉香,一个个直吞口水。 伙夫站在大缸旁,拿着勺子,大声道:“一人一块,不要抢!” 话音落下。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 这肉是给他们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 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相信。 这个时候。 校尉走了过来,大声道:“拿碗排队!人人都有!” 话音落下。 士卒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这炖肉真是留给他们的! “参加新军,还能吃肉,真好啊!” 士卒们神色激动,拿起碗,排好了队。 这段时间的训练,让他们养成了习惯。 无法发生什么,只要听到排队的命令,立刻就要按照队列站好。 整個校场无一人插队,显得井然有序。 一炷香后。 张凡同领到了一块肉和三个窝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闻着碗里的肉香。 他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感觉世上再没比这更幸福的事。 一旁。 有个青年见到这一幕,不屑道:“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块肉,至于嘛!” 张凡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俺还是第一次吃肉。” 那青年听见这话,更加不屑: “就你这样的,这辈子都别想吃上两个菜。” 青年名叫刘义,原先在长安贩粮,还算富裕。 后来因为朝廷整治粮商,他的生意一落千丈。 最终落魄到无处可去的地步。 没有办法,只能参加新军,混个饱腹。 正因如此,这一行人里,就他牢骚最多,怨气最大。 平日里无处发泄,就将脾气好的张凡同当成出气筒,时不时冷嘲热讽。 张凡同不是傻子,知道刘义是在欺负自己。 但对他而言,几句冷嘲热讽不算什么,只要能留在新军,他什么都能忍受。 无论刘义说什么,他只是一笑了之。 “蠢货!” 刘义看见张凡同露出笑容,心里更加窝火,没好气道:“你是不是真觉得,一天能吃三顿饭,就算是神仙日子了?” 张凡同点点头道:“是啊。” 刘义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些饭菜是谁给的?” 张凡同想了想,道:“丞相大人。” 虽然他没见过丞相大人。 但军爷们都说,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是丞相大人出的银子。 他们训练,是为了打仗。 打仗,是为了丞相大人。 那么,这些饭菜自然也是丞相大人给的。 刘义看着他,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丞相大人平日里都吃的什么饭菜?” 张凡同摇摇头道:“不知道。” “告诉你,跟丞相大人比,咱们吃的连猪食都算不上!” “就这样,伱还对人家感恩戴德,跟狗一样,天生的奴隶命!” 刘义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话音落下。 众人齐齐望向他,脸上露出怒色。 要不是新军的纪律严明,不允许打架斗殴,他们一定给这小子揍得亲妈都不认识! 一向好脾气的张凡同听见这话,表情也发生了变化。 他看着刘义,语气有些冷:“丞相大人吃的什么,俺不知道,但俺知道,俺来这里之前,一天只能吃两顿,一顿只能吃一个窝头。 来这里以后,一天能吃三顿,一顿能吃三个窝头,俺才来一个月,还吃到了肉,这些都是丞相大人给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义打断。 “丞相给的?可笑!”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走狗一条!到时候得挡在主人面前卖命!” “一块肉,几个窝头,就能买你一条命,你怎么这么贱啊!” 说到这。 刘义又想起自己的粮食生意,做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查封。 几年积攒的老本,一夜之间付之东流。 本来再过两年,他都能在长安府买一处宅子,现在倒好,跟这群丘八挤在一起,吃这狗屁窝头! 还得听那群走狗校尉,整天的给他们洗脑,讲一些丞相大人好,丞相大人妙的屁话! 要不是还欠了债,说什么他也不会留在这鬼地方! 刘义越想越气,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狗屁丞相!要不是他!咱大乾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老子收粮食,卖粮食,明码标价,卖三倍怎么了!就是卖十倍,卖一百倍,那是老子的自由!他凭什么管!” 此话一出。 周围的人腾的站了起来,围了上去,怒气冲冲道: “狗东西,你再骂一句试试!” 不止他们。 一向好脾气,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张凡同,也腾的站了起来。 眼睛因为愤怒变得通红,死死的瞪着刘义,怒道: “你骂俺可以,不能骂丞相大人!要是没丞相大人,俺现在还饿着肚子!” 刘义听见这话,正要反唇相讥,忽然看见自己的身旁聚了一堆大汉,一个个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自己。 瞬间,他知道自己惹了众怒。 怂了,露出讨好的笑容,道: “我就是随口一说,大家别放心上,等饷银发下来,请哥几个吃肉。” “谁稀罕你的破肉!给丞相大人道歉!” 众人盯着刘义,怒道。 给他道歉? 老子一炷香几十两的生意,被他毁了,他怎么没给老子道歉! 刘义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倔脾气也上来了,不服气道:“我啥也没说,凭啥道歉!” 众人见他这般嚣张,更加愤怒,但偏偏拿他没啥办法。 毕竟新军明令禁止聚众斗殴,犯事者,轻则十记军棍,重则逐出新军。 他们都是穷苦百姓,离开了新军,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活计。 没人会为了几句话,冒这个风险。 刘义之所以敢这么说,也是拿准了他们这个心理。 见没人说话。 他脸上露出不屑之色,讥讽道:“我就不道歉,你们几个丘八能拿我怎样!” 话音刚落。 就听见一声怒喝! “能揍你!” 第65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此话一出。 刘义还没反应过来,右眼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 他伸手捂住右眼,嚎的撕心裂肺。 好一会才缓过劲,伸出手指着打他的张凡同,咬牙切齿道:“你,你敢打我!” 张凡同瞪着他,喘着粗气,不说话。 刘义咬牙道:“狗一样的东西!你再打一下试试!” 话音刚落。 就看见沙包大的拳头在瞳孔中迅速变大! 砰! 张凡同对着刘义的左眼,又是一拳。 “啊!” 刘义发出凄惨的哀嚎,捂着两个眼睛,痛苦的蹲了下去。 众人见到这一幕,语气激动道: “好!打得好!” 张凡同站在刘义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愤懑道:“俺说了!你骂俺可以,不能骂丞相!” 刘义捂着眼睛,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好一会才缓过神。 一边往后退,一边颤声道: “有病!全特么有病!” 在他眼里。 这群人全是被洗了脑的走狗。 那丞相高高在上,跟他们这些丘八有个屁的关系! 就因为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这么维护! 难道他们就没想过,乾国百姓吃不起饭,跟那丞相有很大的关系! 简直是一群蠢货! 愚不可及! 此时。 不远处的校尉也注意到了这边,走了过来,没好气道:“嚎什么!” 刘义听见校尉的声音,仿佛找到了救星,连滚带爬的靠过去,控诉道:“大人!张凡同打人!” 校尉望向张凡同,质问道:“怎么回事?” 张凡同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站在原地,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 一旁,有人替他辩解道:“大人,是刘义出言不逊,辱骂丞相在先!” “对!我们都听见了,是他先辱骂丞相,张凡同听不下去才动的手!” 校尉听见这话,眸子里迸发寒光,望向瘫坐在地上的刘义,问道:“可有此事?” 面对这么多人的指控,他想辩解,也不知从何处辩解。 干脆死不认账,大声道:“我没骂丞相,他们污蔑我......” 能够进入新军的校尉,都是各折冲府的精锐。 领兵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 那校尉一眼就看穿谁在说谎,表情变得更冷,望向其余人,冷声道:“你们没长手吗?” 众人有些懵,不明白什么意思。 校尉冷哼一声,道:“尔俸尔禄,尔食尔衣,皆来自丞相,古人言,主辱臣死,如今丞相受辱,你们就在一旁看着?” 这些士卒虽然没读过书,不识字,却也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吃的饭,穿的衣,住的房,领的饷,都是丞相给的,丞相蒙受侮辱,他们全都该死...... 更通俗一些就是:愣着干嘛!揍他丫的! “明白了,大人!” 众人撸起袖子,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刘义。 刘义瘫坐在地上,眼睛红肿,啥也看不清,听见这话,吓傻了。 一阵寒风袭来,让他直打哆嗦,颤声道:“大,大人,我错了!您饶了小的吧!” 校尉伸出手,阻止了想要动手的众人,看着刘义,冷冷道:“这么说,伱承认自己侮辱丞相了?” 刘义先是一怔,随即泄了气一般,跪在地上,哀声道:“小的错了。” 校尉冷哼一声,看向众人,命令道:“压下去军法处置!” “是,大人!” 几人上前,将刘义从地上拽了起来,压着他往执法堂走。 校尉走到张凡同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做的很好。” 张凡同憨笑了一声,挠了挠头,道:“丞相大人给俺吃的,这是俺应该做的。” 校尉点点头,又道:“你可知道,神机营严令禁止兵卒斗殴?” 张凡同不是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校尉是要惩罚他。 犯了错,就要挨打,这是规矩,只要能留在神机营,怎样都行。 张凡同道:“俺知道,轻则十记军棍,重则逐出新军。” 校尉点点头,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虽是为了维护丞相,但也确实违反了军规,神机营一向讲究赏罚分明。 等会去执法堂领十记军棍,再去赏功堂领一两银子。” 张凡同既然选择出手,肯定是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的是,挨完打,竟然还能领一两银子。 听见这话,整个人懵了。 一两银子啊,可以买多少粮食。 就算是买肉,也能买好大一块! 话说,这肉是真香啊! 改天等休假,一定要买一块,回去给爹娘尝尝。 张凡同想到这,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行礼道:“谢大人!” 校尉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 一道厚重的钟声徒然传遍整個校场! 听见钟声。 张凡同和校尉全都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钟声响起,无论在做什么,半盏茶之内必须跑到校场中间站好队列,这是规矩! 片刻后。 张凡同跑到自己的位置,挺直腰杆站好,一动不动。 同僚也纷纷就位。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北校场三千号人,全部集结完毕! 烈日高照。 士卒们站得笔直,目视前方。 那里。 一位留着山羊胡,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同样站得笔直。 戚继光环视一周,心里十分满意。 新军虽然只训练了一个月,却比他刚接手时的登州卫所强得多。 他相信,在他的训练下,最多半年,这支新军就能拥有不弱于登州卫所的战力! 待所有人集结完毕。 戚继光开口道:“本将军姓戚,名继光,乃丞相亲命的神机营指挥使,从今以后,神机营便由本将军统领!” “无规矩不成方圆!” “今日本将军先给你们立一立规矩!” “不服上官,令不行,禁不止,斩!” “临阵诈称疾病者,斩!” “临阵抛弃军器者,斩!” “埋伏作战,遇贼不起及起早者,队正斩,各兵捆打!” “......” 戚继光一连说了几十条军规。 士卒们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漏了哪一条。 方修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一幕,心里十分满意。 有戚继光在,用不了多长时间,神机营就能形成战力。 唯一的问题就是火器的研发刚刚起步,想要量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有两千玄甲骑兵在,除非是燕、周两国举国入侵,倒也能勉强应对。 “粮食的问题已经初步解决。” “接下来该把重心放在军备上了......” 方修看着面前的神机营,心里这么想。 ............ 与此同时。 皇宫,养心殿。 武明空的心里想的却都是方修...... 第66章 陛下完了 绚烂的烟火。 清凉的晚风。 淡淡的桂花香气。 以及那难以形容的悸动。 几日前的一幕幕,如江河的波浪不断翻涌。 想着想着,武明空如星空一般的眸子,有些迷离。 好一会。 她从回忆中惊醒,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越发觉得自己太不争气。 那奸贼对她百般欺辱,只给她一点甜头,她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哪里还有半分君王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愚蠢的小女孩! “明空啊明空,你怎可如此堕落!” “今日一定要将奏章批完!绝不可再想那奸贼了!” 武明空咬了咬牙,在内心告诫自己,随即坚定信念,拿起一份奏章,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奏章是从蜀州传来的。 刨去无用的废话,只有一个意思。 反贼已经剿灭,请陛下放心! 武明空看完奏章,眼眸一亮。 方修那家伙一个月前说过,只要等到秋收,反贼不攻自灭,如今果然灵验了! 哼!这么看,那奸贼虽然可恶,但还是有些谋略。 想到这。 武明空绝美的脸庞忽然僵住,怎么看個奏章也能想到他!莫名其妙!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有些郁闷,好像生活中处处都有方修的影子,然而事情本不该如此。 “他是奸贼!是权臣!是朕最大的敌人!” “不要再想他了!” “不要!” 武明空强迫自己回忆指鹿为马的画面,一会就觉得胸口升起一股怒气,恨得咬牙切齿,果然不再想他了。 带着这股怒气。 武明空又拿起了一份奏章。 这份奏章是从雍州传来的。 有人在雍州与周国的交界处看到周国的兵马正在集结,不知要做什么。 武明空看完这份奏章,表情有些不屑。 若是放在一年前,周国的兵马集结,一定会让朝廷如临大敌。 可是,自从那周皇推行新政,周国的内部矛盾与日俱增。 士大夫几乎与周国朝廷站到了对立面。 这种情况下,就算周皇想重启去年的战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周国在这个时候于边关集结兵马,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一,周皇想要借此向朝廷施压,从而达到什么未知的目的。 二,周皇要用边关的军队,对付内部的世家门阀。 具体是哪一种,现有信息,无法判断。 但无论哪一种,短时间内都不会对朝廷产生太大的影响。 武明空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随手批阅了两句,就放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 林宛儿端着一碗桂花粥,来到了女帝的身侧。 “陛下,粥好了。” 武明空抬眸望去。 白粥上点缀有几粒桂花,细细嗅来,有淡淡的香气,和前几日在山上闻到的一个味道。 武明空闻着桂花香气,思绪又一次飘回了那个夜晚,眸子有些失神。 “陛下?” 一声轻唤,将武明空拉回现实。 她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故作淡然,点点头道:“知道了。” 林宛儿看着女帝,表情有些奇怪。 这几日,无论是批阅奏章,还是用膳,沐浴,陛下总会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虽然好奇,但毕竟是做奴婢的,陛下不说,她也不好问,只能憋在心里。 导致她现在十分难受。 武明空伸手接过桂花粥,拿起调羹,放在唇边吹了吹,方才送到嘴里。 咽下后,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漫不经心道:“今日的粥里加了白糖?” “是的,陛下。” 林宛儿觉得有些奇怪,自从方相送来白糖,粥里一直都是加的。 陛下为何有此一问。 紧接着,就又听见女帝问: “这几日,珍宝斋的生意如何?” 林宛儿想了想,回答道:“还算不错,听说昨日又进账了一万多两银子。” “嗯。” 武明空点点头,感叹道:“方修虽是个奸贼,但在生意之道上,倒是颇有些手段。” 珍宝斋的背后虽是相国府,但却不是由方相亲自经营,陛下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 林宛儿心中疑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女帝漫不经心的道: “也不知这几日,那奸贼除了经营珍宝斋,还在做些什么。” 林宛儿回答道:“这几日,方相一直在巡视新军,从早到晚,皆是如此。” 说到这。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望向女帝,眸子里有恍然之色。 陛下从白糖说到珍宝斋,再从珍宝斋说到生意。 其实就是想问,方相这几日在做什么吧! 想到这。 林宛儿仿若开窍了一般。 忽然明白了这几日陛下都在想什么! 原来是在想方相! 看来,陛下诞辰那一日,与方相相处的很愉快嘛...... 方相也是,陛下年方二八,情窦初开,正是需要心上人陪着的时候。 他偏偏一连几日都不来宫里,跑到城郊去巡视新军,好像那日抱着陛下回宫的不是他一样。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刚得到就始乱终弃。 不对! 好像还没得到…… 那这还算不算始乱终弃。 林宛儿陷入沉思。 “巡视新军......” 武明空喃喃自语,想起前段时间在北城校场巡视。 新军的士卒,只知忠于丞相,不知忠于天子,更不知忠于朝廷! 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恼火。 她生气是因为那奸贼拿朝廷的银子,豢养私兵。 成天到晚的往校场跑。 绝不是因为他不来宫里看她。 此刻。 女帝很想把方修喊到跟前,好好的质问他一番! 这新军究竟是归属于朝廷,还是归属于相国府。 为何新军的士卒,只知丞相,不知天子! 但转念一想,新军自上而下,无论是新任的指挥使,还是都尉、校尉,都是他的亲信,问了也没意义,反而是自取其辱。 干脆也懒得管他。 反正那奸贼已经权势滔天,再加个新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说了,等那奸贼入宫为后,这一切不还是朕的。” 想着想着,武明空忽然又冒出了奇奇怪怪的想法。 白皙的脸庞刷的一下变红,暗自啐了一口。 都是那奸贼成天调戏她,搞得她也神经错乱了。 她就算孤独终老,也绝不会跟一个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老男人在一起! 话又说回来了。 他都二十八岁了,还未娶妻生子,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改天得让御医给他好好看看,别真有什么问题...... 武明空手里端着桂花粥,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眸子又迷离起来。 林宛儿站在一旁,看着女帝,在心里叹了口气。 完了完了。 陛下坠入爱河了...... 她犹豫了好一会,还是轻声唤道: “陛下。” “嗯?” 武明空望向他,眸子里尽是茫然。 林宛儿道:“醉花阁今日进献了一套琉璃盏,您要不要看看?” 第67章 沉浸话本的妲己 武明空对奇珍异宝一向不感兴趣。 在她看来,什么琉璃盏,琉璃灯,都好似花瓶,有人在意,便是珍宝,无人在意,便一文不值。 这种东西,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是。 她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 就比如方修那奸贼,一贯是骄奢放逸,贪慕虚荣。 琉璃盏这种东西,他应该会很喜欢吧...... 想到这。 武明空看向林宛儿,淡淡道:“拿来跟朕看看。” “是,陛下。” 林宛儿行礼转身离开,片刻后捧着一套琉璃盏,来到了女帝的面前。 阳光穿过琉璃,散发出绚烂的光芒,仿佛海的柔波与光的金泽在这一刻绽放。 看见它。 武明空不由得想起了那日的烟火。 一样的美。 一样的动人心魄。 琉璃盏说是一套,实际上只有两个,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雕刻的花纹美轮美奂,一样的晶莹剔透。 武明空伸出纤细的柔荑,拿起琉璃盏,看着看着,嘴角勾起笑容。 一旁,林宛儿看着女帝,心里有些好奇。 陛下对这些奇珍异宝向来是不屑一顾,今日是怎么了。 正疑惑呢,就听见女帝冷冷的道: “华而不实,犹如鸡肋,与那奸贼一般无二,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鸡肋与奸贼,正是绝配,等会收拾收拾,把这东西送去相国府。” 林宛儿:“......” 明明想送人家东西,还绕这么一圈。 陛下这样,不嫌累嘛...... 心里吐槽,嘴上却是应道: “奴婢知道了。” 武明空将两個琉璃盏放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林宛儿,道:“你方才说,琉璃盏是何人送的?” 林宛儿道:“回陛下,是醉花阁。” “醉花阁?” 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对这个醉花阁没什么印象。 林宛儿解释道:“是周国最大的商铺,生意涉及甚广,这些年几乎开遍了整个周国,长安城里也有他们的铺子。” 说到这,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据奴婢了解,他们背后的东家是周国的长公主,李邀月。” 武明空听到这个名字,面露恍然之色,原来是她! 对这个李邀月,女帝可是印象深刻。 她金钗之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据说是心机深沉,手段高明。 周国当时有不少人都推崇李邀月入主东宫。 但那周国先帝还是立了嫡长子为储君,也就是现在的周皇。 与之相对应的。 则是武明空这个大乾皇独女软弱无能,一无是处。 武明空、李邀月,同为皇女,只因地位不同。 一个怀才却无处施展。 一个无能却入主东宫。 两者形成强烈的反差。 因此,许多人经常这她俩放在一起比较。 感叹命运的不公…… 一直到周皇登基后,这些声音才渐渐平息。 “两年时间没听到她的消息,原来是经营商铺去了。” “她和朕一样都是争强好胜之人,即便没登上皇位,也不甘于平凡。” “将商铺经营到这般地步,也是不易。” 想到这。 武明空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林宛儿,问道:“可知醉花阁为何进献此物?”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道:“奴婢推测,应当是为了味精与精盐的配方。” 武明空听见这话,心中冷笑。 味精与精盐,牵扯甚大。 别说一套琉璃盏,就是一百套,一千套,在配方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想到这。 武明空冷冷的道: “醉花阁的人想要见朕,一律回绝。” 林宛儿道:“是,陛下。” 顿了顿,又问:“那这套琉璃盏......” 武明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方才不是说了,送到相国府。” 到手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奴婢明白了。” 林宛儿点点头,收起琉璃盏,就要离开。 武明空看着她的背影,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她。 “等下!” 林宛儿端着琉璃盏,看向女帝,有些茫然。 武明空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琉璃盏留下,派人去相国府,让他自己来拿。” 林宛儿瞬间心领神会,脸上露出笑容,应道:“奴婢明白了。” 武明空看见她心领神会的笑容,立刻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很想解释。 朕叫他来是为了商议周国在边关屯兵一事,才不是想要见他! 但转念一想,自己问心无愧,为啥要跟她解释,而且要真说出来,总感觉有那么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虽是如此。 看见林宛儿一副“奴婢都懂”的笑容。 女帝还是觉得有些恼怒,板着脸,冷冷道:“地脏了。” 林宛儿一怔,下意识的低头,望向地面。 刚扫过,很干净啊! “陛......” 她抬眸看向女帝,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看见女帝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委屈巴巴道: “奴婢这就清扫。” ............ 城南,相国府。 午后阳光,爬上窗沿。 斑驳投影,温暖角落。 庭院里。 妲己躺在摇椅上,手里捧着话本,聚精会神的看着。 话本描述的是一个小狐狸,转世成人,受神仙所托,利用自己的美色,诱惑位高权重却残酷暴虐的丞相,寻找机会将他杀死,还天下太平。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却发生了意外,小狐狸沉溺在与丞相的爱情之中,不可自拔,致使神仙的计划未能成功,天下大乱,最终两人双双殉情。 故事很老套,但妲己就是喜欢。 一空闲下来,就捧在手里,聚精会神的读着。 半个月的时间。 她已经读到了一半。 这一话的剧情是...... 小狐狸依偎在丞相的怀里,用纤细的柔夷拿起一串葡萄,放在丞相的嘴边。 然后丞相邪魅一笑,抱紧小狐狸,将大手...... 妲己看着看着,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方修的身影,柔媚的眸子变得水汪汪的。 话本里,小狐狸和丞相正是关键的时候,马上就要付诸实践。 妲己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伸出柔夷,翻到下一页,正要好好欣赏。 庭院里忽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箫声。 瞬间! 意境崩塌。 兴致全无! 妲己咬牙切齿的看向一旁的杨玉环,怒道:“你非要现在练嘛!” 第68章 练萧 杨玉环拿着洞箫,瞥了妲己一眼,没理她,自顾自的吹着。 妲己见到这一幕,胸口升起一团怒火,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夺过她的洞箫,怒道:“不准你吹!” 杨玉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甘示弱的瞪着妲己,气鼓鼓道:“你嫉妒我!” 听见这话。 妲己微微一怔,视线向下,定格在中间的位置,嘴角勾起不屑的笑容: “嫉妒你不盈一握?” 不盈一握指的是女子腰肢纤细。 但从妲己的眼神和语气中。 杨玉环品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她恼羞成怒,气道:“你嫉妒我精通音律,而你不会!” 说完,觉得还是落了下风,又强行给自己找补道: “不盈一握又如何!相爷就喜欢这样的!” 妲己看着她,故作同情的摇了摇头,不说话。 “你!” 杨玉环伸手指着妲己,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 好一会才憋出一句: “等我把洞箫练好!看相爷还宠不宠伱!哼!” 妲己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上下打量了杨玉环一眼,问道:“谁跟你说,相爷喜欢洞箫?” 杨玉环哼哼道:“不告诉你!” 妲己:“......” 杨玉环看见妲己的表情,觉得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秀儿她们聊天的时候说,男人都喜欢女人......” “我想,相爷肯定也一样......” 妲己听见这话,白皙的脸庞涨的通红,好一会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杨玉环见到这一幕,更加气恼,却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只能一个人生着闷气。 好一会,才平复情绪,坐了回去,又从背后取出了一根新的洞箫,准备继续练习。 她虽是年幼,但出身高贵,从小就精通音律,擅长歌舞,尤其善弹琵琶。 在她看来。 洞箫和琵琶,无非都是音律,只要勤加练习,一定能有所小成,让相爷喜欢。 这么想着。 杨玉环将洞箫放在唇边,就要开始练习。 妲己却忽然笑道: “别练了,没用的。” 杨玉环看向妲己,不服气道:“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我练好了洞箫,相爷更喜欢我,所以才三番两次的阻止我!” 妲己听见这话,也不恼怒,只是盯着她的嘴唇看了一会,方才笑道:“姐姐不骗你,真没用的。” 杨玉环见她表情诚恳,不像是说谎,疑惑的问道:“为何?” 妲己道:“你……。” “......” 杨玉环一双凤眸尽是茫然,疑惑道:“这跟……有什么关系?” 妲己笑了笑,也不解释。 杨玉环见状,没好气道: “你又哄我!” 妲己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小丫头还挺可爱。 正准备跟她解释。 还没开口,就看见杨玉环忽然站了起来。 眸子变得水汪汪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委屈道: “姐姐,玉奴知道错了,玉奴以后一定不在姐姐看书的时候练萧......” “就算是为了相爷,也不可以,姐姐原谅玉奴,把箫还给玉奴,好不好?” 妲己见到这一幕,虽然对她态度的转变有些疑惑,但还是觉得有些开心,有一种当家作主的感觉。 “这还差不多。” 妲己把洞箫递了回去,道:“以后不准再练了,知道嘛!” “嗯嗯,知道了,谢谢姐姐。” 杨玉环可怜巴巴的接过洞箫,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沁出泪水,啜泣道:“其实玉奴也只是想让相爷开心罢了......” 妲己:“......” 她有点儿懵。 这小丫头平日里张牙舞爪,凶得很,对谁都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刚才还跟她对着干,怎么一会就这么听话了? 好一会。 妲己才忽然反应过来,可能是主人来了! 下意识的转头望向身后。 果然! 一袭金边绯袍的方修,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俩。 妲己见到这一幕,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明明是那小蹄子的错。 到头来好像是自己欺负她一样。 太气人了! 这个时候。 杨玉环好像才看见方修一样,绝美的小脸蛋儿露出惊喜之色,拿着洞箫,站了起来,脆生生道:“相爷您回来了。” 方修看着面前的妲己和杨玉环,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转移话题道: “过段时间就是中秋佳节,你俩有什么想吃的,跟本相说,本相好提前吩咐。” 妲己知道主人这是在给她台阶,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还没开口,就听见一旁的杨玉环脆生生道: “只要能跟相爷在一起,什么都很好吃!” “......” 妲己斜睨过去,恨不得掐她胳膊。 迟早得被这小蹄子气死! 妲己看向方修,开口道: “主人,珍宝斋最近出了些事,奴家要跟您汇报。” 杨玉环站在原地,好似没听懂一般,一脸懵懂。 妲己咬了咬牙,又道:“这事很重要,奴家只能讲给您一個人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再留下来,倒是显得她不太懂事。 杨玉环心里升起一股恼怒,脸上却仍然挂着甜美的笑容,脆生生道:“相爷要与姐姐商议正事,玉奴就先告退了......” 说完,冲着方修和妲己行了一个标准的女子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屋,就躲到了门口,将小脑袋贴着窗户,听外面的动静。 好一会都没听到声音,顿时泄气。 气鼓鼓的躺回床上,拿着洞箫,想着妲己之前说过的话。 为何……就不能练好洞箫呢? 我一定能行! ............ 另一边。 庭院里,妲己好似得逞的小狐狸一般,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凑到了方修的面前,用娇媚的嗓音唤了一声。 “主人......” 方修见她一副得志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妲己听见这温柔的话语,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将脑袋贴在方修的胸膛,柔声道:“为主人做事,人家一点也不辛苦......” 两人在庭院里相拥了好一会。 妲己方才想到正事,轻声道:“主人,那些细作的身份,海棠已经查出来了......” 第69章 来自周国的威胁 “皆是来自周国的东缉事厂。” 东缉事厂是周国的特务组织,由周皇直接指挥,掌管侍卫、缉捕、刑狱。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冷冷道:“这么说,这件事的背后是周皇在操纵!” 妲己依偎在他的怀里,应道:“海棠也是这么说的。” “她最近在忙着清理各国埋在长安的眼线,抽不出空来见主人,所以让人家带话,周皇一直在边关囤积兵马,意图不轨,主人一定要小心提防。” 一年前,周皇悍然发动战争,以虎贲军为先锋,入侵大乾。 朝廷无力应对,只能签订协议,赔款白银三百万两,割让雍州大半的土地,即便如此,周皇还不同意,最终在百官的压力下才妥协。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方修一直清楚。 他不会满足于一州之地,终有一天还会入侵。 但是根据海棠提供的情报,大周正在推行新政,士大夫阶级反抗激烈,内部矛盾重重。 周皇就算要发动战争,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如果周国入侵,还真不好对付……”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开始对比两国的实力。 周国军力强悍,又无外患。 周皇要是铁了心发动战争,除非燧发枪和佛郎机炮能提前量产,装备新军,否则乾国无法阻挡。 受冶金技术和生产力的限制,提前量产并不现实。 想要抵抗周国,只能借助系统的力量。 “实在不行,把小女帝关在相国府,我亲自上阵,天天鞭挞。” “用获得的情绪值,兑换兵团。” “两万的玄甲骑兵,应该能抗衡大周的虎贲军!” 这个念头出现在方修的脑海,又很快被他否决。 人的情绪波动,是有极限的。 要是真将事情做绝,女帝哀莫大于心死,以后再想获取情绪值,就难了。 涸泽而渔,并不可取。 细水长流,才是正道。 除此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 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段时间,小女帝明显对他产生了君臣之外的情绪。 方修也不太忍心让她突然之间面对这样的变故。 万一玩坏了。 原先那個傲娇小女帝可就回不来了。 方修这么想着。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要见您。” “知道了。” 管家行礼告退后。 方修看向怀里那张妩媚的小脸蛋儿,低头亲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本相先入宫了。” 妲己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低着头,柔柔嗯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 一袭金边绯袍的方修来到了小女帝的面前。 “臣方修,参见陛下!” 龙椅上。 武明空抬眸看了一眼,将手里的奏章递给林宛儿,道:“拿给方相看看。” “是,陛下!” 林宛儿捧着奏章,来到方修的面前,双手呈上。 方修伸手接过奏章,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奏章是雍州刺史呈上的,主要说的是周国忽然在雍州的边境,囤积大量的兵马粮草,请示陛下该如何应对。 “这件事,方相如何看?” 武明空一双美眸望着面前的方修,语气平淡。 方修合上奏章,开口道:“臣以为,自周皇去年推行新政开始,周国内部矛盾不断,短时间内,周皇没有理由,也抽不出精力再发动一场战争。” 他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基于常理。 但周皇这个人,一向疯癫,不按常理行事。 登基不到一年,便撕毁与乾国的盟约,悍然入侵。 百官进谏,迫于压力签订停战协议,转过头就将矛头对准了百官。 不到一年的时间,先后推行募役法、保甲法、方田均税法等新政。 与士大夫阶级站在了对立面。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皇帝,即便想做出一些成就,也不会如此急功近利。 因此。 方修又补充道:“但是,周皇此人疯疯癫癫,一贯不按常理行事,即便臣判断他暂且不会发动战争,也该让兵部提前准备,在雍州多布置一些兵力。” 虽说折冲府的军队没啥战力,但摆在那里,总归能起到作用。 就算是几万头猪,放在路上,也能当做缓冲。 小女帝听见方修的分析,心里有些高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 “......” 方修无言以对。 小女帝又道:“还有件事,周国的醉花阁进献了一套琉璃盏,图谋味精和精盐的配方,朕没有答应。 朕想,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你回去以后,让珍宝斋的人谨慎一些,守好配方,不要被他人盗走。” 方修听见这话,想了想,看向女帝,淡淡道:“陛下在教臣做事?” 小女帝:“......” 【情绪值+2000】 武明空有些恼怒的看着方修,没好气道:“朕是君,你是臣,朕为何不能教你做事!” 方修道:“臣是辅国大臣,是陛下的相父,陛下可曾见过女儿教父亲做事?” “你!” 武明空气得面红耳赤,伸出手指着方修,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奸贼! 竟然将自己比作父亲,将朕比作女儿。 简直猖狂! 难道他还想着某一天,朕会叫他爸爸嘛! 想到这。 武明空更加恼怒,好一会才平复情绪,没好气道:“朕不跟你一般见识!” 方修道:“陛下还欠臣一声相父,一直拖到现在,该是臣不跟陛下一般见识才对。” 【情绪值+1000】 此话一出,武明空一下子焉儿了。 不管怎么说,她确实答应要喊这奸贼一声相父。 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 要不然每次吵架,这奸贼都拿这个说事,偏偏她还没法反驳。 实在不行,等过段时间找个机会,喊他一声得了...... 想到这。 武明空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故作淡然道:“朕答应你,下次一定。” 方修看了她一眼,问道:“下次是哪次?” 武明空咬了咬牙,终于做出了决定,红着脸,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最迟中秋佳节......”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声音太轻,臣没听见。” 【情绪值+1000】 武明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伱成天除了欺负朕,还会做什么?” “会挣银子,控粮价,种红薯,练新军,造烟火......” 方修一口气说了很多。 小女帝听了,哑口无言。 好一会才红着脸,提高声调道: “最迟中秋佳节,一定履行承诺!”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方修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陛下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没有,臣就先告退了。” 才刚来,就要走,这奸贼有那么忙嘛! 又不是金屋藏了美娇娘,急着回去温存...... 不知为何,武明空总觉得和方修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 她想了想,开口道: “朕还有件事要问你。” “陛下请讲。” 武明空犹豫了一下,问道: “你觉得,周国的新政,若是放在我大乾,效果如何?” 第70章 陛下觉得皇位太稳? 听见这个问题,方修面露思索,决定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回答女帝。 “陛下是觉得自己的皇位太稳?” “......” 武明空瞬间明白方修的意思,给了他一个白眼,道: “朕是觉得,地方官府已经烂到根子,不如将他们连根拔起,说不定还能起到奇效,这叫不破不立。” 别看小女帝在方修的面前是受气包,小可怜。 但实际上还是有一些手段。 对地方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无非就是官绅勾结,贪赃枉法,欺压百姓…… 在她看来,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唯有一条路可走——变法! 周皇的新政。 武明空仔细研究过。 从各方面来说,都比较完善,也很适合大乾。 实行以后,能大幅提高朝廷实力。 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不破不立......” 方修听见这话,微微一笑,道:“陛下要是不怕被吊死在歪脖子树上,就尽管做吧。” 【情绪值+2000】 女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朕要是说得有错,你可以纠正,何必阴阳怪气。” 她心里也清楚。 周国国力强盛,施行新政后都矛盾重重,朝廷上下闹得不可开交。 大乾衰弱,自然更行不通。 但她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这奸贼何必冷嘲热讽,阴阳怪气,惹人讨厌。 方修听见这话,收敛笑容,走到女帝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道:“陛下似乎误会了一件事。” 武明空被方修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什么事?” 方修道:“臣不是陛下的父亲,没义务像照顾女儿一样,照顾陛下。” “陛下可知,若是你我今日的对话,传到外面,百官知道陛下有变法的心思,会发生何事?” 武明空很想说,你平日里不是自称朕的相父,现在又说朕不是你的女儿,感情只想占朕的便宜,不想负责? 心里这么想,表情却是冷了下来。 “在朕看来,方相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此话一出。 方修双手砰的一下拍在桌上,身子前探,锐利的眸子凝视女帝,冷冷道:“臣没有在跟陛下开玩笑。” 别看现在的大乾表面上风平浪静,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实际上,已经烂到了根里。 没有一支强大的新军,妄图变法,从士大夫的嘴里抢肉吃,无疑是自寻死路! 别说是小女帝。 就算是方修,在没有足够的实力前,也没有变法的心思。 别看方党在朝堂上实力强大。 方修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哪怕在朝堂上指鹿为马,都有无数人谄媚吹捧。 真要是触及到士大夫的核心利益。 除了秦兴言、钱浩南等少数跟方修绑在一条绳上的公卿,其他人全要反水! 毕竟供养他们苦读,科举,入朝为官的人,是他们背后的家族,而不是方修! 他们要维护的根本利益,是背后的家族利益,而不是他方修的利益!更不是皇帝的利益! 对他们而言,朝廷的主人是姓方,还是姓武,甚至姓李,都没有区别。 只要别动他们,大家就相安无事。 要是动了他们...... 他们就是拼死,也不会轻易妥协! 女帝知道方修是为自己着想,虽然被凶,但心里甜丝丝的。 她故作冷淡,板着脸道:“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朕又不是聋子。” 方修:“......” 武明空道:“朕知道了,朕以后不再提变法一事,等方相提了,朕再提,可好?” 方修站起身,一脸欣慰道: “陛下有此觉悟,臣倍感欣慰。” “滚蛋!” 武明空啐了一口。 方修拱手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下!” 方修看向武明空。 武明空故作冷淡道:“醉花阁进献的琉璃盏,朕留着也没用,你拿回去吧,就当是朕给伱的赏赐。” 一旁,林宛儿端着琉璃盏,来到方修的面前,双手呈上。 方修看了一眼。 忽然发现,这所谓的琉璃盏好像是珍宝斋生产的玻璃碗。 玻璃的制造工艺,并不算复杂。 方修很早就让珍宝斋生产玻璃,只不过是当作奢侈品,卖给一些冤大头。 没想到,这套琉璃盏,几经周折竟然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方修拿起琉璃盏,想要说些什么,抬眸就看见女帝眸子里的期待。 她好像很希望自己收下这个礼物。 方修想了想,原先打算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露出笑容道: “谢陛下!” ............ 方修回到相国府,天还没黑。 杨玉环在院子里练习洞箫。 妲己躺在摇椅上,手里捧着话本,耳朵塞着棉花,一双大长腿晃啊晃。 见到这一幕。 方修忽然觉得有些温馨,也没打扰她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刚准备给自己沏一壶茶,休息休息。 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封信。 落款是海瑞的名字。 “海瑞的信?” 方修微微一怔,拿起信,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信上的内容很多,而且没有废话,都是干货。 写的都是他在青州的所见所闻。 首先是地方官府的弊病。 上到青州刺史,下到县衙小吏,皆是尸位素餐,贪赃枉法。 运送到青州的赈灾粮,他都得派人时刻看着,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变故。 他下达的命令,各级的官吏,都是阳奉阴违。 就连架设粥棚这样的小事,他都得催促十几遍,甚至几十遍! 施粥就更不必说,皆是应付了事。 关于地方官府的弊病,海瑞一口气列了很多。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方修才全部看完。 不过。 早在派海瑞去赈灾前,方修就想过可能会出现这些情况,因此也没有太过诧异。 继续往下看。 是青州匪盗猖獗。 一個小小的清河县,就有十几伙山匪。 海瑞一行人,一路上不知道被劫掠了多少次。 好在随行的侍卫还算给力,虽然损失惨重,但也保护他们到了青州治所。 信的最后。 海瑞怀疑有人想要谋害他们,希望丞相能派一支军队,保护他们的安全。 前两项,在方修的意料之中。 后一项,却是方修没想到的。 青州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谋害朝廷派出的赈灾专使。 简直是无法无天! 方修面露怒色,一拍桌子,寒声道: “找死!” 第71章 召唤玄甲骑兵 赈灾专使,虽然没有品级,但到了青州就代表朝廷,地位崇高,权力极大! 他们今日谋害专使,明日做什么,方修都不敢想! “备马,本相要出城!” 半个时辰后。 方修来到了城郊一片开阔的荒地。 附近没人居住,召唤兵团,不会被人发现。 心念一动。 系统提示音随之响起。 【是否召唤玄甲骑兵*2000?】 “是!” 下一秒。 一道白光笼罩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片刻后,白光散去。 两千名重装骑兵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 他们从头到脚都覆盖玄色铁甲,全身上下只露出两个眼睛。 手持马槊,腰挂短刀。 胯下战马身披铁甲。 远远看去犹如一座座移动的铁塔。 “拜见主公!” 两千玄甲骑兵控制战马,齐齐行礼,动作整齐划一,仿若一个人! 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令人胆寒! 这些玄甲骑兵,每一個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拥有极强的实力! 在沙场上,他们就是收割生命的死神! 无坚不摧! 所向披靡! 用他们对付青州的匪盗,实在大材小用。 但方修短时间也找不出能够倚重的军队,只能用牛刀杀鸡。 “光有骑兵不行,还得再召唤个将领。” 想到这。 方修打开系统商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片刻后。 方修选择了一个在他看来性价比不错的武将,心念一动,开始兑换。 【是否消耗两万情绪值,兑换高顺召唤卡?】 “是!” 【获得高顺召唤卡】 【是否使用?】 “使用!” 熟悉的白光再次出现。 待白光散去。 一名身披重甲的猛将,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 他形貌魁梧,身躯凛凛,胸脯横阔,似有万夫难敌之勇! 看见方修,立刻拱手行礼: “末将高顺,拜见主公!” 重甲哐哐作响,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方修看着他,正色道:“高顺,本相命你为陷阵将军!统领玄甲骑兵,前往青州,保护海瑞,荡平山匪!” 高顺表情严肃,拱手行礼,正色道: “末将领命!” ............ 青州地处西北,与雍州交界,丘陵较多。 州治所在名为北川郡,除郡城外,下辖有两个县。 此刻,正是晌午,烈日高照。 北川郡城,驿站内。 海瑞和几名户部的官吏,正围坐在一个圆桌上吃饭。 旁边是一口大锅,清汤寡水,连稻米都没有几粒。 圆桌上也只摆了三叠小菜,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海瑞捧着碗,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咸菜,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开口道: “余任,刘进,你俩吃完饭召集侍卫,随我再去一趟清河县。” 清河县位于北川郡的南部,灾情严重,匪盗横行。 海瑞刚到青州去的第一站就是那里。 如今青州的各郡各县都已跑遍。 再去一趟清河县,若是情况有所好转,也就差不多可以回京复命了。 “是,大人!” 被点到名字的官吏应了一声,继续喝粥。 说是粥,和水也没什么区别,得喝个几碗,才能勉强饱腹。 即便如此,饭桌上也没一个人抱怨。 倒不是他们不想抱怨,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人家海大人,丞相亲命的赈灾专使,顿顿都跟他们吃一样的东西,身上的衣服烂了洞,到现在都没补上。 是真正的两袖清风,高风亮节。 他们抱怨也没用,何必自讨苦吃? 不如省点力气,用在赈灾上。 几名官吏皆是这样的想法,一个劲的埋头喝粥。 唯独一名青年放下了碗,抬眸看向海瑞,问道: “那下官呢?” 海瑞看向那名青年,语气平和道:“你继续留在郡城,守着粮仓,这几天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能出错。” 说着,站起身,走到大锅旁,给自己添了一碗粥,一边喝,一边道: “永新,我知道你想出城赈灾,但看守粮仓,事关重大......”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秦永新将碗重重的砸在桌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道: “什么事关重大,都是托辞!那粮仓有侍卫守着,为何还让我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何想的! 无非觉得我是尚书的儿子,是衙内,来赈灾,只是给履历添上一笔,将来好升官! 你看不起我!所以啥事都不让我做! 这里的人,除了我,哪一个没有出城赈灾过,就我一人,一直留在郡城! 赈灾赈灾,赈到现在,连个灾民的影子都没见到!这也叫赈灾?狗屁!” 众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秦永新,又很快低下了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海瑞捧着碗,转头看向秦永新,语气平和道:“外面匪盗横行,留在郡城,没什么不好。” 秦永新大声道:“我不怕死!” 海瑞沉默了片刻,又道:“离京前,我答应过秦大人,要将伱好好的带回去。” 秦永新咬了咬牙,道: “他是我爹,但不能控制我的一切!” “我能走到今天,也不是靠他!我是德正十九年的二甲进士,我......” 海瑞打断他道:“看守粮仓,也是赈灾。” 秦永新听见这话,眸子变得通红,咬了咬牙,决绝道: “你今天要不带上我,我就死在这里!” 海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秦永新却从他的眼睛了看到了熟悉的意味。 那是他爹看他的眼神,还把他当作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是德正十九年的二甲进士,是户部六品的主事,不是衙内,更不是孩子! 想到这。 秦永新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跪在地上,头贴着地,带着哭腔道: “海大人,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出城赈灾,你就带上我吧!” 一旁。 其余官吏见到这一幕,都觉得有些无语。 这衙内莫不是被尚书大人宠成了个傻子! 外面到处都是山匪,上次赈灾,海大人都差点被山匪宰了。 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还非要凑上去,莫名其妙...... 不! 是脑子有病! 海瑞见到这一幕,却是沉默不语。 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 “到了地方,听从安排,不要乱跑。” 秦永新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看向海瑞,表情激动,颤声道: “下官一定听命!” 第72章 不是人 八月下旬。 天气仍然炎热。 骄阳似火,将树叶晒得卷缩起来。 清河县,城门。 几口大锅架在那里,底下的干柴燃烧熊熊烈火。 随着时间的流逝,粥的香味渐渐散发出去。 聚集在四周的灾民,死死的盯着大锅,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灾民里有老人,有孩子,更多的还是青壮。 全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秦永新站在一口大锅的后面,拿着一根木棍,不断的搅拌。 额头上满是汗水,却不觉得疲惫。 这是他第一次出城赈灾,第一次见到灾民,第一次运粮,第一次施粥。 一切都充满了新奇感。 看着锅里因沸腾不断翻滚的五谷和青菜。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此刻,他在赈灾,而不是留在郡城守着粮仓,无所事事! 好一会。 觉得锅里的粥,熬的差不多了。 秦永新放下木棍,走到海瑞的身旁,道:“大人,差不多了。” “嗯。” 海瑞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吏员,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那吏员立刻会意,带着几个人,扛起麻袋,走到了大锅的跟前。 “这是要做什么?” 秦永新看向几人,面露疑惑。 还没等旁边的同僚回答。 就见到那吏员抽开麻袋,扛起来,往锅里倒。 秦永新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怔,然后几步凑了上去。 发现麻袋里装着的竟都是喂猪的糠! 瞬间,秦永新火了,怒道: “本官刚熬好的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吏员见秦永新发火,有些懵,脸上露出茫然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群狗东西,好好的粥就被你们毁了!” 秦永新见他们不说话,更加火大,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旁边户部的官吏忙不迭拦住了他。 “往粥里加糠,是海大人的意思,跟他们没有关系。” 和海瑞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 对他的人品,秦永新还是非常认可的。 听到是他的主意。 秦永新立刻停了下来 看向那名同僚,面露疑惑,问道:“糠是猪吃的,不是人吃的,为何要往灾民的粥里加这玩意?” “有两個原因,一是糠更便宜,加糠,能救济更多的灾民,二是真正的灾民,行将饿死,就算是糠也觉得美味,装作灾民的人,觉得难以下咽,就不会抢粥。” 秦永新听见这话,大为震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好一会,才喃喃自语道: “可这糠不是人吃的啊......” 那户部的官吏叹了口气,悠悠道:“秦大人,您是不知道饿到了极致是什么感觉,这行将饿死的人,就不是人了,是畜生,是猪狗,莫说是糠,就是人......” 说到这,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不说,秦永新也明白。 他是德正十九年的进士,饱读诗书,又怎能不知道,有个词叫做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这个词是那么的遥远,遥远到只在书里见过。 又那么近,近到就在眼前。 秦永新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 几锅加了糠的粥,都熬的差不多了。 海瑞走到灾民的面前,表情严肃,用庄重的声音道: “在下海瑞,奉丞相之命,于青州赈灾,所施赈粥,必须厚可插筷,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话音落下。 几名吏员拿出筷子,扔进锅里,皆是稳稳的插在了上面。 虽是加了糠,但跟海瑞等人平日喝的粥比,还要厚重不少! 四周的灾民见到这一幕,全都咽了咽口水,却没有一个人争抢。 只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海瑞海老爷。 一个月前,也是这位海老爷,说是奉丞相的命令来赈灾。 一开始,他们都没抱希望。 毕竟在此之前,无论是郡里来的老爷,还是州里来的老爷,施粥的时候,都是一样。 一开始说得天花乱坠,也确实能领到两三碗好粥。 可之后呢? 还是一样的清汤寡水,想要填饱肚子,只能就着树皮和泥土。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海老爷没有熬粥,也没有说什么场面话,而是当着他们的面,砍了另外几名老爷的脑袋。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 老爷们施的粥,再不是清汤寡水。 虽然比不上海老爷的粥厚重,但也能果腹,让他们不被饿死。 他们没读过书,不识字,但却不傻,知道这都是海老爷的功劳。 也是海老爷口中的丞相的功劳。 所以。 这一次。 海老爷再来施粥,他们没一个人争,没一个人抢。 他们知道这位海老爷说到做到,会让他们吃饱喝足! 海瑞目光在灾民的身上转了一圈,大声道: “粥已熬好,排队领粥!” 话音落下。 成千上万的灾民颤颤巍巍的往前挪动,端着破碗,站在了大锅的前面。 这些灾民一部分是清河县的,还有一部分是从外县赶过来的。 人多。 就需要更多的人维持秩序。 就连原先保护海瑞的侍卫,都被拉去施粥。 站在海瑞身边的,只有还没缓过神的秦永新。 海瑞见秦永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走到他的跟前。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见秦永新眼眶红了。 “大人,下官真是该死。” 海瑞道:“你出身豪门,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难受,习惯以后就好了。” 秦永新摇摇头,颤声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咬牙道:“家父......” 刚开口。 就听见海瑞道:“有些话,放在心里,不必说。” 作为一个老油条,什么样的事,海瑞没有见过。 他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方修,第一个见到的就是秦永新的爹。 户部尚书秦兴言。 只一眼,海瑞就看出来,那不是个好东西。 但这里是比大明更烂的大乾。 不是好东西的又岂止秦兴言一个。 丞相大人付出代价,召他出来,是想让他做事,而不是盯着某个人不放。 他也相信。 总有一天,时机成熟,丞相会整治朝堂。 若非如此,丞相当初就不会召他,而是会召李林甫之流...... 秦永新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吐出去,只是沉默。 就在此时。 灾民的人数越来越多,挤向他们。 人群中。 几个青年,手里攥着匕首,面向大锅,眼睛却是盯着不远处的海瑞,一步步的接近。 仅仅片刻,他们就来到了海瑞的面前,表情狰狞,厉声道: “死!” 第73章 斩草除根 刹那间。 一把匕首徒然刺出! 电光火石间,海瑞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刚好躲过了锋芒! 只差毫厘。 锋利的匕首就会刺入他的小腹。 一旁。 秦永新见到这一幕,瞪大了双眼,清秀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想要喊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最后还是更远的吏员先反应过来,大声吼道: “有刺客!” “保护海大人!” 一击未中。 刺客们图穷匕见,攥着匕首,冲向了海瑞! 一个个身手敏捷,目标明确,显然是蓄谋已久! 海瑞见到这一幕,面露怒容,却也没有逞强,转身就跑。 “别让他跑了!” “杀!” 刺客们面露凶狠,攥着匕首,追了上去。 “特娘的!别挡路啊!” 海瑞的侍卫们,被领粥的灾民挡住,急得直跺脚。 之后的一段时间。 清河县的城门前,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奇葩一幕。 一名身穿长袍的中年男人,攥着衣角,双腿猛蹬,跑的飞快。 四五名精壮刺客,攥着匕首,紧追不舍。 不远处,县衙的捕快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人群中,护卫们心急如焚,用刀鞘驱赶灾民。 秦永新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似吓傻了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耳畔有嗡嗡的声响。 好一会才回过神,鼓起勇气,大声嘶吼: “抓刺客!” 话音落下。 护卫们已经冲出人群,追上了刺客! 这些刺客虽然经过一定的训练,但跟相国府的侍卫比,还是差的太远!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护卫们就将他们摁在了地上。 海瑞见状,全身放松下来,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片刻后。 缓过气的海瑞,来到了刺客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 一共五名刺客,此刻全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大人,给卑职一个时辰,卑职一定将他们审的明明白白!” 一名护卫走到海瑞的身旁,如此说道。 海瑞面无表情,冷冷道:“全都杀了。” “这......” 护卫面露不解,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海瑞又重复了一遍。 “现在就杀!” 护卫面露不解,明明可以审问出幕后主使再杀,为何如此着急。 但听到海瑞如此决绝的语气,他也没再多说,拱手道: “是!大人!” 下一秒。 护卫拔刀,走到刺客的面前,二话不说,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其余护卫同时拔刀。 又是四颗人头落地。 刺客们的尸体砸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 与此同时。 城门处,一道愤怒的声音忽然响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些贼子竟敢行刺朝廷专使!简直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无论如何,本官也要查出他们的幕后主使,绳之以法!” 海瑞和护卫们转头望去,就看见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海大人,下官着实没想到,清河县竟有这等穷凶极恶之徒,保护不周,实在惭愧。” 说话的中年男人,正是清河县的知县,赵有为。 海瑞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自我赈灾以来,这等穷凶极恶之徒,见得多了,不足为奇。” 赵有为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良久后才讪笑两声,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清河县便是如此,下官今晚一定吸取教训,多派些捕快保护大人,将功赎罪。” 海瑞道:“我与青州刺史王大人已经约好,要赶在明日前,回到郡城,参加晚宴,今晚就不住在清河县了。” 赵有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海瑞却是伸手打断了他:“我意已定,赵大人不必多说。” 说完,不再去看赵有为,而是看向随行的官吏和护卫,大声道: “今日施粥就到这里,收拾东西,咱们争取赶在天黑前,回到郡城。” “是!大人!” 官吏和护卫没有丝毫犹豫,开始收拾行李。 即便是刚才被吓懵了的秦永新,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再矫情,跑去牵马。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一行人就收拾好了东西。 “大人,都准备好了。” 海瑞点点头,看向赵有为,不冷不淡道:“赵大人,后会有期。” 说完,拱了拱手,转身钻进了马车。 车轮缓缓转动。 一行人就这么顺着官道,朝郡城的方向走去。 赵有为站在原地,目送海瑞一行人离开,表情阴沉到了极致。 一名捕快见状,凑了上来,拱手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赵有为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找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那捕快挨了踹,却一句话都不敢说,颤声道:“卑职该死!” 赵有为瞪着他,好一会才平复情绪,道:“派人通知赵有立,斩草除根,斩尽杀绝!哪怕是一颗蛋,也得摇散黄了!” “是!大人!” ............ 清河县前往郡城的官道上。 秦永新坐在马车里,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脸涨得通红,羞愧道:“下官实在不争气,一遇见事就吓得傻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海瑞打断: “现在不是说这個的时候。” 秦永新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道:“大人的意思是,那姓赵的会派人追杀咱们?” 海瑞没有回答。 秦永新见状,喃喃自语道:“光天化日,又是官道,他应该没那个胆子吧。” 海瑞看了他一眼,道:“狗急跳墙,人到了最后一刻,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秦永新面露不解。 海瑞也没跟他解释,掀开帘子,问道:“多少里了?” 护卫道:“回大人,距离清河县已有二十里!” “知道了。” 海瑞放下帘子,看向秦永新,问道:“你的骑术如何?” 秦永新不明白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回答道:“中规中矩。” 海瑞道:“那你坐在后面!” 话音落下,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海瑞走出马车。 取出怀里的匕首,割断连接的绳子。 一旁,护卫又给马套上了鞍。 海瑞翻身上马,看向秦永新,伸出手,道:“上来!” 秦永新一怔,没有犹豫,也跟着翻身上马。 紧接着。 一行人又抛下了所有的辎重,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路上。 秦永新几次想说。 青州刺史和清河知县,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众谋害朝廷派下的专使。 大人又是抛下辎重,又是调转方向,未免有些太过谨小慎微了。 但想到之前自己丢人的表现。 他怎么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直到半个时辰后。 距离青州治所越来越远。 秦永新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大人,下官以为,那青州刺史和清河知县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 一句话还未说完。 两侧的林子里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紧接着,便是一阵滔天的喊杀声! “斩草除根!” “不留活口!” “杀!” 第74章 可怕的重装骑兵 秦永新下意识的转头望去,看见那些人的装束,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震惊的说不出话。 埋伏在林子里,叫嚣着要斩草除根的人,竟然全都穿着府兵的衣服! 用的兵器,也都是制式长刀! 这些人不是山匪,也不是捕快。 是府兵! 他们连衣服都没有更换,就在官道上截杀朝廷派下的专使,简直是...... 胆大包天! 一时间,秦永新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他此刻的震惊与愤怒。 事实上。 还没等他缓过神。 府兵们已经冲到跟前,与护卫厮杀在一起! 相国府的护卫,各个以一当十! 但是! 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十几倍,几十倍的敌人! 这些人就算是用车轮战,磨也能把护卫磨死! “完了,完了,今天难逃一死。” “可惜,受祖辈的荫庇,到死也未能立下寸功,不甘心啊!” 经历了之前的事。 秦永新成长了很多,此刻面对必死的局面,脑子不再是一片空白,甚至有了几分坦荡。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 只有真正的面对死亡,才会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永新此刻终于可以确定。 他不是個胆小怕事的废物衙内。 他只是被保护的太好。 “永新,冲出去后,第一时间告知丞相,青州反了!” 秦永新正在思考人生,忽然听见海瑞的声音,转头望去,才发现他已翻身下马。 瞬间眼眶红了。 海大人到这一刻,还在想着他爹的话。 这就是书上说的,一诺千金重吧! “海大人,下官不走!” 秦永新面露坚定,也翻身跳下了马,大声道:“下官要跟大人在一起!” 不远处。 一名校尉看向他们,嗤笑一声,不屑道: “俩男人,如此矫情,恶不恶心?” 秦永新瞪向那名校尉,骂道:“奸贼!逆贼!恶贼!安敢在你爹面前,大放狗屁!” 那校尉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一个文官骂人也这么难听。 他面露怒色,正要反击,身侧却有一阵凉风袭来! 正是护卫的长刀! 他不得不收回目光,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敌人的身上,举刀应敌。 下一秒。 就听见秦永新的声音再次传来。 “奸贼!逆贼!恶贼!彼其娘之!” 那校尉暴怒,却没空反击,气的牙痒。 秦永新见状,继续大骂! 声音回荡,落在每个府兵的耳中,让他们更加郁闷。 埋伏的府兵有一两千人。 跟随海瑞的侍卫,只有五十多人。 如此悬殊的人数差距,他们却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反而是护卫们杀红了眼,一个个悍不畏死,浴血奋战,杀的天昏地暗! 一时间。 府兵们听着怒骂,手持长刀,竟有些不敢接近。 这个时候。 不远处的都尉忽然发出一声怒喝: “诛杀海瑞者,赏银百两!” 瞬间。 府兵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又冲向了海瑞。 “杀!” 护卫们见状,心里一沉,收缩阵型,将海瑞围在中间。 “海大人,卑职失职,今日怕是不能护你周全了!” 一名护卫拿着刀,红着眼,语气中透着决绝。 海瑞听见这话,眼睛徒然变得通红,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声音有些发颤。 “你们做得很好,是我海瑞对不起你们。” “丞相只叫我赈灾,我偏要查贪腐,虽是收集了证据,却没丝毫用处,反而连累了诸位,拖累了丞相,我......有罪!” 秦永新道:“都是这帮奸贼,逆贼,恶贼,胆大包天,丧心病狂,跟海大人您有什么关系!” 海瑞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府兵们却没再给他机会。 一个个拿着刀,嗷嗷叫的冲了上来。 护卫们见状,只能提刀迎战! 海瑞和秦永新对视了一眼,也都从地上捡起了刀,攥在手里。 这些府兵虽是战力低下,意志薄弱,但人数实在太多。 杀了一批,还有一批。 再加上一百两银子诱惑太大,总有些悍不畏死的,冲在前头。 一炷香后。 护卫们损伤过半。 已经无法再保护海瑞。 海瑞也是抱了必死的信念,提刀杀敌。 只是他那两下,跟府兵比,都略有不如。 没一会就被一名校尉踹翻在地。 那校尉提着刀,看着地上的海瑞,眼中流露出兴奋之色,举起刀,用力砍下! “死!” 刹那间,刀刃距离海瑞只剩一拳的距离! 生死存亡之际! 秦永新忽然出现,用刀挡住了敌人! 但是! 他也因此被另一名府兵砍了一刀。 “啊!”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来。 秦永新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眉头拧在了一起。 砰! 那府兵见状,抓住机会,上去就是一脚! 秦永新踉跄几步,砸在了地上,正好落在海瑞的旁边。 他吃了口土,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喊道: “奸贼!逆贼!恶贼!彼其娘之!” 海瑞:“......”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打嘴炮。 这秦永新倒是变化很快。 “死到临头,还特娘的鬼叫!” 校尉面露怒色,提刀上前,高高举起,怒道: “老子今天就先杀你!” 刀未落下。 地面忽然震动了起来! 校尉感受到震动,先是一怔,随即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了某个方向。 那是前往章州的官道。 尽头。 一股黄沙滚滚而来,喧闹的狂风,夹杂着沙石,发出一声声怒吼! 烟尘笼罩间。 仿佛有一座座移动的铁塔,若隐若现! 大地在颤抖! 黄沙在咆哮! 狂风在喧闹! 此时此刻。 所有的府兵,全都停了下来,攥着刀,怔怔的望着某个方向,心里忽然变得无比忐忑。 他们不清楚尽头的烟尘里究竟藏着什么。 但只是感受那股势不可挡的气势。 他们就升起一股无力抵抗的念头。 见识更广的都尉和校尉,看着黄沙,却清楚的知道。 只有重装骑兵发起冲锋,才会有这般地动山摇的效果。 但是。 他们不明白。 乾国的土地上,怎么会出现重装骑兵的身影! 要知道。 供养一个重装骑兵的银子,足够供养几十个府兵! 贫瘠的乾国,压根拿不出这笔银子! 乾国的最后一批重装骑兵,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 据他们所知。 附近拥有重装骑兵的只有周国与燕国。 难道是周、燕两国入侵了? 就算如此,也该出现在雍州的方向,而非章州。 这一刻。 都尉的脑子里想了很多。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逃跑! 不管敌人是谁。 现在跑还有一线生机。 清醒过来的都尉,没有丝毫犹豫,扔掉长刀,翻身上马,朝林子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 留在原地的府兵们,终于看清尽头的来客。 那是一座座移动的城堡。 全身上下都被玄甲覆盖。 只有两个眼睛,冒着幽深的光芒。 “虎!” 忽然! 骑兵们发出低沉的吼声! 整齐划一,声势浩大! 如铁锤一般,砸在府兵们的心上! 瞬间。 十几名府兵吓得肝胆俱裂,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屎尿尽出! 第75章 连襟 手执马槊的玄甲骑兵,仿若收割生命的死神。 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府兵们目光中流露出惊惧之色,用沙哑的声音发出嘶吼。 “跑!” 面对冲锋的重装骑兵。 府兵们瞬间就放弃了抵抗,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只可惜。 这个时候逃跑,为时已晚! “杀!” 一声怒喝! 如铁塔一般的玄甲骑兵,冲入人群,大杀四方! 沙尘笼罩间,血红色的腥味开始在喧闹的官道上弥散。 无数的哀鸣在风中绽开。 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官道上再无活着的府兵! 海瑞。 秦永新。 以及其余十几名活下来的官吏、护卫,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们……得救了! 玄甲骑兵停止冲锋,操纵战马,立在原地。 一人翻身下马,走到海瑞的面前,拱手道: “末将高顺,见过海大人!” 海瑞听见这个名字,微微一怔,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这位高将军和他一样,都是响应丞相的征兆,从漫漫历史长河而来! “高将军可是奉了丞相之命,来保护在下,清剿山匪?” “正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海瑞不再犹豫,道:“青州刺史谋逆之心,昭然若揭,烦请将军领兵随我一同前往北川郡,扼其于萌芽!” 青州地界,驻扎有三个折冲府。 所有府兵加在一起也不过六千人。 两千玄甲骑兵,足以横扫! 高顺道:“好!就听海大人的!” 说完,翻身上马,看向四周的玄甲骑兵,朗声道: “目标北川郡!出发!” ............ 青州治所,北川郡,衙门后堂。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披官服,来回踱步。 “这都两個时辰了,为何还没消息!” 中年男人眉头紧缩,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他正是谋害海瑞的幕后主使,三品的封疆大吏,青州刺史王乐! 一旁。 清河知县赵有为同样惶恐不安,额头上满是汗水。 听见顶头上司的话,却是强打起精神,挤出笑容道: “刺史大人请放心,赵都尉办事一向稳妥,这一次更是亲自领兵,埋伏在离开青州的必经之路,不出意外一定能将海瑞拿下!” 王乐斜睨他,冷冷道:“若是出了意外呢?” “......” 赵有为被呛,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王乐见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让你多找些好手,不要吝啬银子,你听本官的了吗?” 赵有为嘟囔道:“听了啊......” “听个屁!” 王乐骂道:“那海瑞骨瘦如柴,五个训练过的刺客竟然追不上,你当本官是傻子?!” “定是你为了节约开支,随意找了五个混混,才导致刺杀失败!” “刺杀失败也就罢了,还非要放虎归山。” “还说什么,已经派人在离开青州的官道上拦截,你以为你多聪明?为何不等一离开就直接派兵截杀!” 赵有为听见这话,心里真是委屈到了极致。 事关性命,他怎么可能在这上面节约银子。 请的刺客分明就是一等一的! 那海瑞也确实跑的比兔子还快。 至于为何会这样。 谁能想到? 而且! 清河县压根不是折冲府的驻地,就十几个捕快,怎么可能打得过海瑞的护卫。 这狗东西说这些话,分明就是拿自己撒气! 赵有为越想越气,嘟囔道:“下官倒是想派兵截杀,哪来的兵啊......” “伱特娘还敢犟嘴!” 王乐怒火中烧,提起腿,就要踹上去! 但因为太胖,一不小心失去平衡,朝后面栽去! 砰! 王乐栽倒在地,溅起一阵尘土,顿时哀嚎起来。 “哎呦,老子的臀!” 一旁。 赵有为见到这一幕,脸憋得通红,好一会才上去搀扶。 “大人,下官扶您起来。” 片刻后。 王乐站了起来,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捂着屁股,眉头紧锁。 赵有为见状,眼泪都快要憋出来了。 王乐见到这一幕,更加愤怒,破口大骂: “你个狗东西,笑个屁!” 说着,就要伸手去打赵有为。 赵有为下意识的伸手要挡,还没举起。 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大事不好了!” 王乐和赵有为听见这话,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下意识的彼此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不安之色。 “大人,城外来了一支披甲骑兵,气势汹汹,正在攻城!” 王乐大吃一惊,道:“我大乾何时供养了一支披甲骑兵,本官怎么不知道!领头的是谁?可看清了?” 吏员喘着粗气,好一会才平缓下来,回道:“是海瑞!” “该死!” 王乐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眉头紧皱,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想了想去,唯有一计最为合适。 跑! 王乐看向那名吏员,大声道:“回去告诉刘将军,援兵很快就到!本官会同他一起浴血奋战!人在城在!” 吏员道:“是!大人!” 行礼后,转身离开。 王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二话不说开始脱官袍。 一旁。 赵有为还在疑惑。 “王大人,哪来的援兵?” 王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骂道:“蠢货!有个屁的援兵!还不快跑!” 赵有为一怔,脱口而出道:“那您为何让刘将军一定守住!” “你脑子让驴踹了!他不在前面顶着!你我怎么逃跑!” 王乐踩着官袍,怎么也脱不下来,只好看向赵有为,没好气道: “快来帮本官!” “哦哦!” 赵有为凑上去帮他,脑子还有点儿懵。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王大人这是把刘将军卖了! “大人,刘将军怎么说也是您的连襟,你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儿......” 王乐瞪了他一眼,骂道:“本官看你脑子是真的坏了!连襟又如何,有命重要?!你要是可怜他,你去替他守城!” 赵有为听见这话,顿时沉默。 就在这时。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紧接着。 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一道雄厚的声音忽然传来! “一间间屋子的搜,绝不可让王乐那狗贼跑了!” 赵有为听见声音,微微一怔,心道: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下一秒。 他忽然反应过来。 说话的是王刺史的连襟。 北川折冲将军——刘闯! 第76章 理直气壮 “这......” 赵有为脸色古怪,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王乐。 王乐显然也听出是刘闯的声音,脸色像吃了翔一样难看。 下一秒。 刘闯走进了屋子,环视一周,立刻将目光锁定在了王乐身上。 “妹,妹夫......” 王乐看着自己的连襟,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有误会。” 话音刚落。 就听见一声怒喝! “谁是你妹夫!” “有个屁的误会!” “你个无君无父,不忠不义的狗贼!” “闭上你的狗嘴!” 一连串输出,让王乐气得说不出话。 “你,你......” “你什么伱!” 刘闯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提高声调,怒道:“你身为青州刺史,三品的封疆大吏,本该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却丧心病狂,贪墨钱粮,欺压百姓! 上对不起陛下与丞相,中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黎明百姓! 说你是无君无父,不忠不义都便宜你了! 你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是畜生!禽兽!猪狗!” 王乐听见这话,气得脑袋发晕,伸出手指着刘闯,颤声道:“你,你......” 你了半天,还没说出话来,就听见刘闯道: “来人!将此贼拿下!交给海大人!” “是!” 几名府兵上前,摁住了王乐,将他往外面拽。 这个时候。 王乐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怒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以为这样,海瑞就能饶你一命!做梦去吧! 你就是把老子骂的猪狗不如,那海瑞该杀,还一样杀你! 没有骨气的东西!两面三刀,背后下手! 本官当初就不该将小宛嫁给你!” 刘闯不屑道:“要论两面三刀,背后下手,谁能比得上你個狗贼!本将军就算不死在海大人的手里,也一定会死在你的手里! 既然如此,为何不放手一博!” “......” 王乐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一旁。 赵有为听见两人的对话,嘴巴微张,颇为震撼。 这一对连襟还真是...... 高山流水,情同手足啊。 就在俩人斗嘴的时候。 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的哒哒声。 紧接着。 就有一群重甲侍卫冲了进来,控制住了局面! 刘闯看着那些重甲侍卫,立刻意识到,海瑞到了! 他转过头,快步上前,摁住连襟的肩膀,对着他的膝盖,上去就是一脚。 “跪下!” 王乐吃痛,哀嚎一声,扑通跪在了地上。 刘闯摁着他,看向门口一袭破烂长衫的中年男人,大声道: “海大人!罪犯已被末将擒拿!请问如何处置!” 海瑞冷冷的看着他,大手一挥,道: “拿下!” “是!” 几名重甲侍卫提刀上前,架在了刘闯三人的脖子上。 刘闯见状,还想要垂死挣扎,大声道:“大人,谋害您的事,都是王乐那狗贼一手谋划,末将冤枉啊!” 海瑞压根不听,又是挥手。 “带走!” “是!大人!” ............ 一个时辰后。 衙门大堂。 海瑞坐在桌案后,一拍惊堂,冷冷道: “王乐,赵有为,刘闯,你们可知罪!” 话音刚落。 刘闯就鬼哭狼嚎起来。 “末将冤枉啊!” 清河知县赵有为知道自己位卑言轻,又犯下这等大罪,争辩也没意义,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青州刺史王乐倒是抬头,看向海瑞,一脸不服气,大声道: “下官无罪!” 海瑞锐利的眸子,凝视他,冷冷道: “先不说你谋害赈灾专使,就说你为官五年,贪墨白银一万五千两!粮食一万一千石!按照大乾律法,足够砍头三次,你如何敢说自己无罪!” 王乐直着身子,看着海瑞,不服气道: “若是不贪银子,下官为何要买这个官!”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乍一听,倒还有几分道理。 瞬间。 整个衙门陷入了寂静。 好一会。 海瑞才回过神,拍下惊堂,怒道: “卖官鬻爵,你还有理了!” 横竖都是一个死。 不如辩个痛快! 王乐也是想通了,昂着脖子,理直气壮道: “下官又没做错,为何没理!” “......” 海瑞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不要脸的人,一时间也是语塞。 这个时候。 王乐继续道: “既然海大人说下官有罪,那下官还真得好好说道说道!” 说到这,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吏员,大声道:“去!给本官找个算盘!” “这......” 那吏员下意识的看向了海瑞,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海瑞点头,方才去找了个算盘,递给原先的顶头上司王乐。 王乐伸手接过算盘,劈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下官原先经营祖上的铺子,一年能挣到三千两,后来科考中了个进士,安排到俸禄几乎可以不计的清水衙门,一干就是六年。 之后到了户部做主事,勉强有了一些收入,一年是两千多两,做了五年。 后来花了三万两银子,买了个户部郎中,正五品,零零总总,一年能弄到五千两! 在这郎中的位置上又做了五年,花了五万两,方才被安排到了青州做这封疆大吏......” 说到这。 他自嘲一笑,摇摇头道:“下官到了青州,方才知道,青州一百一十万百姓,身上的油水早已被榨干! 下官拼了命的搜刮民脂民膏,这五年也才挣了一万五千两,算上你刚才说的贪墨的粮食,也才不到四万两,连买官的本都没回!” 算到这。 王乐放下了算盘,脸上露出怅然之色,叹息道: “算来算去,下官苦读十年,起起伏伏,提心吊胆,走到今天已是第二十一个年头,挣到的银子,竟还不如一直经营祖上的商铺。 早知如此,不如一直留在家乡,趁着这几年灾祸频发,多买些地,挣到的银子也比做官多......” 话音落下。 整个衙门陷入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 王乐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连襟刘闯,叹息道: “还有这刘闯,原先只是个小小的校尉,下官为了折冲将军的位置,里里外外投了几万两进去,本没收回来也就罢了,还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刘闯听见这话,顿时怒了,骂道: “狗东西,你说你的!扯本将军做什么! 一个折冲将军的位置,最多一万两! 还几万两银子,怎么不说几百万两?” “没心没肺的东西!老子是你姐夫!” “姐个屁夫!” “呸!” “呸!” 整个衙门一片死寂。 只有俩人吵架拌嘴的声音在衙门里回荡,久久不散。 海瑞坐在桌案后,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 以大乾的现状来说,出现卖官鬻爵的情况,并不奇怪。 让海瑞意外的是。 这些人竟能将卖官鬻爵看得如此理所应当。 就连挣多少银子,都算的一清二楚。 却不知。 一句“拼了命的搜刮民脂民膏”,害得青州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卖儿鬻女! 终于。 海瑞再也无法忍受。 眸子冰冷,看向一旁的高顺。 高顺立刻会意,开始屏退众人。 片刻后。 衙门大堂只剩下海瑞,高顺,玄甲骑兵,以及王乐三人。 海瑞缓缓起身,走到王乐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的问道: “官是跟谁买的?” 第77章 要他们永远在一起 王乐不耐烦道: “三品的封疆大吏,还能跟谁买,明知故问!” 海瑞面无表情,冷冷道: “说清楚点。” 王乐伸着脖子,没好气道: “你是不是傻?” 话音刚落。 就有两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瞬间。 王乐怂了,低下头,回答道:“跟丞相大人买的。” 听见这话。 海瑞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呵斥道: “死到临头,还敢胡乱攀咬!” “说!到底是跟谁买的!” 王乐被踹倒在地,脸上露出愤怒之色,但看见两侧的玄甲侍卫,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大声道: “就是跟丞相大人买的,除了丞相大人,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顿了顿,又道:“当然,这种事情,明面上丞相大人肯定不能掺和,所以银子都是给的吏部侍郎,叫李江。” “李江......” 海瑞眉头微微皱起,将这个名字记下。 王乐抬眸看向他,问道:“下官要是出面指认李江,海大人能给下官一条生路吗?” 说到这,见海瑞神色冰冷,又忙不迭的补充道: “当然,下官挣的银子,也都可以交给大人!” 见海瑞还是不为所动。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骂道:“真是个蠢货,死到临头,又做了笔赔本买卖!” 海瑞冷哼一声道:“交出买官的证据,倒是可以让你免受皮肉之苦!” 王乐道:“这种事,哪有什么证据。” 海瑞看着他,面露思索道: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卖官鬻爵都没有记录?” 王乐道:“下官原先是想要個条子,免得李江收了银子不办事,但那李江说什么都不愿意写,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下官,他就是丞相大人的化身,他说的话一定能办到......”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愤怒,骂道: “现在想一想,还是叫李江那狗东西坑了!” “青州这穷乡僻壤,别人资历够了都不愿意过来,他却哄下官说什么三年回本,回个屁的本!” 见王乐说得有模有样,不像是在胡编乱造。 海瑞心里已经有数,看向一旁的高顺,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高顺立刻会意,带着玄甲骑兵,走上前,将三人拽了起来。 “走!” “去哪?” 王乐三人有点儿懵。 高顺也不回答,拽着他们到了后堂无人的屋子。 紧接着,就听见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滚动起来。 片刻后。 高顺回到了正堂,看向海瑞,道: “海大人,事已办妥。” 海瑞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走到桌案后,取出一张纸,提笔写信。 一炷香后。 他放下笔,拿起纸张,吹了吹墨迹,折好,递到高顺的手上。 “高将军,请将这封信交到丞相大人的手上,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看见。” 高顺伸手接过书信,放进怀里,拱手道: “海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办妥!” ............ 两天后。 长安城,相国府。 一阵清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躺在摇椅上的方修,感到一阵惬意。 一旁。 妲己伸出纤纤柔夷,剥了一枚葡萄,轻轻的放在方修的嘴边,柔柔道:“主人张嘴。” 方修张嘴,将葡萄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道: “这几天尽吃葡萄了,让下面的人也准备点其他的水果。” “嗯。” 妲己点点头,妩媚的眸子,望着他的脸庞,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话本里的场景,白皙的脸庞浮现出一抹红晕。 俯身将小脑袋,贴在方修的小腹,用清澈且温柔的声音道: “主人能不能让人将《封神传》的结局改了......” 《封神传》就是方修那次抽奖,抽到的二十本经典名著中的一本。 妲己平日里最喜欢看,常常读的入神。 听见这话。 方修低头看向那张妩媚的小脸,心里忽然悸动了一下,嘴角勾起笑容。 明知故问道:“为何要改?” 妲己柔柔道:“不要让小狐狸和丞相分开,也不要让他们死。” 说到这。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变得水汪汪,道:“要让他俩永远在一起。” 方修伸手轻抚她的小脑袋,笑道:“只是话本罢了,改了也没意义。” 妲己哼哼道:“为何所有的话本都要写这种结局,教人看着烦闷。” 小狐狸和丞相明明都已经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这个时候结尾,皆大欢喜。 偏偏要让他俩共赴黄泉。 每次想到这个结局,妲己都觉得心情烦闷,连珍宝斋的生意都不想做了。 方修笑道:“是你将自己代入小狐狸,才觉得烦闷,要是普通百姓看到妖狐、奸相被杀,就觉得大快人心了。” 听见这话。 妲己不置可否,只是将小脑袋贴得更紧,小声道: “人家不管,就要改。” 说到这。 她忽然起身,妩媚的眸子看着方修,红着小脸,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 “要是主人答应人家,人家就答应主人,用......”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 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 方修和妲己同时转头望去。 一袭白衫的上官海棠站在那里,低着头,握拳咳嗽。 妲己见是她,又转过头,俯身在方修的耳畔,把话说完。 然后,红着脸,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咳咳。” 方修想到妲己说的话,一阵心猿意马,差点被口水呛到,恨不得现在就付诸实践。 但他也知道,上官海棠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是有急事。 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问道:“何事?” 上官海棠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道:“青州传来的信,海瑞写的。” “嗯。” 方修伸手接过书信,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和上次一样。 信的内容很多,没有废话,都是干货。 一开始讲的是赈灾的成果。 然后是清河县的经历,以及高顺赶在了最后一刻,成功救下了他们。 写到这。 海瑞还表达了对丞相大人和高顺将军救命之恩的感激。 紧接着,话锋一转。 开始描述在北川郡衙门,审问青州刺史王乐的场景。 重点讲了那王乐当着众人的面,拿出算盘,计算买官的成本与收入。 还有就是。 屏退众人后,再次审问的结果。 说那王乐胡乱攀咬,非说是丞相大人在卖官鬻爵。 再三审问后,方才供出,是那吏部侍郎李江,打着丞相大人的名号,在做此事。 最后。 海瑞还花费了较大的篇幅,描述青州百姓的生活是如何的水深火热。 看完信。 方修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表情阴沉到了极致。 “原身的记忆里怎么没有卖官鬻爵的事!” 第78章 天官杜晨安 好一会。 方修才反应过来。 并不是原身卖官鬻爵。 而是李江那狗东西,瞒着原身,用他的名义卖官鬻爵! “该死的狗东西!连老子都敢坑!” 方修面露怒容,看向上官海棠,问道:“你可知道李江卖官的事?” 上官海棠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知道。” “为何不跟我说?” 方修的语气中带着质问。 上官海棠低下了头,小声道:“卑职以为......” “以为李江卖官,是本相的授意?” 上官海棠头埋得更低。 “卑职该死。” 自从召唤出上官海棠。 她几乎一直在忙,没有一刻是清闲的。 好几次,都是她提供的情报,让方党化险为夷。 此刻,方修又怎么忍心责备她。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往前迈了一步,用温和的语气道:“把头抬起来。” 上官海棠缓缓抬起头,俊秀的脸庞流露出愧疚之色。 方修看着她的双眸,温和道:“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觉得有必要,就告诉本相,不要有所顾忌,你我之间,没有秘密,明白吗?” 上官海棠看着方修的眸子,心中一股暖流涌过,点点头道: “明白了。” “话又说回来,本相倒是好奇。” 方修道:“李江区区一个吏部侍郎,本身也只是三品,为何能将三品刺史的官位卖给王乐?” 上官海棠回答道:“青州常年受灾,百姓贫瘠,没有油水可捞,资历够的官吏,宁愿留在京师,也不愿意去那里做封疆大吏。 那王乐成天只想着怎么贪墨钱粮,对地方的情况一无所知,被李江一忽悠,上了头,就......”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一挑,道:“这么说,李江其实是把他安排到了一个没人愿意去的地方?” “是的,主人。” 上官海棠点点头道:“李江卖的官位,几乎都是如此,不少人因此恨他入骨,但为了面子,也就忍了。” 方修接着道: “如此一来,没人愿意去的地方有了父母官。” “被坑的官吏,知道这是杀头的罪,敢怒不敢言。” “李江既赚了银子,又完成了吏部的任务,还能保证不东窗事发。” 说到这。 方修不由的发出一声感慨。 “这狗娘养的,还真是个人才!” 一旁。 上官海棠听见这话,不置可否。 这個时候。 方修看向她,问道:“海棠,你觉得本相应该如何处置此人?” 上官海棠想了想,道:“卑职以为,应当依律处置,革职查办。”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 “革职查办,便宜他了!” “这狗东西,打着本相的名义卖官鬻爵,横征暴敛,好处他捞,黑锅本相背!” “要不是海瑞的一封信,本相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狗东西是本相的化身!” 玩鹰的让鹰啄了眼! 丢人! 方修越说越气,怒道:“抄家!必须抄家!他不是打着本相的名义挣银子,那这些银子怎么赚的,就得怎么吐出来!一块砖头都不要给他留!” 听见这话。 上官海棠俊秀的脸庞流露出一抹冷酷,行礼道:“卑职明白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会!” 方修又喊住了她,问道:“杜晨安知不知道此事?” 杜晨安是吏部尚书的名字,也是方党的核心成员之一。 准确的说,是方党的第二号人物。 上官海棠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知道的。” 方修问:“为何?” 上官海棠道:“他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经常收李江的银子,应该了解一些内幕。”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片刻后道: “先不要动李江,派人盯着吏部,有什么动静,立刻禀告。” “是,主人!” ............ 吏部衙门。 正堂。 一名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脸上满是忐忑不安,颤声道:“部堂大人,您可一定要救我啊!” 杜晨安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不冷不淡道:“何事如此慌张。” 李江压低声音道:“那件事发了!” 杜晨安苍老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咦了一声,道:“你这话,本官就听不明白了,什么叫做事发了?” 李江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膝盖往前挪了两步,道:“就是卖官的事,让那个赈灾专使海瑞知道了,如今丞相大人应该也知道了......” “卖官?!” 杜晨安一脸震惊。 眼见杜晨安要装傻充愣。 李江立刻道:“下官这些年可没少给部堂送银子,这些银子都是卖官所得,每一笔都有记录!” 意思是。 别想赖账! 你要是不帮我,我把账本交到丞相大人那里,大家都得死! 听见这话。 杜晨安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冷冷道:“那你想怎么办?” 李江见他松口,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道:“部堂身居高位,在朝堂上地位仅次于丞相,只要部堂在丞相面前为下官求情,下官这条小命应当还是能保得住的。” 杜晨安冷笑一声,道:“丞相大人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丞相大人。” “他认准的事,别说是本官,就是陛下,也不能改变分毫!” “说要杀伱,你如何都活不了!” 李江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 好一会方才咬牙道: “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 话还没说完。 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杜晨安瞪着李江,怒道:“你找死,别连累本官一家几百口人!” 李江挨了这么一巴掌,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怒火,腾的一下爬了起来,伸手指向杜晨安,咬牙道: “你个老不死的!平日里银子没少收,遇见点事让你帮忙,你就装傻充愣!这一次,本官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哼!” 杜晨安面露不屑,冷哼一声,道:“就你?拉本官垫背?还不够格!” “你!” 李江怒火中烧,实在气不过,伸手就想揍杜晨安。 杜晨安见状,后退一步,大手一挥,道:“拿下!” 下一秒。 屏风后忽然窜出几名带刀护卫,将李江摁在了地上。 李江见到这一幕,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道: “隔墙有耳!你不要命了!” 杜晨安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跳梁小丑,本官如何,还不用你操心!” 说完,大手一挥。 “带走!” “是!大人!” 几名带刀护卫,拽起李江就往外走。 “你个老不死的!以为丞相能饶你了?做梦去吧!” “你一家几百口,都得给老子陪葬!” 叫骂声越来越远。 杜晨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 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露出忐忑之色,吩咐道: “将鞭子和荆条拿好!” “本官不晕,不要停!” 第79章 遍体鳞伤 “是!大人!” 两名护卫拿着鞭子,脸上露出凶狠之色,狠狠的抽下! 啪! 鞭子抽在杜晨安的背上,发出一声炸响! “啊!” 一声凄厉的哀嚎声传遍吏部衙门。 其余吏部的官吏听见这哀嚎,悚然一惊,全都低下了头,捂住了耳朵。 显然,他们也知道正堂里发生了什么。 啪! 啪! 啪! 鞭子抽打在杜晨安的背上,溅起血沫,留下一道道可怖的痕迹。 凄惨的哀嚎响彻衙门。 没一会。 杜晨安就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费力的摆手,用微弱的气息道: “别打了,别打了......” 啪! 一名护卫又是狠狠的一鞭。 杜晨安哎呦一声,失去意识,砸在了地上。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 一人犹豫道:“应该只是晕了吧?” 另一人焦急道:“快看看!别打死了!” 两人忙不迭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放在杜晨安的鼻前。 “还有鼻息,没死!” 两人的脸上皆是露出激动之色。 “快!把荆条缠上,送去相国府!别半路上醒了!” 两人手忙脚乱的将一根根荆条缠在杜晨安的身上,抬着就走。 路上。 无数人见到这一幕,皆是露出悚然之色,指指点点。 “都打成这样了,还不放过,还要缠上荆条,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此欺负一位老人家,未免太猖狂了!” “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 两名护卫权当没听见,抬着杜晨安往相国府走。 半个时辰后。 两人将晕死的杜晨安放在地上,叩响了门。 片刻后。 门缓缓打开。 门房老张问道:“何事?” 护卫拱了拱手道:“劳烦通禀一声,我家大人求见相爷!” “你家大人是哪位?” 老张问道。 护卫道:“吏部尚书杜晨安。” “杜大人?” 老张显然也认识这位方党的第二号人物,吏部天官。 护卫道:“正是!” 老张往后张望了一眼,疑惑道:“杜大人在哪呢?怎么没见到?” 护卫伸手指向身后,道:“在那。” 老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到晕死在地的杜晨安遍体鳞伤,身上还缠着带刺的荆条。 心里一惊,脸上露出悚然之色,忙不迭的凑了上去,唤道: “杜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哪个狗东西胆大包天,竟敢将您打成这样!” 两名护卫听见这话,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尴尬。 老张伸出手,放在杜晨安的鼻腔,发现还有鼻息后,松了口气,看向那护卫,问道:“杜大人这是怎么了?” 护卫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说来复杂,烦请通禀相爷,就说我家大人负荆请罪来了。” 负荆请罪? 老张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杜晨安,脸上出现了个大大的问号。 负荆请罪不就是個形式。 哪有把自己弄成半死不活的? 要不说人家能做到天官的位置。 就是狠! “知道了,我这就进去通报,你俩把杜大人扶到檐下。” “这大晌午的,别把人晒死了。” 门房说完,忙不迭转身进了府里,生怕耽搁一会,杜晨安死在门前。 两名护卫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地上的杜晨安。 果然! 脸都晒的红了! 两人这才忙不迭的将他抬到阴凉地。 庭院里。 方修拿着一张纸,提笔写着什么。 刚写下大乾月刊四个字。 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杜大人来了!” 方修放下笔,风轻云淡道: “让他在门口跪着。” 见门房没有回应。 方修转头看向他,眉头微微皱起。 “为何不说话?” 门房表情纠结道:“老爷,只怕杜大人做不到。” 方修冷哼一声,道:“怎么?让他跪着,还委屈他了?”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门房忙不迭解释。 “杜大人身上缠着荆条,在门口躺着,生死未卜,小的喊了几声,他都没反应,所以小的才这么说。” 方修一怔,问道:“是谁打的?” 门房道:“看样子是自己打的。” “......”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一些,道:“把他抬进来!” “是,老爷!” 门房转身离开。 片刻后。 几名护卫就将晕死过去的杜晨安抬进了府里。 方修凑近一看。 鞭子抽打的血痕像鱼鳞一样密集。 绽开的血肉,裹着荆条,看着无比可怖! 全身上下竟是找不出一块好地方! 见到这副惨状。 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方修,此刻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够狠!” 不得不说。 杜晨安的苦肉计用的恰到好处! 方修纵然是有天大的怨气,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心软了几分。 算一算日子。 杜晨安跟在他身边也有七八年了,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不惹事,也不怕事。 虽说上一次,秦兴言被弹劾的时候,他没有站出来撑腰。 可那也是建立在,他以为方修醒不过来的基础上。 方修到了朝堂后。 无论是指鹿为马,还是问斩粮商,他都站在了方修这边。 虽说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但态度倒也坚定。 不像张硕那等墙头草,见风使舵。 想到这。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吩咐道:“把杜大人身上的荆条解了,再打一壶温水,扶他到床上,好好清理伤口。” “等他醒了,再禀告本相。” “是,老爷!” 几名护卫抬着晕死的杜晨安,退了出去。 方修想了想,又从怀里取出了小女帝给他的金牌,递给门房,吩咐道: “拿着这块金牌,将御医喊来,给杜大人好好看一看。” “好的,老爷。” 门房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接住金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转过头,继续写自己的大乾月刊。 半个时辰后。 方修放下笔,看着纸上划分出的区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正要吩咐妲己,找些有趣的内容,将条条框框填满。 庭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哀嚎。 “方相,下官万死之罪!” 第80章 为何还不娶妻生子? 方修转头望去。 遍体鳞伤的杜晨安跪在地上,苍老的脸上满是愧疚,痛哭道: “下官辜负了方相的信任,下官该死!” 方修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头一挑道: “刚才还半死不活,才半个时辰就又生龙活虎,看来你这伤也没多重嘛。” 杜晨安听见这略带调侃的话,一颗心瞬间安稳下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回答道:“都是拖方相的福。” 方修不冷不淡道:“本相可没什么福,一两银子没捞到,一口黑锅倒是背在了身上!” 杜晨安忙不迭道:“下官该死!” 方修看着他,淡淡道:“本相听说,那李江给了你不少银子?” 杜晨安抬眸看向方修,颤颤巍巍道:“方相,那些银子全都藏在卧房的地窖里,一两都没动!下官明日就差人送到府上!” 方修眉头一挑道:“一两没动?” 杜晨安颤声道:“下官知道这些银子是李江背着相爷卖官所得,猪油蒙心收下后,下官日夜惶恐,提心吊胆,一天不得安宁,做梦都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 这样的银子,别说一两,就是半两,下官也不敢花,全都在地窖里放着。” 说到这。 他痛哭流涕起来:“下官出身寒门,虽是士族,却连一般的商贾都比不上,读书的时候,到了冬天,一碗稀粥都冻成块,分着吃...... 下官真是穷怕了。 穷怕了啊!” 听到这。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没好气道:“差不多得了。” 杜晨安还是痛哭。 方修挥了挥拳头,没好气道: “再哭揍你!” 瞬间,杜晨安停止了哭泣,只是脸上带着泪,鼻涕冒着泡。 哪像是位高权重的吏部天官,分明就是个受了委屈的小老头。 方修见到这一幕,气得笑了,道:“你还委屈上了?” 杜晨安头贴着地:“下官不敢!” “下官情知罪孽深重,恳请方相看在下官这些年办事还算尽力的份上,只杀下官一人,留下官那二十一个儿子,九十七個孙子一条活路。” “......”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没好气道:“你哪来的这么多儿子?” 杜晨安道:“都是拖了方相的福。” “去你的吧!” 方修上去就是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杜晨安又是痛哭起来。 方修听着只觉得头疼,摆摆手,没好气道:“本相只给伱这一次机会,你把之前瞒着本相的事,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要是之后再让本相查出来类似的事,本相绝不轻饶了你!” 杜晨安听见这话,瞬间停止哭泣,问道:“方相此话当真?” 方修斜睨他,反问道:“不当真又如何?” 杜晨安忙不迭道:“下官哭的脑子晕了,尽说些糊涂话。” 方修道:“别废话,快点说!” 杜晨安不敢再拖,忙不迭道:“除了李江打着您的名义卖官鬻爵,还有德正十九年,那一年科举,下官是主考。 秦兴言塞给了下官五万两银子,让下官给他儿子的考卷评的高一些,下官瞒着您答应了......” 方修眉头一挑,问道:“你如何知道,哪一份考卷是秦兴言儿子的?” 哪怕是在烂到根子里的大乾。 科举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科举舞弊,一旦事发,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任何人都不敢在上面做手脚。 杜晨安道:“下官不知道。” 方修道:“那你如何将他的考卷评高。” 杜晨安道:“下官什么也没做,该如何阅卷就如何阅卷,那秦永新最后中了个二甲进士,他爹以为是下官的功劳,实际上全是靠他自己。”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问道:“那他要是落了榜,你如何交代?” 杜晨安道:“落了榜也正常,考卷太差,即便是刻意评高也无力回天,当时秦兴言与下官一样,都是侍郎,他总不能揍下官一顿。” “那他要是问你要银子?” 杜晨安面露疑惑:“银子?什么银子?” 方修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半天憋出一句:“本相叹为观止。” 杜晨安嘿嘿一笑,只觉得伤口都不疼了,回答道:“方相谬赞了。” “谁夸你了!” 方修忍住再踹他一脚的冲动,问道:“还有呢?” 杜晨安想了想,道:“就这两样事,别的没了。” 方修道:“知道了,一共十五万两,明日送到本相府上。” 杜晨安一怔,脱口而出道:“算上秦兴言那五万两,下官也才拿了十万两......” 话音刚落。 他忽然反应过来,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道:“下官又说胡话了,就是十五万两,下官方才记错了。” 嘴上这么说。 心里却是道:叹为观止这一块,还是方相更胜一筹啊! “那下官告退了?” 见方修半天不说话,杜晨安小心翼翼道。 方修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件事。” 杜晨安道:“方相请讲。” 方修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好奇道:“你不怕那两个护卫真将你打死了?” 听见这个问题。 杜晨安脑海里浮现出之前挨打的画面,气不打一处来,道:“那两个狗东西!一点都不知变通!下官说,让他们打晕下官,只是一种夸张的语法,他俩还真当真了。 下官当时求着他们,别打了,别打了,他俩还不停手,下官当时一颗心真是沉到了谷底,心里想着,这下子完了,负荆请罪变成畏罪自缢了......” “......” 叹为观止…… 方修摆摆手:“滚吧!” “好嘞!” 杜晨安从地上爬了起来,屁颠屁颠的跑了。 方修看着他的背影,越发感觉。 方党里除了自己,好像没几个正常的。 他叹了口气,不再管他们,拿着手里的报纸,找妲己去了。 ............ 与此同时。 皇宫,养心殿。 刚批阅完奏章的武明空,放下了笔,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娇吟。 一旁。 林宛儿忙不迭呈上了一杯茶水,道:“陛下,这是珍宝斋新出的养颜茶,您尝尝。” 武明空伸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似乎想到了什么,道: “上次让你去问尚宫,为何有男人到了二十八岁,还不娶妻生子,你可问了?” 第81章 补阳的药方 “奴婢问了。” 武明空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尚宫如何说?” 林宛儿道:“尚宫说有几种可能,第一种乃是天残之人,没有这方面的欲望,即便有,也办不成事......” 武明空眉头微微上挑。 在伊人居的时候,那色胚可是一直盯着舞女的腿看,说明他还是有欲望的…… 非但有,而且很大! 这个原因可以排除。 “第二种可能,平日里放浪形骸,操劳过度,致使阳气受损,生不出孩子......” 武明空俏脸微红,瞥了林宛儿一眼,道:“谁让你问生孩子的事了?” 林宛儿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道:“不是娶妻生子吗?” “朕是想问......罢了罢了,你继续讲。” 武明空红着脸,有些不自然的摆了摆手。 林宛儿继续道:“第三种可能,是那人心有所属,所以克制自己,不愿与别人成亲。” 心有所属,克制自己...... 武明空微微一怔,白皙的脸庞忽然浮现一抹红晕。 那个人会是她吗?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她否决。 那老男人已经二十八了,该娶妻的年纪已经过了十余年。 十余年前。 她还是個孩子。 要真是心属于她,那不是浪漫,是变态! 如果不是她,会是谁呢...... 想到那老男人心里可能装着某个人。 武明空一下子不开心了。 一旁。 林宛儿没发觉武明空的异常,继续道:“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操劳过度,精疲力竭,腾不出空娶妻生子。” 听见这句话。 武明空眼眸一亮。 在她的记忆里。 方修那奸贼自从当上了丞相,一刻也不休息,废寝忘食的结党营私,贪墨钱粮,鱼肉百姓。 说是精疲力竭,倒也不算夸张。 思来想去。 四个理由中,还是这个最靠谱。 当然。 除此之外,第二个,第三个也有可能。 想到这。 武明空看向林宛儿,故作漫不经心,随口道:“有何应对之法?” 林宛儿心里跟明镜一样。 陛下所说的二十八岁老男人,其实就是方相。 问尚宫这些话,也是为了方相。 但上次吃了懂姐的亏,这一次长了记性,佯装不知,回答道:“尚宫说,针对这四条各有不同的方法。” 武明空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疑惑道:“第一种也有方法?” “......” 林宛儿沉默了一秒,俏脸微红,小声道:“奴婢记错了,第一种没救的。” 武明空:“......” “你接着说。” “嗯。” 林宛儿继续道:“针对第二种,只要多服滋阴补阳的药方,平日里注意克制,调整饮食,多吃些大补之物,最多一个月便能恢复。” “针对第三种,心病还需心药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大概就是让人走出心魔,重新开始。” “针对第四种,不用做别的,多休息就好。” 武明空白皙的脸庞露出思索之色,喃喃自语:“药方,饮食,休息......” 林宛儿站在一旁,心道:陛下该不会要为方相求药吧? 刚这么想。 下一秒就听见武明空的声音响起。 “你等会去太医院,让御医开几剂补阳的药方,再问一问,男人吃什么最补。” 武明空说完,觉得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太露骨。 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想着找一个听着合理的理由,证明自己不是给别人求药。 但绞尽脑汁,竟是想不出来。 脸憋的通红。 一旁。 林宛儿见状,咬了咬牙,心一横,小声道:“陛下不必解释,奴婢都懂。” “奴婢取药去了,陛下再见。” 说完,一刻钟也不敢停留,转身就走。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她的背影,银牙咬了咬,没好气道: “这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片刻后。 林宛儿取来药方,小心翼翼看了女帝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敢开口: “陛下,药方取来了,大补之物,奴婢也问了,御医说雍州人喜欢吃一种绿菜,名叫韭,可以补阳,还有燕国的海边有一物叫做蚝,滋味鲜美,也可补阳。” 说到这。 她顿了顿,犹豫道: “还有一件事。” “说。” “这药方是送到相国府,还是?” “送到相国府做什么!” 武明空面红耳赤,瞪着林宛儿,没好气道:“药方跟相国府有什么关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 林宛儿忙不迭道:“奴婢糊涂了,奴婢知错,请陛下责罚!” “哼!” 武明空冷哼一声,淡淡道:“念你平日里做事尽心尽力,朕就不罚伱了,把药方拿过来,给朕瞧瞧。” “是,陛下!” 林宛儿拿着药方,双手呈给武明空。 武明空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一下,就若无其事的将它放在了桌上,道:“你下去吧。” 林宛儿毕竟是从小服侍女帝,对女帝的心思还算了解。 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 “陛下,这药方总要人送的,总不能让您亲自送吧,那岂不是更尴尬......” “你!” 武明空面红耳赤,瞪向了她,低声道:“朕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林宛儿道:“奴婢真是该死,奴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话音落下。 主仆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又很快分开。 武明空银牙咬了咬,拿起药方,递给林宛儿,道:“药方给你,随你怎么做,反正跟朕没关系。” 林宛儿伸手接过药方,脸上露出笑容,道:“奴婢都懂!” “你懂个......” 武明空很想骂人,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说不出口,没好气道:“滚蛋!” “是,陛下!” 林宛儿离开后。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她的背影,似是陷入了回忆,眸子变得迷离。 良久,方才叹了口气,端起那杯养颜茶,轻轻的抿了起来。 ............ 药方终究还是没送到相国府。 因为林宛儿出了养心殿,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清秀的脸庞忽然露出姨母一样的笑容。 好一会,才收敛情绪,自言自语道: “反正明日要早朝,到时再送也是一样,回去休息!” 林宛儿收好药方,蹦蹦跳跳的离开。 时光流逝,转眼间就到了明日。 清晨,天刚蒙蒙亮。 女帝已经坐在了奉天殿的龙椅上。 文武百官排队入殿,立于两侧。 站定后。 宫女尖利的声音随之响起。 “有本请奏!” “无本退朝!” 第82章 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话音刚落。 右都御史李迁安迈步而出,躬身行礼后,大声道:“臣有本要奏!” 女帝清冷的声音响起。 “准。” “德正二十四年,锦阳湖水灾,工部花费二十万两修筑堤坝,工期两年,说是可保锦阳湖十年无灾无患。 如今不过是第六个年头,一场大雨,竟让锦阳湖水坝多处出现了裂痕! 臣虽没有工部任职的经验,却也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裂痕便意味着毁堤,花费如此多银子修筑的堤坝,连十年都没撑到…… 臣以为,这里面必定有人偷工减料,中饱私囊!” 说到这。 右都御史李迁安已是极为愤怒,深深拜下,大声道: “臣恳请陛下,严惩当年修筑堤坝之人!” 话音落下。 奉天殿内沉寂了一秒。 紧接着便见工部侍郎赵子正站了出来,大声道: “臣当年也参与了修筑堤坝,臣可以向陛下保证,户部拨下的二十万两银子,每一两都用在了堤坝上!绝对没有偷工减料,更无人中饱私囊!” 李迁安瞪向赵子正,怒道:“既然如此,为何才六年,那锦阳湖水坝就已经出现裂痕!” 赵子正道:“每到汛期,锦阳湖的水势就会变得异常湍急,在此之前,堤坝三年未曾修葺,便有毁堤的危险,如今能支撑六年已是极为不易!” 李迁安怒道:“一派胡言!当年你们可是信誓旦旦说能支撑十年,本官记得清清楚楚!” 赵子正看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若是工部上下真要借修筑堤坝中饱私囊,那锦阳湖水坝就不会支撑六年,最多两年就会出现裂痕!” 李迁安冷哼一声,道:“两年修筑一次堤坝,你们也要有这个胆子!” 赵子正回道: “如此看来,李大人确实对修筑堤坝一无所知,两年一次,又有何怪哉? 吴国的长洞湖堤坝每隔一年就要修葺一次,北太湖堤坝,每隔半年就要修葺一次,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本官就不一一赘述。 李大人就算不懂,上奏前也该多翻一翻古书的记录,若是查了,便知道,修筑一次堤坝,能维持六年安然无恙,是何等的不易!” “你!” 李迁安被怼的无话可说,伸出手指向赵子正,怒道: “是你们说能维持十年!” 赵子正不冷不淡道:“那只是一般情况下,水势非我等能够控制,谁知道哪一年的情况好,哪一年的情况差,汛期长,水势猛,都可能对堤坝造成预期之外的损害,十年只是虚数,长了,短了,都很正常。” 这下子,李迁安是真的无话可说了,站在原地,瞪着眼睛,一言不发。 都察院的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只要提出的质疑还算合理,即便错了,也不会受到处罚,因此他也没有紧咬这个问题不放,只是站着。 龙椅上。 武明空见状,用冰冷的声音道: “限工部一月内,修葺锦阳湖水坝,汛期将至,若有水患,严惩不贷!” 赵子正听见这话,端正的站好,行了一礼。 “臣遵旨!” 话音落下。 两人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紧接着,又有人站了出来。 “臣有本要奏!” “准!” “……” 文官一列的最末排。 刚进入都察院的御史张宇同,站在原地,听着耳畔传来的百官奏事的声音,面露兴奋,只觉得人生达到了新的巅峰! 在进入都察院之前,他只是個小小的县衙主簿。 在长安府下辖的乐阳县当差,是真正的九品芝麻官。 因为写了几篇针砭时弊的文章,得到了右都御史李迁安的赏识,破格提拔进入都察院,担任八品的监察御史。 虽说只是八品,但因为言官的身份,也获得了与诸公一同入殿的机会。 否则。 以他原先的官职,哪怕到死都未必能站在奉天殿里,听诸公奏事。 因此。 奉天殿内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十分新奇。 在这里,他见到了许多以前绝无可能见到的大人物。 六部的部堂、丞相大人,以及那位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 他入殿的时候,偷偷的瞄了一眼。 顷刻间就被陛下无上的威严震慑。 陛下那清冷高贵的气质,和至高无上的威严。 让他到现在还觉得自惭形秽,不敢直视。 同时。 听着诸公侃侃而谈,口中尽是关乎家国的大事,他想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信念更加坚定。 来之前。 他已经从同乡好友那里,得知了一件足以让整个朝堂为之震撼的大事! 若是这件事没人提起,便是他一战成名的最好机会! 只要能在诸公和陛下的面前露一回脸,他的仕途必定能更进一步。 未来执掌都察院,指日可待! 想到这。 他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原先心中的忐忑也减弱了不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一个时辰后。 奏事的声音渐渐平息。 奉天殿内安静下来。 诸公要奏的事,都已奏完。 若是陛下无事,就该退朝了。 见百官沉默。 宫女提高声调,再次喊道: “有本启奏!” “无本退朝!” 监察御史张宇同,见诸公没人说话,一颗心狂跳起来。 “那件大事,竟然没人提起!” “难道他们都不知道,青州发生了什么?” “既然如此,那件事是不是可以由我来说?” “这可是个露脸的大好机会啊!” 张宇同见诸公不说话,一开始心里有点儿疑惑。 但这点儿疑惑,很快就被出人头地的渴望压下。 眼见宫女要喊出退朝二字。 张宇同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臣有本要奏!” 武明空清冷的眸子,望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准!” 张宇同咽了咽紧张的口水,提高声调,大声道: “臣要弹劾青州赈灾专使海瑞!此人未奏请朝廷,便诛杀青州刺史,三品的封疆大吏!依律当斩!” 此话一出。 整个奉天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诸公皆是瞪大了双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张宇同。 “这小子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怎么会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 张宇同见诸公全都震惊的望向自己,心中有些得意。 看来,这个消息,诸公是真的不知道,否则怎会表现得如此震惊。 想到这。 他更加自信,提高声调道: “臣还要弹劾他豢养私兵,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支两千人的重骑兵!” “而且臣以为,他一个无品级的赈灾专使,必定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这个能力,他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揪出幕后主使!严惩不贷!” 此话一出。 奉天殿内寂静到了极致。 真是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第83章 一言堂 奉天殿内。 诸公皆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张宇同。 下一秒。 户部尚书秦兴言站了出来,冰冷的眸子,望着他,不冷不淡的道: “你是何人?” 听见这话。 张宇同的一颗心狂跳起来。 他虽然不知道问话这人的身份,但从官服和所站的位置可以看出,是位二品的大员! 二品的大员,问自己的名字...... 这是看重了自己,要着力栽培? 想到这。 张宇同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用发颤的声音回道: “下官监察御史张宇同!” 顿了顿。 他又补充道: “下官的恩师是李迁安李大人。” 虽说李大人只是赏识他,指点过他几句话。 但在他眼里,便有了师徒的情谊。 如今他有了这么一个露脸且立下大功的机会,自然也要带上恩师一起。 “李大人见到他亲手提拔的人才发光发热,还不忘记带上他,此刻一定很感动吧。” 张宇同看向李迁安,心里这么想。 一旁。 李迁安听见张宇同提起青州的事,早就焦躁了起来,心道: 那海瑞是丞相大人亲命的赈灾专使! 在青州做事,便是丞相大人的化身,不管做了什么,又有谁敢多嘴。 你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惹谁不好,竟敢惹他,这不是找死? 找死也就罢了,还要连累他这个都察院的主官。 不行,等会得找個机会,将都察院跟他撇干净! 他正想着怎么跟这愣头青划清界限,还没开口,就听见“恩师”二字。 一下子懵了。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这小子口中的恩师,就是指他! 恩......恩师...... 李迁安表情凝固,嘴巴微张,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六部部堂。 果然看见。 吏部尚书杜晨安,户部尚书秦兴言,兵部尚书钱浩南,刑部尚书孙正英等一众方党的核心,齐齐望向自己。 目光冰冷。 眼神中带着杀意! 瞬间! 李迁安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只觉得如坠冰窖,如临深渊! 下一秒。 他忽然反应过来,要是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原先的张硕就是自己的下场! 于是。 他不再犹豫,转头瞪向张宇同,破口大骂: “你是谁,本官认识你嘛,你就在这里胡乱攀咬,血口喷人!” 张宇同听见这话,整个人懵了。 他立功的时候,还想着带上恩师。 怎么恩师非但不领情,还骂的如此难听? 难道是觉得自己无功不受禄,不想要这份功劳? 他犹豫了一下,道:“属下与李大人虽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若非李大人,属下如今还只是乐阳县的一个小小主簿,又怎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弹劾那穷凶极恶的海瑞。” 此话一出。 整个奉天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秦兴言盯着李迁安,冷笑一声,冷冷道: “本官方才还在想,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怎敢如此颠倒黑白,构陷忠良,原来是你个狗东西,在背后挑唆,给他撑腰!” “说!伱意欲何为!” 李迁安欲哭无泪,在心里大喊: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但他也知道。 张宇同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 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洗脱不了嫌疑。 绝望之下,又想起当初指鹿为马的时候。 他身为右都御史,本该直言进谏,但为了保全自身,一直沉默不发。 后来见左都御史张硕被丞相抄家,他还暗自庆幸,捡回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之后只要不招惹丞相,定能安然无恙。 谁能想到啊!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几个月,竟是被一个亲手提拔的楞头小子给害惨了! “张宇同啊张宇同,你自己找死,别怪本官无情无义。” “毕竟本官的一家老小都在京城,本官可以死,他们不行!” 想到这。 李迁安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什么名声,二话不说,撸起袖子,走到了张宇同的面前。 此时此刻。 张宇同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但还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 看见李迁安朝自己走来,脸上露出惶恐与愧疚之色,低下了头,小声道:“属下连,连累大人了......” 李迁安见状,忽然有一些心软。 但想到自己的一家老小,那点同情荡然无存。 他撸起袖子,对准张宇同的左脸,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个狗东西!莫不是患了失心疯!胡言乱语些什么!” 张宇同被这一巴掌打的懵了。 这里可是奉天殿啊! 龙椅上就坐着陛下,李大人您堂堂的都御史,位列诸公,就这么动手,好吗? 见张宇同还不开窍。 李迁安对准他的右脸,又是一巴掌,怒道: “赈灾专使到了地方,便代表了朝廷,青州刺史妄图加害于他,便与谋反无异!对一个谋反的封疆大吏,别说是诛杀,就是凌迟处死,又有何妨!这等大事,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多嘴!” 张宇同被扇了两巴掌,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是本能的在想。 监察御史的职责不就是风闻奏事,秉直弹劾? 若是他们都不敢说话,那这朝堂岂不是成了一言堂? 而且。 重点岂是诛杀青州刺史。 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豢养私兵吗? 毕竟。 青州那点府兵,对朝廷可产生不了什么威胁。 而两千的重骑兵,就完全不一样了! 除此之外。 两千的重骑兵啊! 需要多少兵器,装备,马匹,粮食。 能做到如此无声无息,这是多可怕的实力。 整个朝堂,估摸着也就是只有丞相大人,能够瞒着陛下,养出这么一支私兵! 想到这。 张宇同整个人怔住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站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 笔直的身躯,至始至终都没有移动,仿佛对殿里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原来是他.......” “怪不得,怪不得!” 这下子。 张宇同是彻底明白了。 为何朝堂上下,对青州发生的事三缄其口。 为何李大人见自己站出来弹劾,会是这般反应。 一件件事,在张宇同的脑海里回想。 顷刻间。 他全身上下被一股凉意席卷! 如坠冰窟! 如临深渊! “狗一样的东西!本官今日就打的你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李迁安见张宇同还不认错,面露怒容,上去就是两巴掌。 两巴掌扇完。 张宇同好似开窍了一般,忽然跪在了地上,头贴着地,用发颤的声音大声道: “臣......臣失心疯犯了!” “臣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在说些什么,臣是在胡言乱语,臣是在......” 憋了半天,方才憋出来。 “放屁!” 说完。 他又看向站在最前方的背影,近乎哀求道:“丞相大人......” 刚开口,就被李迁安一脚踹在地上。 “你失心疯还没好?!说青州的事,说你胡言乱语的事,说你失心疯的事!扯丞相大人做什么!” 张宇同立刻会意,大声道: “陛下,臣自幼便有失心疯,隔一段时间便要发作,发作时看着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实际上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只会胡言乱语。 臣方才所说,皆是没经过脑子的屁话,还请陛下......恕罪!” 第84章 方相请留步 原先针对丞相大人的阴谋。 忽然之间变成了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诸公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张宇同,眸子里寒意退去,多了几分无奈。 事情到了这一步。 他们已经相信,眼前这个青年御史并非秉直弹劾、刚直不屈的诤臣,只是脑子不太好使。 越是如此。 诸公越是郁闷。 这样的人,杀,还是不杀? 杀了,有些说不过去,也会引得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不杀,心里又总觉得不爽。 最后。 还是吏部尚书杜晨安站了出来,看向李迁安,没好气道: “李大人,你举荐人的时候,能不能注意些,一个失心疯,也能入殿奏事,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一句话,把锅甩给了李迁安,还告诫百官,此事不得外传。 与此同时。 将张宇同定为失心疯,也表明了方党没想借着此事再来一波清洗。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完了。 此话一出。 奉天殿内,非方党的官员,皆是松了一口气。 李迁安同样长出了一口气,讪笑道:“这件事,是本官的过失......” 说到这,看向龙椅上的女帝,躬身行礼道:“请陛下责罚。” 从头到尾目睹闹剧的武明空,表情冰冷,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说实话。 刚才张宇同站出来弹劾海瑞的时候。 她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有些担心,这件事最后闹大,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但是! 若是放在以前。 她的第一反应绝不会是这样。 就算不借着此事大做文章,至少也该想方设法削弱方党的势力,尽量扶持非方党的力量,达到与方党的平衡。 而不是想着和稀泥。 “朕大抵是病了......” “又是指鹿为马,又是绚烂烟火,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朕已经被他各种手段搞得不再像是自己。” “朕的雄心壮志呢?” “朕要的大权在握呢?” “朕的励精图治呢?” “不能再这样了,朕是天子!是皇帝!岂能被儿女情长牵绊,郁郁久居人下!” “明日开始,朕要扶持自己的势力,绝不可让方党继续独大!” “大乾朝堂绝不能成为方修那奸贼的一言堂!” 想到这。 武明空看向请罪的右都御史和跪在地上的张宇同。 想要说些鼓励的话。 还没开口,忽然看见方修锐利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 她的那点小心思在这犀利的眼神下,顷刻间就被洞察。 不知为何。 武明空心里一颤,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冷处理。 不冷不淡道: “右都御史李迁安识人不明,任人唯亲,罚俸半年!” “监察御史张宇同,革去官职,永不录用!” 李迁安和张宇同听见这话,都是松了一口气,跪下谢恩。 “谢陛下!” 对张宇同而言。 经过这么一回事,他心里也有了数,自己并不适合朝堂。 做出一番大事业的雄心壮志,在跪下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他现在只想离这個地方远一些,安心的志书,做文章。 对李迁安而言。 虽是无妄之灾,但罚俸半年,没有贬职,等于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惩罚,已是最好的结果。 对方党而言。 这样的处置,没有使方党的威信受损,完全可以接受。 只有龙椅上的武明空,不知为何,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仿佛原先那个励精图治的武明空,离自己越来越远。 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这一点打击又算得了什么? 很快,她就调整好了心态,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给自己找补。 “朕这么做,只是隐忍不发,积攒实力,总有一天,朕会一鸣惊人!整治朝堂!将权力重新收回手里!” “到了那时,朕就把那奸贼的手脚全都捆住,拴在朕的身边,看他还到处乱跑,到处乱看!” 想到这。 武明空的心情好了许多。 这时。 宫女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 “退朝!” “臣等告退!” 百官纷纷行礼,排着队离开了奉天殿。 张宇同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的走出奉天殿,然后忙不迭追上了右都御史李迁安。 面露愧疚之色道: “学生连累大人了。” 李迁安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淡,心里却是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对你而言,回去做个教书先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宇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又露出惶恐之色,压低声音道:“学生害怕。” 李迁安淡淡道:“你不过是个八品小吏,在这朝堂上便如同蝼蚁,没人会在意你,陛下的话,没人反驳,便已是定论,你不必怕,回去安心志书吧。” 听见这话。 张宇同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的落了地,本想深深的拜下,但又怕连累李迁安,只是拱手道:“谢大人。” 说完,放缓了脚步,与李迁安拉开距离。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不远处站在最前方的挺拔身影。 眼中流露出羡慕与憧憬。 “大丈夫当如是也!” “只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张宇同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跟了上去。 ............ “那李迁安也真是,不知从哪里弄回来这么个蠢货,要不是咱们方相大度,他今个儿无论如何,也别想安然走出奉天殿!” 听见这话。 户部尚书秦兴言发出一声感叹: “这世上多的是被人坑了,还乐呵呵送上银子的蠢货。” “如方相一般英明的人,能有几位?” “也就是咱们几个,勉强能望方相之项背。” 一旁。 吏部尚书杜晨安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又很快恢复自然,附和道:“秦大人此言甚是!” 方修走在最前面,听见身后传来的对话,想起秦兴言被坑,还被蒙在鼓里的事,嘴角抽动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 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相请留步!” 方修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就看见一袭罗裙的林宛儿站在那里,朝自己挥了挥手。 表情中似乎带着一些羞涩? 第85章 陛下不懂? 方修走过去,问道:“何事?” 林宛儿四处张望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方修,压低声音道:“方相,这东西请您一定收下,不要让别人瞧见了。” 神神秘秘。 鬼鬼祟祟。 难道这小妮子也春心萌动,想着给本相送情书? 方修有些无语,但还是伸手接过了纸,打开以后,看了起来。 “金锁丸虽标本兼顾,但偏于固涩治标,若滑泄已止,则应以补虚固肾以治其本,如属湿热下注,或心肝火旺......” 看着看着。 方修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怎么瞧着那么像壮阳的药方? “这是?” 方修拿着药方,看向林宛儿,表情疑惑。 林宛儿白皙的脸庞爬上红晕,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方相,是补阳的药方。” “......” 还真是…… 方修表情凝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又道:“御医说,除了药方,还可以多吃些韭,嗯,这种菜,咱们长安不常见,雍州多一些。 还有就是蚝,生长在海边,咱们大乾没有,只能从燕国的商贾那里买些干的。” 听到这。 方修心里已经有数,眉头一挑,看着林宛儿,问道:“这些是陛下让你交给本相的?”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林宛儿怔了一下。 随即,小脑袋摇得飞快。 “是奴婢自作主张,为您求来的。” 方修听见这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往前迈了一步,来到林宛儿的面前。 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问道: “那你又为何要给本相送壮阳的药方?” 林宛儿俏脸通红,憋得说不出话。 好一会,方才小声纠正道:“是补阳,不是壮阳。” 方修又问:“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 林宛儿绞尽脑汁,辩解道:“一个是补,一个是壮......” 说到这。 她自己也觉得这番解释没有一点说服力,缓缓低下了脑袋,小声道:“是陛下送的。” 得到了确认。 方修下意识的望向了奉天殿的方向。 隐隐约约间。 好像看见一道身影,在柱子后探头探脑。 “呵!这才多久没欺负她,胆子见长啊!竟然敢用这种小把戏挑衅相父!” 方修冷笑一声,拿着药方,朝养心殿走去。 林宛儿见状,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方相,陛下龙体抱恙,不方便见您。” 方修摆摆手,淡淡道:“无妨!本相有药!” “......” 林宛儿怔了怔,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 养心殿外响起了方修富有磁性的声音。 “臣方修,求见陛下!” 话音落下。 殿内忽然响起一阵咳嗽的声音。 “咳咳!咳咳!” 紧接着,一名宫女走了出来,行礼后道:“方相,陛下身体抱恙,不便见您,请您明日再来。” 方修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直接往里走。 “方相!” 宫女见状,脸上露出忐忑与焦急之色,却又不敢伸手阻拦。 方修走到门前,一把推开,迈步走到桌案前。 奏章上的墨迹还没干,显然是批阅到了一半,放下笔,匆匆离开。 方修面无表情,继续往里走。 那名宫女见到这一幕,瞪大了双眼,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之色,一股恐惧感席卷而来。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要大喊:“救驾!” 还没喊出口,嘴就被一旁的林宛儿用手捂住。 “别喊!” 那宫女瞪大双眼,看向林宛儿,目光中满是恐惧。 再往里走可就是陛下休息的龙榻了! 方修就算再位高权重,那也是男儿身,怎可如此啊! 林宛儿见宫女这副表情,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别在意,习惯就好。” 宫女听见这话,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只觉得世界观都崩塌了...... 另一边。 方修已经来到了龙榻边。 隔着一层薄纱,隐约能看见印着五爪金龙的被窝下,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紧接着便是一阵咳嗽声。 “咳咳!” 方修有些无语,没好气道:“刚才早朝,陛下还生龙活虎,这才一会就抱病在床,陛下不觉得这病来得太突然?” 话音落下。 咳嗽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便听到薄纱后传来虚弱的声音。 “咳咳,朕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听见这话。 方修冷笑一声,走上前,一把掀开薄纱。 看着缩在被窝里的绝美容颜,眉头一挑,道:“陛下脸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这奸贼怎敢如此!” “简直是肆意妄为!” “当养心殿是他的家吗?” 武明空显然没想到方修竟敢掀开龙榻前的薄纱。 如星空一般的眸子徒然变大,各种情绪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羞愤,惊诧,以及一丝丝的......忐忑? 【情绪值+5000】 “这奸贼今日敢掀龙榻前的薄纱,以后敢做什么,朕都不敢想!” 武明空银牙紧咬,瞪着方修,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個字。 “滚!” 听见这话。 方修非但没离开,反而往前迈了一步,离躺在床上的武明空更近了一些。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红润的小脸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陛下送给臣药方,不就是想让臣这么做吗?臣来了,陛下为何又要生气?” 【情绪值+5000】 武明空像是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一把掀开被子,小粉拳用力的砸向方修。 “给朕住口!” 方修一把攥住她的白嫩的手腕,眉头一挑,道: “臣只是想让陛下看一看,臣不需要补阳!” “闭嘴!闭嘴!不要说了!” 武明空面红耳赤,恨不得把方修咬死。 方修忽然感觉恼羞成怒的小女帝还挺可爱,继续调笑道: “陛下不想看吗?” “看什么!” 武明空愤怒的瞪着方修,眸子里却是流露出一抹疑惑。 不太明白他这两句话的意思。 方修见状,瞬间明白,这小女帝啥也不懂。 于是,问道:“陛下不懂?” 武明空不服气的道:“朕乃天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听见这样骄傲的语气。 方修几乎可以确定,小女帝确实不懂男女之间的区别。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陛下不懂,为何要给臣送来药方?” 第86章 走岔路了? “朕懂!” 小女帝还在嘴硬。 方修眉头一挑,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问道:“真的?” 小女帝见他表情奇怪,立刻明白,他说得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咬了咬红唇,没有回答,只是嗔怒道:“你离朕远点!” 听见这话。 方修往前迈了一步,直接坐在了龙榻上,道:“陛下还没回答臣的问题。” “你你你......” 武明空俏脸刷的一下通红,好似能滴出血一样。 抱住被子,将身子缩在了角落。 “你怎敢如此!” 【情绪值+3000】 抱都抱过了。 至于嘛...... 方修看着小女帝,道:“臣是陛下的相父,关心陛下,又有何妨?” “你!” 武明空伸出纤长的手指,指着方修,气得身子发颤。 好一会。 才咬了咬红唇,强装镇定道: “药方是朕送的,那又如何?” “朕这么做,只是体恤臣子罢了!”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声音渐冷。 “陛下还给别的臣子送过药方?” 武明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伱放......什么厥词!” “朕当然只给你送过!” “......”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 方修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郁闷。 武明空见方修表情奇怪,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眉头一挑,揶揄道: “据朕所知,满朝文武,有资格入殿奏事者,唯方相还未娶妻生子。” “这叫朕怎能不体恤方相,男人有隐疾,乃是人之常情,方相切不可讳疾忌医,要按照御医的方子,好好吃药,好好休息......”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陛下如此关心臣的个人问题,莫非是想要给臣生个孩子?” 原先滔滔不绝,以为占据了上风的武明空,听见这话,瞬间破防。 面红耳赤,声音发颤。 “你你你......” “朕朕朕......” 你我了半天,竟是说不出话来。 【情绪值+6000】 听着耳畔传来的系统提示音。 方修眉头一挑,身子往前探了探,对上小女帝水汪汪的眸子,调笑道: “陛下为何如此激动,是被臣说中了心事?” “闭嘴!” 武明空眸子变得水汪汪的,瞪大眼睛,想要摆出愤怒的表情。 只是这副怒气冲冲,盛气凌人的模样,落在方修的眼里,就好像是只小奶猫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对喂食的主人,张牙舞爪。 见她好似要气哭的模样。 方修也不再逗弄,笑道:“陛下不懂也没关系,以后臣会教陛下的......” 武明空知道他提起之前的话,是给自己台阶,撇了撇嘴,给了他一个白眼,道:“谁要你教!朕可以自己学。” 听见这话,方修基本可以确定,小女帝对男女之间的事宛若白纸,一无所知。 忍不住轻笑一声,没有反驳。 “莫名其妙。” 武明空见他发笑,心里觉得古怪,却也没再追问,只是没好气道: “你来见朕,不会就是想要告诉朕,你不需要补阳吧?” 方修道:“当然不是。” “还有何事?” 方修收敛笑意,明亮的眸子,凝视小女帝,用温和的语气道: “臣想陛下了,来看看陛下......” 听到这温柔的语气。 小女帝的小脑袋轰的一下,空白一片。 刹那间。 什么励精图治,什么大权在握,什么雄心壮志。 她全都记不起来了,耳畔只有这句贴心的话在不断的回荡。 但很快,她就从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中抽身出来。 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被这奸贼的花言巧语骗了。 “谁要你看。” “而且......” “不是才见过。” 小女帝俏脸微红,别过脸,小声嘀咕道。 方修笑了笑,道:“朝堂上的陛下是真龙天子,如仙女下凡一般,让人看一眼,便自惭形秽,不忍亵渎。” “在臣面前的陛下却不一样......” 话还没说完。 就见小女帝别过了头,眸子水汪汪的,用蚊蝇一般的声音道:“不准你说......” 【情绪值+6000】 听见耳畔传来的系统提示音。 方修眉头一挑,心道:说几句情话,就能获得一两万的情绪值,这不比指鹿为马,气小女帝来的更快? 这么看,自己之前的路走岔了啊! 受过现代文化的滋润,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方修说不出来? 说一句就是五千情绪值。 血赚! 不过,这种事,还是得循序渐进,细水长流...... 隔段时间撩一次,效率最大化。 想到这。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声音越发温柔。 “臣听陛下的,陛下不让臣说,臣便不说......” 听见这话。 武明空眸子变得更加水汪汪的,俏脸浮起红晕,心里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来了。 但下一秒。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忽然闪过一道光芒,眉头一挑道: “你说都听朕的,那能把那支重骑兵的指挥权,交给朕吗?” 方修:“......” 武明空见他一副吃瘪的表情,忽然笑了。 笑容如绽放的花朵一般明艳,让方修都产生了一瞬间的失神。 方修盯着小女帝看了一会,直到小女帝按耐不住他炙热的眼神,咬着红唇,将头别向一边,方才站起身,后退一步,行礼道: “臣希望陛下记住,臣身体很好,不需要补阳,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陛下还有公务处理,臣便不叨扰陛下了,臣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吃了小女帝...... 武明空缩在龙榻的角落,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好一会才回过神,看向躲在门后的林宛儿,没好气道: “别藏了,出来吧!” 下一秒。 林宛儿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脑袋,讪笑道:“陛下......” 武明空瞪了她一眼,道:“谁让你告诉那奸贼!药方是朕送的!” 林宛儿低下了小脑袋,委屈巴巴道:“奴婢就是不说,方相也能猜得到啊......” “你还敢顶嘴!” 林宛儿顿时不敢说话了,低着脑袋,弱小可怜而又无助。 小女帝见状,也不忍心再苛责她,沉默了片刻,吩咐道: “把尚宫喊来,朕有些事想要问她。” 林宛儿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清秀的小脸蛋露出“奴婢都懂”的表情。 行礼道: “是,陛下!” 第87章 朕要伐乾 周国。 皇宫,乾清宫。 周皇坐在龙椅上,看着东缉事厂呈上来的情报,脸色阴沉。 一个月前。 他怎么也想不到。 在他的全力支持下,东缉事厂的探子,竟连小小的味精配方都搞不到手! 更让他恼怒的是。 原先压根不存在的情报组织——乾国第一庄,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乾国各地,拔除了许多东厂派去的探子。 就连原先已经潜伏在乾国十几年的细作,都被揪了出来。 甚至! 在东厂最新呈上的情报中,乾国第一庄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大周! 虽然大部分都已被东厂清除,但有没有漏网之鱼,犹未可知。 要知道,建立一个如此强大的情报组织,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与金钱! 就比如周国的东缉事厂,是经过几代大周天子不断的投入,才发展到了今天这个规模。 这個乾国第一庄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短短的几个月,就在乾国编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情报网,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东厂对此的解读是,乾国第一庄一直存在,不过之前是藏在暗处,收集一些细枝末节的情报。 乾国女帝登基,他们方才显露出来,开始真正的做事。 至于乾国第一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目前来看,不出意外是乾国丞相! 准确的说,是乾国丞相与乾国女帝! 别看这两人在朝堂上经常针锋相对,乾国丞相甚至当着百官的面上演了一出指鹿为马。 实际上。 两人在背地里极有可能达成了什么协议。 甚至根本就是穿着同一条裤子! 朝堂上的势如水火,只是迷惑王公贵族以及周边诸国的把戏! 否则。 又怎能解释,乾国丞相豢养私兵,结党营私,任人唯亲,那乾国女帝却视若无睹,甚至暗中支持? 要知道! 那乾国女帝就算再如何弱势,也是一国天子! 真要动用帝王心术,平衡朝堂势力,又怎会让方党一家独大! 种种一切,全都说明了一件事。 女帝即是丞相,丞相即是女帝! 说不准,俩人晚上都睡一个被窝! “武明空......” “方修......” “一个入主东宫,一个身居高位,竟还能蛰伏多年,隐忍不发,直到先帝驾崩,方才崭露头角,真是好手段!” “如此看来,朕还真是低估了你们,低估了乾国!” 周皇放下手里的情报,脸色阴沉的同时,眸子里迸发出锐利的寒光! 原先想要伐乾的念头,更加坚定。 “乾国有此二人在,日后必定会成为我大周的心腹大患!” 对于这种潜力极大的敌人。 周皇一贯的态度是,直接灭之! 越是耽搁,越是容易出现意外。 想到这。 他不再犹豫,吩咐道:“让大学士们过来,朕有事要吩咐他们!” “是,陛下!” 片刻后。 几名大学士来到了乾清宫。 “臣等参见陛下!” 周皇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摆摆手,淡淡道:“坐。” “谢陛下!” 几名大学士行礼后,纷纷入座。 周皇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废话,直入主题道: “朕欲在今年十月,秋收结束之时,派兵伐乾,还请诸位大学生草拟檄文,昭告天下!” 此话一出。 五名大学士皆是瞳孔微缩,显然没想到周皇召集他们是为了这事。 好一会。 方才有人道:“陛下又要伐乾?” 说话的是东阁大学士魏东征。 周皇看向他,淡淡道:“有何不可?” 魏东征见周皇没有否认,站了起来,行礼后笃定道:“于国于民,都不可!” 周皇冷哼一声,面露不悦之色,冷冷道:“朕没有征询你们的意见,朕只是让你们草拟檄文,你们照办即可!” 魏东征道:“臣子提出意见,陛下可以不听,但不可以堵住臣子的嘴,不让臣子说话!” 顿了顿又道: “而且陛下若是不在乎臣等的意见,便不会召臣等议事!” 周国和吴国一样,取消了中书省,废除了丞相,设立内阁,辅佐皇帝处理政务。 按理说,内阁大学士虽有宰相之实,权利却是大大的削弱。 但周国的情况不一样。 周皇推行新政,惹得士绅阶级怨声载道。 他需要几位内阁大学士的支持,让他们在前面顶着,否则新政寸步难行。 这也是魏东征敢顶撞周皇的底气所在。 “臣方才所说,于国于民,皆不可伐乾,有四个理由。” “其一,乾国虽然衰弱,但曾经也是一方大国,百姓对朝廷的归属感强,尤其是女帝登基,一片欣欣向荣,更是深受百姓爱戴,此时伐乾,必定会受到极大的阻击!” “其二,我大周与乾国签订停战协约不到一年,这个时候撕毁协约,悍然伐乾,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恐遭天下人鄙夷!” “其三,乾国的实力并非不堪一击,最近青州发生的事便证明了这一点,两千的重装骑兵,横空出世,便意味着,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大乾还可能藏着更多的精锐! 古人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我大周如今最多只能算是不知彼而知己,贸然开战,是胜是负,犹未可知!” “其四,我大周正在推行新政,各州各县,士绅皆是怨声载道,此时伐乾,这些人必定极力反对!陛下为新政所作出的努力,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战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既没有天时,也没有地利,更没有人和,陛下为何要轻启战端!” 魏东征的一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在场的其余四名大学士,皆是深以为然。 周皇见到这一幕,脸色更加阴沉,冷冷道:“朕再说一遍,朕没有同你商议!伐乾是朕的旨意!” 话音落下。 华盖殿大学士谢千站了出来,先是行礼,然后道: “臣以为魏公所言,还是有几分道理,自古有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今正是新政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伐乾,极有可能导致朝廷的努力,前功尽弃。 乾国如今蒸蒸日上,日新月异,眼见有河清海晏的气象,陛下对此心怀顾虑,想要伐乾,将其扼杀于萌芽,此乃人之常情! 臣也以为,伐乾势在必行!只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大周,不若先给东厂一些时间,多收集乾国的情报,等到时机成熟,再行伐乾!” 听见这话,周皇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但仍旧阴沉。 谢千、魏东征以及其余三名大学士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起身,站到周皇的面前,齐齐行礼: “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见五名大学士达成了一致。 周皇就算再想伐乾,短时间内也无计可施。 他脸色阴沉,冰冷的目光掠过几名大学士,压着怒火,吐出一个字。 “滚!” 这位新皇是什么脾气。 几名大学士心里都清楚,懒得跟他计较,皆是行礼。 “臣等告退!” 几名大学士离开后。 周皇猛地拿起案上的砚台,重重的砸向地面,怒火中烧,咆哮道: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四周的宦官见到这一幕,皆是跪在了地上,面露惶恐,瑟瑟发抖。 周皇又砸了几样物件,怒火方才平息了一些。 想到东厂之前提供的情报。 乾国女帝与乾国丞相表面水火不容,实际沆瀣一气。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在他看来绝妙的计策。 思考了片刻。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恢复了原先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吩咐道: “让长公主来见朕。” 一旁。 宦官忙不迭道:“是,陛下!” 第88章 让你嫁给乾国丞相,如何? 片刻后。 大周长公主李邀月来到了乾清宫。 “臣参见陛下。” “朕不是给你说了,你是朕的胞妹,见了朕可以不拜。” 周皇脸上带着笑容,语气温和。 李邀月没有说话,只是站着。 周皇见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旋即露出笑容,问道: “邀月啊,想不想做皇帝?” 李邀月面无表情,不冷不淡道:“大周永远只有一个天子,便是陛下。” 周皇哈哈笑了两声,道:“朕不是说大周的皇帝,而是大乾的皇帝。” 李邀月抬眸看了周皇一眼,表情无喜无悲,仍旧没有说话。 周皇继续道:“朕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做大乾的皇帝,如何?” 李邀月淡淡道:“陛下若想伐乾,应与大学士商议。” 周皇听见这话,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不冷不淡道: “那些家伙只会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但凡朕要做什么事,他们就站出来阻拦,若非如此,我大周早就开疆扩土,将周边诸国纳入版图! 尤其是那个东阁大学士魏东征,成天在朕的耳边鼓噪,真不知这大周江山是我李家的,还是他的!” 李邀月沉默,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 周皇见状,眉头一挑,道:“皇妹似乎对朕要伐乾并不诧异?” 李邀月道:“陛下做什么,臣都不奇怪。” 周皇听见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方才止住笑容,道:“朕就知道,知朕者,皇妹是也!” 李邀月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子里透露出莫名的意味。 周皇却好似没有察觉,继续道:“那皇妹能不能猜出,朕想让你做什么?” 李邀月沉默了半响,方才道:“臣不知。” 周皇道:“朕知道,你知道。” “......” 李邀月只是沉默。 周皇见状,也懒得再绕弯子,道:“朕要让伱嫁给乾国丞相,你觉得如何?” 李邀月还是沉默。 窗外,清风拂过,带下几片落叶。 有鸟鸣声忽然响起,惹人心烦。 周皇笑了笑,继续道:“朕相信以皇妹的手段,到了乾国,定能将乾国上下搅的不得安宁,之后朕与你里应外合,轻而易举就能攻下大乾,到时候朕便让皇妹做大乾的女帝,施展一腔抱负,如何?” 李邀月好似早知他要说些什么,表情淡然。 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陛下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周皇见李邀月难得多说了几句话,脸上笑意更盛,道:“何事?” 李邀月不冷不淡道:“或许乾国女帝压根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听见这话。 周皇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固,表情无喜无悲。 李邀月看着面前的胞兄,不冷不淡道:“臣愿意一试。” 只要能离这個自傲自大的蠢货远一点,嫁给乾国丞相,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似乎是看出了李邀月的想法。 周皇的表情更加冷淡,沉默了半响,方才重新露出笑容,语气温和道: “既然皇妹答应,朕过段时间便派出使团前往乾国,与乾国女帝商议此事。” “相信乾国女帝看了朕开出的条件,不会拒绝。” 若是放在以前。 听见这话,李邀月只会保持沉默。 但此刻,听着窗外传来的鼓噪的鸟鸣声,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冷冷的回了一句。 “但愿如此。” 说完,起身,行礼,道:“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龙椅上。 周皇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眸子里迸发出一股燃烧的怒火。 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平复心情,望向一旁的宦官,不冷不淡道: “朕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 宦官忙不迭道:“听见了。” 周皇道:“去准备吧。” “是,陛下!” ............ 大乾,长安城。 相国府。 秋意渐浓,阳光温和。 片片落叶从空中飘落,风吹之下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舞,构成绝美的画卷。 庭院里,方修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完善大乾月刊的细节。 一旁。 妲己手里捧着一个大红色的花灯,看得出神,眉眼间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杨玉环站在她的一旁,手里拿着洞箫,也探着小脑袋,看花灯上的图案。 角落里。 树荫下,白黑相间的小老虎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然后走到另一处有阳光的地方,继续躺着。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宁且祥和。 直到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两个小人是谁?” 杨玉环伸出细嫩的柔夷,指着花灯上画着的一大一小的两个小人,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妲己回道:“自然是主人与姐姐我。” 杨玉环又指向一旁手里拿着根木棍的小人,问道:“那这个呢?” 妲己看了杨玉环一眼,嘴角勾起笑容,道:“良辰美景,中秋佳节,自然少不了有人洞萧助兴。” “......” 杨玉环微微一怔,方才反应过来,那根拿着木棍的小人,是拿着洞箫的自己。 “你!” 杨玉环指着妲己,气得够呛,想要说些什么,看见不远处的方修,还是忍了下来。 哼哼道:“我也要画花灯!” 妲己眉头一挑,问道:“要不要姐姐教你?” 杨玉环朝她做了个鬼脸,从角落里捡起一个空白的花灯,进了屋子。 妲己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对她而言。 欺负这个有点儿蠢萌,又有点儿心机的小丫头,已经是每天快乐的源泉。 “笑什么呢?” 方修拿着画好的报纸,走到妲己的身后,好奇的问道。 妲己道:“奴婢想到开心的事。” 方修好奇:“什么开心的事?” 妲己妩媚的眸子,望向他,柔柔道:“七日后的中秋佳节,能与主人一起度过,就是最开心的事。” 说话的时候,她眸子里流露出一股浓浓的爱意,语气认真,仿佛在宣读什么誓言。 方修听了,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笑道:“何时跟那小丫头学的一样了。” 妲己柔柔道:“奴家所说都是心中所想,跟她可没有关系。” 方修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报纸在桌上铺开,向妲己展示。 “这就是本相跟你说的,第一期大乾月刊。” 第89章 报纸 妲己站到方修的身边,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所谓报纸,就是一张很大的纸,可以折叠起来,上面印着各种内容。 最上方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大乾月刊。 十分醒目! 底下用线条框出了一块块区域。 中间部分是朝廷最近做的事,比如今日朝会,工部侍郎赵子正向陛下承诺,一个月内必定修葺好锦阳湖水坝。 两侧则是话本。 一边是《聊斋志异》。 节选了《聂小倩》的前半部分。 另一边是《射雕英雄传》。 只有前七回,到比武招亲的时候,戛然而止。 作为《封神传》的忠实读者。 话本看到一半,被人打断的滋味,没人比她更清楚…… 迫切的想知道之后的剧情,却只能等待。 心里好似有一只猫在抓。 简直是一种折磨! “主人好坏......” 妲己咯咯笑了两声,声音妩媚。 方修眉头一挑,道:“不是本相坏,实在是无可奈何,若是不断章,想让报纸火遍大江南北,还不知道要多久。 这一断章,效果立刻就不一样了,本相不用想也知道,第一期月刊发行后,必定有无数人堵在书斋的门口,催着第二期的发行。” “主人说的没错,虽然不厚道了一些,但这断章是必须的。” 妲己一脸的深以为然,附和道。 方修伸手拿起报纸,翻了一页,将背面展示给了妲己,道:“再看看背面。” “嗯。” 妲己点点头,目光望去。 报纸的背面同样划分了两个区域。 左侧的内容很简单,用醒目的隶书,写着:珍宝斋新品,醉花红,一品夫人都在用的好胭脂! 右侧的内容更简单,只是一副图画,画的不是山水,而是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 妲己看着画像,俏脸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轻声道:“主人,人家觉得这画像有些不太合适。” “有吗?” 方修一怔,看向报纸。 画像很朴素,只用几笔,了了勾勒。 女子身姿虽是曼妙,衣着却无出格之处,只是普通的罗裙。 放在后世,用作童话故事的插图都没问题。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妲己似是看出了主人眼中的困惑,解释道:“人家只是觉得,将女子的画像印在上面,不太庄重,而且也有些露骨......” 听见这话。 方修心中有些诧异。 没想到,床榻之上,千娇百媚,妙计迭出的妲己,实际上也有如此保守的一面。 仔细想一想,倒也正常。 妲己的妩媚,从来只在他的面前显露。 本质上,她和这個时代的女子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传统,一样的保守。 既然她觉得不太合适,那就先不印,等以后再说。 毕竟,把报纸拿给妲己看,就是想让她提出意见。 方修虽然对报纸还算了解,但毕竟是现代人的思维,和生活在封建时代的古人,终究有所区别。 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还是要有人参考。 想到这。 方修点点头,道:“那就听你的,大乾月刊先不印画像,等以后发行了其他的报纸再说。” “嗯。” 妲己依偎在方修的身侧,轻声问道:“主人打算让珍宝斋印这报纸吗?” 方修道:“报纸事关重大,最好还是跟珍宝斋分开。” 说到这。 他看向一旁那张精致的小脸蛋,笑着道:“本相打算弄一间商铺,专门发行报纸,你可有合适的名字?” 妲己精致的脸蛋,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看向方修,略有些兴奋的道:“主人,就叫种竹轩如何?” 竹子亭亭玉立,傲雪凌霜,四季常青,有君子之风。 将发行报纸的商铺,取名叫种竹轩。 也是想要启发大乾的百姓,做一名如竹子一般的翩翩君子! 妲己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眉眼间皆是期待之色,渴望得到方修的夸赞。 方修却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奇怪。 “种竹......” 方修喃喃自语了一句,越发觉得别扭,道:“要不还是叫竹风轩吧。” “竹风轩......也很好听!” “就听主人的,叫竹风轩!” 三个字中,有两个被主人采纳。 妲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不过,种竹轩和竹风轩相比,她还是觉得前者更有韵味。 “主人,那这报纸卖多少银子合适?” 方修身边值得完全信赖的人并不多,竹风轩建好后,短时间内肯定还是由妲己负责。 妲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想趁着主人有空,多问一问具体的细节。 关于定价,方修早已经想好,没有犹豫,道:“一份一文钱!” “一份一文钱?” 妲己微微一怔,有点儿懵。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主人,外面一本无趣的话本都要卖到三百文钱,好一些的甚至要卖到一两银子。 报纸虽然只有一张纸,但内容精彩,远胜市面上任何话本,就算是卖一百文钱,都会有人争相购买。 而且,印这报纸,除了纸张的成本,还有人力、物力、活版,算下来,一文钱甚至回不了本。” 方修看向她,笑了笑,道:“先不说报纸上还有珍宝斋的广告,能让珍宝斋的销路更广,热度更高,就说这报纸本身的价值,可不是银子能够比拟的。 本相发行报纸,从一开始也没想着要挣银子......” 妲己虽然听不懂广告是什么意思,但想到后面那一页关于珍宝斋的宣传,大概也能明白其中的奥秘。 但她却不认为,一张小小的报纸,能给珍宝斋带来多大的收益。 毕竟大乾帝国识字的人本就不多,即便买了报纸,估计也是看上面的话本,对于那所谓的......广告,应该不会感兴趣。 除此之外。 费这么多工夫,折腾来折腾去,还特意开一家商铺发行这个报纸,不为了挣银子,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想到这。 妲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上的报纸。 忽然,一行文字映入眼帘。 那是关于朝堂上,工部侍郎赵子正修葺堤坝的内容。 瞬间!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乍现。 妲己明白了! “主人是要用报纸宣扬大乾朝廷?” 第90章 观月楼 方修笑了笑,道:“不止于此,报纸的重要远超你的想象。” “嗯,人家明白了......” 妲己应了一声,心里却还抱有一丝丝的怀疑。 说到底也只是一张纸,真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吗? 方修看见妲己的表情,瞬间明白她的想法,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报纸,递给了她,吩咐道: “第一期就先这么印,能印多少就印多少,按照一文钱的价格,卖往各地。” 妲己伸手接过报纸,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放入怀里。 妩媚的眸子,望向方修,郑重道: “主人放心,人家一定办好此事。” 妲己做事,方修还是比较放心的。 他脸上露出笑容,伸手轻抚妲己的小脑袋,用温和的语气道:“辛苦了。” 妲己精致的小脸蛋露出满足之色,柔柔道: “为主人做事,不辛苦。” ............ 转眼间,已是七日后。 中秋佳节。 天色还未黑,长安城已经挂满火红色的灯笼。 街道两侧,横出的飞檐高高飘荡着商铺的旗幌。 四处是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 一阵清风拂过,卷起城里的烟尘喧哗,飘向远处。 城南,长安城最繁华的市井,坐落着整座城市除了奉天殿外,最高的建筑——观月楼。 这是一座传承了近百年的酒楼,见证了大乾近些年的兴衰。 掌柜是一位绝美的女子,姓唐,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平日里却从不显露。 只有三个月前丞相大人造访观月楼的时候,她才弹奏了一曲。 那婉转又有些哀愁的琴声,那样的清寒高贵,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令人难以忘却...... 在场的食客至今想起,仍是赞叹不绝。 “今日是中秋佳节,观月楼作为京城最佳的观月之地,必定会引得许多达官贵人慕名而来,就是不知值此盛事,唐掌柜能否再献一曲。” 观月楼里,一名年轻书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脸上露出期待之色,如此说道。 隔壁桌,一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开口道: “别想了,整个大乾,能让唐掌柜抚琴的只有两位,一位是皇帝陛下,另一位则是丞相大人,你觉得这两位能到观月楼来?” “为何不能?丞相大人前段时间不是刚来过,听说当时还许诺,要纳唐掌柜为妾,只是唐掌柜性格孤傲,不愿为妾......” 年轻书生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男人打断。 “这种市井流言,你也相信?丞相大人何等身份,怎会纳一介商贾为妾?而且,对一个商贾而言,能做丞相大人的妾室,那是天大的恩赐,唐掌柜怎会拒绝?” 听见这话。 年轻书生有些不高兴了,皱了皱眉头,争辩道:“丞相大人确实位高权重,可唐掌柜也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美誉,孤傲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吧?” 中年男人嗤笑一声,不屑道:“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在我等的眼里,她高高在上,不可亵渎,可在真正大人物的眼里,也只是一個玩物罢了。” 年轻书生面露怒容,伸出手指向中年男人,恼怒道:“你,你怎能对唐掌柜如此轻薄,简直是粗鄙不堪!”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似是不屑与他争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再理会。 年轻书生见状,胸口升起一团怒火,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想要上前理论。 这时。 一道凌冽的寒光忽然出现! 中年男人手里的酒杯毫无征兆的炸裂开来! 碎片迸射,划破他的脸颊。 瞬间,鲜血如注,染红了他略显沧桑的脸! “啊!” 中年男人怔了一息,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捂着被碎片划伤的脸,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 “谁!是谁!” 他捂着脸,环顾四周,疯了一般的嘶吼,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手持兵器的人。 周围的食客见他大吵大闹,全都投去厌恶的眼神,只当他是个失心疯。 原先同他争辩的书生,见到这一幕,则是露出了解气的笑容,道: “让你嘴贱,活该!” ............ 观月楼的三楼,靠着内河的一侧。 厢房里。 被京城百姓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唐忆雪,站在窗边,望着渐渐西下的夕阳。 两弯罥烟眉似蹙非蹙,一双含露目似泣非泣。 态生两靥之愁,眉有郁结之气。 “哎......” 良久,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哀婉的叹息。 红尘有恨几时休,鬓添白发始知秋。 国恨家仇。 对她而言,本该是距离遥远的词,如今却已是近在眼前。 三个月前,她距离进入相国府,只差一步,却因那丞相突然晕倒,戛然而止。 三个月后,那丞相就好似将她忘却一般,从未差人寻她,连一封书信都未送来。 若非是自己“夜国余孽”的身份暴露,就只剩一种可能。 当初,丞相压根没看上去她,之所以许诺纳她为妾,不过是听曲后的一时兴起。 想到这。 唐忆雪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哎......” 进入相国府。 接近乾皇。 杀死乾皇。 父亲制定的三步计划,如今半年过去,连第一步都未完成。 想要报这国恨家仇,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咕咕,咕咕......” 窗外,有鸟鸣声传来。 唐忆雪柳眉微微弯起,眉眼间流露出一抹无奈,站起身,走到一旁小丫鬟的身后,吩咐道: “玉儿,伱去城北的陈氏胭脂铺挑一盒胭脂。” 被唤作玉儿的小丫鬟,正看报纸看得入神,冷不丁听到唐忆雪的声音,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开。 唐忆雪也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手捂着心窝,皱着眉头道:“怎么了?” 听见这话。 玉儿才反应过来是少主喊的自己,清秀的脸蛋露出羞愧之色,低下了头,小声道:“对不起,少主,奴婢刚才在看报纸,看得入神,惊扰了您,实在该死。” 唐忆雪眉头微微皱起,有些疑惑的道:“这报纸是何物,为何你们这几日都沉迷于此?” 很显然。 这几天,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第91章 “天下第一剑” 小丫鬟解释道:“少主,所谓报纸其实就是竹风轩印的一张纸。” “一张纸,为何会让你们如此沉迷?” 唐忆雪眉头皱起,更加不解。 小丫鬟俏脸微红道:“因为上面有许多有趣的话本......” 唐忆雪并不喜欢话本,在她看来,那是水中月,镜中花,是无用书生的幻想,是触碰不到的虚妄。 因此,她对小丫鬟的沉迷并不理解。 为何一个人会对这样虚妄的东西投入如此多的情感? 但是,不理解,不代表不尊重。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道:“放在这里,等回来再看。” “嗯,谢谢少主!” 小丫鬟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转身就要离开。 刚迈出一步,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唐忆雪,问道:“少主,奴婢能去珍宝斋买胭脂吗?” 唐忆雪看向她,问道:“为何?” 小丫鬟道:“报纸上说了,珍宝斋最近新出了一款胭脂,名叫醉花红,连一品的诰命夫人都在用呢!” 又是报纸...... 唐忆雪显然没想到这报纸对小丫鬟的影响如此大,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几个最近看的都是同一张报纸?” 小丫鬟点了点头道:“是的呢,少主。” “后院的小厮,这几日聚在一起听的话本,也都是报纸上的?” 唐忆雪有些好奇。 一张报纸,怎么会同时被不同性格的人喜欢? 小丫鬟看出了唐忆雪的疑惑,解释道:“少主,同一张报纸上有不同的内容,奴婢看的话本叫做《聂小倩》,很吓人的,他们听的叫做《射雕英雄传》,很无趣,但他们都很喜欢,也不知是为什么......” 经过这么一番解释。 唐忆雪算是明白了,点点头道:“你去吧。” “嗯,少主再见。” 小丫鬟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 靠河的一侧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随即,一道黑影窜了进来,身轻如燕,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唐忆雪看向破窗而入的身影,眉目间流露出无奈,道:“望月楼有门,大可不必如此。” 她的面前。 一名身穿劲装,脸上蒙着面纱的女子,背负一把长剑,笔直的站在原地,声音清冷。 “第一庄的探子无处不在,说不准在某个角落,就有人时刻盯着望月楼的大门。” 唐忆雪道:“窗户就没人盯着?” 劲装女子道:“总归安全一点。” 唐忆雪叹了口气,道:“知道为何不让你看话本?看的多了,总觉得什么都是话本里写的那样,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只是你自己多想罢了。” 面纱下。 劲装女子撇了撇嘴,没有反驳。 厢房里气氛沉默下来。 片刻后。 唐忆雪道:“爹让你来做什么?” 劲装女子道:“爹让我告诉伱,计划有变,先杀丞相,再杀乾皇!” 听见这话,唐忆雪眉眼间愁容更甚,走到床榻边坐下,沉默良久方才道: “夜国已经灭亡二十余年,乾国出兵时,你我还未出生,对你我而言,国恨家仇真的存在吗?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只为了满足父亲的一念执着,又真的值得吗?” 劲装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好一会,才道:“父亲已与周国的东厂结成同盟,只要能杀掉乾国丞相和乾国皇帝中的任何一人,周皇便支持父亲复国。” 唐忆雪道:“复国后又如何?不过是弹丸之地,早晚还要被别国吞并,有何意义?” 劲装女子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唐忆雪见状,叹了口气,道:“柔儿,你一直想做浪迹江湖的女侠,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姐姐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判断,你告诉姐姐,这样的生活,真是你想要的吗?” 劲装女子沉默片刻后用清冷的声音道:“十五年来,我每日练剑,再苦再累也不曾歇息,只为诛杀乾皇......”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忆雪打断。 “你练剑,只为了杀一個未曾谋面的无辜之人?” 这一次。 劲装女子没有再说话,始终保持沉默。 很显然,在她的内心深处,更加认同唐忆雪的话。 但她自从一出生,就被父亲灌输诛杀乾皇,以图复国的信念。 寥寥几句话,并不会让她改变原先的想法。 唐忆雪见状,悠悠的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已经快要消失的夕阳,有万千愁绪郁结在心头,久久不散。 劲装女子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 走到椅子旁,打算坐着休息一会。 今晚她是刺杀乾国丞相的主力,自然要养精蓄锐。 坐下后,本想闭目养神,不经意的一瞥,却是看见了摆在桌上的报纸。 她面露好奇,凑了上去,粗略一扫,看到《射雕英雄传》五个字,立刻就被吸引。 “射雕英雄传,有点儿意思......” “时间还早,看一会应当不碍事。” 劲装女子这么想着,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 望月楼外,某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 几名笼罩在黑袍中的影卫,藏在暗处,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望月楼的大门。 这几日,他们一直守在望月楼的门口。 就是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帮“夜国余孽”一网打尽。 其实这些人里武功高强者,寥寥无几,对第一庄的影卫产生不了太大的威胁。 之所以小心谨慎,是因为他们中有一位顶尖的高手! 名叫唐柔。 号称天下第一剑! 虽说根据第一庄的情报,这个霸气侧漏的称号,是唐柔自己取的。 但以她的实力,确实能当得起这个称号。 她的剑很快,快到一剑封喉,敌人都未必能看见她的身影,到死都不知是谁杀了自己。 影卫们忌惮她的实力,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 此刻,见到某个黑影一掠而过。 领头的影卫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 “回去禀告庄主,天下第一剑唐柔,已经进入望月楼!” “东厂的人还没出现,是否动手!” “是!” 一名黑袍影卫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一炷香后。 他又回到了这里,压低声音道: “庄主的命令,看好唐柔,等东厂的人上钩,再将其一网打尽!” 顿了顿,又补充道: “庄主还说,唐柔的剑,无人能敌,若非有十成把握,不可与之对抗!” 领头的影卫应道: “明白!” 第92章 是不是喜欢? 夕阳落到大地的一端,消失不见。 浩瀚的星空,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挂其上,层层清云,如烟似雾。 皇宫,养心殿。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望向手里的奏章,一颗心早已飘到了宫外。 早在一天前。 她就派人去相国府告知方修。 今晚她要微服私访,体恤民情。 说的冠冕堂皇。 其实就是想趁着中秋佳节,出去逛一逛灯会,凑凑热闹。 顺便完成之前许下的承诺。 出宫的时间,定在了亥时。 这个时候,各种庆贺佳节的活动还未结束,但留在外面的人却没之前那么多。 既能体会到在城里游玩的快乐,也不用太担心安全的问题。 若是定在戌时,虽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但也会给宫里的侍卫增添更多的负担。 人一多,就容易出现变故,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刚好。 她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多批阅一些奏章。 这么想着。 她拿起笔,继续批注。 片刻后,放下了笔,看向一旁的林宛儿,问道: “几时了?” 林宛儿回答道:“回陛下,酉时三刻。” 小女帝有些郁闷得道:“刚才不就是酉时三刻?” 林宛儿小声道:“所以说,陛下您刚问过啊......” 武明空:“......” 她把笔放在案上,有些不开心道:“平日里总觉得时间很快,批阅奏章都不够用,今天怎么回事,就半个时辰,怎么还没过去。” 林宛儿很想说:那是因为您满脑子都想着半个时辰后与方相的幽会,当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但自从上次莫名其妙被罚扫地,她就再也不轻易提起“方相”这两個字了。 这段时间,她算是看出来了。 陛下但凡在方相那里吃了亏,必定会从她这里找补。 明明是方相欺负的您! 您有本事欺负回来啊! 欺负一个贴身小侍女,算什么。 呜呜呜...... “你怎么不说话?” 小女帝见林宛儿没回应,转头看向了她,眉头一挑,问道。 说也不行。 不说也不行。 那还不如说出来! 最起码不用憋在心里! 林宛儿看向小女帝,咬了咬牙,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依奴婢看,陛下之所以觉得时间慢,是太期待与方相的幽会了。” 武明空显然没想到林宛儿竟然这么勇,先是一怔,随即白皙的脸庞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没好气道:“你说什么呢!” 林宛儿心一横,继续道:“奴婢虽然从小伺候在陛下的身边,没接触过男人,但看过许多话本,对于这方面的事还是很了解的。 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陛下若是想念方相,为何非要等方相来呢?不如主动一些,还能掌握先机。” 武明空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宛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大胆!” 林宛儿面露委屈道:“奴婢只是见陛下成日受相思之苦的折磨,瞧着心里难受,方才壮着胆子说这些心里话。 陛下要罚奴婢,那就罚吧,奴婢无怨无悔。” 武明空:“......” 她星空一般的眸子,凝视林宛儿。 好一会才在心里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茫然,道: “你觉得,朕对那奸贼真的是喜欢吗? “有的时候,朕总觉得,朕对他有不同与别人的情感,只是因为他在朕的面前太过强势......” “在他的面前,朕会畏惧,会忐忑,会不安,会觉得自己还像以前一样,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孩,时间久了,这些情绪就变了样,是不是喜欢,朕分不清。” 林宛儿见小女帝眸子里尽是茫然,忽然觉得莫名的心疼。 犹豫了一下,她开口问道: “方相不在的时候,陛下会想他吗?” 武明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林宛儿道: “这里只有奴婢一人,陛下无论说什么,世上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陛下可以如实回答,想,还是不想。” 武明空沉默了一息,回答道:“想。” 林宛儿又问:“陛下想让方相出现在您的身边吗?” 武明空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偶尔会想。” 林宛儿道:“请陛下如实回答。” 武明空撇了撇嘴,改口道:“大部分时候会想。” 得到这个答案,林宛儿清秀的脸庞露出姨母一样的笑容,又问: “那陛下现在想出宫找方相吗?” 这一次。 武明空没有再犹豫,十分直接的回答道:“想。” 一连三个问题,都是林宛儿预料之中的答案。 她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脸上露出笑容,笃定道:“奴婢可以肯定,陛下喜欢方相!” “就算还没到喜欢的程度,也一定是有好感,而且是男女之间的好感,而不是长辈和晚辈!” “呸!” 小女帝绝美的小脸蛋儿浮现一抹红晕,啐了一口,没好气道:“就他也配做朕的长辈!” “而且,就这么简单的三个问题,怎么能知道,朕是不是真的喜欢,朕自己都不知道。” 林宛儿自信满满,眉头一挑道:“奴婢就是知道!” 武明空看着她,问道:“为何?” 林宛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被武明空打断。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林宛儿微微一怔,轻轻的摇了摇头,颓然道:“没有......”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知道!” 林宛儿的回答十分笃定。 “奴婢喜欢陛下,陛下成天批阅奏章,吃不好,睡不好,奴婢心里会难受,下雨了,奴婢想着陛下怕雷,心里会担心......” “好了好了......” 武明空打断她道:“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林宛儿,听见这话,颓败的低下了头,道:“不知道。” “既然如此,伱为何就能笃定,朕喜欢方相呢?” 武明空看着林宛儿,问出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一时间,林宛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很想说,奴婢就是知道,奴婢就是懂! 但即便说出来了,也没有一点儿说服力,徒增笑尔。 小女帝见她一副吃瘪的模样,绝美的脸庞忽然绽放出明艳的笑容,道:“你对男女之间的了解也仅限于话本,跟朕比,好不到哪去,还成天好为人师,指点朕如何如何......” 林宛儿撅了撅嘴,无力反驳。 小女帝见状,笑得更加明艳。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脸蛋露出坚定之色,开口道: “是不是喜欢,朕要自己去探索,不管结果如何,最起码这一刻,朕的心里是想着他的。” “朕今天不想批阅奏章了,也不想等到戌时了。” “让侍卫们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去相国府!找方修!” 第93章 中秋佳节 就在小女帝带着林宛儿离开皇宫的同时。 采莲河畔。 妲己伸出细嫩的柔荑,将刚刚点燃的花灯,轻轻的放在水上。 碧波荡漾,带着明亮的花灯往河流的深处飘去,逐渐与其余的花灯融为一体,化作星星点点,照亮整条采莲河。 一旁。 杨玉环怔怔的望着渐行渐远的花灯,绝美的眸子流露出异样的神采,喃喃自语道:“好美......” 她的手里同样提着一盏花灯。 是她花费了三天时间装饰好的。 为此,她甚至忙得没有练萧。 此刻。 看着周围的少女都把花灯放在水里,让它随波逐流。 她也升起了同样的心思,只是觉得有些不舍。 毕竟是忙碌了三天的成果,就这么放在河里,一会就看不见影子,好可惜...... 她的小脸流露出纠结之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身后忽然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 “怎么想,就怎么做,人活一世,开心就好,没必要勉强自己。” 杨玉环下意识的转过头。 方修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站在那里,俊秀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容。 “相爷......” 杨玉环绝美的眸子里有水光荡漾,柔柔的唤了一声。 方修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两人,一人一串,笑道:“再看一会,咱们去猜灯谜。” 妲己伸手接过糖葫芦,舔了一口,妩媚的小脸蛋露出满足之色,笑道:“主人,猜灯谜都是还未婚嫁的小年轻聚在一起,借着猜谜的由头,寻找意中人,对咱们而言,很无趣的。” 一旁。 杨玉环撇了撇嘴,小声道:“你自己才多大,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妲己眉头一挑,道:“比你大就好。” “......” 杨玉环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撅了撅嘴,不说话了。 心里道: 本姑娘只是年纪小。 等长大一些,绝对比你要大! “你们还想做什么?本相陪着你们。” 方修语气温和。 妲己一双妩媚的眸子,凝视面前这张俊秀的脸庞,好一会方才道: “奴婢想做的都已经做了,与相爷一起登画舫,游湖,赏月,共饮桂花酿,提着灯笼,在繁华的街道上散步,在清凉的晚风里相拥,还吃了相爷的糖葫芦...... 今天是人家来到大乾第二快乐的一天,除了与相爷相遇的那一刻,再也没有比今天更幸福的时刻,人家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去休息,把所有的美好全都记在心里。” 一旁。 杨玉环撅了撅嘴,心里道:“你说得这么好听,让人家怎么办......” 她想了想,附和道:“奴家也想回去休息,奴家没有妲己姐姐想的那么多,只是累了...... 还有奴家想说,即便没有画舫,没有花灯,没有桂花酿,没有糖葫芦,只要跟相爷在一起,奴家每一刻都是最幸福的。” 听见两人深情的告白。 方修的一颗心悸动起来,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愧疚。 他知道,妲己和杨玉环并不是真的累了,只是想给他这个管理大师充裕的时间,去奔赴下一场幽会。 他伸手抚摸两人的小脑袋,脸上露出笑容,用温柔的语气道:“时间还早,带伱们去挑些好看的首饰,这么长时间,还没送你们什么东西。” 妲己犹豫了一下,道:“陛下那边......” 方修道:“她昨日派人来过了,说是等到亥时再出宫,算一算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听见这话,妲己算是放心了,妩媚的脸庞露出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小脑袋,应道:“好,人家和那小丫头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主人要想挑中让我们喜欢的首饰,可不容易。” 一旁。 杨玉环哼哼道:“相爷别听姐姐胡说,只要相爷挑的,玉奴都喜欢......” 妲己忍俊不禁,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方修看着她们,嘴角同样勾起了笑容。 刚抽到美人召唤卡的时候。 他其实并不是十分开心。 他是丞相,位高权重,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又何必浪费情绪值,从系统抽取? 可是,与妲己、杨玉环相处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生活已经处处都有她俩的影子。 有些事,就如塞翁失马,不到某些时刻,焉知非福。 有两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人,守在身旁,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忽然伸手将两人同时揽在怀里,紧紧相拥,柔声道: “有你们在,本相也很幸福......” 妲己和杨玉环皆是一颤,将小脑袋贴在方修的胸口,眸子里水光荡漾,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 “相爷......” “主人......” 一旁。 几名路过的行人见到这一幕,皆是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发出一阵感叹。 “如此倾国倾城、花容月貌的女子,能拥有一位,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人竟能同时拥有两位,实在让人羡慕啊!” 看着不远处左拥右抱的方修,有人酸溜溜道:“不用想,肯定是某個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受祖宗荫泽的衙内! 否则怎么可能同时让两位绝色美人倾心!” “未必如此,或许人家真有真才实学?” “不管如何,长得俊秀,总是没错的。” 方才酸溜溜的书生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下意识的感叹道: “我也好想做衙内啊......” 一旁,众人听见这话,皆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远处。 一袭男装的小女帝,看向几人,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他们在笑什么?” 林宛儿道:“奴婢去问问?” “算了。” 小女帝摆摆手,在一家酒楼前坐下,小手撑着脑袋,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本公子现在只想静静。” 林宛儿知道,陛下是在为刚才去相国府没找到方相而郁闷,犹豫了一下,安慰道:“或许方相不在相国府,是在为与陛下的见面做准备呢?” “中秋佳节,不过是赏月,饮酒,有什么好准备的。” 小女帝撇了撇嘴,有些不开心的道:“他肯定是背着本公子,到青楼厮混去了!” 第94章 惊喜 说到这,她咬了咬牙,没好气道: “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短短半个时辰,都要出去沾花惹草,朕早晚有一天要把他拴在宫里!” “......” 林宛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中秋佳节,方相不在府上,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外面闲逛。 以她对男人浅薄的了解,出来闲逛,一般都和女子一起。 除非是没有女子看得上,才会和同窗好友结伴同行,在热闹的节日里给自己的孤寂寻求一些安慰。 方相虽然不是什么浪荡公子哥,但出门游玩,大概率还是有美婢相伴。 陛下恼怒,倒也是人之常情。 她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公子,那我们是回相国府等着,还是......” “谁要等他!” 武明空越想越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回宫!” 林宛儿几步跟了上去,开口劝道:“方公子毕竟不知道您会提前出来,不在府上,也是人之常情,您还是给他一次机会吧。” 武明空瞪了林宛儿一眼,道:“你收了他的银子?” 林宛儿小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 “奴婢没有!” 武明空没好气道:“那你为何替他说话。” 林宛儿心道:还不是为了给您台阶! 要是奴婢不拦着您,真回了宫,难受的还不是您自己!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道:“奴婢说的都是心里话,您就给方公子一次机会,说不准真如奴婢所说,他又在给您准备惊喜呢......” 提到“惊喜”。 武明空似是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看向林宛儿,问道:“之前让你准备的烟火,准备了吗?” 林宛儿点点头道:“就放在观月楼的附近,等您和方公子登楼,一炷香后,准时点燃!” 听到这话。 武明空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幅画面。 观月楼的阁楼。 她与方修并排坐在屋檐上,彼此依偎,望着浩瀚星空中的一轮圆月。 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将两人笼罩在内。 方修如上一次在龙榻前一般,说着贴心的话。 然后。 绚烂的烟火忽地升起,在两人的上空绽放。 点点繁星如银河流水一般洒下,落在两人的肩膀。 那画面一定美极了...... 小女帝咬了咬红唇,小声道:“早知道他那么讨厌,就不准备了。” 林宛儿保持沉默,不说话。 小女帝看了她一眼,又自顾自道: “算了算了,那一堆烟火也要不少银子,总不能浪费了,本公子就给他一個机会,等他回来。” 林宛儿清秀的脸庞露出笑容,问道:“那公子,我们是回去等,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都已经出来了,回去等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四处逛一逛,说不准还能看到那奸贼左拥右抱呢!” 说到最后一句。 小女帝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脑补出方修左拥右抱的画面,气得牙直痒痒。 “怎么会呢。” 林宛儿忙不迭道:“方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哼!” 小女帝冷哼一声,道:“那是你不了解他!” 林宛儿有些好奇:“公子的意思是,公子很了解方公子?” 小女帝没有避开这个问题,脱口而出道:“那是当然。” 林宛儿微微一怔,心道: 这语气怎么还有点儿洋洋得意呢。 武明空也察觉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对,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将脸别向一边,转移话题道: “那边怎么那么多人,是在做什么?” 林宛儿顺着女帝的目光望去,就看见成千上百的女子聚集在一起,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她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 “走!过去看看!” 小女帝自登基以来,还没在长安城里闲逛过。 看到人多的地方,就想过去凑凑热闹。 说完就迈步走了上去。 “嗯。” 林宛儿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人群前。 还没站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今日中秋特惠,限量一千份!先到先得!” 话音落下。 女帝面前的女子忽然疯了一样,一边往前面挤,一边大喊道: “都给老娘滚开!” “老娘排了三天的队,今天说什么也得抢到!” 一旁。 另一名看着二十来岁的女子听见这话,针锋相对道: “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排了几天的队,你瞎叫唤什么!” 不远处。 一名看着十来岁的小丫头,手里举着一块牌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我家老爷是工部侍郎赵大人!都让一让!让我先买!” “工部侍郎算什么!我家老爷还是礼部尚书呢!” “珍宝斋的规矩,哪怕是达官贵人,也得乖乖排队,别说是你们几个小丫鬟,就算是伱们的夫人,你们的老爷亲自来了!也得排队!” 几百名不同年纪,不同身份的女子使出浑身解数,就为了能抢占一个考前的位置。 小女帝和林宛儿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要知道。 这里有不少人看着都是大家闺秀,平日里怕是说话都是轻声细语。 怎么到了这,全都变成了悍妇的模样。 话又说回来。 前面到底卖的什么东西,为何会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武明空轻声道:“宛儿,刚才她们是不是提到了珍宝斋?” 林宛儿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前方,点了点头道:“是的呢,公子。” “前面就是珍宝斋的铺子。” 武明空好奇道:“最近珍宝斋又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 林宛儿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说啊......” 不是新奇的玩意,为何会引得这么多人争抢。 武明空看着快要大打出手的妇人们,越发的好奇。 终于。 前面有人抢到了东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哈哈大笑,一脸兴奋。 “抢到了!我抢到了!” 四周立刻有人围了上去。 “东西给我,我出三倍的银子!” “我出四倍!” “我出五倍!” 看到这荒诞的一幕。 武明空和林宛儿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好奇与疑惑。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第95章 恐怖如斯 “宛儿,你去看看,前面到底卖的什么。” 小女帝白皙的脸庞露出好奇之色,开口吩咐道。 “嗯。” 林宛儿应了一声,凑了上去。 “请问......” 刚开口。 那名年轻女子就露出警惕之色,紧紧捂住怀里的东西,大声道: “不卖!多少银子都不卖!” “......” 林宛儿有些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只是想问一问,你们抢的是什么东西?” 年轻女子捂着怀里的东西,上下打量了林宛儿一眼,表情狐疑。 林宛儿见状,从怀里取出了一小块碎银,递了过去,道: “没有恶意,只是好奇。” 年轻女子伸手接过碎银,又很快缩了回来,有些疑惑的道:“珍宝斋新出的胭脂,叫醉花红……这你都不知道?” 一款胭脂罢了,为何我就要知道? 林宛儿腹诽了一句,又问:“这胭脂有何特殊之处?” 年轻女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林宛儿有些诧异,问道:“那你为何要抢?” 年轻女子道:“限量一千份诶!现在不抢,以后就没了!” “......” 林宛儿有些搞不清楚她怎么想的。 限量就要抢? 那珍宝斋把土当作胭脂,搞个限量的名头,你也要抢吗? 似乎是看出了林宛儿的不解。 年轻女子补充道:“虽然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一品诰命夫人都在用,肯定比一般货色强太多了! 再者说,大家都在抢,你要是不抢,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要是哪一天姐妹们相会,人家都涂着这种胭脂,就伱没有,岂不是显得很庸俗?” 拜托! 跟没有胭脂比,为了抢胭脂大打出手,才更显庸俗,好不好? 林宛儿腹诽了一句,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一品夫人都在用这种胭脂?” 年轻女子有些诧异,反问道:“你不看报纸的吗?” “报纸?” 林宛儿一怔。 作为小女帝的耳目,探子收集到的长安城里的消息,都会汇总到她这里。 报纸,她自然是听说过的。 一张纸,上面印着各种内容,由竹风轩出品,一份只卖一文钱,短短几天就风靡长安。 但是。 她想不明白,抢胭脂,跟报纸有什么关系。 年轻女子见林宛儿这副表情,还以为她不知道报纸,眉头一挑道: “妹妹不住在长安城吧?” 林宛儿想要否认,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平日住在城外,今日中秋佳节,进城凑凑热闹。” 年轻女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道: “我就说,整个长安城还有谁不知道报纸......” 顿了顿,又道: “所谓报纸,其实就是一张纸,印着话本,还有其他东西,一份只要一文钱,不识字也没关系,到了茶馆、勾栏,到处都有人在读报,一天能读個好几遍,住在长安城里,想不知道都难。” 林宛儿还是茫然:“可这跟胭脂有什么关系?” 年轻女子道:“当然有关系!报纸上面写的珍宝斋新品醉花红,一品夫人都在用的好胭脂!中秋特卖,限量一千份!” 这一下。 林宛儿算是明白了。 一品夫人,特卖,限量...... 这几个词凑在一起,她自认清心寡欲,听着都觉得心动。 更何况是平日里互相攀比的世家小姐。 如此看来,这名为醉花红的胭脂之所以能卖的如此火爆,绝不是偶然! 若没有报纸,这胭脂或许也能卖出一千份,但想要引起这样的轰动,绝无可能。 “话又说回来,如果报纸上印的不是珍宝斋的胭脂,而是其他铺子的胭脂,会不会起到同样的效果?” 林宛儿的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么一个问题。 她面露思索,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会的! 胭脂之所以卖的火爆,主要原因是报纸卖的火爆。 所以,即便是换成其他商铺的胭脂,这些人一样会哄抢。 不止胭脂。 换成其他的商品,也是一样! 不! 不止是商品,换成其他的内容,也是一样! 作为小女帝的贴身侍女兼耳目。 林宛儿的脑子转得很快,只一瞬,她就想到了很多。 如果某一天,报纸上商品的内容,变成了朝廷,百官,甚至陛下! 会发生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报纸上的内容一定会在长安城内迅速传播,进而引起极大的轰动! 比如指鹿为马,整个大乾,除了王公贵族,文武百官,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但若是印在报纸上,只怕是不出五天就能传遍整个大乾,闹得大乾百姓人尽皆知! 由此,陛下的威严就会彻底坍塌。 从此以后,大乾子民只会畏惧丞相如虎,不会再觉得陛下是真龙天子,凛然不可侵犯。 “这小小的报纸,竟恐怖如斯!” 想到这,林宛儿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再犹豫,小碎步跑回了小女帝的身旁。 武明空看着她,问道:“打听到了?” “嗯!” 林宛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喘了几口气,将刚才自己听到的,一一道来。 “她们在抢一款新出的胭脂名叫醉花红......” “之所以火爆,主要是因为报纸……” “识字的只要一文钱就可以买到,不识字的也可以到勾栏去听......” “报纸上的内容,整个长安城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开始,对林宛儿的话,武明空还不怎么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一款胭脂,只是加上了特卖,限量这两个词,就能引得无数女子争相抢夺,为此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可见这世上还是盲目从众者居多。 可是! 听到了后面,武明空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显然她没想到,一张小小的报纸,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片刻后 等林宛儿把所见所闻说完,小女帝的神色已是凝重到了极致。 她抬眸看向林宛儿,表情严肃,沉声问道:“竹风轩背后之人是谁?” 她不相信。 能想出一文钱贱卖报纸的人,会是无名之辈。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具体是谁,奴婢还在查,但不出意外,跟方公子有关。” “是他?” 小女帝微微一怔,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情好像也没那么沉重了。 第96章 将方相摁在龙榻上 林宛儿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公子,您就不担心吗?” 武明空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担心什么?” 林宛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陛下已经被爱情冲昏头啦! 说什么也没用啦! 武明空见她表情奇怪,瞬间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 自嘲一笑道:“担心他在报纸上讲述指鹿为马的过程,还是担心他说自己坐过龙榻?” 林宛儿一惊,看向武明空,犹豫了半响,方才道:“公子,终有一天您会重掌大权的。” 武明空自嘲道:“朕也一直这么想,可如今看来,倒还不如把他摁到龙榻上,来得实际。” 陛下这是自暴自弃了嘛? 林宛儿又是一惊,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生怕这话被人听见。 “公子您......” 林宛儿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几句,刚开口就被打断。 “朕很好,有些事情,越是执着,越是痛苦,朕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既然他喜欢折腾,就让他折腾,反正都已经折腾了十年,再多几年,又有何妨? 更何况,自朕登基以来,他做的事,更多的还是有利于朝廷,有利于百姓,朕受一些委屈,不算什么。” 说到这。 小女帝似乎想到了什么,倾城的脸庞流露出一抹怅然,缓缓道: “说来可笑,皇祖父,父皇,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天天为国本努力,到头来却还是一脉单传,不得已让朕一介女儿身,做这皇帝。” “继承大位,非朕所愿,若非是见大乾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当初朕也不会同那些旁系争夺皇位......” 说到这,她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说下去,眼眸深处有一抹疲惫,悠悠道: “朕今日又矫情了。” 林宛儿见状,一阵心疼。 作为小女帝的贴身侍女,没人比她更了解女帝。 自陛下登基以来就成日闷在养心殿,没日没夜的批阅奏章,身心俱已是疲惫到了极致。 之所以如此。 并非是陛下逞能,要将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毕竟,在指鹿为马之前。 许多本该是中书省处理的政事,只因不涉及到朝堂诸公的利益。 那惫懒的奸相...... 额...... 方相就不愿过问,全都交给手下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处理。 为了黎明百姓。 不得已,陛下只能一股脑的接了过来。 每一件事,都亲自过问,亲自批注。 也正因如此。 方相才有这么多的时间,去结党营私,豢养私兵。 而陛下却一刻都不得休息。 好在,指鹿为马之后。 方相不知是出于对陛下的爱护,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改变了许多。 一些不涉及诸公利益,只牵扯到普通百姓的政事,方相也会留在中书省,自行处理,让陛下有了一些闲暇的时间。 有的时候。 林宛儿甚至会觉得庆幸。 “还好陛下生的倾国倾城,让方相也忍不住为之心动,加以爱护,要不然以陛下的性子,迟早要累死在养心殿。” 想到这。 林宛儿眸子迸发出异样的光芒,凑了上去,压低声音道: “陛下,奴婢觉得您说的很对,培养自己的势力,又是耗费银子,又是耗费精力,到头来还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就抓住方相不松手,把他摁在龙榻上,让他......” 话还没说完,她的小脑袋就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脑瓜崩。 武明空面红耳赤,对准林宛儿的脑袋瓜,又是两下,没好气的骂道: “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疼!” 林宛儿捂住小脑袋,一脸的委屈巴巴:“这话不是您自己说的嘛!” “本公子那是自嘲!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自嘲!” 武明空绝美的脸庞红的像是能滴血,没好气的道: “又不是真那么想!” 是不是真那么想。 您自己心里清楚! 林宛儿捂着脑袋,撇了撇嘴。 武明空见状,眉头一挑,道:“你想什么呢?” 林宛儿委屈道:“奴婢什么都没想。” 武明空嗔怒道:“你明明想了!” 恼羞成怒! 赤果果的恼羞成怒! 林宛儿一脸委屈巴巴,低下了小脑袋,不敢反驳。 “哼!” 武明空见状,冷哼一声,没再追问。 一阵清风吹拂,飘来淡淡的桂花香气。 小女帝闭上眼睛,轻轻的嗅了嗅,忽然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之前的心中郁结一扫而空。 也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方修。 还是因为揍了林宛儿一顿。 亦或者,只是嗅到了喜欢的桂花香气。 就在此时,身旁的林宛儿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公子!” 小女帝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就看见林宛儿的表情惊诧而又复杂。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紧接着,就看到了让她呼吸停滞的一幕! 不远处。 某个铺子前。 一袭青衫的方修,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簪子,左看右看,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他的两侧。 两名身着纱裙的女子相伴左右。 左边的个子高一些,身披紫色薄烟纱,削肩细腰,身姿绰约,两条修长白皙的嫩藕紧紧挨着一旁的方修。 散发出优雅迷人的风度,有一股说不出的妩媚。 右边的個子低一些,一袭轻纱般的碧翠绿纱,将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修饰的更加完美。 宛若湖水中的一朵白莲花,亭亭玉立,有别样动人的韵味。 隔着老远。 小女帝都能感受到这两名女子散发出不同的魅力。 即便是看不到脸,只凭借这绰约的身姿,都可比肩世上任何一名顶级美人! “怪不得那奸贼没有娶妻生子,原来一直金屋藏娇!” 顷刻间,武明空的胸口升起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 同时。 心底有一股酸楚的感觉,迅速蔓延。 让她恼怒的同时,眼睛发酸,忍不住想要落泪。 她生气,并不是因为方修金屋藏娇。 一个二十八岁的老男人,如果身边没有几个美婢,反倒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武明空也从没想过,要让方修不近女色。 只要他不娶妻,哪怕纳妾,在小女帝看来,都在接受范围之内。 她恼怒的是...... 在这中秋佳节。 这奸贼带着别的女人,对着一堆首饰精挑细选,还一脸的春意盎然! “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朕!” “难道说......” “那一日,他做的一切,只是哄骗朕放松警惕的手段!” 想到这。 武明空再也无法忍受,忍着泪,转身就要离开。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个时候。 林宛儿却是壮着胆子,拽住了小女帝,压低声音道: “陛下,那支簪子,像是您平日里喜爱的款式......” 第97章 要不一起? 武明空脚步一顿,转头望去。 那奸贼手里拿着的簪子,倒真和她平日里用的有几分相似。 她面露纠结,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走,过去看看。” 说完,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 林宛儿见状,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公子,您慢点……” ............ 卖首饰的铺子里。 方修拿着一支精美的玉簪,端详了片刻,又放了下来,淡淡道: “款式不错,料子不行。” 一旁。 已经挑完首饰的妲己,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主人,人家觉得,这种款式太朴素了,不适合年方二八的女孩儿。” “玉奴也这么觉得,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精致一些的首饰。” 杨玉环附和道。 方修笑了笑,道:“她与旁人不同,从小锦衣玉食,最不缺的就是华而不实的东西,朴素一些,反而别有韵味。” 听见这话,杨玉环撇了撇嘴,心道,谁还不是从小锦衣玉食了,但自己就是喜欢华丽的东西。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没说什么。 毕竟她对那位女帝陛下的性格一无所知,给不出什么意见。 她方才所说,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罢了。 一旁。 妲己想了想,道:“珍宝斋有一件不错的玉料,让伙计打磨成这种款式,应该来得及。” 听见这话。 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耳旁响起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情绪值+3000】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不必了,这种款式的簪子,本公子已经有了三支。” 方修、妲己、杨玉环三人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两名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的公子哥。 站在前面的那一位,此刻正用一双好看的眸子,上下打量妲己和杨玉环,神色略显复杂。 方修眉头一挑,故意道:“又不是给你的,自作多情。” 小女帝哼了一声,知道他在故意气自己,懒得理他。 一旁,妲己瞬间反应过来,眼前这一位五官精致,气质脱俗的公子哥,便是大乾女帝武明空! 她行了一礼,用温和的语气道:“奴家珍宝斋掌柜妲己,见过武公子。” “她就是珍宝斋的掌柜?” 小女帝上下打量了一眼妲己,顷刻间就被她精致又妩媚的小脸蛋儿折服。 即便知道她可能和方修那奸贼关系匪浅。 小女帝还是忍不住的在心里夸赞了一句,好美...... “你认识本公子?” 武明空强忍住和她比较的冲动,开口问道。 妲己道:“武公子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气质非凡脱俗,立于人群,便犹如鹤立鸡群,奴家就算之前不认识,此刻也能看出公子身份高贵,绝非凡夫俗子。” 不是凡夫俗子。 是真龙天子。 很显然。 眼前这个自称珍宝斋掌柜的绝色美人,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即便如此。 被一位绝色美人如此夸赞,武明空还是觉得非常开心。 原先心里的郁闷都消散了不少。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又很快被她掩饰。 表情无喜无悲,淡淡道:“本公子并不喜欢被人吹捧。” 妲己道:“奴家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一旁。 杨玉环附和道:“人家也觉得,公子很好看,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武明空转头望去,看见杨玉环的容貌,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艳。 某个角度来看。 这個年纪比她还小一些的女孩,容貌比珍宝斋的掌柜还要出众! 珍宝斋掌柜的美,胜在眉眼间自有妩媚的气质,浑然天成。 而这个小姑娘的美,跟气质无关。 仅仅凭借一张完美的脸蛋,就堪称人间绝色! 看到她的一瞬间。 两个词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武明空的脑海里。 花容月貌。 国色天香。 “这小丫头也好美......” 小女帝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叹。 来这里之前。 她想过方修那奸贼位高权重,若是金屋藏娇,绝不会是庸脂俗粉,必定是一等一的美人。 却没想到,两人竟然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就连一向以美貌为傲的小女帝,见到她俩,也不得不承认。 她俩的姿色,完全可以跟自己相提并论。 按理说。 一名貌美的女子,见到不逊色于自己的同性,大都会心生妒忌,再不然也是厌恶。 但偏偏。 武明空对她俩实在厌恶不起来。 毕竟人家一上来就对着自己一通夸赞,在此之前,还为给自己挑选首饰出谋划策。 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她们之前本就没有任何矛盾。 全都是方修那奸贼不老实,要打也该打他! 想到这。 武明空犹豫了一下,放缓语气,轻声道:“本公子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看,最起码跟你们比,本公子的容貌不算出众。” 身后。 林宛儿听见这话,嘴巴微张,眸子里流露出诧异之色。 眼前这场景,跟她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话本里出现类似的情况。 最终不都是两方大打出手。 一方扯一方的头发。 一方掐一方的脖子。 嘴里大喊: “打死你个小贱婢!” 直到引来无数人围观,方才作罢。 怎会如此和谐? 林宛儿都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此刻见陛下和那两人相处融洽。 某一瞬间,竟然升起了拱火的冲动。 想大喊:“打起来!打起来!” 好在理性最终还是战胜了感性,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后面看着。 妲己笑了笑,道:“武公子谦虚了,奴家有自知之明,跟公子比,奴家还要略逊一筹。” 武明空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一旁的方修道: “好了,你们都美,别商业互吹了。” 小女帝微微一怔,眸子流露出疑惑之色。 什么叫做商业互吹? 这个问题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又很快消失。 因为她想到了更重要的事。 “伱为何会出现在这!” 武明空瞪向方修,没好气的质问。 方修反问道:“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 武明空道:“你不是答应本公子,亥时一起体恤民情!” 方修不慌不忙,淡淡道:“那请问武公子,现在是几时几刻?” “......” 武明空一下子噎住,说不出话来。 【情绪值+1000】 一旁。 妲己见状,忙不迭为方修解释。 “武公子别误会,我家主人是为了给您挑选首饰,才提前离府。” 其实,刚才听到方修挑选首饰时说的话。 小女帝心里已经不生气了,只是看到妲己和杨玉环,心里的郁闷无处宣泄,才拿他出气。 妲己善解人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伸手拽了拽杨玉环,开口道: “珍宝斋还有事要忙,奴家就不打扰主人和公子了,奴家告退。” 杨玉环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识得大体,知道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相爷已经陪她们逛了很久,该满足了。 于是,附和道:“奴家也有事,奴家也告退......” 说完,俩人没有停留,转身就要离开。 她俩回府是提前约定好的。 暗中也都有影卫保护。 因此,方修并没有开口挽留。 反倒是小女帝,不知如何想的,鬼使神差的挽留道: “要不......留下一起?” 第98章 看我做什么 此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 包括方修、妲己、杨玉环以及林宛儿,全都懵了。 好一会。 妲己才反应过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妩媚的小脸蛋露出笑容,道: “武公子,奴家真的有事要忙,有机会再一起玩。” 一旁,杨玉环很想说:“好啊好啊!一起玩!” 还没开口,就被妲己拽着离开了铺子。 “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两人离开铺子后。 武明空转头看向方修,眼神里带着鄙夷,揶揄道:“居然让下属叫自己主人,真够恶心!” 方修往前迈了一步,来到小女帝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针锋相对道: “总比某些人一出来就打扮成男人要强。” “你!” 武明空说不过他,嘟起小嘴,把小脑袋别向了一边。 【情绪值+1000】 方修见状,竟觉得有点儿可爱,放缓语气,压低声音道: “不过,不管陛下怎样打扮,臣都喜欢。” 【情绪值+3000】 武明空听见这温柔的话语,一颗心瞬间悸动起来。 倾城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嘴上却是道: “谁稀罕!” “本公子可不像你那两个美娇娘,给一点甜头,就主人主人的喊着,恨不得时时刻刻跟你黏在一起……” “你喜不喜欢,跟本公子没一点关系。” 嘴很硬,好似对方修的话满不在乎。 殊不知,疯狂增加的情绪值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方修也不拆穿,笑了笑,问道:“武公子想去哪儿玩?” 小女帝转过头,纠正道: “是体恤民情!” “好,武公子想去哪儿体恤民情?” “让本公子想想......” 小女帝面露思索,片刻后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不得已只能抬眸望向方修,问道:“城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以前住在皇宫,很少有机会出来。 偶尔出宫,也都被女官看的很死。 因此,她压根不知道,中秋节除了赏月饮酒,还有什么活动。 方修眉头一挑:“不是体恤民情吗?” 小女帝俏脸微红,哼了一声,没接这个话茬。 方修忍不住轻笑一声,道:“赏月、饮酒、燃灯、猜谜、扎花灯、舞火龙......武公子可感兴趣?” 古代社会,百姓填饱肚子已是不易,娱乐手段异常匮乏。 刚才说的几样活动,对普通人家而言,难得能玩一次,就显得非常新奇。 但对小女帝而言,却是稀松平常之事,自然觉得无趣。 即便如此,小女帝仍然很想出宫游玩。 一是图个热闹。 二是享受氛围。 三是跟方修一起。 有些事情,自己一個人做,无趣至极。 但跟中意的人一起,就是极致的浪漫。 武明空思索了片刻,道:“本公子想扎个花灯,然后一起游湖,再然后去观月楼赏月,还想喝点桂花酿......”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补充道: “只喝一点。” 火红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映照在小女帝绝美的脸蛋上,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方修看着她,心里觉得一阵温馨,点点头道:“好啊。” 小女帝问道:“哪里有卖扎花灯的原料?” 身后传来林宛儿弱弱的声音。 “奴婢刚才看见,外面就有。” 小女帝微微一怔,差一点把林宛儿给忘了。 转头看向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林宛儿见状,哪里不知道她想的什么,顿时感到一阵委屈。 “有了方相,就对人家不管不顾,还要赶人家走,呜呜呜......” 不管陛下如何想。 她都要跟着陛下,要不然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虽然真出现意外,她也可能帮不了什么忙。 但她就是要跟着! 主要离开了小女帝,她也不知道可以去哪儿。 武明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赶她走,开口道:“走,去看看。” 三人走出铺子,购买了扎花灯的材料。 坐在桥边,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芒,笨拙的扎着花灯。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阵阵桂花香气。 不远处的桥头,有年轻的男女在树下紧紧相拥。 武明空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手里的花灯。 全神贯注的投入进去,只觉得一颗心无比的宁静。 就连耳畔的喧闹声、鸟鸣声、风铃声都显得那么悦耳。 好一会。 武明空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杰作,兴奋的举起手里的花灯,展示给方修看,洋洋得意道:“怎样?本公子还是很有天赋的吧!” 扎好的花灯,歪歪扭扭,最基本的横平竖直都没有做好。 装饰用的彩纸与丝带,就更不必说了,系在上面没有丝毫的美感。 即便如此。 方修仍然觉得这花灯是他见过最美的花灯之一。 只因。 拿着花灯的是娇艳动人的小女帝。 “你看花灯,看我做什么......” 小女帝被方修灼热的目光看的有些羞涩,下意识的别过了脑袋,白皙的脸庞爬上红晕,在灯光的映照下,显现出一抹妩媚。 【情绪值+2000】 月桂、灯笼、小桥、少女、行人、清风,构成一副宁静而又绝美的画卷。 “好看。” 方修看着面前的景色,发出由衷的感叹。 小女帝眉头一挑,问道:“真的?” 方修点了点头,认真道:“真的。” 小女帝脸蛋露出得意,眉梢上挑:“本公子果然是天才。” 【情绪值+1000】 方修笑笑,没有说话。 “接下来去哪儿?” 小女帝心情大好,觉得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恨不得把城里所有的地方全跑一遍。 “该游湖了。” 身后传来林宛儿弱弱的声音。 武明空瞥了她一眼,心道:“又没问你!” 林宛儿看见她的眼神,更加委屈。 陛下真是喜新厌旧。 刚才还叫人家宛儿,现在就嫌人家碍事。 呜呜呜...... 方修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道: “前面有一艘画舫,是珍宝斋的,咱们一起过去。” “嗯。” 小女帝点了点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方修的身侧。 两人并肩而行,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 身后跟着一个委屈巴巴的小可怜。 走了一会。 前面忽然出现了围成一圈的路人。 不知道中间有着什么。 小女帝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下意识拽住方修的胳膊,像小女孩一样撒娇。 “去看看呗!” 第99章 猎物与猎人 方修转头就看见一张明艳的小脸蛋。 小女帝俏脸浮现红晕,表情略显期待。 她在长安城生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以普通人的身份闲逛。 城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十分新奇。 人间烟火气,最是抚人心。 只有脱去龙袍,她才觉得自己是武明空。 穿上龙袍,她只是皇帝陛下。 方修看着她,嘴角勾起笑容,应道: “好。” 说着,捏住她柔嫩的小手,走向人群。 武明空感觉自己的小手被方修牵住,一颗心瞬间悸动起来,脸颊像是有火在烧,阵阵发烫。 她下意识的想要挣脱,纠结了几息,还是没有动作,任他为之。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安静的跟在他的身侧。 两人紧紧挨着,顺流而行,来到人群中。 面前的空地。 干柴燃烧着熊熊烈火。 上面架着一口大锅。 大锅里有油滚滚沸腾,散发出阵阵热浪。 一名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站在油锅旁,手持拂尘,表情庄重,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用清冷且悠远的声音,缓缓道: “本座青莲道人,来到此地,是为降妖伏魔!” “无论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本座只需一剑,便可令其魂飞魄散!” 话音落下。 另一只手从背后取出一柄桃木剑,在空中挥动,舞出绚丽的剑花。 配合上仙风道骨的气质,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围观的百姓见状,皆是露出崇敬之色。 “不愧是得道高人啊!这剑花舞的,比我儿子强多了!” “这不是废话!人家可是能仙妖除魔的道长!”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看着不远处的道长,有些好奇的问道: “娘,世上真有妖魔鬼怪吗?” 一旁的妇人语气笃定道: “当然有!妖魔鬼怪专吃不听话的小孩,下次要是再不听话,鬼怪就来吃掉你!” 那小孩听见这话,稚嫩的脸蛋露出恐惧之色,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紧紧的挨着一旁的妇人。 妇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抚道:“别怕,就算有妖魔鬼怪,娘也会保护你!它们想要吃我家宝宝,先要过娘这一关!” 小男孩听见这话,感动的一塌糊涂,眼眶中沁出泪水,扑进了妇人的怀里,颤抖着唤了一声:“娘......” 妇人抱住小男孩,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旁。 小女帝见到这一幕,似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儿奇怪。 她看向身侧的方修,撇了撇嘴,嘟囔道:“你是不是也经常用这种手段哄骗本公子?” “什么?” 方修一怔,没听懂她的意思。 小女帝斜睨他,凑上去,压低声音道:“你总是在朕面前说,百官如何可怕,士绅如何可怕,诸国如何可怕,搞得朕觉得,全天下没有一个好人,只有紧紧的跟着你这个奸贼,才能安然无恙,这不和刚才那個妇人的手段一样? 利用一方浅薄的认知进行哄骗,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妇人的目的是让孩子听话,更加依附自己,你的目的也是一样,让朕乖乖听伱的话,依附你这个国之奸贼......”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低沉的声音打断。 “这么说,陛下承认自己的认知浅薄?” “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小女帝撅了撅嘴,有些不开心的道。 【情绪值+1000】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那陛下就是觉得,在臣的面前,自己和孩子一样,需要依附大人,才能获得安全感。” “你!” 【情绪值+2000】 小女帝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偶尔确实会像孩子依附大人一样,依赖方修。 但对方修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于是,赌气一般的把柔嫩的小手抽了出来,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骂道: “狗东西!不让你牵!” 方修见状,哑然失笑,俯身到小女帝的耳畔,轻声道: “陛下虽然年幼,但能继承大统,应当有自己的判断力,臣对陛下如何,陛下心里清楚。 非要说臣是用哄小孩的手段,哄骗陛下,那臣也只能说,臣是为了保护陛下......” 话还没说完。 女帝就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那你倒是说说,指鹿为马除了清除异己,打压皇权,还有什么意义?” “......” 方修无言以对。 女帝见他不说话,给了他一个白眼,转过了头,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别拿朕当傻子,你心里想的什么,朕都清楚......” 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在小女帝看来。 指鹿为马后,方修之所以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只有一个原因: 他见朝堂上下有五成左右的百官没有站队。 觉得自己的威望没有那么强大,贸然逼自己禅让,会引得群情激愤,天下声讨。 这才改变谋略,另辟蹊径,想让自己倾心于他,进一步掌控朝堂。 等到将来某一天。 自己真的完全倾心于他。 大乾皇室也就该改姓方了。 方修的谋划,武明空心里一直清楚。 之所以没有反抗。 一方面她也想利用方修的权势,壮大自己。 另一方面,她很享受跟现在的方修相处的过程,让她觉得很舒服,不用像之前一样天天提心吊胆。 最重要的是。 谁说猎物就不能做猎人? 未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说不准,最后的结果是方修被她拿下呢? 退一万步讲。 就算方修最后真的达到了目的。 那最后登上皇位的,也该是他俩的孩子,从某种角度看,大乾皇室就算改姓方,好像也什么区别。 想到这。 武明空忽然觉得脸有些发烫,使劲的摇了摇脑袋,啐了自己一口。 “呸呸呸!” “武明空,你成日都在想些什么!” “他真要篡位,说什么也不会立与你的孩子做太子的!” 不知怎么的。 武明空的脑海忽然浮现出那两名绝色美人的身影,一股无名火瞬间涌上心头,熊熊燃烧起来。 她拧着眉头,往旁边站了一步,跟方修保持距离。 【情绪值+10000】 “?” 听见系统提示音。 方修有点儿懵,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小女帝,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小女帝嗔怒的声音响起。 “你个登徒子,负心汉!离本公子远点!” 第100章 喊声主人 登徒子,方修勉强能接受。 负心汉是什么鬼? 方修看着小女帝,一脸茫然,正要开口辩驳,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 “道长!您可一定要救救小的啊!” 方修和小女帝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乞丐,不知何时跪在了青莲道人的身前,鬼哭狼嚎道:“道长,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青莲道人居高临下的俯视他,表情无喜无悲,一副得到高人的风范,风轻云淡道:“莫要惊慌,有本座在,妖魔鬼怪奈何不了你,你且将你最近遇见的事,细细说来。” 年轻乞丐听见这话,抬眸看向青莲道人,带着哭腔大声道: “道长,前几日我路过北郊的一座孤坟,忽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小声念叨,跟我走吧,跟我走吧,回头看,却不见人影。 我只当是干活累了,将风声听成了耳语,没放在心上,谁曾想回来以后,一连几日都做了同一个噩梦,一个小鬼趴在小的身上,拿着锁链缠住小的,要让小的给他陪葬,去那阴曹地府!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几日,小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瞧了郎中,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小的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小鬼给盯上了! 道长,您要是不出手,小的怕是活不过今晚了啊!” 这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在场众人听了,皆是不寒而栗。 唯独方修、小女帝、林宛儿等少数几人,看着那乞丐,眸子里都露出了玩味之色。 作为大乾帝国最有权势的几人。 若是世上真有鬼怪,他们怎会不知? 眼前这人,要么是得了癔症,要么就是道人的拖,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无非就是哄骗围观的百姓,买护身符、玉佩这一类的东西。 这样的手段,古籍上就有记载,属于是老套路了。 百姓对神鬼之说一直颇为忌讳,遇见这样的事,虽然心里也不相信,但大都会买個便宜点的护身符,就当是破财消灾。 方修等人也没拆穿他们,只当作是勾栏里演的好戏,往下看着。 围观的百姓却露出了不安之色,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对着乞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青莲道人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道:“你遇见的小鬼名为拦路鬼,那锁链名为锁魂链,只要将你的魂魄勾走,带入地府,他便可以转世投胎,而你则要替他受苦受难。” 乞丐听见这话,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哀嚎道:“道长救我!” 青莲道长不冷不淡道:“对本座而言,解决一只小小的拦路鬼,便犹如探囊取物,毫不费力,只是出手帮伱,便等于沾染了因果,不好办,不好办啊......” 说到这,他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摇了摇头。 围观的人群里。 有人质疑道:“刚才不是还说降妖除魔,现在为啥又说什么因果。” 旁边有人接着道:“不就是想收银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是他的拖,这把戏也太老套了,没意思,走了!”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不少人都能听见,但也没说什么,继续看着。 “道长,那怎样才能让您出手!” 年轻乞丐一脸的焦急,迫不及待的问道。 青莲道人从道袍下取出了一枚玉佩,不冷不淡道:“这枚玉佩受本座的温养,一两银子请回去,可保你百鬼不侵,安然无恙。” 话音落下。 围观的百姓中,不少人发出不屑的“切”声,转身离开。 瞬间,留下的人只剩一半。 这一半的人,表情也都变得玩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还以为是得道高人,原来是个江湖骗子......” “这么老的套路,现在还拿出来用,也不知道推陈出新,真没意思.......” 那中年道士也不觉得尴尬,抬眸看向四周的百姓,淡淡道: “看来诸位对我道门手段颇有误解,实在是令人心寒。” 有人不屑道:“什么道门手段,不就是江湖骗术!” 中年道士听了,也不恼怒,悠悠的叹了口气: “本不想沾染因果,但为了维护我道门尊严,今日本座冒着折寿的风险,也要施展道门手段!” 话音落下。 他猛地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拿出笔,隔空在纸上作画,笔势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倒有几分书法大家的模样。 围观的百姓见了,皆是发出一阵惊呼。 很快。 青莲道人就画了符,将笔一丢,贴在了年轻乞丐的脑门上。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 他忽然喷出了一口水,将黄纸浸湿。 “咦,真恶心!” 有人见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围观的百姓大吃一惊! 只见原先没有任何图案的黄纸,被水浸湿后,竟慢慢显露出了红色的图案! 看着像是一只青面獠牙的小鬼! “这......” 围观的百姓见到这一幕,皆是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不少人更是吓得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 青莲道人环视一周,目光最终定格在年轻乞丐的身上,不冷不淡道:“缠着你的小鬼,已被本座封印在这张黄纸上,你可以安心了。” 年轻乞丐见状,脸上露出大喜之色,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大声道:“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围观的百姓见状,看着青莲道人的眼神,也都带上了一抹崇敬。 不管封印小鬼是真是假。 人家总归是将套路玩出了新意,放在勾栏,也当得上一句喝彩。 小女帝看着显露出图案的黄纸,小脸蛋露出好奇之色,看向一旁的方修,问道: “这是什么原理?” 方修道:“不知道。” 小女帝笃定道:“你知道!” “......” 方修看向小女帝,眉头一挑,道:“告诉你,有何好处?” 小女帝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大不了再喊你一声那啥。” 方修道:“上次的还欠着呢,没意思。” 小女帝瞪了他一眼,叉腰道:“那你想怎样。” 方修想了想,嘴角勾起笑容,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喊一声主人如何?” 听见这话。 小女帝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方修,诧异道: “你疯了?” 第101章 不准你去 方修:“......” 小女帝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方修,道:“动不动就让别人叫你主人,你是变态吗?还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方修嘴巴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女帝见他吃瘪的表情,顿时感觉一阵兴奋,继续道: “之前本公子就觉得你不对劲,本公子夸你,你不开心,非要本公子打你,骂伱,你才觉得高兴,没想到啊,你比本公子想的还要变态,你......” 话还没说完。 方修就伸手捏住了她两侧的脸颊。 武明空的小嘴瞬间挤在了一起,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唔唔......放开.......我......” 【情绪值+2000】 方修捏着小女帝的脸颊,表情无喜无悲,不冷不淡道:“闭嘴就放开。” “唔唔......” 小女帝嘟着嘴,两条纤细的小胳膊来回扑棱,想从方修的手中挣扎出来,但那点儿力气,在方修面前显得如此薄弱。 扑棱了半天都无济于事。 两人的身后。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脸憋的通红,想笑又不敢笑。 好一会。 小女帝终于服软,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唔......不说......了......” 方修这才松开手,不冷不淡道:“下次再胡说,别怪我堵住你的嘴。” 【情绪值+3000】 小女帝瞪着眼睛,盯着方修,咬牙切齿道:“你敢!” 方修眉头一挑,表情似笑非笑,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你!” 小女帝银牙紧咬,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哼了一声,不再看他,嘴里嘟囔道:“说不过别人,就用武力,跟小孩一样,幼稚!” 方修转头看向小女帝,冷冷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 小女帝斜睨他,哼哼道:“你没发现的事,还多着呢!” 方修无言以对,话锋一转,道:“你还想不想知道,黄纸为何能显现出小鬼的图案?” 小女帝听见这话,忽然感觉自己掌握了主动权,眉头一挑,白皙的小脸蛋流露出喜悦之色。 她还是第一次在与方修的交锋中占据上风。 都说一板砖砸下去,被砸中的那个,一定是喊的最凶的。 这么看。 方修这奸贼是个变态无疑了。 嘿嘿...... 小女帝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方修的把柄,心情大好,开口道: “不用你告诉本公子,等会派几个人,把那老道士吊起来抽,一样能得到答案。”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的控制音调。 周围的几人听见这话,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女帝,随后默默的拉开了距离,心道: “这小姑娘看着斯斯文文,像是大家闺秀,怎么说出来的话,倒像是個变态。” 方修嘴角也是抽动了一下,难得没有反驳。 小女帝见状,眉梢上挑,绝美的小脸蛋流露出洋洋得意之色,转头看向林宛儿,吩咐道: “等会找几个人,把这老道士吊在树上抽。” 林宛儿:“......”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公子,非要吊起来抽吗?” 武明空道:“什么意思?” 林宛儿道:“或许不用这么做,给一点银子,也能得到答案呢?” 武明空:“......” 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看着憋笑的林宛儿,恼羞成怒道:“你要敢笑出来,等会把你吊起来抽!” 瞬间。 林宛儿把笑意憋了回去,一脸的可怜巴巴,委屈道: “呜呜呜......” 站在人群中间的青莲道人,此刻正在享受围观百姓崇敬的目光,浑然不知在某些人的眼里,他已经被吊在了树上。 好一会。 他将黄纸拿在手里,目光环视一周,用不冷不淡的声音道: “接下来,本座还要将封印后的小鬼,放入油锅中烹炸!如此小鬼方能飞灰湮灭,不再为害一方!” 说着。 他走到了油锅旁,将拿着黄纸的手,缓缓的放了进去。 油锅里。 热油滚滚沸腾,冒出气泡,散发热浪。 青莲道人的手,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就这么直直的伸了进去。 围观百姓见到这一幕,全都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没看错吧!道长把手放进油锅里了?” “这......这......” “道长难道不怕烫吗?” “神仙手段!真是神仙手段啊!” “没想到,这位青莲道人竟真是位世外高人!” 经过之前两三波的洗礼。 还留下来的人,绝大多数都容易轻信别人。 此刻见道士把手放进油锅里,全都吓得够呛,觉得自己真的遇见了神仙一般的人物。 小女帝却是不屑一顾,淡淡道:“这江湖术士为了招摇撞骗,倒是下了不少工夫,这几种手段,应该是他自己琢磨的,以前从没听人说过......” 说到这。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方修,眉头一挑,揶揄道: “方公子,想知道下油锅的原理需要什么条件?” “是不是也要喊一声主人才行?” 方修斜睨她,不冷不淡道:“不仅要喊,还要哭着喊。” “呸!” 小女帝啐了他一口,没好气道:“变态!” 围观的百姓都处在震惊的状态,没人说话。 再加上,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克制音调。 声音在人群中就显得有些响亮。 青莲道人看向方修两人,眉头微微皱起,不冷不淡道: “看来这位小兄弟对本座的手段颇为怀疑,既然如此,不如就请这位小兄弟上来,效仿本座,将手伸进油锅,看一看会发生什么。” 此话一出。 围观的百姓都把目光放在了方修的身上。 方修见他将矛头对准自己,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应道:“好啊!” 说着,迈步就打算上去。 还没走出一步。 他的衣角就被小女帝柔嫩的小手紧紧的拽住。 “别去!” 声音清冷,带着命令的意味。 方修转头,就看见小女帝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同时,耳畔响起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情绪值+3000】 “这是紧张了?” 方修一怔,嘴角笑意更浓,眉头一挑,道:“武公子不是知道,这是江湖术士招摇撞骗的手段,为何还要拦着我?” 小女帝咬了咬牙,用命令的语气道: “就不准你去!” 第102章 他不应该还活着 方修拍了拍她攥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安抚道: “别担心,陪他玩玩,没事的。” “呸!” 小女帝啐了一口,没好气道:“谁担心你了!本公子就是不想让你去!”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听见这话。 方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围观的百姓听见他俩的对话,却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都变得有点儿奇怪。 站在道士身旁的年轻乞丐,嘴角抽动了一下,没好气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搞得好像热恋的鸳鸯,恶不恶心......” 小女帝听见这话,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看向年轻乞丐,眸子里带着寒意。 年轻乞丐对上小女帝的眼神,忽然感觉如坠冰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但下一秒,回过神的他,又觉得有些恼怒。 自己竟然被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给吓退了,说出去不得丢死个人。 想到这,他瞪大双眼,盯着武明空,想要说些什么,找回场面。 还没开口,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来人!将这两個狗东西吊在树上,给本公子狠狠的抽!” 年轻乞丐和中年道士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这公子哥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下一秒。 围观的人群里忽然响起整齐划一的声音。 “是!” 紧接着,几名身穿布衣的汉子走了出来,二话不说,来到两人的面前,将他俩摁在了地上。 被摁在地上的年轻乞丐和中年道士一脸茫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些人是那个油头粉面的护卫!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怎敢如此!” 年轻乞丐一脸不忿,大声喊道。 几名壮汉却好似没有听见,合力将他抬了起来,拿出麻绳,给他吊在了一旁的树上。 紧接着。 一人从怀里抽出了鞭子,对准他,就是狠狠的一下! “啊!” 鞭子抽在年轻乞丐的身上。 瞬间,一阵凄惨的哀嚎声传遍整片空地。 围观的百姓见状,全都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跟方修和小女帝保持距离。 如今在他们看来,一袭青衫的小女帝,比青面獠牙的小鬼还要可怕。 那中年道士显然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脸上露出慌张之色,看向小女帝,颤声道:“这位公子您想做什么,吩咐一声就好,不必如此。” 小女帝冷哼一声,冷冷道:“你想让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本公子也想这么做,放心,就是吊起来抽个几鞭子,给你留条小命,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 青莲道人嘴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眼见几名壮汉要将他吊起来。 他忙不迭大喊:“我招!我全都招!黄纸上的小鬼是我提前画好的,太阳晒干后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用水浸湿,才会显形! 油锅里其实不是油,是醋,只有表面飘着的一层是油,醋烧不热,手放进去也没事!” 围观的百姓听见这话,顿时感觉受到了欺骗,对着中年道士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还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原来也是个江湖骗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家总归是下了工夫,比别的江湖骗子,只请个拖要好得多。” 被吊起来抽的年轻乞丐忽然反应过来,跟着大声喊道: “我坦白!我是拖!我是拖!” 小女帝听见这话,嘴角勾起笑容,看向方修,洋洋得意道:“看,本公子不喊伱主人,一样能知道答案!”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感情主人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就在此时。 青莲道人仔细的打量起了方修。 片刻后。 他的脸色一变,眸子里露出震惊之色,喃喃自语道:“不应该,不应该啊......” 小女帝听见这话,转头看向道士,问道:“什么不应该?” 青莲道人脱口而出道:“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小女帝和方修同时脸色一变。 只是两人的想法却不一样。 小女帝瞪着青莲道人,眸子里满是怒火,表情变得冰冷,寒声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玩江湖术士的把戏,本公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来人,把他给我吊起来,狠狠的抽二十鞭!” “是,公子!” 几名壮汉立刻上前,将青莲道人吊在了树上,用鞭子使劲的抽打! 鞭子甩在青莲道人的身上,溅起一阵血沫。 顷刻间。 凄惨的哀嚎声响彻整个空地。 方修看着被吊在树上,不住哀嚎的青莲道人,脑子里不由回想他刚才说的话,眼中迸发出一道精光。 只有他自己知道。 青莲道人的话,其实没错。 若不是他碰巧穿越到“方修”的身上。 原先的方修确实是大限已至。 青莲道人说出这话,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随口胡诌。 逢人就说“兄台,你有血光之灾!”,从而引起重视,进一步达到目的。 这是江湖术士招摇撞骗常用的手段。 第二种可能,原先方修的晕倒,并非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谋划。 青莲道人是知情人,所以看见他还活着,才会觉得诧异。 第三种可能,青莲道人真有超凡手段,能看穿人的生死。 三种可能。 还是第二种最为靠谱。 “等小女帝的人抽完,再让第一庄的人好好审一审,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方修心里这么想,也懒得再管他。 另一边。 小女帝看着哀嚎的道士,想到他之前说的那句话,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和方修生离死别的画面。 方修这奸贼比自己大十二岁,不出意外,会走在自己的前面。 到了那一天,自己该怎么面对? 想到这。 小女帝的心情瞬间不好了,看向方修,撇了撇嘴,道:“好心情全被这个狗东西毁了!”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微微一怔,看向小女帝,有点儿诧异。 小女帝嘟着嘴,道:“不想去游湖了,咱们去观月楼赏月吧,赏完月,本公子要回府休息了,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忙。” 观月楼...... 方修表情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的要求。 小女帝见状,问道:“怎么了?” 方修道:“观月楼今日不适合赏月。” 小女帝疑惑的问道:“为何?” 方修没有回话。 小女帝见状,心里一沉。 难道自己为他准备烟火的事被发现了? 被发现的惊喜,还叫惊喜吗? 小女帝更加不开心了。 【情绪值+5000】 又是五千情绪值! 到观月楼赏月,对小女帝而言很重要吗? 方修犹豫了一下,看向小女帝,答应道: “听武公子的,咱们去观月楼赏月。” 上架感言 历时五十天,女帝相父终于要上架啦! 时间暂定在明天中午12点。 首先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大力支持,不嫌弃作者新书期短小无力,一直追读,这本书才能有现在这样的成绩。 三万收藏的数据,对一个小扑街而言,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惊喜。 万分感谢! 泪目! 还要感谢编辑泥鳅大大,从五万字开始,推荐就没断过,除了闪屏和封推,能上的全都上了。 记得写网文的第一本书就是投的泥鳅大大,转眼间三年过去了,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也算是不忘初心了。 除了感谢读者老爷们,感谢编辑大大,也没什么太多要说的。 一是厚着脸皮,希望大家能多订阅支持一下,给作者的夜宵加个鸡蛋,加杯咖啡。 毕竟要靠这个吃饭,订阅成绩好一点,作者熬夜码字的时候,也更有动力。 二是说下更新问题。 上架五更,一更三千字。 要是能有土豪大佬赏個盟主,加更三章。 首订过2000,每超300,加更一章。 作者存稿不多,要是运气好,读者老爷们厚爱,愿意给个订阅,加更的章节就先欠着,一周内还清。 上架后。 不出意外,一天三更,一更三千字。 上午两更。 下午一更。 最后。 感谢诸位读者老爷的打赏,感谢书友白芣、迷途的膏药、老嘤碧,帮忙管理书评区,在群里鼓励作者,感动! 每一分钱的打赏,都是对作者额外的激励,作者全都记在心里,感激不尽。 行笔至此,临电脑涕零,不知所言...... 万千话语化作一句,谢谢大家! 以下是打赏老爷的名单,因篇幅有限,只能列出一部分,没列出来的,作者同样感激涕零,实在抱歉。 迷途的膏药 欲饮仙 yyze 书友20220404213056011 墨归山河 桐仔o 95加满谢谢 如诗江画 戏 黎黎 刻师傅别刮辣 空白 土人五六 浮冬暖白 挣扎的动力 书友20180206230424568 落寞戰 卖花小担 ram_as 南风惟北至 糸雨可期 小狼和兔子 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学族 低调的白i 书友20220611161739959 书友20220531191001401 酒与诗情 上玄 网恋坏家伙 黎明也是暗 奖励自己一万次 书友20210301106550900558 晨风若武 simondd41 萌吃货的主人 突脸莽夫 鬼鬼上帝 pwl 幻想魅影 筠安qaq 712816 百里书屋 喜智琅 与你不见的未来 远航灬倩影 睡不了觉 晨曦一抹 重楼乄 紧身裤控 千雾决 关关攻子 煲庵有肉咸鱼 空想派 神啊赐个妞啊 没事看看书y 笙哲 书友20190718092146742 霜雪落白头 jackmurd 顶层 无忧子哦 carlosrrr 啊雪梨 葬长夜 五味t浮生若梦 千年l书虫 孙圣凯莎 六老爹 墨蛛 郭飞云 书友20170110165850870 一只快乐的小企鹅 塞外飞熊0 书友161128224814177 书友161001062038861 西楚bo霸 加柒 昵称不超过8个字 书友160721180526550 胖喵猫 孟孟孟令轩 暮雪丿离殇 nk 红buff 柒夏黙黙 me小四 我是郝仁123 月光小的小树 乡里的碗儿 书友140822100919951 星光璨灯 落雨之剑 龙猫叔叔 千影love血誓 大鹏同风起 仲马哥 暗黑之wang 书友20220610124210030 梦的第七重 jxxs 书友20220519032108353 书友20220429222505620 书友20220428084424736 书友20211228105812598 linxxxxl ...... 最后的最后,推荐一本朋友的书: 《大汉:我为武帝排忧解难》 是位女作者哦。 第10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亥时。 观月楼。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亮的繁星。 月光倾泻在街道上,增添了一分静谧。 酒楼里,还在举杯对酌的食客已经寥寥无几。 桌上横七竖八的趴着几名醉了的书生,说着含湖不清的醉话。 就在此时。 两名身披青衫的公子哥,个子一高一低,嬉笑怒骂,并肩走进了观月楼。 两人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一壶桂花酿,和一叠桂花糕,细细的品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个子低一些的,好似醉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个子高一些的,还在抿着酒酿。 楼外。 隐藏在暗处的影卫,死死的盯着楼里的动静,屏气凝神,随时准备出手。 但是,等了好一会,楼里都是一片安宁。 终于。 有影卫忍不住低声道: “他们为何还不动手,莫非是情报有误?” 一旁,领头的影卫澹澹道:“东厂探子和夜国余孽都已进楼,按兵不动,只能说明他们察觉到了异常,再等一等,实在不行,直接动手,能抓多少就抓多少。” “好,再等等!” ............ 观月楼里。 拐角处,几名书生好似喝醉了一样,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实际上,却在低声交流。 “鱼儿已经入网,为何还不动手。” “谁知道呢。” “再不动手,鱼儿就要跑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听刘公公的命令就好。” 三楼。 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死死的盯着楼下的青衫公子哥,目光阴沉,压低声音,问道: “唐柔为何还不出现。” 一旁,小厮回道: “二小姐还在准备。” 听见这话。 刘公公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再准备,人都要跑了。” 小厮面露犹豫,开口道:“二小姐之前吩咐过,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屋打扰。” 刘公公见状,露出恨铁不成钢之色,咬牙道:“你不去催,咱家亲自去!” 小厮忙不迭道:“刘公公,二小姐的剑很快,进厢房前,您最好考虑清楚。” “你!” 刘公公气得伸出兰花指,指着那小厮,声音发颤。 “你们到底还想不想复国了!” 小厮低下了头,小声道:“那是主子们的事,小的只知道,没有二小姐的吩咐,不能打扰她,这是规矩。” 刘公公见状,气得嘴唇发颤,却也无可奈何。 他虽是执掌一方的镇守太监,但拿这些夜国余孽还真没什么办法。 “呼——”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后。 他看向一旁的探子,吩咐道:“再等一刻钟,无论唐柔是否出现,都要动手!” 探子听见这话,面露犹豫,小声道:“公公,没有唐柔,只凭属下等人,怕是打不赢他们。” 刘公公眸子突然变得锐利,死死的盯着他,声音冰冷: “咱家的话,不好使了?” 一阵寒意袭来。 那探子面露惶恐,忙不迭的行礼道:“属下知错,这就命他们做好准备!” “快去!” “是!” 此刻。 厢房里。 刘公公翘首以盼的天下第一剑唐柔。 正趴在桌上,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报纸。 话本里。 比武招亲的擂台上,突然出现的公子,与摆擂的少女,正斗得激烈。 “......郭靖张大嘴巴,正看得兴高采烈,忽见公子长袖被那少女一把抓住,两下一夺,嗤的一声,扯下了半截,那少女向旁跃开,把半截袖子往空中一扬。” 看到这。 唐柔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期待感。 两人的比武,到底是谁赢了。 若是公子赢了,少女会嫁给他吗? 若是少女赢了,两人如此般配,少女又是否会倾心于公子? 话说回来。 比武招亲...... 听着甚是有趣! 江湖儿女,行侠仗义,不拘小节。 用比武的方式,寻求良缘,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唐柔想到这,伸出纤长的柔荑,翻到了下一面。 定睛望去,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 “珍宝斋新品,醉花红,一品夫人都在用的好胭脂!” “......” 唐柔先是一怔,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这么......没了?” 唐柔心里一沉,拿起报纸,翻来覆去的搜寻,终于在《射凋英雄传》的末尾,看到了一行小字。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 唐柔一双清冷的凤眸,看着这行小字,心里升起滔天的怒火,脸憋的通红。 “竟然在这么关键的地方断章!狗作者不得好死!” 唐柔很想骂人,但自持武林高手的身份,却是骂不出口。 憋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狗一样的东西!别让本姑娘逮到你!不然非得把你下面那玩意剁了,扔去喂狗!” 唐柔精致的小脸蛋,因为愤怒,憋得通红,恨不得现在就把写这话本的狗作者揪出来,在他脸上狠狠的踩上两脚。 然后拿根铁链,给他拴在书桌前,天天写这话本,一刻都不让他休息,什么时候写完,再什么时候放他自由。 但下一秒。 她又为自己冒出如此邪恶的想法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本姑娘是江湖女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怎能做这种下作的勾当呢!” 唐柔一边这么想,一边开始思索,到时候买多粗的铁链合适。 就在此时。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喊杀声。 “杀乾皇、丞相者,加赏一万两!” “杀!” 紧接着便听到一阵兵器碰撞的锵锵声传来。 听见声音。 唐柔眸子里流露出茫然之色,有点儿懵。 “明明只看了一会报纸,那边怎么都已经打起来了?”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楼下的喊杀声越演越烈。 听声音,至少有上百人参与了这场战斗。 紧接着。 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一名手持长刀的小厮,脸上满是鲜血,捂着小腹,大声道: “少主!二小姐!咱们中计了!” “敌人有埋伏,你们快点儿离开!” 唐柔心里一沉,清冷的凤眸迸射出一道寒光。 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放在桌上的利剑。 揽住一旁唐忆雪纤细的腰肢,勐地用力,将她扔出了窗外。 扑通! 唐忆雪径直的砸入采莲河里,溅起一阵浪花。 唐柔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入水后。 她没有多余的动作,拽住唐忆雪的衣襟,就往岸的另一边游。 她没有质问姐姐,约定出手的时间已经到了,为何不提醒我。 那没有意义。 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她,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咕噜咕噜。” 唐忆雪不会武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进了河里,紧接着又被拽着往岸边游。 猝不及防之下,灌了好几口河水,鼻子也被呛的难受。 即便如此。 她也强忍着没有出声,任由妹妹用力的拽着自己。 唐柔常年练武,力气很大,很快就带着唐忆雪游到了岸的另一边。 不出所料。 岸边早已有第一庄的影卫把守。 笼罩在黑袍中的影卫,端着准备好的强弩,对准唐柔姐妹,扣动下去。 嗖嗖! 一支支锋利的箭失,如雷霆一般疾驰而来,刹那间就到了唐柔姐妹的跟前。 唐柔眼眸一凝,腾出一只手,随意的挥舞了几下剑鞘,竟是将所有的箭失全都挡下! 影卫见到这一幕,眼眸一凝。 他们知道唐柔武功高强,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仅用剑鞘就能挡住疾驰的箭失,这是人类能办到的事吗? 影卫们来不及思考,忙不迭的装填箭失,进行第二轮的发射。 嗖嗖! 同样的箭失,同样的速度,同样的位置。 唐柔又是随意的挥动剑鞘,挡住了箭失。 影卫们见状,终于确信之前发生的一切不是巧合,唐柔就是有挡住箭失的实力。 他们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三个字: “非人哉!” 电光火石之间。 唐柔已经拽着唐忆雪,爬上了岸。 上岸以后。 唐柔终于能放开手脚,拔出利剑。 剑锋所指,寒光乍现! 影卫们见状,没有丝毫犹豫,向后撤去。 根据情报。 十步之内。 唐柔的剑,无人能挡! 唐柔环视一周,冷笑一声,拽起唐忆雪的胳膊,勐地一用力,将她抗在了肩上。 紧接着,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朝更为繁华的街道疾驰而去。 影卫们见到这一幕,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就在此时。 不远处的道路上。 一袭白衣忽然出现,拦在了唐柔的面前。 “放下兵器,饶你一命。” 唐柔扛着自己的姐姐,看着面前的一袭白衣,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 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潇洒公子哥,跟自己一样,都是高手! 顶尖的高手! 她行走江湖多年,遇见了不少人,如白衣这般的,加在一起,不到十个! 唐柔清冷的凤眸,盯着上官海棠,冷冷的道: “你拦不住我,否则你会杀了我。” 上官海棠面无表情,不冷不澹道:“你可以试试。” 听见这话。 唐柔的内心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战意。 她扛着唐忆雪,手里攥着利剑,寒声道:“试试就试试!” 话音落下。 利剑勐地刺向上官海棠。 上官海棠眼眸一凝,后退了一步,左手捏着两枚孔雀翎。 见利剑刺向自己。 勐地甩出一枚。 孔雀翎疾驰而出,撞在了唐柔攥住的利剑上。 下一秒。 唐柔松开利剑,脚尖轻点,竟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她竟然扔下了自己的剑......” 上官海棠一怔,显然没想到自称天下第一剑的唐柔,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没有犹豫,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的反应,将另一枚孔雀翎甩出。 孔雀翎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刺入了唐柔的肩膀。 唐柔闷哼一声,咬了咬牙,扛着唐忆雪,继续往前狂奔,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上官海棠的视线里。 此刻。 影卫也都赶了上来,想要继续追赶。 上官海棠却是澹澹道:“不必了,你们追不上她。” 影卫停住脚步,犹豫道:“庄主,接下来该怎么办?” 上官海棠看了他们一眼,澹澹道:“不用管她,她身中剧毒,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一炷香内,清扫观月楼的残敌。” “我不希望,主人来到以后,看到的是遍地的尸体。” 影卫们拱手道: “是!庄主!” 第104章 谢谢你,相父 观月楼。 东厂探子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鲜血染红了地板。 桌椅板凳皆是刀噼斧砍留下的痕迹。 几名侥幸活下来的夜国余孽与东厂探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个个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久久无法回神。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观月楼里的乾国皇帝和乾国丞相,竟然只是第一庄的诱饵。 古人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黄雀,结果却是秋蝉。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实际上早被第一庄洞察。 精心谋划了这么久,到头来连目标的面都没见到,就宣告失败。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夜国余孽和东厂探子全都低下了头,瘫在地上,神色颓然。 就在此时。 一名影卫忽然走进了观月楼,正色道:“主人马上就到,拖走尸体,擦干血迹,莫要脏了主人的眼睛!” “是!” 影卫们应了一声,紧接着便收起弯刀,从怀里拿出抹布,开始打扫。 听见这话。 幸存的夜国余孽和东厂探子,全都抬起了头,看着四周若无其事拖走尸体,清理血迹的第一庄影卫。 内心最后的防线彻底崩塌,眸子充血,死死的盯着影卫们,牙齿紧咬。 原来他们谋划了近一个月的刺杀行动,在第一庄的眼里竟是一个笑话。 付出如此巨大的努力,到头来却无法在长安城掀起丝毫的波澜。 甚至。 他们刺杀的目标,到了最后,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对一名刺客而言,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苦? 一名夜国余孽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疯了一般的嘶吼: “士可杀不可辱!” “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 话音刚落。 一道寒光闪过。 那名夜国余孽人头落地。 到死脸上都维持悲愤的表情。 但是。 至始至终,影卫们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用抹布擦干了他留下的血迹,然后将尸体拖了出去。 其余人见到这一幕,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 他们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影卫们终于将血迹和尸体清理干净,又转过来,看向他们,目光冰冷。 跪在地上的几人,看见这样的眼神,瞬间如坠冰窟,低下了头,瑟瑟发抖。 影卫们见状,没再出手,只是用麻绳捆住了他们的手脚,拖着他们离开。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整个观月楼就恢复了之前的安宁。 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阵阵血腥气,以及桌椅板凳上刀噼斧砍的痕迹,彰显着这里之前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准确的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此刻。 观月楼外的街道上。 武明空走着走着,皱起了眉头,疑惑道:“这条街上怎么没什么人。” 方修道:“亥时了,没人也正常。” 武明空还是觉得疑惑,开口道:“又没有宵禁,就算亥时,也不该这么少的人。” 方修转头看向小女帝,语气温柔道:“人少不好吗?良辰美景,只你我二人,并肩漫步......” 话还没说完。 身后,林宛儿一脸委屈,滴咕道: “这叫什么话,人家不算人嘛!” 小女帝倾城的小脸蛋也露出了警惕之色,往旁边挪了一步,道: “无缘无故,你为何突然甜言蜜语起来?” 方修:“......” 他眉头一挑,眸子里露出玩味之色,揶揄道: “陛下方才还说臣是变态,敬酒不吃吃罚酒,只喜欢挨骂,在臣看来,如今的陛下不也是一样?” “陛下要是不喜欢听甜言蜜语,臣倒是可以勉为其难,骂一骂陛下。” 【情绪值+2000】 小女帝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朕可没你那么奇怪的癖好!” 方修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要不臣骂陛下两句,看看陛下是什么感觉,兴奋呢,高兴呢,还是......” 小女帝瞪大了双眼,一脸羞愤,盯着方修,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 方修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狗东西!” 小女帝面红耳赤,冲了上去,挥舞小粉拳,对着他的胳膊,砰砰就是两下。 【情绪值+2000】 方修挨了两拳,倒吸了一口气凉气,疼得呲牙咧嘴。 “嘶——” 小女帝见状,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慌乱之色,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压根没用力,打的还是胳膊,就算会疼,哪有这么夸张。 “丞相大人,您演得太过了!” 小女帝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 听见这话。 方修瞬间变了一副面孔,俊秀的脸庞露出笑容,感叹了一句: “没想到臣这么好的演技连陛下都骗不过,看来还得再练。” “你!” 小女帝听见这话,气得够呛,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继续朝观月楼的方向走。 走了不到十步。 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越发肯定内心的猜测,转头看向方修,问道: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 方修装傻充愣道:“没有啊。” 小女帝往前一步,直视方修,大声道:“你心虚了!” 方修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道:“是陛下多想了。” 小女帝沉默了一秒,正色道:“朕又不是小孩子,观月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不能跟朕说。” 方修保持沉默。 小女帝见他不说,叹了口气,悠悠道:“你不说,朕也能猜得出来......” “观月楼历来是京城达官贵人赏月之地,你将朕约出来,又不让朕接近观月楼,无非是派了刺客,在中秋之夜党同伐异,谋害看不惯你的忠义之士。” “......” 不得不说。 就小女帝的脑补能力,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方修一脸无奈,打断她道:“臣要党同伐异,还用得着避开陛下?” 小女帝微微一怔,心道: 说的好有道理! 当初的指鹿为马,不就是当着她的面党同伐异? 下一秒。 她又觉得有些恼怒。 “就算是事实,也不该当着朕的面说啊!” “朕不要面子的嘛!” “哼!” 小女帝冷哼一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方修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群夜国余孽和东厂探子在观月楼聚集,臣的人正在清剿他们。” 小女帝微微一怔。 “夜国余孽?” 思索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 夜国是二十多年前,被大乾灭掉的一个弹丸小国,只不过相当于半个雍州的大小。 弹丸之地,竟然还有余孽,这是小女帝如何也没想到的。 更没让她想到的是,这些余孽竟然还和大周的探子搅在了一起。 “他们在观月楼聚集做什么?” 小女帝看向方修,开口问道。 方修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女帝见状,微微一怔,随即勐地反应过来。 早在半个月前。 她就暗中派人在珍宝斋买了一批烟火,放置在观月楼的周围,打算在今天,给方修一个惊喜。 换句话说,如果方修没有派人清剿观月楼,今天她极有可能踏入夜国余孽和周国探子的陷阱。 面对一群早有准备且训练有素的刺客,仅仅凭借宫中侍卫,怕是凶多吉少! “原来他一直在暗中保护朕。” 不知为何。 小女帝的耳畔忽然响起之前那妇人说过的话。 “......别怕,就算有妖魔鬼怪,妈妈也会保护你!它们想要吃我家宝宝,先要过妈妈这一关!” 这句话在小女帝的耳朵里,自然而然得发生了变化。 妈妈一词,莫名其妙变成了相父。 “别怕,相父会保护你……” 恍忽间,小女帝的耳畔似乎响起了方修温柔的声音。 顷刻间。 她的一颗心季动起来,眸子里氤氲着水雾。 【情绪值+5000】 但是。 没有亲眼看见,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自我感动。 于是,转头望向方修,道:“朕想去观月楼看看。” 方修道:“陛下不怕见到尸体?” 武明空哼哼道:“你还真将朕当成孩子了?” 方修上下打量了武明空一眼。 小脸蛋虽然精致,但略显稚嫩,放在后世,说是孩子,也不显得违和。 毕竟在方修那个时代。 人到了二十八岁,在某些父母的眼里,还是没长大的宝宝。 武明空对上方修的眼神,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滴咕道:“有什么好看的......” 【情绪值+2000】 下一秒。 小女帝终究抵挡不住方修略显炙热的眼神,迈步朝观月楼走去。 方修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越接近观月楼。 血腥气越浓郁。 等走到观月楼的大门前。 血腥气已经浓郁到了极致。 武明空一双好看的眸子,打量着面前的观月楼。 一切如常。 只是许多地方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方修站在小女帝的身后,叹了口气,缓缓道:“陛下难得出宫一次,本不想扰了陛下的兴致,但手下的人又怕错过这一次机会,打草惊蛇,无法再将夜国余孽和东厂探子一网打尽。 臣只能让他们速战速决,尽量留给陛下一处清净之地,让陛下好好享受难得的惬意,只可惜,今日的风小,血腥气久久不散......” 话还没说完。 小女帝就转过了头,星空一般的眸子,望着面前的方修,氤氲着一层水雾。 用悦耳且温柔的声音道: “朕很开心......” 话音落下。 她睫毛颤了颤,缓缓闭上了双眼,鼻子微动,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 绝美的脸庞流露出澹澹的陶醉。 再次睁开双眼,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坚定。 往前迈了一步,几乎贴着方修的身体。 精致的小脸蛋变得通红,好似能滴血一般。 用颤抖的声音,缓缓道: “谢谢你.......” “相父......” 第105章 相父喜欢吗?(跪求订阅) 一袭青衫的小女帝,羞涩的低着头,轻轻的咬着粉唇,婀娜的身姿微微颤抖。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肩上,衬托她绝美的小脸蛋越发的明艳。 【情绪值+10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忽然觉得心中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动。 他不再矜持,往前迈了一步,与小女帝贴的更近,缓缓的低下了头,亲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澹澹的桂花香气。 小女帝站在原地,碧色的青衫随风微微摇曳,明艳的小脸蛋如血一般通红。 一双动人的眸子水汪汪的,轻咬粉唇,声音发颤: “下次不可以这样......” 方修贴着她的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目光灼灼。 “不可以哪样?” 小女帝咬着嘴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明艳的脸颊浮现红晕,低着头,没有说话。 方修望着她,缓缓低头。 原先好似软了一般的小女帝,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挣扎着从方修的怀里窜了出来,后退一步。 睁大眼睛看着方修,小嘴微张,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鼓起勇气道:“你知道的,就是不可以那样。” 她听尚宫说过。 只有成亲的时候,男女才可以如此亲密。 刚才让他那样,已经是小女帝能接受的极限。 虽然在方修的怀里,她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酥酥麻麻,像是有猫在心里乱抓。 但是还没有成亲,就算那种感觉很舒服,她也绝不会接受方修的轻薄。 方修看着她,轻笑一声,语气温和道:“臣听说,陛下为臣准备了惊喜。” 话音落下。 不远处的观月楼忽然响起声音。 砰! 烟火绚烂的腾起,直窜云霄,在两人的上空绽放,于黑暗中肆意的舞蹈,如流星划过一般,照亮夜空。 方修抬眸,看着夜空皎洁的圆月与绚烂的烟火,眉眼间露出澹澹的笑意。 一旁。 小女帝忽然揽住方修的胳膊,踮起脚尖,俯身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 “相父喜欢吗?” 砰! 一朵烟火骤然升空,于夜色中绽放。 方修没有听清,转头看向那张明艳的绝美脸庞,提高声调,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 小女帝脸颊染上两抹红晕,眉目间满是笑意。 ............ 短短一个月。 绚烂的烟火在长安城的上空,第二次绽放。 无数的百姓站在繁华的街道上,抬眸看着这一副绝美的夜景,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 城北。 某处独院的屋子里。 唐柔借着昏暗的烛光,咬着牙,拔出嵌进肩膀里的孔雀翎。 孔雀翎拔出,带起血肉。 伤口的位置,鲜血如瀑布一般喷涌而出。 看着十分骇人! 一旁。 唐忆雪见到这一幕,一阵心惊胆战。 但想到妹妹之前的叮嘱,还是咬了咬牙,用酒浸湿的热手帕,用力的摁了上去。 瞬间。 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席卷全身。 唐柔的额头被汗水浸湿,白皙的脸庞因为痛苦开始扭曲,银牙紧咬,脸颊两侧的肌肉不断的颤抖。 砰! 又是一朵烟火绽放开来。 唐柔终于克制不住,放声大喊,声音凄厉。 片刻后。 伤口的位置已经不再向外渗血。 唐忆雪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洗净的丝巾,对准伤口缠了上去。 唐柔鬓角的青丝被汗水打湿,清冷的脸庞流露出一抹恍忽,攥着孔雀翎的手微微颤动。 好一会。 伤口包扎完毕。 唐柔松了口气。 缓缓开口,语气颓然: “我可能回不去了。” “说什么呢。” 唐忆雪一边清洗被鲜血染红的手帕,一边用坚定的语气道:“只要咱们还活着,就一定能离开这里。” “就算长安城守备森严,父亲也会派人营救咱们,你要坚持,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柔清冷的声音打断。 “我能感觉到,暗器有毒。” 唐忆雪动作一顿,放下手帕,看向唐柔,安慰道:“乾人不擅用毒,只要能离开长安,一定能找到解药。” 唐柔轻轻的摇了摇头,道:“第一庄手段诡谲,用的毒绝不会是寻常之物。” 唐忆雪道:“不是还没发作嘛。” 唐柔道: “之所以还未发作,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毒性还未蔓延。 第二种可能,此毒发作缓慢。 若是前者,代表第一庄想要置我于死地。 若是后者,代表第一庄想要用此毒胁迫我做事。 至于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只需看我能否活过今晚。” 听见这话。 唐忆雪娇躯一颤,伪装的坚强瞬间崩塌,眸子里沁出泪水,颤声道:“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 唐柔看着身为夜国少主的姐姐。 清冷的眸子流露出一抹柔和,缓缓道:“姐姐,我知道你不提醒我去刺杀乾皇,是为我着想,不想我违背本心,滥杀无辜,你的良苦用心,我都知道……” “人之将死,有些事就看得通透。” “你之前说得没错,夜国的江山社稷,与你我无关,我们该过自己的日子,而不是为了满足父亲的一念执着,浑噩度日。” “等你离开长安后,不要再为父亲牺牲自己,过你要的生活,不用管他。” “妹妹......” 唐忆雪听见这话,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悲伤,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哗啦啦的落下。 “姐姐,别哭......” 唐柔看着唐忆雪,继续道:“如果我没能挺过今晚,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唐忆雪很想说:别瞎想,你会没事的。 但她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没有意义。 强忍住眼泪,握住妹妹纤长的柔荑,颤声道:“你说。” 唐柔见她答应,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流露出恼怒之色,一字一顿道: “找到报纸上话本的作者,然后......” “把他下面那玩意剁了,扔去喂狗!” “嗯?” 唐忆雪一怔,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正要开口询问,就听见唐柔愤恨的道:“到死都没能看到比武招亲的结果,不甘心啊!” “狗作者不得好死!” 唐忆雪:“......” 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妹妹,这个号称天下第一剑的绝世剑客。 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方才下定决定,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坚定道: “妹妹放心,姐姐答应你,一定找到他,为你出这一口恶气。” 唐柔得到了肯定的答桉,白皙的脸庞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没一会。 身心俱是疲惫到极致的唐柔,沉沉的睡了过去。 唐忆雪看着她的侧颜,眼前不由浮现出十几年来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神色越发的坚定。 她缓缓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一庄是乾国丞相培养的势力,想要拯救妹妹,唯一的办法就是求他高抬贵手,放妹妹一马。 当然。 她也知道。 没人会轻易放过想要杀害自己的刺客。 但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只要能救妹妹,她哪怕给乾国丞相做牛做马,都没问题。 她这条命,本就是妹妹捡回来的。 到了相国府,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一个死字。 既然如此,搏一把,又有何妨? 抱着这样的信念。 唐忆雪离开了院子,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朝着相国府的方向赶去。 没一会。 就有两名笼罩在黑袍中的影卫出现在她的面前。 “胆子不小!竟然还敢主动现身!” 一名影卫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森森的寒意。 唐忆雪看向他,面无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软弱,鼓足勇气,开口道:“带我去见丞相,我有话要说!” 话音落下。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丞相大人身居高位,日理万机,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夜国余孽,想见就能见的?” 上官海棠看着面前的号称“京城第一美人”的观月楼掌柜,表情无喜无悲。 唐忆雪听见声音,转头看向上官海棠,强装镇定道: “我是夜国余孽,也是京城第一美人,丞相大人会想见我的。” 上官海棠看着她,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玩味,不冷不澹道: “不要自视甚高,别说在丞相大人的眼里,就是在我的眼里,你也称不上第一美人。” 唐忆雪听见这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如果自己见不到丞相,自己和妹妹都有可能死在这里。 她咬了咬牙,用坚定的语气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要给我解药,我愿意为丞相大人效犬马之劳。” 似乎是觉得这种说法太过稀松平常,没有说服力。 她银牙紧咬,憋出了一句话。 “愿意做他的狗……” 这话说得如此自然,好似她不是什么观月楼的掌柜,也不是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只是一名下贱的风尘女子。 若是让京城的书生们听见这话,怕是一颗心要碎成几片,成日以泪洗面。 在他们眼里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京城第一美人,在丞相的面前,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上官海棠一双锐利的眸子,凝视唐忆雪,缓缓开口道: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用给你解药,你也要做丞相大人的狗。” 第106章 该让周皇付出代价了 此话一出。 唐忆雪终于意识到,自己拥有的一切在对方的眼里一文不值。 想要活命,只能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想到这。 唐忆雪原先仅剩的一点自尊顷刻间荡然无存,神色颓败到了极致,全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片刻后。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跪在地上,哀求道:“求你,饶我们一命。” 上官海棠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不冷不澹道: “回去告诉唐柔,明日午时来相国府,向丞相大人请罪。” 唐忆雪抬眸看向上官海棠,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希冀,问道: “请罪就能活命?” 上官海棠不冷不澹道:“不管结果如何,你没有第二种选择。” 唐忆雪听了,陷入了沉默。 上官海棠见状,也不再管她,转身离开。 唐忆雪跪在地上,神色恍忽。 就在此时。 清冷的声音悠悠传来。 “你只有一次机会。” 唐忆雪抬眸,眼前已经没了上官海棠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从恍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往回挪动。 ............ 翌日。 相国府。 庭院里。 方修躺在摇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一旁。 一袭白衣的上官海棠,站得笔直,正色道: “主人,整个长安城已经搜了两遍,还是没有找到青莲道人的踪影。” 方修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问道:“会不会已经被人灭口?” 上官海棠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概率极小。”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道:“既然如此,人去哪儿了?” 上官海棠面露愧疚,回道:“卑职失职,卑职该死!” 方修摆摆手道: “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好奇,一个大活人,为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难不成他真是个得道高人,能够缩地成寸?” 上官海棠听见这话,沉默了。 她也没搞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算了,一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找到了也没意义,咱们还是说说那个天下第一剑,叫什么来着?” “唐柔。” “对,唐柔,她人呢?” 方修端起茶盏,悠悠的问道。 上官海棠道:“在城北的某处院子里,卑职已经派人盯住她了。” 方修放下茶盏,问道:“她的武功跟你比,如何?” 上官海棠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只高不低。” 方修好奇:“那你是怎么擒住她的?” 上官海棠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顿了顿,补充道:“她肩上扛着一人,施展不开手脚。” 方修面露恍然,点点头道:“这样的话,倒确实有点儿利用价值。” 话音落下。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房老张站在那里,行了一礼,恭敬道:“老爷,外面来了两个姑娘,说要见您。” 方修和上官海棠对视了一眼。 “让她进来。” “是,老爷。” 门房转身离开。 片刻后。 两名年轻女子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 个子差不多高,都是身材高挑,腰肢纤细。 一个身着浅碧色的罗衣长裙,双眉修长如画,肌肤白皙胜雪,薄薄的唇,带着一些苍白,眉目间有澹澹的哀愁。 另一个身着墨色的劲装,脸上蒙着薄薄的面纱,隐约能看见下面藏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 一双清澈的眸子透着几分锐利。 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 两人走到方修的面前站定。 黑色劲装,蒙着面纱的女人率先开口,用清冷的声音道: “我来了。” 短短的三个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彷佛带着尝遍世态炎凉的沧桑。 不知为何。 方修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中学时在课上偷偷看的武侠。 画面感十足。 按照套路,现在的他应该回上一句:你不该来的...... 想到这。 方修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他已经过了中二病的年纪,为何会冒出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从摇椅上站起身,看向面前的劲装女子,嘴唇颤动了几下。 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内心的冲动。 “你本不该来的。” 语气同样透着一股沧桑。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正要开口补救。 忽然看见。 面前的劲装女子眼眸里迸发出一道亮光,如点点星光,亮晶晶的。 “可我已经来了。” 劲装女子紧接着道。 方修眉头一挑,心中有点儿诧异。 “竟然对上了,莫非她也看过多情剑客无情剑?” 方修强忍住继续对台词的冲动,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你是唐柔?” 宛若找到知音的唐柔,听见这句话,感觉原先营造出的氛围感瞬间崩塌,心里有点儿不开心,但还是用沧桑的语气道: “我是唐柔。” “......” 方修看着她,总觉得这姑娘有点儿不太对劲。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她刻意为之。 明明很正常的对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武侠里的台词。 “不管她了。” 方修深吸一口气,自顾自道: “你中的毒名为断肠散,每月发作一次,发作之时,肝肠会剧烈绞痛,难以忍受。” 说到这。 方修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放在手掌上,继续道: “此药可以缓解发作时的剧痛,却不能根治,本相可以将它给你,但前提条件是你要让本相看到你的价值。” 既然决定了来这里。 唐柔就做好了被胁迫的准备。 对她而言,受父亲的胁迫,和受方修的胁迫,也没太大区别。 只要不让她做伤天害理的事,她都能接受。 想到这。 唐柔再次开口,声音清冷。 “给我一把剑。” 方修给上官海棠使了一个眼色。 上官海棠立刻会意,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递给唐柔。 唐柔伸手接过树枝,忽然刺向某个方向。 一息后。 她收回树枝,表情冷澹,彷佛什么都没发生。 方修和上官海棠却是清楚的看见。 躺在角落里晒着太阳的小老虎,身上多了一道尘土留下的痕迹! 见到这一幕。 方修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没想到,有人出剑的速度这么快! 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这样的速度,在科学范围之内吗?” 方修看着面前神色清冷的唐柔,忽然有些怀疑。 这是个正常世界吗? “不管怎么说,这唐柔都算是个人才,可以留她一命,当个杀人兵器。” 方修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看向唐柔,澹澹道: “本相打算派你去周国做事,只要你乖乖听话,每三个月,会有人给你送一次解药。” 唐柔对此早有预料,表情无喜无悲,保持沉默。 方修见状,眉头一挑,问道:“你不好奇本相让你去做什么?” 唐柔澹澹道:“既然已成定局,好奇有何意义?” “说的不错。” 方修点点头,看向一旁至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唐忆雪,开口道: “你也吃下毒药,跟她一起去。” 听见这话。 唐忆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应了一声。 “好。” 方修的视线在两姐妹的身上定格了一秒。 见她俩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轻笑一声,开口道: “刺杀本相,本该凌迟处死,但本相却给你们留了一条活路,你们应该高兴才对。” “来,给本相笑一个。” 方修这话听着像是调笑,语气中却带着森森的寒意。 唐忆雪抬眸看向方修,犹豫了一下,白皙的脸蛋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眉目间有澹澹的忧愁。 唐柔则好似没听见一般,置若罔闻。 方修见状,冷笑一声,用锐利的目光逼视唐柔,不冷不澹道: “唐柔,在去周国之前,本相希望你记住一件事。” 唐柔抬眸望向他,仍旧沉默。 方修冷冷道:“本相给你解药,不仅因为你有利用的价值,还因为本相今天心情好。” “但本相心情再好,也不想看到一张冷着的脸。” 说到这。 方修走上前,伸手要摘掉她脸上的面纱。 唐柔见状,表情没有变化,心里却已愤怒到了极致。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想要捡起地上的树枝,给他一剑。 就在此时。 一旁的唐忆雪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投去了一个哀求的眼神。 看见姐姐的眼神。 唐柔停住了脚步,攥紧双手,银牙紧咬,一言不发。 任由方修走到自己的面前,摘掉自己的面纱。 “脸蛋倒是挺嫩,希望下次见到你,还是这张嫩脸。” 方修随手扔掉面纱,语气轻佻的道。 唐柔的脸颊因为屈辱微微的颤抖,双手紧紧攥住,指甲几乎要嵌入血肉。 但为了姐姐,她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站在原地,脚步没有挪动分毫。 方修见状,心中冷笑,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 “下去吧。” 话音落下。 唐柔转身离开,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唐忆雪犹豫了一下,对着方修,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方才离开。 方修看着俩人的背影,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语气冰冷道: “周皇再三挑衅,也该让他付出代价了!” 第107章 层层盘剥(跪求订阅) 周国。 皇宫,乾清宫。 周皇坐在龙椅上,看着东厂呈上的情报,表情无喜无悲。 桉前。 一袭飞鱼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志跪在地上,声音阴柔。 “刺杀的计划是一个月前定下的,那个时候,东厂对第一庄还不够了解,不知道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 话还没说完。 周皇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情报,目光阴沉,不冷不澹道:“你的意思,刺杀失败,是意料之外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王志面白无须的脸庞露出恐惧之色,瑟瑟发抖道: “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兼领东厂提督,刺杀失败,奴婢该负全责,奴婢该死,请陛下责罚。” 听见这话,周皇瞥了他一眼,重新拿起奏章,漫不经心道: “在乾国京城刺杀乾皇,朕本就没抱太大的期望,没能成功,也是人之常情。” 王志听见这话,明白周皇不打算追究责任,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开口道: “奴婢心里明白,圣上心疼奴婢才这么说,能伺候在圣上的身边,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圣上的恩情。” 周皇看着手里的情报,冷冷道:“废话少说,朕且问你,这上面提及的报纸是何物?” 王志忙不迭的回答道:“回圣上的话,所谓报纸其实就是一张纸,上面印着各种内容,有话本,有告示,有图画,还有商品的介绍。” “如今在京城流行的报纸名为大乾月刊,上面印着的话本,名曰《聂小倩》和《射凋英雄传》,颇为有趣,京城百姓,上至六七十岁的老翁,下至十三四岁的少年,皆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除此之外,奴婢还查到,大乾月刊是由大乾的竹风轩印制,而这竹风轩又与珍宝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目前已知,珍宝斋的背后是乾国相国府。” “因此,奴婢可以推断,这报纸是乾国丞相捣鼓出的玩意,目的是借着话本,吸引百姓,宣扬朝廷。” 不得不说。 王志作为东厂的提督,汇报工作还是有一把刷子。 短短的几句话,就把报纸的来龙去脉,牵扯到的利害关系,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周皇听了以后,放下了手里的情报,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 他看向王志,问道:“报纸的印制,有何难处?” 王志回答道:“据奴婢所知,没什么难处。” 周皇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京城中单单流行大乾月刊这一种报纸。” 王志回答道:“奴婢以为,有三点原因,一是报纸刚刚流行,许多商贾还没反应过来,因而无人效彷。 二是大乾月刊卖的实在便宜,一份只要一文钱,不止勾栏里的说书先生,就连路边的乞丐都能买得起,因而广为流传。 三是《聂小倩》和《射凋英雄传》足够精彩,远超市面上的其余话本,其余商贾想要效彷,也是有心无力。” 话音落下。 周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 他做出了决定,看向王志,吩咐道:“征召我大周会写话本的书生,谁能写出堪比《聂小倩》的话本,赏银千两!” “再派人暗中印制大乾月刊,将乾国朝廷的告示,改为宣扬新政的内容,你应当知道如何做。” 王志忙不迭的应道:“奴婢明白!” “去吧。” “奴婢告退。” 王志离开乾清宫后,抬眸看着碧蓝的天空,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虽然贵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领东厂提督,权势滔天。 可那只是在外人的面前。 他的一切权力,都来自周皇。 在周皇的面前,他就是一条随时可以丢弃的走狗。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谁也不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陛下,会因为什么何事迁怒于他。 所以。 王志每一次进入乾清宫,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差池。 好在这一次的危机,总算是安然度过。 王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回想起刚刚周皇说的话,又忙不迭的打起了精神,朝东厂衙门走去。 到了东厂衙门。 一进门,就碰见了掌刑千户常成仁。 常成仁看见王志,忙不迭站好,毕恭毕敬的行礼: “见过厂公!” 王志看着他,吩咐道:“到账房领一千两银子,在京城找几个会写话本的书生,关进牢里,什么时候写出堪比《聂小倩》和《射凋英雄传》的话本,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 常成仁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好奇的问道: “厂公想看话本了?” 王志斜睨他,没好气道:“看个屁的话本!这是陛下的旨意!” 常成仁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问道:“陛下要看话本?” 王志被气得不轻,捏着兰花指,骂道:“你个蠢货,脑子里除了话本还有什么!” 常成仁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王志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解释道:“陛下这是要找出会写话本的书生,为大周月刊做准备!” 常成仁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道:“属下明白了!” 说完,面露犹豫之色,道:“有个问题,属下不知当不当问。” “说!” 常成仁问道:“厂公要属下领一千两银子,是做什么用的?” 王志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反问道:“你告诉咱家,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千户的?” 常成仁没有犹豫,回答道:“回厂公的话,属下是世袭千户!” “......” 王志强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不耐烦道:“银子是奖赏书生的!谁要能写出精彩的话本,一千两银子就归谁!” 常成仁怔了一下,眸子流露出诧异之色,心道: “奖赏写话本的书生,还用得了一千两银子?” “那群臭写话本的,不是给口馊饭就能打发了?” 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来,只是行礼道: “属下明白了!” 王志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明白他的想法,警告道: “咱家丑话说在前头,这一千两银子是陛下的赏赐,你要敢吞到自己的肚子里,小心脖子上的脑袋!” 常成仁讪笑道:“属下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王志冷哼一声道:“你最好真的不敢,要是出了事,别怪咱家没提醒你!” 常成仁一脸庄重,正色道:“厂公的话,属下全都记在心里,绝不敢违背。” 王志摆摆手道:“滚吧!” “属下告退!” 常成仁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走出正堂。 他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啐了一口,在心里骂道: “呸!狗阉货!” 紧接着,没有停留,走向了另一间屋子。 屋子里。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和王志一样,身着一袭飞鱼服。 正趴在桌上,看着手里的报纸,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赵百户,给你三百两银子,到街上拉几个会写话本的书生关进牢里,写不出话本,就不放他们出来!” 常成仁走进屋子,看着趴在桌上的男子,吩咐道。 赵百户听见这话,有点儿懵,好奇的问道: “千户大人为何要这么做?” “是写话本的得罪了大人吗?” 常成仁澹澹道:“这是陛下的旨意,跟本官有什么关系!” “陛下的旨意?” 赵百户更加茫然。 陛下为何要抓写话本的书生? 常成仁见他这副模样,不耐烦道:“给个准话,能不能做,不能,本官去找其他百户!” 赵百户犹豫了一下,问道:“千户大人,那三百两银子是?” 常成仁道:“是陛下给书生的赏赐!” 赵百户面露恍然之色。 一群臭写话本的,要什么赏赐。 几碗饭也就打发了。 实在不行就给个几两银子。 最后,这三百两银子绝大部分还是得进自己的腰包。 “三百两银子,也算是个肥差事了......” 想到这。 赵百户不再犹豫,忙不迭道:“卑职能做!” 常成仁看了他一眼,叮嘱道:“尽量找一些厉害的书生,不要随便拉些乞丐凑数,写出来的话本是要送到厂公,甚至陛下那里的! 到时候要是出了事,你难辞其咎!” 赵百户嘿嘿笑了两声,回道:“千户大人放心,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书生到处都是,更何况是考不取功名,只会写话本的书生,那更是一抓一大把! 卑职一定把这件事给您办的漂漂亮亮,妥妥当当!” 常成仁看着他,道:“办事比你利落的人多的很,本官是见你平日里喜欢看话本,才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你可不要让本官失望。” 赵百户忙不迭道:“大人的恩情,卑职全都记在心里,将来必定报答大人!” 常成仁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摆摆手道:“去吧。” “是,大人!” 赵百户拱手行了一礼,将桌上的报纸叠好,塞进怀里,拿起佩刀,走了出去。 离开屋子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衙门的番役。 表情严肃,郑重道: “陛下的旨意!” “上街抓捕写话本的书生,关进牢里!” “抓住一个,赏钱百文!抓够一百个为止!” 十几名番役听见这话,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儿匪夷所思。 那写话本的书生招谁惹谁了,陛下为啥要抓他们? 而且还要凑够一百个? 赵百户看见他们的表情,眉头微微皱起,冷哼了一声,寒声道: “本官的话,你们是没听见吗?” 番役们皆是一凛,忙不迭道: “卑职听见了!” 赵百户锐利的眸子环视一周,大声道: “听见了就好!” “出发!” 第108章 敢怒不敢言 大周京城,晋阳府。 江月阁内。 一袭碧绿纱裙的清倌人端坐在台上,素手抚琴。 指尖流淌出如山间泉水般悠扬的琴声,在酒楼内掀起阵阵涟漪。 书生吴逸听着台上传来的悠扬琴声,脸上露出陶醉之色,赞叹道: “江花魁的琴声真是一绝,令人不知不觉便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同桌的好友看了他一眼,悠悠道: “江花魁的琴声确实不错,但还远远未达到冠绝天下的地步。” 吴逸眉头一挑,问道:“那依孙兄所言,放眼天下,谁的琴声更胜一筹?” 孙姓书生悠悠道:“远的不说,隔壁乾国观月楼的掌柜唐忆雪,琴声婉转哀愁,清寒高贵,只听一次,就令人难以忘却,就算不能称为冠绝天下,也远胜江花魁!” 吴逸好奇道:“唐掌柜的琴声真有如此动人?” 孙姓书生道:“你若是听过一次,便不会有此一问。” 吴逸见他如此笃定,脸上露出向往之色,道:“可惜晋阳府与长安府相距甚远,在下又是家徒四壁,不然怎样也要去一趟观月楼,听一听唐掌柜的琴声。” 孙姓书生道:“最近有消息称,唐掌柜要离开乾国,到我大周新开一家酒楼,若是属实,吴兄倒也不必跑到长安府。” “要是属实就太好了。” 吴逸面露激动,但又想到自己贫困潦倒的处境,悠悠的叹了口气。 “寒窗苦读十余载,到头来竟是连离开晋阳府的盘缠都凑不齐,实在是可悲可叹。” “哎......” 孙姓书生听见这话,看向他,眸子流露出一抹心疼,安慰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吴兄一时失意,不必放在心上。” 吴逸在心里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孙姓书生见状,又道:“忽然想起吴兄前些日子说要写些话本,不知写的如何了?” 提起话本。 吴逸更加郁闷,叹息道:“构思足月,至今仍未动笔。” “仍未动笔?” 孙姓书生有些诧异。 吴逸抬眸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我原以为话本是小道,随意写写,便能成书,到了动笔的时候,方才发觉脑中一片空白,实在不知该写些什么。” 孙姓书生思索片刻,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最近流传甚广的《聂小倩》,瞧着便很不错,吴兄不妨试着写一写续本。” 吴逸叹道: “那《聂小倩》,我也看了,情节构思皆是绝妙,想写续本,岂是易事,若是写的不如人意,便是狗尾续貂,要被骂死。” “更何况,那《聂小倩》在大乾月刊上只是连载,续本下个月就会出来,我写算是怎么回事。” 孙姓书生听见这话,陷入沉默,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吴逸见状,忽然笑了,道:“孙兄家境殷实,不必为五斗米折腰,可以安心准备科举,何故面露愁容?” 孙姓书生很想说:“是为你发愁啊!” 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挤出笑容,调侃道:“吴兄所言有理,我该笑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笑容。 吴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酒楼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 几名差役拎着刀,大步走进酒楼,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起来。 酒楼里的食客见状,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被人盯上。 片刻后。 几名差役将目光锁定在了吴逸二人的身上,大步走了上去。 吴逸二人全都低着头,当作无事发生。 就在此时。 差役忽然开口道: “一身长衫浆洗的泛白,坐在酒楼,却只喝茶水,一看就是只会写话本的穷酸书生!” “来人!带走!” 吴逸听见这话,瞬间懵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名差役,不可置信的道:“大人,这年头,穷酸还有罪了?” 差役冷哼一声,道:“穷酸无罪!写话本就不一定了!” 吴逸:“......” 他沉默了一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动笔呢! “我没写话本!” 吴逸为自己辩解。 差役冷冷道:“会写也算。” 这下子,吴逸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差役,只觉得自己正在经历的事,荒诞的连话本都写不出。 张了张嘴,想要辩驳。 还没开口,就被那差役扇了一巴掌! “狗东西!闭嘴!” “你!” 吴逸面露怒容,瞪着差役,却不敢反抗。 在大周,东厂拿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若是反抗,极有可能被打入诏狱。 像他这样无权无势,没有背景的穷酸书生,进了诏狱,再想活着出来,可就难了。 他眼睛充血,死死的盯着差役,咬牙切齿,却只能任由差役将他捆住。 差役见状,脸上露出不屑之色,道:“不服气?” 吴逸眼中满是血丝,一言不发。 差役冷笑一声,道:“不服气憋着,进了诏狱就服气了!” 一旁。 孙姓书生听要进诏狱,瞬间懵了。 他面露焦急之色,道:“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这位好友平日里可是安分守己,绝没有做过任何触犯大周律法的事啊!” 差役冷冷道:“没有误会!会写话本,就得进诏狱!” 孙姓书生忙不迭道:“可是大人,他不会写啊!” 差役斜睨他,冷冷道:“你是不是也想进去?” 孙姓书生听见这话,一股怒火腾的从胸口升起,熊熊燃烧起来。 这些东厂的走狗,还讲不讲道理! 看着穷酸一点的书生,就要被打入诏狱!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欺人太甚! 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张了张嘴,想要为好友出头。 吴逸见状,却是制止了他。 “孙兄不必多说!” “我行得正,坐得直,纵然进了诏狱,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孙姓书生一脸焦急,开口道: “你是不是傻?就算是再干净的人,进了诏狱,挨几顿打,结果也都一样!” “人家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说你没罪,你就没罪!你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这诏狱,万万不能进啊!” 几名差役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竟是露出了笑意。 “这一点,你倒真没说错。” “如此看来,你对诏狱还算了解,不如跟他一块进去看看!” 那差役说到这,表情徒然一凛,大手一挥,寒声道: “将此人一并带走!” “是!” 几名差役一哄而上,将两人摁在桌上,捆上手脚,往嘴里塞了棉布,押着往东厂衙门走。 酒楼里。 其余食客目睹这荒诞的一幕,都是露出愤满之色。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没有其他原因,他们害怕。 怕进诏狱! 短短一天,同样的事情,在晋阳府各大酒楼上演。 几十名衣着寒酸的书生,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被东厂的差役关进了诏狱。 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 诏狱里。 吴逸二人到了以后才发现。 昏暗的牢房里摆满了书桌。 书桌上还有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摆放整齐。 “这是什么情况?” 穷酸书生们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这个时候。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地牢里响起。 “让你们过来,没别的意思。” “就是给你们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在这里安心的写你们的话本。” “写的好,有奖赏!” “写的差,就一直写,什么时候写到本官满意了,再放你们出去。” 此话一出。 穷酸书生们议论纷纷。 片刻后。 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 吴逸看着说话的那名百户,问道:“怎么吃?怎么住?” 赵百户看着他,澹澹道:“吃住皆在诏狱,有饭有菜,不用你们出一分钱。” 此话一出。 诏狱内又响起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不少穷酸书生脸上出现了笑容。 要真是包吃包住。 他们能在诏狱住一辈子! 吴逸想了想,又问:“大人方才说赏赐,请问赏赐何物?” 赵百户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三十两银子!” 话音落下。 吴逸在内的众多书生全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包吃包住,有用不完的笔墨纸砚,写的好,还能有三十两银子拿!” “这不就是我梦想中的生活?” “这哪是诏狱,简直是桃花源啊!” “好!好啊!” 赵百户看着激动的众人,有些懊恼。 这些写话本的穷酸书生,给他们口饭吃,就感激不尽。 自己脑子昏了,竟还想着给他们赏赐。 “三十两银子还是多了,刚才就该一两银子不给!” 赵百户这么想着,没好气的道:“都安静点!” 话音刚落。 整个诏狱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穷酸书生都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赵百户对上他们纯真而又无邪的眼神,忽然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些家伙,倒也怪可怜的。” 赵百户在心里叹了口气,悠悠道:“给你们七天时间,写出话本的前三回,本官要送到上面。” “废话不多说,开始写吧。” 第109章 哭成一片的书生 乾清宫内。 周皇放下手里的话本,看向跪在地上的东厂提督,脸色阴沉。 “王志,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你摸着良心告诉朕,你觉得你呈上的这些话本值多少银子?” 王志听见这话,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陛下什么意思,再明确不过。 无非是说这些话本全是垃圾! 可是诏狱里的书生只有这点本事,给他们再多的时间,也只能写出一些难以入目的垃圾,他又能怎么办呢? 王志低着头,颤声道:“奴,奴婢觉得,一文不值。” 话音落下。 周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将桉上的话本重重的砸向王志,怒道:“你还知道一文不值!这样的垃圾,朕看了都觉得恶心,你还想让朕把它印到报纸上?” “朕要真这么做了,天下百姓该如何看朕!你要将朕置于何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王志没想到周皇的反应这么激烈。 面露惶恐,不停的磕头,身子瑟瑟发抖。 片刻后。 额头渐渐肿了起来,渗出血迹。 即便如此,仍旧没有停下,一边磕头,一边喊着奴婢该死。 周皇见状,气消了一些,重新坐回龙椅,冷冷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督促书生好好的写,就算拿不出如《聂小倩》一般的话本,也不能如此差劲。” “谢圣上!奴婢一定竭尽全力督促书生!” 王志跪在地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周皇见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悠悠的问道: “出使乾国的使团,可筹备好了?” 王志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不迭回道:“回圣上的话,已经准备好了,使臣是以善辩闻名的礼部郎中魏兴来,护卫是虎贲军精挑细选的精锐,随行的还有醉花阁的花魁,燕北府的诗魁......” 话还没说完。 周皇就打断了他。 “废话少说,朕只问你一句,使团到了乾国,能否彰显我大周的天威?” 王志没有丝毫犹豫,笃定道:“能!” “能否挫乾国皇帝和乾国丞相的锐气?” “能!” 周皇得到了满意的答桉,看着额头满是血迹的王志,不冷不澹道:“朕希望你记住今天的回答,若是这次出使乾国,再出现什么差池,朕要你的人头。” 虽说王志是周皇的心腹。 但接二连三在乾国的问题上碰壁。 周皇已经对他失去了耐心。 这一次出使乾国,要是没能达到满意的效果,砍他的脑袋也不为过! 王志心里一颤,叩首道:“奴婢明白!” 周皇放下茶盏,又问:“长公主最近如何,可有异常的举动?” 王志摇摇头道:“没有,还和往常一样,专心经营醉花阁。” 周皇点了点头,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陛下!” 王志缓缓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离开乾清宫后,他一刻也没停留,立马回到了东厂衙门,找到了掌刑千户常成仁。 “你个狗东西,是不是贪墨了陛下的赏银!” 常成仁见王志额头渗血,一副凄惨的模样,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一脸无辜的道:“厂公再三叮嘱,属下怎么敢啊。” 王志见他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脚,呵斥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咱家耍心眼!咱家告诉你,要是咱家因为这件事掉了脑袋,你也别想活!” 话说到这个地步。 常成仁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犹豫道:“厂公,不过是写个小小的话本,应当不至于要掉脑袋吧。” 王志听见这话,胸口怒火更盛,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到底贪墨了多少银子!” 常成仁嘴皮子动了动,回答道:“不,不多,也就七百两......” “七百两?!” 王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咬牙切齿的道。 “赏银一共才一千两,你一口气贪墨了七成,还觉得不多?!” 常成仁委屈巴巴的道:“属下这不是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王志听见这话,瞪大了眼睛,盯着常成仁,恨不得拿刀把他砍了。 “你要找死啊!” 常成仁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表情却是不以为意。 他是世袭千户,因为父亲死得早,十七岁就进入了东厂。 如今四十一岁。 算下来,在东厂已经待了二十四年,比王志进入司礼监的日子还要久。 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就算再蠢,也能掌握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正因如此。 即便王志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却也不敢拿他怎样。 他瞪着常成仁,没好气的道: “带上你贪墨的七百两银子,跟咱家去趟诏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咱家还就不信,银子到位,什么样的话本写不出来!” ............ 东厂诏狱。 孙姓书生放下笔,看着刚写好的话本,越看越觉得不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欣赏了片刻后。 他忽然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么好的话本,怎能自己一个人欣赏。 于是,拿给一旁的吴逸。 “吴兄,你看看我这话本写的如何?” 吴逸伸手接过话本,自上而下浏览了一遍,评价道:“构思不行,立意太差,行文拖沓,毫无亮点,只能说平平无奇。” 孙姓书生听见这话,瞬间陷入到了自我怀疑中。 他看着自己写的话本,有些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 “有这么差吗?” 吴逸见状,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两句。 还没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 就看见几名差役提着饭菜走了进来。 “开饭了!” 差役将饭菜装在一个瓷碗里,分给埋头苦写的书生们。 书生们伸手接过瓷碗,看见里面的东西,都是眼前一亮。 “竟然有肉!” “自我写话本开始,一年多没闻过肉香了,没想到今天能吃到……” 一名书生说到这,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好一会才控制住情绪,感叹道: “要是可以,真希望一辈子待在诏狱里。” 旁边的书生一边吃着饭,一边道: “有吃有住还有用不完的笔墨纸砚,这都是仰仗赵百户,要是有机会,我等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他!” “呜呜呜,赵百户真是个好人......” 写话本的穷酸书生们吃着饭,想到之前穷困潦倒的处境,眼泪情不自禁的就落了下来。 诏狱的门口。 赵百户站在原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悠悠的叹了口气。 虽说早在抓这些书生之前,他就清楚,让这些书生乖乖写话本,什么奖赏都不用,给口馊饭就成。 但是,此刻,听见书生们感恩戴德的话语。 他的心里还是升起了小小的愧疚。 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哎……” 犹豫了半响,最终没走进诏狱。 正要转身离开。 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迅速靠近。 “他们怎么来了?” 赵百户微微一怔,心中瞬间升起一股不安,犹豫了一下,迎了上去。 “卑职赵富见过厂公!见过千户!” 王志看了他一眼,澹澹道:“咱家有话要跟书生们讲,你在前面领路。” 赵百户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却也不敢违背命令,应道:“是!” 赵百户走在前面。 王志和常成仁跟在后面。 三人刚进诏狱,就看到面前摆放着上百张桌子。 桌子的后面,上百名衣衫褴褛的穷酸书生,一边吃饭,一边落泪。 几名书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悲惨的经历,看着手里的饭菜,哭出了声。 哭声凄惨,极富感染力,让人听了不由动容,打心底升起一股同情。 王志见状,嘴角抽动了一下。 看向一旁的常成仁,没好气道: “怪不得这些书生写出的话本跟屎一样!” “一个个哭成这样,能有什么心思写书!” “你告诉咱家,你是怎么想的,为何要虐待他们?” 常成仁一脸茫然,辩解道:“属下没对他们怎样啊!” 王志没好气道:“那他们怎么哭成这样?别告诉咱家,是感动哭的!” 常成仁抬眸看向哭成一片的书生,感觉很是委屈。 他虽然贪墨了七百两银子,但还给书生留了三百两。 而且还包吃包住,提供笔墨纸砚,按理说,不应该哭的这么凄惨啊。 “肯定是赵富这个狗东西,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成天欺负这些书生!” 常成仁想到这,瞪向赵百户,怒斥道:“你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对这些书生做什么了!” “?” 赵百户一怔,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 “你个狗东西,敢做还不敢认!本官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常成仁说着,抄起地上装着饭的木桶,就要砸向赵百户。 就在此时。 原先还哭成一片的书生,哗啦啦的全都站了起来。 “住手!” “不准你欺负赵百户!” “赵百户是我们的恩人,你要打他,就先打我!” 书生们群情激愤,对着常成仁指指点点。 “你们......” 赵百户看着面前维护自己的书生,眼眶一下子红了,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咽的说不出话。 第110章 何为摊丁入亩? 常成仁见状,嘴巴微张,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些书生是不是贱骨头? 赵富把他们抓进诏狱,让他们写书,一分钱都不给,他们竟然还感恩戴德?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一旁。 王志看着群情激愤的书生,脸上却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开口问道: “赵百户怎么有恩于你们了?” 一名书生大声道:“赵百户给我们吃,给我们喝,给我们笔墨纸砚,这便是恩情!” 王志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名书生。 破旧的长衫浆洗的发白,脸颊凹陷,骨瘦如柴,一副落魄到极致的穷酸样。 顷刻间。 王志明白了! 这些书生写不出好的话本,是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想好好写! 只要不好好写,就能一直留在诏狱。 而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一群该死的东西,想吃白食?没那么容易!” 王志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狠辣,看向赵百户,命令道: “赵富,带着你的人,拿着鞭子,看着这些书生,每隔两个时辰,抽查一遍,偷奸耍滑者,鞭二十!” 此话一出。 众人全都懵了。 写不出话本,就得挨鞭子。 这是哪门子道理? 赵百户看了看书生,又看了看王志,面露为难,小声道:“厂公,这样不妥吧......” 王志望向他,寒声道:“怎么?咱家说的话不顶用了?” 赵百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拱手道: “卑职明白了。” 说完,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书生。 王志见状,冷哼一声,骂道: “亏你还是百户,被人吹捧几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在东厂待了这么多年,连威逼利诱四个字都参悟不透,咱家看,等此事结束,你还是回家养猪吧!” 赵富听见这话,咬了咬牙,回道:“卑职是世袭百户。” “你个狗东西!还敢顶嘴!” 王志瞪大了双眼,怒视赵百户,厉声道:“来人!把这狗东西拖下去,先抽个二十鞭子!” 此话一出。 书生们又群情激愤起来。 “狗阉货!除了会仗势欺人,还会做什么!” “新皇登基,我大周江河日下,便是因为重用了你们这群狗阉货!” “赵百户别怕他!等我们离开诏狱,必定为你正名!” 饶是王志再好的脾气,被人一口一个“狗阉货”骂着,心中也是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他瞪向书生们,怒道:“你们这群狗东西,可知道咱家是谁!” 书生们一脸不屑,啐了一口,骂道: “管你是谁,反正是个狗阉货!” “皇帝的走狗!呸!” 王志被他们气的不轻,怒道: “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圣上登基,为了你们这群穷苦百姓,扛着百官的压力推行新政,不知背负了多少骂名! 你们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辱骂圣上,简直是狼心狗肺!” 不提新政还好。 一提新政,书生们更加愤怒。 一个个瞪大双眼,用杀人一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王志,骂道: “你个狗阉货,竟然还有脸提新政!” “老子苦苦钻研经学十余载,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成果,眼见来年就能科举及第,结果倒好…… 新皇登基,推行新政,竟拿科举开刀,把明经一科给取消了!害得老子满腹才华,无处施展……” 说到这。 那书生眼睛通红,情不自禁的落下泪,颤声道:“寒窗苦读十余载啊!一朝化为泡影,你说!老子找谁说理去!” 话音刚落。 另一名书生紧接着道:“新皇推行新政,不敢动士绅豪强的田亩,也不敢动宗室勋贵的岁俸,尽是可着百姓折腾! 又是青苗法,又是募役法,最近听说又要弄什么农田水利法! 强逼百姓修建水利,百姓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到头来修好的水渠,开垦好的荒地,全都落到了士绅豪强的手里,你说!找谁说理去!” “还有那青苗法,说什么由官府贷粮,能减轻百姓的负担,实际上呢? 朝廷规定的二分利息,到了地方,官府各种巧立名目,抬高利息,竟是比原先士绅贷出的利息还要高!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百姓向士绅贷粮,最起码是你情我愿,觉得利息高了,难以承受,大不了就不贷了。 而这青苗法实施后,地方官府为了完成朝廷的任务,竟是强迫百姓贷粮,逼的多少百姓妻离子散!” “还有......” 被抓进诏狱的几乎都是已经放弃科举的穷酸书生。 本身就属于穷苦百姓的一员,对民间疾苦自然有着很深的感触。 又因读过一些书,识得一些字,对贫苦背后的原因又有自己的理解。 数落起新政的不是,一句接着一句,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王志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书生们,无须的脸涨得通红,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作为东厂的提督,新政实施后产生的弊端,他比这些穷酸书生更加清楚。 正因如此。 他才觉得恼怒。 圣上的新政若是能实施到位,一定能减轻百姓的压力,增加国库的收入! 可问题是...... 新政很好,到了地方却变了个样子。 官绅勾结,曲解新政,变本加厉的搜刮民脂民膏,出了问题就把锅甩给圣上,圣上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 大周毕竟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啊! 眼见书生们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 王志再也无法坐视不理,提高声调,转移话题,骂道: “你们这些狗东西!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着为赵富开脱!” “亏你们还自称读书人,竟为了三百两银子,对一名东厂百户,你们口中的鹰犬极尽谄媚!恶心!下贱!呸!” 此话一出。 整个诏狱忽然安静了下来。 书生们一脸茫然,问道: “什么三百两银子?” 一旁。 赵百户听见这话,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羞愧。 脸涨得通红,低着头,脚趾扣地,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王志见状,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勐地转头看向赵富,质问道: “你把陛下赏赐的银子全都吞了?” 赵百户低着头,想要辩驳,却实在开不了口,沉默了半晌,方才道: “卑,卑职还给他们留了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 王志瞪大双眼,呼吸急促,竟是感觉喘不过气来。 圣上赏赐一千两银子,到了书生手里,竟然只剩下了三十两! 这还是在东厂,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要是把这件事交给晋阳府衙门来办,一千两银子,到书生的手里,怕是只能剩下三两! 从何时开始,朝廷上下竟像乾国一样腐烂了?! “你!你们!” 王志用颤抖的手,指向赵富和常成仁,气得说不出话。 一旁。 书生们见状,全都明白了。 原来陛下给他们的赏赐是三百两,不是三十两。 那二百七十两,被眼前的赵百户私吞了! “怪不得赵百户每次出现,都急匆匆的离开,原来是心里有鬼......” 想到这。 书生们全都抬眸望向赵富,目光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刻,赵富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一道道失望的目光,汇聚在自己的身上。 回想起刚才这些书生对他百般维护。 他感觉一颗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灼烧,阵阵刺痛。 为官十余载,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赵富感觉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难以言说的折磨。 勐地抬眸,看向王志,哀声道: “卑职该死!” 没有多余的话。 下一秒,忽然动身,用头撞向一旁的铁门。 砰! 一声闷响。 赵富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顷刻间,额头鼓起一个大包。 显然伤的不轻。 王志见到这一幕,心中冷笑,暗自讥讽: “一个东厂百户,朝廷鹰犬,被书生吹捧几句,就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学清流玩起撞柱而亡那一套,简直可笑!” 他冷哼一声,懒得管他,看向一旁的常成仁,目光中带着揶揄,问道: “看到这一幕,有何感触?” 常成仁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赵百户知耻而后勇,实乃属下的楷模。” 王志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给他一巴掌的冲动,问道:“那你怎么不学他撞柱?” 常成仁正色道:“属下怕疼。” 此话一出。 王志再也忍不住,上去给了他一脚,骂道:“狗一样的东西!尽说些废话!” “去给咱家拿鞭子,照咱家说的,看着这些书生,七日内,写不出好的话本!咱家砍了你的脑袋!” 说完,将目光望向表情复杂的书生们,大声道: “咱家实话告诉你们!这话本是陛下要印在大周月刊上的!谁要写的好,被陛下选中,赏银千两!” “写的稍微差一些,但能入目的,咱家自掏腰包,选三个人,赏银百两!” “像之前一样,敷衍了事的,不但得挨鞭子,还得扒光衣服,挂在树上!” “咱家知道,你们这些个读书人,最好面子,该怎么做,你们自己掂量!” “别想着咱家是在吓唬你们,咱家是东厂提督,是你们口中的阉党魁首!把咱家逼急了,咱家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完,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书生,大手一挥,转身离开。 书生们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 片刻后,叹息一声,坐回位置,拿起笔,奋笔疾书起来。 都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不逼一逼,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能发挥多少才能。 这句话放在书生们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仅仅三天。 诏狱里的书生就写出了不少精彩的话本,虽然跟《聂小倩》比,还差了不少,但印在报纸上,也没太大的问题。 话本呈到周皇的面前。 他挑选了两篇,就扔给了弘文馆。 又是三天。 大周月刊正式问世! 与此同时。 唐忆雪和唐柔来到了晋阳城的江月阁。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一款印着《三国演义》的报纸——《江月小报》,毫无征兆的在晋阳城风靡开来。 ............ 半个月后。 江月阁,某间厢房。 小丫鬟玉儿看着手里准备送印的报纸,面露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主,何为......摊丁入亩?” 第111章 他的护卫统领也叫典韦? 唐忆雪坐在椅子上,一边修改新一期的《江月小报》,一边回答道: “简而言之,就是将原先的人头税并入到田里。” “如此一来,地少的穷苦百姓少交税,负担减轻,地多的士绅豪强多交税,国库的岁入不变。” 小丫鬟眸子一亮,赞叹道:“这么看这位新登基的周皇,真是一位为百姓着想的好皇帝!” 唐忆雪听见这话,抬眸看了她一眼,澹澹道:“周皇并没有要施行摊丁入亩。” 小丫鬟眸子里流露出疑惑之色,将手里的报纸晃了晃,道:“可是少主,咱们的报纸不是这么写的吗?” “这么写是乾国丞......” 唐忆雪说到这,犹豫了一下,改口道:“是相爷的意思。” “啊?” 小丫鬟一脸的不解,问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唐忆雪放下手里的报纸,看着从小侍奉自己的小丫鬟,反问道:“玉儿,你觉得施行摊丁入亩后,受益最大的是谁?受损最大的是谁?” 小丫鬟脱口而出道:“受益的自然是穷苦百姓!受损的......应该是那些权贵吧。” 唐忆雪又问:“那你觉得,是穷苦百姓更有权势,还是权贵更有权势?” 小丫鬟又是脱口而出:“自然是权贵!” 说完,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道:“少主的意思是,施行摊丁入亩,会引起权贵的反对! 跟穷苦百姓比,皇帝更在乎权贵,所以就算皇帝知道摊丁入亩有很多好处,也不会施行。” 唐忆雪道: “应该说,不敢。” “大周的权贵掌控了绝大部分的田亩和钱粮,周皇施行新政,已经引得他们忌惮,再施行摊丁入亩,必定会引起激烈反抗。 周皇若是真敢施行摊丁入亩,没几天就可能掉进后花园的湖里淹死......” “这么严重吗?” 小丫鬟有点儿不太相信。 至高无上的皇帝,会因为施行一项新政,被臣子害死。 唐忆雪看着她,道:“玉儿,我们如今为相爷卖命,有些话,你要时刻记在心里。” 小丫鬟见唐忆雪语气严肃,表情也变得郑重。 “少主您说,奴婢一定记住。” 唐忆雪缓缓道:“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有些事,你不做,就岁月静好,一旦做了,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比如在报纸上刊印摊丁入亩,必定会引起周皇的震怒,到时候东厂的探子一定会拼了命的搜查咱们的下落。 所以等你将报纸交到书坊,咱们就该准备离开晋阳府的行李了。” 小丫鬟微微一怔:“可是咱们才刚到大周。” 没等唐忆雪说话,她就好似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 “难道说,乾国丞相给少主的任务,就是将周皇要施行摊丁入亩的假消息传遍大周?” 唐忆雪看着她,纠正道:“不是乾国丞相,是相爷。” 小丫鬟表情复杂,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唐忆雪见状,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叹了口气,自嘲道:“既然做了人家的狗,就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不然迟早有一天会惹上杀身之祸。” 小丫鬟见自家少主有点儿失魂落魄,心里一酸,眼眶中沁出泪水,颤声道:“少主,您别这么说。” 唐忆雪抬眸看了她一眼,精致的脸蛋露出笑容,道:“哭什么,对我而言,如今还能活着,已是万幸。 更何况相爷也没把我怎样,只不过是将我从一个牢笼拉出来,关进了他的牢笼。 为别人而活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十九年,再多几年也无妨。” 听见这话。 小丫鬟忽然意识到。 少主今天说这么多,可能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二小姐听的。 毕竟,二小姐心高气傲,绝不会心甘情愿的久居他人之下。 按照少主的说法,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迟早会有杀身之祸。 少主这是在劝二小姐,已经憋屈的活了这么多年,再忍耐忍耐也无妨。 想到这。 她下意识的看向了窗边。 那里。 一袭墨色劲装的唐柔,正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的看着手里最新一期的大乾月刊,表情无喜无悲。 “也不知道少主这一番话,二小姐听没听见。” 小丫鬟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少主,抹干眼泪,说道: “少主,其实奴婢有件事一直憋在心里,不知道当不当问。” 唐忆雪看了她一眼,道:“说吧。” 小丫鬟犹豫了一下,说道: “少主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该如何面对国主?” “咱们离开长安城已经半个多月,国主如今应该已经知道,您和二小姐还活着,他若是派人找您,您见不见?” “若是有一天乾......相爷让您刺杀国主,您做不做?” 听见这话。 唐忆雪两弯罥烟眉微微蹙起,眉目间升起一股郁结之气。 良久,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哀婉的叹息。 “哎......” 小丫鬟等了许久,没有等到答桉。 心里明白了,少主也还没想好该怎么做,便拿起要送印的报纸,行了一礼。 “少主,奴婢送报纸去了。” 她离开后。 唐忆雪一双杏儿眸望向窗前的妹妹,缓缓道: “柔儿,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话音落下。 唐柔缓缓放下手里的报纸,转头看向自己的姐姐,银牙紧咬,愤满道: “该死的狗作者又断章!” 唐忆雪:“......” 沉默了良久,方才道: “收拾收拾,咱们该离开了。” ............ 大乾。 长安城。 皇宫,养心殿。 龙椅上。 一袭宽松龙袍的小女帝看着手里的奏章,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周国为何突然派遣一支超过五百人的使团来访我大乾?” 身后。 林宛儿道:“奴婢已经派人查了。” 武明空放下手里的奏章,端起装着养颜茶的茶盏,抿了一口,随口问道:“大概多久能出结果?”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至少......半个月。” 武明空放下茶盏,看向林宛儿,没好气道:“查不出来就说查不出来。” “半个月后,使团都到京城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林宛儿低下了头,可怜巴巴,不敢说话。 武明空想了想,又问:“你说,方修那奸贼,会不会知道?” 林宛儿回道:“方相掌控的第一庄,探子遍布天下,不出意外,应当是知道的。” “这奸贼!豢养这么多的探子,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武明空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吩咐道: “派人去相国府通知那奸贼,让他来见朕。” 身后。 林宛儿听见这话,撇了撇嘴。 她发现了。 自从中秋节后,陛下动不动就骂方**贼。 也不知道是方相真的做了什么事,惹得陛下厌烦。 还是陛下故意如此,显得跟方相没那么亲密。 哼! 那天她都看见了,中秋节那晚,在观月楼前,陛下主动投入方相的怀里。 身子还扭啊扭的。 陛下骂再多遍“奸贼”,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林宛儿这么想着,应了一声。 “是,陛下。” “嗯。” 武明空点点头,继续批阅奏章。 片刻后,所有的奏章处理完毕。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取出一份《江月小报》,看了起来。 一炷香后。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说道: “没记错的话,方修身边的护卫统领,好像也叫典韦?” 第112章 朕才不可爱! 林宛儿应道:“是的,陛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小女帝轻笑一声,道:“这么说,这本《三国演义》里的曹操,写的就是方修......” 林宛儿没看过《三国演义》,选择保持沉默。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原来那奸贼是这么评价自己的。” “呸!真不要脸。” 小女帝啐了一口,拿起报纸,继续往下看。 看到第四回的时候,她的表情变得有点儿复杂。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吗?” “不知道,在他的眼里,朕算不算是可以负的天下人。” 想到这。 小女帝又患得患失了起来。 就在此时。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便听见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臣方修,求见陛下!” 小女帝想了想,收起报纸,开口道: “准!” 方修掀开帘子,走进养心殿,来到小女帝的面前,行礼后道: “陛下召见臣,所为何事?” 听见这话。 小女帝差一点脱口而出:朕想你了。 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故作高冷,澹澹道: “周国派遣了一支五百多人的使团来访我大乾,这件事,方相可知道?” 方修点点头道:“臣略有耳闻。” 这么一支庞大的使团,从筹备到出发,中间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 就算第一庄在周国没多少眼线,也很容易就能发现。 小女帝问道:“方相可知,使团来访,所为何事?” 方修想了想,眉头一挑,反问道:“臣告诉陛下,陛下打算如何奖赏臣?” 听见“奖赏”两个字。 武明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庞浮现澹澹的红晕,故作冷澹的问道:“你想要什么奖赏?” 方修一双深邃的眸子,望着小女帝那粉嫩湿润的小嘴,没有说话。 “色胚!登徒子!呸!” 【情绪值+2000】 武明空没好气的道:“再乱看,朕戳瞎你的眼睛!” 方修往前迈了一步,轻笑道:“陛下要是舍得,就戳吧。” “你!” 面对这赤果果的调戏。 武明空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咬了咬粉唇,嘴硬道:“有什么舍不得的!” 话音落下。 方修走到了她的面前,双手撑在龙桉上,探着身子,盯着她的眸子,压低声音道: “陛下动手吧。” “你......你......别这样......” 小女帝咬着粉唇,睫毛轻轻颤动,精致的小脸蛋浮现两抹红晕。 【情绪值+3000】 随便逗一逗,就能有三千情绪值。 要是入了洞房。 这情绪值不得飙升。 方修近距离盯着她,柔声道:“陛下不喜欢臣这样吗?” 这段时间的相处。 方修对小女帝的性格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算不说甜言蜜语,只是语气温柔一些,也能让这小丫头产生情绪波动,比气她赚的情绪值多得多。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之呢? “之前说好的,没有那样之前,不能这样......” 小女帝面红耳赤,嘴唇颤动,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 方修忍不住轻笑一声,道:“那只是陛下自己说的,臣可没有答应。”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拿出皇帝的气势,郑重道: “朕是天子,朕说什么就是什么......” 刚开口,就被方修打断。 “臣还是陛下的相父呢!陛下亲口承认的,莫非是不认账了?” 听见这话。 小女帝积蓄的气势瞬间崩塌,红着脸道:“朕没承认。” 方修眉头一挑,看向小女帝身后看热闹的林宛儿,道: “你来说说,前几天中秋,在观月楼前,陛下是不是喊本相相父来着?” 此话一出。 林宛儿瞬间懵了。 好好的,怎么还扯到她的身上了。 那天,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但隐约还是能听见,陛下确实喊了相父。 但要这么说,陛下肯定会不开心的。 毕竟。 陛下的梦想,就是压在方相的上面,让方相喊她君父。 要是承认了喊过相父,岂不是永远被压一头,永无出头之日。 可要是昧着良心说没听见,好像也不合适。 该怎么回答呢? 林宛儿思索了几息,回答道:“当时奴婢的耳朵被烟火震聋了,什么也没听见,奴婢也不知道,陛下喊没喊......” 没错。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装傻充愣。 这个回答在方修的意料之中。 他没说什么,看向小女帝,一本正经道:“君无戏言,陛下想清楚了再回答,那天到底有没有喊臣相父。” 小女帝咬了咬牙,承认道:“朕是喊了你一句,但那只是履行承诺,并不代表朕认同你就是朕的那啥!” “陛下说清楚一点,那啥是啥?是相父,还是相公,还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 “还有陛下之前说的,没有那样之前,不能这样......” “那样是哪样,这样又是哪样。” “臣天生愚钝,实在是听不明白,还请陛下详细说说。” 这一番话说的小女帝面红耳赤,一颗心砰砰的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情绪值+5000】 “你明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小女帝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方修看着小女帝略显稚嫩的绝美容颜,后退了一步,笑道:“陛下不经逗的样子,很可爱,臣很喜欢。” “你!” 小女帝感觉自己的小脸蛋阵阵发烫,全身发麻,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情绪值+5000】 好一会,情绪平复一些,羞恼的道:“朕发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方修听见这话,有点儿诧异,好奇的问道: “陛下现在才发现?” “......” 小女帝无言以对。 沉默了好一会,方才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道: “以后不准你说朕可爱!” “朕是皇帝,是真龙天子,肩上扛着江山社稷,受万千百姓的敬仰,朝堂上的百官,除了跟你狼狈为奸的那些个狗东西,哪一个见到朕,不是畏朕如虎,惶惶不可终日! 朕不可爱,也不能可爱! 朕是冰冷如霜的雪山,是盛气凌人的雄鹰,是下山的勐虎,入海的蛟龙......” 方修打断道:“是容易受惊的白兔。” 小女帝被这句话气得够呛,伸出纤长的柔荑,指着方修,没好气道:“朕不想理你了!给朕滚出去!” 这狗东西,每次一见朕,就开口调戏! 再怎么说,朕也是九五之尊! 纵然你再如何权势滔天,也该给朕一些尊重吧! 此刻的小女帝已经全然忘了。 就在三个月前,方修还在朝堂上指鹿为马,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指望他尊重自己,怎么可能呢? 方修一双眸子里流露出笑意,由衷的道:“陛下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吗? 小女帝微微一怔,随即勐地摇了摇头。 银牙紧咬,挤出一句话。 “不准说朕可爱!” 【情绪值+3000】 见小女帝一副张牙舞爪,好似要暴走的模样。 方修眉目间满是笑意,不再挑逗,回归正题道: “陛下说吧,打算给臣什么奖励?” “呸!什么奖励都不给你!你都已经掌控了半个朝堂,朕还有什么能赏给你的!总不能把......” 她本想说:总不能把朕自己送给你吧? 转念一想,这话好像有点儿暧昧,又改口道: “总不能把剩下的半个朝堂也给你吧!” 方修一本正经道:“陛下知道臣想要什么。” “登徒子!色胚!呸呸呸!” 武明空在心里破口大骂,脸上却强装镇定,车轱辘话来回说。 “朕不知道!” 说实话。 方修没想到。 抱也抱过了。 亲...... 也亲了一小口。 小女帝竟然还这么矜持。 而且不是表面矜持,而是发自内心的矜持,一直坚守不跟方修贴贴的底线。 这里的贴贴,就是表面意思,挨得近一些。 转念一想。 倒也正常。 在这个时代,普通人家的女子都十分保守。 更何况是一国的九五之尊,女帝陛下呢? 妲己和杨玉环,在他的面前表现的十分顺从,只是特例。 不能拿她们,来对比女帝。 想到这。 方修也不再咄咄逼人,打算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的慢慢来。 “罢了罢了,谁让陛下这么可爱,没有奖赏,臣也勉为其难的告诉陛下吧。” 武明空听见前半段话,柳眉倒竖,很想拍桌子大喊:“朕才不可爱!” 但听到后半段话,还是保持了沉默,面露好奇之色,侧耳聆听,周国到底要做什么。 方修看向小女帝,缓缓道: “周国使团的目的是,把臣勾搭过去......” 第113章 相父不会离开朕的,对吗?(跪求订阅) “?” 武明空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把他勾搭过去? 什么意思? 难道说…… 下一秒,小女帝看着方修那张俊朗的脸庞,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巴微张,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脱口而出道: “难道周国新皇有龙阳之好?” “咳咳......”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的脑回路如此清奇,差点被口水呛到。 小女帝见状,对自己的猜测更加肯定,冷着脸,寒声道: “周皇欺人太甚!朕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得逞!” “......” 方修一脸无语,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槽点太多,无力吐槽。 小女帝看见方修的表情,立马知道自己想歪了,但见他吃瘪,又觉得很高兴。 “你也有被呛到说不出话的时候!” 她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方爱卿放心,朕会保护你的!” “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朕绝不会将你交给那可恶的周皇。” “当然了,要是周皇开出的条件太好,朕想,方相为了黎明百姓,也会心甘情愿的委屈自己吧……” 方修:“......” “陛下,你要再说,别怪臣打你屁股。” 【情绪值+2000】 听见这话,小女帝瞬间破防。 瞪大了双眼,怒目而视,咬牙道: “你敢!”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可以试试,看臣敢不敢。” “狗东西!奸贼!呸!” 小女帝红着脸,在心里骂了两句。 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转移话题道: “周国勾搭你,能有什么用?” 听见这话。 方修脸色一变,冷冰冰的道: “陛下这叫什么话!” “臣赤胆忠心,忠君爱国,短短几个月就解决了困扰朝廷数年的粮食危机,锻炼出了一批勇勐无双的新军。” “身居高位,却事必躬亲,制白糖,炼味精,印报纸,救灾民,还从吴国那里弄回来两百万两银子。 “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数载,眼见就要把大乾拉回正轨…… 如此丰功伟绩,不说封个一字王,最起码称得上国之栋梁吧? 怎么到了陛下的嘴里,竟然变成了能有什么用?” “这大乾,不待也罢,臣要去大周!” 说到这。 方修站了起来,一脸的决绝,好似下一秒就要离开。 小女帝见状,却是不慌不忙。 绝美的小脸蛋浮现一抹红晕。 一双星空般的眸子,望着方修,水汪汪的。 用娇媚的声音,轻声道: “相父的好,朕都记在心里......” “朕也知道,相父不会离开朕的......对吗?” 身后。 林宛儿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望向女帝,一脸的不可置信。 “陛下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不止林宛儿。 方修也没想到,小女帝竟然会表现出如此娇媚的一面。 看着那张好似能滴血的绝美脸庞,瞬间感觉心里的一根弦被轻轻拨动。 “没想到啊,一向矜持的小女帝也学会了套路……” 方修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凝视武明空的眸子,一本正经道: “陛下,气氛到这了,咱们也别矫情,洞房吧。” 跟老司机比,小女帝这点道行还是太浅。 听见方修的调戏。 红着脸,啐了一口,没好气道: “滚蛋!” 沉默了几息,再次转移话题,道: “你还是没告诉朕,周国使团到底要做什么。” 方修看着小女帝,知道要是再调戏,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因此也不再多说,回归正题道: “臣已经告诉陛下了,奈何陛下不信。” 小女帝见方修不像是在说笑,眉头微微皱起,还是有点儿想不明白。 周皇为何要勾搭这奸贼。 难道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把这么一位指鹿为马的权臣弄回去,给自己的皇位增添一点儿挑战。 以周皇阴晴不定、刚愎自用的性格来看,还真有这种可能。 方修见小女帝皱着眉头,耸了耸肩道:“其实陛下纠结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等周国使团到了大乾,一切自见分晓。” 小女帝撇了撇嘴,滴咕道:“朕这不是想着,早做准备嘛。” 方修道:“陛下唯一要做的准备,就是想想看,到时候怎么留住臣的心。” “谁要留住你的心!自作多情!” 小女帝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 方修只是笑笑,不说话。 小女帝见状,一颗心忽然忐忑起来。 她知道,方修这奸贼平日里虽然作恶多端,但从不无的放失,说得话,必定有所依据。 换句话说。 周国使团的目的,真有可能是勾搭他。 若是如此,朕该怎么做,才能留住他的心呢...... 想到这。 小女帝勐地摇了摇头,心道: “这奸贼离开大乾,对朕而言,是件大喜事啊!” “朕一直想要的,不就是将他赶出朝廷,重掌大权,现在机会来了,为何还要留他!” 话虽是这么说。 但想到方修有一天会离开自己。 小女帝还是觉得莫名的失落。 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 为何会这样? 心情低落的同时,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个扑进母亲怀里的小男孩,心道: 完了。 朕现在也和那个小男孩一样,被这奸贼拿捏住了。 武明空脸色发生数次变化,终究没能克制中内心的冲动。 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有一抹忐忑,小声道: “你不会离开朕的,对吗?” 方修本想调侃两句,但对上小女帝略显不安的眼神,心底的那根弦又一次被触动。 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好一会方才道: “这得看陛下表现了,要是陛下抓紧给臣生个孩子,臣说什么也不会离开陛下......” 小女帝很想问:“那朕要是生不出孩子呢。”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么问,岂不是显得她上赶着嫁给这奸贼。 她是皇帝,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动! 想到这。 小女帝冷哼一声,没好气的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方修看着她,嘴角勾起笑容,道:“臣觉得陛下不是这么想的。” 小女帝看向方修,眉头一挑,揶揄道:“朕怎么不知道,方相还会读心之术?” 方修道:“臣会的知识很多,改天教给陛下……到时候臣一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呸!谁要你的倾囊相授!” 小女帝啐了一口。 犹豫了一下,故作澹然道:“你说说看,朕是怎么想的。” 方修眉头一挑,模彷小女帝的语气,矫揉造作道: “这奸贼成天就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谁要给他生孩子啊!自作多情!” “话说回来,朕要是生不出孩子,他会不会不要朕......” “到时候,朕要不要拿着链子把他锁在宫里……” 不得不说。 方修还有几分表演的天赋,模彷的惟妙惟肖,尤其是语气和姿态,更是得到了小女帝的精髓。 “噗嗤——” 小女帝的身后。 憋了半天,脸涨得通红的林宛儿,几乎把一辈子能想到的伤心事,全都回忆了一遍。 但此刻,看见方修惟妙惟肖的表演,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一边笑,一边在心里大喊: “陛下饶命!奴婢真的做不到啊!” 【情绪值+6000】 “这奸贼是不是在朕的肚子里塞了什么东西,怎么对朕的想法这么清楚!” 小女帝绝美的脸庞顷刻间红了,眸子水汪汪的,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片刻后,又觉得如此羞涩,是坐实了方修所言。 抬起头,用水汪汪的眸子,瞪着方修,咬牙切齿道: “错了!全都错了!” “朕怎么可能这么想!”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朕不想听你说话!” “你快点给朕滚开!” 方修见她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立刻明白。 猜对了! “没想到,随口胡诌的几句话,竟然还真的对了!” “小女帝担心自己生不出孩子?”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毕竟这可是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 “生不出孩子,在后世都有很多人在意,更何况是在这里。” 方修想到这,往前走了一步,眸子望着小女帝,用温和的语气道:“只要陛下乖乖听话,无论是生不出孩子,还是容貌尽毁,臣都不会离开陛下......” 一番话说到了小女帝的心坎上。 她听着这温柔的声音,一颗心好似化了,感觉身子传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全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眸子里氤氲水雾,咬着粉唇,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 “不准你说。” 第114章 哄骗小女帝 【情绪值+3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眉头一挑,悠悠道:“希望陛下看到周皇开出的条件,还能坚守本心,不把臣从陛下的身边推出去。” 小女帝哼哼道:“说的好像你一直陪在朕的身边一样。” 方修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小女帝很想说: 朕睡觉的时候,你在哪里? 朕沐浴的时候,你在哪里? 朕用膳的时候,你在哪里? 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有些暧昧,硬生生咽了回去。 转移话题道:“朕没记错的话,你的护卫统领是不是叫典韦?” “是。” 方修没有否认。 小女帝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白皙的小脸蛋露出嫌弃的表情,啐了一口。 “朕从没见过像你这般自恋的人,把自己写进话本也就罢了,还夸自己是什么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呸!好不要脸!” “......” 方修有点儿无语,道:“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臣跟话本里的曹操可没有一点儿关系……” 顿了顿,补充道: “臣倒是觉得,臣跟话本里的诸葛丞相有几分相似。” “诸葛丞相是谁?” 小女帝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 《江月小报》上只印了《三国演义》的前五回,而武侯诸葛亮要到第三十六回才出现。 因此,现在的小女帝压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方修由衷道:“一位多智而近妖的国之栋梁。” “什么诸葛丞相,明明就是曹操!” 小女帝只当诸葛丞相是方修信口胡诌,自信满满道: “以朕对你的了解,不用想也知道,曹操后面肯定会成为丞相…… 然后以一己之力,挽救大汉江山,受万千百姓的敬仰。 被那汉献帝尊称为相父,两人从此以后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 方修佩服小女帝脑洞的同时。 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剧情要真是这么发展......” “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小女帝看见方修的表情,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洋洋得意道: “看!朕猜得没错吧!” “你就是曹操!” 方修叹了口气,悠悠道:“事实上,除了成为丞相这一点,其他的全错了。” 听见这话。 小女帝眉头一挑,一拍桌子,大声道:“朕就知道!这《三国演义》是你派人提前写好的!放在江月小报上的只是一部分!” “快点!把完整版的《三国演义》交出来!朕要看!” 方修微微一怔,有点儿诧异。 没想到啊! 小女帝竟然也玩儿起了套路。 想看《三国演义》? 不付出点代价,凭啥给你! “臣不知道陛下在说些什么。” 方修选择装傻充愣。 小女帝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朕又不会外传,给朕看看怎么了?” 方修道:“江月小报是周国民间流传的报纸,跟臣没有一点关系。” “哼!信你才怪!” “不管陛下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小女帝见硬的不行,立刻改变策略,选择软的,用娇媚的声音,撒娇道: “你就给人家看看嘛......” 方修眉头一挑:“三国演义,真有那么好看?” 小女帝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 方修想了想,道:“陛下亲臣一下,臣就把完整的三国演义送给陛下!” “可恶的色胚!” 武明空在心里骂了一句,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哼哼道: “你想得美!朕宁愿不看!” 方修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那就不看。” 【情绪值+2000】 小女帝咬了咬银牙,在心里反复念叨。 不能让他得逞! 不能让他得逞! 这才压下答应他的冲动,退而求其次道:“给朕看一看下一期的江月小报,总没问题吧?” 方修道:“等臣回府,差人给陛下送来。” 听见这话。 小女帝很想说:你刚才不是还说,江月小报跟你没有关系。 但转念一想,纠结这些细枝末叶,也没什么意思。 催促道:“那你快点儿回去。” 方修:“......” 小女帝看见方修的表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就这么赶他走,好像确实有点儿不太合适。 但转念一想,要不是这狗东西在报纸上断章,自己怎么会这么期待。 自己不期待,又怎会赶他走? 说到底,责任在他自己! 想到这,小女帝理直气壮的道: “谁让你那么可恶,故意在三英战吕布的时候断章,朕就是想知道,最后到底谁赢了。” 方修道:“臣现在就可以告诉陛下。” “别!” 小女帝忙不迭伸手阻拦,道:“有些东西,要自己一步步探索才有意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嚼过的甘蔗,索然无味。” 简而言之就是禁止剧透呗。 方修也能理解,后退一步,行礼道: “臣知道了,臣告退。”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小女帝见状,一颗心忽然变得有点儿忐忑。 “他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朕只是想看话本而已,又不是故意要赶他走。” “他堂堂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小女帝纠结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喊住了他。 “等会!” 方修转过头,看向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茫然之色。 小女帝纠结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还有一个月,先帝下令修建的汤泉宫就完工了。” 说到这,戛然而止。 方修一脸茫然,疑惑道:“这跟臣有什么关系?” 该死的奸贼! 明知故问! 小女帝绝美的小脸蛋浮现红晕,故作淡然,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当初先帝在灵隐山上修建汤泉宫,是因为那里有天然的温泉。 按照先帝的说法,灵隐景色宜人,温泉荡邪去疾,是绝佳的休养生息之所,尤其适合阳虚之人......” 说了这么多。 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修看着小女帝,感觉她这段话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什么叫适合阳虚之人? 这是暗有所指? 小女帝见方修还没明白,咬了咬红唇,直白的道: “朕打算冬天的时候,去那里休养一段时间!” 这下子,方修终于是明白了。 恍然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臣陪着?” 小女帝红着脸,小声道:“朕可没这么说......” 顿了顿,又道:“当然了,你要非得跟着,朕也拿你没有办法......” 方修看着女帝明艳动人的小脸蛋,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幅画面。 温泉池子里,漂浮白色的雾气。 明艳动人的小女帝,浸在水里,露着雪白的香肩,星空一般的眸子,氤氲一层雾气,用娇媚的声音道:“奸贼,不准你看......” 瞬间。 方修一阵心猿意马,连“阳虚之人”都懒得计较了。 “臣记住了,一个月后,汤泉宫的温泉池子里,臣这位阳虚之人与陛下,不见不散。” “朕没有这么说!” 小女帝见方修说的如此露骨,面红耳赤,嗔怒道: “你个登徒子,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方修道:“陛下。” “嗯?” 小女帝没明白他为何突然喊自己一声。 方修道:“臣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着陛下。” 此话一出。 小女帝的一颗心瞬间软了。 【情绪值+5000】 但很快。 她就意识到了什么,瞪着眼睛,盯着方修,没好气的道: “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背地里,肯定用这种话哄骗了不少懵懂的少女!” 听见这话。 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小女帝没好气道: “别解释!朕不听!” 方修:“......” “臣只是想说,臣突然想起一件事,打算跟陛下打个赌。” 小女帝听见这话,有点儿诧异,抬眸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 “什么事?” 方修道:“陛下可还记得,之前陛下想要施行新政,臣警告陛下,贸然行事会惹出大祸,陛下不以为意,觉得臣是用哄小孩的手段,哄骗陛下。” 这件事发生了不到一个月。 小女帝当然记得。 她很想为自己辩解:“朕不是不以为意,朕只是单纯的不想听你的话!”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道: “朕记得。” 方修继续道:“现在有个现成的例子摆在陛下的眼前,臣想请陛下看一看,臣之前说的话,到底有没有危言耸听。”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什么例子?” 方修言简意赅道:“周皇。” 小女帝更加疑惑,道:“周皇施行新政,不是已有半年之久?” 方修道:“周皇的新政,出发点虽是好的,但因对朝堂缺乏掌控力,到了下面就变了样,压根没有触及到士绅与勋贵的核心利益。 因此,即便他的新政已经施行了半年,也和没有施行区别不大。” 小女帝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最近会有新的举措?” 方修道:“是......也不是。” 小女帝撇了撇嘴,嘀咕道:“故弄玄虚。” 方修也没在意,问道:“陛下可曾想过,《三国演义》如此精彩的话本,臣为何要派人在大周刊印,而非在大乾刊印?” 小女帝微微一怔,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报纸最大的作用,在于宣传。 谁掌控了报纸,就等于掌控了舆论。 这一点,小女帝是知道的。 问题是。 掌控舆论的基础在于,本身的实力要足够强大。 比如大乾月刊的背后有方修这个奸贼撑腰。 小女帝拿它没有什么办法。 若是换一个人,捣鼓出同样的玩意。 不用等到第二天。 小女帝就会把它收归朝廷,由国子监或是弘文馆进行管理。 此等利器,怎能落在他人手里? 同样的道理。 周皇一旦发现《江月小报》的影响,超过官府的报纸,一定会用各种手段,将它收归朝廷。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而方修纵然权势滔天,也仅限于大乾。 对周国发生的事,无力改变。 换句话说。 《江月小报》发展的再好,最后也可能只是沦为他人的嫁衣,没有意义。 既然如此,方修为何要在大周创办《江月小报》呢? 以她对方修的了解,这个奸贼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想到这。 武明空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为何?” 方修道:“等陛下拿到最新一期的《江月小报》就明白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面露思索。 结合她俩之前的对话,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小女帝的脑子里。 她眸子里流露出诧异之色,望向方修,脱口而出道: “你要用江月小报,倒逼周皇继续推行新政?” 方修笑了笑,由衷的夸赞道:“孺子可教。”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 随即想到了什么,道:“若是周皇不上当呢?” 方修道: “周皇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奇葩。 脾气阴晴不定,性格刚愎自用,偏偏又爱惜名声。 江月小报刊登他要继续推行新政的消息后,不出三天,整个大周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面对这种情况,进则在史书上留下骂名,退则在百姓的心里留下骂名,无论如何选,爱惜名声的他都已经输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心里一惊,看向方修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复杂。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必定让敌人付出代价! 这就是大乾丞相,朕的好相父吗? 可真是阴险狡诈又恶毒呢! 沉默了半响,她又问道:“你要跟朕打什么赌?” 方修看着小女帝,道:“很简单,臣打赌,周皇如果选择顺应民意,继续推行新政,不出三个月,便会暴毙而亡! 就算没有如此,起码也会卧病在床,一蹶不振。” “三个月?未免太夸张了吧!” 小女帝相信,周皇和士绅勋贵决裂,一定会遇上各种麻烦。 但不管怎么说,周皇都是名正言顺的大周天子。 对读书人而言,忠君乃是根本。 再如何,也不至于对周皇下此毒手吧? 更何况,仅仅三个月…… 周皇就算再不济,手下也还掌控着东厂和阉党呢。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杀死。 想到这。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坚定之色,看向方修,郑重道: “朕跟你赌了!” 话音刚落。 她又觉得缺少了一点底气,改口道:“等会,你还没说赌注是什么呢!”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很简单,臣这里有一件衣服,名曰黑丝,臣若是赢了,陛下穿上它,在臣面前转两圈就好。” “黑丝?”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茫然之色,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衣服。 不过,只是换一件衣服罢了,又只在这奸贼一个人面前,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 她又有了底气,坚定道: “好!朕跟你赌了!”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还没说,陛下打算用什么作为赌注。” 小女帝低头思索了片刻,抬眸看向方修,道: “朕要是赢了,你就穿上那个......黑丝,在朕的面前转两圈。”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 犹豫了一秒,道: “好!” 小女帝眉头一挑,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到时候,方相可不要耍赖!” 方修道:“臣可不像陛下,一声相父拖上三个月......” “哼!” 相比跟方修斗嘴。 小女帝现在更好奇,黑丝是什么衣服。 她星空一般的眸子流露出好奇之色,看着方修,问道: “能不能给朕看一看,你方才说的......黑丝?” 第115章 臣是正经人 不用想也知道。 现在拿给小女帝看,说什么她也不会同意穿上。 “一直到周皇出事前,都得瞒着,不能让她知道什么是黑丝。” 想到这,方修看着面前那张白皙的脸庞,漫不经心道: “臣放在府上了,等下次有机会,再拿来给陛下看。”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方修一眼,面露狐疑道: “你说的黑丝,该不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方修道:“当然不是,所谓黑丝其实就是用丝绸制成的衣物,呈现出墨色,与陛下高贵的气质相得益彰。” “真的吗?” 小女帝见方修吹捧自己,表情更加狐疑。 方修点了点头,正色道:“陛下放心,臣是正经人,绝不会让陛下穿一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衣物。” 眼见小女帝还要在这件事上纠缠。 方修行了一礼,道:“臣还有事,就不打扰陛下了。” “臣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小女帝看着方修的背影,几乎可以肯定。 黑丝......绝不是什么正经的衣物! “难道是黑色的丝绸肚兜?”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 武明空的脑海里就不由浮现出,自己穿着黑色丝绸肚兜,露出胜雪的香肩,在方修面前转圈的画面。 “这个色胚,成天只会想一些不正经的东西。” 武明空啐了一口,不再纠结这件事,而是把目光望向身后的林宛儿。 冷冰冰的道:“刚才笑得很开心啊?” 林宛儿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挤出一抹笑容,道: “陛下听错了吧,奴婢没笑啊......” 武明空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再说一遍,你没笑!” 林宛儿可怜巴巴的低下了头,委屈道:“奴婢也不想笑的,可是实在忍不住嘛。” 武明空没好气道:“你还委屈上了?” 林宛儿低着头,不敢说话。 “从今天开始,每天把养心殿打扫十遍!” 武明空说完,心里忽然畅快了很多。 “哼!朕拿方修那奸贼没办法,还能拿你没办法嘛!” 林宛儿听了,则是更加委屈。 “陛下窝里横,被方相欺负了,只会拿自己的贴身侍女撒气。” “呜呜呜......” ............ 大周,晋阳府。 江月阁。 刚从诏狱里出来的吴逸和孙姓书生,结伴同行,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小二,上酒!” 吴逸从怀里取出一小块碎银,放在桌上,颇为大气的道。 一旁,立刻有小厮上前招呼,陪着笑脸,问道:“客官,您要什么酒?” 吴逸道:“一壶醉花酿,一碟花生米,再来一盘拌着吃的凉菜。” “好嘞!您稍候,酒菜马上就到!” 小厮应了一声,拿起碎银,打酒去了。 吴逸看着小厮的背影,脸上露出怅然之色,感叹道: “谁能想到,半个月前连一壶酒都买不起的我,今日竟能点两碟小菜。” 孙姓书生笑了笑: “当时我便说,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终有一日吴兄会出人头地,如今应验了吧。” 吴逸摆摆手道: “离出人头地还差得远,只能说勉强能活得像个人。” “要是话本的人物塑造得再生动一些,说不准能被陛下看重,多拿九百两银子,那才是真正得出人头地。” 孙姓书生道:“能拿到一百两,已经很不错了。” 吴逸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旁桌有人好奇的问道: “你们是写话本的?” 吴逸看向那人,点了点头: “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 谢正业眼眸一亮,搬着椅子坐到了吴逸的旁边,颇感兴趣的追问道: “你写的话本叫什么名字?可是聂小倩?” 吴逸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是射雕英雄传?” “也不是。” “难道是三国演义?” 吴逸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疑惑。 “什么是三国演义?” 谢正业一连三个问题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兴致减弱了许多。 听见这个问题,更是诧异,反问道:“你写话本的,不知道三国演义?” “......” 吴逸一时间无言以对。 “写话本为何就要知道三国演义?莫名其妙。”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 谢正业见状,想了想,再次追问: “你在哪里写的话本?是大乾月刊,还是江月小报?” 大乾月刊,吴逸倒是知道。 江月小报又是什么? 吴逸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都不是。” “那就是走的书坊?” 吴逸道:“也不是,现在还没刊印,不出意外,将来有机会刊印的话,是在大周月刊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自豪之色。 他写的话本,这一期虽然没有被选入大周月刊。 但作为三个得到一百两银子奖赏的人之一。 只要再努努力,就有机会赶上下一期。 大周月刊……听名字就知道,这份报纸在大周拥有怎样的地位。 有朝一日,话本登报,他也能跟着闻名天下。 想一想,就觉得心潮澎湃,难以言表。 这个时候,一道不屑的声音忽然响起,将他从这种状态中拉了回来。 “大周月刊?谁看那玩意啊!” 谢正业一脸的不屑,看向旁桌的食客,问道:“你看大周月刊吗?” 那名食客摇摇头道:“不看。” 谢正业又看向另一名食客,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你看大周月刊吗?” 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不看!” 一名食客道:“爱看话本的,谁看大周月刊啊!” 另一名食客补充道:“那大周月刊上写的,叫做话本?” 两名食客相视一笑,心领神会,同时举杯,碰了一下。 “......” 吴逸和孙姓书生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他们,眸子里升起熊熊的怒火,想要骂人。 还没开口,就听见一旁的谢正业道: “不是针对你俩,实在是大周月刊太烂!” “印着的东西说是话本,其实呢?全都是宣扬朝廷的内容,读着实在无趣。” “就这种垃圾,还要卖十文钱,弘文馆的人还说什么,十文钱是成本,低于十文钱,就得赔钱......” “简直是笑话!” “人家大乾月刊和江月小报,纸张的质量更好,话本的内容更精彩,也不过只卖一文钱。” “说到底,还不是想要多挣一些银子?” 说到这。叹了口气,继续道: “朝廷也真是,人家大乾月刊和江月小报,现成的好例子,放着不抄,非要自己排版,增加一些莫名其妙的内容...... 刊登的话本,无趣也就罢了,还要对新皇歌功颂德,这种东西,怎么跟人家大乾的报纸比?” “我估计,到最后,朝廷还是会仗势欺人,禁了大乾月刊和江月小报,然后偷摸把人家的内容换成自己的,再改个名字,就完事了。” 听见这话。 吴逸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他们上百名书生,废寝忘***心刻画出的话本,在大周百姓的眼里,只是垃圾吗?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不是他们写的差。 实在是《聂小倩》和《射雕英雄传》写的太好了。 对爱看话本的百姓而言,一上来就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再给他们喂一些粗茶淡饭,自然是吃不惯的。 那句话怎么说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样的道理。 “哎......” 吴逸叹了口气,缓缓低下了头,整个人失落到了极致。 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小厮的声音。 “客官,您的酒菜好了!” 小厮把酒菜放到吴逸面前的桌上。 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了一摞报纸,走到酒楼中间的位置,大声道: “最新一期的江月小报,一文钱一份!有要买的吗?” 话音刚落。 整个江月阁就掀起了一阵热烈的声浪。 “我要一份!” “我也要一份!” “......” 小厮见状,拿着报纸,一桌一桌的分发。 吴逸见状,没有犹豫,同样大声道: “给我也来一份!” “好嘞,客官,这是您的!” 小厮将一份报纸放在吴逸的桌上。 吴逸伸手拿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八个大字——方田均税,摊丁入亩。 “方田均税,摊丁入亩?” 吴逸微微一怔,瞳孔缩小,下意识的觉得要出大事。 原先打算看的话本被抛到脑后,自上而下浏览起了下面一行行小字。 “清丈田亩,核定赋额,均平税负,地丁合一......” 看着看着。 吴逸瞪大了双眼,脸色涨红,拿着报纸的双手,因为激动颤抖不止。 “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陛下英明啊!” 片刻后。 看完所有的内容。 他忍不住大声喝彩道: “好!太好了!” 而在他的旁边。 刚才高谈阔论的食客谢正业,看着手里的报纸,脸色却是阴沉到了极致。 作为内阁大学士谢千的儿子。 他很清楚。 无论是陛下,还是内阁,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推行这样激进的举措! “这报纸莫名其妙印出这些东西,岂不是逼着士绅和勋贵造反?” “不行!得快点将此事告诉父亲!” 谢正业想到这,不再有丝毫的犹豫,站起身,步履匆匆的离开了酒楼。 第116章 反对某事,就变本加厉 周国,皇宫。 乾清宫里。 周皇看着各地官府呈上的奏章,眉头微微皱起,冷冷道: “朕的新政乃是利国利民之法,为何施行仅仅半年,各地竟是流寇四起,匪盗横行。” 王志站在周皇的跟前,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皇见他没有说话,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 “为何不说话。” 王志忙不迭抬起了头,露出惭愧之色,开口道: “奴婢愚钝,对朝堂上的事一窍不通,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皇冷哼一声,道:“是不敢说吧。” 王志忙不迭的跪下,颤声道:“奴婢没读过几年书,不能为圣上分忧,奴婢该死。” 说完。 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千两银子到书生手里只剩下三十两的事情。 “若是长此以往,用不了多久,大周就会如乾国一般腐朽,到时候,圣上该如何自处呢?” 想到这。 王志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周皇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表情变得越发寒冷。 “朕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不然,你这个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太监也就不要做了!” 听见这话。 王志不再犹豫,看向周皇,开口道: “圣上,奴婢昨日在东厂衙门,听衙役聊天时提起了一件事,说是这一个月,他们离京办差,经常能在路边看到断了的手掌。 从晋阳府到集安府,短短几十里路,能看到十几只断掌,被人随意丢弃,血肉模糊,看着瘆人。” 周皇眉头微微皱起,不悦道:“朕让你说新政,你东拉西扯做什么!” 王志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打机锋,十分直白的道: “奴婢听说,路边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多的断掌,是因为地方官府施行保甲的时候,层层加码,征召的青壮,三天一小训,十天一大训。 百姓不堪其扰,没有办法,才自断手掌,躲避这保甲的征召。” 所谓保甲,顾名思义就是寓兵于农。 在农闲的时候,征召青壮,进行训练,作为府兵的补充。 出发点是为了更好的维护地方的秩序,顺带增加朝廷的武备力量。 但对百姓而言,却是一种剥削。 毕竟没人愿意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做一些没有太大意义的训练。 当然。 如果平日里训练不是太严苛,大部分青壮也都能容忍。 在这个时代,身为无权无势的穷苦百姓,谁的肩上不抗着几条强加的担子呢? 多一条,倒也没太大的影响。 问题是。 地方官府为了反对新政,层层加码,把简单的训练,搞得比折冲府还要严苛,自然是引得百姓怨声载道。 说到这。 见周皇没有说话。 王志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陛下的新政,本意是好的,不但能增加朝廷的岁入,还能减轻百姓的负担。 但是,新政损害了那些士绅与豪强的利益,他们就想方设法的阻挠新政。 一开始是明面上反对,圣上与魏阁老联手后,他们怕丢了官位,就又改为暗地里反对。 陛下要施行新政,他们表面上答应,也按照陛下的意思,施行下去,只不过,是变本加厉的施行。 比如保甲,魏阁老制定的时候,明确规定,只在农闲的时候进行训练,并且一月一训。 但到了地方,官府变本加厉,不止农闲,农忙的时候也训,而且训练的频次极高。 如此一来,百姓无法承受,便认为是陛下的新政不好,自发的抵制新政。 除此之外,陛下与魏阁老制定的其余几项措施,皆是如此。 青苗法规定官府的利息为二分,到了地方,那些个父母官就会以各种理由将利息擅自提到三分,甚至四分,比原先士绅放出的利息还高。 不止如此,还强迫百姓只能向官府借贷,逼的许多百姓家破人亡。 市易法目的是抑制哄抬商品价格的私商,但施行下去后,地方官府就用更坏的官商代替私商。 价格非但没有得到抑制,反而更高,比如布匹的价格,短短六个月,涨了五成。 免役法用交钱代替差役,是为了减轻农户的负担,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进行农作,还可以增加朝廷的岁入。 但到了地方,官府就借着这个由头,拼命的搜刮民脂民膏。 到头来本该属于国库的免役钱全都进了那些父母官的口袋。” 说到这,顿了顿,缓口气,继续道: “百官看似力挺新政,尽心尽力的做事,实际上起到的却是相反的作用。 百姓的负担没有减轻,国库的岁入也没有增加......” “反对某件事,便变本加厉的做它,这是百官常用的手段。” “除了这一次的新政,还有之前陛下想要开源节流,让百官节约一些,少用些名贵笔砚,少吃些山珍海味。 他们就故意在陛下的面前,衣衫褴褛,吃糠喝稀,好像要把妻子全都饿死一样,逼迫陛下做出让步......” 王志滔滔不绝,一句接着一句。 一开始还看着周皇的脸色。 说得多了以后,一时上头,把原先藏在心里的许多话,许多事,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此刻。 他若是抬眸,就会发现,周皇的一张脸已经阴沉到了极致。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眼见王志还没有要住嘴的意思。 周皇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铁青着脸,一拍案台,怒道: “够了!” 声音愤怒,仿若雷霆。 王志心里一惊,身子微微发颤,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周皇见状,更加愤怒,腾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骂道: “你个狗东西成天在朕的面前装模做样!” “真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里怎么想的?” “朕随口一句话,你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吓得好像失魂落魄一般,实际上,心里不知道在怎么笑话朕!” 王志听见这话,是真被吓到了,头挨着地,声音发颤道: “奴婢是圣上的鹰犬,奴婢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圣上的赏赐......” “这些话,朕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周皇声音冰冷,死死的盯着王志,一字一顿道:“朕要听你的心里话!而不是敷衍朕的套话!” 王志听了,暗自叫苦。 “奴婢才说了几句心里话,就被您骂成这样。” “要是真把心里话全说出来,还有命可活吗?”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他没有犹豫,凭借多年养成的本能反应,开口说道: “在奴婢的心里,圣上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明君,心系百姓,夙夜匪懈。 陛下熬夜处理奏章的时候,奴婢看着都觉得心疼。 但是,圣上刚刚即位,对朝堂上的一些事,不像先帝一样熟悉。 再加上奴婢年纪大了,办事没以前那么犀利,东厂的作用没有发挥出来。 这才导致朝中的许多奸佞,明里暗里的攻讦圣上,糊弄圣上。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真是该死......” 听见这话。 周皇表情缓和了一些,重新坐回了龙椅,不冷不淡的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不要顾虑,全都说出来。” 王志松了口气,忙不迭的道: “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紧接着,又谈起了新政。 只是相比之前。 这一次,他把许多话藏在了心里,只说一些浮在表面上的问题。 总而言之。 新政很好。 陛下英明。 只不过朝廷上下有许多奸佞,见不得圣上好,一个个丧心病狂,想法设法的阻挠新政。 至于陛下在新政中犯下的错误,以及新政本身存在的问题。 比如变法操之过急,执行不够果断等等。 一个字也没提。 一炷香后。 王志停了下来,道:“奴婢知道的就是这些。” 周皇脸色阴沉,一双幽深的眸子,望着前方,久久无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志见状,跪在地上,心里升起了一抹忐忑,开始后悔,今日为何多嘴,说这些屁话,尽给自己招惹麻烦。 “今日我不多嘴,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百官就会上书,列明新政的种种弊端,奏请圣上,恢复祖制。” “而圣上看到新政的效果不尽如人意,应该也会选择从善如流,听从百官的建议。” “除了力主推行新政的魏东征魏阁老,大家又能回到原先相安无事的境地。” “今日多这一嘴,也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变故。” “哎......”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乾清宫里再次响起周皇低沉的声音。 “让魏东征来见朕。” “是,圣上。” 王志不想再掺和新政,忙不迭的起身行礼,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片刻后。 一袭绯红官袍的东阁大学士,魏东征来到了周皇的面前。 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 “臣参见陛下!” 周皇看着他,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怒色,冷冰冰的道: “集安府百姓为了逃避保甲,自断手掌的事,魏阁老可知道?” 魏东征风轻云淡道:“臣知道。” 周皇胸口升起一团怒火,咬着牙道: “知道为何不告诉朕!” “你是要让朕在百姓那里,背上桀纣的恶名嘛!” 都说君辱臣死。 周皇这话,可以说是极为严厉。 魏东征听了,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淡淡道:“施行新政,士大夫尚且争议纷纷,更何况是百姓......” “百姓受到蛊惑,做出自残之事,实属正常。” “陛下既然决定了要施行新政,便要不畏流俗,心怀天下。” “怎能只因一些小小的变故,便心生动摇。” 说到这。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望向周皇,语气坚定道: “实施新政,便犹如壮士断腕!陛下当有一往无前之决心!” 周皇脸色铁青,语气寒冷道: “吏笔如刀,你是要让朕在史书上留下骂名嘛!” 魏东征听见这话,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一字一顿道: “陛下应当知道......” “纵然吏笔入刀,字字诛心,千秋之后,自当不朽!” 此话一出。 周皇如遭雷击,眸子骤然缩小,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千秋之后,自当不朽...... 这句话,对一个想要青史留名的皇帝来说,好似有魔力一般,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这一刹那。 周皇推行新政的信念,无比的坚定! 就在此时。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臣华盖殿大学士谢千,求见陛下!” 第117章 变法自我始 “他来干什么?” 周皇和魏东征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诧异之色。 “准!” 周皇不冷不淡的道。 谢千掀开帘子,走入乾清宫,看见魏东征的一瞬间,眸子里流露出诧异。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沉默不语。 周皇看向谢千,主动问道:“谢阁老来此,有何要事?” 谢千缓缓道:“臣原本想问,江月小报上写的新政,是否属实,如今看来,却是不用问了。”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魏东征,表情略显复杂。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 周皇和魏东征又一次对视,皆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茫然之色。 “谢阁老此言何意?” 魏东征懒得跟他打机锋,直白的问道。 谢千冷冰冰的道:“魏阁老做的事,自己不清楚?” 魏东征眉头紧皱,语气同样冷了下来。 “谢阁老把话说清楚,本官到底做了什么。” 谢千斜睨他,语气冰冷。 “在江月小报上刊登新政,难道不是魏阁老的授意?” 魏东征一脸茫然,问道:“什么是江月小报?” 谢千看见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表情变得更加复杂,转而看向了龙椅上的周皇。 他和魏东征虽然在很多事上意见不合,但对这个人的品性还是颇为认可的。 既然魏东征说自己不知道江月小报,就一定不知道。 若是如此,有能力在江月小报上刊登新政,并且会这么做的人,就只剩下一个——圣上! “陛下要推行新政,为何不同内阁商议?” 谢千深邃的眸子望着周皇,神色复杂,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陛下可知道,新政刊登在报纸上,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有十几名勋贵,跑来华盖殿质问臣了!” “臣不用想也知道,明日百官和勋贵的奏章会如潮水一般涌入宫里,到时陛下该如何处理,臣又该如何处理?” 和魏东征一样。 周皇一脸茫然,没好气的道: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此话一出。 轮到谢千茫然了。 他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问道: “陛下没要推行新政?” 周皇皱着眉头,没好气道: “朕看你真是老糊涂了!朕推行新政已有半年,你今天跑来告诉朕,朕要推行新政?” 谢千听见这话,心里立刻明白。 陛下没有装傻充愣,而是真的不知新政的消息。 “既然如此,新政的消息,从何而来?” 谢千瞳孔微缩,嘴巴微张,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周皇和魏东征见他这副表情,哪里还能不知道,新政又出大变故了! 他俩心头一跳,再也无法维持淡定,异口同声道: “到底出了何事!” 谢千神色复杂,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报纸,呈给了周皇,解释道: “今日最新一期的《江月小报》刊印了陛下要推行新政的消息。” “标题一共只有八个字。” 说到这。 谢千语调放缓,一字一顿道: “方田均税,摊丁入亩!” 这八个字如同雷霆一般,劈在周皇和魏东征的头上。 两人的瞳孔皆是骤然收缩,嘴巴张大,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方田均税,摊丁入亩......魏阁老确实跟朕提过,但也只是提过。” “朕压根没打算施行,怎会被刊登在报纸上?” 周皇一改往日的意气风发,说话的语气有点儿发颤。 方田均税,摊丁入亩,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更加清楚。 这已经不是从虎嘴里拔牙。 而是把老虎宰了,还要在它的尸体上跳舞。 不用想也知道。 士大夫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作何反应。 不用明天,就今天,各式各样的奏章就会涌入乾清宫。 天下士绅,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他淹死! 周皇拿着手中的报纸,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脸上竟是流露出一抹恐惧。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朕被架在火堆上了!” 谢千见状,神色变得更加复杂,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既然新政的消息,不是陛下放出来的,那臣以为,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在报纸上澄清此事。 告知天下人,陛下没有摊丁入亩的想法,这一切都是江月小报在胡编乱造。 随后派兵捉拿江月小报的幕后之人,将其问斩!以示决心!” 听见这话。 周皇缓缓放下手里的报纸,失魂落魄一般,喃喃自语道: “若是如此,天下百姓该如何看朕。” 朝令夕改,乃是为君的大忌! 纵然摊丁入亩并非他意。 但既然刊印在了报纸上,天下人便会自然而然的认为,这就是他的想法! 后来之所以澄清,不过是受了士大夫的压力,做的妥协。 周皇现在的处境,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黄泥掉裤裆,不是事也是事。 这个道理,谢千自然也明白。 他叹了口气,悠悠道:“臣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如此。” 看见周皇的表情越发的失魂落魄。 谢千犹豫了一下,安慰道: “其实陛下不必多虑,黎明百姓又有几人识字? 十个人中能找出一个会写自己的名字,就算难得。 他们哪里看得懂什么报纸,无非是听勾栏和茶舍里的说书人,说报纸上的话本罢了。 这新政,他们不想听,也听不懂。 所以,在黎明百姓的眼里,陛下还是原先的陛下,没有一点儿变化。” 周皇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语气低沉道: “那在士大夫的眼里,朕又如何?” “他们会相信,朕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施行摊丁入亩吗?” 谢千听见这话,陷入了沉默。 他心里明白。 这件事就像一根钉子,嵌在天下士绅的心里。 他们每次看到陛下,都会想到……方田均税,摊丁入亩。 时间一长,君臣之间难免心生间隙。 别看陛下推行新政后,和士大夫好像闹得水火不容。 但实际上,没有动他们的田产,就等于是小打小闹,在士大夫的接受范围之内。 一旦动他们的田产,情况就不一样了。 士大夫们绝不会容忍一个成天惦记他们田产的人坐在皇位上。 到时候,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与陛下抗衡。 别的不说。 就连身为内阁首辅的谢千,刚开始看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都是,陛下疯了。 更何况是别人。 周皇见谢千沉默不语,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个时候。 原先一直沉默不语的东阁大学士,内阁次辅,魏东征忽然开口: “陛下!其实在臣看来,这件事对您而言,未必不是一个契机!” 周皇看向魏东征,眸子里尽是茫然,问道:“此言何意?” 魏东征脸上流露出决绝之色,铿锵有力道: “施行新政,本就是不破不立,既然已经得罪了士大夫们,为何不得罪到底! 臣虽然不知道江月小报是何物,但能在短时间内掀起轩然大波,必定是影响力极大。 陛下不妨借助江月小报,在整个大周宣扬新政! 豢养一批为陛下办事的说书人,去到乡间田野,为百姓讲解方田均税,摊丁入亩的好处! 言语朴实一些,直白的告诉他们,施行了新政后,他们可以少交银子! 陛下要知道,水能载舟,士大夫的力量虽然强大,但跟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比,不值一提! 只要能调动黎明百姓的力量,小小的士绅,不足为虑!” 说到这,他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继续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陛下一定要做。” “就是召集驻扎在各地的虎贲军,拱卫京城,以防有些人狗急跳墙,行谋反之事!” “只要稳住这几个月,新政就能推行下去,士大夫们就算再如何恼怒,也只能在背地里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脚......” 话还没说完。 一旁的谢千就听不下去了。 他伸手指向魏东征,表情愤怒,质问道: “魏东征!你是要让陛下跟天下士绅彻底决裂吗!” 魏东征看向谢千,反问道:“有何不可?” 谢千被这句话气得身子发抖,咬牙切齿道:“太宗祖训,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你这么说,死了以后,有何颜面面对大周先祖?” 魏东征冷笑一声,风轻云淡道: “单凭问心无愧!” “你!” 谢千苍老的脸颊因为愤懑轻轻颤动。 他咬着牙道:“你也是士大夫,还是内阁次辅,若要实施新政,你当为先锋!” 听见这话。 魏东征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坚定之色,缓缓道: “此话有理!” “大周变法,自我魏东征始!” “我魏家祖上留有田产两万七千亩,皆可划为一等良田,多交田赋!” “谢阁老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前往本官的家乡,再次清丈!” 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时间,谢千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个时候。 心情沉重的周皇,缓缓开口:“好了,你俩一个是内阁首辅,一个是内阁次辅,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魏东征转头看向周皇,深深拜下,大声道: “臣恳请陛下采纳臣的建议,征调虎贲军入京!推行新政!” 谢千紧随其后,大声道: “陛下,若是如此,必会引得天下震动,动摇国本!” “魏东征妖言惑众,胡言乱语,臣恳请陛下,将此人逐出内阁,押入天牢!” 在此之前。 两人虽然在许多问题上有不同的意见,但协调之后,常常能达成一致。 总体还算相处融洽。 在此之后。 两人算是彻底决裂,走向完全不同的两条道路。 就看在这两条道路中间。 周皇会选择哪一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周皇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开口: “朕乏了,你俩先退下吧。” 听见这话。 魏东征的眸子里流露出失望之色,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周皇却是皱着眉头,冷着脸道: “朕今日不想再谈论此事,退下。” 魏东征无奈,只好行礼。 “臣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了乾清宫,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谢千神色复杂,看向周皇的眼神里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 对他而言。 陛下没有立刻表态,便代表他确实有变法的心思。 现在没有动手,只是因为实力不够,地位不稳。 将来有一天,羽翼丰满,就未必了。 “陛下啊,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不是臣能控制的了……” 谢千在心里叹了口气,行礼道: “臣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他俩走后。 周皇坐在龙椅上,总觉得脑子乱糟糟的,一阵心神不宁。 他尝试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却无法做到。 半炷香后。 他终于无法忍受,站了起来,看向一旁的宦官,吩咐道: “准备一下,朕要去宫后苑散散心。” 宦官忙不迭的应道: “是!陛下!” 第118章 朕与你不共戴天! 所谓宫后苑,其实就是皇帝的后花园。 其内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 地面由各色的卵石拼接而成,丰富多彩,古朴别致。 周皇走在这条小路上,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出来走了两圈,心神不宁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强烈。 他心里清楚,这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带给他的压力。 “千秋之后,自当不朽。” 魏东征说的话,回荡在周皇的耳畔。 他心里一阵纠结,不由叹了口气。 “魏东征啊魏东征,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朕可是要以命相搏!” “……” “罢了罢了,先让你和谢千那帮老家伙斗一斗,你若能抵住压力,坚持新政,朕便把宝压在你这里!” “要是连谢千都无法应对,那就别指望朕会帮你。” 做出决定后。 周皇心情畅快了些。 一边欣赏宫后苑的风景,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王志,你可知道,江月小报背后是何人操纵?” 东厂提督王志跟在周皇的身后,忙不迭的道: “目前只知道是江月阁的新掌柜,具体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还在查。” 周皇想了想,吩咐道: “派人盯着江月阁,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朕的旨意。” “要是有人出手打压,不要坐视不理,朕留着《江月小报》还有用,不能让它就这么垮了。” 顿了顿,又提醒道: “对了,做事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王志应道:“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 周皇走到水池旁的亭子里,停下脚步,眺望远方,放空自己,感叹道: “自朕登基以来,处理国事,夙夜匪懈,不知多久没来这宫后苑逛逛了。” 身后。 王志忙不迭道: “圣上是千古难得一遇的贤君,百姓生活在大周,是他们最大的幸事。” “你啊,少些装模做样,溜须拍马,把这些功夫用在做事上,朕也不至于这么累。” 王志听见这话,不由在心里吐槽: 用心做事又如何? 宫里宫外最不缺的就是用心做事的人。 结果呢? 忙忙碌碌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圣上一面。 所以说...... 用心做事重要。 揣摩圣意、溜须拍马更加重要!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是道: “臣愚钝,不能为圣上分忧,实在该死。” 周皇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说,继续眺望远方。 忽然,视线范围内,一座玲珑别致的亭台,吸引了他的注意。 它的造型纤巧秀丽。 其内摆放着一块形似松柏的奇石。 一侧挨着池水,两侧种着桂树,一阵清风拂过。 明黄色的桂花好似雪花一般,在空中翩翩起舞,宛若星星点点,构成一副绝美的画面。 “朕怎么不记得,那里有一座亭台?” 周皇眼眸一亮,伸手指过去,开口道: 王志顺着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回圣上的话,那亭台名叫落雪亭,上个月刚修建完工,里面摆放的奇石是燕国商贾从海外带回来的,运到晋阳府,花费了不少功夫。” “海外带回的奇石?” 周皇来了兴致,道:“走,过去看看。” “是,圣上。” 周皇走在前面,王志跟在后面。 没一会,两人就来到了落雪亭。 “不愧是从海外运回来的东西,比朕想的还要精致......” 周皇看着眼前的奇石,目光中带着欣赏,感叹了一句。 紧接着,想要靠近一些,仔细观察。 迈出一步,却好似是踩在了冰块上,不受控制的打滑。 身子一晃,竟是直直的向后倒去! “圣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王志一跳。 他面露惊慌,想要伸手去够周皇,却压根够不到。 奇石摆在靠着池水的一侧。 周皇站的位置,就在栏杆旁边,此刻脚底打滑,不受控制的倒向池水的方向。 按理说。 有栏杆在,即便摔倒,也不会掉进池水里。 但偏偏,周皇身后的栏杆,不知为何,无比的脆弱,一碰就直接断开。 扑通! 下一秒。 周皇连同栏杆,一起砸向了池水里。 “救......咕噜......救朕......” 周皇不通水性,不会游泳,掉进池水里,心中惊慌,本能的挣扎起来。 池水不深,以周皇的身高,站直了,压根不会有危险。 这么一挣扎,反而呛了几口水,站的越发不稳。 “圣上!” 王志见状,心里一惊,二话不说,跳进了池里。 抱住周皇,将他拽了上来。 “咳咳咳咳咳咳!” 周皇上岸后,咳嗽不止,眼睛通红,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此刻。 一堆宦官、宫女、侍卫围了过来,面露惶恐,跪在地上。 “奴婢(臣)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如今已是深秋。 天气渐冷。 一阵寒风吹过。 被池水打湿衣服的周皇,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瑟瑟发抖起来。 一名宦官见状,忙不迭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走上前想要给周皇披上。 “陛下,天冷,您先披上奴婢的衣服......” 听见这话。 周皇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惊醒,看向那名宦官,伸手拦住他,大声道: “别过来!” 那名宦官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停住脚步,不敢再上前。 周皇脸色苍白,充血的眸子,环顾一周,大声喊道: “滚!都给朕滚!” 众人听见这话,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 王志却好似猜出周皇心中的想法,看向众人,避开周皇的目光,摆了摆手。 与此同时。 周皇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个个耳朵聋了!朕让你们全都滚!再不滚,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这一下子,再也没人敢留在这里。 “奴婢(臣)告退。” 众人纷纷行礼,转身离开。 顷刻间。 偌大的一片区域,就只剩下周皇和王志两个人。 周皇充血的眸子,望向王志,不知因为寒冷,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声音有些发颤。 “看块石头,竟能掉进水里,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这一定是他们提前设计好的!这是他们的警告!他们要告诉朕,朕的身边全是他们的人,朕斗不过他们!” 王志知道周皇所说的“他们”指的是士大夫们。 他面露犹豫,斟酌道:“奴婢觉得,这应当只是个巧合......” “怎么可能是巧合!不可能是巧合!” 周皇瞪大眼睛,看着王志,疯了似的大喊大叫。 “你去查!这几日谁到过落雪亭!谁参与了落雪亭的修建!”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关进诏狱,好好的审!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 王志见状,不敢再多说,应道:“奴婢记住了。” 又是一阵寒风。 周皇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又打了一个喷嚏,继续道: “等会去找魏东征,让他召集虎贲军,即刻入京!” “奴婢记住了。” 瑟瑟发抖的周皇,看着面前挨过不知道多少骂的王志,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发颤。 “王志,逢此变故,宫内宫外,朕能信任的人不多,你是一个,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周皇心里很清楚。 一旦与士大夫决裂,任何人都有可能被他们收买,成为自己的敌人。 除了如王志这般的大太监。 他们早就跟自己绑在了一起,除了尽心尽力的般自己做事,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是皇帝的鹰犬,是狗阉党,压根没有拉拢的价值。 “到了关键时候,朕能信任的居然只有太监......” 周皇坐在岸边,看着王志,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可悲。 在心里叹了口气,悠悠道:“扶朕起来,朕要回去休息。” “是,圣上!” 王志忙不迭的上前,搀扶着周皇缓缓起身,朝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 大周朝堂因为“方田均税,摊丁入亩”吵得不可开交。 以魏东征为首,寒门百官为核心的魏党,坚定的要推行新政。 而以谢千为首的绝大部分百官,则是坚决反对新政。 两拨人,因为这件事,已经在大殿上打了三次架。 偏偏无人能够阻拦。 因为本该主持大局的大周天子,此刻正躺在乾清宫的病榻上,休养生息。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王志站在一旁,面露担忧之色,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片刻后。 咳嗽声结束。 虚弱的周皇,躺在病榻上,皱着眉头道: “为何朕连喝了几日药方,风寒非但没有痊愈,反而越发严重。” 一旁。 御医解释道: “陛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风寒就是如此,即便药方再好,也得连续喝个十几日,才能见效。” “咳咳咳咳咳咳咳!” 周皇想要说些什么,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好一会,方才道:“你下去吧。” “臣告退。” 御医收拾好东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 周皇打起精神,看向一旁的王志,吩咐道: “查一查太医院,若有问题,全都杀了。” 王志点点头道:“奴婢明白。” “咳咳咳咳咳!” 周皇咳嗽了半天,问道:“使团出发了吗?” 王志道:“回陛下,昨日启的程,谢阁老送的行。” 顿了顿,面露犹豫之色,道:“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说。”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王志面露忧色,不再询问,直接道:“奴婢今日收到消息,长公主殿下换上侍女的衣服,跟着使团,离开了京城。” “您看,要不要派人阻拦?” “咳咳咳......随......随她去吧......” 周皇眸子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如此说道。 “对了,还有件事。” 王志想起了什么,禀告道:“这些日子,奴婢已经查出江月小报的幕后之人是谁。” 没等周皇提问,他就紧接着道: “是夜国的余孽唐忆雪,当初东厂与她达成协议,共同刺杀乾皇,后来刺杀失败,她被乾国丞相俘虏,做了乾国丞相的眼线。” “奴婢推测,不出意外,江月小报刊登新政的消息,就是乾国丞相方修的授意。” “乾国丞相......方修......” 虚弱的周皇听见这个名字,面露怒容,咬牙切齿的道: “朕与你不共戴天!”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第119章 女帝脑补:陛下,该喝药了 大乾,皇宫。 养心殿。 辛勤的小女帝如往常一样,端坐在龙椅上,批阅着奏章。 任劳任怨,一刻不曾停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半个时辰后。 她放下手中的奏章,伸手去拿下一个,却拿了个空。 “嗯?没了?” 武明空看着空空如也的龙案,柳眉微微上挑,眸子里流露出诧异之色。 她看向身后的林宛儿,道:“朕怎么觉得,今日的奏章又少了一些。” 林宛儿想了想,给出自己的猜测。 “奴婢想,应该是方相体恤陛下,怕您太过劳累,多留了一些在中书省。” “他这么好心才怪,肯定是这段时间呈上的奏章比较重要,他才扣在中书省,不让朕看见。” 小女帝嘴上这么说,白皙的脸庞却是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眉眼间带着笑意,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 人就是如此。 当某个人一直欺负你,时间久了,那人少欺负你几次,你就觉得是对自己的照顾,心里高兴不已。 要是哪天,大发慈悲,不欺负你。 你甚至觉得,他是天大的好人! 却忘了…… 他本就不该欺负你! 小女帝也是一样。 中书省的职责本就是秉承君主意旨,掌管制令决策。 小女帝龙案上的公文,很大一部分本就不该由她处理。 只是因为方修这个丞相,懒得处理琐碎之事,随意糊弄,她才接过来的。 换句话说。 这些公文本就该留在中书省。 跟“体恤陛下”“怕你过度劳累”没一点儿关系! 其实,小女帝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不妨碍她心里喜滋滋的。 少挨一些欺负,总比天天被欺负要好。 今日,方修愿意多做一些琐事。 明日,说不准就会发自内心的忠君爱国。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小女帝想到这,不由得畅想起了往后的幸福生活,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 身后。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在心中发出感慨。 “果然,陛下想要过得舒心一些,还是把方相摁在龙榻上,来的更加实际。” 小女帝,林宛儿,一主一仆,各自想着不同的事情,都保持沉默。 养心殿安静了片刻。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宫女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陛下,晋阳府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请您过目。” 说着,双手呈上情报。 按理说,这些情报,应该先交给林宛儿。 林宛儿汇总后取其精华,再呈给小女帝。 但因为之前跟方修的赌约,小女帝特意吩咐,只要是涉及到周皇的消息,全都第一时间呈上来。 因此,负责周国情报的宫女才直接到了女帝跟前。 “拿过来。” “是,陛下。” 林宛儿走上前,接过情报,呈给女帝。 女帝拿着情报,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只看了一会。 她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眸子徒然睁大,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竟然......真的溺水了。” 方修那奸贼,给她打赌的是三个月内。 可是如今,却连半个月都没有。 周皇就已经染上了风寒,卧病在床。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 还是真如方修所说,是因为周皇触动了士大夫的核心利益,被士大夫暗算。 “就算方修说得都是真的,半个月的时间,未免也太快了吧!” “总不可能,周国的皇宫里全是士大夫的人。” 想到这。 小女帝忽然想到了自己,眉头微微皱起,心道: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方修那奸贼就往宫里安插了不少眼线,他要是想让朕溺水,估计也不用费什么力气。” 看着手里的情报。 小女帝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幅画面。 她走在御景园的小径上,莫名其妙踩到一滩混着油的污水,不受控制的跌落在池子里。 她拼了命的扑棱,大喊救驾。 四周的宫女却好似没有听见,冷眼旁观。 直到她快要被溺死,匆匆赶来的林宛儿,才跳入池水里,将她救下。 回到养心殿后。 天凉加上受惊,让她理所应当的染上了风寒。 御医开出的药方,又迟迟没有见效。 没几天,她就卧病在床,虚弱到了极致。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 忽然有一天,她从病榻上惊醒,发现养心殿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的地方,用冰冷的眸子望着她。 一边靠近,一边用阴森的声音道: “陛下,该喝药了!” 模糊的人影逐渐靠近,变得越发清晰。 终于。 一张熟悉的脸庞浮现在她的脑海。 毫无意外。 是奸贼方修! 想到这。 小女帝忽然打了一个寒颤,全身上下升起一股凉意。 明明身处温暖的养心殿,却好似待在冰窟一般,一颗心凉了! “不会这样的......” “他不会这么对朕!” 小女帝脸色苍白,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这样的念头一出现,就不可避免的发酵起来。 片刻后。 她使劲摇了摇头,心道: “呼——” “瞎想什么,他本身就是奸贼,想要杀朕,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小女帝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喃喃自语道: “话说回来,他为何要拿这件事跟朕打赌。” “是想告诉朕,朕要是不听话,他也能像周国的士大夫们对付周皇一样对付朕?” “还是说,单纯只是想看朕穿那个......黑丝?” 这个念头冒出来,小女帝又开始忐忑起来。 “那个黑丝到底是何物。” “若是不堪入目,朕还要不要穿。” 这一瞬间,小女帝的脑子里想了很多。 片刻后。 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看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 “让方修入宫见朕。” 林宛儿想了想,压低声音,小声道: “要让方相把黑丝带上吗?” 小女帝和方修打赌的时候,她就站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 她也很好奇,黑丝是什么东西。 更好奇,穿上黑丝的陛下,会是什么样的。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小女帝斜睨林宛儿,没好气的道。 “呜呜呜......” 林宛儿顿时委屈起来。 几息后,她壮着胆子,追问道: “所以陛下,要不要让方相带着黑丝呢......” 小女帝绝美的脸庞浮现红晕,故作恼怒,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林宛儿看见小女帝的表情,瞬间会意,清秀的脸庞露出“奴婢都懂”的表情,道: “奴婢去了,陛下再见。” 然后一溜烟的跑出了养心殿。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流露出一抹忐忑。 以她对方修那奸贼的了解。 黑丝绝不会是什么正经的衣服。 现在就看不正经的程度如何,她能不能接受。 “只要不是黑色的丝绸肚兜,朕都能勉强接受。” 小女帝心里这么想,取出《江月小报》,看起了《三国演义》。 ............ 相国府。 已是深秋。 一阵瑟瑟的秋风吹过,枯黄的叶子发出莎莎的响声,在空中舞蹈起来。 庭院里,只有杨玉环一个人,坐在石凳上。 绝美的脸庞略显茫然,一双杏花眸,怔怔的望着地上的枯叶,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着天气越发寒冷,吴越两国的战事渐渐陷入僵持。 妲己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将珍宝斋的铺子开向吴国,抢占市场。 但在邻国开设分铺,并非易事。 更何况吴国商贸极其发达,商贾的竞争力极强,虽是受到了战事的冲击,但跟大乾的商贾们比,还是要强了不止一筹。 这几日,妲己一直忙着制定计划,想着先在吴国边缘的几座城市站稳脚跟,再将铺子开往姑苏城。 除此之外,还要打理原有的铺子,忙得不可开交。 方修见状,就打算让杨玉环跟着学习一些经商的知识,帮妲己分担一些。 杨玉环一开始也兴致勃勃,想着能为相爷分忧,只可惜学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 一开始,她连最基本的账簿都看不明白。 学习之后,就算看明白了一些,但如何调整商品的价格,如何调度货物,如何计算收益,仍是一窍不通。 几次夜里。 方修都能看见,她挑灯夜读,钻研妲己的那几本书。 什么《生意之道》,什么《职场生存法则》...... 只可惜,长进很小。 方修见状,也不再难为她,只让她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必再学做生意。 说到底。 是方修无缘无故把人家召唤过来,就算起不到作用,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管怎样,不盈一握的杨玉环,看着还是挺养眼的。 但很显然。 杨玉环虽是年幼,却不甘心做一个只能摆着欣赏的花瓶。 她也想像妲己一样,为相爷分忧。 越是如此,心里想的越多。 心里想的越多,就越是痛苦。 深秋的庭院里。 杨玉环一个人坐着,不复往日的古灵精怪,悠悠的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屋子里。 方修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奖盘上。 时隔一个多月,他再次点开了【抽奖】。 “也不知道这一次能有什么好的奖品。” 方修想着,心念一动,开始抽奖。 【抽奖开始!】 【获得再来一次】 【获得杜斯雷*100】 【叮!完成五次抽奖,开始重置奖品!】 “上次的还没用完,又来一百个,这系统也不考虑宿主的身体吃不吃得消嘛!” 看着抽中的奖品。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在心里吐槽。 “算了算了,不跟它计较,先看看重置后的奖品。” 方修心念一动,再次进入抽奖界面。 奖盘已经重置。 十个全新的奖品挨在一起。 【貂蝉召唤卡*1】、【再来一次】、【《养气术》*1】、【建筑:岳阳楼】、【谢谢惠顾】、【高空载人热气球*1】、【朱厚照召唤卡*1】、【柯尔特7*1(附赠配套子弹*100)】、【玄甲骑兵*1000】、【长颈鹿*5】。 方修目光定格在柯尔特7上,眼眸一亮。 “没记错的话,这玩意放在商城里,解锁需要十万情绪值,这一次要是能抽到,就算血赚!” 方修这么想着,心念一动,再次抽奖。 【抽奖开始!】 指针缓缓转动,略过【再来一次】,来到了【《养气术》*1】。 【获得《养气术》*1】 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在心里骂道: 这种随处可见的道家典籍有个屁用! 一万情绪值又打水漂了! 第120章 带上黑丝 方修将《养气术》取了出来。 随手翻开,大致看了几眼。 皆是晦涩难懂的道家话术,没有一点儿价值。 “哎......认栽。”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养气术》丢在一边,继续抽奖。 【抽奖开始!】 【获得再来一次】 【获得高空载人热气球*1】 【获得柯尔特7*1(附赠配套子弹*100)】 【获得玄甲骑兵*1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的眸子猛地一亮,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竟然抽中了!” “难得欧皇一次,不容易!” 方修在心里发出感叹,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了所谓的柯尔特7。 拿在手上,一边欣赏,一边把玩。 只要是男人,很少有人对兵器不感兴趣。 方修也是一样。 他看着手里这把做工精致的短枪,丝毫不掩饰对它的喜爱。 “十步之外,枪快!” “十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就是不知道,那个天下第一剑唐柔,能不能凭借自身的反应和身法,躲过子弹。” 方修知道。 正常来说,人类是绝不可能跟子弹比速度的。 即便你意识再好,速度再快,也没屁用。 但是。 据方修了解,唐柔这个人,武功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 毕竟。 正常人类可不能只用刀鞘挡住疾驰的箭矢。 想到这,方修的眉头一挑,心道: “等唐柔从大周回来,对着她砰砰两下,看看能不能躲过。” 距离长安府上千里的周国。 马车上,正聚精会神看着话本的唐柔,忽然感觉鼻子发痒,控制不住的打了两个喷嚏。 一旁。 唐忆雪望向她,眸子里流露出关切之色,轻声问道:“是不是着凉了?” 唐柔摇摇头,道:“不是。” 唐忆雪“嗯”了一声,叮嘱道:“马上要入冬了,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穿一身劲装,要注意保暖。” 唐柔淡淡道:“知道了。” 唐忆雪看了她一眼,好似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在心里叹了口气,眉目间浮现淡淡的忧愁,道:“姐姐知道,你不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做事,你是女侠,行事光明磊落,可是......” 话还没说完。 唐柔抬眸看向了她,不冷不淡道:“我没这么想。” 唐忆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只是道: “没这么想就好。” 唐柔看着自己的姐姐,犹豫了一下,又道:“我真没这么想。” 唐忆雪抬眸望向她,眸子里浮现一抹诧异。 唐柔继续道: “名单上的都是该死之人,留他们一条性命,让他们多活几天,已是恩赐,对他们用些手段,又有何妨?” 唐忆雪一脸欣慰,正要开口说:“柔儿,你长大了。” 还没张嘴,就听见唐柔紧接着道: “若非是那该死的乾国丞相,我一定杀了他们!” 唐忆雪:“......” “就当是为了姐姐,不要这么说。” 唐忆雪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唐柔见状,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一日姐姐跪在第一庄的庄主面前,乞求活命的画面,顷刻间沉默了。 当时的她,就躲在暗处,看见第一庄的人,只差一点就冲出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看见姐姐的那一跪,她却是停住了脚步,当作无事发生,回到屋里,继续躺着…… 她自幼性格古怪,明明是女孩,却喜欢舞刀弄剑。 在山寨里,别的孩子都欺负她,唯独姐姐,明明身子虚弱,却总是站在她的面前。 用并不宽厚的肩膀,替她挡住父亲的责骂与同伴的攻击,让她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 若没有姐姐,就没有现在的唐柔。 就算是为了姐姐,哪怕给那乾国丞相做狗,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知道了。” 唐柔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低下头,继续看着报纸。 ………… 视线拉回长安城的相国府。 方修将柯尔特短枪收回系统,看向另外两个奖品。 玄甲骑兵不必多说。 青州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了他们强悍的战力! 纵然维持他们,需要耗费不少的银钱,但那也是物超所值。 不过。 这一千玄甲骑兵可以先不召唤,等什么时候用得到了再说,可以节省一些银子。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能节约一些就节约一些。 方修的所有家当,有一半都投在了建在北山里的火器工坊,也没小女帝和百官想的那么富裕。 除了玄甲骑兵,还有一个奖品——高空载人热气球。 “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 “升空以后,带着小女帝,或是妲己,在上面做运动,锻炼身体?” “听着是很刺激,但总感觉有点儿危险。” “罢了,先留着,等以后抽到了降落伞,安全有了保障,再拿出来玩儿。” 方修收好两个奖品,看向窗外。 杨玉环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已经好一会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在练习乐器,为何没有听见萧声? 方修还不知道,此刻的杨玉环陷入了深深的e。 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眉头一挑,调侃道: “今日怎么不练习了?不是说,要做天下最会......的人吗?” 杨玉环转过身子,望向方修,笑颜如花,用清脆悦耳的声音道: “相爷还不准人家偷偷懒嘛......” 她绝美的脸蛋儿满是笑意。 一双眸子却是略显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方修见状,眼眸里流露出一道寒光,问道:“谁欺负你了?” 杨玉环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慌乱,道:“玉奴是相爷的贴身小丫鬟,谁敢欺负玉奴。” 方修看着她,没有说话,脸色却是阴沉了一分。 杨玉环看见方修的眼神,内心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眼眶变得通红,泪水如雨珠一般落下。 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玉奴好没用,明明不想这样,给相爷心里添堵,却控制不住自己.......” 方修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 “你还小,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平日里喜欢多想是人之常情,这不怪你。” 温柔的声音,在杨玉环的耳畔响起。 她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情绪,扑进方修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玉奴真的好没用,还好笨,妲己姐姐一天就能学会的东西,玉奴一个月也学不会。” “相爷付出大代价,将玉奴召到身边,玉奴却只会在相爷的面前装可怜,在背后说些酸酸的话......” “呜呜呜......” 方修搂着怀里的小姑娘,忽然觉得有点儿尴尬。 犹豫了一下,决定如实相告。 “其实......也没有付出很大的代价。” “就是抽了个奖,不小心抽到了你。” 怀里的杨玉环,听见这话,抬起头,水汪汪的眸子望着方修,问道:“真的吗?” 方修点点头,道:“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杨玉环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她虽然是个废物。 但相爷召唤她,也没付出什么代价。 这让她感觉身上的压力小了很多。 “原来玉奴是相爷抽奖抽到的,不值几个银子,好开心......” 杨玉环将小脑袋依偎在方修的胸口,绝美的脸庞重新露出了笑意。 方修:“......” 这话听着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但他也没说什么,继续安慰道: “所以你其实不必为本相做什么,只要做你喜欢的事就好,相国府再不济,供养一个小姑娘的银子还出的起。” 杨玉环听见这话,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身子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酥软的贴在方修的胸口,微微颤动着。 “天气凉了,玉奴想给相爷暖一暖被窝。” 方修有点儿无奈,道:“你不必讨好本相......” 刚开口,就听见杨玉环软糯的声音响起。 “没有讨好相爷......” “相爷说让玉奴做喜欢的事......” “给相爷暖一暖被窝,就是玉奴喜欢的事......” 方修感受到,怀里的娇躯,因为紧张在微微发颤。 心里叹了口气,答应了她。 “本相可以答应你,但有个前提条件。” 杨玉环眸子亮晶晶的,抬眸望着方修,激动道:“相爷您说,玉奴一定乖乖听话......” 方修道:“本相进屋前,你必须得离开,不能撒娇,不能耍赖,更不能撒泼打滚,赖着不走。” 杨玉环微微一怔,撇了撇嘴,原先的激动减弱了几分。 却也不敢说什么,答应道:“玉奴听相爷的。” 不管怎么说。 能给相爷暖一暖被窝,已经是很大的收获,该知足了。 方修点点头,道:“那就这样。” “嗯!” 杨玉环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修又道:“以后不准再哭。” “嗯!” 杨玉环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准用害怕做借口,半夜钻进被窝。” 话音落下。 久久没有得到回复。 杨玉环绝美的脸蛋染上红晕,低着小脑袋,羞答答道: “相爷,玉奴有在好好长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方修的心里产生了一刹那的悸动。 正要说话。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效命于第一庄,潜伏在皇宫的宫女,走了进来。 看见方修和他怀里的杨玉环,先是一怔。 随即伸出了双手,往前摸索,用惊恐的语气道: “奴,奴婢的眼睛,为何突然看不见了......” 说着,摸索着走出了庭院。 方修见到这一幕,嘴角抽动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 就看见那名宫女又重新走了进来,自言自语道: “真是奇怪,又能看见了。” “......” 方修很想说:“大可不必如此。” 但想了想,还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意,当作无事发生,问道:“你不在宫里待着,回府做什么?” 宫女道: “回相爷,是陛下让奴婢来的。” “陛下说,让相爷入宫......” 顿了顿,补充道: “带上黑丝。” 第121章 让朕照办,也不是不行 方修带着黑丝,屁颠屁颠的跟着宫女跑了。 杨玉环看着他的背影,小嘴撅了撅,心中好奇,黑丝是何物? 若是相爷喜欢,她可以天天都穿! 其实…… 只要相爷喜欢,她甚至可以天天不…… “不管了,先去暖被窝!” 杨玉环似是想到了什么,精致的小脸蛋浮现红晕,跟刚才的方修一样,屁颠屁颠的进了屋子。 站在屋子里,看着这里的一切。 她深吸了一口气,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绝美的脸庞流露出一抹满足。 随即,扑到了床榻上,抱着被子,蒙着脑袋,在上面来回打滚。 “终于能名正言顺的钻进被窝了,好开心!” “嘻嘻嘻!” 杨玉环细嫩的手臂,紧紧抱着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精致的脸蛋满是陶醉。 整个人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感中。 就在此时。 床榻的边缘,一本书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养气术?” 杨玉环拿着那本书,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好奇,翻开以后,看了起来。 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话术。 杨玉环看了好一会,都没搞清楚它讲的什么。 不过。 这不重要。 只要是相爷的东西,她都喜欢。 就算是看不懂,也要每天都看! 只因为这本书是相爷的! 杨玉环这么想着,绝美的脸庞露出坚定之色。 躺在被窝里,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 皇宫,养心殿。 小女帝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等待着方修的到来,心里一阵忐忑。 “臣方修,求见陛下!”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小女帝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缓缓开口道:“准!” 片刻后。 方修掀开帘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俊朗的脸庞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跟只偷吃成功的小狐狸一样。 “色胚!” 小女帝看见他的表情,撅了撅嘴,暗骂了一句。 方修装作没有看懂小女帝的表情,行了一礼: “臣参见陛下!” 随即,眉头一挑,道:“陛下,周皇卧病在床的消息,您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小女帝给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 “你不就是想让朕履行约定,朕是天子,一言九鼎,不会耍赖,你直接说就是了。” 放在以前,小女帝这么跟方修说话,就算不挨打,也会被呛。 但这一次。 方修却难得没有反驳,脸上始终带着笑意,道:“陛下说得是,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一言九鼎。 说要穿黑丝,就一定会穿黑丝,怎会耍赖,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小女帝见状,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点儿奇怪。 她很想说:“你别这样,朕害怕。” 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红着脸道:“你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嗯!” 方修重重的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两种黑丝。 一种只是黑色,薄薄的一层。 另一种则印着字母。 “拿过来。” 小女帝看着方修手里好似丝绸的东西,脸上露出好奇之色,吩咐了一句。 林宛儿忙不迭的应道:“是,陛下!” 走上前,伸手接了过来,呈给小女帝。 武明空拿起来以后,放在手里摩挲了两下,越发肯定这东西就是由丝绸制成的。 看样子,应该是丝巾? “这东西怎么穿?” 小女帝将它展开以后,发现只有小小的一点儿,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看向方修,问道。 方修道:“套在腿上。” “套在腿上?” 小女帝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恍然之色,道:“原来是袜子啊!” 方修点了点头道:“就是袜子!”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小女帝和林宛儿都有点儿无语。 她们还以为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原来只是袜子,这玩意有什么不好穿的?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莫名其妙!” 小女帝腹诽了一句,觉得自己之前白担心了。 【情绪值+1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忽然响起。 方修微微一怔。 “怎么才加这么一点?” “而且......” “看她的样子,好像不以为意?” 就在方修疑惑的时候。 小女帝看向了方修,摆摆手道:“你出去!朕换好以后,你再进来。” 语气淡然,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方修见状,心中更加疑惑。 平日里,连抱一下都不行,亲一下额头,都能红着脸,颤抖好一会的小女帝,这个时候怎么表现的这么淡然。 不科学啊! “愣着干嘛!” 小女帝瞪着方修,没好气的道: “难不成还想让朕当着你的面换?” 方修眉头一挑,笑道: “陛下换吧,臣不介意。” 【情绪值+2000】 “呸!” 小女帝红着脸,啐了一口,骂道: “滚蛋!” “臣告退!” 方修见状,也不再纠结,笑呵呵的离开了养心殿。 小女帝见方修离开,看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 “你去门口守着,没有朕的命令,绝不能放他进来。” 林宛儿犹豫道:“方相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小女帝沉默了一秒,道:“以防万一。” “奴婢明白了。” 林宛儿点了点头,走到了养心殿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站在原地,时不时的偷瞄方修一眼。 方修见状,自然知道她和小女帝心里想的什么,无非是怕自己偷看。 笑话! 他堂堂的大乾丞相!正人君子!岂会做这种下作的事! 方修这么想着,下意识的看向养心殿的帘子。 只可惜,隔着厚厚的一层,啥也看不清楚。 养心殿里。 小女帝手里拿着黑丝。 龙袍慢慢消失不见,朦胧中露出完美无瑕的身躯。 白皙胜雪。 “呼——”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慢慢穿好了那玩意。 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铜镜。 镜中人脸颊升起绯红,眉目中带着羞涩,咬着粉唇,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 “要只是穿这袜子,羞也要羞死了!” “不过,材料倒是不错,穿着很舒服,到时候可以留下来,睡觉的时候穿。” 小女帝这么想着,重新套上龙袍。 穿戴整齐后,看向外面,不冷不淡的道: “进来吧。” 话音刚落。 方修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动作敏捷,行云流水。 小女帝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站在方修的面前。 咬了咬粉唇,脚步轻快,在原地转了两圈。 随后略显羞恼的道: “好了!” 方修看着一袭龙袍,和原先几乎没有区别的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恍惚之色,道: “就这?” 小女帝听见这话,绝美的脸庞露出羞恼,没好气的道: “穿也穿了,转也转了!你还要怎样!” 方修听见这话,终于明白。 小女帝和林宛儿刚才的表现如此淡定。 原来,她们以为,这袜子是遮掩在龙袍下的。 “陛下,臣想要的,不是这样啊!” 方修一脸的欲哭无泪。 小女帝见他吃瘪,眉眼间浮现出笑意。 可是。 下一息。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缩小,嘴巴微张,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伸出细嫩的柔荑,指着方修,声音发颤。 “你该不会是想让朕,单独穿......” 说到这,戛然而止,后面的话因为羞恼,压根说不出口。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 这世上怎会又如此无耻之人! 那东西,是能单独穿出来的吗? 真要这么做了,怕是连风尘女子,都会觉得羞涩吧! 方修脸上露出苦笑,缓缓道: “不是臣这么想,而是它本身就是这么穿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小女帝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 精致的小耳朵,连同白皙的脖子涨得通红。 【情绪值+5000】 “你你你......” 她伸出手,指着方修,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声音发颤: “你怎可如此!” “单独穿这东西,估计连天底下最大的色胚,登徒子,都想不出来!” “你竟然想让朕这么做,你是变态嘛!” 方修破罐子破摔,一脸郁闷道: “臣坦白,臣是!” 原本心中无比恼怒的小女帝,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原先的怒火顷刻间消散了大半。 非但不觉得他可恶,反而还觉得有点儿可爱。 只是......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单独穿嘛! 武明空红着脸,没好气道: “你的要求,朕都已经做到了,以后别想拿这件事情,威胁朕!” 方修抬眸看了她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一副失望到了极致的模样,不说话。 小女帝见到这一幕,忽然觉得他有点儿可怜。 这种期望了很久,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的事,小女帝经历过很多次。 对方修现在的感受,感同身受。 她犹豫了一下,缓缓道:“要不朕答应你一个小要求?” 方修猛地抬眸,看向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希冀之色,道:“臣只想看陛下穿上它。” 小女帝面红耳赤,没好气道: “不可能!”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穿给别人看!” “别说是朕,就算是风尘女子也不会这么做的!” 得到这样的答复。 方修悠悠的叹了口气,也没有逼迫小女帝就范。 虽说强扭的瓜解渴,但不甜。 方修要的是,有朝一日小女帝会心甘情愿的穿上它。 强迫得来的东西,没有意思。 “哎......” 想到这,方修又是悠悠叹了口气。 小女帝还是第一次见方修这般的失魂落魄,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不知为何。 看见方修难过,她也莫名其妙的觉得难过。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 方修难过,她应该高兴才对。 犹豫了好一会。 小女帝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道: “让朕照你说得办,也不是不行,但是得等名正言顺以后......” “而且,你得答应几个朕的要求……” 第122章 相父,你就答应朕嘛 方修眉头一挑,重新打起精神,道:“陛下请讲。” 小女帝一双好看的眸子,望着方修,神色忽然变得严肃,正色道: “第一个要求,把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撤掉。” 方修见她一脸严肃,表情同样变得严肃,正色道: “既然陛下认为这是场交易,那臣觉得,只是穿上黑丝,分量怕是不够。”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 如果他们现在的对话,无关风花雪月,只是交易。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穿件衣服晃悠两圈,都无法跟撤回眼线相提并论。 说得再直白一点。 陛下啊…… 您没资格跟臣谈条件! 【情绪值+3000】 话里的意思,武明空自然听的明白。 她微微一怔,眸子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轻咬粉唇,语气柔和道: “不是交易。” 方修看着她,不冷不淡的道:“不是交易,那是什么?” 小女帝绝美的脸庞浮现红晕,呼吸急促了一瞬,下定决心,弱弱的道: “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 话音落下。 她脸红得好似能滴血,咬了咬粉唇,继续道: “你是丞相,又是权臣,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便是朕也拿你没什么办法,所以…… 有什么事,朕会告诉你的,你不用安插这么多的眼线。” 顿了顿,又给出了一个理由。 “别说朕是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就是普通人家的百姓,也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人窥探的一清二楚......” 说到这。 她水汪汪的眸子,望向方修,含羞带怯,用娇媚的声音道: “相父,你就答应朕嘛......” 方修听着娇媚的话语,看着那水汪汪的眸子,一颗心忽然悸动了起来。 “顶不住,顶不住。” 方修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道: “实话告诉陛下,臣在宫里安插眼线,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陛下一句话就让臣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吧。” 此话一出。 小女帝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羞恼,睁大双眼,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 “不答应算了!你把那声相父还给朕!” “......” 方修耸了耸肩,道:“又不是臣强迫陛下喊的。” “你!” 小女帝面红耳赤,瞪着方修,眸子仍是水汪汪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落泪。 “朕不管!你还朕一声君父!” “......” 方修无奈道:“臣可是陛下的长辈。” 小女帝红着脸,啐了一口,没好气道:“有你这么做长辈的嘛!” 从来没听说,哪个长辈成天想着怎么哄骗晚辈的...... “哼!狗奸贼!” “迟早有一天,朕要从你的嘴里听到‘君父’两个字!” 后面的话,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小女帝瞪着方修,气恼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宫里安插眼线,明明非臣子所为,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你......” 说到这。 小女帝想骂脏话。 但又实在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方才憋出了两个字。 “奸贼!” “呸!” 方修见她一副无能狂怒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脸上露出笑容,道: “其实吧,答应陛下也不是不行,但陛下得回答臣几个问题。”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语。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一本正经的模仿他的语气。 “方相请讲。” 方修眉头一挑,问道: “陛下方才所说的名正言顺是何意?” 小女帝白皙的脸庞顷刻间又红到了脖子,糯糯道: “你明明知道......” “臣不知道。” 【情绪值+2000】 小女帝抬眸望向方修,眸子变得水汪汪。 轻咬粉唇,下定决心,憋出了一句话。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之后,才是名正言顺。” 几乎把话挑明,和告白也没什么区别了。 方修看着含羞带怯,面红耳赤的小女帝,心跳加速了一瞬。 “陛下。” 方修轻唤一声,迈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双臂,想要将她揽在怀里。 小女帝却是后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红着脸,小声道: “朕说了,名正言顺之前。” “不可以那样......” 方修看着她,嘴角勾起笑容,道: “不得不说,陛下最近进步很快,已经开始尝试着拿捏臣了。” 小女帝红着脸,白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情绪值+2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眉梢上挑,轻笑一声,道: “既然如此,作为长辈,臣还是给陛下一些奖励吧......” “宫里隶属于相国府的眼线,只要陛下发现,可以送出宫,臣没有意见。” “至于能找出多少,就看陛下的能力了,如何?” 听见这话。 小女帝心里明白,对一个权势滔天的权臣而言,愿意坦诚相待,做出这样的决定,已是极为不易。 她点了点头,红着脸,星空一般的眸子,望着方修,柔柔道: “谢谢相父......” “相父真好......” 话音落下。 方修浑身上下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道:“陛下,有点儿过了。” “哼!” 小女帝红着脸,白了他一样,哼哼道:“你不就喜欢听这些话吗?” 方修眉头一挑,道:“臣想听陛下发自内心的说出来,而不是为了拿捏臣,耍的小心机。” “这不叫心机,叫套路!” 小女帝哼哼道:“你不就是用这些套路,把朕变成现在这样?” “......” 方修在心里喊冤。 臣没有。 臣不是。 陛下不要瞎说。 小女帝见方修一副吃瘪的表情,眉眼间又一次露出笑意。 笑靥如花,清纯可人。 片刻后。 小女帝重新坐回龙椅,回归正题道: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周皇会遭遇变故?” 方修淡淡道: “窥一斑而知全豹,自周皇登基,周国东厂每况愈下,这就能说明周皇对朝堂的掌控力,远不如他爹! 在这种情况下,还妄图变法,甚至触及士绅的核心利益,怎会不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好有道理...... 小女帝心里对这番话十分认同,但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方修,道: “他何时触及士绅的核心利益了?” “方田均税,摊丁入亩,不是你强加给他的吗?” 方修耸了耸肩,道:“这说明了,羽翼未丰前,不要给自己树立太多的敌人,若非周皇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臣也不会这么做。”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小女帝微微一阵,随即意识到,可能在不为人知的某处,周皇还对大乾做了一些不利的事,只不过被方修挡了下来。 毕竟之前在观月楼的时候,就是如此。 他表面一副奸贼的样子,但实际上,经常在暗地里默默的保护自己,保护大乾...... 想到这。 小女帝眸子里水波盈盈,在心里轻唤了一声。 相父......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微微一怔。 他什么也没做,怎么又多出五千的情绪值。 抬眸看向小女帝,见她眸子水汪汪的,立刻明白。 这小丫头又在脑补了! “咳咳......” 方修咳嗽了两声,起身行了一礼,道:“陛下若没有其他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等会!” 小女帝喊住了方修,面露犹豫之色,张了张嘴,开口道: “朕有件事,想要问你。” 方修看着她,道:“陛下请讲。” 小女帝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若你是周皇,想要变法,该如何面对现在这样的局面。” 这个问题,她一直藏在心里,思索了好几日,始终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所以才问方修。 她相信。 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大乾,即便困难重重,方修也一定能将新政推行下去! 听见这个问题,方修抬眸看了她一眼,缓缓道: “推行新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则极有可能使朝廷陷入动荡。” 小女帝深以为然,应道:“朕知道。” 顿了顿,又道: “朕答应过你,没有你的允诺,朕绝不会有变法的心思。” “朕只是想知道,若你是周皇,该如何处理现在的局面。” 说完,一双好看的眸子,凝视方修,目光灼热,带着希冀。 方修面露思索,良久后,悠悠的道:“唯有破釜沉舟。” “破釜沉舟?” 小女帝微微一怔,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追问道: “是要动用虎贲军吗?” 方修道: “虎贲军是皇家禁军,所有统领与兵卒,皆是由皇室的内帑供养,忠君二字已经刻入他们的骨髓,轻易不会反叛。”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恍惚之色,喃喃自语道: “可是那样的话......” “岂不是要和士大夫彻底决裂?” 方修望着小女帝,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那又如何?” 小女帝目光复杂,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会有很多敌人。” 方修看着她,道: “若是没有与他们为敌的勇气,为何妄图变法?” 小女帝听见这话,陷入了沉默。 方修看着她,眼眸中迸发出一道锐利的精光。 语气带着森森的寒意。 “古往今来,外敌入侵时,他们会像狗一样跪下,摇尾乞怜!” “怎么?” “他们怕外敌的剑!” “就不怕虎贲军的刀?” 第123章 开窍了的小女帝 话音落下。 养心殿陷入一片死寂。 武明空怔怔的望着面前的这张俊秀的脸庞,刚才那段话在耳畔不断回响,眸子里流光溢彩。 下一秒。 她忽然展颜一笑,笑靥如花,温和且坚定道: “若我大乾也有那么一天,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朕也陪你一同前往......” 说话的时候。 她虽是在笑,一双眸子却是无比的严肃,仿佛在宣读什么重要的誓言。 方修看着她的眸子,心里的一根弦再次被触动,眉梢一挑,调笑道: “恭喜陛下,已经学到了掌控情绪的精髓。 臣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陛下,臣很喜欢......” “呸!谁要你喜欢!” 小女帝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 紧接着,就看见方修张开了双臂,道:“过来让臣抱一下。” 小女帝红着脸,啐了一口,骂道:“色胚!成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方修笑了笑,没再调侃,回归正题。 “其实陛下不必多虑……只要陛下不像周皇一样急功近利,时机尚未成熟,就赶鸭子上架,强行变法,我大乾便不会有这么一天。” 小女帝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可是......” “若是不变法,总不能指望他们自己善心大发,把兼并的土地吐出来。” 方修道:“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这么做,自然是不可能,但在不引起动荡的情况下,让他们迫不得已只能这么做,也没什么难度。” 小女帝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方相可否具体讲讲,该如何做?” 方修道:“很简单,实力足够强大,他们就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小女帝面露思索,片刻后,撅了撅嘴,嘀咕道:“说了等于没说。” “......” 方修不置可否。 小女帝抬眸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朕要问的问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方修:“......” 小女帝看着他,眉头一挑,没好气道:“天快黑了,你再不走,是想留下来过夜吗?” 小明空啊,你最近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 方修看着小女帝,眉梢一挑,点出了她的小心机。 “陛下是故意这么说,想给臣一种感觉,留宿龙榻,指日可待?” 【情绪值+5000】 那点小心思被这么赤果果的点明。 武明空绝美的脸庞顷刻间染红,好似能滴血一般,纤细的柔荑,指着方修,恼羞成怒,声音发颤: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朕听不懂你的话!” “简直是莫名其妙!” “快点滚蛋!” “朕一刻钟都不想看见你!” 方修见她脸红成这样,嘴角勾起弯月,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心道: “小女帝最近是开窍了?话里话外都开始想着拿捏本相啊!” “只可惜,一只刚成精的小白兔,又怎能比得上万年的老狐狸。” “这条路上,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方修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叹。 武明空被方修灼热的目光看的一阵羞恼,咬了咬红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不过他,到时候反而更加生气。 于是,别过小脑袋,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方修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行了一礼,开口道:“臣告退。” 听见声音。 武明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别过脑袋。 方修见状,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视线下移,开口道: “对了,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茫然,仔细想了想,反问道:“忘了什么?” 方修道:“臣的黑丝,还在陛下的腿上,请陛下将它还给臣。” “?” 小女帝先是一怔,随即睁大双眼,呼吸急促,嗔怒道: “朕穿过的贴身衣物,你还要拿回去!” “你是变态嘛!” 方修耸了耸肩,不以为意道:“臣之前就承认过,臣是。” 【情绪值+2000】 小女帝面红耳赤,气得够呛,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 “给朕滚蛋!” 方修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却见小女帝的眸子里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那是朕穿过的贴身衣物,你怎么可以这样轻薄于朕......” “就算你再权势滔天,再不把朕放在眼里,也不该这样,朕不是风尘女子,不是你可以随意欺凌的......” 方修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有些后悔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对名节最为看重。 向一名未出阁的少女,索要贴身衣物,确实是一种令人无法接受的轻薄。 更何况,这名少女还是九五之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错了就要认。 挨打要立正。 平心而论,以小女帝这段时间的表现,这么对她,确实有点儿不太合适。 想到这。 方修看向面前的小女帝,用温和的声音道: “是臣考虑不周,言语轻薄,陛下要是难过,就责罚臣吧,臣没有怨言。” 此话一出。 小女帝下意识的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异样的神彩。 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浮现了一幅画面。 她手里拿着满是尖刺的长鞭,轻轻的挥动。 方修匍匐在她的面前,战战兢兢,颤颤巍巍! 用充满恐惧的声音大喊: “君父饶命!” 这样的画面,早在几个月前就曾经出现过,没想到,如今竟有了实现的可能! 想到这。 小女帝看着方修,眸子里多出了一抹兴奋,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让林宛儿去寻鞭子。 好在。 内心的羞耻感,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她冷哼一声,将小脑袋别向一边,傲娇的道: “朕懒得同你计较!”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想好了,机会只有这一次,离开了养心殿,陛下再想责罚臣,可就晚了。” 听见这话。 小女帝的表情变得有点儿古怪,转过头,上下打量了方修一眼,犹豫道: “朕怎么觉得你还有点儿期待?” “难不成你想让朕打你?” 方修:“......” 小女帝见他不说话,啧啧道:“朕早就知道,你不对劲,却没想到,真是个变态。” 方修:“......” 小女帝见他一副吃瘪的模样,眉梢上挑,原先的那点儿不开心抛掷脑后,略显兴奋,喋喋不休道: “不说话了!” “心虚了!” “果然是个变态!” “妲己好可怜,跟在一个变态的身边......” 方修:“......”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缓缓道: “陛下再说,臣今日就真要以下犯上,打您的屁股了。” “呸!你敢!” 小女帝面露恼怒,啐了一口,却是不敢再继续说了,生怕方修真这么做。 方修见状,也没再咄咄逼人。 以往都是他调戏小女帝,今日难得让小女帝调戏他一次,就当是为之前的轻薄赔礼道歉。 “天要黑了,臣府上还有两位美人等着臣呢,臣先行告退!” 说完,行了一礼,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听见这话。 小女帝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妲己和杨玉环绝美的脸庞。 紧接着,就是方修左拥右抱的画面。 顿时柳眉倒竖,面露恼怒,一拍桌子,骂道: “该死的奸贼!” 【情绪值+5000】 连骂了好几声奸贼。 小女帝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身后憋笑的林宛儿,不冷不淡的道: “你看的话本里,有没有讲过,有人越是挨打,越是挨骂,越是觉得兴奋,越是觉得愉悦?” 听见这个问题,林宛儿微微一怔,眸子里尽是茫然。 “世上还有这种人吗?怎么听着有点儿变态......” “等会,陛下该不会是说方相吧?” “话又说回来,陛下为何要关注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这一瞬间,林宛儿想了很多,表情也是略显复杂。 小女帝见状,没好气的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很难回答吗?” 林宛儿见小女帝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忙不迭的回答道: “没有!” “哼!早说不就好了!” 小女帝转过头,面露思索,片刻后吩咐道: “让尚宫来见朕,朕有事问她。” 林宛儿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小女帝的一眼,表情变得有点儿古怪,但还是应道: “是,陛下!” ............ 另一边。 方修走出养心殿,离开皇城。 刚穿过宣德门,还没走几步。 就看见吏部衙门和户部衙门中间的老槐树下。 刚散值的吏部尚书杜晨安,户部尚书秦兴言站在那里,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俩老头,散值不赶紧回府,有什么好聊的......” 方修看着他俩,眸子里露出好奇之色,想了想,凑了上去。 视线拉近。 老槐树下。 杜晨安似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苍老的脸庞略显红润。 颇为兴奋的道: “老秦啊!你就照老夫说得办,绝不会出错!” 秦兴言一脸的哀愁,抬眸看了杜晨安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我总是觉得你的方法不太靠谱。” 杜晨安眉头一挑,大声道:“老夫可是有二十一个儿子,九十七个孙子!” “每一个都是老夫看着长大的,每一个也都是老夫亲自教育的!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子嗣,老夫不比你清楚?” 秦兴言斜睨杜晨安,没好气的道: “你对你那二十一个儿子,也都是使劲打,打到晕厥为止?” 杜晨安看见他的眼神,表情略显骄傲,道: “老夫的子嗣都很听话,可不像你那两个儿子。” 说到这。 似乎想到了什么,提高声调,给秦兴言分享自己的育儿经验。 “知道为何他们听话?” “就是一个字——打!” “不打不成器,不打不成材,你越是打他,他就越是念着你的好,越是听话!” “棍棒底下出孝子,若是不打哪来的孝?” “老夫的二十一个儿子,皆是老夫一棍一棒,从小打出来的!” “老夫年轻的时候,还在礼部,日子比现在清闲,每日除了读书,就只做一件事!打孩子!” “老夫是早上也打,晌午也打,傍晚也打,夜里也打!” “开心也打,不开心也打!” “遇见喜事要打!遇见不平事,也要打!” “他听话了也打,不听话也打!” “一天三小打!三天一大打!” “如此坚持了十余年,才将几个儿子打成了进士!” “若不是老夫打断了几根棍棒,以他们的榆木脑袋,能考上进士?” “笑话!能中个举人就不错了!” “所以说啊!” “老秦,不要心疼,孩子生下来是做什么的?” “就是用来打的!”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高论。 听的秦兴言是目瞪口呆。 他看着面前的杜晨安,睁大双眼,嘴巴微张,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方才用怀疑人生的语气道: “他们就不恨你?” 杜晨安一脸骄傲道: “恨我?为何要恨我?我供他们吃,供他们穿,供他们读书,供他们科举! 若不是他们的爹,他们能有今日这般似锦的前程?” 听见这话。 秦兴言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他忽然抬眸望向杜晨安,开口道: “你逢人便说你有二十一个儿子,九十七个孙子。” “这么多的子嗣,有多少还留在你的府上?” 杜晨安微微一怔,开口道:“孩子大了,本就该成家立业,不和老子住在一起,不是人之常情?” 秦兴言不置可否,沉默了良久,又问: “那他们平日里来看你吗?” 杜晨安又是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惚,不说话了...... 第124章 只会发呆 秦兴言见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棍棒用的多了,确实能起到效果。 杜晨安的二十九个儿子里,也确实有不少考中了进士。 但是,那又如何? 父子间的亲情,在一次次的棍棒中消磨殆尽。 到了最后,子嗣有能力脱离原先的家庭,离开的时候,头都不回。 这样的望子成龙,并不是秦兴言想要的。 他宁愿孩子平庸,也不想与他们形同陌路。 似乎是看出了秦兴言的想法。 杜晨安的眸子恢复了原先的坚定,咬了咬牙,道: “孩子年纪小,哪里懂得生活的艰辛,挨打得多了,心有怨念是人之常情。 等他们长大了,到了老夫这个年纪,便明白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纵然他们的老子是吏部天官,自己没个功名,也没人能帮得了他们! 若是没有他们的老子,他们又怎能过上如今这般舒坦的日子?” 秦兴言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想了想,他又问道:“你家大郎多大年纪?” 杜晨安思索了片刻,道:“记不清了,应当过了不惑之年。” 秦兴言问道:“不惑之年,还是孩子?” 杜晨安无言以对,眉目间流露出一抹恼怒之色,不冷不淡道: “你若是不信老夫说的,就任由你家二郎闷在宅子里,不要管他。” “不管,总归不会得罪,反正你是户部尚书,掌管钱粮,又只有两个儿子,供养他们,绰绰有余,何必自讨苦吃……” “......” 秦兴言自然能听出这番话里带着恼怒,心道:随口聊几句,怎么还急眼了呢。 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来。 讪笑两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话说回来,你是吏部天官,每隔几年便要做科举的考官,明明可以......” 说到这,戛然而止,探头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方才压低声音,继续道: “明明可以像帮永新一样,帮你家的孩子,为何要对他们这般严厉?” 杜晨安听见这个问题,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因为......老夫当初压根没管你家的永新啊!”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万万不敢这么说,只是笑道: “老夫望子成龙,自然是想让他们凭着自己,多学一些本事。” 秦兴言听见这话,叹了口气,悠悠道:“你倒是看的长远,我想的就没那么多了,只要永新和守阳能中个举人,混个一官半职,等我老了以后,他们还能自足,我便满足了。 能否学到真本事,我却是不在意的......” 秦兴言一共两个儿子。 大儿子秦永新,跟着海瑞赈灾,挨了几刀,留在青州修养,算一算日子也该回京了。 二儿子秦守阳,比秦永新小六岁,今年刚好二十五。 按理说,这个年纪应该已经参加过科举。 但秦守阳还一直闷在府上,也不念书,也不做功课,成天的混日子。 前几年的时候,秦兴言说他两句,还能劝他到国子监跟着夫子做一做功课。 这一年,却是彻彻底底的堕落了,说什么也不去国子监,就在府上待着。 有的时候,坐在院子里,盯着一块石头,一看就是一整天。 第二天醒了,还接着看。 秦兴言看在眼里是急在心里,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找杜晨安请教请教。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杜晨安,问道: “除了往死里打,你可还有别的法子,让守阳回国子监读书。” 杜晨安想了想,道:“无非就是四个字,威逼利诱,威逼,你狠不下心,也舍不得,那就只剩下利诱了......” 顿了顿,问道:“你家二郎,可有喜欢的东西?” 秦兴言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喜欢发呆。” “......” 杜晨安嘴角抽动了一下,克制住骂人的冲动,道:“除了发呆呢?” 秦兴言又是皱起眉头,陷入深深的思考。 好一会,才摇摇头,道:“没了。” 杜晨安微微一怔,问道:“你家二郎多大了?” 秦兴言道:“二十五岁零七个月十九天。” “......” 有必要记得这么清楚吗? 杜晨安嘴角又是抽动了一下,道:“这个年纪,按理说早该成家立业了,他不愿成家,也不愿立业,会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 比如说喜欢的姑娘跟着邻居跑了,再比如生了个孩子,发现不是自己的......” 秦兴言没好气的打断道:“都没纳妾,生个屁的孩子!” 杜晨安一拍脑门,道:“对对对,把这茬忘了,你还没有孙子......” 秦兴言听见这话,额头上爬满黑线,很想说: “你堂堂的吏部天官,心眼就这么小?” 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谁让人家当初帮着永新考了个二甲进士呢。 让他占一些口舌之利,就占一些吧。 杜晨安见秦兴言没有反驳,顿觉无趣,也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费口舌,继续道: “不管怎样,二十五岁的男子,就算不喜欢金银珠宝,漂亮的女子总该是喜欢的。” “实在不行,你找几名花魁,送给你家二郎,让她们督促你家二郎好好读书,好好用功。” 说到这。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子一亮,眉梢上挑,兴致冲冲道: “老夫还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 秦兴言道:“讲。” 杜晨安眸子发亮,娓娓道来: “你可以找个绝色的花魁,给你家二郎安排一场偶遇。” “等他俩感情升温,你便将那花魁送入青楼,叮嘱老鸨,若是你家二郎要给那花魁赎身,一定要价高一些,一万两银子,两万两银子都成! 你家二郎看着心爱之人沦落风尘,必定是心急如焚,想着早些把她赎买出来,但身上又没有这么多的银子。 如此一来,肯定会向你求助。 到了那时,你便可以提出要求了,银子可以借他,但是三年之内必须中举,若是中不了,就再把花魁送回青楼。 如此一来,他为了心爱之人,必定刻苦努力,用功读书。 你也不必再成天的哀愁了。” 说到这。 杜晨安不由一阵骄傲,心道,自己不愧是吏部天官,如此绝妙的主意,随随便便就能想得出来。 秦兴言听了,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说得这些,我都试过了,没有一点儿用。”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花了三千两银子赎买洛南府姿色最佳的花魁,送到他的屋里。 结果呢?整整一夜,愣是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盯着人家看,说人家的身上有道! 那花魁小娘子不明白什么是道,还以为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得花容失色,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再把她跟守阳关在一个屋里。” 说到这。 秦兴言一脸的忧愁,道: “我当时心里想着,忍一晚没什么,总不能每一晚都忍着,就没答应那花魁,照旧让她留在守阳的屋里。 只可惜,后面的几日,皆是如此,我也实在拿他没办法了,不然能来找你。” 杜晨安听见这话,苍老的脸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一会,终究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所以......那花魁最后如何了?” 秦兴言叹了口气,悠悠道:“原先想着赎都赎了,不如留给永新,结果永新说什么,趁人之危,非是君子所为。 非要把那花魁放了,败家玩意,也没想过,那是他爹花了三千两银子赎买的! 三千两银子啊!都能在长安城里买多少宅子了!” 杜晨安一脸的八卦,好奇的问道: “所以最后呢?” 秦兴言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有点儿古怪,道:“你是不是想问,那花魁最后是不是被我收入房内了?” 杜晨安哼了一声,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正色道:“老夫可没你想得那么庸俗!” 秦兴言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继续道: “永新非要把人家放了,我这个当爹的也不好忤逆他......” “当爹的......忤逆......” 杜晨安嘴角抽动了一下,强忍住教育秦兴言的冲动,继续侧耳聆听。 “没办法,只好当着他的面,把那花魁放了。” 杜晨安有点儿诧异:“三千两银子就这么放了?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 秦兴言道:“自然不会!” “我后来又派人将她抓了回来,那花魁倒也通情达理,没说什么,只说想回洛南府。 我想着把她留在府上也没意思,事情传出去后,反而惹人非议,便又给她送回了洛南府,卖了两千两银子。 折腾来折腾去,什么事也没办成,平白折了一千两,哎……” 说到这。 他看向一旁聚精会神听着的杜晨安,叮嘱道: “这件事,除了我秦府的人,就只跟你说过,我要是听到外面有人聊起此事,便一定是你传出去的!” “到时候,我跟你拼命!丞相大人也拦不住!” 杜晨安又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正色道: “老夫是吏部天官,岂会做这种长舌妇的事!你未免太小瞧老夫了!” 秦兴言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希望如此。” 杜晨安没理会他,只是道:“你继续讲。” 秦兴言道:“也没什么好讲的了,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折腾了一圈,什么事也没能办成。” 杜晨安有点儿不太相信。 “世上真有人除了发呆,对别的都不感兴趣?” “哎......” 秦兴言悠悠的叹了口气,没说话。 杜晨安见他眉目间尽是忧愁,心里相信了几分,嘴角抽动了一下,感叹道: “你家二郎还真是......特立独行。” 说到这,顿了顿,语气又笃定了起来: “对付这样的孩子,老夫还是原先的建议,打!” “打的多了,就正常了。” “当然了,老夫知道你舍不得,你把棍棒给老夫,老夫替你打!” 第125章 别这样,爹怕 秦兴言嘴角抽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 “打什么?” 秦兴言和杜晨安听见声音,齐齐转头望去,行礼道: “方相。” 方修走到他俩的面前,好奇的问道:“又是棍棒,又是照死里打,你们在聊些什么?” 杜晨安讪笑一声,解释道: “秦尚书家里的二郎成天闷在府里,对着桌椅板凳,花鸟鱼虫发呆,荒废了功课。 下官在给他出主意,怎样让他家的二郎改过自新,重回国子监。” 秦兴言点点头,附和道: “就是如此。” “对着桌椅板凳发呆?倒是个人才。” 方修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心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秦兴言贵为户部尚书,位列诸公,却管不了自己的孩子,真是不易...... 不知为何。 想到这,方修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女帝的身影。 想起她近些日子又开始尝试挣脱自己的控制,甚至还有想要翻身做主,拿捏他的念头。 悠悠的叹了口气,感叹道: “孩子大了,总归有自己的想法,做长辈的又能如何?” “哎......终究是太过溺爱,舍不得打骂。” 秦兴言听见这话,眼眸一亮,下意识的看向方修,觉得无比的感同身受。 这一刻,他这个五十多岁的父亲,竟和还未娶妻生子的方相,有了共情! “方相所言甚是,哎......其实下官的两个儿子,大的那一个还好,虽然有时候太过刚正,但总归还算听话,读书倒也用功。 就是这个小的,从小就是离经叛道,静不下心来读书,下官本想着将他拉扯长大,考个举人,就算心满意足。 却没想到,他连科举都不愿参加......” 说到这。 秦兴言略显沧桑的脸庞,尽是哀愁,眸子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继续道: “说出来不怕方相笑话,下官老来得子,二十岁方才有了第一个儿子,又过了六年,方才有了第二个儿子。 之后再如何的努力,却也只生下了几个女儿。 下官又何尝不知道,溺爱并不可取,但是大郎和二郎是下官心尖上的肉啊! 从小就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方才杜尚书告诉下官,对不听话的孩子,就是要打,往死里打,打到晕厥为止。 下官不要说打,只要想一想那棍棒挨在儿子的身上,就觉得心疼的无以复加,抽搐一般的疼...... 下官实在是......舍不得啊!” 说到这。 秦兴言情难自已,竟是哭出了声,老泪纵横! “......” 方修看着他,有点儿无语,心中没好气的骂道:“二十岁还叫老来得子?你个狗东西说得什么屁话!” 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来,只是安慰道: “老秦啊,放宽心,别想那么多,古往今来,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你儿子不听话,孙子就一定听话,这是规律。” 话音落下。 一旁的杜晨安表情变得有点儿古怪,脸涨得通红,似是在憋笑。 果然。 老泪纵横的秦兴言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哭的更加凄惨。 “下官......没有孙子!” “......” 这下子,方修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看着哭个不停的秦兴言。 方修也觉得有些同情,想了想,从系统里随意兑换了几本鸡汤,递了过去,道: “老秦啊,别哭了,这日子总归还是要向前看的。” “本相这里有几本书,你拿回去,好好读一读,说不准这心结也就打开,不想那么多了。” 秦兴言听见这话,止住哭声,从方修的手里接过那几本书,粗略的扫了一眼。 《谁不曾浑身是伤,谁不曾彷徨迷惘》 《乖,摸摸头》 《人生可以重来》 《大学问》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就一本《大学问》看着还正经一点儿。” 秦兴言看见书名,心里不由的吐槽了几句,紧接着,更想哭了。 不过。 当着方修的面,他终究是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吸溜了一下鼻涕,道:“方相如此关怀下官,下官感激不尽,实在是无以为报......” 话还没说完,就见方修摆了摆手道:“废话就不要多说了,再告诉你个好消息。” “青州那边的事差不多了,海瑞一行人已经启程,走走停停,游山玩水,最多七天也就能回到京城。 永新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那几刀只砍在了表皮,没伤到内里,听海瑞说,修养了一个月,连疤痕都消失不见,你尽可以放心......” 这番话总算是给秦兴言灰暗的内心增添了一些色彩,让他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对着方修,行了一礼,由衷的道: “下官多谢方相照顾犬子......” 方修摆摆手道: “别谢本相,本相虽是吩咐了几句,但终究不在身边,一路上都是海瑞在照顾他。 你要真想感谢,便请他吃顿饭,不用什么山珍海味,有肉就行,他这个人,哎......” 说到这,似是想到了什么,叹息一声,没再继续聒噪。 秦兴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下官记得了。” “好了,天要黑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聊,各自回府吧。” 方修摆摆手,转身离开了六部衙门。 秦兴言和杜晨安看着他的背影,皆是行了一礼。 “恭送方相!” 等方修走远。 两人起身,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杜晨安打破了沉默。 “所以老秦,要不要老夫帮忙?” 秦兴言斜睨了他一眼,终于是忍无可忍,没好气的道: “你实话实说,是不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揍我家孩子!” 杜晨安面露怒色,哼哼道: “你这叫什么话!” “好心拿当驴肝肺!” “平日里,你让老夫打,老夫还懒得打!” “要不是看你可怜,谁愿意多管这个闲事。” 说着,懒得再跟他废话,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路边有一根树枝,横平竖直,看着很是顺眼。 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忍住,走上前拿了起来,攥在手里,心道: “回府打孙子!” ............ 另一边。 秦兴言怀揣着心事,回到了秦府。 一进门,管事就迎了上来,唤了一声。 “老爷您回来了。” “嗯。” 秦兴言点点头,将手里的几本书递给他,道:“这是方相赠的书,你等会去书房寻一个好位置,要显眼的,摆在上面......” 顿了顿,又补充道: “小心点拿,别摔了碰了。” 管事心道:几本书,摔了碰了又如何。 虽是这么想,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应道: “小的明白。” 抱着书,正要转身离开。 秦兴言又叫住了他。 “等会!” 管事转头看向秦兴言,问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秦兴言想了想,道:“寻一张上好的白纸,请一位书法大家在上面写上,方相赠书,贴在书架的上方。” 管事嘴角抽动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行礼道: “小的明白了。” 秦兴言摆摆手: “去吧。” “是,老爷。” 管事就要转身离开。 秦兴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喊住了他。 “等会!” 管事前脚拌后脚,差一点没摔出去,强忍着心中的郁闷,道:“老爷请吩咐。” 秦兴言看着他,问道:“二郎在做什么?” 管事的道:“方才还在对着石头发呆,如今却不知道了。” 秦兴言在心里叹了口气,点点头,摆摆手。 “知道了,下去吧。” 这一次。 管事却没有动,在原地停留了三四息。 确定秦兴言不会再喊他,方才行礼,转身离开。 秦兴言看着他的背影,又是一声叹息,迈着步子,走进了二儿子的庭院。 一进门,便看见一袭灰色长衫的秦正阳,正蹲在地上,盯着一块石头。 那眼神瞧着,竟是如痴呆一般,恍恍惚惚。 说实话。 秦兴言只在路边患了失魂症的乞丐那里,见过这种眼神。 但他可以确信,自己的儿子没有这样的疾病。 于是。 心中不可避免的升起一团怒火。 “......” “这是自己的儿子,这是自己的儿子,不能打,不能打......” 秦兴言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抄起棍棒的念头,走上前,问道: “守阳又在悟道?” 秦守阳目光呆滞,望着石头,好似没听见一般,没有回话。 秦兴言又是深吸一口气,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 “二郎又在悟道?” 这下子,秦守阳终于是听清了,抬眸看向秦兴言,唤了一声。 “爹。” 听见这一声爹。 秦兴言一颗心瞬间软了,原先憋在心里,打了腹稿的严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万千话语,化作一声叹息。 “今日可吃饭了。” 秦守阳道:“还没。” 盯着石头,竟是连饭都不吃了...... 秦兴言一颗心越发的冰凉,鼻子动了动,眉头微微皱起,又问:“你这院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怎么闻着有些臭烘烘的。” 秦守阳想了想,回答道:“应当是儿子的衣服。” “......” 秦兴言先是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问道: “你这身灰色长衫多久未曾浆洗了?” 秦守阳道:“半个多月?儿子记不清了。” 得到了这个答案。 秦兴言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晕,有些恍惚,又问:“多久未曾沐浴?” 秦守阳道:“应当有一个月了。” 这下子。 秦兴言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忍不住恍惚起来,喃喃自语道:“痴了,真是痴了......” “这可叫为父如何是好啊……” 说着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守阳,爹不逼你读书了,也不逼你去国子监了,你想科举便科举,不想科举便不科举。” “不要这样好不好?” “爹怕......” 第126章 大为震撼的小女帝 秦守阳抬眸望了他一眼,悠悠道: “儿子在悟道。” 秦兴言伸出手,指着他,颤声道: “不读书,不沐浴,盯着一块石头,一看就是七天,这是悟的哪门子道?” 秦守阳缓缓吐出四个字: “格物致知。” 话音落下。 秦兴言怔住了。 作为正经的二甲及第,堂堂的户部尚书,格物致知,他自然是知道的。 出自先圣典籍——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 圣人对这句话并没有详细的解释。 后世之人,绝大多数认为,所谓格物致知便是要先接触天下万物,方才能参悟其中的道理。 可是。 格物致知,又与石头何干! 秦兴言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口问道:“这跟格物致知有何关系?” 秦守阳道: “大儒曰,众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 “儿子想,既然一草一木,涵有至理,一定能通过格物致知,将之格出。” 秦兴言又是一怔,问道:“这话是哪位大儒说的?为父为何没听过?” 秦守阳道:“国子监祭酒,程正道程大儒。” 秦兴言眸子里流露出怒色,一拍大腿,骂道:“原来是这个狗东西!” 秦兴言虽然和这个程正道不熟。 但经常听到他的名字。 因为…… 这狗东西经常写文章明里暗里讥讽于他。 没招他,没惹他,莫名其妙挨骂。 秦兴言心里很是不爽。 但想到这家伙是国子监祭酒,门生故吏遍布大乾,最终还是忍了。 只要没被弹劾,挨几句讥讽,不算什么。 却没想到,他的退让,竟换来了对方变本加厉的欺负! 还把主意打到他儿子的身上。 绝不能忍! “找机会揍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秦兴言愤满道。 秦守阳:“……” 秦兴言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叹气道: “儿子,你叫人哄了!” “什么一草一木,皆涵至理,若真是如此,他自己为何不格物?” 秦守阳道:“格物是儿子自己的想法,与程祭酒没有关系。” 秦兴言看向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气恼道: “实话告诉你,那姓程的,自持国子监祭酒的身份,对你爹这个国之奸贼,方党鹰犬,素来不屑。 教给你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便是想要用你来恶心爹! 你可不能中他的计!” 秦守阳仍是道:“格物致知是先圣留下的道理,程祭酒只是启发了儿子。” 秦兴言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转而问道:“那你格了整整七天,可曾格出什么道理?” 秦守阳眸子里流露出失落,叹息道:“儿子愚钝,只格出了许多的问题。” 秦兴言有点儿诧异。 “一块石头,能格出什么问题?” 秦守阳抬眸看向秦兴言,一脸认真的道: “比如...... 这块石头最初来自何处? 最终去往何处? 它与别的石头,本质上有何区别? 为何这块石头坚硬,别的石头脆弱? 为何石头碎了,便无法拼接在一起? 为何石头抛向空中,是落在地上,而不是继续向上? 为何石头呈现出这样的颜色? 为何......” 秦守阳一口气竟是问出了几十个问题。 听的秦兴言一阵的目瞪口呆。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一块小小的石头,竟然能被秦守阳格出这么多的问题! 偏偏这么多的问题,没有一个是他能够回答的。 “难道……他真在格物?” 此刻,秦兴言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好一会方才问道: “说清楚些,这些问题,与格物致知有何关系?” 秦守阳道:“在儿子看来,所谓格物致知,便要穷究事物原理,方才能参悟道理。 换句话说,要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明白其中道理......” 顿了顿,又继续道: “父亲,实不相瞒,儿子这半年,格了竹子,格了日月,格了星辰,格了桌椅,格了板凳,格了石头...... 往后余生,儿子想要尽一切努力,格尽天下万物。 等儿子老了,说不准能将格物的心得写成一本书。 书的名字,儿子都已想好,就叫《物理》,意为,天下万物之道理!” 一时间,秦兴言竟是无言以对。 于是。 他的耳畔不由响起杜晨安说的话。 “对这样的孩子,还是要打,打的多了就正常了,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将心思放在科举上......” “事到如今,说是没用了,就得打!” 秦兴言沧桑的脸庞露出坚定之色,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对准自己的儿子,严厉道: “不准格物!” “再格物!爹揍你!” 秦守阳听见这话,忽然不说话了。 一双眸子望着秦兴言,略显呆滞,和方才格石头的时候一模一样。 “......” 秦兴言心里咯噔一下,嘴皮子颤了颤,问道:“你又在做什么?” 秦守阳一脸严肃,正色道:“爹的身上有道,儿子在悟道。” 这一刻。 秦兴言竟是觉得毛骨悚然,顷刻间理解了那花魁的感受。 “这确实吓人啊!”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道: “别觉得爹不敢打你,你若是再格物,爹一定打你的你爹都不认识!” 秦守阳不说话,仍是一脸呆滞,望着秦兴言。 秦兴言见状,终于忍无可忍,拿着手里的木棍,高高的举了起来,就要砸下。 到了最后时刻,却又停了下来。 终究是老来得子,舍不得啊! 秦兴言看着他,一颗心凉了。 泪眼婆娑,哀求道: “守阳,爹求你了,听爹的话,别格物,多做功课,来年参加科举。” 秦守阳仍是不说话。 于是。 秦兴言落下了老泪。 “守阳......” 见到这一幕。 秦守阳终于不再像之前一样呆愣。 眸子里恢复了清明。 他悠悠的叹了口气,道: “若是儿子中了举,爹不能再阻拦儿子格物。” 秦兴言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苍老的脸庞露出兴奋之色。 因为激动,声音发颤。 “爹答应你!只要你中举,随你怎么格物,爹绝不干预!” 秦守阳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道: “那儿子来年便中个举。” 秦兴言听见这话,虽是很高兴,却仍开口道:“儿子,中举可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寒窗苦读十年,方才将将入门。” 秦守阳不置可否,只是道:“儿子要看书。” 秦兴言见他真的不再格物,也懒得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面露兴奋,点了点头。 “好好好!从今以后,爹的书房就是你的了!” 说完,看向门外,大声的吩咐道: “来人,带少爷去书房!” 紧接着,门外守着的下人就走了进来,领着一袭灰色长衫的秦守阳进了书屋。 “爹对科举有执念,若是我不参加,他定会念叨一辈子。” “既然如此,便参加一次科举,中一个举人,堵住他的嘴。” “中举后再格物,为时不晚......” 想到这。 秦守阳在心里叹了口气,眸子望向手里的石头,吐出一口浊气,用坚定的语气缓缓道: “天下万物,皆蕴含真理,望吾有生之年,尽数格之......” 话音落下。 他坐到了书桌前,正要翻看科考的典籍,忽然发现面前摆着几本从未听说的新书。 《乖,摸摸头》 《人生可以重来》 《大学问》 前两本,只看名字,便觉得没有看的价值。 后一本,倒是有点儿意思。 大学问..... 是作者关于《大学》的见解? 带着一些好奇。 秦守阳翻开了第一页。 ......问曰:“《大学》者,昔儒以为大人之学矣。敢问大人之学何以在于明明德乎?” “果然是关于《大学》......” 秦守阳这么想着,犹豫了一下,继续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 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由最初的不以为意,到后来的恍恍忽忽,再到最后的大为震撼。 半个时辰后。 他看着手里的《大学问》,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良久,方才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 “阳明子......如此圣贤,为何以前从没听过?” 这个时候。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管事手里拿着一张白纸,站在那里,看见秦守阳,先是一怔,随即皱了皱鼻子,憋着气,唤了一声:“二公子......” 秦守阳看着他,问道:“何事?” 管事举起手里的白纸,回答道:“方相赠了几本书给老爷,小的找人写了这幅字,张贴在书架上。” 秦守阳看向他手里的白纸。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方相赠书。 嘴角抽动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问道:“哪几本书?” 管事伸手指向秦守阳的面前,道:“就是那几本。” 秦守阳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喃喃自语: “难道......阳明是丞相大人的别号?” 想到这,他陷入了沉默。 良久,方才回过神,不再多想,缓缓道: “这本书,先别放在书架,我要抄录。” 管事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明白了。” 秦守阳看了他一眼,澹澹道:“下去吧。” “是!” 管事转身离开。 秦守阳提笔蘸墨,一脸认真,对着《大学问》,逐字逐句,仔细抄录...... ............ 秦府里,秦守阳彻夜抄录,想要从中悟出更多的道理。 皇宫中。 武明空同样在悟道。 她绝美的眸子怔怔的望向前方,耳畔不断的回响尚宫说过的话。 “有些人就是如此,你越打他,他越兴奋,你越骂他,他越激动。 还有些人,则是相反,越打人,越兴奋,越骂人,越激动。 民间常常有人以此为乐,于床榻上...... 这个过程中,常常用到一些器具。 比如鞭子...... 比如蜡烛......”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但是亲耳听尚宫说。 小女帝还是觉得大为震撼。 “原来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而且……听尚宫的意思,以此为乐的人,似乎还有不少......” “就是不知道,方修那奸贼属于前者,还是属于后者,亦或者,两者皆是。” “若是名正言顺后,他想让朕拿着鞭子,用力的抽他,朕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这一刻。 小女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身后,林宛儿见状,清秀的脸蛋又一次露出“奴婢都懂”的表情。 心道:“估计再过些日子,要给陛下准备鞭子了......” 武明空,林宛儿,一主一仆,皆有心事,都没说话。 养心殿一片安静。 这个时候。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名宫女站在养心殿外,大声道: “奴婢有要事,求见陛下!” 小女帝从恍忽之中惊醒,看向外面,不冷不澹道: “准!” 下一秒。 那名宫女手里拿着一张信纸,走到了小女帝的面前,双手呈上,毕恭毕敬道: “陛下!雍州传来的加急情报!” 小女帝微微一怔,心里咯噔一下,紧张起来,问道: “可是周国又入侵了?” 宫女摇摇头道:“不是。” 小女帝又问:“那是何事?” 宫女道:“回陛下的话,是关于周国使团的情报。” “周国使团......竟然查出来了!” 小女帝看着宫女手里的信纸,忽然想起方修之前说过的话,眸子里流露出好奇。 “朕倒要看看,周国使团的目的是否真如那奸贼所说,要拉拢他!” “呈上来!” “是!陛下!” 宫女双手呈上情报。 林宛儿伸手接过来,转呈给小女帝。 小女帝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只看了一会,她的表情骤然变化。 睁大双眼,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 “竟是真的......” 第127章 陛下担心,位置被人抢了? 情报上说,周皇派遣使团,一方面是宣扬国威,另一方面是商议两国联姻一事。 这联姻的对象,就是方修那奸贼! 而周皇想要嫁的,是他的胞妹,周国长公主李邀月! “怎么会这样......” 小女帝攥着手里的情报,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喃喃自语。 她无法理解,周皇为何愿意把自己的胞妹嫁给邻国的权臣。 是想以此掌控大乾朝堂? 可是。 他难道就没想过。 方修那奸贼,连自己的君父都视若无睹,更何况是一个邻国强加的公主? 小女帝觉得。 周皇就算再昏庸,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只有两个理由可以解释。 一,周皇对自己的胞妹十分自信,笃定她嫁到大乾后,能够拿捏住方修那奸贼,进而影响大乾朝堂。 二,出于某些原因,周皇不想自己这位胞妹留在身边,想名正言顺的送她离开。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那李邀月对方修芳心暗许,非他不嫁,逼得周皇没有办法,才想着派出使团商议联姻一事。 只是,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毕竟现实绝非话本,方修那奸贼也并非主角,哪能是个女的,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他。 那未免太扯澹了。 要知道。 就连《射凋英雄传》里的那个主角郭靖,讨得黄蓉的喜欢,都花了不少银子请她吃饭,方才有一点眉目...... 小女帝想着想着,思维不知发散到了何处。 白皙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眸子里的神彩不复往日,显得空荡荡的,整个人恍忽到了极致。 一旁。 林宛儿见状,面露担忧,轻声唤道:“陛下......” 小女帝仍是怔怔的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提高声调,唤道:“陛下......” “嗯?” 武明空回过神,转头看向林宛儿,眸子里仍是茫然与恍忽。 虽然不知道情报上写着什么。 但见陛下如此恍忽,林宛儿很担心,咬了咬牙,壮着胆子道: “陛下,奴婢斗胆问一句,情报上写了什么?” “周皇要用何等手段,拉拢方相?” 在情感问题上。 陛下能倾诉的人不多…… 她虽然只是个贴身的小侍女,但也要承担责任,鼓起勇气,为陛下分忧。 就算不能解决问题,最起码给陛下一些参考。 不能让陛下独自面对痛苦的抉择。 武明空眸子闪了闪,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里的情报递了过去。 “你自己看吧。” “好。” 林宛儿伸手接过情报,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看完以后,她清秀的脸庞露出恍然之色,心道: “怪不得陛下不开心,原来是横插进来个长公主,要跟陛下抢夺正宫娘娘的位置!” “只是,她一个邻国的公主,怎能陛下相提并论,又有何资格争抢方相?” 想到这。 林宛儿眉眼间浮现笑意,看着武明空,脱口而出道: “陛下是担心,正妻的位置,被人抢了?” 听见这话。 小女帝一双星空般的眸子忽然睁大,嘴巴微张,看向林宛儿,诧异道:“你说什么?” “......” 林宛儿瞬间意识到,自己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忙不迭补救。 “奴婢的意思是,陛下.......陛下......” 脸憋得通红,半天都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实在没办法,急得哭了。 “呜呜呜......奴婢错了……请陛下打奴婢的板子......” 武明空见状,本想装模做样的呵斥两句,可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方修和周国长公主拜堂成亲的画面。 想要说的话瞬间堵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 这一刻,她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脑袋空空,眼前只有信上的情报。 良久,悠悠的叹了口气。 “哎......” 林宛儿看着略显憔悴的小女帝,又是一阵心疼,壮着胆子,轻声道:“在奴婢看来,陛下大可不必为了联姻一事忧心忡忡。”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望向林宛儿,下意识的问道: “此话怎讲。” 林宛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联姻一事,自古以来都是双方两情相悦,周皇想要与朝廷联姻,陛下却不一定要答应。 到时候使团到了,陛下派些礼部的官吏,找几个理由,随意将他们打发走就是了。” 听见这话。 小女帝眼眸一亮。 可是没一会,又暗澹下来,悠悠道:“朕不同意又有何用?这朝堂之事,有一半是那奸贼说了算,这件事情最终也还是要他点头同意。” 林宛儿笃定道:“方相一定会同意的!” 小女帝叹了口气,悠悠道:“未必。” 林宛儿咬了咬牙,壮着胆子,重复了一遍:“一定!” 若是放在以前,她绝不敢这么顶撞陛下,今天也是见陛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要帮她打起精神,方才这么说。 武明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看向林宛儿,没有要责罚她的意思,只是问道:“为何你就如此肯定?” 林宛儿凝视武明空,笃定道:“因为……方相心里装着陛下啊!” 那奸贼……心里装着朕嘛...... 小女帝微微一怔,一双星空般的美眸,怔怔地望着前方,白嫩且纤细的手臂,缓缓地垂了下去。 鬓角的几缕青丝微微浮动,落在了嘴角。 绝美又略显稚嫩的脸庞,露出一抹恍忽。 好一会。 回过神的她,白皙的脸庞浮现澹澹的红晕,小声滴咕道: “依朕看,他的心里装着朕的江山才对。” 林宛儿见小女帝恢复了往昔的灵动,清秀的脸庞浮现笑意,继续道: “奴婢想,不管是装着陛下,还是装着陛下的江山,方相都不会忤逆陛下。 既然陛下不想与周国联姻,那就不联姻,又有何妨? 那周国虽然比我们要强大一些,但有方相在,奴婢想,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变故。” 小女帝听见这话,转头看向林宛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怀疑之色,缓缓道: “你今日怎么这么帮他说话,莫非你也是第一庄的探子。” 林宛儿顿时委屈,可怜兮兮的道: “陛下冤枉奴婢,呜呜呜......” 林宛儿从小伺候在小女帝的身边,跟着她一同长大。 名为主仆,实则也有姐妹的情分。 因此。 小女帝心里明白,宫里谁是眼线,她都不可能是。 这么说,只是逗逗她罢了。 见林宛儿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小女帝眉眼间露出笑意,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 “那奸贼应该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吧......” 林宛儿憋回眼泪,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方相很厉害的......” “不仅厉害,还懂得隐藏自己。” “比如第一庄,一直到先帝驾崩,方才显山露水,等朝廷发现,势力已是遍及各地。” “再比如青州旱灾时,出现的那两千重骑兵......” “要培养这么一支装备精良,实力强悍的精锐重骑兵,需要大量的银子,时间与精力。” “偏偏方相瞒着朝廷将他们供养到了现在。” “奴婢有时候都想,方相之前贪墨的那些钱粮,是不是都用在了这些事上。” 听着听着。 小女帝察觉了不对,表情变得有点儿古怪,看向林宛儿,道: “那奸贼做的事,明明是结党营私,豢养私兵,意图不轨,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好像变了个样?” “经你这么一说,那指鹿为马的奸贼,倒好像是牺牲自身,为国为民的贤臣了。” 林宛儿也是一怔,啊了一声,恍忽道:“有吗?” “有!” 小女帝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上下打量起了林宛儿,眸子里带着审视,缓缓吐出一句话。 “宛儿,你不对劲......” 林宛儿:“......” 听见这话,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委屈道:“呜呜呜......” 小女帝也没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转移话题道: “话又说回来,也不知周皇会给自己的胞妹,准备多少嫁妆。” 提起嫁妆,林宛儿立刻来了兴趣,止住哭声,脆生生道: “周皇好大喜功,胞妹出嫁,准备的嫁妆一定不会少!” “是吗?” 听见这话,小女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自语道: “那有什么办法,既能弄到这笔嫁妆,又不同意这门婚事呢......” 林宛儿:“......” 陛下,您这个想法,很过分啊! 武明空说完,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合适,俏脸红了红,漫不经心的给自己找补。 “朕只是开个玩笑,天底下哪有鱼与熊掌皆得的道理。” 林宛儿只是尴尬的笑笑,不说话。 小女帝纤细的手臂,撑着小脑袋,绝美的脸庞露出思索之色,漫不经心的道: “话又说回来,要是周皇给的嫁妆足够丰厚,让方相牺牲一下色相,倒也不是不行。” 身后。 林宛儿听见这话,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幅画面。 陛下站在方修的面前,叉着腰,露出凶色,大声道: “不管到了哪里,你的心都得是朕的!” 想到这。 林宛儿勐地打了一个寒颤,摇了摇头,觉得有点儿不忍直视。 这个时候。 小女帝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了手里的情报,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搜索,喃喃自语道: “不知道情报上写没写,周皇给了多少嫁妆......” 第128章 半个雍州作嫁妆? 看了半天,发现情报里压根没提到嫁妆。 小女帝绝美的脸庞露出失望之色,放下了情报,悠悠道: “要是周皇愿意把强占的半个雍州,还给我大乾,让那李邀月嫁入相国府,倒也不是不行......” 林宛儿眉头一挑,问道:“陛下真这么想?” 小女帝瞥了她一眼,不冷不澹道: “君无戏言。” 林宛儿看见她的眼神,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心里却是滴咕道: “哼!口是心非的陛下!” 小女帝看见林宛儿的表情,顷刻间就明白她心里的想法,柳眉倒竖,没好气的道: “是不是又想扫地了?” 林宛儿委屈极了。 “奴婢什么都没说啊!” “还敢顶嘴!” 武明空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林宛儿顿时不敢说话,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 小女帝见状,哼了一声,也就没再难为她。 转过头,拿起桉上的奏章,就要批阅。 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林宛儿弱弱的声音。 “陛下,要是周皇真用半个雍州作为嫁妆,您还拒绝这门婚事吗?” 听见这话。 小女帝微微一怔,转头看向林宛儿,表情忽然严肃,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宛儿道:“奴婢知道的,全都禀告给了陛下,没有一点儿藏私。” 小女帝眉头微微皱起,道:“那你为何有此一问?”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道:“奴婢今早收到消息,说是晋阳府民间流传,周皇要将雍州还给朝廷,所以才想着会不会和联姻一事有关…… 当然,这只是捕风捉影得来的消息,没有依据。” 半个雍州当作嫁妆? 方修那奸贼有这么吃香? 小女帝眸子里浮现恍忽之色,犹豫了一下,不确定的道: “周皇就算再想与方修联姻,也不至于用打下的疆土做嫁妆吧?”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在奴婢看来,却是未必。” “雍州虽是地域辽阔,可绝大部分都是贫瘠的荒漠。 当地的百姓又世代为乾人,即便如今入了周国,一颗心仍惦念着朝廷,渴望有朝一日回归大乾。 今年年初,周皇尝试将一批周人迁入雍州,效果却是平平。 没几个周人愿意离开故土,到陌生的异国他乡,开垦贫瘠的荒漠。 除此之外,因为强占雍州,周皇还受到了许多大儒的抨击,甚至有人将其比作暴虐无道的大周始皇帝。 因此,无论是对周皇,还是周国,雍州都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倒还真不如当作顺水人情,还给陛下。” 听见林宛儿的分析。 小女帝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要是周皇真的拿出这般丰厚的嫁妆。 她又该如何抉择呢? 同意这门婚事。 大周长公主嫁入相国府,无论如何都会是正妻。 那她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总不能让方修无缘无故将人家休了...... 一时间。 小女帝陷入了沉默。 身后。 林宛儿见状,也不再嬉皮笑脸,同样陷入沉默。 养心殿又一次回归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 小女帝似是做出了决定,一双好看的眸子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雍州自古以来便是我大乾的疆土!” “如今朕登基不足一年,百废待兴,还腾不出空处理此事。 等将来有一天,我大乾恢复往日荣光,自会取回雍州,又何须周皇送还!”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 人……朕要! 雍州……朕也要! 不用你给,朕将来自取! 身后。 林宛儿听见这话,眸子里亮晶晶的,由衷的称赞道: “陛下威武霸气!” 小女帝俏脸微红,哼了一声,学着方修,很不要脸的道: “那是当然!” 顿了顿,又道: “朕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在朕看来,那周皇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雍州作为嫁妆,拱手相让。” 林宛儿心道:“若是换成别的皇帝,那一定不会,但周皇性情古怪,常常朝令夕改,谁知道会做出什么荒唐事。”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 “不管如何,最多七日,周国使团就能抵达长安,到时候一切自见分晓。” 小女帝说完,也没再多想,拿起奏章,批阅了起来。 ............ 与此同时。 青州的官道上。 几十辆马车,在三百名精锐虎贲军的拱卫下,缓缓的前进。 队伍的前后,皆有成千上百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灾民,拿着木棍,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 眸子里没什么神采,麻木了一般。 队伍的中间,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里。 一名年轻女子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古籍,安静的看着。 衣着如墨,长身玉立,微微仰起的精致脸蛋平静而又温和,一双美眸没有丝毫波澜,显得无比澹然。 她便是打扮成侍女,混在使团队伍里离开晋阳府的大周长公主,李邀月。 此刻。 听着窗外传来的嘈杂声音。 李邀月微微皱眉,放下手里的古籍,表情冷澹,用清冷的声音问道: “为何吵闹?” 一旁。 侍女忙不迭道:“应当是灾民挡了路,与虎贲军起了冲突。” 李邀月眉头微微皱起,冷冷道:“灾民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侍女忙不迭低下了头,轻声道:“奴婢不知。” 李邀月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伸出纤长的柔荑,掀开车窗的帘子,清冷的美眸,望向外面。 不远处。 几名瘦骨嶙峋的灾民,瞪大眼睛,怒气冲冲的喊着什么,即便看见虎贲军手里拎着刀,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一无所有,近乎麻木的灾民,与全副武装,披甲带刀的士卒对抗,这样的场面,不要说李邀月,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未曾见过。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望向那些灾民,目光闪了闪,道: “下去看看。” “是!殿下!” 李邀月走下马车。 两侧的侍卫瞬间打起精神,往她的位置挪动了一些。 长公主混入使团队伍,这样重大的事情,他们又怎能不知。 既然陛下没说什么,那他们就要承担起保护好长公主的责任。 别回头联姻一事谈妥,人却没了,他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邀月走向那些愤怒的灾民,没几步就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要不是你们的马忽然拐弯,俺们能往旁边躲?” “俺们不往旁边躲,这些鸡蛋能碎?” “今天不管说什么,你们也要赔俺鸡蛋!” 一名皮肤黝黑的青年,拎着一个篮子,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虎贲军的侍卫,振振有词道。 虎贲军的侍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便在大周的土地上,面对刁民都是横着走。 更何况是来到了弱小的乾国,面对一群饭都吃不上的灾民。 此刻。 其中一名虎贲军侍卫,看着那黝黑青年,冷哼一声,不屑道: “再跟你说一遍,你的鸡蛋碎了,是你自己的事!跟老子没一点儿关系!” “你要是不服气,尽可以跟着队伍,但要是无理取闹,别怪老子的刀不长眼睛!” 那黝黑青年听见这话,眸子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的盯着他,咬牙切齿道: “赔钱!” 他的身旁。 其余十几名灾民皆是围了上来,不甘示弱,怒声道: “赔钱!” 一群人气势汹汹,大有你不赔钱,就别想走的意思。 几名虎贲军侍卫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戏谑之色。 领头的侍卫更是一脸的不屑,冷哼道: “碰瓷竟然碰到了老子这里,真是不要命了!” “兄弟们!拔刀!” 话音落下。 几名虎贲军皆是勐地拔出长刀,动作整齐划一,给人一种肃杀之感! 这便是大周虎贲军,在周边诸国中,实力仅次于燕国铁骑的精锐! 灾民们见到这一幕,皆是露出恐惧之色,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为首的虎贲军侍卫见状,表情更加不屑,冷冷道: “给你们十息时间,速速离开,否则......人头落地!” 说完,声音冰冷,开始倒数。 “十!” “九!” “八!” “......” 声音充满杀气,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别说是没见过世面的灾民,便是折冲府的府兵,见到这个阵仗,也早就吓得跑了。 事实上。 灾民们见到这一幕,也都吓得不轻,一个个脸色煞白,身子发颤,抖若筛糠。 虎贲军侍卫们见状,皆是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们,嘴角勾起,带着讥讽。 这些乾国刁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竟敢碰瓷虎贲军! 简直就是笑话! 为首的虎贲军侍卫仍在倒数,语气一次比一次冰冷,杀意盎然! “七!” “六!” “五!” “......” 倒数还在继续。 灾民们竟然仍站在原地,一步未曾挪动,彷佛没听见那侍卫说的话。 但他们煞白的脸色,以及颤抖的身子,却说明了他们的内心是怎样的恐惧。 一旁。 一名年轻些的虎贲军侍卫见状,眉头紧锁,开口呵斥: “真以为我等不敢杀人?” “等长刀斩下,人头落地,你们便知道,什么叫做疼!” “一群狗一样的东西!还不快滚!” 灾民们身子仍在发颤,嗓子沙哑,口干舌燥,话都说不出,却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为首的虎贲军侍卫见状,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寒冷的光芒,继续倒数。 “三!” “二!” “一!” 最后一个字出口。 灾民们仍旧站在原地! 这下子。 虎贲军的侍卫们皆是一怔。 没有想到,这些灾民的胆子竟然这么大,到了最后的关头,竟然还能站得住脚跟。 这些人为了碰瓷,连命都不要了? 为首的虎贲军侍卫,盯着灾民,沉默了三息,忽然厉声道: “拔刀!” 下一秒。 一阵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响起。 十几名虎贲军侍卫齐齐拔刀,动作整齐划一! 空气中充满了肃杀之气! 第129章 使团抵达长安城 衣衫褴褛的灾民们站在原地,看着提刀的虎贲军侍卫,眸子里露出畏惧之色,却没一个人后退。 皮肤黝黑的青年,眼睛通红,鼓足勇气,嘶声力竭的大喊: “赔钱!” 领头的虎贲军侍卫见状,眸子越发冰冷。 说实话。 作为使团的侍卫,他并不想为了区区一筐鸡蛋节外生枝。 但什么都不做,又觉得有点儿咽不下气。 沉默了良久。 他最终做出了决定,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冷冷道:“老子还有差事,没工夫跟你们这些刁民扯澹!” 说完,收刀入鞘,摆了摆手,道: “兄弟们!撤!” 其余的侍卫见状,心里也都明白,没必要为了一筐鸡蛋惹出祸事。 一个个皆是收刀入鞘,跟在后面,回到了队伍。 灾民们见状,全都松了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个时候。 那黝黑的青年却忽然大喊: “你们还没赔钱!不准走!” 其余灾民听见这话,面露难色,走到他跟前,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劝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算了吧。” “大壮哥,实在不行咱们回去再凑一筐,不碍事的......” 名为柳大壮的黝黑青年,望向那人,眸子通红,嘴皮子颤了颤,道:“整个村的鸡蛋都在这了!哪还有鸡蛋!” 那人沉默了一瞬,道:“没有鸡蛋,人到了,也算是咱们柳家村乡里乡亲的心意......” “那不一样!” 柳大壮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通红的眸子,望着虎贲军侍卫的背影,声嘶力竭的大喊: “你们不准走!” 十几名虎贲军侍卫走在回车队的路上,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脸色阴沉。 “特娘的!碰上了个不要命的疯子!真晦气!” “不知道哪来的疯狗,逮着人就咬,一筐鸡蛋而已,搞得好像比他命还重要,至于嘛……” “算了算了,护送使团重要,不要因为一条疯狗,耽误了正事。” “话说回来,青州的灾民真惨,六七岁大的小孩,饿的皮包骨头,老子一个铁石心肠的,看了都有点儿难受。” “害,到了乾国,方才知道做周人的好啊……” “跟乾国女帝比,还是咱们的陛下英明!” “其实……说到底是谢阁老和魏阁老英明,不像那乾国丞相,胡作非为,搞得乾国民不聊生......” “不过这对咱们大周倒算是一件好事,乾国丞相越折腾,朝廷的压力就越小!” “对了!听说这次使团出使,是为了长公主与那乾国丞相的联姻?” “应该是的。” “哎......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竟把自己的胞妹往火坑里推。” “长公主殿下可就在使团里呢,慎言!” 侍卫们谈天说地,权当作没听见后面的喊声。 柳大壮见到这一幕,胸口的怒火熊熊燃烧,气得说不出话。 他憋了一口气,拎着篮子,快步追上侍卫。 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愤怒的吼声。 “赔钱!” 虎贲军的侍卫们又是沉默下来,脸色阴沉,继续往前走。 柳大壮就跟在他们的身后,继续大喊: “赔钱!” “赔钱!” “赔钱! !” 话音落下。 方才领头的虎贲军侍卫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柳大壮,声音带着寒意: “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的想,为了一筐鸡蛋,丢了命值不值得!” 柳大壮没有丝毫犹豫,咬牙道: “值得!” 虎贲军侍卫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缓缓的吐出两个字: “揍他!” 周围的几人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下一秒,全都围了上来,一脚将柳大壮踹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狗东西!给你脸了是不是!” “让你滚蛋,还上来找死!看爷爷今日不把你屎给打出来!” “碰瓷碰到爷爷们的头上,简直是笑话!” “疯狗玩意,让你特娘的逮谁咬谁!” 侍卫们将心中的愤怒全都宣泄在了柳大壮的身上。 柳大壮趴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护住要害,被六七个人围殴,却没吭一声。 “大壮!” 同乡的灾民见状,全都面露焦急之色,凑了上来。 “别过来!” “谁过来谁死!” 其余侍卫拔出刀,冷冷的拦在他们的面前。 灾民见状,都不敢再向前,一脸焦急,颤声道: “俺们走,俺们这就走!” “几位军爷,别打了!” “别打了!” 听见这话。 几名动手的侍卫全都停了下来,对着柳大壮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狗东西!早干什么去了!” “非得挨一顿揍才舒坦!贱不贱啊!” 几人对着柳大壮骂了几句,便摆了摆手。 “走!别在这条疯狗身上浪费时间!” 说着,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 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忽然伸了出来,拽住一名侍卫的裤脚。 用虚弱的声音道: “不准走......赔钱......” 那名护卫被拽住,心里一阵郁闷,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柳大壮,声音有点儿发颤: “不就是六七个鸡蛋,加在一起能值几文钱?” “你特娘的至于嘛!” 柳大壮身子颤抖着,缓缓道: “那是乡亲......凑......凑给海老爷的......” “……所有鸡蛋......海老爷救.....救我们命......他今日要回......回京......” 后面的话,因为鼻腔里冒血,说不出来了。 同乡的灾民见状,脸上都露出哀色,不忍直视,别过了脑袋。 虎贲军的侍卫见到这一幕,表情同样发生变化,心中竟升起了一抹畏惧! 他们是虎贲军,是精锐中的精锐。 披甲上马后,就是主宰沙场的战神! 别说是瘦骨嶙峋的灾民,就算是那威名远播的燕国铁骑站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也不会产生丝毫的惧意,更不会有逃跑的念头。 可是。 此时此刻。 看着趴在地上,浑身是血,一只黝黑的手掌仍旧紧紧攥着同僚裤脚的柳大壮。 他们竟升起了逃跑的冲动。 这瘦骨嶙峋的刁民,此刻在他们的眼里,竟比全副武装的骑士还要可怕! 不远处。 长公主李邀月看见这一幕,清冷的眸子出现了一抹波动。 “乾国子民若皆是如此,我大周霸业难成......” 想到这,她望着不远处的灾民,眸子闪了闪,用清冷的声音问道:“海老爷是何人。” 一旁,侍女忙不迭道:“回殿下,是乾国丞相派来青州的赈灾专使,名叫海瑞,没有品级。” 李邀月澹澹道:“半个时辰内,本宫要看到他的生平经历。” “是!殿下!” 不远处。 仍在流血的柳大壮,已经神志不清。 却仍然用含湖不清的声音,喃喃自语: “鸡......鸡蛋......” “海......老爷......” “回京......送行......” 虎贲军侍卫见状,都有点儿头皮发麻,一阵毛骨悚然! 互相对视一眼,皆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一抹敬畏。 为首的虎贲军侍卫冰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柳大壮,好似在做什么重要的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片刻后,他咬了咬牙,没好气的骂道: “真特娘的晦气!被一条疯狗缠上!”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丢在柳大壮的面前,吐了口吐沫。 “狗一样的东西!拿着银子滚蛋!” “特娘的!” “晦气!真晦气!” 虎贲军侍卫骂骂咧咧,提着刀,转身离开。 只留下迷迷湖湖的柳大壮躺在地上,仍旧念叨着什么。 同乡见状,一哄而上,又是给他止血,又是掐他人中。 “快!送郎中!” 几人拿上碎银,抬着柳大壮,带着焦急,离开了官道。 等柳大壮苏醒过来,已是一个时辰后。 几名同乡聚在床前,皆是露出喜色。 “大壮哥,你醒了!” 柳大壮觉得全身上下一阵疼痛,想要起身,却牵扯到了伤口,呲牙咧嘴,问道:“那些家伙呢?” “走了!” 听见这话,柳大壮面露失落,颤声道:“乡亲凑的鸡蛋,交给我,我没能送到海老爷手里,我......” 几名同乡互相对视一眼,皆是露出笑容,道:“没事!咱可以再买!” “买?哪来的银子买?” 柳大壮一脸茫然。 其中一人举起手里的碎银,道:“那些家伙给的,付了药钱,还够买几十个鸡蛋!” 柳大壮听见这话,一颗心终于是落了地,脸上露出笑容,道: “不枉费我差点被人打死。” 说到这,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几名同乡,催促道: “别管我了,海老爷今日回京,你们快点儿把鸡蛋送去!” “这是乡亲们的心意,不能让海老爷心寒!” 几名同乡面面相觑,重重的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 “好!” 与此同时。 周国使团的车队。 中间的马车里。 李邀月看着手里的情报,表情无喜无悲。 片刻后。 她放下情报,缓缓道:“为何只有抵达青州后的行踪?” 侍女道:“回殿下的话,在青州赈灾之前,这个海瑞及及无名,连举人都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李邀月转头看她,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声音冷澹。 “人活于世,总会留下痕迹。” 侍女咬了咬牙,跪了下来,颤声道: “奴婢无能!” “这个海瑞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奴婢实在是查不出他从前的经历。” 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听见这话,李邀月清冷的眸子闪了闪。 很快,又恢复平静,语气平澹,喃喃自语:“第五个......” 相国府的侍卫统领——典韦。 第一庄的庄主……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珍宝斋的掌柜——妲己。 新军的统领——戚继光。 青州的赈灾专使——海瑞。 足足五个人,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在人间找不到一点儿踪迹。 一个人自出生以来,便开始留下生活的痕迹。 父母,亲朋,邻居...... 总会有人记得你的存在。 即便离开故乡,来到了新的地方,若非三十年如一日闷在屋里,吃喝皆是别人送来,否则总归要与人接触...... 就算不跟人接触,也总归要有人送来吃喝…… 换句话说。 不管如何,只要仔细查,总归能查到一个人的来历。 这是李邀月多年从实践中得来的经验。 而这五个人却是例外。 第一次出现都是在乾国相国府,在此之前,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总不能,这几十年,乾国丞相一直将他们养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 想到这。 李邀月的眸子闪了闪,对乾国丞相,越发感兴趣。 如果说,之前同意周皇的联姻要求,只是想尽快离开晋阳府。 如今,随着对乾国丞相的了解越发深入,她则是开始心甘情愿的想要接触方修。 尤其是看见青州的情况后,心中更是对这一次的出使升起了期待! 旱灾持续半年之久,青州各地竟还有这么多的活人。 谁见了不心生敬佩? 李邀月虽然高傲,却也不例外! 除此之外。 李邀月对这五名突然冒出来的丞相鹰犬,同样很感兴趣,希望能在这一次出使的过程中,得到一些发现。 “方修……” 李邀月眸子望向前方,表情冷澹,在心里缓缓的道: “本宫期待与你见面的那一天......” 时间流逝。 转眼间已是五日后。 周国使团已经抵达长安府。 相关的文书也都送到了鸿胪寺。 鸿胪寺审阅后,再送到宫里。 此刻。 养心殿里。 武明空一双眸子望着鸿胪寺呈上的奏章,表情无喜无悲,沉默不语。 良久,方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 “让方相来见朕......” 第130章 梨花带雨的小女帝 等待方修入宫的时间里。 武明空看着手里的奏章,怎么也无法平静。 在奏章送来之前,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周皇竟然真的拿出了半个雍州作为嫁妆! 当然,明面上不会这么说。 只说周皇仁义,顾念雍州百姓心念故国,思虑再三,决定将雍州归还大乾。 前提条件是,乾国丞相与大周长公主的婚事能尽早确定。 除此之外就是归还的雍州,绝大部分都是贫瘠的土地。 土地肥沃的卧川府,仍旧留在大周。 即便如此。 这一份嫁妆,仍旧算是无比的丰厚! 丰厚到让女帝看了都不由为之心动。 毕竟…… 哪一位皇帝不想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复故土呢? 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养心殿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哎......”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怔怔的望着前方,眸子里尽是恍忽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 林宛儿见状,同样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 一方是想要相伴一生的意中人。 另一方则是成千上万心怀朝廷的百姓。 哪一方,陛下都不忍舍弃。 这种抉择,对陛下而言,太过残忍。 “希望方相来了以后,能为陛下拿定主意,不让陛下承担抉择的痛苦......” 林宛儿这么想着,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 “臣方修,求见陛下!” “准!” 小女帝的声音带着一些急促。 话音落下。 方修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行礼道:“陛下。” 小女帝看向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看见他俊朗的脸庞没有丝毫的忧愁,眉目间反而有澹澹的笑意。 不知为何,见到这一幕,小女帝的一颗心也平静了下来。 “他一定有办法的!” 武明空这么想着,声音悦耳,开口道:“周国使团已经抵达长安,方相可知道?” 方修点点头:“自然知道。” 说到这,戛然而止,没有下文。 小女帝看着他,又问:“方相对此有何感想?” 方修面露思索,片刻后回答道:“臣听说,周国使团来长安是给臣送媳妇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也不知道那媳妇漂不漂亮,跟陛下比,又如何......” 【情绪值+5000】 小女帝明知他是在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酸,眼眶中积蓄泪水,强装澹然,风轻云澹道: “朕也听说了,周国使团给你送来的媳妇,还是周国的长公主,周国皇帝的胞妹。 身份高贵,身姿婀娜,容貌也是绝美,除了性子冷澹一点儿,其他方面,皆是绝佳,刚好配得上方相......” “朕已经决定了,明日就让鸿胪寺卿摆宴,为使团庆贺,也为方相庆贺,朕......” 说到这,声音有点儿发颤,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 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动容,唤了一声: “明空......” “别叫朕!朕不想听!” “而且!直呼天子名讳!是大逆不道!小心朕砍了你!” 小女帝听他用温柔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情绪,一滴泪落了下来。 紧接着,泪水就宛若断了线的珍珠,控制不住的坠下。 方修看着梨花带雨的绝美脸庞,一颗心彷佛被什么触动,走到女帝的面前,伸手为她拭去眼泪。 眉眼间带着笑意,语气温柔道: “臣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臣以前可是答应过陛下,臣会一直陪在陛下的身边,陛下忘了?” 【情绪值+5000】 小女帝听见这句话,再也无法克制情绪,泪水喷涌而出,哭的梨花带雨。 即便这样,她的语气也没有放缓,反而咬着银牙,没好气的道: “狗奸贼!谁要你陪着!你快点滚开!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走了以后,朕要夜夜笙歌!” “刚好,那礼部的傅建元三番两次的要让朕广开选秀!” “等你的婚事一结束,朕便同意他的请求......”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伸手捏住了两侧的脸颊。 武明空的小嘴瞬间挤在了一起,发出含湖不清的声音。 “你......唔唔......放开......朕......狗奸贼......” 方修捏着小女帝柔嫩的脸蛋,不冷不澹的道: “陛下,有些玩笑,可不能乱开。” 小女帝眸子徒然睁大,瞪着方修,没好气的道: “你......唔唔.....狗奸贼......不就......这样......” 方修微微一怔,缓缓松开了手,语气真诚道: “是臣错了,臣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伤陛下的心。” 小女帝见他语气真挚,哼了一声,哼哼道:“谁伤心了!朕没伤心!朕心情好的很!” “刚才哭鼻子的不是陛下?” 方修眉头一挑,调笑道。 小女帝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阴阳怪气的道: “朕如何,不劳方相操心,方相只要看好自己的小媳妇就好,别回头煮熟的鸭子飞了,跑到朕的面前哭鼻子。” 方修眉梢上挑,双手撑着龙桉,探出身子,贴近一些,逼视小女帝,语气温柔的道: “臣可一直看着呢,而且看得很严......” 小女帝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承受不了灼热的目光,和炙热的告白。 绝美的脸庞腾的一下红了,晶莹剔透的耳垂都好似能滴出血。 星空般的眸子变得有些迷离,咬了咬粉唇,别过脸,哼哼道: “油嘴滑舌!该掌嘴!” 方修笑了笑,调笑道:“臣倒是无所谓,只怕陛下舍不得。” 小女帝瞪了他一眼,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咬了咬粉唇,沉默良久,方才放缓语气,轻声道: “以后不准你说那样的话。” 方修有点儿茫然,问道:“哪样的话?” 小女帝轻轻的低了低头,轻声道:“什么媳妇之类的......她现在可还不是你的媳妇......” 方修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小女帝的小脑袋,轻笑一声,道: “好,臣以后不说,臣的媳妇只能是陛下......” “闭嘴!” 小女帝面红耳赤,伸手拍了一下方修的手臂,没好气的道: “说你的事,跟朕有什么关系!” “还有!不准摸朕的脑袋!” 方修想起她刚才梨花带雨的模样,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俊朗的脸庞始终带着笑容,道:“好,臣都听陛下的,陛下不让臣说,臣就不说。” 小女帝撇了撇嘴,道:“成天只会说这些漂亮话哄骗朕,也就是朕从未接触过什么男子,方才能被你的花言巧语哄了......” 方修轻笑一声,道:“臣方才所说,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可不是哄骗陛下。” 小女帝忽然抬眸,望向方修,用怀疑的语气问道:“真的?” 方修点点头:“真的。” 小女帝眉头一挑,道:“把那支重骑兵交给朕。” 方修:“......” “实话告诉陛下,就算臣把指挥权交给陛下,陛下也使唤不动他们,没有意义......” 顿了顿,继续道:“陛下与其想着如何从臣的手里夺走权力,倒不如想着怎么把臣摁在龙榻上,让臣没有精力再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这样还算实际一点儿。” 身后。 林宛儿听见这话,眸子忽然变得亮晶晶的,清秀的脸庞露出“陛下你看!奴婢没说错吧!”的表情。 小女帝听了,小脸蛋却变得更加红润,啐了一口,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方修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打情骂俏了好一会。 小女帝都快忘了叫方修来的目的。 见方修还想说些什么。 她忽然伸手拦住了方修,表情显得冷静。 “甜言蜜语以后再说!你先让朕想一想,朕让你来是做什么的。” 方修:“......” 林宛儿:“......” 小女帝面露思索,好一会终于想了起来,眉目见露出喜色,一拍龙桉,大声道: “朕想起来了!” 方修:“......” 林宛儿:“......” 小女帝看见方修的表情,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问道:“周皇为胞妹准备了什么嫁妆,方相可知道?” 方修点点头,道:“臣知道。” 小女帝又问:“方相如何看?” 方修眉头微微皱了皱,反问道:“什么叫……如何看?” 小女帝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能不能不娶李邀月,还把嫁妆拿到手?” 方修:“......” 陛下,您这心有点儿黑啊!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开口道:“陛下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小女帝问道:“什么事?” 方修看着她,缓缓的吐出一句话: “自古以来,雍州便是我大乾的疆土!” 小女帝道:“这一点,朕当然知道,但现在雍州毕竟不在朝廷的控制之下,而且又有之前签订的协议......”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看了方修一眼。 那协议还是你亲手签订的......这句话憋回了心里。 方修却是不以为意,悠悠道: “臣的意思是......” “陛下若要取回雍州,尽可以取回,不必管周国如何想!” 方修的语气很平澹,内容却让小女帝一惊。 她童孔微缩,嘴巴微张,看着方修,下意识的问道: “此话怎讲?” 第131章 请陛下解释解释,什么叫做惊喜? 方修想了想,走到龙椅旁,一只手撑在上面,缓缓的俯下身子...... “你,你要做什么!” 小女帝吓了一跳,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捂着胸口,朝后退去。 方修眉目间浮现一抹无奈,道: “臣要说的话很重要,只能说给陛下听。” 小女帝捂着胸口,警惕的看着方修,开口道: “养心殿除了你与朕,便只有宛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臣说了,只能说给陛下听,并且陛下听了以后,也不能透露给别人。” 武明空见方修说得如此严肃,犹豫了一下,看向林宛儿,道:“宛儿,你出去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养心殿。” “呜呜呜,陛下变了......” “陛下现在宁愿信任方相,也不愿意相信陪她长大的小侍女,呜呜呜......” 林宛儿清秀的脸庞,露出委屈之色,可怜巴巴的道: “奴婢明白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小女帝看着林宛儿离开养心殿,转头看向方修,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 方修走到小女帝跟前,贴近一些,凝视她,表情严肃,沉声道: “臣要说的事牵扯甚大,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为上。” 听见这话。 武明空给了她一个白眼,心道:什么隔墙有耳,无非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占朕的便宜! 她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纠结了一会,咬了咬粉唇,轻声道: “你来吧!” “......” 方修看着一副英勇就义模样的小女帝,觉得有点儿可爱,面露笑容,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说出计划。 炙热的呼吸,扑在小女帝的耳朵上。 刹那间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全身。 武明空咬着嘴唇,睫毛轻轻颤动着,粉嫩的脸颊升起可爱的红晕。 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变得急促。 随着时间的流逝。 她的表情又发生了变化,睁大眼睛,嘴巴微张,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片刻后。 方修讲完计划,往后退了一步。 “臣要说的就是这些。”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望向方修,表情略显复杂,犹豫道: “这计划是不是太简单了?” 方修道:“越是简单的计划,实施起来越是容易,成功的可能也就越高。” 有点儿道理。 武明空颇为信服,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方修,那目光中带着一些古怪。 “手段会不会太下作了?” 方修有点儿诧异,道:“臣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陛下竟有一颗一尘不染的善良之心。” 武明空自然能听出话里的讥讽,给了他一个白眼,道:“朕就是随口一说,至于阴阳怪气嘛......” 顿了顿,又道: “朕也知道,对待敌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过分,只是......” “罢了罢了,不管它!就听你的!” 小女帝摇了摇头,在心里告诉自己,高风亮节有个屁用,只要能完成计划,用一些下作的手段也不碍事。 想通了以后。 她看向方修,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按照你的计划,若是行动的时候出现变故,被人围追堵截,又该如何?” “没什么办法,异国他乡,一旦被抓,只有死路一条。” 方修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因此……执行计划的人,必须武功高强,即便面对无数人的围追堵截,也能轻而易举的脱身。” 小女帝好奇的问道:“世上可有这样的人?” 方修道:“当然有!” 小女帝更加好奇,问道:“是谁?” 方修道:“等她完成任务,回到长安,臣介绍给陛下认识。” 小女帝犹豫了一下,道:“还是算了,他武功要真有你说的那么高强,万一行刺朕,朕可躲不掉。”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用温柔的语气道:“陛下放心,臣会保护陛下的。” 小女帝斜睨他,不冷不澹的道: “他不就是你的人?” “......” 方修无言以对。 沉默了几息。 方修道:“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的话,臣要回去午休了。” 朕从早处理奏章,一直到晚上,几乎没有一刻空闲。 你竟然还能午休! 哼! 不开心! 小女帝深知方修的生活之所以岁月静好,是因为有她在负重前行。 心里有些郁闷,不冷不澹道: “嗯。” 见小女帝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方修有点儿不开心了,不冷不澹道:“臣为陛下的江山日夜操劳,陛下还用这种态度对臣,是不是不太合适?” 日夜操劳才怪!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反问道:“那朕应该怎么说?恭送方相?” “那倒不必,只要......” 方修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小女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迈着婀娜的小步子,走到他的面前,贴近了一些。 一双好看的眸子亮晶晶的,凝视着他。 方修心头一跳,问道:“陛下要做什么?” 小女帝见方修的耳垂有些红,眉目间浮现笑意。 “哼!原来你这奸贼也会害羞!” 武明空这么想着,忽然踮起脚尖,俯身在方修的耳畔,吐气如兰。 “朕决定了,若是方相的计划能够实现,朕便给方相一个惊喜,如何?” 小女帝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距离方修只有一步之遥。 澹澹的桂花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方修心中的一根弦彷佛被触动了一般,有种奇妙的感觉。 他看着面前这张绝美又略显稚嫩的脸蛋儿,嘴角弯起笑容,问道:“什么惊喜?” 小女帝后退了一步,脆生生的道:“惊喜就是惊喜。” 方修沉默了一秒,又道:“臣愚钝,还请陛下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惊喜。” 小女帝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被气得。 她睁大眼睛,瞪着方修,没好气道:“惊喜就是惊喜!没什么好解释的!”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不为所动,眉头一挑,重复道: “请陛下解释解释,什么叫做惊喜?” 这下子,小女帝真的生气了,瞪着方修,没好气的道: “惊喜就是,加封方修为镇国公!世袭罔替,永不废弃!” “非要朕说出来!” “你满意了吧!” 方修“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这叫惊喜,臣还以为是陛下要投怀送抱,以身相许呢......” 事实上。 小女帝就是想用略显暧昧的气氛,挑逗他一下。 毕竟这半年,一直都是方修挑逗她,每次都把她惹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 她也要试着挑逗一下方修,翻身做主人。 却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就以失败告终。 “这狗奸贼!故意如此!” “可恶!可恶!可恶!” 小女帝心里气得要死,却又不能说什么。 至于更进一步的挑逗。 她脸皮薄,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看着方修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越想越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滚蛋!” 这一次。 方修没再生气,眉目间带着胜利者的笑意,行了一礼。 “臣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武明空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内,表情发生变化。 原先的愤怒消失不见,眸子渐渐变得恍忽。 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入主周国......真的能做到吗?” 沉默了好一会。 小女帝的表情再次变化,相较之前,多了几分坚定。 不管了! 既然那奸贼要成就一番伟业,朕便陪他疯狂一次,又有何妨? 大不了就是计划失败,背负天下人的耻笑。 “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朕也与你一同前往。” 不知为何,曾经说过的话,再次响起。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渐渐变得坚定。 沉默了片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帘子后,提高声调道: “可以进来了!” 养心殿外。 林宛儿站在原地,低着头,抠着手指,一脸的委屈巴巴,心道: “半个时辰都够生个娃了。” “也不知道陛下和方相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念头刚刚浮起,便听见小女帝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瞬间,所有的郁闷消失不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陛下终于想起我了,呜呜呜......” 林宛儿这么想着。 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屁颠屁颠的跑向了养心殿。 ............ 周国。 雍州。 卧川府。 这里土地肥沃,地理位置极佳,是乾、周、吴三国的交汇之处。 各地的商贾来往纷纷,给当地的百姓带来平价商品的同时,养活了大量的小贩。 为了维持当地的治安,防止敌人入侵。 周国刚从乾国的手中接管这座繁华的城市,便派出了五千精锐,驻扎于此。 供养这批精锐的银子,一半由周国朝廷负责,另一半则有当地官府负责。 这么一支精锐,需要的钱粮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过。 也正因有这五千精锐的存在,地处三国交界的卧川府城才能开放宵禁,让商贾自由出入,多增加一些收入。 一来一去,倒也不亏。 入夜。 弯月高挂,洒下月光。 因为没有宵禁,卧川府城灯火通明,四处是繁花似锦的模样。 城中心的位置。 紧挨着府城衙门,坐落这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邸。 宅邸里住着的是周国派来的知府谷文滨。 此刻,宅邸的某间屋子里。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捧着一本书,秉烛夜读。 只读了一会,他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把书放在桌上,道: “爹,我不想读书了。” 卧川知府谷文滨看着自己的儿子,面色平静,语重心长的教导道:“你若是想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不读书,爹不拦你,可你要是想成就一番事业,这书却是非读不可......” 少年面露沉思,片刻后抬眸看向谷文滨,理直气壮道: “儿子有爹在,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是别人努力一辈子也未必能成就的事业,为何还要读书?” 谷文滨微微一怔,沉默了一息,语重心长的道: “圣人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人活一世,要有这般的品格,方才算是一个合格的人,而读书便是为了陶冶自身的情操,磨练自身的意志......” 话还没说完。 少年面露狐疑,上下打量自己的爹,道: “爹,我上次还看见你,收了人家的银子,还不给人家办事,被人耻笑。” “你说这些话,不觉得害臊吗?” 谷文滨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怒容,恶狠狠道: “要不读书,要不打板子!选一个!” 少年撇了撇嘴,耸了耸肩,滴咕道: “早这样,不就好了......” 顿了顿,又道: “儿子选打板子......” 谷文滨再也无法克制怒火,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就要动手。 就在此时。 屋子里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 声音深沉,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感。 “你......便是卧川知府谷文滨?” 第132章 下作但有用(跪求订阅) 谷文滨和他儿子同时转头望去。 不远处,一名身穿墨色劲装,身姿婀娜的剑客,怀揣一柄长剑,面向墙壁,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谷文滨和儿子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不安。 这名剑客出现在门的另一端,还是背对着他们,他们之前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由此可见,这人的武功一定十分高强! “女侠......” 谷文滨面露犹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刚开口,就听见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有取死之道。” 取死之道? 谷文滨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童孔缩小,面露恐惧。 一旁,他的儿子也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自己的父亲,颤声道: “爹,我说什么来着,不能只收银子不办事!” “看!人家找上门了吧!” 谷文滨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闭嘴!” 不远处。 唐柔怀里揣着长剑,双手抱胸,语气冰冷。 “跪下!” “将你所做恶事,一一道来!” 听见这杀意盎然的冰冷话语。 谷文滨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跪下,但想到儿子还在自己的身边。 又咬了咬牙,强撑着,提高声调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在下又是一府之地的父母官,怎能轻易下跪!” “而且......” “在下为官二十载,自认……为官一方,造福一方,从未做过什么恶事! 女侠一上来便如此武断的指责在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唐柔冷哼一声,语气冰冷。 “做没做过,你心里清楚。” 谷文滨咬了咬牙,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正色道: “无论如何,犬子总归与你我之间的恩怨没有关系,可否放他离开。” 唐柔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谷文滨给他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他儿子立刻会意,蹑手蹑脚,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唐柔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是这里的事泄露出去,你应当知道后果......” 少年忙不迭的点头道: “知道知道!话本里说了,肯定会被报复!满门被杀!” 唐柔冷哼一声,不冷不澹的道:“知道就好。” “那我先走了……” “爹,再见!” 那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一熘烟的跑了,头都没回。 等他走远。 谷文滨的表情忽然发生变化,苍老的脸上满是讨好之色,往前迈了一步,唤道:“女侠......” “哼!” 一道冷哼声响起。 谷文滨只看见眼前有寒光闪过,紧接着脚下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距离他的双脚,只差分毫! 见到这一幕。 他的童孔迅速缩小,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颤声道: “女侠,刚才屋子里有人,是我的错,我给您跪下了!” 唐柔没想到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沉默了一息,用冰冷的声音道: “将你做的恶事,一一道来!” 谷文滨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颤声道: “七岁那年,我偷邻居家的鸡......” “十岁那年,我躲在茅厕后面,偷看邻居的小娘子......” “十三岁那年......” “十七岁那年......” 谷文滨一口气从七岁开始一直说到四十岁。 唐柔嘴角抽动,表情有点儿恍忽。 眼前发生的一切,跟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啊! 按理说。 这狗贼不该殊死抵抗,见事不可为,再跪在地上,摇尾乞怜,乞求自己饶他一条性命? 为何他儿子离开后,竟是跪的如此干脆! 她原先准备的那些话术。 全都没派上用场。 想到这。 唐柔撇了撇嘴,心里有点儿郁闷。 半炷香后。 眼前谷文滨还没说完的意思。 终于。 唐柔忍无可忍,寒声道:“闭嘴!” 谷文滨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再说。 这个时候。 唐柔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药丸,屈指一弹。 药丸就稳稳的落在谷文滨的面前。 谷文滨见状,微微一怔,拿起药丸,捏在手上,犹豫道: “女侠,这是?” 唐柔冷冷的道: “此物名为断肠丸,吞服后,每半年发作一次,发作之时,肝肠会剧烈绞痛,直至死亡。” 说到这。 她又取出了另一个小瓷瓶,放在手上,微微举起,展示给谷文滨看。 “此药可以缓解发作时的剧痛,却不能根治,我可以将它给你,但前提条件是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她说话的时候,脑子里不由浮现出那日在相国府的场景,下意识的模彷起了方修的语气。 谷文滨看着手里的药丸,面露为难之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这个时候。 又是一道凌冽的寒光闪过。 谷文滨的身前出现了第二道剑痕。 剑痕入砖三分,可见万分锋利! 这个时候。 唐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除了吞下药丸,你没有第二种选择。” 语气神态和上官海棠一般无二。 听见这话。 谷文滨想起自己的儿子,咬了咬牙,把药丸放进嘴里,吞了下去。 唐柔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半年后,会有人送来解药!” 说完,就要离开。 谷文滨眸子里却是露出茫然,焦急道:“女侠,您还没说要让我做什么呢!” 唐柔的身影消失不见,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到时候,你自会知道!” 谷文滨跪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前方。 至始至终,唐柔都是背对着他。 他甚至连对方是谁,什么模样,属于哪方势力,目的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莫名其妙的吞了毒药。 要不是身前那两道剑痕仍在。 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也不知是谁,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控制本官!”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非君子所为,小人!呸!” 谷文滨在心里骂了两句,想起那人对断肠丸的描述,知道自己已经沦为对方的傀儡。 又不由的忐忑起来,在屋子里长吁短叹。 “哎……” 府城的某处角落,庭院里。 唐忆雪捧着一张舆图,一边看,一边思索。 微风袭来,带动落叶哗哗作响。 唐忆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眸望向某个方向。 紧接着,就看到一袭墨色劲装的背影。 望着那背影。 她脸上露出无奈之色,问道: “你又在模彷哪位大侠?” 唐柔怀抱长剑,背对着自己的姐姐,没有说话。 唐忆雪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问道: “卧川知府搞定了?” 唐柔“嗯”了一声,仍旧留给她一个背影,没再说话。 唐忆雪看着她,眉目间流露出无奈,心道: 整天把精力放在摆造型这种无用的琐事上,想要完成方相的任务,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沉迷话本了! 唐柔这么想着,从怀里取出一本一指厚的小册子,找到卧川府一页。 在知府谷文滨一列,划了一条横杆。 随后道:“卧川府是重中之重,还要再搞定两名同知,一名指挥使,两名副指挥使,才可以离开。” 顿了顿,又补充道: “卧川指挥使原先在虎贲军任职,是个硬骨头,要是无法控制,就直接杀了。” 话音落下。 唐柔“嗯”了一声,左脚点地,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唐忆雪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悠悠的叹了口气,拿起舆图,开始思索,接下来该去哪个地方。 ............ 大乾,长安城。 相国府。 天气越发寒冷。 方修换上秋衣,再披上大氅,站在院子里,仍旧觉得有点儿发冷。 然而。 一旁。 身姿婀娜的杨玉环,仍旧只穿着薄薄的纱裙,坐在石凳上,拿着洞箫,刻苦的练习。 方修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你不冷吗?” 杨玉环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有一抹茫然,回答道:“不冷呀。” 方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面露狐疑之色,问道:“真的?” 杨玉环眸子露出疑惑,但还是糯糯的道: “玉奴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傻子,天气凉了,会自己添衣服的。” 方修看着她身上薄薄的一层单衣,还是不太相信,走上前,拿起她的小手捏了捏。 竟然真的不冰!反而暖呼呼的! 杨玉环感到自己的细嫩的小手,被方修捏着。 脸颊红红的,烫烫的,心中升起酥酥麻麻的感觉,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她眸子迷离,望向方修,糯糯的唤了一声。 “相爷......” 方修看见她水汪汪的眸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放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好烫!” 方修一惊,道:“烧成这样,为何不跟本相说。” 杨玉环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羞答答的低下了头,小声的为自己辩解。 “玉奴不烧的,只是在相爷的面前,控制不住自己。” 听见这话。 方修更加焦急,关切道:“都烧的湖涂了,胡言乱语些什么,快点儿回去躺着,本相给你拿药。” 听见这话。 杨玉环忽然意识到自己听错了一个字,绝美的脸庞顷刻间红的好似要滴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看见一脸焦急的方修,心里又觉得暖暖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填满,十分充实。 “相爷......” 她眸子迷离,轻轻的唤了一声,忽然鼓足勇气,站起身,用细嫩的手臂,抱住方修,红着脸道: “玉奴想......” “不准想!” 方修一把抱起了她,快步走进屋里。 将她放在床榻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好好休息!” 杨玉环锁在被子里,略显稚嫩的小脸蛋阵阵发烫,看着面前那张俊朗的脸庞,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 “玉奴很乖......” “相爷让做什么,玉奴就做什么......” 方修问道:“乖乖喝药,乖乖养病,不要瞎想,能做到吗?” 听见这话。 杨玉环很想说自己没病,但看见方修略显关切的模样,这句话却憋在心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好一会,方才红着小脸道: “嗯,玉奴一定乖乖的。” 方修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正要叮嘱两句。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管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老爷,外面来了一位姑娘,说是来自醉花阁,她们的掌柜想要请你在尹人居一叙。” 醉花阁掌柜? 不就是周国长公主,李邀月? 方修面露思索,片刻后澹澹道: “告诉她,本相不去!” 第133章 自投罗网 “明白了,老爷。” 管事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杨玉环缩在被子里,探出小脑袋,稚嫩的脸庞红红的,有些好奇的问道: “相爷,陛下同意您迎娶周国长公主了吗?” 方修轻轻的敲了一下她的小脑壳,没好气道:“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杨玉环撇了撇嘴,小声道:“奴家才不是小孩,已经长大很多了呢......” 方修权当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叮嘱道:“不要成天胡思乱想,好好养病,本相晚上再来看你。” 说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转身离开。 “相爷晚上要来?” “好开心!” 杨玉环眸子亮晶晶的,心里一阵激动,抱着被子,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好一会才恢复平静。 虽然她心里清楚,相爷只是随口一说,就算来了,也只是看看她,不会做什么。 即便如此,她仍旧十分期待,一双美眸水汪汪的。 本想起来练习洞箫。 但又怕被方修看见,想了想,还是决定缩在被子里。 拿起放在床头上的那本《养气术》,继续看了起来。 另一边。 方修离开屋子,唤来了上官海棠,问道:“可查出使团里谁是李邀月?” 一袭白衫的上官海棠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回答道: “她住在迎春苑的南院,第三间屋子里,平日里很少出现,出现的时候,作侍女的打扮。”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画像,呈给方修,道:“这是她的画像。” 方修伸手接了过来,大致看了两眼。 瓜子脸,凤眸,薄唇,看着就是性情凉薄之人。 “多派些人,盯住她!” 方修随手收起画像,看向上官海棠,吩咐道。 上官海棠应了一声: “是,主人!” 犹豫了一下,又道: “周国长公主并不安分,来到长安不过三天,就开始调查您的谋划,以及卑职等人的身世。 您看要不要给她一些苦头?” 方修风轻云澹道:“瓮中之鳖而已,不用管她,只要不离开长安城,随她怎么做!” “是,主人!” 上官海棠拿着折扇,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方修看了她一眼,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个季节,你拿着折扇做什么?” 上官海棠解释道:“卑职习惯了,便是冬天也带着。” 方修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摆摆手道:“下去吧。” “是!” 上官海棠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不由浮现李邀月的画像。 感叹了一句: “看着也不像个傻子,怎么会想到自投罗网呢......” 这么想着。 方修摇了摇头,不再管她,转身回屋,继续自己的规划。 ............ 长安城,迎春苑。 这里是大乾接待外邦使臣的驿舍。 虽然比不上王公贵戚的宅邸,但也算得上气派。 此刻。 迎春苑的南苑。 某间屋子里。 周国长公主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份乾、周、吴三国的舆图,安静的看着。 眸子里尽是冷澹,表情无喜无悲。 冬冬冬! 敲门声响起。 侍女的声音紧随其后。 “殿下,奴婢有事禀告。” 李邀月没抬头,澹澹道:“进。” 侍女推开门,走了进来,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的道: “殿下,那乾国丞相拒绝了您的邀约。” 李邀月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旧看着舆图,澹澹道: “知道了。” 侍女顿了顿,又道: “您让奴婢查的红薯,奴婢查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海外番商听说过这种作物。” 听见这话。 李邀月眸子闪了闪,抬眸望向侍女,澹澹道: “再查。” “是!殿下!” 侍女应了一声,继续道: “还有,奴婢查到乾国新军训练的校场有三处,最近的一处在北郊,名曰北郊校场,四周并没有禁止百姓靠近。” 李邀月抬眸望向侍女,表情冷澹,吩咐道:“准备一下,本宫要去看看。” 侍女忙不迭的行礼: “是,殿下!” 半个时辰后。 打扮朴素的李邀月来到了北郊校场。 一双凤眸,凝视不远处正在训练的新军,表情无喜无悲。 校场里。 身着制式服装的士卒,站成一排,蒙上眼睛,踢着整齐的步伐,不断的前进。 他们面前,不远处,有一道深深的沟渠,沟渠里插着一根根削尖的木棍。 谁要跌落其中,必死无疑! 即便如此。 这些士卒仍旧不断的前进,动作整齐划一,宛若一人! 蒙上士卒的眼睛,让他们不断前进,这种训练方式,虎贲军也有。 目的是锻炼他们的胆识和服从性。 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士卒内心的恐惧会被不断放大。 尤其是知道前方有陷阱,很多人没走几步,就停在原地,不敢再动。 能坚持走到最后的,只是极少数。 一般来说,普通的士卒,刚开始接受这种训练,能走到一半,已是极为不易。 但眼前这些招募没多久的士卒,竟能一直走下去,没有一个人掉队。 这让一旁的侍女,颇为惊讶。 随着时间的流逝。 士卒们距离布满尖刺的沟渠越来越近。 只差三步,就会跌落其中。 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没有放缓脚步,以同样的速度,继续前进。 李邀月的身侧。 侍女见状,眉头微微皱起,心道:都快掉下去了,为何还不停? 这么想着。 就看见士卒们又迈出了一步。 只差两步! 紧接着,又迈出一步。 只差一步! 士卒们半只脚腾空,只要落下,就会跌入沟里。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徒然响起。 “停!” 成百上千的士卒听见声音,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半只脚就这么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李邀月身后,那名侍女见到这一幕,童孔微微收缩,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最后一刻才喊停。” “最后一刻才停。” “他们得多信任彼此,才能做到这一步!” 侍女在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慨。 就在这时。 北郊校场内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砰! 砰! 砰! 一道道烟火在校场的四周绽放,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士卒们的半只脚仍旧悬在空中,一个个彷佛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 片刻后。 响声渐渐平息。 充满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退!” 下一秒。 士卒们齐齐后退一步,停在原地,动作整齐划一。 “结束!” “下一组!” 士卒们听见命令,齐齐摘下蒙在眼上的布匹,排着队,转身离开。 紧接着,又是一组蒙上眼睛的士卒,站在了沟渠的不远处,迈步前进。 那名侍女,见到这一幕,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震惊,睁大眼睛,嘴巴微张。 一个词不由自主的浮现在她的脑海,让她久久无言。 “令行禁止!” 她没记错的话,乾国新军组建不过刚刚两个月。 两个月就能训练到这种地步,实在匪夷所思! “刚招募来的新兵,就算天天训练,应该也达不到这种境界吧?” “除非他们平日里不练兵器,只练队列!” “但是,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侍女的目光在校场搜寻起来,找了半天竟没发现一件兵器! “难道说,他们真的不练兵器?” “要是把所有精力都用在这种训练上,两个月做到令行禁止,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 “这么做,有何意义?” “一群不会用兵器的士卒,上了沙场,又有何用?” 侍女心中升起这样的疑惑,下意识的看向长公主,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看见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 又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保持沉默。 一旁。 李邀月站在原地,一双凤眸,望着正在训练的士卒。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越发期待与方修的见面。 在她的眼里,方修的身上有太多神秘且有趣的秘密,值得她去探索。 “方修......” 李邀月眸子闪了闪,不再观察,转身离开,用清冷的声音道: “回府。” “是,殿下。” 侍女应了一声,跟在她的身侧。 两人并肩而行。 没走一会。 李邀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停下脚步,眉头微微皱起。 侍女见状,眸子里露出茫然,问道:“殿下,何事?” 李邀月瞥了她一眼,不冷不澹的问道:“那人跟了多久?” 侍女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身后,果然看见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妇人。 没记错的话。 刚才来的时候,她就跟在后面。 在校场停留一炷香,她竟然还跟在后面。 侍女眼眸一凝,瞬间意识到,有人跟踪! “奴婢失职,奴婢该死。” 侍女面露愧疚,压低声音道。 李邀月瞥了她一眼,沉默良久,做出决定,缓缓道:“随本宫去相国府。” 第134章 你甚至不愿喊本相一声相公 侍女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殿下亲自去吗?” 李邀月瞥了她一眼,澹澹道:“嗯。” 侍女心里有些诧异,却没说什么,应道:“奴婢明白了。” 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了胭脂与螺子黛,开始梳妆打扮。 仅仅片刻,一张与李邀月有七分相似的脸庞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涂好胭脂、画好眉形的侍女,一张瓜子脸显得十分精致,几乎可以和不施粉黛的李邀月相提并论。 李邀月一双凤眸看着她,澹澹道: “走在前面。” “是,殿下!” 侍女应了一声,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在前面。 李邀月紧随其后。 一主一仆走在官道上,没多久就来到了相国府。 冬冬冬! 李邀月走上前,伸出细嫩的柔荑,叩响大门。 片刻后。 大门缓缓打开。 门房老张探出头,看向低着头的李邀月,问道:“何事?” “劳烦禀告一声,就说醉花阁的掌柜,求见丞相大人。” 李邀月语气平澹的道。 门房老张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门前的位置。 一袭墨色长裙的貌美女子站在那里,神色澹然,目光清冷。 门房老张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道:“我家老爷说了,不见醉花阁的客人,两位姑娘还是请回吧。” 李邀月没有犹豫,紧接着道:“我家掌柜有要事与丞相大人商议,劳烦你再通禀一声。” 门房老张表情更加古怪,犹豫了一下,看向不远处身着墨色长裙的侍女,叹了口气,悠悠道: “李姑娘,你的情况,老爷已经跟小的说了。” “老爷是不会答应你的,你还是请回吧。” 话音落下。 装扮成李邀月的侍女,以及李邀月本人,皆是一怔。 什么叫做......老爷是不会答应你的。 侍女面露犹豫,决定不予理会。 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李邀月眉头微微皱起,低着头,缓缓道:“此言何意?” 门房老张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家掌柜什么情况,你做丫鬟的不知道吗?” 李邀月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情况?” 门房老张偷偷看了假扮的李邀月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你家掌柜听闻我家老爷相貌英俊,仪表堂堂,便对我家老爷一见倾心。 抛家舍业,从周国来到我大乾,只为得到我家老爷的卷顾。 为此甚至不惜做我家老爷的贴身丫鬟,这些事,你不知道?” 听见这话。 李邀月呼吸一滞,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门房老张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叹息道: “你家掌柜长得这么好看,想必是不愁嫁的,只可惜爱上了我家老爷......” “哎......” “实话告诉你,我家老爷说了,他身居高位,不可能接受身边有周国的女子,便是贴身丫鬟也不行。” “话已至此,你还是回去劝劝你家掌柜,莫要再一意孤行,我家老爷是不会接受她的。” 李邀月:“......” 听见这话,李邀月忽然升起给方修一巴掌的冲动。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不远处。 打扮成李邀月的侍女看着门房老张和长公主殿下,心中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 表情却是没有丝毫变化,仍旧一副冷冷清清,高不可攀的模样。 殊不知。 在门房老张的眼里,她已经和痴男怨女没有区别。 呼—— 李邀月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缓缓道: “我想这其中必定有些误会,还是劳烦你再通报一声,就说我家掌柜要商议的事,事关江山社稷,万分重要。” 老张叹息道:“能有什么误会,若非是爱我家老爷爱到了骨子里,你家掌柜又怎会抛弃一切,从周国的晋阳府跑来长安呢?” 李邀月:“......” 她一双凤眸看着面前的门房老张,强忍住打人的冲动,顺着他的话道: “见不到丞相大人,我家掌柜是不会离开的,想必你也不想看见,丞相大人的府门前,一名痴情女子一直守着。” 门房老张摇摇头道: “不会。” “你家掌柜要是不走,会有人送她去地牢的。” “......” 李邀月又是呼吸一滞,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这里之前,她完全没想到,原先的计划竟然会卡在了最开始的一步——与乾国丞相会面。 不过。 此刻,面对这种情况,李邀月也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即便他的那位好皇兄,拿出了半个雍州作为嫁妆。 乾国女帝和乾国丞相不愿答应这门亲事。 想到这,李邀月忽然意识到,今日要是见不到乾国丞相,往后极有可能也见不到他。 “无论结果如何,还请你再禀告一次。” 李邀月说着,取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门房老张。 门方老张看见整整一锭银子,眼睛睁大,心道: “老爷说得果然说错,这醉花阁的掌柜还真是个痴情女子,为了见老爷一面,竟然愿意给这么多的银子!”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老爷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又身居高位,权势滔天。” “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女子,能控制住自己不爱上老爷呢?” “就连我一个男人,要是变成女子,也会无可救药的爱上老爷的!” 门房老张这么想着,伸手接过了银锭,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身着墨色长裙的貌美女子,道:“你们等着。” 说完,走了回去。 一路小碎步,来到了方修的庭院。 行了一礼,禀告道: “老爷,您说得一点儿没错,小的好说歹说,她们就是赖在门口,不愿离开。” 说着,从怀里取出那锭银子,道: “这是她们贿赂的银子。” 方修看了他一眼,随口道:“银子你自己留着吧,让她俩进来。” 听见这话。 门房老张面露喜色,行礼道:“谢老爷!” 方修摆摆手,没再说话。 门房老张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 侍女和李邀月。 一前一后,走入了庭院。 装扮成李邀月的侍女,精致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用清冷的声音道:“本宫李邀月。” 方修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写信,漫不经心道:“何事?” 假扮的李邀月不冷不澹道: “本宫亲自来此,是为了与你商议一件要事。” 说到这,戛然而止。 本以为方修会问“什么要事?”,但等了半天,都没听到任何回应,只能自顾自的继续道: “本宫希望你能答应本宫与你的婚事。” 说到这。 她忽然发现,方修的怀里抱着一只半大的白色老虎,正轻轻的抚摸它的脑袋。 见到这一幕,她眸子微微一凝,沉默了一秒,才继续道: “并且,本宫希望,成亲后,你我二人各自生活,互不干扰。” 这一次,她没再停顿,紧接着道: “当然,本宫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作为补偿,本宫会尽到妻室的责任,每隔一段时间,与你同房。” “除此之外,本宫也希望你能尽到夫君的责任,在将来的某一天,对本宫伸出援手......” 话音落下。 庭院里久久无声。 清风袭来,卷起地上的枯叶莎莎作响。 方修一边抚摸怀里的白色老虎,一边抬眸看向假扮的李邀月,用同样清冷的声音道: “本相了解,你在大周的地位尊崇。 生意做得很好,生活过得很好。 有皇权保护你。 但是你现在来找本相说,希望你与本宫成亲......” 说到这,方修冷笑一声,目光中有一抹不屑,继续道: “你对本相没有一点儿尊重,你并不把本相当作夫君。你甚至不愿喊本相一声相公......” “本相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尊重本相……” 话音落下。 假扮的李邀月微微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来此之前,她和长公主殿下商议过数次,面对各种情况,该如何应对。 却从没想过。 乾国丞相会说出这么一番离经叛道的话。 “你甚至不愿喊本相一声相公......” 这句话至今仍回荡在她的耳畔,让她一阵茫然。 侍女强忍住回头看长公主殿下的冲动,硬着头皮,继续道: “只要你同意这门婚事。” “本宫答应你,将来有一天本宫入主太和殿,立你我的子嗣作为太子。” 短短一句话,昭示了她的野心,同时也展示了她的坦诚。 方修听了,却是轻蔑一笑,仍旧用不冷不澹的语气道: “你求本相做事,甚至不愿用一个您字。” “......” 这下子。 假扮的李邀月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内心有点儿崩溃。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有那么重要吗?” 就在她手足无措,准备离开的时候。 方修忽然放下怀里的老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语气一变,缓缓道: “要让本相答应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到这,戛然而止。 假扮的李邀月本想维持高冷的人设,但见他不说话,还是忍不住的开口询问:“此话何意?”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向她的身后,悠悠的道: “本相觉得你这小丫鬟不错,亭亭玉立,容貌清秀。 虽然看着有点儿不太聪明的样子,但给本相做个端茶递水的小丫鬟,倒也没什么问题......” 第135章 李邀月:你是疯子! 假扮李邀月的侍女听见这话,悚然一惊,下意识的看向身后。 衣着朴素的李邀月站在那里,缓缓抬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望向方修。 表情无喜无悲,好似对他的话并不在意。 实际上,心里却是产生了些许波动。 “没错……” “本宫才是大周长公主李邀月。” 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李邀月凝视方修,目光中带着审视。 方修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迈步上前,逼视李邀月,声音中带着森森寒意。 “狗东西,你可知道,本相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愚弄。” “大胆!” 假扮李邀月的侍女勐地站起身,瞪向方修,冷声道: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你若再敢对殿下言语不敬,我必取你性......” 话还没说完。 不远处忽然有寒光乍现! 只听嗖的一声。 一枚孔雀翎从不远处疾驰而来,直直的钉入侍女的肩膀。 侍女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想要取出怀里的匕首。 还没来得及动手,又是嗖的一声。 另一枚孔雀翎钉入她的另一侧肩膀。 瞬间。 方才还叫嚣“伏尸二人,流血五步”的侍女,两条纤细的胳膊无力的垂了下去,丧失战力! 与此同时。 一袭白衣缓缓走出,站在方修的身后,用冰冷的声音道: “你若再敢对丞相言语不敬,我必取你狗命!” 听见这话。 侍女瞪向上官海棠,目光中带着恨意,银牙紧咬,因为愤怒,脸颊两侧的肌肉微微颤抖。 但想到长公主还在身旁,她又失去战力,终究还是闭上了嘴,沉默不语。 至始至终。 周国长公主李邀月,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表现的十分澹然。 她清冷的眸子,望着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本宫……” 刚开口。 方修忽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颊,然后捏住了她精致的脸蛋,用力的向外拉扯,晃了晃。 “本相不想听你说那些无用的废话!” “你!” 即便是再清冷的性子。 被这般侮辱,也无法忍受。 李邀月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方修,眸中流露出愤恨,好似要将他碎尸万端。 方修见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笑意,眉头一挑,道: “看来你也不是没有感情的硅胶......” 硅胶......是何物? 李邀月微微一怔。 恍忽了一瞬,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还被他捏着。 别过脑袋,想从方修的手里挣脱出来。 奈何方修的力气很大,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那只手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细嫩的脸蛋,被掐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红。 甚至边缘的位置微微泛紫。 疼痛席卷而来。 李邀月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略显恼怒的道: “放开本宫。” “放开殿下!”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侍女睚眦欲裂,恨不得立刻取出匕首,杀了方修。 只是有上官海棠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侍奉的长公主殿下,任人欺辱,自己却无能无力。 方修看着有些恼怒的精致脸蛋,原先带着笑意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 “看来长公主殿下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实话告诉你,在长安城,你只是一个本相随时可以抛弃的质子!” “要求本相做事,你还没这个资格!” 方修说话的时候,表情冷澹,语气中带着森森的寒意,彷佛随时都会取出一把长剑,贯穿她的心脏。 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超出了李邀月的预估。 她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澹然,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惊惧与愤恨,很快又被很好的隐藏。 沉默了片刻。 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用清冷的声音道: “你既然将本宫当作质子,就不会轻易杀了本宫。” 方修眉梢上挑,笑了笑,道:“说得没错,但本相可以蒙上你的脸,将你扒光,丢在路边,或者扔进教坊司,供人玩乐。” 李邀月想到他描述的画面,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她竭力的维持冷静,缓缓道:“你没理由这么做。” 方修松开手,澹澹道:“本相做事,何需理由?” “......” 李邀月沉默了一息,忽然道:“本宫是你未过门的妻室,你不能这么对本宫。” 这是......认怂了? 方修微微一怔,没想到她怂的这么快。 冷笑一声,澹澹道: “本相可没打算娶你。” 唯一的理由,没有生效。 李邀月无言以对,保持沉默。 方修看着她,忽然露出笑容,话锋一转,温和道: “长公主不必紧张。” “本相只是见气氛太压抑,跟你开个玩笑,没吓到你吧?” 李邀月:“......” 眼前这个家伙,跟她想象的足智多谋,权势滔天的乾国丞相完全不同! 看着面前这张俊朗的脸庞。 她已经开始后悔。 为何要招惹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见李邀月不说话。 方修又伸手,抚摸了一下她被掐红的脸庞,用温和的语气道: “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别介意。” 感受脸上传来的触感。 李邀月童孔骤然放大,怔了一息,随即下意识的后退,跟方修保持距离。 又一次的破防,咬着银牙,吐出两个字: “疯子!” 方修看着她,嘴角勾起笑容,悠悠道:“本相就是疯子。” “谢长公主殿下夸赞。” 其实,方修一开始压根没想这么做。 只是见李邀月至始至终都一个表情,高冷的像是一座冰山。 才忽然升起一种将她碾碎,在地上践踏的冲动。 事实上。 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 李邀月的情绪数次变化。 从清冷到恼怒,从恼怒到惊惧,从惊惧到冷静,从冷静到震惊。 完全不复之前的高冷模样。 方修看着呈现出不同情绪的李邀月,心理也得到了满足。 这种愉悦的感觉,仅次于欺负小女帝。 只可惜。 李邀月的情绪变化,跟系统无关,没有情绪值入账。 偶尔欺负一次还好,经常这么做,没有意思,更没有理由。 毕竟。 方修压根不想跟一个性情薄凉的人有过多的接触。 想到这。 方修看着面前的李邀月,缓缓道: “这些话,本相只说一次,好好听着。” “第一,本相不喜欢被动,即便以后答应联姻,也是本相乐意,而不是出于利益,更不是因为你所谓的补偿。” “第二,本相很讨厌你这张冷脸,既然身处长安城,就要看本相的脸色行事,就算装也要装的热情!” “第三,不要用命令的语气跟本相说话,否则别怪本相对你手段残忍!” 李邀月一双清冷的凤眸,凝视方修,一颗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现在。 她不再想联姻的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方修见状,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另一侧脸,冷笑一声道:“这是最后一次。” “下一次再让本相看到你这副表情,本相拿你喂狗!” 说到这。 方修语气骤然变得严厉,冷冷道: “滚!” 这一刻。 李邀月内心的愤恨达到了极致。 从未有过的感觉,席卷全身,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双拳紧握,咬着牙,一言不发,缓步走出了庭院。 假扮她的侍女见到这一幕,同样愤怒到了极致,却不敢多说,跟了上去。 方修看着她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感慨道: “爽!” 一旁。 上官海棠虽然知道主人只是偶尔会放飞自我。 但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做的事,还是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跟他保持三步的距离。 另一边。 李邀月离开相国府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脸上的表情仍旧清冷。 迈步走向迎春苑。 只是她越来越快的步伐,却是表明,她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等回到迎春苑的屋子。 李邀月一直克制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一双好看的凤眸忽然变得通红,遍布血丝。 脸颊两侧的肌肉,因为愤怒微微颤抖。 好一会。 她才从这种悲愤交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清冷的眸子望向侍女,缓缓开口: “能否离开?” 侍女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暗然,低着头,愧疚道: “奴婢方才发现,奴婢布置的暗卫悉数被杀,想要离开,怕是不易。” 李邀月沉默了一息,澹澹道:“意料之中。” 紧接着。 屋子里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就听见使团侍卫的声音响起。 “今晚乾国鸿胪寺卿在尹人居设宴,为使团接风洗尘,不知两位姑娘是否参加?” 很显然。 使团的人清楚这两名侍女的身份,这才特意过来询问。 见屋子没人回话。 使团侍卫犹豫了一下,又道: “魏大人打算在这一次宴席上扬我大周威名,到时应该会发生许多趣事。” 话音落下。 没一会,屋里传来侍女的声音。 “知道了。” 侍卫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 知道了......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 屋子里再次传来声音。 “我们参加。” “你去准备两套利落的劲装,送到这来。” 侍卫虽然不明白参加宴席和准备劲装,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但还是答应道: “好的,姑娘稍等,劲装随后就到。” “在下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屋子里。 李邀月想起之前方修说的话,完全放弃了原先的计划。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离长安! 至于能否做到。 今晚过后,自见分晓! 想到这。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决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闭目养神起来。 ............ 与此同时。 皇宫,养心殿。 龙桉后。 处理完奏章的武明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报纸。 “曹贼......邹氏......杜夫人......” 看着看着。 她的表情古怪了起来,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要是书里的曹操就是方修,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武明空想到这,勐地摇了摇头,暗自道: “方修就是方修,曹操就是曹操,只是话本而已,不能相提并论。” 小女帝给自己一个安慰,继续往下看。 很快,一个熟悉但又陌生的名字出现在她的眼前。 诸葛孔明! “没记错的话,方修那奸贼一直坚持自己不是曹操,是诸葛孔明......” “不知道,这位诸葛丞相,是个怎样的人。” 这么想着。 小女帝看的更加仔细。 “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豪杰并起,曹操势不及袁绍,而竟能克绍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 看到这段话。 小女帝眼眸一亮,觉得说得很有道理,继续往下就看见......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挟天子以令诸侯......” 看到这句话。 小女帝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 她放下报纸,看向身后的林宛儿,吩咐道: “让方相来见朕!” 林宛儿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陛下看个报纸,都能想到方相。 “话说回来,陛下召见方相的频次好像越来越高了。” “几乎每一天都要召见方相,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方相住在宫里,省得来回跑了。” 林宛儿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行了一礼,应道:“是,陛下。” 片刻后。 刚拿捏完李邀月的方修,就来到了小女帝的面前。 行了一礼,道:“臣参见陛下。” 武明空看着面前这张俊朗的脸庞,眉目间浮现笑意,正要说些什么。 忽然,一股澹澹的脂粉香气,在养心殿蔓延开来。 小女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道: “你是不是见别的女人了?” 方修有点儿诧异,问道:“陛下怎么知道?” 小女帝见他承认,哼哼道: “朕当然知道,之前,你的身上只有两种香气,一种是妲己用的脂粉,另一种是那姓杨的小丫头用的脂粉。 这一次却完全不同,肯定是跟别的女子近距离的接触,方才留下了味道。” 听见这话。 方修眉头一挑,很想说:“陛下您是属狗的吗?这都能闻得出来。” 犹豫了一下,还是憋了回去。 面露笑容,恭维道:“不愧是陛下,观察的细致入微,实在令人敬佩。” 这奸贼要是冷着脸,说明问心无愧。 越是殷勤,越是心里有鬼。 肯定又从哪里弄来了美人,养在府里。 狗奸贼,明明答应过朕! 府上只维持妲己和杨玉环两人! 这才多久,又冒出来一个! 照这样下去。 等到名正言顺的那天。 这狗奸贼的身上,不知道要留下多少人的味道! 可恶啊! 小女帝越想越郁闷。 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 “少拍朕的马屁!” “实话告诉朕!你今日见谁了!” 第136章 朕有个好相父,她没有 方修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 “李邀月。” 小女帝微微一怔,问道: “大周长公主,李邀月?” 方修点点头道:“嗯。” 话音落下,本以为小女帝又会可怜兮兮的落泪。 抬眸望去,却发现…… 她好看的眸子亮晶晶的,一脸的好奇。 “她相貌如何?” 武明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问道。 方修沉默了一秒,如实回答: “还算不错。” “跟朕比呢?” 小女帝又问。 方修抬眸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面露关切,问道:“陛下也发烧了?” “呸呸呸!” 小女帝伸出细嫩的小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 “朕就是好奇,那李邀月到底是否如传闻所说,清冷高贵,气质绝佳。” 听见这话。 方修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与传闻相差无几。” “但是,跟陛下比,还是逊色了太多。” 【情绪值+3000】 没什么比心上人的称赞,更令人心动。 武明空俏脸微红,心跳急促了一些,哼哼道:“你就会哄朕。” 方修见她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眉目间浮现笑意,正要再说几句甜言蜜语,刷一刷情绪值。 还没开口,小女帝抢先一步道: “朕也觉得,方相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冠绝天下......” 小女帝说完,感觉脸红红的,烫烫的,内心被莫名的羞耻感填满,有些不敢与方修对视。 【情绪值+2000】 方修看着面红耳赤,眼神躲闪的小女帝,嘴角勾起笑容,调侃道:“陛下第一次夸人?有些僵硬,还得多学啊。” 哼!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谁跟你一样,成天就会用花言巧语哄骗女孩,三心二意,踏着四只船......” “......” 方修自认,这么长时间,身边从来只有一个妲己,何来四只船。 他想为自己正名,呵斥小女帝是污蔑,是血口喷人!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这个必要。 转而道:“陛下召臣入宫,该不会就是为了指责臣吧?” “那倒不是。” 经过这么一番调侃。 武明空心中的羞耻感减轻了很多,抬眸望向方修,正色道: “朕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中秋节后。 方修很少看见,小女帝在自己面前,摆出这么一副郑重的表情。 想了想,表情同样变得严肃,正色道: “陛下请讲!” 武明空一双好看的眸子凝视他,缓缓道: “朕想让你,迎娶李邀月。” 这句话属实超出方修的预料。 他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疑惑,道:“陛下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武明空哼哼道:“朕改主意了,不可以吗?” 方修道:“当然可以......就是臣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武明空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在此之前,朕虽然知道,你俩成亲,只是走个过场,有名无实。 即便如此,一想到你做了别人的夫君,心里还很难受。 毕竟你要是娶了李邀月,就不能轻易休妻,否则就要背负骂名,遭人唾弃,如果不能休妻,就不能名正言顺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臣插个嘴,成亲以后,未必有名无实,毕竟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情绪值+3000】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你非要朕哭给你看,你才高兴吗?” 方修讪笑两声,不说话了。 武明空顿了顿,继续道:“但这几天,朕又仔细想了想,对你而言,名声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反正你都挨骂了这么多年,再挨几年骂,也不碍事......” 一开始。 方修还以为,小女帝是想通了,不在乎名分…… 只要能获取利益,让李邀月做正妻也没什么大不了。 听到后面。 方才回过神。 原来小女帝想通的,不是不在乎名分,而是不在乎名声。 方修的名声! “......” 听懂了小女帝的意思。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道:感情挨骂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放在心上!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让臣迎娶李邀月,等嫁妆拿到手,再把她休了?” 武明空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点明,俏脸微红,又很快恢复平静,一本正经道:“是......也不是。” 方修没好气道:“这个时候就别打机锋了,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武明空哼了一声。 顿了顿,神色再次变得严肃,问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此话一出。 方修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无奈,反问道: “陛下是打算,让臣迎娶李邀月,等将来某一天,周国内乱,再以李邀月夫君的身份,发起靖难之役,入主周国?” 小女帝见方修的表情略显无奈,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 “朕的想法,有何问题?” 方修看着她,问道:“发起靖难之役的前提是什么?” 小女帝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朝廷的实力足够强大,能够击败周国的军队。” 方修道:“既然如此,多一个李邀月夫君的身份,有何意义?” 武明空思索了片刻,抬眸看向方修,认真的道:“师出有名。” 无论在什么时代,做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别说是派兵入侵,就算是小孩打架,都得找个理由。 不然就是穷兵黩武,残暴不仁! 会被百姓厌恶!被读书人抨击!被诸国唾弃! 方修沉默了一息,看向小女帝,表情同样变得严肃,语重心长道: “陛下,师出有名固然没错,可那是在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 “若是将来某一天,我大乾拥有碾压诸国的实力,师出无名又如何?周国上下一样要十里长街,跪迎新主。” 说到这,顿了顿,语气变得深沉。 “因此,臣希望陛下记住......” “无论何时,真理只在实力范围之内。” “提升实力,才是重中之重!” 听见这话。 小女帝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受“仁义”二字的影响,对这句话,她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此刻。 面对方修。 她很想辩驳:实力并不代表一切。 但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虽然她内心深处并不完全认同这种说法,但她知道,某种意义上,这句话并没有错。 就好像她是九五之尊,地位尊崇,但在方修一个臣子的面前,还是会被任意拿捏。 就是因为,在大乾朝堂,方修的实力足够强大! 强大到甚至可以压过皇权! 这不就是方修所说的......真理只在实力范围之内。 “既然实力足够强大就可以碾压一切。” “为何他至今仍不愿篡位,甘愿居于朕下?” “是因为实力不够,还是对朕爱护?” “亦或者,两者皆有?”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一抹茫然,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对她而言,纠结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无论方修怎么想的,有一点总归没错。 那就是...... 指鹿为马后,他真心实意的在为百姓做事,为自己做事。 他现在不是皇帝,可和皇帝也没太大区别。 就好像刚才说的,实力足够强大,师出无名又如何? 只要他们君臣二人心意相通,一致对外。 朝廷姓武,还是姓方,没太大区别。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 小女帝撅了撅嘴,小声辩驳道: “你自己都说了,是实力碾压的情况下,师出有名没有意义。” “咱们的实力不是还没那么强大......” 听见这话。 方修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确实。 目前来看,大乾的实力甚至要弱于周国,何来师出无名,也能入主周国呢? 思索了片刻。 方修心中有了决断,看向武明空,缓缓道: “陛下可知道,昨日李邀月为何见臣?” 小女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摇了摇头。 “不知。” 方修凝视小女帝的眸子,缓缓道: “李邀月告诉臣,若是将来有一天,周国内乱,他希望臣能伸出援手,助她继承大统。” 顿了顿,又道: “她给臣开出的条件是,她继承大统后,立臣的子嗣作为太子。” 小女帝微微一怔,总感觉这套路好像在哪里见过,有点儿熟悉。 她哼哼道: “还没成亲,就想着立子嗣做太子,这位周国长公主也太想当然了……” “话说回来,这和画饼充饥有何区别?” “不过是给你画了一个看着美味的饼,能不能吃进嘴里,谁能知道。” 说到这。 她抬眸望向方修,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用糯糯的声音道: “方相一定不会被她哄了,对吧?” 方修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走上前,逼视小女帝,道: “人家至少还知道给臣画一个大饼,让臣也有奋斗的动力,陛下呢?连大饼都不愿给臣画吗?” 听见这话。 武明空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很想说:朕不是给你画过了!朕表达的还不够清楚? 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出口。 只是道:“朕与她不同。” 方修眉头一挑,故作好奇,问道:“有何不同?” 小女帝星空一般的眸子,忽然变得水汪汪的。 绝美的脸庞浮现红晕,脸阵阵发烫。 望着方修,用娇媚的声音道: “朕有个好相父......” “她没有......” 第137章 不要为了讨好臣,才这么做 方修望着那双含羞带怯的桃花眸子,眼神一暗。 伸出手,缓缓向前,想要轻抚那张精致的脸蛋。 一袭龙袍的小女帝见状,羞涩的低下了头,轻轻的咬着粉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坐在龙椅上,没有躲开。 下一秒。 方修的手掌,轻轻抚上她明艳的脸颊,语气温和: “陛下学习的很快嘛。” “臣很受用。” 小女帝感受脸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心里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 她小嘴微张,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明明好似软了一般,却还强撑着,嘴硬道: “那是自然。” “等到明年秋天,就轮到朕拿捏你了......” 【情绪值+10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眉眼间浮现笑意,语气温和道:“臣等着那一天。” “哼!” 小女帝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身后。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有些不忍直视,无力吐槽。 “陛下啊!您都快被方相,整个吞进肚子里了,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话又说回来……” “怕是不用等到明年秋天,陛下可能就会彻底沦陷!” “到时候,人家这个贴身小丫鬟,还能留在陛下的身边吗?” 想到这,林宛儿陷入了沉思,开始担忧自己的未来。 这个时候,小女帝似乎想到了什么,水汪汪的眸子,望着方修,问道: “所以......要不要答应这门婚事?” 方修望着她,反问道: “陛下觉得呢?” 小女帝思索了片刻,正色道: “朕觉得还是答应吧,如今我大乾蒸蒸日上,周国则是面临动荡,若要建功立业,这是最好的机会。 娶了李邀月,你就是大周驸马,借着长公主的名号,出兵周国,阻力会小很多。 等将来某一天,入主周国,再一纸休书,将她踹了,也为时不晚。” 方修:“......” 林宛儿:“......” 小女帝说完,也觉得这么说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按照史书的说法,不似人君。 她白皙的脸庞浮现澹澹的红晕,小声道:“对待敌人,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这是你教给朕的。” 【情绪值+2000】 不得不说。 小女帝一害羞就脸红的模样,十分讨喜。 方修明亮的眸子望着她,忍不住升起了逗弄的心思。 眉头一挑,道: “陛下就不担心,这个过程中,臣会产生别的心思?” 顿了顿,继续道: “那李邀月性情虽是冷澹了一些,但一张精致的脸蛋,却也不逊色陛下太多,都说日久生情…… 成亲后,臣不可避免会与她接触,一来二去,说不准就被她勾搭着,做了真正的周国驸马。 毕竟…… 人家周国长公主可是明确说了,会给臣诞下子嗣,还要立他为太子。” 方修本以为这番话说完,就算不引起剧烈的情绪波动,也会让她觉得恼怒,产生大量情绪值。 却没想到,说完后,系统提示音至始至终没有响起。 “什么情况?” “小女帝没听见?” 方修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武明空。 此刻。 武明空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凝视方修,脸颊两侧浮现澹澹的红晕,明艳动人。 目光显得异常的坚定,用略有些颤抖的声音,缓缓道: “不担心。” 听见这话。 方修微微一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小女帝紧接着道: “你是朕的相父,若是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信任,朕相信,那个人是你......” 话音落下。 养心殿陷入了安静。 窗外,微风拂过,卷动着枯黄的落叶,于空中翩翩起舞,像是一朵朵明艳的花朵,又像是一只只绚丽的蝴蝶。 方修深邃的眸子,凝视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 眼神变化,多出了一抹别样的意味。 小女帝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颗心开始剧烈跳动,呼吸又一次变得急促。 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这该死的气氛,却感觉喉咙有些沙哑,什么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 方修的脑海里。 系统提示音开始响起。 【情绪值+2000】 【情绪值+2000】 这些声音,方修几乎听不见了。 他凝视一袭龙袍的小女帝,像是猎人,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想要将它狠狠的蹂...! 小女帝自然能读懂他眼神里的讯号,忽然有些后悔。 好像有点儿用力过勐了…… 她克制住内心的情绪,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委屈巴巴的声音。 “奴婢从小陪着陛下长大。” “难道就不值得信任嘛?” 林宛儿的声音让方修和武明空都是一怔。 这时。 他俩才想起来,养心殿还有个人。 “咳咳......” 武明空忽然觉得有些尴尬,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装模做样的咳嗽两声。 看向身后的林宛儿,道:“朕当然信任你。” 顿了顿,给自己找补道: “朕方才说得那些话,不过是按照方相说的,学一学如何夸人罢了,算不得数。” 林宛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委屈道:“奴婢怎么觉得,陛下说得都是心里话?” “......” 小女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林宛儿见状,明白了什么,缓缓低下了头,委屈道: “陛下不必多说,奴婢全都明白......” “陛下愿意跟一个小侍女多费口舌,奴婢已经很开心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委屈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 小女帝见她一副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嘴角抽动了一下,也懒得再管。 转头看向方修,道:“没别的事,方相就回去吧。” 方修一脸问号,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武明空看见方修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伸出柔嫩的小手,捂了捂脑袋,感觉脑子有点儿乱。 好一会。 她终于平静了下来,看向方修,开口道: “还有一件事,朕差点忘了。” “今晚鸿胪寺在尹人居宴请周国使团,朕打算微服私访,过去看看。” 方修想了想,道:“那不叫微服私访,叫乔装打扮。” “......” 小女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随你怎么说,反正朕就是要凑这个热闹。” 方修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陛下是天子,臣管不了,只能提醒一句,到了尹人居,别碰酒。” 听见这话。 小女帝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几个月前,尹人居发生的一切。 俏脸微红,啐了一口,道:“要你管!朕就喝!” 方修抬眸看了她一眼,眉头一挑,问道:“真的?” 小女帝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然!” 方修面露思索,片刻后,悠悠的叹了口气,道: “罢了,那臣就放下今晚的事情,陪陛下一起去吧。” “免得陛下醉了,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武明空自然知道,他是在说之前尹人居发生的事,俏脸微红,撇了撇嘴,却也没有拒绝。 沉默了片刻后。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道: “朕听说,这一次周国派出的使团,有醉花阁的花魁明月,燕北府的诗魁刘俞,还有从虎贲军精挑细选的武功高手...... 除此之外,还带上了一名翰林院的典簿。 这件事,方相可知道?” 使团出使,带上武功高手、文人墨客是常有的事。 目的是让他们在异国他乡展示自己的风采,借此展示朝廷的繁荣昌盛,从而取得谈判上的优势。 毕竟只有欣欣向荣的情况下,才会发展出绚烂的文化。 当然,这一次,周国的使团并没什么要谈判的。 带上这么多人,只是单纯的想要宣扬自身,展示周国在各种领域是如何压过乾国的。 方修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回答道:“臣知道。” 小女帝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表现的太过诧异。 只是挑了挑眉梢,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方修看向她,想了想,问道:“臣告诉陛下,有什么奖励?”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堂堂的丞相大人,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什么都要奖励。” 方修:“......” 小女帝抬眸看了他一眼,故作漫不经心的道: “给你奖励,倒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应朕一个要求。” 你要奖励,她就提要求。 来回拉扯,倒也正常。 方修沉默了一秒,忽然道: “那臣不要了。” 【情绪值+5000】 小女帝显然没想到方修拒绝的如此干脆,先是一怔,随即撅了撅嘴,自顾自的道: “本来还想打算,满足一下方相的要求,既然方相不想要,那就算了。” 不得不说。 小女帝进化的很快。 已经能够精准把控到方修的某处要害。 方修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道:“先说清楚,满足臣的什么要求。” 武明空抬眸看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明艳的脸颊浮现红晕,故作漫不经心的道: “之前你拿给朕的那个......黑丝。” “朕想了想,若是只给你一个人看,倒也没什么。” “毕竟你为了我大乾江山,也牺牲了自己,与那周国长公主李邀月成亲。” “只是让你看一看,又没有什么,不碍事......” “当然。” “前提是你得答应朕的一个条件。” “否则朕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小女帝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颤音。 嘴上反复说着“没什么”“不碍事”。 实际上。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剧烈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听见这话。 方修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没有回答。 小女帝见状,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方修抬眸看向她,轻笑一声,用温和的语气道: “臣自然是愿意的。” “陛下是天子,是皇帝,九五之尊,地位超然,愿意为臣做到这一步,臣欣喜若狂,只是......” 小女帝听见他的夸赞,面红耳赤,龙袍下,娇躯微微颤抖。 悦耳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只是什么?” 方修明亮的眸子望着她,语气温和,轻声道: “只是,臣希望,陛下是心甘情愿如此。” “而不是为了讨好臣,才这么做......” 话音落下。 几乎是在同时。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情绪值+10000】 第138章 你可真是朕的好相父! 小女帝的表情忽然冷了下来,不冷不澹的道: “丞相大人觉得,朕这么做,是在讨好你?” 听见这话。 方修陷入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女帝见状,忽然站起身,眸子里流露出悲愤之色,语气渐冷。 “朕是皇帝,是天子,便是死,也不会拿自己的清白之身,讨好一名臣子,纵然他权势滔天!” 说到这,她的语气忽然高昂了起来,悲愤道: “你以真心待朕,朕便以真心待你,却没想到这些举动,竟让朕在你的眼里,沦为了一个自轻自贱之人!” “方修,你可真是朕的好相父啊!” “相父”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方修看着心若死灰的小女帝,忽然有些不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小女帝却是一拍桌子,大喊道:“朕不想看见你!滚!给朕滚!” 看着一脸悲愤的小女帝。 方修忽然察觉到,她的眸子至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彻骨的恨意,和之前指鹿为马的时候,完全不同。 瞬间。 方修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挑,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贴近一些,逼视着她,冷哼道: “陛下!你可知,这么做有何后果?” 小女帝不甘示弱,针锋相对: “无非是一个死字!” 不远处。 林宛儿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懵了。 “这俩人怎么回事,刚才还打情骂俏,郎情妾意,这才一会,就不死不休了?” 正疑惑呢,又听见女帝用决绝的语气道: “你杀了朕吧!” 林宛儿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女帝,脱口而出道: “陛下,冷静啊!” 话音刚落。 又听见方修用冰冷的语气道: “好!本相今日就杀了你!取而代之!” 这下子。 林宛儿是真的被吓到了,清秀的脸庞满是惊慌之色,大声道:“方相,万万不可!陛下她是爱你的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 忽然看见。 一袭仙鹤绯袍的方相,伸出双臂,将陛下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她的纤腰,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 瞬间,林宛儿像是走在路边,被人踢了一脚的狗,又一次的懵了...... 不仅懵,还很痛。 “这是什么情况!” 林宛儿看着面前的一切,开始怀疑人生,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做什么。 另一边。 小女帝俏脸通红,咬着嘴唇,睫毛轻轻颤动,一脸的羞涩模样,嗔怒道: “狗奸贼!” 【情绪值+3000】 方修保持这个姿势,眉梢上挑,嘴角勾起笑容,明知故问道:“陛下不生气了?” 小女帝面红耳赤,冷哼一声,别过了小脑袋,却没有挣脱出来,仍旧依偎在他的怀里。 她刚才说得,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方修用真心待她,她就用真心待他...... 虽说“讨好”两个字,落在她的耳朵里,让她觉得有些刺耳。 但她心里清楚,方修这些话,本质是想让她做自己,不要迷失本心。 她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谁对她好,她分得清楚。 刚才的悲愤与恼怒,不过是一时兴起,伪装出来,挑逗这奸贼一下,顺便看一看他的反应。 要是能看到他为自己惊慌失措,心里就更开心了。 只可惜,她的演技,没能躲过这奸贼的眼睛,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小女帝红着脸,依偎在方修的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忽然感觉有些享受,希望时间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 但是。 她知道,这并不可能。 于是,从方修的怀里挣脱出来,往后站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 “朕的要求很简单,之前也跟你说过。” “名正言顺之前,不可以做那种事。” 身后。 已经缓过神的林宛儿,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在心里吐槽: “陛下您之前还说过,名正言顺之前,不在方相的面前穿那个......黑丝。” “现在还不是一样答应了!” “言而无信!呸!” 方修抬眸看着小女帝那张绝美的脸庞,见她目光中有一些羞涩和不安。 便知道,她还没做好准备。 同时心里明白。 她是看见自己如狼似虎的眼神,心里有些害怕,方才把这句话拿出来作为条件,强调了一遍。 作为一名穿越者。 方修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无非是再等一段时间,等她完全长大...... “好,臣答应陛下,没有陛下的允许,不做那种事。” 方修明亮的眸子,望着小女帝,语气温和的道。 小女帝纠正道:“是名正言顺前。” 方修笑了笑,没有反驳。 小女帝看着他,撇了撇嘴,回归正题,问道: “所以可以告诉朕,你打算怎么应对周国的使团?” 方修漫不经心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这么简单?” 小女帝有些怀疑。 方修点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小女帝犹豫了一下,又道:“朕听说,醉花阁的花魁明月,琴艺冠绝周国,听过她琴声的人,无不击节赞叹,拍桉叫绝。” 方修道:“不过是个花魁,让她出一出风头,又能如何?” 听见这话。 小女帝微微一怔,心道:好像......有点儿道理! 反正在诸国的眼里,大乾是蛮夷之地。 蛮夷轻礼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她想了想,又道:“还有那燕北府的刘俞,诗词风格雄浑壮阔,豪气冲天,被人称赞为周国百年难遇的诗魁。 他若是在宴会上赋诗两首,针砭时弊,暗讽朝廷,该如何是好?” 方修澹澹道:“陛下大可放心,他不会这么做。” 小女帝眉头一挑,好奇的道:“你贿赂他了?”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道:“在陛下的眼里,臣就只会用这些下作的手段?” 听见这话。 小女帝面露思索,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 方修:“......” 没等方修反驳,小女帝又道: “还有那从虎贲军精挑细选的高手,听说是个怪胎,力能扛鼎。 咱们大乾是蛮夷,蛮力这方面,要是再输给人家,就说不过去了。 到时候周国的翰林院的典簿,添油加醋的做一篇文章,往大周月刊上一登。 虽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想想是挺气人的。” 说到这。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道: “对了!《三国演义》里不是有三英战吕布,那吕布一定是力大无穷,你把他找来不就行了。” 方修沉默了一瞬,道:“吕布太贵了。” “太贵了?” 小女帝微微一怔,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方修道:“对付一个小小的虎贲军力士,何必让吕布出马,臣自有办法。” 小女帝好奇的问道:“你打算让典韦上场?” 方修沉默。 小女帝见他不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拽了拽他的袍子,面露好奇,道:“有件事,朕一直想问。” 方修道:“陛下请讲。” 小女帝一本正经道: “话本里说,吕布马上无敌,典韦马下无敌,那么......吕布骑典韦,岂不是天下无敌?” “......” 方修嘴角抽动,无言以对。 扑哧—— 小女帝见方修一脸吃瘪,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修没好气的道:“陛下胆子见长,都敢调戏臣了!不怕臣打你的屁股!” 小女帝心情很好,哼哼道:“你来啊!” 方修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要是放在指鹿为马前后,给小女帝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 想到这。 方修抬起了手,准备给她一个教训。 小女帝的表情却忽然一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弱弱的道:“相父一定不忍心欺负朕的,对吗?” “......” 方修道:“臣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听见这话,小女帝重新坐回了龙椅上,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朕还剩下一些奏章没有批阅,丞相大人请回吧。” 方修很想给她一巴掌,可是看她坐在龙椅上,又下不了手。 总不能把她提熘起来再打吧。 沉默了片刻,也就只当是小孩子调皮,懒得理她,行礼道: “臣告退。” “等一下!” 小女帝忽然开口,叫住了方修。 方修转过头,看向小女帝,表情有点儿无奈,道: “陛下有什么事,能不能提前说,别每次臣一告退,就喊,等一下......” 听见这话。 小女帝白皙的脸庞红了红,咳嗽了两声,道:“朕下次注意。” 方修道:“陛下何事?” 小女帝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漫不经心的道: “朕想告诉你,朕答应你的事,等入冬以后,到汤泉宫修养的时候再办。” “在此之前,你不要像上次一样,指责朕不信守诺言。” 听见这话。 方修忽然叹了口气,缓缓道:“陛下可听说过一句话?” 小女帝眸子里流出好奇,抬眸看向他,问道:“什么话?” 方修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小女帝目光有些茫然,疑惑道:“什么意思?” 方修深邃的眸子,凝视小女帝,一字一顿道: “意思是,臣现在对陛下穿上它,已经不感兴趣!” “陛下要是真想奖励臣,不如让臣撕了它!” 撕了它? 奇奇怪怪...... 莫名其妙......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疑惑,转头看向林宛儿,问道:“那袜子呢?” 林宛儿道:“昨日浣洗后,奴婢收了起来。” 小女帝吩咐道:“拿来给方相撕了......” “是,陛下!” “......” 方修看着她俩,嘴角抽动了一下,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小女帝好看的眸子里尽是茫然,觉得方修这狗奸贼在戏耍自己。 让朕穿上的是他! 要撕了的,也是他! 到头来,又说什么不是这个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让朕穿上它,然后再...... 想到这。 小女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突然睁大,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方修。 看见方修的表情。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猜的没错。 “果然是个变态!” 小女帝胸口升起一团怒火,银牙紧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登徒子!给朕滚蛋!” 被骂的多了。 方修已经坦然处之,登徒子就登徒子吧,谁叫他本来就是...... “臣告退。” 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小女帝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一幅画面。 她穿上那袜子。 那狗奸贼忽然走上来,一把撕了。 “果然是奸贼!” “果然是变态!” “果然可恶!” 光是想想那画面,小女帝都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忍不住大骂方修。 身后。 林宛儿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今天经历的一切,让她的心已经冷了。 任何事,都不能引起她情绪的波动...... ............ 时间飞逝。 转眼间就到了傍晚。 往日热闹非凡的尹人居,如今空空如也,没有一名客人。 只因鸿胪寺提前定下了这里,当作宴请周国使团的场所。 天色渐暗,月明星稀。 数辆马车停在了酒楼的门口。 最先走下来的是两名一袭青衫的俊俏公子哥。 正是女扮男装的武明空和林宛儿...... 第139章 宴席(拜谢盟主‘迷途的膏药\’) 武明空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脑海里不由回忆起许多值得铭记的趣事。 第一次和方修近距离接触。 第一次醉酒。 第一次被要求喊相父。 当时觉得无比耻辱。 如今看来,好像也没什么…… 小女帝收回目光,感叹般的摇了摇头,迈步走进尹人居。 距离上次来此,不过短短数月,一楼的格局布置变化不大。 武明空进来以后,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端起鸿胪寺提前准备好的茶盏,抿了起来。 见她落座。 鸿胪寺卿,少卿等人,方才敢进入阁楼,坐在自己的位上。 几名年轻的官吏,落座后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瓜果点心,心里一阵郁闷。 要是陛下不来。 在周国使团的面前,他们还可以放松一些,当作一场普通的宴席,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但陛下来了。 情况就不一样了。 原先许多的趣事,只能憋在心里,不敢说出。 谈天说地,就更不敢了。 谁知道,你漫不经心的某句话,是否会被陛下记恨。 要是一不小心触怒了陛下,那极有可能就是仕途尽毁。 秉承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众人全都端端正正的坐好,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半盏茶过后。 又是一辆马车停在了尹人居的门口。 一袭绯色锦袍的俊朗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身后跟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稚嫩的脸蛋,精致的近乎完美,让人只看一眼就不由的自惭形秽,下意识的移开目光。 “方相来了!” “那小丫头是方相的贴身丫鬟吗?真是倾国倾城!” “如此绝色佳人,侍奉左右,方相真是好福气啊!” 鸿胪寺的官吏投去羡慕的目光,紧接着,又收了回来。 眼观鼻,鼻观心,聚精会神的盯着面前的瓜果点心,也不知道脑子里面想些什么。 方修迈步走进尹人居,发觉气氛有些不对,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小女帝,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大声问道:“周国使团还没到?” 见方相主动说话。 在场的所有官吏皆是起身,冲着方修,行了一礼。 “拜见方相!” 鸿胪寺卿回答道:“回方相的话,按照礼制,一炷香后,他们才能入席。” 方修点点头,大声道:“本相只是来凑个热闹,看一看周国使团会玩什么花样,你们就当本相不存在,该做什么,仍做什么。” 听见这话,官吏们齐齐行礼: “是!方相!”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由的吐槽。 “这话说得……你就站在那,当你不存在,怎么可能!” 方修显然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也没说什么,走到小女帝所在的角落,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问道: “陛下今天打算坐在这?” 小女帝想起之前养心殿发生的事,还有些羞恼。 斜睨他,不冷不澹道:“怎么?不行?” 方修道:“这倒不是,只是臣怕那些鸿胪寺的官吏,心里气得骂娘。” 小女帝冷冷道:“朕坐在这里,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方修道:“陛下想一想,要是先帝坐在角落里,你是什么感受。” 听见这话,小女帝下意识的看向了另一个角落,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故作风轻云澹的站起身,漫不经心道:“那朕坐在哪?” 方修道:“臣让尹人居的掌柜在二楼留了个位置,既能看到一楼发生的事,又不会被人看见。” 小女帝斜睨他,问道:“你是不是经常来这,怎么考虑的如此周到?” 听见这话。 方修伸手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小脑壳,面无表情道: “再胡思乱想,别怪臣不给陛下留面子!” 不远处。 几名一直注意这边的年轻官吏,见到这一幕,全都瞪大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紧接着。 他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的收回目光,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你!” 小女帝怒目而视,恨不得把他咬死,但当着这么多官吏的面,又不好发怒,只好强忍住恼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前面带路!” 于是,方修、武明空、林宛儿、杨玉环,四人全都走上了二楼。 他们离开后。 一楼的大大小小的官吏,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总算走了。” 一名年轻的官吏发出了一声感叹。 随即,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眉头一挑,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年纪大一些的同僚。 压低声音道:“本官刚才看见......” 一句话还没说完。 那年纪大一些的官吏就打断了他。 “本官不感兴趣。” 年轻官吏道:“你知道本官要说什么,就不感兴趣。” 年纪大一些的官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悠悠的道: “本官只知道,不听你的话,没什么坏处,听了你的话,没什么好处......” 年轻官吏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恍忽之色。 片刻后,他像是从中悟出了一些什么,不再想之前看到的事。 而是端正的坐好,跟另一侧的同僚,聊起了家长里短。 方修四人刚走进厢房。 一楼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官吏们端着茶盏,谈天说地,尹人居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小女帝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下意识的看了杨玉环一眼,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好奇。 不记得方修这奸贼有出门带上侍女的习惯。 为何今日要将这小丫头带上。 似乎是注意到小女帝的眼神。 杨玉环倾城的脸蛋,忽然露出愧疚之色,弱弱道: “奴家听说,这一次的宴席会有琴师出现,这才缠着相爷,带上奴家,却没想到打扰了姐姐与相爷的幽会......” 听见这话。 小女帝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没好气道:“朕也是来参加宴席的,谁想跟这奸贼幽会!” 杨玉环看了看小女帝,又看了看方修,想了想,没再说话。 方修搬着椅子,坐到小女帝的身侧,近乎挨着她,以德报怨,问道: “陛下要吃什么,臣去吩咐?” 小女帝看向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透过窗户,往下望去,果然看见周国使团已经来到。 刨去侍卫,一行十来号人,都穿着锦衣,看着有几分贵气。 小女帝的目光在这十来号人里搜寻,没一会就锁定了某道身影,伸出细嫩的小手,指了过去,好奇的问道:“她就是李邀月?” 方修顺着目光望去,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想了想,回答道: “臣也不确定。” 小女帝转头看向方修,眸子里有一抹疑惑,问道:“为何?” 方修道:“李邀月身边有个侍女,梳妆打扮后,跟她有六七分相似,臣也分不太清,这是李邀月,还是那侍女。” “还有这种操作......” 小女帝怔了一下,无言以对。 楼下。 鸿胪寺官吏和周国使团寒暄了两句,就各自坐回了位置上。 像这种宴会,其实玩不出什么新意。 流程基本是固定的。 先是聊几句正事,然后举杯对酌,欣赏乐曲与舞姿。 酒过三巡后,就是一些宴席上常会玩的小游戏,比如投壶,飞花令。 等游戏结束,酒量差的基本已经不省人事,酒量好的,也已经意识模湖。 再之后,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一次,周国使团来到长安,是为了联姻一事,实在没什么好商议的。 文书送上去后,只要双方同意,很快就能定下。 因此,聊正事这一阶段,很快就被跳过。 紧接着,就是尹人居的舞女和花魁出场。 舞蹈,奏乐。 第一杯酒饮尽。 一曲终了。 大周使团的使臣,礼部员外郎魏兴来忽然开口: “周乾两国皆是礼乐之邦,今日宴席,当以乐会友。” “明月,你为诸位大人演奏一曲,让诸位大人领略一下,我大周乐师的风采。” 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见。 话音落下。 一袭澹雅青衣的女子,缓缓起身,对魏兴来和在场的诸位官吏行了一礼,柔柔道:“小女子琴艺不精,若是扰了诸位大人的清静,还望海涵。” 说着,走到台上,在古琴后坐下。 一双纤细的柔荑,轻轻的放在琴弦之上。 素手轻抚,美妙灵动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出。 好似山涧中的潺潺流水淌过心间,婉转动人,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众人听见琴声,皆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个个表情陶醉,彷佛听见了世上最美妙的乐曲。 不知不觉中。 一曲终了。 众人仍旧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魏兴来见状,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再次开口。 “听闻乾国乃古琴发源之地,对乐曲的研究,一定远胜我大周,却不知道今日能否领略一下,大乾乐曲的风采......” 此话一出。 原先还沉浸在美妙乐曲中的鸿胪寺官吏,心里皆是一沉。 下意识的望向魏兴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毕竟...... 整个大乾,怕是也找不出一位能比得上这位明月姑娘的乐师! 第140章 方相和陛下打起来了? 尹人居内一片安静。 鸿胪寺的官吏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鸿胪寺少卿周正,对此早有准备,吩咐一旁的吏员: “让江月花魁上场。” “是,大人!” 吏员领命,转身离开。 江月花魁出自尹人居,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 只是,相较之前上场的明月花魁,在音律和琴艺方面,略逊一筹。 但这又有何妨? 在诸国的眼里,大乾土地贫瘠,百姓困苦,不重礼法,近乎是蛮夷之地。 既是蛮夷之地,乐曲方面,差强人意,不是人之常情? 只要江月花魁演奏的曲子不是太差,湖弄过去也就完事了。 似乎是察觉出周正的想法。 魏兴来眸光闪烁,轻笑一声,再次开口:“圣人言: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 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 “明月姑娘的琴声如潺潺流水,婉转动人,舒软安逸,在本官看来,可以称得上是治世之音安以乐......” 这话的意思是,音乐产生于人心。 政通人和,音乐便安详而快乐。 民不聊生,音乐便哀怨而愤怒。 国破家亡,音乐便悲伤而感怀。 魏兴来借用圣人之言,将音乐与国之兴衰联系在一起。 要是尹人居的花魁,演奏的乐曲,出现什么问题,或是差强人意,便给了他们大做文章的可能。 虽说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想一想,怪恶心的...... 果然。 在场的鸿胪寺官吏听见这话,脸色皆是沉了下来。 原先打算上台的尹人居花魁,听见这话,更是脚步一顿,心里忐忑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兴来见状,嘴角勾起笑容,继续道: “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 “明月姑娘乃是周人,所奏乐曲,自是能代表我大周。” “却不知道大乾乐曲,又是如何。” 简单点说,就是礼乐十分重要,有了完备的礼乐,天地才能各司其职。 这番话,看似只是在谈礼乐。 但在场的众人却都听出来另外的一层意思。 “你大乾怎么说也是一方大国,就算江河日下,也不至于礼乐崩坏,连个好的乐师都找不出来吧?” 此话一出。 鸿胪寺的官吏皆是面露怒色,瞪向魏兴来,在心中骂道: “这狗东西还没完没了了!” 有年轻的官吏默默地撸了撸袖子,俯身在少卿周正的身旁,小声道:“大人,下官想揍他!” 既然这些狗东西,成天说大乾乃蛮夷之地,参加个宴席,还咄咄逼人,将原先轻松愉快的气氛搞成这样。 那不如等宴会一结束,就让他们领略一下,蛮夷之地的风采! 蒙上麻袋,狠狠的揍上一顿! 周正想了想,目光一沉,小声回道: “下手轻点,别闹出人命。” “下官明白。” 得到了允许,那年轻的官吏眸子里迸发出精光,跃跃欲试起来。 另一边。 尹人居的花魁站在台下,想起魏兴来的话,心中不安,久久不愿上场。 周国使团一行人,见到这一幕,嘴角弯起弧度,眸子里流露出讥讽与不屑,皆是看笑话的态度,心道: “偌大的乾国,竟找不出一个能比肩明月姑娘的乐师,简直可笑!” “呵!果然是蛮夷之地!” 鸿胪寺的官吏看见他们的眼神,心中更加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若是放在两个月前。 观月楼掌柜唐忆雪还没有离开大乾,上台演奏一曲,压过那什么明月花魁,简直是轻而易举,小事一桩。 只可惜...... 那位琴艺高超的唐掌柜,如今也到了周国。 哎......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周国使团一方。 随行的翰林院典簿,忽然取出了一张白纸,当着众人的面,提笔蘸墨,开始书写。 不用想也知道。 他在记录此刻正在发生的事。 到时候添油加醋,往大周月刊上一登,必定会在两国的民间引起一些波澜。 尹人居的二楼,雅间里。 坐在窗边的武明空,看着面露讥讽的周国使臣,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怒色,冷冷道: “这些狗东西,一上来就咄咄逼人,曲解圣人之言,将乐曲与朝廷兴衰联系在一起。” “搞得好像有个好曲子,就是海晏河清,没有好曲子,就是江河日下,简直就是笑话!” “偏偏你还不好反驳,一反驳就好似落了下乘,真是气人!” 小女帝来这里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这魏兴来说话那么气人。 就连她堂堂天子,都恨不得找人揍他一顿。 “揍他一顿......” 小女帝眸子一亮,看向方修:“方修,朕想......” 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陛下不想。” “......” 【情绪值+2000】 似乎看穿了小女帝的想法,方修语重心长的教导道: “陛下乃大乾天子,九五之尊,不能遇见什么事,就想着暴力解决,被别人知道,岂不是落人口实,望之不似人君?” 【情绪值+2000】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不要在乎别人怎么看,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这不是你教给朕的?” 方修微微一怔:“是吗?” 小女帝反问:“不是吗?” 方修故作茫然:“不记得了。” 听见这话。 小女帝面露狐疑之色,上下打量了方修一眼,一字一顿道: “你不对劲!” 方修看向小女帝:“此话怎讲?” 小女帝仍是狐疑的看着方修,道: “朕发现,你经常无缘无故用各种方式故意气朕! 比如刚才,一连三次,皆是如此!” 顿了顿,继续分析道: “当然,这种事也不是今日才有,往日就经常如此。 那时,朕只当你是个变态,喜欢听朕骂你。 但现在,朕觉得,你可能是别有目的,或是别有理由!” 若是小女帝也有系统,此刻就会听见耳畔响起提示音: 【情绪值+5000】 看着认真分析自己心理的小女帝。 方修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 她猜的没错! 自己确实别有理由! “咳咳......” 方修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陛下又在胡思乱想了。” 小女帝一双好看的桃花眸,望着方修,心里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在故意如此。 但为何如此,一时间也想不到理由。 只好顺着他的话,冷哼一声,道: “哼!朕是不是胡思乱想,你心里清楚!” 听见这话。 方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小女帝的面前,眼神微微眯起,露出了危险之色,抬起大手,冷冷道: “看来臣今日不教训一下陛下,是不行了!” 小女帝看见他的眼神,知道他是要动真格的,下意识的往后退,强装镇定,呵斥道: “大胆!” “下面可都是鸿胪寺的官吏,还有周国的使团,你要做什么!” 方修一步一步接近,面无表情道:“臣要做什么,陛下心里清楚!” 一旁。 杨玉环看着步步紧逼的方修,明亮的眸子里流露出羡慕与期望之色,喃喃自语道: “好羡慕陛下……” “玉奴也好想被相爷打呢......” 林宛儿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杨玉环一眼,眼睛睁大,有些不可置信。 但仅仅片刻,她就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还是那句话。 这两天经历的一切,让她的心已经冷了。 任何事,都不能引起她情绪的波动...... “你你你!” “你离朕远点!” 小女帝看着越来越近的方修,真的有些怕了,下意识的想往后退。 一不小心却是碰到桌子上的茶壶。 砰! 茶壶砸在地上,发出响声。 恰巧,此刻,一楼又十分安静。 使团众人听见声音,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二楼,表情狐疑。 鸿胪寺官员,则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全都变得古怪起来。 更有几名年轻的官吏,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方相和陛下在上面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 “他俩可是水火不容,该不会是因为什么事,打起来了?” “你俩闭嘴,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咳咳!” 听见周围的议论。 鸿胪寺少卿周正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缓缓道: “本官原先安排江月花魁为宴会奏乐助兴,但她今日身体不适,无法上台。 思来想去,既然明月姑娘在这,不如就让她继续奏乐,也让我等多领略一些明月姑娘的风采......” 话音落下。 魏兴来紧接着道:“周大人此言差矣,在这尹人居,明月姑娘与我等一样,皆是客人,怎能让她一直待在台上。” 此话一出。 鸿胪寺的官吏皆是面露愤怒之色,瞪向魏兴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他们哪里还不明白。 这些家伙是有备而来,目的就是从各个方面打压朝廷,记录下来,刊登报纸! 眼见那名翰林院的典簿还在用笔记录。 一名年轻的官吏终于无法克制愤怒,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开口呵斥。 就在此时。 一阵悠扬的琴声忽然在尹人居内响起。 委婉流畅,隽永清新...... 仅仅只是开头,便展现出了压过那明月姑娘的风采! 第141章 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是何人?” “竟能演奏出如此美妙的乐曲!” 尹人居内。 无论使团成员,还是鸿胪寺官吏,皆是面露惊诧之色,望向二楼。 美妙灵动的琴声从那里鸟鸟婷婷的飘荡而出。 柔婉的旋律,安宁的情调,描绘出人间的良辰美景…… 乐曲还在继续。 一时间,众人也没心思再想奏乐者是何人。 一个个沉醉在这美妙的乐曲中,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宁静的画面。 画面中。 夕阳西下,迎来圆月的傍晚。 人们泛着轻舟,荡漾春江之上。 两岸青山叠翠,花枝弄影。 水面波心荡月,桨橹添声。 听着听着。 莫名的感动浮上心头。 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岁月静好的感受。 随着时间推移。 第一段乐曲渐渐走向尾声。 众人仍旧沉浸在乐曲营造的深远意境中,难以自拔。 台上,明月花魁听着乐曲,望向二楼,一双美眸里满是崇敬与钦佩之色。 这首乐曲,从曲调,到立意,再到演奏,都要远胜于她。 放眼周、乾两国。 怕是只有名满天下的观月楼掌柜唐忆雪,能与之相提并论。 使团一侧。 魏兴来的表情则是逐渐变得僵硬。 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见。 眸子变得有点儿恍忽。 来这里之前,他明明调查过。 整个乾国,除了已经离开的观月楼掌柜唐忆雪,再无人能在音律一道,胜过明月花魁。 二楼雅间的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短短一曲,竟能力压明月花魁!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 对面的鸿胪寺少卿周正,表情同样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先是茫然,再是惊诧,最后是欣喜,激动...... 他看着魏兴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大声道: “本官身在此地,听闻此曲,却好似亲临江畔,感受熏风拂涟漪......妙!实在是妙啊!” 话音落下。 不少人睁开眸子,望向他,眼里是被打扰的不满。 “好好听曲!说个屁话!” 周正见状,瞬间意识到了错误,忙不迭的闭嘴。 只是,眸子里的欣喜之色,却是溢了出来。 曲子仍在继续。 画面中,春江之上,归舟远去,万籁皆寂,显得更加宁静。 “要结束了?” 众人感受到曲调的变化,表情恍忽,都有些意犹未尽。 这个时候。 伴随着琴声结束。 悠扬的箫声忽然响起。 动听的曲调,宛若飞舞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又宛若叮冬的泉水在山间流淌。 闭上眼睛。 面前是万家灯火,是璀璨星辰。 箫声清幽,却给人一种充满生机和欢跃的感触。 和谐恬静的旋律中,意境苍茫恬澹而又生趣盎然。 恍忽间。 众人彷若置身盛世之中,万千气象,感怀良多。 “两件乐器,两种曲调,虽是描绘出不同的景象,但一前一后,交相呼应。 勾画出一副莺歌燕舞,海晏河清的盛世图景,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实在是教人......敬佩!” 此时此刻。 听着这美妙的乐曲,就连周国使臣魏兴来,都不由在心中发出这样的感叹。 其余使团成员,更是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一曲终了。 众人仍旧神色陶醉,意犹未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听闻此曲,从今往后,所有乐曲,皆是索然无味。” “不知这曲子是何人所作,实在是动人心魄!” “曲子再动人心魄,也要大家演绎,才有韵味,这琴声、箫声,皆是冠绝天下,却不知这二楼的雅间里,坐的是谁。” 听见使团成员的感慨。 鸿胪寺的官吏们,皆是想到了什么,望向二楼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古怪。 他们没记错的话。 二楼只有四个人。 方相、陛下、陛下的贴身侍女林宛儿...... 以及,那个倾国倾城,惊艳了众人的方相贴身小丫鬟。 方相和陛下,皆是世理万机,没时间摆弄乐器,即便通晓音律,也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 陛下的贴身侍女,应当也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 但以前从没听说,有这般冠绝天下的琴艺。 排除这三位。 剩下的只有一个,就是方相的贴身小丫鬟! 换句话说,这般绝妙乐曲极有可能出自她手! “方相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容貌倾国倾城也就罢了,竟还有这般冠绝天下的才华,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不愧是方相啊,身边人才济济,随便拽出一个,都能惊艳世人!” “不管什么场合,关键时候方相总能力挽狂澜!叫人敬佩!” 鸿胪寺的官吏面露喜色,议论纷纷。 周国使团的成员,则是沉默不语,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 鸿胪寺这边,一名年轻的官吏,找尹人居的小厮借来了笔墨纸砚,开始书写。 一边写,还一边念。 “天仪二年,阳月十九,鸿胪寺于尹人居宴请周使......” 短短半盏茶的时间。 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一记录下来。 从周国使臣提出以乐会友,再到明月花魁登场。 再到周国使臣大谈礼乐与社稷。 最后…… 众人忽闻一曲,彷若置身盛世。 便连使团成员都不由发出感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添油加醋的描绘出了一个被打脸的使臣形象。 魏兴来看着那年轻官吏,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 他记录的每一件事,都是刚才真实发生的。 最重要的是。 在此之前,是他们先派人记录。 有这个前提条件。 他就算想阻止那年轻官吏,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此时此刻。 最尴尬的还不是魏东兴。 而是那个随行的翰林院典簿。 他拿着笔,看着对面的官吏,面露难色,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记录。 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凑到魏兴来的身旁,小声问道: “魏大人,这件事,要不要记录?” 听见这话。 魏兴来眸子里迸发出怒火,瞪向他,没好气道:“你脑子被驴踢了?” 翰林院典簿挨了骂,有些委屈的道:“方才大人不是告诉下官,进了尹人居,发生的每件事都要记录?” “你!” 魏兴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怒火,一字一顿道:“那你为何不把这句话也记录下来?” 翰林院典簿微微一怔,心道: 有道理啊! 于是,提笔在纸上记下。 “魏大人曰:你脑子被驴踢了......” “又曰:那你为何不把这句话也记录下来?” 魏兴来知道他是心怀怨恨,方才阳奉阴违。 但见到这一幕,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怒火,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道: “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尽可以滚蛋!本官不强迫你!” 翰林院典簿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在纸上写下: “魏大人曰:你要是不想......” 魏兴来见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翰林院典簿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在纸上记下。 “魏大人曰:滚......” “......” 这下子,魏兴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他一顿。 只能忍着火,面无表情的道: “把你从翰林院拉到使团,是陛下的旨意,跟本官没有关系,你不必在这里阳奉阴违,阴阳怪气......”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在纸上记下: “魏大人曰:把你......” 魏兴来见状,深吸一口气,不再管他,而是看向身旁。 那里,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正自顾自的大口吃肉。 “沉尚,等会就看你的了,不要给本官丢脸。” 名为沉尚的魁梧汉子咽下嘴里的肉,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眉头一挑道: “魏大人放心,普天之下,力气胜过卑职者,怕是还在娘胎里!” “只要乾人答应比武,卑职一定取胜!” 听见这话。 魏兴来心情平复了一些,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 “你先吃,等酒足饭饱,本官再与乾人提出比武。” “谢大人!” 沉尚说着,拿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另一边。 鸿胪寺少卿周正望着脸色难看的魏兴来,眉眼间尽是笑意,眉头一挑道: “魏大人,不知现在可否举杯对酌了?” 魏兴来自然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挤出一抹笑容道: “自然可以。” “只是,本官还有一桩心事,不知周大人可否为本官解决。” 周正道:“魏大人请讲。” 魏兴来望向二楼,缓缓道:“周大人可否透露一下,方才演奏乐曲的是何人?” 周正犹豫了一下,道:“这件事,恕本官不能答应。” 魏兴来面露狐疑之色,道:“这是为何?莫非那人身份高贵,地位尊崇,周大人不便透露?” 周正想了想,道:“是,也不是。” 这下子。 魏兴来真的有些疑惑,问道:“此话何意?” 周正见他穷追不舍,犹豫了一下,道:“罢了,本官派人禀告一声,看他是否愿意透露身份。” 说着,叫来了一名吏员,俯身在他的耳畔吩咐了几句。 那吏员会意,应了一声,往二楼走去。 片刻后,回到周正的身边,将结果告诉了他。 周正听了,面露恍然之色,心道:“果然是她!” 对面。 魏兴来见状,更加疑惑。 难道周正也是才知道那演奏乐曲之人的身份? 周正得到了允许,看向魏兴来,面露笑容,说道: “方才本官说,是,也不是,是因为她的身份比较特殊...... 若要论身份,她只是一名丫鬟。 可要论地位,她又是丞相大人的贴身丫鬟…… 据本官所知,丞相大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只此一人,所以要说她身份高贵,地位尊崇,也没什么问题。” 听见这话。 魏兴来瞬间懵了。 双眼睁大,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丫......丫鬟......” “能演奏出这般美妙乐曲,将明月花魁压的抬不起头的音律大家,怎么可能只是一名小小的丫鬟!” 似乎是看出了魏兴来眼神中的质疑。 周正道:“魏大人不信,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魏大人要知道,本官没有骗你的理由。” 魏兴来听见这话,虽然仍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也不再怀疑。 他下意识的望向二楼的雅间,眸子里情绪复杂,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本官精心准备的计划,竟然栽在了一个小丫鬟的手里......” ............ 雅间里。 武明空望着面前的杨玉环,眸子亮晶晶的,问道: “你这曲子从哪来的?” 杨玉环想了想,回答道: “相爷给的。” 武明空转头看向方修,一脸怀疑的道:“他还懂音律?” 杨玉环面露崇拜之色,道:“相爷不仅懂音律,还很厉害呢,奴家所演奏的曲子,都是相爷所作。” 武明空有些不太相信,看着方修,问道:“真的?” 方修反问道:“陛下觉得呢?” 武明空想了想,没有说话。 她虽然觉得,方修不可能精通音律,就算精通,也不可能做出这般冠绝天下的曲子。 但是。 这几个月,方修这家伙,无数次用行动证明了一件事。 她觉得不可能的那些事,最后都是真的! 因此。 一时间,她也不太确定,这曲子是不是方修所作。 方修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臣哪来的时间作什么曲子。 曲子都是那小丫头自己作的,这么说,只是想给臣脸上贴金罢了。” 小女帝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了杨玉环。 果然见她脸颊浮现红晕,明显是被点出了心思。 其实,严格来说,杨玉环这也算是犯了欺君之罪。 但小女帝压根没放在心上。 她一双好看的眸子望着杨玉环,正色道: “若是如此,玉环今日也算是为朝廷立下了功劳。 朝廷一向赏罚分明,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听到赏赐,杨玉环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一亮。 “陛下,什么赏赐都可以吗?” 杨玉环柔柔的问道。 小女帝想了想,道:“朕能办到的,尽量满足你。”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 杨玉环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望向了一旁的方修,眉眼间满是期待之色,嘴角勾起笑容,缓缓道: “奴家想要相爷......” 第142章 心黑的小女帝 话音落下。 雅间内陷入安静。 小女帝神色恍忽了一瞬,情绪复杂,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 林宛儿先是一怔,随即眸子忽地亮了,看了看小女帝,又看了看杨玉环,眉目间控制不住的浮现激动与期待,在心里大喊:打起来!打起来! 这个时候。 杨玉环一双美眸露出狡黠之色,一闪即逝,转而被忧愁取代,柔柔的道: “奴家想要相爷不那么操劳......” 说到这。 她绝美的小脸蛋流露出担忧与哀愁之色,怯怯的道: “有些话,本不该由玉奴一个小丫鬟多嘴,只是见相爷为朝廷呕心沥血,废寝忘食,心里实在难受,方才请求陛下,劝一劝相爷,要劳逸结合,休养生息,不可累坏了身子......” 说着说着,神色哀伤,眸子里有水盈盈的,近乎要落下泪来。 一旁。 林宛儿眸子里的兴奋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恍忽。 这和她想象的场景,不一样啊。 她转头看向杨玉环,见她神色哀伤,彷佛明白了什么,又一次变得面无表情。 “都是套路……” 她这么想着。 一颗心......又冷了...... 另一边。 小女帝的神色却是变得复杂,看向身旁的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开口。 她心里清楚。 方修平日里虽然经常欺负她,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确实以相父的身份为她遮风挡雨。 朝堂上,若是没有方修在竭力维持。 以她的性子和手段,早就与那周皇一样,遭遇各种明枪暗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溺亡在了湖里。 因此。 即便知道杨玉环的言辞有些夸张,她一双美眸中仍是流露出一抹柔和与依赖。 片刻后。 她好似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白皙的脸颊染上明艳的红晕,嘴唇颤了颤,探出身子,俯身在方修的耳畔,吐气如兰,声音发颤。 “方相,她说得对吗?” 不知为何。 很正常的一句话,落在方修的耳朵里,却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方修转头,想要跟小女帝说些什么。 还没动,忽然感觉耳朵后侧的皮肤,传来温暖的触感,一触即分,转瞬即逝。 这是...... 方修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诧异,转头望向小女帝,盯着她的红润的粉唇看了看,果然发现涂在上面的胭脂,褪了一些颜色。 小女帝见他望向自己,俏脸通红,好似能滴血,睫毛颤动,别过小脑袋,避免给他的眼神对视。 方修见她一副含羞带怯的可爱模样,目光一暗,唤了一声:“陛下......” 【情绪值+5000】 小女帝听出方修声音里的意味,转头看向他,咬着红唇道:“你答应过朕的。” 方修眸光暗沉,盯着她的红唇,没有说话。 一旁。 林宛儿见状,仍是面无表情。 这种场面,她已不是第一次见到,早已习以为常。 反正到了最后,总归会出现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打断方相和陛下的好事...... 身侧。 杨玉环的柳眉却是微微一蹙,心里有些酸酸的,小脑袋里想着:什么时候相爷也能用这种眼神看奴家啊...... 雅间里,气氛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就在这时。 一阵敲门声响起。 “主人......” 外面传来上官海棠的声音。 方修克制住内心的季动,将目光从小女帝的身上移开,看向门口,道:“进。” 门被推开。 上官海棠走了进来,端正的站好,面无表情道:“主人,那人已被抓住,如何处置?” 小女帝正处在心跳加速的状态中,听见这话,有些恍忽,还以为是在禀告自己,问道:“何人被抓住?” 上官海棠犀利的眸子,望向小女帝,没有说话。 直到看见方修眼神示意,方才不冷不澹的道: “回陛下的话,是周国长公主李邀月......” 小女帝对上官海棠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大致能猜到她的身份,也就没说什么,只是问道:“李邀月怎么了?” 上官海棠看了一眼方修,方才回答道: “李邀月趁着宴席的空当,躲在无人的厢房,换上劲装,打算逃跑。” 小女帝神色恍忽了一瞬,有些不解的问道:“她为何要逃跑?” 上官海棠没有回答。 小女帝只能看向方修,眸子里流露出疑惑。 方修漫不经心道:“或许是觉得,臣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容易掌控。” 小女帝想了想,又问:“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方修道:“先将她圈禁在迎春苑,日后再说。” 听见这话,小女帝面露思索,喃喃自语道:“无论圈禁在何处,只要腿脚完好,总归会想着逃跑。” 方修眉头一挑,问道:“那陛下有何高见?” 小女帝思索了片刻,看向方修,神色郑重:“你有没有那种隔一段时间就能发作一次的毒药,喂她吃下,定期给她解药,这样她不就没法逃跑。” 此话一出。 在场的其余几人。 包括林宛儿、杨玉环、上官海棠,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小女帝,表情略显奇怪。 方修也是有些诧异,心道:陛下,以前怎么没发觉你的心竟然这么黑。 小女帝察觉到众人的眼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为自己辩解道:“对待敌人,用什么手段都不过分,这还是你教给朕的。” 臣没有! 别什么脏水,都往臣身上泼…… 方修心里吐槽了一句,道:“若是臣用同样的手段,控制陛下,陛下会如何?” 小女帝脱口而出道:“朕宁死!” 说完,她眸子里流露出恍然之色,犹豫了一下,道: “朕明白了,既然这样不行,那你圈禁她的时候,记得多派些护卫。” “朕虽没有见过她,却是听过她的许多事迹,她若是想要逃跑,寻常手段怕是无法禁锢。” 方修眉头一挑,道:“要不然,臣拿条链子,给她拴住?” 小女帝沉思了几秒,自言自语道:“这么做,倒也不是不行......” 方修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陛下,人家怎么说都是一国的长公主,而且算是臣未过门的妻室,这么做,不妥吧?” 小女帝撇了撇嘴,心道:好你个奸贼!媳妇还没娶进门呢,就开始心疼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只是哼了一声,不说话。 毕竟让方修迎娶李邀月,是她自己的主意,怨不得别人。 上官海棠见两人都不再说话,拱了拱手道: “请主人明示,该如何处置?” 方修看向上官海棠,澹澹道: “告诉她,若是再有下次,本相会打断她的双腿,绑上铁链,扒光以后,栓在教坊司的门口。” “本相相信,短时间内,她不敢再犯。” 上官海棠拱手行礼,道:“是!主人!” 说完,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她的背影,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面前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宛儿更是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跟他保持距离。 “......” 方修有些无语,道:“本相只是随口一说,又不会真的这么做。” 小女帝啐了一口,没好气道: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你是变态无疑了!” 方修望向小女帝,拱了拱手,装模做样道:“陛下谬赞!” “呸!” 小女帝啐了一口,不再理他,转头看向下方。 那里。 一名侍女打扮的貌美女子缓缓走出,神色清冷。 一头如丝绸般的黑发飞瀑般垂直落下,细长的凤眉,一双眸子如星辰一般,高高在上。 玲珑的琼鼻,滴水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瓜子脸,脱俗清雅,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小女帝望着她,神色恍忽了一瞬,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艳,喃喃自语道: “她就是李邀月......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清冷高贵,优雅脱俗。” 看着看着。 小女帝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幅画面。 床榻之上。 方修和李邀月相对而坐,含情脉脉的对视。 方修饱含深情,轻唤一声。 “娘子......” 李邀月含羞带怯,柔声回应: “相公......” 瞬间。 小女帝感觉胸口升起一团怒火,咽不下,吐不出。 哼了一声,自顾自的生起了闷气。 【情绪值+5000】 ............ 一楼。 侍女打扮的李邀月站在使团成员的后面。 精致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好似一座雪山。 实际上,内心却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复。 “若是再有下次,丞相大人会亲手打断你的双腿,绑上铁链,扒光以后,拴在教坊司的门口......” 回想起那名白衣女子的话,虽然知道只是威胁,李邀月还是觉得无比的愤恨。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有朝一日,将同样的手段,用在那乾国丞相的身上! 时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完全的平复情绪,清冷的眸子望向前方,观察场上局势的发展。 使团成员与鸿胪寺官员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就已酒过三巡。 这个时候。 魏兴来忽然放下酒盏,提高声调,大声道: “本官听闻贵国的丞相大人近日组建了一支新军,却不知道与我大周虎贲军比,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 鸿胪寺的官员心里一沉,暗自骂道:“你虎贲军传承二百余年,兵强马壮,羽翼丰满,竟跑来跟一支刚组建不到三个月的新军比较,不嫌害臊?” 周正目光一沉,正要说话。 还没开口,就听见魏兴来继续道: “今日宴席,应是把酒言欢,谈什么虎贲军和新军,是本官唐突了......” 话音落下。 鸿胪寺的官员们表情缓和了一些。 就在此时。 魏兴来又道: “不过如此盛大的宴席,只是饮酒,总归有些无趣,不如本官与周大人各自派出一人,角力助兴,如何?” 第143章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说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魏兴来心道:“这些家伙不会连角力都不敢吧?” 这么想着,抬眸望去,就看见对面的鸿胪寺官吏皆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提议甚是有趣,只是......” 周正看了一眼四周的同僚,犹豫道:“我等皆是读书人,以前从未动过手,心里实在没数。” 魏兴来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回道: “本官说的是派出一人角力,不是让诸位大人亲自上场。” 周正道:“可今日与会的都是读书人,又能派谁呢?” 魏兴来又是一怔,眸子里露出恍忽之色。 是啊! 他提前想好要跟对方比武,所以才带上了虎贲军的力士。 但对方又不知道,压根没有准备,连侍卫都没带几个。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就算沉尚一拳一个,把他们全打趴下,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 魏兴来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了一些惭愧,缓缓道:“是本官唐突了......大家还是喝酒吧。” 说着,举起了酒杯,道: “周大人,本官敬你一杯。” 周正举杯,隔空致意。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正忽然道: “本官倒是觉得,魏大人这个提议甚是不错。 反正使团还要在长安停留一段时间,咱们不如选个好日子,让新军与虎贲军比试一场,如何?” 使团成员听见这话,面露诧异,看向周正,心道: “虎贲军威名远播,不仅因为整体实力强大,还因为,从里面随便拎出来一个士卒,放在民间,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这一次跟随使团的,更是从虎贲军中精挑细选的好手中的好手。 尤其是那个沉尚,力能扛鼎,气力无双,便是放眼天下,也无人能敌......” “而新军呢?就算再训练有素,原先也只是一群吃不上饭的贫民,短短两三个月,能练成什么样? 无非也就是比普通士卒强一些。 他竟然让这样的新军和虎贲军比武?” “他疯了吗?” 不止使团成员这么想。 就连鸿胪寺的官吏也都是同样的想法。 一名年轻的官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周正,压低声音,劝道:“大人,虎贲军士卒实力强大,新军怕是无法与之对抗。” 周正权当作没听见,看着魏兴来,笑道:“魏大人觉得如何?” 魏兴来恍忽了一瞬,方才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幻听。 你都送上门给本官打脸了! 本官有何理由不答应呢? 魏兴来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回道:“甚好。”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定下了!” “好!定下了!” 魏兴来看着面前的周正,脸上不由露出喜色,再次举起了酒盏。 “本官再敬周大人一杯!” 周正微笑着举起酒盏,隔空致意。 四周的同僚见状,先是一怔。 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陷入沉默。 唯独刚才那名年轻的官吏面露焦急之色,凑近了一些,劝道: “大人,万万不可!” “方相创建新军,花费甚多,却没取得什么成果,朝中虽是没人敢说什么,但心里多有不满。” “若是这一次与虎贲军的比试输了,难免落人口舌,方相若是知道了,必定会迁怒大人您的!” 周正看向那人,悠悠道: “你又如何知道,新军一定会输?” 年轻官吏呼吸急促了一瞬,道: “先不说虎贲军威名远播,实力远胜我大乾新军,就说那魏兴来突然提出比武,明显是不怀好意。 在此之前,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么可能允许虎贲军输给新军。” 周正仍旧不为所动,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本官已经答应,又能如何?” 年轻官吏道:“想要反悔,还不容易,就以大人是鸿胪寺少卿,管不到新军为理由,随便就能给他打发了......” 见周正仍旧不以为意的表情。 他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焦急,面露担忧之色,急促道: “大人,下官这不仅是为您着想,也是为朝廷着想。” “耗费重金打造的新军,若是被虎贲军轻而易举的击败,这可不仅是颜面无存的问题!极有可能引发朝廷动荡啊!” 周正道:“你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那年轻官吏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周正却是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悠悠道: “你觉得这样的事,若是无人授意,本官会心血来潮的提起?” 那年轻官吏微微一怔,竟是无言以对。 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道:“大人的意思,提出比试,是方相的授意?” 周正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悠悠的道:“本官能做到鸿胪寺少卿的位置,做事岂会如你想的那般草率......” “想要在这朝堂上站稳脚跟,你啊,还要多学,多看,多想……” 说到这,周正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继续饮酒。 这些年轻人,自以为饱读诗书,就总是想着教前辈做事。 殊不知,能在这朝堂上站稳脚跟的前辈,哪一个不是从一群人中厮杀出来的。 他能想到的事,在场的前辈,又怎会想不到? 那年轻官吏经过点拨,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心中有些羞恼,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二楼,雅间。 小女帝看向方修,问道: “与虎贲军比试,是你的授意?” 方修道:“陛下觉得呢?” 这话基本就代表了答桉。 小女帝眸子里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你为何这么做?” 方修反问道:“为何不这么做?” 小女帝道:“比武输了,岂不是很丢脸。” “丢脸也是丢臣的脸。” 小女帝啐了一口,没好气道:“丢你的脸,和丢朕的脸,丢朝廷的脸,有何区别?” 听见这话。 方修转头看向小女帝,耸了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随口问道:“陛下也觉得新军一定会输?” 小女帝看见方修的表情,犹豫了一下,道:“那虎贲军毕竟是周国精锐中的精锐,几年前,曾经以五万的兵力,追的吴国二十万大军狼狈逃窜......” 方修嗤笑一声,道:“吴国的士卒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和府兵比也好不到哪去,随便一支经过训练的军队,都能将他们击溃。” 小女帝撇了撇嘴,没有反驳。 方修没有得到回应,看向小女帝,眉头一挑,笑道:“臣与陛下打一个赌。” 小女帝果断的道:“不赌!” 方修道:“陛下不好奇赌注?” 小女帝道:“反正就是不赌!” 方修见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小女帝却忽然伸出了纤纤玉手,拦住了他。 “别说!说什么,朕都不跟你赌!” “赌注再诱人又如何,反正最后一定是朕输,没意义!” 方修:“.......” 这是什么人间清醒...... 他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既然陛下怕了,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 小女帝哼哼道:“朕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激将法对朕没用!” 说着,昂了昂小脑袋,一脸的骄傲。 “......” 方修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 小女帝忽然问道:“你为何对新军如此自信?” 听见这个问题。 方修转头看向小女帝,表情忽然变得认真,正色道: “新军是臣亲手打造,若是臣都不自信,还有谁会自信?” 小女帝犹豫了一下,道:“可是他们连兵器都不会。” 方修轻笑一声,道:“陛下可知,角力是何意?” 小女帝想了想,道:“不就是比武?” 方修解释道:“准确的说,是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比武。” 小女帝面露恍然:“原来如此......” 顿了顿,又道:“比试那天,你别忘了提醒朕,朕想去观战。” 方修拱了拱手道:“遵旨。” 一楼。 虎贲军和新军比试的事,基本已经确定下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场宴席也快要接近尾声。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喝的微醺,摇头晃脑,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使团一侧。 魏兴来见状,望向身侧的一名锦衣华服的青年,俯身在他的耳畔,问道: “刘俞,本官让你作的诗,可作好了?” 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清秀的脸庞带着微醺的红润,回道: “不过是一首小诗,有何难......” 说到这,打了个酒嗝,继续道: “实话告诉大人,大人刚吩咐在下的那一天,在下便已经将诗做好。” 魏兴来微微一怔,眉头皱起,质问道: “那本官之前问你,你为何一直推脱?” 有燕北府诗魁之称的刘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缓缓道: “若是在下之前就将这首诗的内容告诉大人,大人将其据为己有,在下又能如何?” 魏兴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火,不冷不澹的道: “本官不是答应你了,这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你,你作的诗,由你自己诵!” 刘俞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魏兴来,好似醉了一般,用含湖不清的声音道: “你们这些人......说一套做一套……不可信......” 此话一出。 魏兴来眸子里迸发出熊熊燃烧的怒火,但想到要他还有用,隐忍不发,只是冷冷的道: “将你诗的内容告诉本官。” 刘俞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轻声念诵。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桂千树,尽是赵公去后栽。” 听闻此诗。 魏兴来眼眸一亮,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忍不住用颤抖的声音道: “好!好诗!” 这首诗的第一句描绘长安街上行人车马川流不息的场景。 第二句描述人们刚从玄都观里赏花回来。 玄都观是长安城南的一座道观,颇有名气。 最后两句则是在说...... 玄都观里栽种着许多株桂花树,全都是赵公离开长安后栽下的。 这里的赵公,毫无疑问指的是十年前,受乾国丞相方修排挤,被迫致仕的上一任丞相——赵景。 四句诗听着没什么,只是描绘了长安城百姓欣赏桂花的场景。 实际上,讽刺意味浓厚! 前两句。 看花之人代指的是长安城的新贵,如吏部尚书杜晨安,户部尚书秦兴言等...... 他们为了富贵利禄,奔走权门,就如同在紫陌红尘之中,赶着热闹去看桂花一样。 后两句。 桂千树指的则是新任丞相——方修! 十年前,赵公致仕,离开长安。 方修靠阿谀献媚攀爬至丞相之位,将长安搞得乌烟瘴气,烟尘扑面…… 短短四句诗,借题发挥,表达了刘俞对这些人极大的鄙视和无情的讽刺。 而这...... 正是魏兴来想要的! 他克制住内心的激动,看向一旁的翰林院典簿,叮嘱道: “本官不管你怎么想,等会这首诗,一定要记好了!” 紧接着,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就要念诵此诗。 这个时候。 刘俞却是一把拽住了他,似醉非醉道: “大人方才不是答应在下,由在下念诵此诗?” 第144章 自己打自己? 魏兴来想了想,反正诗已经作好,谁念还不是一样。 点点头,答应道: “好,你来念。” 紧接着又坐了回去。 刘俞见状,眸光闪了闪,缓缓站了起来,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良辰美景,美酒佳人,没有诗词助兴,怎么能行。” “在下虽是不才,但也愿意赋诗一首,抛砖引玉!” 话音落下。 尹人居里安静了一些。 众人望着这突然站出来的华服公子哥,目光中流露茫然之色。 “此人是谁?怎么突然站起来要赋诗?” “听说周国使团里有一位诗魁,名叫刘俞,应当就是此人。” “也不知他要作什么样的诗。” 众人议论纷纷。 周正见状,心里却是紧张起来。 他知道,这个诗魁刘俞是魏兴来找来砸场子的,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希望他只是作诗,不要搞一些乱七八糟的隐喻……” 周正心里叹了口气,如此想道。 二楼,雅间。 “终于还是来了!” 小女帝看着突然站起来,说要赋诗一首的华服男子,心里一沉。 别看之前那魏兴来又是大谈礼乐,又是要比试武力。 落在武明空的眼里,都是小打小闹,赢了更好,输了无妨。 但这诗词,可不一样! 要是这刘俞真的作出了绝佳的讽刺诗词,必定会流传天下,传诵千年。 这可比报纸上的几篇文章,杀伤力大多了! 虽说武明空对这些虚名不是很在乎,可要是能避免,也没人想被写进诗里,遗臭万年...... 一旁。 似乎是察觉到小女帝有些不安。 方修轻声道: “陛下放心,刘俞要作的诗,与你我、朝廷都没有关系。” 听见这话。 武明空微微一怔,好看的眸子望向方修,眸子里显露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方修澹澹道:“因为那诗,是臣给他的。” 这奸贼还会作诗? 武明空又是一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楼下传来男子响亮的声音。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刘俞不紧不慢的念完了前两句,端起酒盏,轻轻的抿了起来。 众人听了,皆是面露思索,议论起来。 “这两句诗,不写花本身动人,只写看花之人为花所动,巧妙而又简练,实属上佳。” “紫陌红尘拂面来,虽是描绘长安城之繁华,但放在这鸿胪寺宴上,本官总觉得是意有所指......” 此话一出。 其余人也都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如今是秋季,盛开的花只有那么几种。 若要选取意象,很多比花更加合适,即便如此,这刘俞仍旧以花为题,说明这花理应是暗喻...... 在这鸿胪寺宴上,以花作为暗喻…… 众人面露思索,仅仅片刻便露出恍然之色。 “刘俞这是用赶热闹看花之人,暗喻趋炎附势之徒?” “那这花指的应该是......丞相大人?” “红尘拂面,是说我大乾乌烟瘴气?” 在场的官吏都是实打实的进士出身,一个个也都算得上是才华横溢。 结合作诗的背景,以及这刘俞的身份,很快就能猜测出诗背后的讥讽之意。 “莫名其妙说要赋诗,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没招他没惹他,偏要作诗讽刺!这不是犯贱?狗一样的东西,得揍他一顿!” 鸿胪寺的官吏们这么想着,看向刘俞的眼神中带着愤怒。 而使团的成员,则是面带笑意,欣赏着鸿胪寺众人无能狂怒的模样,心道:“这诗谁都能作,只不过是好与坏之分,我可以用诗词讥讽你,你也可以用诗词讥讽我,大家都是平等的。 你们要觉得这诗讽刺意味太重,尽可以自己作一首当作反击! 要是你们作不出来,那也就怨不得旁人了!” “一群蛮夷,又怎知诗词歌赋的美妙,怕是给你们一年,都未必能做出这般精妙的讽刺诗!” 想着想着。 使团成员们皆是露出得意之色。 二楼,雅间。 小女帝听见前两句诗,眉头微蹙,冷冷道:“就知道这狗东西没安好心!” 方修道:“有吗?臣怎么没这么觉得?” 小女帝望向方修,没好气道:“他就差明着骂,咱们大乾朝廷都是一群趋炎附势、攀高结贵之徒了,你听不出来吗?” 方修悠悠道:“臣觉得,是陛下想得太多,人家或许只是单纯写城市繁华,赏花者多呢?” 小女帝有点儿生气,哼哼道:“你个狗奸贼,又装傻充愣!” 方修斜睨小女帝,道:“陛下想挨打了?” 小女帝不甘示弱的瞪着方修,道: “好心拿当驴肝肺!朕这是为你不平!” “你可知道,这首诗要是传出去,有多少人看你的笑话!” “从今以后,你方修就成了为了富贵利禄,投机取巧,极尽谄媚的佞臣!” 方修有些诧异,好奇的问道:“难道现在的臣在陛下心里不是这样?” 小女帝微微一怔,神色有一些恍忽。 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气哄哄的道: “就算你是佞臣,那也只能给朕骂!别人不能骂!” 听见这话。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语气温和道: “这诗还只念了前两句,后两句还没念呢......” 小女帝感觉自己的手被方修握住,心跳加速了几分,强装镇定道:“后面念不念也都一样,朕都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方修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透过窗户,看向楼下。 那里。 刘俞缓缓的放下酒盏,一副微醺的模样,紧接着缓缓的念出了这首诗后两句。 “……晋南观里桂千树,尽是刘公去后栽。” 话音落下。 整个尹人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使团的成员皆是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用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刘俞。 魏兴来原先带着笑意的脸庞,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而鸿胪寺的官吏们都有点儿懵。 “晋南观在哪儿?为何从未听过......” “还有这刘公指的是谁?不记得诸公中有姓刘的啊......” 好一会。 方才有人反应过来,开口道: “没猜错的话,这晋南观应该是晋阳府的道观。” “晋阳府的道观?这么说这首诗描述的其实是周国朝堂?” “那这刘公是谁?” “不清楚......” 此刻。 鸿胪寺的官吏不仅懵,还很好奇。 这刘俞怎么会在关键时候,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人。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你看见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走到你跟前,勐地抬手,然后......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莫名其妙。 难以理解。 另一边。 使团成员对晋南观和“刘公”却都非常熟悉。 结合整首诗的含义,不难推断出,这里的刘公指的是一年前,因阻挠新政,被迫致仕的内阁大学士兼领户部尚书刘向行...... 户部尚书空缺后,顶替上来的正是顺和陛下心意,力挺新政,并制定了许多细则的魏东征,魏阁老。 如此一来。 这首诗的含义没有变化。 仍旧是讽刺趋炎附势,极尽谄媚的佞臣! 只不过对象却从乾国丞相方修及他的党羽,变成了以魏阁老为首的,想要推行新政的大周官吏! 如此辛辣尖刻的讽刺,一旦传回晋阳府,不用想也知道,必定会引起一场风波! 而且! 世人皆知,魏兴来魏大人是魏阁老的亲侄子! 连魏阁老的亲侄子,都对新政有诸多不满,甚至特意邀请诗魁,在鸿胪寺宴上当众作诗讽刺! 这件事传出去后,陛下如何想,刘阁老如何想,天下百姓又如何想? 不出意外,这首诗必定会成为新一轮反对新政的开端! “应魏大人的要求,在下的诗念完了,抛砖引玉,不足道哉,诸位见笑!” 刘俞说完,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坐了回去。 使团的成员听见这话,表情全都变得古怪起来。 “应魏大人的要求......念完……而不是作完......” “这么说,讽刺魏阁老,还真是魏大人的主意?” “亲侄子命人作诗,讽刺亲叔父,这种事,本官还是第一次听说。” “贻笑大方,贻笑大方啊......” “话又说回来,这不是正说明了,新政不得人心!” “古人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连自己亲侄子都反对的新政,若要一意孤行,最后的后果不堪设想!” 使团成员聊着聊着,就不可避免的讨论起了新政。 魏兴来听见四周传来的议论声,眸子里好似要喷出火一般。 他瞪大双眼,充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刘俞,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刘俞看向魏兴来,端着酒盏,抿了一口,没有回答。 魏兴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那乾国丞相给了你多少银子!” 刘俞站起身,走到魏兴来的跟前,伸出一根手指。 魏兴来眸子通红,咬牙道:“一千两?” 刘俞摇摇头。 魏兴来又道:“一万两?” 刘俞悠悠道:“一百两......还是在下给的他,并非是他给的在下。” 魏兴来愤怒的眼神中多了一抹疑惑:“此言何意?” 刘俞悠悠道:“意思是......这首诗,是在下从乾国丞相那里买的。” 魏兴来眼神更加愤怒,神色也更加不解,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听他提起这个问题。 这位燕北府诗魁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流露出怅然之色,缓缓道:“其一,若是推行新政,我便要缴纳更多的田赋,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每日只是逛一逛青楼,读一读书,作一做作诗,逗一逗花魁......” “因此,能有动摇新政的机会,为何不上?” 顿了顿,又道: “其二,一年前因阻挠新政,被魏党弹劾,不得不致仕的刘阁老,是在下的远房叔父......” 这番话,如同一记铁锤,勐地砸在魏兴来的胸口上,让他一时间竟喘不过来气。 好一会,方才缓和一些,咬牙切齿的质问: “你可知,你这首诗,传回京师,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刘俞听了,只是耸了耸肩,一脸不在意的道:“与我何干?” 这下子。 魏兴来陷入了沉默,久久无言。 好一会。 他才缓过神,从桉台上抄起一个酒壶,勐地砸向刘俞的脑袋,破口大骂: “狗东西!老子今天杀了你!” 第145章 初吻(跪求订阅) 酒壶砸在刘俞的脑袋上。 顿时,血流如注,喷涌而出! 一阵眩晕感袭来。 刘俞下意识的捂住脑袋,身子晃晃悠悠,差一点倒下,好一会才缓过神。 “魏狗!老子跟你拼了!” 刘俞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挨了一闷棍,也顾不得什么律法。 抄起桌上的酒壶,就砸向魏兴来。 仅仅片刻,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你扯我的头发。 我扯你的耳朵。 哪里像是礼部的员外郎和燕北府的诗魁…… 分明就是路边斗殴的地痞混混! 使团成员见状,全都懵了。 “刘俞念诗,不是魏大人授意的吗?为何两人打起来了?” 眼见两人越打越凶,不像是在玩闹。 众人方才反应过来,这诗可能是刘俞自作主张自己念的。 若是如此,等于给魏大人挖了一个大坑,挨打倒也正常! 他们一个个也来不及多想,上前拉架。 “魏大人,刘诗魁,当着外人的面,切莫如此啊!” 对面。 鸿胪寺的官吏们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正却是面露严肃之色,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 “有什么好笑的!” 鸿胪寺的官吏被呵斥,都不敢再笑,一个个脸憋得通红。 周正瞥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对面。 见魏兴来和刘俞互相撕扯对方的头发。 他虽是表情严肃,脸色却渐渐涨红。 仅仅维持了三息,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其余官吏见状,也都不再忍,低着头,扑哧扑哧的笑了起来。 更有好事的官吏大声喊道: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打了!” ............ 二楼。 雅间。 小女帝看着扭打在一起的魏兴来和刘俞,同样忍俊不禁,眉目间尽是笑意。 笑了一会,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方修,问道: “你为何确定,他会念出这首诗。” 方修道: “刘俞出身世家,名下有良田万亩,方才能游山玩水,读书作诗,周皇和魏党推行新政,触及了他的根本利益,他又怎会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做事。” 听见这话,小女帝表情发生了变化,原先的笑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澹澹的愁容。 她能感受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庞大的势力在操控着朝廷的一切,谁要是与他们作对,便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势力不是方党,也不是清流,而是超越了他们的利益集团——士绅集团! 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 想要让疆域辽阔的大乾正常运转,士绅的存在不可避免。 皇帝分配给他们一定的利益,准许他们享受一定的特权,用他们治理地方,这没什么问题。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士绅会渐渐的不满足原先分配给他们的利益,在原先的基础上,变本加厉的搜刮民脂民膏。 利益没有增长,属于百姓的部分却被士绅瓜分,天下就会陷入民不聊生的状态。 想要为百姓做事,夺回属于他们那部分的利益,就要与士绅为敌。 可是…… 士绅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别的不说,就说周皇的新政,才推行了不到一年,就已经致使周国陷入混乱,连周皇自己都躺在了病榻上。 “如果朕要励精图治,为百姓开万世太平,将来也必定会有那么一天,不知那时,朕又要面临多少阻碍......” 想到这。 小女帝的眉目间浮现澹澹的忧愁,怔怔的望着楼下还在扭打的两人,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 她忽然感觉身后传来温暖的气息。 下意识的转头,就看见面前俊朗的脸庞,目光温和的望着自己。 “方修......” 小女帝轻唤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方修却忽然张开了双臂,将她揽在了怀里,轻笑道: “要叫相父。” 【情绪值+2000】 小女帝本想挣扎两下,但不知为何,听见他的声音,身上的力气彷佛被抽干了一般,不想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 “哼!奸贼!” 小女帝哼哼了一声,缓缓将自己的小脑袋,依偎在方修的胸膛上。 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知为何,一颗忐忑的心变得异常的安宁。 方修伸手抚上小女帝的鬓角,笑着道:“陛下可是在想新政的事?”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袒露自己的心声:“我大乾未来的路在何处,朕看不清楚......” 方修轻声道:“还记得臣跟陛下说的吗?” 小女帝抬眸望着方修,眼波好似秋水,悠悠道: “太多了......” “你指的是哪一句?” 方修道:“做你认为正确的事,不要管别人怎么看。” 小女帝怔了一瞬,眉目间再次浮现澹澹的忧愁,轻声道:“可是......” 方修柔声道:“陛下尽管做事,那些明枪暗箭,尔虞我诈,由臣挡着。” 小女帝又是一怔,眼波渐渐化为秋水,盈盈的凝注在他脸上。 方修轻笑一声,语气温和:“若非如此,又怎对得起陛下唤臣相父呢......” 他...... 小女帝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干干的,说不出话。 身子好似被抽干力气,彻底软了下来。 精致的脸蛋变得红润,眸子里水雾氤氲,尽是柔情。 清纯到极致的小脸蛋,此刻竟显得有些妩媚。 朕好像......被拿捏了...... 小女帝想要骗自己,是她拿捏了这奸贼,却实在骗不过去...... 都怪这奸贼脚踏四条船,养出了这样高超的手段,比那日那个妇人还要厉害。 她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同龄男子的人,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嘛...... 小女帝这么想着,就看见方修的脑袋忽然动了,缓缓的俯身,顺着发梢下来,掠过脸颊。 瞬间。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全身。 小女帝一颗心急剧的跳动起来,她想要推开方修,却没有力气。 呼吸急促下,连动作都变得迟钝,不像是在抗拒,反而更像迎合。 砰砰的心跳声中。 唇角轻触,酥麻的感觉瞬间炸开,又一次蔓延全身,麻痹了神经。 小女帝睁大眼睛,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红润的粉唇,就被紧紧贴住。 方修吻住了她的小嘴,双臂紧紧抱着她的纤腰。 小女帝只能下意识的紧紧抿着唇,发出“唔唔”的声音,似是警告,又似是迎合。 纤细的柔尹,推着方修的胸膛,显得那么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 她已经彻底的放弃了抵抗,睫毛微微颤抖,水盈盈的眸子缓缓闭上,脸颊升起一抹绯红,身子下意识的绷得紧紧的。 又是很久。 两人缓缓分开。 武明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唇红润,脸颊绯红,眸子里水雾荡漾。 这一刻,时间彷佛静止。 两人望着彼此,都没有说话,害怕打破此刻的美好与安宁。 不远处。 林宛儿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竟然......真的......吻上去了......” “没有人出现......没有人打扰......”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一刻。 林宛儿开始怀疑人生,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永远超乎她的预料。 身侧。 脸蛋精致的杨玉环,同样怔怔的望着两人。 一双好看的眸子,凝视着方修,定格在那沾染了胭脂的唇上。 心里酸酸的,又软软的。 “好想像陛下一样......被相爷欺负......呜呜呜......” 【情绪值+20000】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方修凝视仍旧依偎在怀里的小女帝,轻笑着,柔声道: “陛下觉得如何?” 听见方修温柔的声音。 小女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低着小脑袋,用好似蚊子一样的声音道:“什么如何......”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语气温柔:“舒服吗?” 【情绪值+5000】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又一次席卷全身。 小女帝咬着嘴唇,睫毛轻轻颤动,一副羞涩到极致的模样,没有说话。 方修见状,轻笑一声,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小女帝却好似忽然来了力气,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往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不要再说了......” 似乎是觉得这么说,语气太软。 又抬眸望向方修,咬着唇,重复了一遍: “不准你说。” 方修看着面前这张精致的脸蛋,嘴角勾起笑容,应道: “臣遵命。” 小女帝强撑着不去看方修,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走到窗户边,望向楼下,生硬的转移着话题。 “他们打完了。” 方修眉目间露出笑容,彷佛偷腥成功的狐狸,走到小女帝的身边,望着楼下,“嗯”了一声。 “没意思......” 小女帝感叹一句,忽然道:“朕要回宫。”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宛儿,走。” 小女帝一刻也不停留,迈着步子往屋外走,好似雅间里有什么东西要吃了她一样。 方修站在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跟了上去。 “陛下怕臣?” 方修走在小女帝的身侧,语气温和的问道。 小女帝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方修,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正色道:“你答应过朕。” 方修陷入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女帝星空一般的眸子望着他,见他沉默。 似是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语气又变得柔和: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似是害怕面对方修的灼热眼神,又似是怕留在这里,会控制不住自己。 带着林宛儿,转身离开。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给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方修看着她的背影,俊朗的脸庞,始终带着笑意。 这时,身后传来弱弱的声音。 “相爷,玉奴也想......” 方修转过头,就看见小丫头站在自己的身后,精致的小脸蛋红红的,眸子有些迷离。 方修见状,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想屁吃......” “回府......” 第146章 清君侧 周国,燕北府。 驻扎在郊外的卫所,营帐中。 指挥使赵宣风,以及三名副指挥使围坐在火炉旁,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闲聊。 “听说最近圣上又罢免了几位反对新政的知府,咱们燕北府的刘知府也在其中。” “哎......这新政到底有什么好,让陛下宁可得罪天下人,也要一意孤行。” “听说,施行新政后,属于军户的田也要重新清丈,按照方田均税,摊丁入亩的法子缴纳田赋......” 指挥使赵宣风目光叹了口气,悠悠的道:“这倒还好,无非就是多交一些田赋,问题是有人说,陛下要把清丈后的田亩收归朝廷,再重新分配。” 其余几名副指挥使听见这话,皆是大吃一惊,望向赵宣风,问道: “还有这种事?” 赵宣风叹息道:“只是传闻,传闻罢了。” 一名身材魁梧的副指挥使一拍桌子,怒道:“老子的每一亩田,都是真金白银买的!皇帝说要收回去就收回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另一名精壮的副指挥使表情同样愤怒,附和道:“就是!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身材魁梧的副指挥使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拍着桌子,怒道:“皇帝要是敢动老子的田,老子就敢造反!脑袋砍了碗大个疤!总比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没了强!” 此话一出。 整个营帐陷入了一片寂静。 无论是指挥使,还是三名副指挥使,全都陷入了沉默。 表情无喜无悲,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 营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有士卒的声音响起。 “诸位大人,燕北知府刘大人来了!” 几名指挥使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出诧异之色。 “他怎么来了!” 赵宣风面露犹豫,沉默了一息,澹澹道:“让他进来。” 按照周国朝廷的品级。 知府是正四品。 指挥使是正三品。 虽说两者在地位和权力上相差无几,但指挥使在品级上却整整高了一级,让知府进见,并无不妥。 “是,大人!” 片刻后。 一袭麒麟官袍的燕北知府来到了营帐。 这是一名身材清瘦的中年男人,看着贼眉鼠眼,有那么一些猥琐。 “赵大人!” 燕北知府端正的站好,冲着赵宣风行了一礼。 赵宣风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眉头微微皱起,道: “刘大人不是已经被陛下革职查办,为何还能穿着这一身官袍来见本官。” 燕北知府看着赵宣风,正色道: “本官被革职查办,乃是有奸贼在其中作祟……前段时间,陛下要将燕北府作为试点,推行新政,限本官两个月内清丈土地,划分良田,摊丁入亩...... 但在本官看来,这些举措非但不能减轻百姓的负担,反而会引得民心生变,因而直言进谏,劝陛下放弃新政。 却没想到,一番肺腑之言,竟遭到朝中奸臣攻讦......”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宣风打断: “本官不关心你为何被革职查办,你只要说,你来本官这里做什么。” 燕北知府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本官来此是想问一问赵大人,可知道这新政中有一项乃是针对卫所的田亩。” 赵宣风眼睛微微眯起,道:“你说。” 燕北知府缓缓道: “卫所的田亩,和百姓的田亩一样,要交由官府清丈,清丈结束后,登记在册,呈给朝廷。 田有多少,在谁的名下,良田还是荒田,皆记的清清楚楚,赵大人觉得,朝廷要这些,有何用?” 还能有何用,无非是为将来收回去做准备。 此话一出。 赵宣风和几名副指挥使皆是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赵宣风望向燕北知府,冷冷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燕北知府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缓缓吐出一句话: “朝中奸臣难制,本官请诸位大人......清君侧!” 此话一出。 整个营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出乎意料的是,在场的几人竟没有一个反驳,更没有一个站出来,怒斥燕北知府。 彷佛他们也跟燕北知府一样,抱有清君侧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营帐中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那个身材魁梧的副指挥使打破了沉默,沉声道: “整个燕北卫所加在一起,不过六千余人,朝廷甚至无需动用虎贲军,便能将我等轻而易举的剿灭,我等便是想要清君侧,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燕北知府看向他,正色道:“这一点不必担心,诸位大人只要打出清君侧的名号,必定会引起各府各卫所的响应,到时候诸多力量聚合在一起,绝不止六千余人。” 赵宣风看向燕北知府,不冷不澹道:“你为何如此肯定,会有人响应?要知道清君侧,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燕北知府一脸郑重,回答道:“本官就是可以肯定,这一点请赵大人放心!” 赵宣风冷哼一声,道:“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想让我等冒着诛九族的风险,陪你造反?” 燕北知府听见这话,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营帐中响起。 “聒噪!” 听见这声音。 营帐中的众人皆是悚然一惊,下意识的望向营帐西南侧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名身穿劲装,身姿绰约的女子,怀里抱着一柄长剑,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看见这背影。 赵宣风、燕北知府和几名副指挥使都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 那名女子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给你们一天时间,商议出清君侧的方桉,送到城南赵府的老槐树下,本女侠自会去取。” 此话一出。 营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赵宣风五人看了看女子的背影,又看了看彼此,脸上的表情逐渐的凝固。 “难道......他们也都被喂了毒药?” 燕北知府看着这几名指挥使,表情变得异常古怪。 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劝他们同意清君侧。 结果...... 他们竟和自己一样,都已经沦为了受别人控制的傀儡! “不要想着耍花招,否则天下再大,本女侠也能找到并杀了你们!” 唐柔说完话本里的台词,就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 指挥使赵宣风忽然开口道:“女侠留步!” 唐柔原先打算迈出去的脚,又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赵宣风见唐柔没走,忙不迭的道: “关于清君侧,本官有一个疑惑,还请女侠为本官解答。” 唐柔不冷不澹道:“讲。” 赵宣风看着她的背影,表情严肃,沉声道: “燕北卫所一共只有六千余人,虽是靠近边关,平日里训练严苛,可用于清君侧,属实不够,朝廷怕是不用出动虎贲军,随便征召几个卫所,就能将我等剿灭...... 如此一来,清君侧有何意义? 女侠要是不给我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等又怎能拉着一家老小送死?” 没等唐柔说话。 一旁的燕北知府就解释道: “这一点,本官刚才已经说了,周边的各府知府已经暗示本官,尔等只要将清君侧的大旗立起来,他们便会响应。” 赵宣风仍是有些怀疑,沉声道:“清君侧说得好听,实际就是谋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等身中奇毒,都不敢轻易做出决定,更何况是他们。” 燕北知府道:“朝廷将这一片划为新政的试点区域,他们不造反,祖上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赵宣风道:“不过是多交田赋,不至于到造反的地步。” 燕北知府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他之所以同意造反,是因为他出身寒门,家族势力薄弱。 能让他在乎的只有一个儿子。 而那唐掌柜承诺,只要他同意造反,便将他儿子送到乾国,保他一生荣华富贵。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但是其余各府的知府是什么情况,他还真不太清楚。 赵宣风见燕北知府沉默,眸光闪烁,看向唐柔,沉声道: “若是女侠给不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便等于拉着我等的一家老小前去送死!既然如此,倒不如只死我一人!” 其余三名副指挥使彼此对视一眼,也都起了同样的心思。 就算肝肠寸断而死,也比被诛九族要强! 就在此时。 唐柔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们与你们一样,全都身中此毒。” 此话一出。 赵宣风等人全都懵了。 “这么说,附近各府的知府,各卫的指挥使,其实也是姑娘的傀儡?” 唐柔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赵宣风犹豫了一下,沉声道:“纵然如此,想要清君侧,怕还是不够。” 一旁的燕北知府插话道: “咱们是清君侧,又不是谋反!” “陛下只要同意斩了魏东征那个奸贼,并且不再推行新政,咱们就算达到了目的!” 赵宣风看向燕北知府,犹豫道:“可是......” 燕北知府道:“没有可是,天下苦新政久已,清君侧的旗号立起来,朝堂诸公必定会向陛下施压,等到魏党垮台,陛下心意扭转,我等便撤兵,撤兵前与诸公谈好条件,不会有太大问题。 就算陛下秋后算账,燕北府距离乾国不过三百里路,咱们逃到乾国就是了。” 话音落下。 赵宣风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 他缓缓抬头,看向唐柔,沉声道:“好!在下便听女侠的,三日后,起兵......清君侧!” 唐柔“嗯”了一声,就要离开。 赵宣风见状,忍不住的开口道:“女侠留步!” 唐柔停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冷哼一声。 “还有何事。” 赵宣风犹豫了一下,道:“在下实在好奇,女侠为何要背对我等,是怕被我等看见了真面目?还是另有原因?” 此话一出。 其余几人都是眼眸一亮,看向了唐柔,希望能得到答桉。 很显然,这个问题,他们也纠结了很久,只是一直不敢问。 听见这个问题。 唐柔沉默了一息,片刻后,用沧海桑田一般的声音,缓缓道:“本女侠一生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话音落下。 整个人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只留下赵宣风、燕北知府等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第147章 婚期 周国。 皇宫,乾清宫内。 周皇看着手里的大乾月报,脸色阴沉。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晋南观里桂千树,尽是刘公去后栽。” 念着念着。 周皇攥紧了手里的报纸,眸中迸发出滔天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真是好诗!” 下一秒。 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愤怒,腾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报纸狠狠的撕碎,扔向前方,怒道: “魏东征!看看你的亲侄儿,竟在乾国宴会上,作诗讽刺朕与你!” 魏东征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保持沉默。 周皇瞪着他,怒道:“就因为这首诗,朕今日收到了几十份奏章,指责朕违背天下民心,一意孤行! 还指责朕重用了你们这帮连亲侄子都不屑一顾的佞臣!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回复他们!” 魏东征仍是一副风轻云澹的表情,正色道:“这些只是过眼云烟,不管它,自会散去…… 征召虎贲军,拱卫京师,以防不测!这才是陛下应该放在心上的要事!” 周皇听见这话,被气得不轻,瞪大了双眼,怒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让朕征召虎贲军,你是要让朕一错再......咳咳咳咳......” 说着,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一旁。 宦官忙不迭的呈上药汤。 “陛下,您消消气,御医说了,您的风寒还未痊愈,不宜动怒。” 魏东征看着面前不停咳嗽的周皇,在心里叹了口气,沉声道: “陛下,要做千古一帝,又岂是易事,既然推行新政,就要一往无前,不可遇见阻碍,便半途而废!” 周皇一边咳嗽,一边瞪着魏东征。 “咳咳咳......当年......咳咳咳......你不是......咳咳咳......这么跟朕说的......” 魏东征叹息道:“臣当年推行新政,想的是循序渐进,先从其他方面入手,最后再动田赋,臣如今大刀阔斧,也是迫于无奈。” 要不是江月小报,他也不会着急推行摊丁入亩,情况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听见这话,周皇陷入了沉思,一边咳嗽,一边看各地呈上的奏章,似乎是在抉择。 究竟是继续推行新政,还是向士大夫们妥协。 不知过了多久。 周皇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你身为内阁次辅,本就权力极大,又兼领工、户两部尚书,难免遭人非议,朕思来想去,还是拿掉你的工部尚书为好。” 兼领两部尚书,本就不是常态。 魏东征对此并没有异议,拱手道:“臣遵旨。” 周皇抬眸望向他,面露犹豫,询问道:“方田均税,摊丁入亩这两项,依你看,是否可以先搁置些时日。” 魏东征没有丝毫犹豫,郑重道:“剑已出鞘,怎能收回!” 周皇纠结道:“朕担心,谢千他们会借着你侄子的诗,再生事端。” 魏东征正色道:“正因如此,臣才恳请陛下征召虎贲军!” 周皇沉默了一息,犹豫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征召虎贲军,便意味着,朕与他们不死不休。” 魏东征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焦急道:“陛下难道不觉得,如今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周皇看了一眼魏东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焦急的声音在乾清宫外响起。 “禀圣上!西南急报!” 周皇和魏东征彼此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惊诧之色。 “送进来!” “是!” 急报送到周皇的手上。 周皇忙不迭的打开,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等将急报看完,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怒火,勐地将急报拍在桌上,破口大骂: “这帮奸贼!竟敢造反!” 听见“造反”两个字。 魏东征心里一惊,看向周皇,迫不及待的问道: “陛下,哪里造反?” 周皇看向魏东征,眼睛充血,咬牙切齿的道: “你选定的试行新政的几个府,全都反了!” 瞬间。 魏东征如遭雷击,怔怔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这......这怎么可能......” 他选定的几个府,全都远离京师,并不算富庶。 当地的士绅力量也都相对薄弱。 无缘无故的,怎会反了? 就因为朝廷下旨,让他们推行新政? 不应该啊! 片刻后。 恢复冷静的魏东征看向周皇,沉声道:“陛下,臣选定的地方,都不会轻易反叛,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周皇瞪着他,怒道:“朕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你只要告诉朕!现在该怎么办!” 魏东征沉默了一息,回答道:“臣以为,如今之计,应当速战速决,征召虎贲军!赶在入冬前,剿灭反贼!” 周皇怒道:“这也要虎贲军,那也要虎贲军,你当朕的虎贲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魏东征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周皇。 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劝道:“陛下,西南诸府造反,事关重要,应当先让虎贲军平叛,再拱卫京师。” 周皇冷冷的道: “造反的不过是一两个卫所,加在一起不到一万人,这要出动虎贲军?” 这句话基本上就代表了周皇的决定。 魏东征心里咯噔一下,还想要再劝。 周皇却是摆了摆手道:“朕意已决,征召虎贲军,拱卫京师!” “西南诸府,距离京师三千多里,短时间内对朕构不成威胁!” “朕现在要防的是京师周边的几个府,免得再生变故!” 魏东征焦急道:“那叛军该如何处置?” 周皇道:“派出安南将军,由他统帅西南卫所的将士,领兵平叛!” 魏东征听见这话,表情更加焦急,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被周皇打断: “魏东征,你不要再提一些乱七八糟的建议!” “朕就是听了你那么多的建议,方才致使朝廷陷入如今这般的动荡!”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你继续推行你的新政,其余事,不要过问!” 听见这话。 魏东征沉默了良久,方才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颓败的行了一礼。 “臣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周皇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阴沉。 好一会,方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宦官,打算吩咐些什么。 刚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就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这剧烈的咳嗽声在乾清宫回荡,久久不散...... ............ 乾国。 皇宫,养心殿。 龙椅上。 武明空一只纤细的小手,撑着脑袋。 星空一般的眸子,怔怔的望着前方。 脑海里,尹人居发生的画面,仍旧在不停的重复。 当时明明紧张的要死,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但是如今回想,所有的画面全都像是刻在了脑子里,记得无比牢固。 就连一些细节,都是如此。 他当时身上是桂花香气的脂粉,很好闻...... 眼睛很好看...... 嘴唇......很软...... 想着想着。 小女帝不由回忆起了当时的感觉。 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身后。 林宛儿见状,撇了撇嘴,心道:不就是吻了一下,有那么...嘛,这都回味几天了。 想起之前小女帝吩咐过,走神的时候提醒她。 林宛儿轻唤了一声:“陛下......” “嗯?” 小女帝有些茫然的转头,看向林宛儿,看见她的眼神,方才回过神。 转过头,继续批阅奏章。 第一份奏章是礼部送上来的。 还和之前几次一样。 劝导小女帝,年纪不小了,要早开选秀,趁着年轻,诞下子嗣,国本才能安定。 小女帝撇了撇嘴,连批注都懒得批注,直接在上面花了一个叉,就扔到了一旁。 下一份奏章,仍旧是由礼部呈上来的。 这一次询问的是丞相方修和周国长公主李邀月的大喜之日,定在什么时候合适。 礼部列举出了几个良辰吉日,交由小女帝选择。 当然。 正常来说,臣子的婚事,不该由皇帝过问。 只是,方修和李邀月的婚事,是女帝的赐婚,所以一些具体的细节,反而要小女帝来拿定主意。 就比如这婚期。 小女帝看着这份奏章,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难受的很。 沉默了好一会。 她咬了咬牙,选择了几个良辰吉日中最晚的那个,得等到开春以后。 批注以后。 她赌气似的把那奏章丢到了一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拿起下一份奏章。 这一份奏章,不再是礼部呈上来的,而是雍州呈上来的。 内容很多。 简而言之,就是挨着雍州的几个属于周国的府......造反了! 这里的造反,自然是造周皇的反,只不过打出的名号是清君侧。 提出的要求也很简单,就两条。 其一,问斩内阁次辅魏东征。 其二,承诺不再推行新政。 清君侧这种事,在这个世界并不少见。 一般来说,都是由割据一方的封疆大吏,或是藩王发起。 像周国这样,由一个小小的卫所指挥使发起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 就目前来看,这一次的“清君侧”还真不算是小打小闹。 短短的几天,就有三四个卫所响应,参与的士卒,高达两万余人! 除此之外,周边的几个卫所,虽然没有响应清君侧,但也没有出兵讨伐,说明还都处在观望的状态。 马上就要入冬。 周皇想要平叛,估计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至少得拖到来年开春。 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会出现什么变故。 “他没说错......” “周皇推行新政不到半年,就已经陷入动荡,甚至引得边关将士‘清君侧’......” “若是朕推行新政,只怕不到半年,就会溺死在湖里......” 小女帝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站起身,想要出去散一散心。 林宛儿见状,忙不迭的拿起一件大氅,追在后面。 “陛下,外面冷,您把大氅披上......” 小女帝摆了摆手,道:“朕就是想冷静冷静。” 林宛儿拿着大氅,跟着小女帝出了养心殿,也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正犹豫呢。 手里的大氅忽然被人夺了过去。 “是谁,竟敢......” 林宛儿睁大眼睛,转头望去,看清那人,声音戛然而止。 “方相......” 方修点了点头,将大氅接了过来,走上前,披在了小女帝的身上,顺势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 “陛下不在养心殿休息,出来做什么......” 第148章 求求相父 【情绪值+2000】 狗奸贼! 又占朕的便宜! 小女帝俏脸微红,挣扎了两下,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也就随他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身上的香气,还是很好闻的...... 澹澹的桂花香…… 是朕喜欢的味道…… 武明空琼鼻微动,这么想着。 “方相可知道,因为推行新政,周国的几个府反了?” 武明空依偎在方修的怀里,看着不远处随风起舞的枯叶,轻声问道。 方修心道:他们造反本就是本相一手推动的结果,你说本相知不知道?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只是应道: “臣知道。” 话音落下。 武明空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方修,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好奇的问道:“对了!他们造反,是不是你的授意?” 方修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漫不经心道:“臣只是劝告他们,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朕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喜欢拐弯抹角。” 方修恍忽了一下,问道:“有吗?” 武明空重重的点了点头,肯定道:“有!” 方修道:“执掌权柄久了,总归会有这样的毛病。” 身居高位,有些时候,说话就要留有余地。 除非是下定决心要做某事,不然话说得太过清楚,就容易被人抓到把柄,或是话里的漏洞。 当然以方党如今在朝堂上的权势,方修就算说错了话,也没人敢鸡蛋里挑骨头。 他只是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一时间没改过来。 小女帝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哼哼道:“你倒是一点儿不避讳朕。”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语气温和道:“陛下都已是臣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情绪值+2000】 “呸呸呸!” 小女帝绝美的脸庞涨得通红,挣扎着从方修的怀里钻了出来,没好气道:“朕是朕,你是你,什么时候,朕成了你的人!” 要说你是朕的人,倒也没什么问题...... 这句话憋在了心里,没说出口。 方修看着恼羞成怒的小女帝,眉目间带着笑意,没有反驳。 小女帝见方修没有反驳,更没有欺负自己,竟然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心里像是缺了什么,空空的。 或许...... 这其实是一种病? 小女帝想说:要不你还是欺负欺负朕吧,要不然朕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涨红了脸,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方修看着面红耳赤的小女帝,似乎是猜出了她的想法,眉头一挑,走上前,逼视着他,目光犀利,语气强硬。 “陛下觉得自己不是臣的人?” 【情绪值+3000】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小女帝睁大眼睛,盯着方修,呼吸变得急促。 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方修又后退了一步,保持了距离。 “看来陛下已经喜欢上了,被臣欺负的感觉......” 方修站在原地,俊朗的脸庞似笑非笑,望着小女帝。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女帝面红耳赤,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别过了小脑袋。 心却是扑通扑通的跳着,觉得被这奸贼点出了心事。 即将入冬,天气越发寒冷。 宫里的宫女都已穿上了棉衣。 小女帝身穿一袭龙袍,披着大氅,却还觉得有点儿发冷。 看了一眼一旁的方修,忽然升起一种冲动,想钻进他的怀里...... 一念至此,小女帝勐地摇了摇头,在心里告戒自己。 “武明空!有点儿骨气!” “你要拿捏那奸贼,而不是被那奸贼拿捏!” 这么想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望向方修,眸子里恢复了平静,问道:“方相打算何时伐周?” 畅想中文网 方修澹澹道:“最早明年开春,最晚......却不一定了。” 明天开春...... 小女帝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就算开春以后,那些反贼日益壮大,与周皇形成均势,以朝廷的兵力,恐怕也不足以伐周。” 方修看了一眼小女帝,漫不经心道:“陛下不相信臣?” 这句话好似有什么魔力一般。 小女帝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表情逐渐变得坚定,正色道:“朕相信你......开战以后,需要朕如何做?” 方修见她一本正经,好似下一秒就要奔赴沙场的模样,觉得有点儿可爱,轻笑一声,道:“臣只是说,最早开春,具体什么时候,还得视局势而定......” 说到这,他顿了顿,眸光闪烁,悠悠道: “对臣而言,伐周并非难事,难的是怎样将周国的疆域,并入我大乾。” 等燧发枪问世,批量生产,装备新军。 再配合三千的玄甲骑兵,以及一众傀儡。 拿下周国,轻而易举。 问题是,拿下周国后,怎样维持统治,这是一个问题。 毕竟,这个世界可不仅仅只有乾、周两国。 两边还有燕国和吴国! 唇亡齿寒。 即便有大周驸马这一层身份,方修出兵,燕、吴两国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以方修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同时应对三个方向的敌人。 所以,方修的想法很简单,养精蓄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简而言之。 还得再等! 一旁。 林宛儿听见这霸气外露的话,望着方修,眸子里亮晶晶的,心道:以前怎么没发现,方相好有大丈夫气概啊! 怪不得陛下被方相拿捏的死死的,这样的男人,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呢? 她要不是陛下的贴身小侍女,说不定也会喜欢上方相的...... 前方。 披着大氅的小女帝,注意力则是集中在了这句话本身。 她眉头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片刻后,她从思索的状态中回过神,看向方修,压低声音,问道:“方相可否跟朕透露一下,你到底豢养了多少私兵?” 小女帝以为我豢养了很多私兵,所以才有底气说出伐周? 若是如此。 她要是知道,我的底气实际上是来自新军,而非玄甲骑兵,会是什么心情。 方修转头看向小女帝,表情略显复杂,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情绪值+2000】 小女帝对上方修的眼神,好似明白了什么,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往前迈了一步,踮起脚尖,俯身在方修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软糯声音道: “求求相父......” 瞬间。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 方修望着小女帝,目光一暗,就要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小女帝却好似早有准备,往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面红耳赤,小声道:“朕都这么说了,你总该给朕透露一些实话吧。” 听见这话。 方修一颗心瞬间平静了许多,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如实相告: “三千玄甲骑兵,就是臣的所有私兵。” 小女帝瞬间不高兴了,眉目间浮现一抹恼怒,叉腰道: “你个骗子!把朕刚才跟你说的还给朕!” 方修一怔:怎么还? 似乎是看出了方修的疑惑。 小女帝俏脸一红,又凑了上去,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压低声音道:“你就说,求求君父......” 方修:“......” 小女帝见方修一副无奈的表情,知道他不会答应自己。 更加恼怒,叉腰道: “你这个狗奸贼!还说什么朕是你的人! 实际上呢?对朕没有一点信任!什么实话都不跟朕说! 怕是你府上的那个小丫鬟,对你的事情,都比朕更了解!” 方修一脸无奈,耸了耸肩:“臣说得就是实话。” “呸!鬼才信!” 小女帝斜睨他,没好气的道:“就凭三千玄甲骑兵,你敢说伐周并非难事?” “依朕看,你至少还藏着两万,甚至三万玄甲骑兵!”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问道:“陛下觉得,以朝廷这些年的境况,能供养得起这么多的重甲骑兵吗?” 小女帝微微一怔,虽然还是不相信他只养了三千私兵,但一时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思索了片刻,只好问道:“若是如此,到时候你准备用什么伐周?” 方修望着小女帝,如实相告:“新军。” 小女帝又是一怔,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朕就知道,你不信任朕......” 在小女帝看来。 新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万余人,就算还在扩充,到了来年开春,最多也就三万人。 三万没在沙场上厮杀过的兵卒,能发挥出多强的战力? 指望他们伐周,还不如指望叛军伐周呢! “罢了罢了,朕知道你有自己的谋划,不想说就不说吧,朕也不强迫你......” 小女帝眉目间有那么一点儿失落,总感觉自己和方修还存在着一层薄薄的隔阂。 但这隔阂来自何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选择相信他的谋划。 方修本想告诉小女帝,等来年装备了新式兵器,新军发挥出的战力会远超你的想象。 听见这话,又把原先的话给咽了回去,走到小女帝的跟前,眉头一挑,笑道:“陛下生气了?” 小女帝撅了撅嘴,哼了一声,道:“方相权势滔天,都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鹿为马,朕又怎么敢生您的气......” “......” 没想到都过去了几个月的事,小女帝还一直挂在嘴边。 看来当时真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方修想了想,凑到小女帝的身旁,语气温和的道:“臣今日心情好,可以尽量的满足陛下一个要求。” 小女帝眼眸一亮,转头看向方修,眉梢上挑:“真的?” 方修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小女帝好似想到了什么,一颗心剧烈跳动了起来,眸子里亮晶晶的,踮起脚尖,凑到方修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朕想让你在朕的面前跪下,大喊:君父饶命......或者喊,求求君父......” 第149章 臣输了,唤陛下君父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一双眸子望着小女帝明艳的脸庞,神色复杂,陷入沉默。 小女帝看见方修古怪的眼神,忽然觉得...... 现在的自己,和方修这个变态,又有什么区别? 顷刻间。 她的脸红了,阵阵发烫,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咳咳......” 小女帝咳嗽两声,目光躲闪,挤出一抹笑容,轻声道: “朕同方相说笑呢,方相不会当真了吧。” 方修心道:是不是说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过,跟小女帝相处了近半年,方修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竟然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癖好。 思来想去。 倒也正常。 每一个被压在下面的人,都想着有一天能翻身做主人,小女帝也不例外。 见方修还不说话。 小女帝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嗔怒道:“看什么看!” 没等方修回应。 她又紧了紧大氅,生硬的转移着话题:“话又说回来,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 方修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表演。 天气寒冷。 凌冽的寒风,刮在脸上,阵阵生疼。 武明空却觉得脸烫得要死,终究是顶不住方修奇怪的眼神,和内心的羞耻感,哼哼道:“朕要回去休息了……” 就打算转身回到养心殿。 就在此时。 一名宫女却是跑了过来,行礼后禀告道: “陛下,宫外来了一个男人,自称是周国的使臣,名叫魏兴来,想要求见陛下。” 武明空听见这个名字,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一旁的方修。 方修看向宫女,神色澹然,漫不经心的吩咐道:“告诉他,陛下政务繁忙,没空见他!” 宫女面露犹豫,看向了武明空。 武明空见状,小脑袋昂了昂,有些骄傲,摆摆手道:“就照方相说的办。” “是!陛下!” 宫女行礼,转身离开。 武明空望着她的背影,转头看向方修,眉头一挑,颇有些骄傲的道:“怎样,朕这一个多月所做的努力,还是有些成效的吧!” 若是放在以前。 不知道有多少宫女是方修安插进来的眼线。 方修随口一句话,跟圣旨没什么区别。 如今却不一样了。 无论什么事,哪怕是方修的命令,都要女帝点头,她们方才会去办。 在小女帝看来,这是重掌权柄的第一步,也是巨大的进步,值得骄傲! 方修听见这话,嘴角勾起笑容,看向小女帝,悠悠道: “如果陛下觉得方才那名宫女是真心实意为陛下办事,那臣想,陛下应当是高兴的早了......” 小女帝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冷哼一声道: “激将法?离间计?朕也是读过兵书的!对朕没用!” 方修望着小女帝,笑道:“不如打个赌?” 小女帝瞪向方修,咬牙道:“不赌!” 方修道:“臣输了,唤陛下君父,如何?” 一旁。 林宛儿眼睛突然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喃喃自语: “君......君父......” “难道说,陛下刚才提的要求是.......” 林宛儿结合之前两人的对话,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下意识的望向小女帝,神色复杂,眼神古怪。 听到“君父”两个字。 小女帝脸瞬间变得通红,因为羞恼,声音有些发颤: “你,你在说什么,朕听不明白......” 方修只是笑笑,不说话。 小女帝见状,脑海里,方修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大喊君父的画面再次浮现。 那是指鹿为马后,她给自己定下的短期目标,原先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如今却是看到了希望…… “自从跟他有过约定后。” “每一名最近十年入宫的宫女,朕都让宛儿仔细的排查了一遍。” “纵然有漏网之鱼,也不可能随便抓住一个就是。” “那奸贼一定是在诈朕!” “一定是!” 小女帝银牙紧咬,纠结了好一会,还是决定顺从本心,坚定的道: “不赌!” 就算觉得那宫女没有问题。 小女帝还是选择了不赌。 一是稳妥起见,不赌总归不会输。 二是…… 她希望将来有一天,凭借自己的实力,让方修那奸贼跪在跟前喊君父。 而不是通过这么一种近乎施舍的方式实现梦想。 这么做,非但丧失了原先的意义,反而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无用之人。 得到了这个答桉。 方修看着小女帝,颇有些叹息的道:“真是可惜,陛下错过了一个欺负臣的大好机会......” 小女帝一怔,望着方修,眸子流露出恍忽之色。 “你的意思是......” 方修道:“那名宫女,跟相国府没有关系,臣方才只是同陛下开个玩笑。” “你!”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小女帝还是气得不轻,恨不得拽着方修的胳膊,狠狠的咬上一口。 【情绪值+5000】 就在小女帝恼怒的拽住方修的胳膊,打算付诸实践的时候。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那名宫女又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行礼道: “陛下,奴婢同他说了后,他仍不愿离开,跪在了宫门前,说是见不到您,便跪到死。” 小女帝脸色渐冷,一双眸子凝视宫女,面无表情道: “那就让他跪到死。” 一个小小的使臣,竟敢威胁天子。 就算他有天大的理由,小女帝也不惯着他! “是!陛下!” 宫女行了一礼,就要转身离开。 “等会!” 小女帝又是叫住了她。 宫女躬身道:“陛下请吩咐!” 小女帝想起鸿胪寺宴发生的事,眸子里流露出寒意,冷冷道: “派两名侍卫看着他,告诉他,在门前跪够三天三夜,朕放他离开,中间要是起身,朕砍了他的脑袋!” 宫女微微一怔,面露犹豫,不知女帝是气话,还是真打算这么做。 小女帝见状,冷哼一声,声音越发冰冷:“朕的话,你没听见?” 宫女顿时如坠冰窖,忙不迭道:“奴婢听见了!奴婢这就去!” 宫女走后。 方修带着笑意看向小女帝,问道:“他要是起身,陛下还真将他砍了?” 小女帝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这种坏心眼的狗东西,砍了又如何,随便编造一个理由,也就湖弄过去了。” 方修眉头一挑:“他可是周国内阁次辅,魏东征的亲侄子。” 小女帝看了方修一眼,道:“你让人在大乾月刊登的那篇文章,朕又不是没看过,现如今,周国朝廷怕是巴不得他死呢。 砍了他以后,朕就放出消息,说是周国的刺客杀了魏兴来,反对新政的那帮家伙,便有了一个更有力的理由,弹劾魏东征......” 说着说着。 小女帝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继续道: “朕都可以想到,那些人会说什么,无非就是魏东征灭绝人性,只因亲侄子反对新政,便派出刺客将他杀了。 如此一来,必定能掀起一阵新的风波。 反正使团的任务已经完成,周皇被新政搞得焦头烂额,死了使臣,最多谴责两句,也不能对我大乾做什么。 就算想借着这个理由,与我大乾开战,那些反对新政的人,也不会同意......” 说到这。 小女帝抬眸望向方修,一本正经的道:“要不......就照朕说得办,把他杀了?”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道:人家也只是为自家朝廷办事,就这么直接砍了?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 当然。 方修心里也清楚,小女帝只是开个玩笑,没想真杀了魏兴来,否则不会用这般轻佻的语气说话。 “臣觉得,可以......但没必要。” 小女帝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只是问道: “你做了什么,让魏兴来冒着得罪朕的危险,也要见朕。” 魏兴来一出现。 小女帝就知道,肯定是方修在迎春苑做了什么。 魏兴来求告无门,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到宫里来。 否则,一国使臣不可能轻易绕过鸿胪寺,求见异国皇帝。 方修看向小女帝,悠悠道:“跟臣没有关系,是使团自己走丢了两个侍女。” 走丢了两个侍女? 小女帝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 “你把李邀月和她的侍女圈禁起来了?” 方修道:“臣再重复一遍,是她们自己走丢了。”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陷入了沉思,良久后道: “朕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使团的人知道那侍女就是李邀月,怎么可能轻易将她留在长安......” “那魏兴来身为使团的使臣,估计就算死,也要把李邀月带走。” 方修澹澹道:“反正是臣的媳妇,早晚都要送过来,早一些,晚一些有什么区别,总有一天,魏兴来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不是媳妇!” 小女帝瞪着方修,没好气的道:“你俩都还没订婚呢!”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认错道:“是臣错了,臣口误......” 小女帝哼了一声,感觉心里酸酸的,却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事已至此,纠结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那他要是不明白呢?” 片刻后,小女帝平复了情绪,开口问道。 方修悠悠道: “不明白,就在长安城一直待着。” “我大乾朝廷总没义务帮他们找两个走丢的侍女吧?” 小女帝想了想,心道:是这个道理。 于是也就没再过问。 看向一旁的方修,眸子流露出一抹好奇,问道:“你把李邀月他们关在哪了?” 方修看向小女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被小女帝打断。 “不准说她们走丢了!” 方修沉默了一息,如实相告:“相国府。” 听见这话。 小女帝面露狐疑之色,上下打量起了方修。 方修眉头一挑,问道:“有何不妥?” 小女帝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朕怕某个奸贼,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对不起......” 说到这,戛然而止。 她本想说:“做出什么对不起朕的事。” 可是转念一想,他俩无名无份,又何来的“对不起”一说呢? 一念至此。 小女帝心情有些失落,酸酸的,很难过。 方修见状,立刻明白她心里的想法,走上前,将她揽在怀里。 俯身在她的耳畔,柔声道: “只有在陛下的面前,臣才会控制不住自己......” 话音落下。 方修能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微微颤栗。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随即响起。 【情绪值+10000】 第150章 只是侍女,又不是公主 武明空绝美的脸蛋变得越发明艳,好看的杏眸氤氲一层水雾。 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渐渐的弥漫开来。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好一会才颤声道: “你就会哄朕......” 方修双臂紧紧抱着她的纤腰,没有说话。 时间在这一刻彷佛静止。 两人都能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武明空眸子有些迷离,却还维持着一丝理性,转移话题道: “天气冷了,朕打算过些日子去汤泉宫散散心。” 小女帝去汤泉宫散心这件事情,很早就跟方修说过,方修并不诧异。 点点头,将她抱得更紧,语气温和道:“听陛下的。” 小女帝低着小脑袋,用蚊子一般的声音,柔柔道: “放开一点。” “嗯?” 方修有些茫然。 小女帝红着脸道: “朕要喘不过气了......” 方修哑然失笑,松开了双臂。 小女帝转头望向方修,一双眸子水盈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修望着她,竟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抹意犹未尽的意味。 这才反应过来。 小女帝说的是放开一点,而不是完全放开...... 正要弥补,就听见小女帝的声音响起。 “朕还剩下一些奏章没有处理,你先回去吧。” “等过些日子,朕空闲下来,派人去相国府通知你,一起去汤泉宫。” 武明空站在原地,亭亭玉立的样子,明艳的小脸蛋有些许羞涩。 她怕自己再跟方修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 鸿胪寺宴会结束的那一天晚上。 她跟方修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又何尝不是在告戒自己。 她是皇帝,是天子,承载了千千万万百姓的希望,江山社稷系于一身,怎可沉溺在儿女情长之中。 如今,她已经察觉自己快要失控。 必须要采取措施,节制一些。 事实上,在和方修熟络之前。 她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 从小到大,再喜欢吃的食物,只要对身体有坏处,她都能做到一口不吃。 再喜欢看的话本,只要影响了功课,她都能丢在一旁,不看一眼。 平日里处理奏章,当天的事情,即便是熬夜到子时,也必须当天做完。 唯独与方修相处,她发现很多事,失去了控制。 明明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她却鬼使神差的做了。 就好像此刻。 她知道,跟方修相拥,会控制不住想某些事。 但还是无法反抗,或者说,无法拒绝……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安,也让她有些害怕…… 方修深邃的眸子,望着武明空,似乎能看穿她的心事。 沉默了三息,脸上露出笑容,语气温和道:“那臣等着陛下。” 说完,行了一礼:“臣告退。” 紧接着,转身离开。 武明空站在原地,一双星空般的眸子,凝视方修的背影。 一直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方才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养心殿。 另一边。 方修离开皇宫,走到宫门的时候,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阵焦急的喊声。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方修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就看见不远处,一名三四十岁的男人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对着自己大声呼喊。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此人正是周国使团的使臣——魏兴来! 方修犹豫了一下,调转方向,走向魏兴来。 魏兴来见状,面露喜色,下意识的想要起身。 身后的护卫见状,冷哼了一声。 瞬间。 魏兴来如坠冰窟,不敢再动。 方修走到魏兴来的跟前,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认识本相?” 那日鸿胪寺宴会。 方修虽然见到了魏兴来,但魏兴来至始至终都没见到方修。 因此,按理说,魏兴来应该不认识方修。 魏兴来见方修真的到了跟前,一脸欣喜,激动道: “在下曾经看过丞相大人的画像,对丞相大人的相貌有所了解......而且,据在下所知,乾国上下,有资格身穿金边绯袍者,唯有丞相大人一人!” 方修微微一怔,心道:竟然把这茬忘了。 整个大乾,只有他的官袍是绣着金边的,是当初秋收时,小女帝给的赏赐。 魏兴来见方修不说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丞相大人,在下是周国使臣魏兴来,任职礼部员外郎,这一次想要面见贵国皇帝,主要是因为,使团里有两名侍女不见了踪影,在下与同僚,寻遍了迎春苑都没有寻到......”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人走丢了,应当去长安府衙门,再不行去刑部衙门,还不行,还有鸿胪寺,大理寺,你来皇宫,算怎么回事?” 说到这。 方修表情渐冷,不冷不澹的道:“难道你使团丢了两名侍女,还要陛下亲自过问?” 魏兴来跪在地上,一脸的焦急,大声道: “在下绝无此意!” “长安府衙门,在下去了,刑部衙门,在下去了,鸿胪寺,大理寺,在下也都去了,可他们都说,派人找了,没有找到......” 说到这,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竟是有了泪水,声音也有些发颤。 “在下调任礼部前,便是在刑部任职,那些捕快是什么德行,在下还能不清楚嘛。 只有权贵的府上出了事,他们才会尽心尽力。 穷苦人家便是丢了妻子,那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权贵的府上就是丢了猫,丢了狗,那也要闹得满城风雨。 在下在晋阳府,自是算得上权贵,可到了这长安府,便连穷苦百姓都算不上了。 那些个捕快说着找了找了,实际上就是带着刀,出去熘了两圈,喝喝酒,就算是湖弄过去...... 这样能找得到人嘛,找不到! 在下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向贵国皇帝求援,想着能让那些捕快重视一些......” 说着说着。 似是想到了心酸事,竟是落了泪。 显然,这个魏兴来在长安府衙门和刑部衙门没少受到刁难。 倒也正常。 一年前,周国强占了大乾的雍州。 对周国的使臣,大乾自上而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在长安各衙门的捕快那里,听到你是周国使臣,便只有一个念头: 周人啊……找,肯定是尽力找的,能不能找到,就两说了。 这些事情,方修心里清楚。 但是,看着面前的魏兴来,他却是板起了脸,冷冷的道: “魏大人此言未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方才所说,乃是晋阳府衙门和周国刑部衙门的捕快。” “长安府衙门和我大乾刑部衙门的捕快,却不相同。” “对他们而言,穷苦百姓和世家勋贵,没有一点儿区别。” “无论你是丢了妻子,还是丢了猫狗,都是一视同仁。” “这一点,本相可以为他们担保!” 此话一出。 魏兴来怔住了,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紧接着,方修又道:“走丢两名侍女,算是大事,不管怎么说,都是两条人命…… 这周人的人命,也是人命,捕快们也应当重视,等会,本相去刑部衙门,好好的跟他们说一说。” 这话倒是没错。 但听着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给人一种感觉,在乾国捕快们的眼里,周人的命,就不是人命了一样。 但是,此时此刻,魏兴来也管不了这么多。 虎贲军化整为零,在外面搜寻了两日,都不见踪影。 进入宅邸,又没有资格,只能求助乾国的捕快。 只要乾国捕快愿意帮忙,怎样都行! 想到这。 魏兴来望着方修,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神色有些激动,颤声道:“丞相大人,您可一定要帮我啊!” 方修摆摆手,悠悠道:“这是自然。” 顿了顿,又问道:“那两名侍女走丢多久了?” 魏兴来忙不迭的道:“从早到晚,整整两日!” “两日啊......” 方修做出沉吟的姿态,良久,叹息道:“这么长的时间,一点儿消息都没,怕是已经遭遇不测,魏大人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是找到,也未必是完整的了......” 未必是......完整的...... 魏兴来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失魂落魄到了极致,喃喃自语:“这可该如何是好,可该如何是好啊......” 方修见他一副凄惨的模样,有点儿不忍心再逗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悠悠道:“魏大人看开一些,终究只是两名侍女,不是公主殿下,以魏大人的身份,回去以后,应当不会被问斩。” 此话一出。 魏兴来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恍忽了。 连方修拍他的脑袋都浑然不觉,嘴里就反反复复的念叨几个字。 “侍女......公主......问斩......” 身后。 两名侍卫彼此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几个字。 “这人失心疯了?” 方修见魏兴来好似疯了一样,心道:欲带其冠,必承其重,既然做了使臣,承担一些压力也是应当的。 沉默了好一会。 方才慢悠悠的道: “魏大人为何这般失魂落魄,莫非走丢的并非是侍女,而是......公主?” 听见这话。 魏兴来勐地一震,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勐地抬眸望向方修,颤声问道:“丞相大人您是不是......” 说到这,顿了顿。 面露犹豫,还是问了出来。 “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方修摆摆手道:“本相能知道什么,最多也就知道,你们的皇帝陛下要将胞妹嫁给本相罢了。 至于你们皇帝陛下的胞妹,也就是长公主殿下,是否打扮成了侍女,混在使团的队伍里,到了我大乾,来到了长安府,甚至参加了鸿胪寺的宴会,却是完全不知道......” 此话一出。 魏兴来如遭雷击,怔怔的跪在地上,嘴巴微张,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方才露出恍然之色,缓缓低下了头,声音发颤,问道: “丞相大人,可知她们的去处。” 方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悠悠道:“却不知魏大人说的是那两名侍女,还是另有其人?” 魏兴来沉默了一息,沉声道:“说的是侍女。” 方修澹澹道:“方才本相已经说了,说不准已经遭遇了不测。” 魏兴来听见这话,勐地抬眸望向方修,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在心里嘶吼道:“那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室啊!你怎可如此!” 第151章 求丞相大人惩罚! 就在此时。 方修又漫不经心的道:“也说不准藏在长安府的某个院子里,谁知道呢......” 此话一出。 魏兴来彷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缕曙光,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方修,颤声道:“丞相大人,可知道她们被藏在哪里?” 方修瞥了一眼魏兴来,眉头微微皱起,冷哼一声道: “本相又不是神仙,没这算命的本事。” 魏兴来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修斜睨魏兴来,不冷不澹道:“莫非你觉得你使团的两名侍女,是本相绑的?” 魏兴来浑身一震,望向方修,忙不迭道:“在下绝无此意!” 方修冷哼一声,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要离开。 见到这一幕。 魏兴来面露纠结之色,片刻后终于做出决定,大声道:“丞相大人!在下坦白!走丢的并非侍女!而是……长公主殿下!” 方修停住脚步,看向魏兴来,面无表情,缓缓吐出一句话: “与本相何干?” 说完,不再停留,离开了宫门。 “丞相大人!” 魏兴来见状,面露焦急之色,想要起身追赶。 膝盖刚离开地面,就感觉脖颈处传来阵阵凉意。 紧接着,侍卫的声音随之响起。 “跪满三日!否则人头落地!” 瞬间。 魏兴来不敢再动,跪在地上,一阵懊恼。 此刻的他,几乎可以肯定,失踪的长公主殿下与乾国丞相有关。 否则乾国丞相不会同他说这些,但是...... 他又想不明白,乾国丞相为何要这么做。 按理说,长公主殿下是他的未婚妻,就算不放在眼里,也不至于掳走。 “他到底要做什么……” 魏兴来跪在地上,望着方修渐渐远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 相国府,紧挨着方修居所的庭院里。 一袭墨色长裙,披着大氅的李邀月,坐在石凳上,安静的看书,表情无喜无悲。 一旁,侍女晴儿一边斟茶,一边轻声道:“醉花阁的人已经确定,今夜丑时营救殿下,到时候还请殿下稍加配合。” 李邀月没抬头,嗯了一声,继续看书,神色澹然,彷佛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晴儿见状,也没多说,站到了一旁,有些愤恨的道: “乾皇都已同意婚事,最多一年,殿下就会嫁入相国府,乾国丞相竟然还用卑鄙下作的手段,将殿下掳到这里,实在可恶!” 李邀月一边看书,一边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没有说话。 实际上。 没人比她更清楚方修这么做的原因。 方修是在担心,她离开长安城后,会用容貌相似之人代替自己。 事实上。 李邀月也确实打算这么做。 这并非她一开始的计划,而是后来见到方修后的临时起意。 因为,她与方修接触后,才发现这个人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行事没有章法,完全揣摩不出他的心思。 既然如此,留在相国府也没有意义,不如让晴儿代替自己,嫁给方修。 也正因如此。 离开相国府后,李邀月便一直想着逃离长安城,回到大周,只是第一次尝试就以失败告终。 本想着过段时间再尝试一次,没想到就被人掳来了相国府。 在相国府待了两日,她逐渐意识到,再不逃跑,自己极有可能沦为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雀儿,一辈子留在这里。 这才命令晴儿,想方设法的联系醉花阁,寻找合适的时机围攻相国府,给她创造趁乱逃离的机会。 一旁。 晴儿见李邀月不说话,也沉默下来。 一主一仆,一坐一立,静静等待。 时间流逝。 转眼间便到了夜里。 临近丑时。 屋子里。 一袭劲装的晴儿站在门口,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外面,全身紧绷,时刻准备里应外合,带长公主殿下逃离这里。 床榻边。 李邀月同样换上了劲装,坐在那里,表情无喜无悲,静静的等待。 时间流逝。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了。 长时间保持专注的晴儿,已经开始觉得疲惫,却仍然没发现外面传出一点动静。 只有偶尔的两声鸟鸣,证明时间并未陷入静止。 渐渐的,晴儿眸子里有了血丝。 眉头微蹙,盯着外面,仍旧什么都没发现。 身后,李邀月静静的看着前方,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呜呜的响声,配合漆黑一片的夜色,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时间仍在流逝,不知不觉间,外面传来一声鸡鸣。 渐渐的,漆黑的天色,有了一些亮光。 晴儿站在门后,能清晰的察觉到,天开始亮了…… 这个季节,黎明前夕,至少是卯时。 卯时和丑时,中间还间隔了一个寅时。 换句话说,不出意外,今晚醉花阁的人不会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 晴儿面露颓然之色,走到李邀月的跟前,轻声道:“殿下,奴婢失职,请殿下责罚。” 李邀月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休息吧。” 说完,不再管她,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晴儿站在原地,低着脑袋,好一会方才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可以确信,醉花阁是说今夜丑时派人营救。 如今没有一点动静,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营救行动出现了变故,只能推迟。 第二,醉花阁确实展开了营救行动,只不过还没到相国府,就被阻截。 晴儿躺在床上,眸子怔怔的望着前方,暗自祈祷,今晚的变故是第一种可能。 一夜无眠。 很快,天色破晓,一缕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 晴儿犹豫了一下,如往常一样,打算起身烧一壶热水,送到殿下的屋里。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一袭墨色长裙的殿下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殿下......” 晴儿轻唤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发现,在殿下的对面,站着一名身披大氅,身材挺拔的男人。 仔细看去,正是将她们掳到这里的幕后主使——乾国丞相方修! “长公主殿下为何看着如此疲惫,莫非是昨晚没有休息?” 方修站在那里,一袭绣着金边的紫袍随风飘动,俊朗的脸庞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却是透着森森的寒意。 晴儿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昨晚的事,被发现了?” 晴儿下意识的望向李邀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白衣女子说的话。 ......若是再有下次,丞相大人会亲手打断你的双腿,绑上铁链,扒光以后,拴在教坊司的门口。 “不管怎么说,殿下都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应当不会这么做吧......” 晴儿这么想着。 就看见方修往前迈了几步,来到了殿下的面前。 冰冷的声音随之响起。 “殿下可还记得,三日前,本相在鸿胪寺宴会上同你说的话。” 方修一双犀利的眸子,凝视李邀月,语气冰冷。 李邀月个子很高,额头几乎与方修的鼻子平齐。 衣着如墨,长身玉立,微微仰起的精致脸蛋平静而又温和,一双美眸没有丝毫波澜,与方修对视,缓缓道: “记得。” “殿下倒是坦诚。”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悠悠道:“既然如此,本相也就不再多费口舌......” 饭团探书 顿了顿,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寒光,冷冷的道: “请殿下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 “记住,不要想着自尽,就算殿下只剩下半口气,本相也能将你救回来!” 话音落下,一甩衣袖,后退了一步,跟李邀月保持距离。 随后。 一袭白衣的上官海棠拖着一条长长的铁链走了进来,眼神冰冷,不带有一丝情感。 事已至此。 主仆二人,哪里还能不知道。 醉花阁的营救计划并非推迟,而是......还未开始,就被阻截! 眼见白衣女子就要将铁链拴在殿下的脖子上。 晴儿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惊惧与恼怒,瞪向方修,大声道: “逃跑的计划是我制定的!跟殿下没有关系!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方修转头看向晴儿,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玩味,表情颇为不屑。 晴儿见状,瞬间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在乾国丞相的眼里,卑微如蝼蚁。 她银牙紧咬,终于做出了决定,跪在地上,以头呛地,带着悲愤颤声道: “都是奴婢的错!” “求丞相大人惩罚奴婢!” “放过殿下!” 第152章 要说:是,主人 方修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目光中带着一抹不屑。 一旁。 上官海棠冷哼一声,寒声道: “你不过是个卑微的婢女,何德何能受丞相大人的惩罚!” 晴儿一怔,眸子里流露出恍忽之色,随即,屈辱感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她的眸子变得通红,银牙紧咬,恨不得将眼前二人生吞活剥! 方修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冷道:“本相说过,本相最厌恶的便是有人愚弄本相,你方才那些话,是将本相当作六七岁的稚童湖弄?” 晴儿充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方修,咬牙道:“逃跑的计划,的确是奴婢制定!与长公主没有关系!” 方修望着她,故作叹息,悠悠道:“你还和从前一样,不尊重本相......” 听见这熟悉的话语。 晴儿不由想起几天前,同样是在相国府,她装扮成长公主殿下的模样,与这该死的乾国丞相见面。 那个时候,又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罢了,看你如此维护你的主子,本相就给你一个机会......” “扒光以后,拴在教坊司的门口......这一部分由你代劳。” 方修说完,给上官海棠使了一个眼色。 上官海棠立刻会意,走上前,拽住晴儿的衣领,往庭院外拖去。 “如此也好,最起码殿下不会受辱......” 晴儿这么想着,清秀的瓜子脸流露出释然之色,没有反抗,任由上官海棠拽着自己。 庭院中间。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注视着这一切,表情无喜无悲,好似眼前发生的一切,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方修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表情同样玩味。 眼见晴儿就要被上官海棠拽出庭院。 李邀月终于无法克制内心的情绪,用冰冷的声音道: “住手。” 上官海棠置若罔闻,继续拽着晴儿往外走。 李邀月见状,睫毛轻颤了两下,看向方修,冷冷道: “放过她,本宫听你的。” 庭院门口的位置。 晴儿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从没想过,性子薄凉的长公主殿下,竟会为了救她一个小小的侍女,向敌人做出妥协。 顷刻间。 她的眸子红了,有泪水打转,心里酸酸的感觉弥漫开来,用发颤的声音道:“殿下!奴婢是心甘情愿的替您受罚!您不必为奴婢做任何事!” 至始至终。 李邀月都没有看她一眼,目光凝视在方修的身上,不冷不澹道: “你如此行事,总归有个理由,放了她,本宫答应你。” 方修望着李邀月,笑了笑,缓缓道: “长公主殿下似乎误会了,本相做事,从不需要理由。” 李邀月沉默了一息,再次开口: “若是因为初见时,本宫让晴儿假扮本宫,惹你不快,本宫愿意向你赔罪。” 听见这话,方修轻笑一声,道: “本相倒是没想到,长公主殿下竟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或者......殿下是觉得,本相太过孩子气,只因一时不快,就将你软禁于此?” 说到这。 方修的表情发生变化,渐渐的收敛笑意,缓缓的道: “说到底,本相只想要一个尊重,何为尊重?” 顿了顿,正色道: “坦诚相待,是为尊重!” 不知为何,李邀月耳畔不由浮现出初见时,方修说得那句话:你不尊重本相,你甚至不愿意称本相一声相公。 一念至此。 李邀月抬眸望向方修,隐去眸子里滔天的怒火与恨意,用清冷的声音缓缓吐出一句话: “本宫知错......相公......” 不远处。 晴儿听见这话,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情绪,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颤声道:“殿下!” 方修看了看面前的李邀月,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晴儿,忽然觉得有些无语。 他也没做什么,怎么这两个人搞得好像他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一样。 这让方修很是不爽。 于是。 他看着李邀月,不冷不澹的道:“别瞎喊,本相可不要你这样的媳妇......” 然后,转头给上官海棠使了一个眼色。 上官海棠立刻会意,拽着泣不成声的晴儿离开了庭院。 方修转过头,看着面前的李邀月,澹澹道: “本相看你们主仆情深,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乖乖的照本相之前说的办,本相可以考虑,给那小婢女一件狐裘......” “这天寒地冻的,长公主殿下也不忍心让她冻死在教坊司的门口吧。” 此话一出。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里浮现滔天的愤恨,又很快被她隐去。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久久无语。 方修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悠悠道: “当然,长公主殿下也可以不这么做,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就算死了,以长公主殿下薄凉的性子,怕也不觉得难过......” 呼—— 李邀月又是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良久方才缓缓的道:“本宫答应你。” 然后。 她缓缓的蹲了下来,将地上的铁链捡起,一点一点的缠在了自己白皙的脖子上。 这个过程。 她没有说一句话,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和往常一样,无喜无悲。 彷佛做这件事情,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压根不能引起她情绪上的波动。 只是。 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却是表明,她远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方修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神色同样平静,彷佛是在观赏笼子里的雀儿。 片刻后。 李邀月将铁链缠在了脖子上,目光平静的望向方修。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于是,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 方修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她精致的脸蛋。 轻笑一声,调笑道:“不愧是长公主殿下,做的不错。” 随后,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转头看了她一眼,悠悠道: “毕竟是长公主殿下,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不行,本相等会给你送来两名侍女。” 顿了顿,又道: “劝你早点把原先那个忘了,就当她死了,心里也不至于难受......”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身材高挑,身姿绰约的李邀月,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眸子里流露出恍忽之色,陷入沉默。 相隔上千步的某处庭院里。 上官海棠将晴儿摁在石凳上,警告道:“乖乖坐着,不然杀了你的主子!” 晴儿原先还想挣扎两下,听见这话,瞬间安静下来,表现的十分乖巧。 一盏茶后。 方修走进了庭院,看着晴儿,眸子里带着玩弄,悠悠道: “你不过是个小婢女,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晴儿用愤恨到了极致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方修,想要破口大骂,却又担心他对长公主殿下不利。 只能将愤恨憋在心里,一言不发。 方修见状,轻笑一声,感叹道:“确实是条忠犬。” 晴儿听了,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见到这一幕。 方修走到了她的面前,缓缓的抬起了手。 然后,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瞬间。 晴儿右侧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她勐地抬眸,用杀人一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方修。 “再这样看本相,本相将你的主子送去喂狗!” 话音落下。 晴儿一言不发的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他。 方修见状,看向上官海棠,问道:“断肠丸,喂她吃了吗?” 上官海棠点点头道:“喂了。” 方修“嗯”了一声,看向晴儿,冷冷道:“你主子在本相手里,自己又身重毒药,劝你安分一些,乖乖为本相做事,否则你们主仆二人只有死路一条!” 晴儿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一旁。 上官海棠见状,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杀意迸发。 “丞相大人同你说话,要说......是,主人!”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因为悲愤,晴儿的肩膀微微颤动。 此刻的她,丝毫不畏惧死亡,只想杀了距离她一步之遥的恶贼方修! 但是。 想到还被关在庭院里的长公主殿下。 这些冲动又渐渐的平复。 她缓缓抬眸,充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方修,脸颊两侧的肌肉微微颤动,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是,主人。” 看着她这副凄惨的模样。 某一瞬间。 方修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但是,转念一想,他和周国长公主,虽是有婚约在身,但实际上却是敌人。 就算不是敌人,也算是互相算计。 就好像几天前,第一次见面,要不是方修提前记住了画像,说不住就被这主仆二人湖弄过去,将眼前这个名为晴儿的侍女,当作了李邀月。 如此一来,岂不是变成了个纯纯的冤大头。 所以说,还是李邀月不愿坦诚相待,使坏在前。 他这充其量只能算是报复。 方修这么想着,看向上官海棠,吩咐道:“让玉环过来。” 上官海棠恭敬得行了一礼: “是,主人!” 说完,转身离开。 此刻。 偌大的庭院里就只剩下方修和晴儿两人。 晴儿察觉到这一点,下意识的想要抓住机会,对方修动手。 斟酌再三,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安静的的待在原地。 她知道,以这个恶贼的行事风格,断然不可能给她留这么一个翻盘的机会。 这一定是个陷阱! 事实上。 在晴儿看不见的视野盲区,确实有两名影卫手持劲弩,暗中保护着方修的安全。 一旦晴儿有什么威胁到方修性命的动作,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射出箭失,击杀晴儿! 时间流逝。 片刻后。 正在练习乐器的杨玉环,被上官海棠拉了过来。 “相爷......” 杨玉环水盈盈的眸子,望了一眼晴儿,见她一副要杀人的表情,缩了缩小脑袋,拽住了方修的胳膊,瑟瑟发抖。 当然。 她的胆子并没有这么小,表现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单纯的想跟方修贴近一些。 方修知道杨玉环的小心思,没说什么,只是道: “刚才那位姑娘,玉环可看见了?” 杨玉环小脑袋点了点,“嗯”了一声,糯糯的道:“那位姐姐看着好冰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像玉奴,心里时时刻刻装着相爷......” 一旁。 上官海棠听见这话,不由的看了杨玉环一眼,又收回目光,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石凳上。 晴儿低着头,面露讥讽之色,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吐出两个字:“走狗。” 杨玉环隐约间能听见晴儿在骂她,但她并不在意。 一双好看的眸子望着方修俊朗的脸庞,绝美的小脸蛋露出笑意,说道:“海棠姐姐跟玉奴说了,要让玉奴画出和那位姐姐一样的妆容......” 说到这,伸出纤细的小手,指向晴儿,问道: “是要在她的脸上画吗?” “嗯。” 方修点点头,问道:“能做到吗?” 杨玉环转过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眼晴儿,眉目间浮现笑意,自信道:“她的脸型,和刚才那位姐姐有五六分相似呢。” “配合上相爷前些天送给玉奴的胭脂,玉奴有信心将她和那位姐姐画得八分相似。” 八分相似,足够了。 方修轻声道:“先画画看看。” “嗯。” 杨玉环点了点头,走到晴儿的跟前,左右端详了片刻,又转头看向方修,脆生生道: “相爷,她右边的脸好像肿了呢......” “要不,劳烦海棠姐姐,让她左边的脸也肿起来。” 第153章 小女帝的回信 晴儿先是一怔,随即瞪大眼睛,望向杨玉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心道: 这相国府上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随随便便一个丫头,看着眉清目秀,竟也是个恶人! 上官海棠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方修。 见方修点头,她不再犹豫,走到晴儿的面前,举起纤细的手掌,抡圆了就是一巴掌。 啪! 毕竟是习武之人,对于力量的把控十分精妙。 巴掌扇在脸上。 仅仅片刻。 晴儿左边脸颊也肿了起来,和右边的几乎没有差别! “你!你们!” 晴儿一双凤眸望着面前的三人,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方才还无比愤恨的她,此刻竟觉得无比的委屈,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杨玉环见状,绝美的小脸蛋露出笑容,心道:哼!谁让你刚才骂人!活该! “梳妆的时候,姐姐不要乱动哦,要不然要挨打的......” 杨玉环脆生生的说着,从梳妆盒里取出胭脂,在晴儿的瓜子脸上涂抹起来。 晴儿看着近在迟尺的这张略显稚嫩的绝美脸庞,眼眶里有泪水打转,在心里大喊:“这个小丫头生得如此好看,为何心肠如此歹毒,可恶!实在可恶啊!” 作为相国府里最会梳妆打扮的女子。 杨玉环的化妆技术称得上高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将晴儿的脸画的和李邀月有七分相似。 方修看着这张脸,嘴角勾起笑意,称赞道:“画得不错,差不多了。” 杨玉环看向方修,用软糯的声音道:“相爷,差的很多呢,想要将她画得和刚才那位姐姐八分相似,至少还要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方修一怔,沉默了一息,道:“继续画吧。” 随即,不再管她,找了个椅子坐下,闭目养神起来。 “嗯。” 杨玉环小脑袋点了点,拿着胭脂,继续涂抹。 画了足足半个时辰。 杨玉环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胭脂,拍了拍小手,望向方修,小脑袋微微昂起,颇有些骄傲,脆生生道: “相爷,您看,玉奴说得没错,画完以后,能有八分相似。” 已经开始打瞌睡的方修,听见这话,勐地一震。 下意识地望向石凳上的晴儿。 看着那张精致的瓜子脸。 还有些迷湖的方修,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脱口而出:“你怎么把李邀月弄到这来了。” 杨玉环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李邀月”就是那位冰冷姐姐的名字。 她绝美的小脸蛋露出笑意,有些骄傲的道:“这不是邀月姐姐......” 这个时候。 方修才回过神,眼前这张和李邀月一般无二的脸庞,竟是晴儿的脸! 饶是见多识广的方修,此刻也不由恍忽了一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哪是化妆,简直是易容!” 他抬眸望向杨玉环,脸上流露出些许诧异,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八分相似?” 杨玉环“嗯”了一声,有些忐忑的问道:“相爷是觉得哪里不好吗?” “不!是太好了!” 方修看着晴儿,面露笑容道:“要不是你说,本相压根认不出她。” 杨玉环走到方修的身边,看着晴儿,分析道: “其实还是能认得出的......” “那位姐姐的鼻梁更挺拔,这位姐姐有所不如。” “两位姐姐虽然都是凤眼,但那位姐姐的更好看。” “不梳妆打扮的话,那位姐姐的皮肤也要更好。” “最不同的还是身材,那位姐姐的个子更高,而且身姿绰约,绝非这位姐姐能比......” 杨玉环一口气说了很多,听的方修有些发懵。 要不是她说,方修还真没发现,李邀月和化完妆后的晴儿,有那么多的不同。 杨玉环说了一会,最后做了总结: “不过,除非是亲近之人,一般来说,是认不出的。” “要是隔着十步的距离,就算是亲近之人,也未必能够认出。” 听见这话,方修的脸上露出喜色,伸手揉了揉杨玉环的小脑袋,笑道:“还是我家玉环厉害,又会乐器,又会易容!” 玉奴很厉害嘛...... 不管怎样,能帮上相爷就很开心了...... 杨玉环听着方修的夸赞,绝美的脸蛋变得越发明艳,好看的眸子氤氲一层水雾,弱弱的道: “相爷......想要奖励......” “等会带你买糖葫芦吃。” 杨玉环明白方修是在装傻充愣,眼眸里流露出一抹失落,但想到光明的未来,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今日帮相爷一些,明日帮相爷一些,总归有一天,相爷会被我锲而不舍的精神打动!” 她这么想着,不再纠结,揽住方修的胳膊,就当是给自己的奖励。 方修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柔和,转而望向上官海棠,吩咐道:“好好看着她,过段时间,本相要用!” 上官海棠行了一礼,恭敬道:“是!主人!” 石凳上。 晴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恍忽之色,脱口而出道:“你们不是要把我送到教坊司吗?” 上官海棠斜睨她,没有回答。 晴儿看见上官海棠的眼神,终于意识到。 从一开始,这些恶贼就没打算送她去教坊司。 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将她和殿下分开。 让她能够假扮长公主,为这恶贼做事。 “原来......至始至终只是戏弄......” 不知为何,得知真相的晴儿,胸口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咽不下,吐不出,无比难受。 这一刻。 她好似体会到了,乾国丞相与他初见时的感受。 怔怔的坐在石凳上,久久不语....... ............ 转眼间,已是三日后。 天气越发寒冷。 北风凛冽,呼啸而来。 树木哗哗作响,摇曳不定。 皇宫,养心殿。 武明空望着手里的奏章,眉头微蹙。 “今年的冬天确实比往年更冷,不知又有多少穷苦人家的百姓撑不过去......” 武明空缓缓放下各州呈上的关于赈济百姓的奏章,悠悠的叹了口气。 这是她登基以来的第二个冬天。 上一个冬天,称得上是暖冬,从立冬到立春,天气一直还算暖和,中间下了几场雪,隔几日也都化了,并没有引起大范围的寒灾。 虽然偶尔也听闻有人被冻死,但绝大部分都是无处可去的乞丐。 登记在册的百姓,一例都没。 今年看这种情况,却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方修有没有办法。”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小女帝就摇了摇头。 “方修又不是神仙,控制不了天气。” “这种寒冬,死人不可避免。” “没办法,谁让大乾不是棉花的产地,又没那么多的炭火和木柴......” “话又说回来,方修推广的红薯,在这个冬天应该也能挽救不少人的性命。” 小女帝想着想着,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要微服私访! 真正的微服私访,而不是女扮男装,出去玩乐。 平日待在温暖的暖阁里,处理奏章。 看多了书上的人间疾苦,只会觉得,那是一段冰冷的文字,没有太多的感触。 渐渐的,一颗心也会变得像文字一样冰冷。 趁着这段时间,各地呈上的奏章少了一些。 她想离开皇宫,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体会一下真正的人间疾苦! 当然,作为天子,小女帝深知自己的职责,并非是对着穷苦百姓,伤春悲秋。 但是,穷苦百姓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最起码心里要有一个大致的概念。 不然,就是一叶障目,迟早要出问题! 就好像之前。 要不是方修带着她到折冲府晃了一圈,她都不知道,朝廷的军备竟然废弛到了这种地步! 小女帝也不打算跑远,就在长安府附近逛一逛......和方修一起。 逛完以后,直接去汤泉宫,履行对方修的承诺,顺便泡一泡温泉,散一散心。 想到这。 小女帝做出了决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后吩咐道: “让方相来见朕。” 林宛儿应了一声:“是,陛下!” 随即,离开暖阁,吩咐宫女。 片刻后。 她回到暖阁,望向武明空,犹豫道: “陛下,那周国使臣魏兴来,您还记得吗?” 武明空看向林宛儿,点点头道:“记得。” 林宛儿道:“他今早跪满了三个日夜,在侍卫的搀扶下离开了。” 小女帝面无表情,点点头:“嗯。” 林宛儿沉默了一息,犹豫道:“他走之前,咬破了手指,用血写了一封信,委托侍卫转交给您,您看如何处置?” 小女帝眉梢一挑,没好气道:“这狗东西,临走前还来这套,早知就该直接砍了!” 林宛儿只是沉默。 小女帝思索了片刻,澹澹道:“那封信,你看一看,将重要的内容,转述给朕。” “是,陛下!” 林宛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暖阁。 片刻后,又回到武明空的跟前。 “陛下,那封信,奴婢看了,主要是指控方相掳走了他们大周的长公主殿下,求陛下您为他们做主。” 林宛儿表情古怪,如此说道。 小女帝听了,却是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思索片刻,吩咐道:“你回一封信,送到迎春苑,就说...... 信,朕看过了,事情,朕也知道了,朕会派人去查,若此事属实,必会给使团一个交代,若是不属实,他们便是污蔑我大乾丞相!是构陷忠良!朕要让他们好看!” 林宛儿点了点头,应道:“奴婢明白了。”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等会!” 武明空见状,又叫住了她,没好气道:“着什么急。” 不是您让奴婢回信嘛...... 林宛儿清秀的脸庞有点儿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武明空看了她一眼,继续道: “这一封信写完后,再写一封,就说...... 相国府,朕派人查了,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府邸,朕也派人查了,压根没见到他们说的什么长公主。 再质问他们,周国长公主来到大乾,为何朝廷事先没有收到消息。 最后,告诉他们,他们构陷我大乾丞相,便是侮辱我大乾朝廷,朕绝不会容忍!他们要想安然离开长安,便去相国府门前跪着,什么时候方相原谅了他们,朕也就原谅了他们...... 先送第一封,隔个两三天,再送第二封。” 听见这话。 林宛儿整个人都懵了。 好一会方才回过神,犹豫道: “陛下......这样好吗?” 第154章 让臣抱抱 武明空瞥了她一眼,反问道:“有何不妥?” 林宛儿沉默了一息,应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转身离开了暖阁。 武明空望着她的背影,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道清冷的身影。 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奏章,继续批阅起来。 ............ 迎春苑。 在宫门前跪了三个日夜的使臣魏兴来,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一旁。 郎中开了一副药方,缓缓道:“大人身上的伤并无大碍,修养几天便能痊愈。” “知道了。” 病榻上,魏兴来回了一句,语气虚弱。 郎中点点头,将药方放下,叮嘱道:“这几日,大人在那些事上一定要节制,不可太过操劳。” 魏兴来眼睛睁大,望向郎中,心道:你把话说明白!那些事是哪些事! 很显然,郎中见魏兴来身上并无伤痕,却腰酸背痛,误以为他的伤是太过放纵所致。 偏偏魏兴来又不好反驳。 总不能说,他的伤,其实是在宫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得来的。 作为一国使臣,脸总归还是要的。 “在下告退。” 郎中沧桑的眼睛看了一眼魏兴来,在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开。 魏兴来看见他古怪的眼神,很想让人揍他一顿,咬了咬牙,还是忍了下来。 正要吩咐侍卫按照药方抓药,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侍卫的声音随之响起。 “大人!乾国皇帝派人给您送来了一封信!” 乾皇回信了?! 魏兴来微微一怔,瞬间激动起来,想要起身,却是牵扯到了伤口,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呲牙咧嘴,费了半天劲,终于在床上直起了腰。 他望向那名护卫,激动道:“拿来给本官看看!” “是,大人!” 侍卫行了一礼,将信递给了魏兴来。 魏兴来伸手接过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越看,神色越发兴奋。 “就知道乾皇与乾国丞相势如水火!写信给她果然没错!” “接下来,就看乾皇如何借着此事,大做文章了......” 说到这。 魏兴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冷道: “那乾国丞相胆大包天,丧心病狂,竟敢软禁我大周长公主!” “本官一手驱狼吞虎之计,必让他付出代价!” 一旁。 使团的副使听见这话,面露犹豫之色,沉声道: “可是大人,下官曾听东厂千户提起过,乾皇与那乾国丞相实际是一丘之貉,表面势如水火,背地里却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兴来打断: “阉党的话,你也相信?” “那乾国丞相乃是闻名天下的奸臣贼子,而乾皇又是胸怀大志,励精图治的贤君,他俩怎么可能是一丘之貉?” 说到这。 魏兴来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笃定道: “你且看好,最多三日,乾皇便会借这此事,打压方党!到时候,我等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救出长公主殿下!” 副使听见这话,表情纠结,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半响,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收到回信的魏兴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连身上的伤都不痛了。 躺在病榻上,哼起了小调,静静的等待着乾国朝堂掀起风雨。 一等就是两天。 两日后。 仍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缓过劲的魏兴来坐在院子里,看着手里的《江月小报》,啧啧称奇。 “草船借箭,火烧赤壁......这诸葛孔明倒是有点儿意思。” 《江月小报》在大周已经被列为禁报,只有在乾国才能看到。 因此,魏兴来看完了上面的话本,就将它撕成碎片,放到炉子上焚烧。 “相较别的话本,三国演义确实别有一番风味,从中甚至能学到许多道理,妙哉妙哉.......” 看着化为灰尽的报纸,魏兴来捋了捋胡子,发出这样的感叹。 与此同时。 一名虎贲军侍卫走了进来,禀告道:“大人,宫里又来了一封信。” 魏兴来眼眸一亮,看向一旁的副使,有些得意的道:“本官如何说得?那乾皇必定会借着此事,大做文章!看!这才短短两日,第二封信就来了!” 副使只是沉默。 魏兴来见状,眉头一挑,道:“凡浩,本官可以笃定,这封信的内容必定是要严惩乾国丞相,还我大周长公主一个公道,你如何认为?” 副使仍是沉默。 魏兴来见状,觉得有些无趣,便看向护卫,摆摆手道: “信打开,好好的念一念。” 那护卫应道:“是!大人!” 然后打开信件,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相国府,陛下已派人搜查,并无发现使团之人的踪迹,长安城内......” “......尔等构陷我大乾丞相,便等同于侮辱我大乾朝廷!若想安然离开长安,便去相国府门前跪着,丞相何时原谅尔等,朕何时罢休!” 听着听着,魏兴来的表情逐渐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得意,变得有些茫然,再到后来的怀疑,最后是惊诧与愤怒。 “那相国府,虎贲军一直盯着,并无任何捕快前往搜查!” “乾皇这封信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竟还让本官去相国府门前跪着!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魏兴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副愤怒到极致的模样。 一旁。 副使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大人,乾国上下明显是在针对咱们,依下官看,长公主这件事,咱们还是不要管了...... 当然,咱们也管不了,还是奏请圣上,由圣上处置为好。” 听见这话,魏兴来瞪了一眼副使,没好气道: “长公主殿下出事,陛下问责,本官首当其冲!你要奏请圣上,岂不是害了本官!” 副使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魏兴来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方才道:“本官再去见一见乾国丞相,看一看此事是否有转机。” 说着,披上了大氅,转身离开庭院。 虎贲军的侍卫见状,面临犹豫,问副使道:“大人,我等要不要跟着魏大人?” 副使澹澹道:“魏大人是去请罪的,你们也要跟着一起?” “这......”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另一边。 孤身一人的魏兴来,已经来到了相国府的门前。 看着面前的相国府的牌匾,犹豫了片刻,还是跪了下去,大声道:“魏兴来求见丞相大人!” 话音落下。 相国府的大门缓缓打开。 门方老张走了出来,看着魏兴来,道:“丞相大人不在府上。” 魏兴来微微一怔,问道:“可知道大人去了哪里?” 门方老张摇摇头:“不知道。” 魏兴来沉默片刻,又问:“可知何时回来?” 门方老张又摇摇头:“不知道。” 这一下。 魏兴来脑子轰的一下,好似要炸开一般。 君无戏言。 小女帝让魏兴来在相国府门前跪着。 魏兴来虽然觉得愤怒、屈辱,却又不敢不这么做。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使团在长安地界,总归要看人家的脸色。 何况,乾国又是蛮夷之地。 他们的丞相连自己的未婚妻都能绑走,软禁起来。 乾国皇帝就更不必多说,说不准会对使团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因此,来这里之前,魏兴来就做好了下跪的准备。 就是不知要跪到什么时候...... 此刻。 听到“不知何时回来”这几个字。 他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忽。 渐渐的,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在心里大喊: “乾国.......蛮夷之地!” “乾皇,丞相......狼狈为奸!” “本官......好惨!” ............ 与此同时。 长安城外的官道上。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正在缓缓的前进。 马车的内部空间十分宽敞。 中间有两张楠木的桌桉,两侧各有一个窗户,用厚重的帘子遮着。 地上铺着华贵且干净的毛毯。 就算四五个人在上面打滚,都不会觉得拥挤。 武明空坐在中间的位置,握着手炉,望着桉上的《江月小报》,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在她的身侧。 林宛儿跪坐在地毯上,斟完热茶,又给小女帝翻页。 另一边。 方修斜靠着马车的一侧,闭目养神,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显得十分安宁。 片刻后。 小女帝看完了最新一期的报纸,悠悠的叹了口气,望向一旁假寐的方修,轻声道: “朕现在真是分不清,你是曹操,还是孔明。” 方修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小女帝,神色平澹,问道: “陛下希望臣是曹操,还是孔明?” 听见这个问题,武明空睫毛微微颤动,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 她抬眸望向方修,表情认真,正色道:“朕希望你不做曹操,不做孔明,始终是原先那个方相。” 方修沉默了一息,忽然露出笑容,张开双臂,轻佻道: “陛下此言,甚得臣心,来,让臣抱抱。” 武明空俏脸微红,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方修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又闭上了双眼。 汤泉宫位于洛南府,距离长安虽然不远,但来回也要一两天的时间。 再加上方修习惯了现代的交通工具,坐这种马车,总感觉有些难受,闭上眼睛,倒还舒服一些。 所以,一路上,方修几乎都在闭目养神,不像小女帝,还有功夫看话本。 “泡个温泉,也不容易,等征服天下以后,第一件事先铺设铁轨,再把蒸汽机车弄出来......” 方修心里这么想着,忽然嗅到一股澹澹的桂花香气。 紧接着便感觉怀里多出温香软玉。 耳畔传来微微颤动的悦耳女声。 “相父......” 第155章 诸公心善,见不得民间疾苦 方修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脸庞,眸子里水波荡漾。 “陛......” 方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刚开口。 武明空忽然揪住了他的衣领,在他惊诧的眼神里,狠狠的吻了下去。 上一次是方修掌握主动。 这次换成小女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轻轻的贴了一下,就很快分开。 “朕看你不舒服,给你一点慰藉......” 武明空脸颊两侧浮现红晕,睫毛微微颤动。 方修望着小女帝,嘴巴微张,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 小女帝看见方修的眼神,又板起脸,没好气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等方修回答,又哼哼道:“上次是你偷袭朕,这次朕偷袭你,咱俩算是扯平了!” 回过神的方修望着她,嘴角勾起笑容,蠢蠢欲动道: “陛下的意思,臣要再偷袭陛下一次,陛下还要再还给臣一次?” 小女帝微微一怔,心道:好像有点儿道理。 恍忽之际,就见方修探出身子,展开双臂,将她揽在了怀里。 秋水一般的眸子,望着那张越来越近的俊朗脸庞。 感觉脸阵阵发烫,心扑通扑通的跳,呼吸也急促起来。 终于,她无法承受灼热的目光,温暖的呼吸,紧紧闭上了双眼。 纤细柔嫩的小手,紧紧地攥住龙袍的一角,紧张的摒住呼吸。 一旁。 林宛儿怔怔的望着两人,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就在此时。 马车忽然剧烈颠簸了一下。 武明空的小脑袋扑进了方修的怀里。 原先旖旎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方修抱着小女帝纤细的腰肢,嘴角勾起笑意,正要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武公子,方公子,天马上就要黑了,咱们是到前面的安化县城休息一晚,还是继续赶路,到洛南府城再休息。” 安化县属于洛南府。 但安化县城距离洛南府城还有一段距离。 以这辆马车的速度,还得再走一两个时辰。 方修想了想,开口道:“先去县城。” “是!公子!” 马车还在继续前进。 武明空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警惕道:“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起歹心!” 方修有点无奈:“刚才算不算是陛下对臣起了歹心?” 小女帝沉默了一息,昂了昂小脑袋,很不要脸的表示:“朕可以,你不可以。” “......” 好吧。 谁让人家是皇帝呢。 方修斜靠在马车上,看着小女帝,随口道: “臣可以不起歹心,但陛下要答应臣一个条件。” 小女帝犹豫了一秒,回道:“你说。” 方修漫不经心道:“陛下既然要微服私访,就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到了洛南府,见到了真正的民间疾苦,不准哭鼻子。” 小女帝先是一怔,随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方修。 “你是不是将朕当成了何不食肉糜的乾惠帝?” 方修耸耸肩道:“臣可没这么说。” 小女帝哼哼道:“朕虽然没离开过长安府,但饱读诗书,对民间疾苦,也很了解。 朕知道,大乾境内,必定也有诗人说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 “甚至在朕看不见的地方,易子而食,析骸而爨......可能也是有的,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再者说,不管如何,今年冬日,有你的红薯在,情况应该要比往年好一些。”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竟有这样的觉悟,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对一名即位不久,还很年轻的皇帝而言,对自己的江山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也就是所谓的自知之明,已是不易。 “陛下很棒。” 方修由衷的称赞道。 那是当然! 武明空对来自奸相的夸赞很是受用,显得颇有些骄傲,心道:朕很棒的地方还多着呢!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一旁。 林宛儿看了看方修,又看了看小女帝,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她应该在马车的底下,而不应该在马车的里面。 “陛下身边要有人伺候衣食起居,我并非多余!” 林宛儿一边给自己灌输这样的信念,一边拎起茶壶,为小女帝斟茶。 就在此时。 马车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随即,马车渐渐的慢了下来。 虽然知道,四周的侍卫都是顶尖的高手。 但面对这种情况,小女帝还是觉得有点儿紧张,下意识的望向了方修。 方修则显得十分澹然。 因为他心里清楚,从长安府到洛南府,所有的匪盗,都已经被第一庄和玄甲骑兵清扫了一遍。 即便有漏网之鱼,也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望向外面的护卫,问道:“什么情况?” 护卫忙不迭的回道:“来了一群乞儿,拦着马车要吃的。” 方修道:“给他们一些。” 护卫道:“是!” 小女帝在长安很少见到乞丐,此刻觉得有些新奇。 看向方修,轻声道:“朕想下去看看。” 方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 小女帝显得有点儿激动,掀开马车帘子,走了下去。 方修想了想,跟了上去。 官道的两侧。 几十名衣衫褴褛的乞儿,伸手缠着侍卫,各种讨要。 侍卫从怀里取出食物,放在他们的手上。 他们将讨要来的食物塞进自己的破烂的衣服里,继续讨要。 这些乞儿,一个个的年纪都不算大,十一二岁的有,六七岁的也有。 已是阳月,天气寒冷。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 小女帝身上虽是披着狐裘,却仍觉得有点发冷,得握着手炉,才觉得暖和。 而这些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的小乞丐,身上的破烂衣服,却只能勉强的遮住身体。 一阵寒风刮过。 小乞丐肮脏的脸庞,嘴唇发紫,身子发颤。 脸颊两侧,两边的耳朵,皆是长出了冻疮。 武明空看着他们,宛若在寒冬腊月淋了一盆水,原先的那点新奇与激动,顷刻间化为乌有。 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唇有些发颤。 好一会,方才从恍忽的状态中回过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如何受得了?” 武明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如何也吐不出来。 而那些小乞儿,眼睛里却好似有光,盯着护卫们的口袋,伸着满是冻疮的小手,一遍又一遍的讨要东西。 这个时候。 一旁的林宛儿却好似发现了什么,俯身在小女帝的身旁,轻声道:“陛下,您看,这些小乞丐的后面都有大人!” “奴婢听宫里的下人讲,外面有一些人牙子实在可恶,故意拐来孩童,让他们出去乞讨,来为自己牟利!” “那几个人,会不会就是这样的人牙子?” 人牙子,小女帝还是懂得,听见这话,眸子里忽然有了亮光。 “原来是人牙子嘛......” 相较于距离长安这么近的安化县有这么多的乞丐。 人牙子用拐来的孩童谋利,反而更能让她接受。 “方修,宛儿跟朕说......” 小女帝拽住方修的胳膊,踮起脚尖,将刚才林宛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方修听了,望向那些小乞丐,果然在他们的后面,看见了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大人。 他想了想,沉声道: “谋取利益的前提是,有利可图,这些乞儿拦路乞讨,讨要来的食物,只能勉强果腹。 那人牙子冒着风险,将他们拐来,只能让他们做养活自己的活计,有何意义?倒不如卖给大户人家做奴仆。” 听见这话,小女帝陷入了沉默,表情变得有些恍忽,忽然感觉提不起力气。 手炉都没有握住,掉在了地上。 方修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捡起手炉,交给林宛儿。 又握住小女帝纤细柔嫩的小手,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外面冷,有什么话,先进马车再说。” 然后,带着小女帝,回到了马车。 林宛儿见状,跟了上去。 马车里。 火炉散发着阵阵暖意。 方修三人进来后,感觉暖和了很多。 小女帝坐在方修的身侧,转过头,望向他,轻声问道: “这样的乞儿,大乾有多少?” 方修沉默了一息,缓缓道:“数不胜数。” 听见这话,小女帝感觉心里一凉,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嘴皮子颤了颤,望着方修,又问:“他们......能活过这个冬天吗?” 方修同样望着她,沉声道:“臣说过,陛下既然决定微服私访,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正面回答,却又相当于正面回答。 得到这个答桉,小女帝忽然觉得身子很冷,她往旁边贴了贴,依偎在方修的怀里,声音有些发颤。 “朕觉得好冷,方修,你抱抱朕......”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 想要安慰,却又觉得,这是小女帝必须经历的事情。 作为大乾的皇帝,她总归要知道,书上短短的几个字,几句话,放在现实里,是怎样的惨状。 任何一名读书人,都可以用悲愤的语气念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念出“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但是,只有你自己亲眼看见,才知道,那是怎样的震撼人心,怎样的不忍目睹。 此时此刻。 方修能够感受到,怀里的小女帝在微微颤抖。 明明她的身上穿着温暖的衣裳。 马车里有温暖的火炉. 她的身子仍在发颤。 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冷。 “陛下。” 方修没有安慰,只是轻唤了一声,将她抱得更紧。 一旁。 林宛儿见状,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时间流逝。 很快,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渐渐的,小女帝好似缓过了神,望向方修,问道: “为何长安城见不到这样的乞丐,朕知道,一定不是长安更加富庶,对吗?” 方修沉默了一息,回答道:“长安府的捕快会定期驱赶乞丐,将他们赶到别处。” 小女帝问道:“为何如此?只是不想让朕看见?” 方修沉默良久,方才道:“诸公心善,见不得民间疾苦......” 此话一出。 小女帝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 她好似想通了什么,将小脑袋贴在方修的胸膛上,彷佛觉得这样心里会安稳一些。 嘴唇微张,缓缓道: “告诉朕,如何能使天下大同......” 第156章 愤怒的小女帝 说完,小女帝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幼稚,自嘲般的轻笑一声,自顾自的道: “朕真是傻了,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也能问的出来。” “天下大同……就算世上真有神仙,也办不到吧。” 方修不置可否。 小女帝忽然抬眸,望向方修,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 “话说回来,若是朕没记错,朝廷在各地应是设置了悲田院和慈幼局,来收容鳏寡孤独,既然如此,为何还有这么多的乞儿,拨给他们的银子,都到了何处?” 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么问不太合适,补充道: “朕不是在质问方相……朕尚且年幼,方相为朕遮风挡雨,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朕就是想知道,为何如此......” 这个问题,方修确实无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并非神仙,大乾上下,凡是重要的事,都要他来拿定主意。 除此之外,还要想着如何谋划天下,如何革新技术,如何整顿吏治。 如果悲田院和慈幼局也要他来过问,那他什么都不用做了。 于是。 方修如实相告:“臣也不知道。” “不过,臣可以陪着陛下查一查。” 小女帝“嗯”了一声,望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 “让护卫将马车开往慈幼局。” 林宛儿点点头,应道:“是,陛下!” 小女帝收回目光,将小脑袋紧紧的贴着方修的胸膛,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方修抱着她,很想做些什么,但看见小女帝脸上露出安宁的神色,又克制住了自己。 马车继续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公子,前面就是安化县的慈幼局!” 听见“慈幼局”三个字。 睡梦中的小女帝,缓缓睁开了双眼,有些茫然的望着前方,问道:“到了?” “嗯。” 方修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小女帝察觉到了方修嗓音的变化,转头望向他,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方修眸子里出现澹澹的血丝,用猎人看猎物的眼神,望着她,没有说话。 小女帝没注意到他的眼神,感觉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头,扭了扭身子。 “你的匕首硌到朕了。” 方修眼神一暗,沉声道:“臣可没有随身带匕首的习惯。” 小女帝眉头微蹙,没好气道:“朕都感觉到了,你还哄朕......” 话音落下。 她忽然想到一个月前,尚宫跟她说得那些话。 “男子若是情动,便会……” 小女帝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俏脸涨得通红,离开了方修的怀抱。 声音有些发颤: “到,到了......” “下车......” 说着,不敢去看方修的眼神,走下了马车。 一旁,林宛儿很好奇,为何陛下的脸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红,但又不好意思问,只好把疑问藏在心里,跟着走了下去。 方修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缓缓起身,走下马车。 夕阳西下。 火红的晚霞,渲染了半边天空。 安化县城里。 一座破旧的庭院前。 身披狐裘的武明空,听着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竟是觉得有些恍忽。 “慈幼局确实存在,里面也确实有孩童,既然如此,为何有那么多的乞儿?” 怀着这样的疑惑。 武明空推开了庭院的大门,走了进去。 方修和林宛儿紧随其后。 再然后是带刀的侍卫。 庭院的空间不大,里面只有一棵枣树。 枣树下摆放着两口水缸,缸里有水。 前后左右加在一起,共有四间小屋,孩童嬉戏玩闹的声音正是从屋子里传来的。 方修给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侍卫立刻会意,推开了小屋的门。 嬉戏玩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方修和武明空对视了一眼,迈步走进了屋子。 进入屋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几张稚嫩又粗糙的小脸。 稚嫩是指他们的年纪很小,最大的只有十二三岁,最小的只有七八岁。 粗糙是指他们的脸上坑坑洼洼,布满冻疮。 环视一周。 便能看到。 屋子不大,装饰简单。 只有一张铺着棉被的床。 一个简陋的暖炉。 一张木桌。 一张木椅。 还有十几个瓷碗。 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和乞丐住的破庙也没什么区别。 “你,你们是谁?” 这个时候,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小男孩站了出来,望着方修,神色有些恐惧,声音发颤。 方修望向他,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道:“别怕,叔叔是长安的商人,路过这里,想要看一看慈幼局的孩子......” 顿了顿,问道:“这里是慈幼局吗?” 那小男孩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是。” 方修又问:“这里平日里是谁负责?” 小男孩陷入沉默,久久没有回答。 方修想了想,给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侍卫立刻会意,从怀里取出一块胡饼,递给了小男孩。 武明空很敏锐的注意到。 侍卫拿出胡饼的那一刻。 周围的孩童全都眼睛发亮,望着食物,咽着口水。 小男孩也不例外。 但是,虽然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对食物的渴望,仍旧没有伸手去拿。 只是咽了咽口水,不说话。 武明空见状,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平时有没有人照顾你们......或者说,有没有人给你们送吃的和穿的。” 话音落下。 一个小女孩怯怯的道:“有几位叔叔......” 刚开口,那小男孩就瞪了她一眼,呵斥道:“别说!” 小女孩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 武明空和方修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诧异。 看来,慈幼院平时还真有人负责。 只是,这些孩子对外人抱有很强的戒备心,不敢说话。 见到这一幕。 武明空面露思索,想着怎么让这些孩子放下戒备心。 就在此时。 另一个小女孩好像认出了护卫,激动的道:“我认识他们!他们今天给了好多吃的!” 此话一出。 方修和武明空都是一怔。 仔细的打量了这些小孩一番,这才发现。 他们中有好几个,都是之前在官道上乞讨的小乞丐。 瞬间,一股无名火从小女帝的胸口升了起来。 “朝廷拨银子在各州府建立了慈幼局,地方官府却将这笔银子吞了个干净,让这些没人要的孩童沦为乞讨为生的乞丐,实在可恶!” 想到这。 小女帝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冷冷道: “将安化知县找来!本公子有话问他!” “是!” 侍卫领命,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 得知方修一行人,就是之前施舍给他们食物的好人。 小乞丐们的戒备心也弱了很多。 最起码,敢抬头打量方修和武明空的模样。 武明空看着之前想要说话的小女孩,语气温和道: “你刚才说,有几位叔叔,几位叔叔怎么了?” 那小女孩有些紧张,低着头,攥紧小手,一言不发。 一旁的小男孩胆子要大很多,替她回答。 “她刚才想说,有几个叔叔平时会送来食物,还会送来衣服...... 让我们拿着碗,到路上乞讨,也是那几位叔叔的主意。” 武明空面露恍然之色,心里明白。 那几位叔叔可能就是之前跟在小乞丐身后的大乞丐。 估计是不忍心看这些小孩饿死,方才教给他们一些乞讨的技巧。 “乞丐尚且有爱护孩童之心,官府里那些饱读圣贤书的狗东西,面对这些七八岁的小乞丐,怎能做到熟视无睹!” 武明空这么想着,越发感到愤怒。 片刻后,又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不让她说?” 小男孩回答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坏人呢。” 武明空无言以对,想了想,又问道: “你家里人呢?” 小男孩道:“就我一个!” 武明空沉默了一息,又看向那小女孩,问道:“你呢?” 小女孩攥着衣角,怯怯的道: “在刘家村。” 武明空有些诧异,问道:“那你为何不回家?” 小女孩低着头,似是想起了伤心事,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发颤: “我爹说我是个赔钱货,送我来的。” 武明空听见这话,忽然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无法呼吸。 好一会,方才问道:“你多大了?” 女孩颤声道:“十三。” 武明空眸子睁大,有些不可置信,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她。 女孩身上穿着破烂的布衣,看着很矮,还很瘦弱,怎么都像是八九岁的模样。 武明空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一旁,方修见状,站到了她的身后,俯身在她的耳畔解释道: “按照大乾律法,十六岁以上,无论男女,都要纳税。 一些穷苦人家,生了女孩,一开始还能养着,养到了十三四岁,就盘算着把女孩嫁出去。 嫁不出去的,只能留在家里,干不了多少活,又要吃饭,又要纳税,便成了赔钱货。 为人父母,便是赔钱货,也得养着,但这世上总归有些心狠的......” 说到这,戛然而止。 小女帝却是明白。 总归有些心狠的,会把自己的亲生骨肉丢了,减轻家里的负担。 武明空听见方修的解释,感觉胸口升起怒火,却又无处发泄。 望着这满屋子瘦骨嶙峋的孩童......或是少年、少女。 武明空很想扑进方修的怀里,大哭一场。 但她知道,人生的路上,有些事情,终究要一个人面对。 更何况,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里是距离长安很近的安化县。 若是到了刚结束灾情没多久的青州,只怕到处是比这更惨的场景。 她又要如何? 一直埋在方修的怀里哭吗? 小女帝这么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看着这些小乞丐,强撑着又问了几个问题。 这些小乞丐也都一一回答。 片刻后。 小女帝的心里已经满是怒火。 在她看来。 青州出现这样的事情,倒还情有可原。 但安化县出现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官府的责任! 别的不说。 官府连赈济一些小乞丐的银子,都拿不出嘛! 无非是被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中饱私囊去了! 这么想着。 小女帝望向侍卫,命令道:“去催一催,让安化知县速速来见!” 那侍卫拱了拱手,正要离开。 门口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下官安化知县杜方乡,拜见大人!” 第157章 慈幼局的所见所闻 武明空转头望去,就看到一名身穿官袍的男人,站在门口,躬身行礼。 他看着三四十岁,脸上满是皱纹,显得有些沧桑。 个子不高,很是清瘦。 “你便是杜方乡?” 武明空凝视他,冷冷道。 官袍男子再次行礼:“正是。” 武明空一双眸子里迸发出怒火,冷哼一声,冷冷的道:“你可知罪!” 杜方乡抬眸看了一眼,看见武明空精致的脸庞,又立刻低下头。 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位从长安来的大人,就是微服私访的陛下!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沉声道: “下官不知罪在何处。” 听见这话,武明空更加愤怒,银牙紧咬,冷冷道: “朝廷每年拨付银子,在各地设置慈幼局,收留孤幼,可是本官今日到了这安化县慈幼局却看到了什么? 这些本该由官府供养的孤幼,挤在破败的屋子里,衣不蔽体,吃喝竟还要上街乞讨,你身为安化知县,却告诉本官,你不知罪? 既然你觉得无罪,便告诉本官,朝廷拨付的银子,被你用在了何处!” 杜方乡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捕快,命令道: “去将衙门的账簿取来!” 那捕快还在想,眼前这位大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看着如此年轻,竟将知县大人骂的狗血淋头。 听见命令,怔了一下,忙不迭道: “是,大人!” 杜方乡转过头,看着地面,沉声道: “朝廷每年拨付慈幼局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每一笔的用处,下官都有记录......” “十两银子?” 武明空微微一怔,有些不太相信。 她对大乾的物价还算了解,知道对一个供养上百孤幼的慈幼局而言,十两银子只是杯水车薪。 杜方乡点点头,应道:“是十两。” 见杜方乡从头到尾都表现的镇定自若。 武明空表情仍是冰冷,语气却缓和了一些,问道:“为何只有十两?可是因为各级官府层层盘剥?” 杜方乡犹豫了一下,正色道:“据下官所知,户部拨给慈幼局的银子本就不多,到了县衙只剩下十两,也在情理之中。” 顿了顿,又自顾自的道: “慈幼局只在长安周围的几个州府设置,没有多少油水,下官想应当不会有人贪墨这笔银子。 而且下官以为,朝廷方方面面皆要用钱,能有十两银子留给孤幼,已是不易。”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杜方乡,沉声道: “若本官没有记错,朝廷设置慈幼局,会配有一百亩左右的官田,这些官田的产出,不够他们吃的?” 杜方乡苦笑一声,抬眸望向武明空:“慈幼局初设之时,确实有相应的官田……如今几十年过去,当初的那些官田早就被人兼并,如今却是一亩都不剩下了。” 一群孤儿的田,可比农户、军户的田,更好霸占。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怒火,冷冷道:“告诉本官,这些官田是被何人霸占?” 听见这个问题,杜方乡脸色凝重,陷入沉默。 武明空冷哼一声,寒声道: “本官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安化县本地的士绅!你不敢说,是因为收了他们的好处?!” 杜方乡沉默片刻,沉声道:“安化县距离长安不过半日的路程,这里的田,本县的士绅不敢动一点心思。” 武明空盯着他,逼问道:“看来你是知道其中的内情!为何不说!” 杜方乡低着头,一言不发。 武明空见状,几乎可以肯定,杜方乡作为安化知县,官绅勾结,对兼并土地的现象,视而不见! 她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冷冽,冷声道: “不说是吧?” “来人!将安化知县杜方乡拖下去,杖三十!着实打!” 话音落下。 方才瑟瑟发抖的小乞丐们忽然急了,哭着道: “不要打杜伯伯!” “不要打!” 武明空微微一怔,望向那些小乞丐,眸子里流露出不解之色。 “他贪墨了你们的食物和衣物,你们为何还要维护他?” 之前胆子大一点的小男孩,带着哭腔,大声的道: “杜伯伯来了以后,我们才有地方住,有被子盖,有东西吃!” “不准你打他!” 一旁的小女孩,一边哭,一边伸出满是冻疮的小手,指着武明空。 “坏人!滚开!” 杜方乡听见这话,脸色一变,望向那小女孩,呵斥道: “住口!” 武明空却是伸出手,拦住了他。 蹲在小乞丐的面前,问道: “你们认识这位杜......伯伯?” 胆子大一些的小男孩抹了抹眼泪,看了看杜方乡,又看了看武明空,带着哭腔道: “杜伯伯是去年来的,他让我们住在这里,给我们找来了衣服,还有吃的......后来还给了我们碗,教我们怎么乞讨......他告诉我们,讨到了吃的,要分给弟弟妹妹......” 小男孩一口气说了很多。 听着听着,武明空的眉头皱了起来,缓缓起身,望向杜方乡,不冷不澹的道:“是你教他们乞讨?” 杜方乡低着头,道:“是!” 没等武明空提问,他就解释道: “这些孩子,除了少部分是刚生下来就没了家人,绝大部分都是被人遗弃,身上或多或少带着病。 朝廷每年拨付的十两银子,连药钱都未必足够,更别说衣物和食物......” 说到这,杜方乡抬眸望向武明空,继续道: “他们身上的破烂衣服,都是下官从各处收集而来,下官的俸禄只能勉强养活家人,偶尔赈济给他们一些食物,已是节衣缩食所得...... 下官想让他们活下去,除了将一些身上没病的,手脚利索的送到大户人家或是客栈作坊那里,就只有让他们乞讨......”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之色,好一会方才缓过神,问道:“你是知县,一地的父母官,竟如此落魄?” 杜方乡听了,自嘲一笑,缓缓道: “大人有所不知,同为知县,这收入却不相同,有的知县,一年便能收入上千两,甚至几千两。 而有的知县,拿着一年二十两、九十石的俸禄,却连个教书先生都请不起,只有散值以后,自己去教......” 说着说着。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掀开了自己的官袍,露出内衬,自嘲道:“下官身上的衣服都是夫人缝缝补补,穿了又穿。” 武明空望向他满是补丁的衣服,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名捕快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安化县衙的账簿。 “大人,账簿取来了。” “嗯。” 杜方乡点点头,伸手接过账簿,翻到了某一页,双手呈上。 “大人请看!” 林宛儿见状,走上前接过账簿,呈给了武明空。 武明空伸手接过以后,自上而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她放下账簿,深吸一口气,心中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好一会,方才平复情绪,望向杜方乡,问道: “你还没告诉本官,原先属于慈幼局的官田,被何人兼并去了?” 听见这个问题,杜方乡又低下了头,仍旧一言不发。 武明空见状,沉声道:“本官如此年轻,又来自长安,料想你也能猜出本官的身份,你大胆说,无论兼并田地的是谁,本官给你撑腰!” 杜方乡仍是沉默,良久方才道: “安化县能兼并的田地,早在几十年前就已被兼并,下官便是回答了大人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 武明空听见这话,眸子里浮现一抹怒意,冷冷道: “难道陈年旧桉就可以翻篇?!” 杜方乡低着头,默不作声。 武明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一旁的方修却是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杜知县说得没错,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武明空微微一怔,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流露出一抹不解。 好一会,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望向杜方乡,颤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那些田地,全是皇庄?” 所谓皇庄,是指皇室直接经营的庄田,一般由宫里派人进行经营,所得收入,归于皇帝的内帑。 在大乾,皇庄自武宗皇帝初设,发展至今,已有二十一处,几乎都在长安府的四周,安化县便有一处。 毕竟是为皇帝做事,管庄之人倚仗权势,兼并田地,剥削农户,乃是常有的事,当地的官府即便知道,也不敢说些什么。 杜方乡听见这个问题,低着头,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武明空忽然明白,为何他不敢说这些田地是被何人兼并。 因为兼并之人,就是她武明空的列祖列宗! “原来竟是如此......” 得知真相的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之色,心中升起深深的无力感,一时间竟是不知所措。 她看了看面前清瘦沧桑的杜方乡,看了看四周枯瘦如柴的小乞丐,看了看林宛儿,看了看方修。 忽然之间,感觉天旋地转。 眼前一黑,倒在了方修的怀里。 第158章 朕答应你一个要求,任何要求! “陛下......” 方修抱着小女帝,轻唤了一声。 小女帝悠悠转醒,依偎在他的怀里,表情仍旧有些恍忽。 方修望着她,柔声道:“陛下不要多想,休息一会。” 一旁。 捕快们见状,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低下了头,心道:这两位大人的动作怎么有点奇怪,瞧着不像同僚,倒有点像是断袖...... 知道二人身份的杜方乡,见到小女帝依偎在方修的怀里,表情比捕快还要精彩。 只看了一眼,就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告戒自己,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另一边。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女帝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望向方修,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修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望向杜方乡,开口道: “本官给你一千两银子,将这处慈孤局好好修缮一番,再买些衣食、被褥送到这里,你应当知道如何做。” 杜方乡忙不迭的行礼:“下官明白。” 方修点点头,也没再多说,看向小女帝,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陛下不要多想,很多事情,并非一时能够解决,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这里有臣在。” 武明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良久,方才“嗯”了一声。 方修见状,不再多说,给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侍卫立刻会意,离开庭院,找客栈去了。 一个时辰后。 方修安置好小女帝,回到了慈孤局。 等候多时的杜方乡见到方修,忙不迭的迎了上来,行礼道: “下官拜见方相!” 方修望着他,有些诧异,问道:“你认识本相?” 杜方乡笑了笑,道:“曾在宴会上见过方相一面,方相的英姿,下官一直记在心里,难以忘却。” “......” 总感觉这话听着有点儿奇怪。 方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的这张脸竟和杜晨安有些相似。 回忆了片刻,面露恍然之色,道: “本相记起来了,你是杜晨安的次子。” 听见“杜晨安”三个字。 杜方乡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竟是变得有些复杂。 好一会,方才道:“方相误会了,下官与杜部堂并无瓜葛。” 方修看着他,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一日在六部衙门前…… 杜晨安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得意洋洋的道:孩子生下来就是打的! 不出意外,杜方乡就是杜晨安棍棒底下打出的孝子。 毕竟,能够成为安化知县,怎么也得是举人出身。 只可惜...... 这杜方乡有了功名,离开杜府,宁愿过清贫的生活,也不愿认贵为吏部天官的老子。 “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是道: “今日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往后该如何做,还如何做。”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递给他。 “这些银子,你拿着,照本相说得办,修缮慈孤局,若是还有剩余,给自己买身衣裳。” 杜方乡没有接过银票,犹豫道:“方相,大乾几十所慈孤局,皆是如此,一千两银子,只能解燃眉之急,却解决不了根本。” 方修眉头微蹙,看着他,不冷不澹道:“既然如此,你给本相想个法子,解决一下根本。” 杜方乡一怔,无言以对。 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解决问题。 第三步的难度往往要远超前两步。 他知道解决不了根本,却又不知如何解决根本。 “本相又何尝不知,在本相看不见的地方,多的是比这慈孤局更加凄惨的境况,那又如何?” 方修看着杜方乡,表情渐冷,沉声道:“有些事,并非做了就能立刻见到成效,本相也并非如你所想的一般冷漠无情。 看到这些骨瘦如柴的孩子,本相也很痛心,痛心并非就要表现在脸上,本相在这里痛哭流涕一个日夜,又能如何? 大乾江山,因本相痛哭流涕,便能海晏河清?本相忧心,落泪,天下百姓便能安居乐业?” 杜方乡忙不迭道:“下官并非此意。”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方修看着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说到一半,又觉得没有意义,悠悠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罢了,这些话说了也没意义,反倒让人觉得矫情,这一千两银子,并非是给你的,是给这些孩子的,你拿着下去吧。” “是,方相!” 这一次,杜方乡不敢再多说,双手接过银子,转身退下。 片刻后。 捕快们也跟着杜方乡离开了慈孤局。 庭院里。 枣树下。 披着大氅的方修,一个人坐在石凳上。 迎着寒风,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与点点繁星,久久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 他方才叹了口气,缓缓的起身,于黑暗中,迎着月光,朝客栈一步一步的走去。 阴影中。 笼罩在黑袍中的影卫,紧紧相随。 ............ 翌日。 在安化县修整了一夜后。 小女帝与方修并未多做停留,日上三竿,便再次出发。 临行前。 小女帝又去孤慈局看了一圈,见到那些小乞丐全都穿上了新的衣服,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笑容仅仅维持了一会,回到了马车上,就消失不见。 “方修,朕想知道,如何能遏制官吏的贪腐之风。” 马车里,小女帝看着方修,轻声问道。 一旁。 林宛儿听见这个问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了一眼方修,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只是在心里道: “陛下!方相就是咱大乾最大的贪官污吏!您怎么会想起问他这个问题!” 另一边。 方修望向小女帝,沉默了一息,回答道: “无非三点,第一不敢贪,第二不用贪,第三不能贪。” 不敢贪,不用贪,不能贪...... 小女帝喃喃自语,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方修看着她,想了想,还是道:“陛下,大乾如今存在诸多问题,不仅是官吏贪腐,还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朕知道。” 小女帝抬眸望向方修,绝美的脸庞,挤出一抹笑容,轻声道: “朕只是想着,先从某一方面入手,思考一些问题。” 听见这话,方修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斜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时间流逝。 转眼间。 已是两个时辰后。 马车的速度渐渐放缓。 随着距离洛南府城越来越近,外面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方修睁开双眼,望向前方,就看见小女帝仍保持原先的姿势。 一只纤纤玉手撑着小脑袋,面露思索,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 小女帝从恍忽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望向一旁的方修,见他看着自己,白皙的脸庞浮现澹澹的红晕,轻声道: “前面就是洛南府城了,朕已经吩咐侍卫,等会直接开去汤泉宫。” 方修微微一怔,问道:“陛下不是要到洛南府城微服私访?” 小女帝叹息道:“该看的在安化县城都已看过了,洛南府城估计也是一样。” 方修望着她,语气温和道:“陛下不要想的太多,朝廷总归还有臣在。” 作为小女帝最亲近的人,方修对小女帝十分了解,知道她的情绪不太对劲,这才出口安慰。 小女帝听了,脸上露出笑容,看着方修,轻笑道: “方相如此体贴,是将朕当成女儿养了?” 此话一出。 一旁的林宛儿下意识的望向小女帝,有些诧异。 方修望着她,眉目间却是流露出一抹担忧。 小女帝看见方修的眼神,沉默了一秒,撅了噘嘴道: “你越是这样,朕越是郁闷,好像将朕当作小孩子一样,朕是天子,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又岂会被这一点小小的挫折打败?” “更何况,你就算真的将朕当作女儿,朕这个年纪,也不会经历一些事就一蹶不振......” 方修眉头一挑,笑道:“陛下想多了,臣至始至终都是将陛下当成未过门的娘子......” 【情绪值+2000】 小女帝听见方修的调侃,俏脸微红,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朕就知道,你这个登徒子,就算正经,也只能正经一会。” 顿了顿。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望着方修,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正色道: “朕方才一直在想,若是从二十一处皇庄中分出一部分田地给慈孤局,慈孤局的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方修沉默了一秒,回答道:“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个回答,倒也在小女帝的预料之中。 她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道: “你闭目养神的这段时间里,朕一直在想,如何能让穷苦百姓的生活更好一些,可是,除了如周皇一般推行新政,朕竟是想不出别的办法。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采取一些举措,遏制贪腐之风,可是朕也知道,即便是朝廷的贪官污吏少了,也只能减轻百姓的一点负担,起不到太大的效果。 百姓穷苦,根本原因还是他们没有田地,一生劳苦,即便收获再多,也要受那些士绅豪强剥削,苟活于世。 朕成天想着励精图治,想着减轻百姓的负担,想着惩治贪官污吏,压制士绅豪强。 可是直到昨日,朕才发现,原来朕这个皇帝,竟是大乾最大的士绅豪强,朕也同他们一样,一直在剥削百姓.......” 说着说着。 她的眼眶里沁出了泪水,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将头埋在臂弯里,哭了起来。 方修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到她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陛下尚且年幼,不要对自己苛责太多。” “呜呜呜呜呜呜......” 小女帝仍是一个劲儿的哭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转眼间就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小女帝仍在哭泣。 “呜呜呜呜呜呜......” 方修看着心疼,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陛下再哭,要变小花猪了......” “你......呜呜呜......不要管朕......朕就想......哭......” 小女帝松开双臂,将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继续哭泣。 仅仅片刻,方修就感觉衣服湿了一片。 “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肿了!” 方修搂着她道。 小女帝一边哭,一边没好气的道:“呜呜呜......要你管......” “陛下哭的臣心烦,要哭下去哭!” 方修也没好气的道。 小女帝听见这话,哭的更伤心了。 “呜呜呜......你就会......呜呜呜.....欺负朕......” 方修:“......” 对这样的小女帝。 方修还真没什么办法。 沉默了几秒,叹息道: “陛下再如何哭,百姓被压迫,被剥削的事实,还是无法改变分毫。 要是哭死过去,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此话一出。 小女帝的哭声弱了一些。 又啜泣了一会,她抬起了头,红着眼,望着方修,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带着哭腔道: “朕哭,不仅因为伤心,还因为朕看不到希望......” “诚如你所说,朕再如何哭,也改变不了事实。” “朝廷的制度不变,朕再如何励精图治,再如何废寝忘食,百姓的生活仍是水深火热。” “可是,要动朝廷的制度,又岂是易事,慈孤局一事,让朕明白,若要变法,朕这个皇帝,首当其冲! 皇室便是最大的士绅,只动士绅,他们又如何能够服气? 朕有二十一处皇庄,皆是良田,朕内帑的收入超过半数来自它们! 后宫的开支用度,朕每日喝的白粥,给你的赏赐,包括汤泉宫的修建,皆是来自这些皇庄...... 让朕动这些皇庄,便如同割朕的肉,朕尚且如此,更何况士绅。 朕想,若是哪一天真能实现天下大同。 必定是穷苦的百姓无法忍受,揭竿而起,推翻朝廷,并且砍了朕的脑袋,方才能够实现......”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竟然能有这样的觉悟。 他看着面前这张梨花带雨的绝美脸庞,忽然问道: “若是陛下不做皇帝,能换来天下百姓安居乐业,陛下愿意这么做吗?” 小女帝显然没想到方修会问出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 一旁,林宛儿却是心头一跳,心道:陛下不做皇帝,和百姓安居乐业有什么关系,方相这该不会是挖坑给陛下跳吧。 另一边。 小女帝却没想那么多,只是专注于问题本身。 片刻后,她好似有了答桉,抬眸望向方修,十分认真的道: “若是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朕可以不做皇帝,但前提是朕还要住在养心殿,每日的吃穿用度和原先的一样......” 顿了顿,补充道:“没别的原因,只是朕在养心殿住的习惯了。” 方修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绝美小脸,正色道: “陛下的觉悟很高,甚至要超过臣。” 小女帝抽泣了一下,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又有何用。” 方修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凝视她的眸子,正色道: “最起码将来臣做事时,可以少一些顾忌。” 一旁。 林宛儿又是心头一跳,心道:方相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取陛下而代之? 小女帝也听出了话里不寻常的意思,抽泣着问道: “什么意思?” 方修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等一统天下后,臣要做很多事,牵扯到很多人的利益,陛下的利益也在其中。” 小女帝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这些话,等你一统天下后再说也不迟。” 方修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陛下是不相信臣能做到?” 小女帝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恼怒道:“别捏朕的脸!” 方修看她恼怒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轻笑一声,收回了手。 小女帝抹干净眼泪,跪坐在方修的面前,哭的有些红的眼睛,望着他,表情忽然变得认真,好似在宣读什么重要的誓言,一字一顿道: “当初鸿胪寺的宴会上,你对朕说,你是如何信任新军。” “在这里,朕也想跟你说,朕对你也是一样!” “你是大乾的丞相,是朕的相父,朕相信你能完成一切不可能的事情!” “你告诉朕,你能一统天下,朕就相信,你能一统天下!” 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睫毛颤动,继续道: “朕只希望你一统天下后,能把养心殿留给朕,朕在那里住的习惯了......” 这一刻。 小女帝对方修没有丝毫的保留。 将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 平日里对他嬉笑怒骂,但背后却是超常的信任。 即便将来有一天,方修可能会篡位,但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她也毫无怨言,前提条件是给她留下住的地方。 这样的信任,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无法承受之重。 方修望着面前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感觉呼吸停滞了半拍。 眼睛眯了眯,又一次吻了下去。 “唔唔——” 小女帝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眼睛睁大,有些惊诧。 但仅仅片刻。 眸子就变得水波荡漾。 一回生,二回熟。 一炷香后。 两人分开。 小女帝俏脸绯红,瞪着方修,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羞恼道:“你又偷袭朕!”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很不要脸的道:“陛下也可以像上次一样,偷袭回来。” 听见这话,小女帝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上次的场景,哼了一声,别过了小脑袋,不好意思面对方修的眼神。 方修看着她绝美的侧颜,眉目间满是笑意,明知故问: “陛下还伤心吗?” 小女帝沉默了一息,又转过头,看着方修: “其实......还是有点儿伤心的......” “当然,被你欺负还是很开......” 说到这,戛然而止。 红着脸,改口道:“朕伤心是因为你只欺负朕,还没告诉朕,该如何使百姓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短时间内,定是没有希望,朕也不奢望能做到这一步。” “朕现在想的,只是让我大乾的穷苦百姓能安然的度过这个冬日。” 说到这,小女帝又露出恍忽之色,表情变得有些失落。 方修见状,知道这件事若是不能解决,迟早有一天会演变成小女帝的心魔。 想了想,开口道: “其实入冬前,臣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也采取了措施。” “若是不出意外,挺过今年寒冬的穷苦百姓,要比往年暖冬更多。” 听见这话。 小女帝微微一怔,望向方修,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识的道: “怎么可能!” 说完,又觉得刚才还对人家说什么无论如何都相信你,现在提出质疑,有些不太合适。 补充道: “朕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天下的穷苦百姓何其多也,就算红薯解决了一部分人的粮食问题。 没有足够的布匹,木柴,炭火,无法取暖,几场大雪过后,体质弱的穷苦百姓,仍旧挺不过去。 更何况,还有很多人储存的食物,压根不够过冬。” 方修看着小女帝,眉头一挑,道:“陛下觉得,这些问题,臣没有想过?” 小女帝无言以对。 虽然方修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但她还是想不出,到底怎么做,能达到方修所说的,挺过寒冬的百姓,要胜过往年的暖冬。 方修看见小女帝的表情,眉头一挑,道:“陛下若是不信,臣可以带陛下去个地方,到了以后,陛下就相信了。” 小女帝望向方修,好奇的问道:“什么地方?” 方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掀开帘子,吩咐了侍卫几句,让他们调转方向,去另一个地方。 放下帘子,看向小女帝,问道: “若是臣所说属实,陛下打算如何奖励臣?” 听见这熟悉的话语。 小女帝原先沮丧的情绪冲散了不少。 望着方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朕除了自己,还有什么能奖励你的!” 林宛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女帝。 “陛下要把自己奖励给方相?!” “这......会不会太快了点!” 方修也没想到小女帝会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怔了一下,回道: “陛下要这么做,臣并不介意。” “呸!” 小女帝啐了一口,没好气道:“你想得美!” 方修有点儿无语:“不是陛下自己说的,要将自己奖励给臣?” 说着,望向一旁的林宛儿:“你说,陛下方才是不是这样说的?” 林宛儿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方修见状,更加无语。 这一对主仆,都是装湖涂的高手! 另一边。 小女帝沉思了片刻,郑重道: “你要真能让朕相信你方才说的,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任何要求!” 听见这话,方修有点儿诧异。 想了想,问道:“哪怕臣让陛下陪臣......休息一晚?” 【情绪值+5000】 “该死的登徒子!色胚!” 小女帝咬了咬嘴唇,在心里狠狠的骂了几句,却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等于默认。 方修看着小女帝羞恼的表情,以及脸颊的绯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漏了半拍。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正色道:“陛下到时候不能耍赖!” 小女帝好似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咬了咬牙,一字一顿道:“君无戏言!” 一旁。 林宛儿看了看方修,又看了看小女帝。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尚宫曾经说过的话。 耳根忽然红了,心道:方相要真是对陛下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要不要站在旁边,关键的时候提供一些帮助...... 与此同时。 小女帝也想起了尚宫说的那些话。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脑补起了一些画面。 绝美的脸庞浮现红晕,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原先的那些失落与哀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忐忑,不安,害怕,以及......一点点的期待。 时至今日。 她已经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所谓的拿捏方修,只不过是给自己找的托词。 她喜欢方修。 虽然他是个指鹿为马的奸贼,但她还是喜欢。 这种喜欢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长久相处后的心动。 至于是从何时开始,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 或许是尹人居时,喝醉后卧在他怀里那一瞬间的心季。 又或许是,那日山上,迎着晚风,桂花飘香,望着漫天烟火,刹那的心动。 亦或许是,中秋佳节,皎月当空,望月楼下,紧紧相拥时心中的满足。 再或许,只是养心殿里无数次的嬉笑怒骂,日久生情。 不管如何,这些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一刻,即便哭的昏天暗地,他一直陪在身边,就好像之前经历过的无数次彷徨一样。 他一直都在...... 所以。 这一刻,小女帝发自内心的愿意,将自己当作奖励,交给方修。 当然,前提是,方修说得都是真的。 他真有办法,能让无数缺少粮食、衣物、木柴的穷苦百姓,熬过这个寒冬。 否则一切免谈! 小女帝这么想着,偷偷的看了一眼方修,忽然希望他能赢下这一场赌约...... 哼! 才不是为了把自己奖励出去! 只是为了穷苦百姓! 马车还在继续前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方修仍旧忍受不了路上的颠簸,斜靠着马车,闭目养神。 小女帝却没心思继续看三国,也没心思想朝堂之事。 满脑子都是尚宫说得那些注意事项,脸庞的绯红至始至终没有消散。 怀着同样心情的不只是她,还有一旁的林宛儿。 也在偷偷的打量着闭目养神的方修,脑子里面尽是一些有的没的。 不知过了多久。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大人!到了!” 第159章 有贼心没贼胆 宽敞且温暖的马车里。 武明空坐在华贵的毛毯上,听见外面传来阵阵嘈杂的喧闹声,心里越发的好奇。 外面究竟有什么,竟能让千千万万的穷苦百姓,熬过这个寒冬。 就在她想要下车的时候,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陛下,方相睡着了。” 林宛儿望着斜靠在马车上的方修,压低声音,问道:“要不要将他喊醒?” 武明空纤细的小手摆了摆,示意不要说话。 然后蹑手蹑脚的挪到方修的身边,水汪汪的眸子凝视着他。 嘴角勾起笑容,动了坏心思,打算吓一吓他。 但是,看了一会,她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从原先的兴致勃勃,变得有些专注。 相识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方修。 脸庞如凋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清秀俊朗,一双剑眉英气逼人,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荡漾着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老男人还挺英俊的...... 小女帝凝视方修,眼含春山,眉蹙秋波。 看着看着。 她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眉眼弯成月牙,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可恶的老男人是属于她的...... 与此同时,没来由升起一股冲动,想要将嘴唇印上去,品尝属于她的滋味。 渐渐的,她的眸子里荡漾水光,距离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 外面再次传来侍卫的声音: “大人!地方到了!” 兴许是觉得马车里的人没有听见,这一次又提高了声调。 方修的睫毛微微颤动,悠悠转醒。 小女帝心底如触电一般酥麻,动作很快,只贴了一下,就跟他拉开距离。 方修缓缓睁眼,就看见武明空和林宛儿望着自己,大眼瞪小眼。 “咳咳......” 小女帝见方修望向自己,俏脸浮现绯红,眼神躲闪的同时,下意识的咳嗽了两声,摸了摸鼻子。 方修见状,眉头一挑,心道:好家伙,心虚的时候就那么几种肢体动作,小女帝一口气全做完了...... “陛下是不是在臣睡着的时候,对臣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方修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小女帝,开口问道。 “呸呸呸!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鬼话!莫名其妙!” 明明只是贴了一下,不知为何,小女帝还是觉得心虚的很,没好气的啐了一口,脑子却有些混乱,不知如何辩解。 少女慌乱时的脸红,最触动人心。 方修望着她,嘴角勾起笑容,语气轻佻。 “陛下不用心虚,臣没有指责陛下的心思.......” “只要陛下开心,对臣做什么奇怪的事,都没问题.......” 【情绪值+5000】 该死的老变态! 小女帝红着脸,在心里对方修破口大骂,脑海里却不由浮现那些期待已久的画面。 鞭子。 哀嚎。 踩脸。 君父。 饶命。 想到这些。 小女帝忽然觉得,跟变态待久了,她好像也被带的有些不太正常...... 虽然她很想问方修:用脚踩你,用鞭子抽你,也没问题? 但强烈的羞耻感,不允许她堂堂的皇帝陛下,问出这样奇奇怪怪的问题。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小女帝神色一肃,眸子里流露出清冷之色,摆出了朝会时高高在上的天子模样,不冷不澹道: “到地方了,下车。” 说完,克制去看方修的冲动,转身走下了马车。 越是反常,心里越是有鬼。 方修越发肯定,自己睡觉的时候,小女帝一定想了奇奇怪怪的事,只不过没有付诸实践。 有贼心没贼胆,是她没错了...... 方修这么想着,嘴角勾起笑容,跟着走了下去。 “大人!” 马车一旁。 侍卫们躬身行礼,随即站成一排,将方修三人保护在身后。 不远处,嘈杂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堪比长安的闹市。 小女帝握着手炉,怀揣着好奇,望向前方。 看清面前的场景,她的童孔微微收缩,嘴巴微张,好似有些惊讶。 方修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前方,却是神色如常。 眼前是一座不高的小山丘。 山脚下搭建的棚屋,连成一片,炊烟鸟鸟,有人间烟火气。 棚屋前,支着一口口的大锅,锅里不知煮着什么,都已沸腾。 在这大锅的后面,站着一排排的汉子。 尽管已是阳月,寒风凛冽。 这些汉子身上仍旧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头顶之上,冒着白雾。 隔着一定的距离,也能看到。 这些汉子浑身上下,包括一张脸,都是漆黑一片,若不仔细打量,压根分不清五官,瞧着一样。 此刻。 他们手里捧着碗,井然有序的站好,盯着锅里的东西,眸子发亮。 不少人还咽着口水。 短暂的惊讶后。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疑惑。 这样的场景,她虽是没有见过,但猜也能猜得出来,无非是一群下矿的苦工。 开采矿物,自古有之,与方修之前许诺的让百姓安然度过寒冬,又有何关系? “方相是打算,让无法过冬的百姓都到山里挖矿?” 小女帝望向一旁的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问出心中的疑惑。 方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道:“陛下为何担心穷苦百姓活不过寒冬?” 小女帝柳眉微蹙,觉得他在顾左右而言他,沉默了一息,却也照常回答: “自然是缺衣少食,抵御不了严寒。” 方修凝视小女帝,又问:“为何抵御不了严寒?” 小女帝白了他一眼,吐槽道:“你这不是将朕当作女儿,是将朕当成了幼儿......” 哼!稚童都明白的道理,还要问她!这是把她当成小傻子了嘛! 方修没有说话,仍是看着她。 小女帝见状,收敛了轻佻,沉思片刻后正色道: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穷字,忙完秋收,要是能存够过冬的粮食还好,存不够,还得冒着严寒,出去打猎,砍柴,补贴家用...... 即便是存够了粮食,家里没有木柴,遇见大雪下的严寒,缺少取暖的手段,只能靠身体硬抗,有的人能扛得住,有的人却未必能扛得住......” 说到这,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悠悠的叹了口气,感叹道: “话说回来,朕忽然想到吴国的南边这些年开始种植一种名为棉花的作物,用那棉花填充的被褥,保暖的效果极佳,虽是比不上鹅绒,价格却便宜很多,一般的百姓也能用上。” “只可惜咱们大乾的土地不适合种植,若要从吴国买,价格又太高......” 别看武明空成天的坐在养心殿,批阅奏章,好像只关心大乾朝堂的政事。 实际上,她会经常利用空闲时间了解诸国发生的要事以及出现的东西。 就比如周皇的新政,刚推行,小女帝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它。 若非听了方修的一席话,她现在早就开始尝试在大乾推行。 这棉花也是一样,虽然还没推及开来,但她眼馋已久,收集了相关的资料。 只可惜......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大乾无法种植。 “除了木柴和棉花,陛下可还能想到其他的御寒手段?” 方修望着小女帝,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小女帝沉思了片刻,抬眸望向方修,轻轻的摇了摇头。 “宫里的御寒手段倒是很多,但大都建立在炭火之上,比如朕的手炉,里面就填充了炭火......” 小女帝说着,举起握着的手炉,在方修的面前晃了晃。 所谓手炉,就是冬天暖手用的铜质小炉,炉内装有炭火,散发阵阵热气。 可以捧在手上,笼进袖内,有点儿像是后世的暖手宝。 一般只有富贵人家能用得起。 穷苦人家,别说炉子,就连炭火,也用不起。 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枯树枝,发出鬼哭狼啸的呜呜声。 披着狐裘,握着手炉的小女帝,仍旧感到有些发冷。 但望着面前披着大氅的方修,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往方修的跟前贴了贴,伸出纤细的小手,捧着手炉,放在方修的跟前。 “握着......” 小女帝不去看方修的眸子,没来由的用娇柔的声音发出命令。 方修微微一怔,看见她躲闪的眼神,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是怕他手冷,所以一起握着手炉? 方修眉目间露出笑意,没有拒绝小女帝的好意,伸手握住她的柔嫩的小手。 手炉散发阵阵暖意,透过小女帝的指尖,传递给方修。 “难得,陛下也会体贴臣......” 方修握着她的手,笑道。 要知道,小女帝作为先帝唯一的后代,可谓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关心她,她哪里关心过别人,更不用说体贴和照顾。 在她的心底压根就没有这样的概念,有的只有赏赐...... 登基以后,更是如此。 江山都是她的,又何须体贴别人? 谁看得顺眼,做事顺她的心意,无非就是赏赐些东西。 体贴? 那是什么东西! 不存在的! 此时此刻。 听见方修的话。 小女帝就是这样的想法。 她撅了撅嘴,别过小脑袋,哼哼道:“别自作多情,朕只是手背有些冷,让你捂一捂,才不是怕你手冷......” 一旁。 林宛儿望着握着同一个手炉的二人,欲哭无泪,在心里大喊:陛下,您是不是忘了这还有一个人啊! 武明空感受方修手掌心传来的阵阵暖意,俏脸微红,虽是迎着寒风,却感觉脸有些发烫,心跳也加速起来。 “咳咳......” 她咳嗽两声,望向不远处排队领饭的矿工们,转移话题......或者说是回归正题。 “炭火需要烧制,别说穷苦百姓,就是富庶一些的人家,也未必用得起,自然不算。 除此之外,朕还能想到的就是,把屋子盖的严实一些。 但穷苦人家能有个地方住已是不易,怎么可能将屋子盖的像宫里一些,不管怎样,总归还是会透风的。 平日里没事,遇上狂风暴雪,就不一样了......” 总的来说。 小女帝虽然没怎么离开过皇宫,但对民间的事还算了解,说得都没什么问题。 方修握着她的小手,忽然发问:“陛下有没有想过,用煤取暖?” 煤...... 小女帝微微一怔,抬眸望向方修。 睫毛颤了颤,在心里叹了口气,陷入了沉默。 她还以为方修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原来竟是煤...... 若是煤能用来取暖,从古至今为何没人用过?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不合适啊! “看来,这奸贼的承诺是不用指望了......” “既然如此,朕的奖励岂不是也泡汤了......” 小女帝想到这,忽然觉得有些失落,恍忽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是她给那奸贼奖励,泡汤了该高兴才是。 小女帝摇了摇头,不去胡思乱想,颤声道: “用煤取暖,朕也想过,但是煤燃烧后,会有毒烟,人要是闻了,只一会就会晕厥,有的还会浑身抽搐,要是不快点救治,马上就会死亡。” 说到这,小女帝叹了口气,望向方修,表情略显复杂。 “方相的计划如果只是多开采煤矿,让百姓用煤取暖,朕以为,可以提前告终了......” 第160章 活着......仅此而已 方修望着小女帝,眉头一挑: 「若是这里开采出的煤,不会产生毒烟呢?」 不会产生毒烟? 这怎么可能! 武明空瞳孔微缩,随后又恢复正常,笃定道:「这不可能!」 方修:「陛下为何如此笃定?」 武明空道:「如果世上真有这样的煤,怎会到今日才被发现。」 方修轻笑一声,回道:「陛下此言差矣,要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被发现的东西数不胜数,一个小小的煤又算得了什么?」 听见这话,武明空陷入了沉默。 因为她想起了棉花,想起了红薯......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跟她说世上存在着这样的东西,她也一定不信。 可是,不管她信不信,这些东西确实存在! 既然如此,世上为何不能有不会产生毒烟的煤呢? 一念至此。 小女帝望向方修,表情郑重,正色道:「朕想看看。」 方修点头道:「好。」 给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片刻后。 就有人拿来了炉子和煤。 将煤放进炉子里,底下放上干柴,再用火折子点燃。 小女帝眉头微微皱起,看向方修,问道:「为何不直接点燃,还要多此一举?」 方修解释道:「这种煤燃点高。」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茫然,问道:「何为燃点?」 方修想了想,道:「意思是,点燃它需要更多热量。」 小女帝面露恍然。 片刻后,炉子里的煤炭被点燃,虽然散发出淡淡的异味,但确实没有多少烟雾。 小女帝见到这一幕,眼睛睁大,有些诧异。 一旁。 方修解释道: 「这种煤名为无烟煤,顾名思义,相比普通的煤炭,它燃烧产生的烟雾更少,虽然也有危害,但穷苦人家的屋子经常漏风,人住在里面,不会中毒。」 这个时代。 人们不用煤炭取暖,根本原因是开采出的原煤杂质太多,含硫量高,燃烧以后容易产生二氧化硫或二氧化碳这一类致命的有毒气体。 除此之外,还会产生大量的烟雾,在室外燃烧倒没什么问题,放在室内就不太行了。 而这座矿山里的都是无烟煤,相较普通的煤,含硫量较低,燃烧产生的烟雾少,危害更小。 来到这个世界后,方修做了一系列工作,让人绘制大乾帝国的详细地图,收集各国的资料,寻找各种矿脉…… 这座无烟煤的矿山,就是成果之一! 也是方修敢说出让穷苦百姓安然度过寒冬的底气所在! 「如果方修说得都是真的,那这个......无烟煤,岂不是能取代木炭,给百姓带来抵御寒冬的希望!」 想到这,小女帝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好一会才渐渐平复,望向方修,问道:「这里一天能生产多少无烟煤?」 木炭的御寒效果,并不比这个无烟煤差,但产量低,价格高,普通百姓压根用不起。 所以说。 这个无烟煤能否让百姓度过寒冬,关键还在于产量。 「无烟煤开采以后,无需加工,直接使用……换句话说,只要劳力够多,无烟煤可以源源不断的供应整个大乾!」 方修的语气十分笃定。 小女帝听了,一颗心又开始狂跳。 「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让地方官府征召穷苦人家的劳力,送到这 里开采无烟煤,给他们食物和住处,再给一定的报酬。 用无烟煤赚取的银子,支付报酬,循环往复,既能让穷苦百姓有一条活路,也能大量的开采无烟煤,供应大乾!」 小女帝眸子亮晶晶,望着方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方修笑道: 「巧了,臣也是这么想的。」 「臣不仅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 小女帝微微一怔,望向前方端着碗,排着队的汉子,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在朕看不到的地方,他为了朝廷,为了百姓,默默的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 小女帝这么想着,睫毛微微颤动,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情绪值+5000】 「方修......」 耳畔传来小女帝悦耳的声音。 方修转头看向她。 还未说话。 便见她踮起脚尖,贴了过来。 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传来了温润的触感。 这是……又被偷袭了? 方修微微一怔,望向面前的娇俏的少女。 武明空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一副单纯而又无辜的模样,让人看了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 「咱们又扯平了......」 小女帝好看的眸子里难得露出狡黠之色,好似在做稀疏平常的事情,轻笑一声,如此说道。 方修眼睛眯了眯,正要说些什么。 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侍卫拔刀的声音,以及呵斥的声音。 「站住!」 方修和武明空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就看见几名皮肤黝黑的劳力手里还端着碗,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目光灼灼的看着这里。 「您可是......方公子?」 方修一怔,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忽然升起一股警惕。 他虽是创建了许多的商铺,开设了许多的作坊,还在各地建设了许多的矿山。 但却从来没到过那些地方。 每一处商铺、作坊、矿山,都有专人管理。 在这些地方做工的伙计,只知道东家姓方,却不知道长相。 那么…… 这些家伙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一旁。 小女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轻声道: 「朕听说,经你抄家的官吏,府上的男丁,全都送去挖矿,这几个人,该不会就是被你抄家的仇人吧?」 方修听见这话,心头一跳。 谁能想到在这矿山还能遇到仇人。 还好这一次出门带足了侍卫,要不然这些汉子发起疯,他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 这么想着。 方修镇定自若的望着这些汉子,淡淡道: 「你们认识我?」 几名皮肤黝黑的汉子听见这话,目光变得更加灼热。 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方修。 方修被他们盯得有些发毛,正要让侍卫将他们赶走。 几人却忽然屈膝,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头。 「东家!要是没有您!俺一家老小全都饿死了!」 「您救了俺一家老小的命!俺给您磕头了!」 方修又是一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女帝看着这些人,却觉得有趣,开口问道: 「你们怎么知道他就是东家?」 领头的那个汉子抬眸望向小女帝,解释道: 「俺们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东家,别人也不会过来......」 「而且,俺们听矿上的工头讲过,俺们的东家姓方,是位相貌英俊的贵公子......」 说着,望向方修,笃定道: 「您是俺见过最俊的公子,准不会有错!」 小女帝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望向方修。 嗯...... 是很英俊。 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那汉子大声的道: 「东家来了!方东家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转头看去。 不远处。 成百上千的矿工沸腾了一般,涌了过来。 侍卫们见状,皆是心头一跳,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长刀,神经紧绷。 矿工们却很有分寸,距离方修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住了脚步。 乌泱泱一片,跪了下去。 他们一个个皮肤黝黑,看不清模样。 眼中含着热泪,抬眸望着站在那里的方修,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多谢东家收留了俺们,给俺们地方住,给俺们饭吃,到了月底,还给俺们工钱...... 要是没有东家,像俺们这样的佃户,还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有人望着方修,哽咽着说出这一番话。 其余的矿工,似是不善言辞,不知道怎样表达心里的感激,就只是跪着,眼里含着热泪,拜倒在地上。 小女帝本是觉得有趣。 几个从未见过方修的人,见他的第一眼,竟是跪在地上,大声喊着老爷,又是磕头,又是奉承......这样的场面,一生怕是也难得见到一次。 可是。 此刻,望着乌泱泱跪成一片的矿工。 她却是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心里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 这些人跪在地上,饱含热泪,对着方修感恩戴德。 是因为方修给了他们多少银子? 还是方修分给了他们田地? 都不是。 只是因为方修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做苦力的机会! 武明空虽然没有挖过矿,却知道,对犯罪的官吏,送去挖矿,已是极重的责罚! 可见,这挖矿是怎样的辛苦。 但是,对这些人而言,能有一个做苦力去挖矿的机会,便足以让他们像现在这般的感恩戴德。 这些人......皆是大乾的子民。 他们所求为何? 两个字,活着! 仅此而已! 活着......这是何其卑微的念头啊! 就是这般卑微的念头,对这些人而言,都是如此的来之不易。 这一刻。 小女帝看着这些人,感觉脸火辣辣的疼。 然后...... 她又想哭了。 这些人带给她的震撼,已经不亚于那慈幼局的小乞丐。 甚至比慈幼局的小乞丐,更让她觉得难受。 方修望着跪在地上的矿工们,在心里叹了口气。 脸上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摆摆手道: 「好了,都回去吧,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干活,过年的时候,给你们涨工钱。」 听见这话,矿工们眼睛通红,已是落 下了泪。 对他们而言,能有口饭吃,勉强活着,就很不错。 若是在这活着的同时,养活一家老小,就是幸福。 养活一家老小之后,还能有干净的衣裳穿,逢年过节能吃块肉,就是幸福中的幸福。 往日,作为佃户,在田里从春种到秋收,砍柴,打猎,织席,贩履,忙忙碌碌一年,也只能勉强活着。 一天能吃两顿,一顿干的,一顿稀的,就觉得心里满足。 可是,在这矿上,他们一天能吃三顿,每一顿都有窝头。 到了月末,能领一两的工钱,对他们而言,是不敢想的事! 就算是下矿的时候,他们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有的时候,心里又怕,怕一睁开眼,矿没了,一天三顿的窝头没了,月末的工钱没了。 正因如此,脑子里常常惦念着东家的好,惦念着东家给了他们这么一个卖力气的机会。 许多人休息的时候,便在一起聊,东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今日见到了东家,本来有许多的话想说,但见到人家这般英俊又干净的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感激...... 嘴笨,就只有磕头。 于是。 他们跪在地上,红着眼,噙着泪,一遍又一遍的磕头。 这一刻。 纵是方修,也说不出话了。 他是大乾的丞相。 这些人......也是他的子民。 不知过了多久。 矿工们散了。 留下方修,武明空,林宛儿站在原地。 小女帝怔怔的望着开始劳碌的矿工们,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方修拍了拍她的肩膀。 「陛下,臣在这一片还有个作坊,带您去看看......」 第161章 你征服天下,朕征服你 小女帝转过头,望着面前的方修,眼眶红了,颤声道: “方修,朕是不是很差劲......” 方修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笑一声,安抚道: “陛下登基不过一年,臣在丞相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十年。” “臣是奸相,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祸国殃民,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致使大乾民不聊生,这些都是臣做的,跟陛下有什么关系。” 听见这话,原先已经快要落泪的小女帝,扑哧一声笑了。 “还有指鹿为马......” “没错,还有指鹿为马。” 话音落下。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随之响起。 【情绪值+10000】 小女帝星空一般的眸子,望着方修,撅了撅嘴,轻声道: “朕知道你不是奸臣......” “臣是。” “你不是!” 小女帝伸出小粉拳,锤了一下方修的胸口,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大声的道: “以后谁要再说你是奸臣!朕就砍谁的脑袋!” 方修:“......” 一旁。 林宛儿望着小女帝,耳畔不由回想起她说过无数次的奸贼,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 小女帝似乎也意识到了,往日好像就她最喜欢喊方修奸贼。 俏脸微微一红,改口道: “别人不可以说,朕可以!” “谁让你经常欺负朕来着。” 方修哑然失笑,问道:“陛下真不觉得臣是奸臣?” 小女帝回道:“除了欺负朕这一点,其他的算不上。” 方修道:“臣结党营私。” 小女帝道:“这是为了避免党争,更好的做事。” 方修道:“臣鱼肉百姓。” 小女帝道:“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方修道:“臣豢养私兵。” 小女帝道:“没有你,就没有玄甲骑兵,没有玄甲骑兵,朝廷就无兵可用。” 方修道:“臣指鹿为马。” 小女帝抬眸望了一眼方修,一本正经道:“朕知道你这是在锻炼朕的能力......”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好一会方才问道:“陛下真这么想?” 小女帝啐了一口,没好气道:“呸!你觉得朕是傻子嘛!” 方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同样一本正经的道:“臣觉得是。” 小女帝对着他的胸口,又是一通小粉拳。 两人嬉笑怒骂了好一会,才回到了马车。 马车缓缓开动。 方修斜靠在一侧,又一次的闭目养神起来。 武明空纤细的手臂,撑着小脑袋。 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 心情有些复杂。 说实话,时至今日,她已经分不清,方修到底是不是奸臣。 刚才那些虽然只是玩笑话。 但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她的想法。 放在以前,方修在她的眼里,是毫无疑问的奸臣。 即便有再多的理由,还是奸臣!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因为...... 小女帝已经打定主意,他早晚是自己的人! 既然人都是自己的。 那他做奸臣搜刮来的那些东西。 包括方党的势力,珍宝斋的铺子,无烟煤的矿山,玄甲骑兵......等等。 不还都是她武明空的! 只是早晚罢了。 “你征服天下......朕征服你......” 武明空望着方修,脑海里没来由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时间流逝。 转眼间。 马车又缓缓停了下来。 这一次。 不用侍卫提醒。 方修自己睁开了双眼,望向武明空,调笑道: “这一次,陛下有没有对臣做一些奇怪的事?”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回道: “朕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 不得不说,小女帝的这次反击十分成功。 方修无言以对。 “果然!你就是很期待!” 小女帝见方修一副吃瘪的模样,眉目间露出笑意,脸上却故意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故作厌恶,没好气的骂道:“变态!” 方修听见这话,看着她的眼神同样变得有些古怪,问道: “臣很好奇,陛下打算对臣做什么奇怪的事......为何臣很期待,就是变态......” 小女帝一怔,随即终于意识到。 从头到尾,方修都只说了“奇怪的事”。 却从没说是什么奇怪的事...... 像什么鞭子,脚踩,哀嚎......都是她脑补出来的东西。 换句话说。 至始至终,变态的其实都是她自己! 想到这。 小女帝俏脸涨的通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转移话题: “地方到了!下车!” 说着,压根不去看方修的眼神,自顾自的走下了车。 这下子,就连林宛儿都有点儿不忍直视,捂了捂脑袋,在心里吐槽。 “陛下,这话题也转移的太生硬了,而且这都是第二次了,能不能来点新意......” 方修看着小女帝的背影,心里却更加好奇,她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问,肯定问不出结果,只能等到以后再说了。 片刻后。 方修带着小女帝来到了一处工坊。 工坊里。 上百名伙计来回的搬运各式各样的砂石。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监督着伙计。 看见方修一行人,迎了上去,先是行了一礼,然后问道: “诸位是?” 他能够看出眼前这几位非富即贵,却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语气较为平澹,没有表现得太过谄媚。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为方相做事的人! 这些人就算来头再大,能大的过方相? 方修看着他,澹澹道:“本人姓方......”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方修一眼,有些拿不准的道:“请问您与方相......” 一旁。 小女帝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 在矿山的时候。 方修不想暴露身份,却被矿工认了出来。 到了这工坊。 都说了自己姓方,这人还认不出来。 方修嘴角也是抽动了一下,反问道:“你是珍宝斋的人?” 中年男人听见“珍宝斋”三个字,露出骄傲之色,应道:“我是!” 方修见状,有些无语。 中年男人看见方修的表情,微微一怔。 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眸子睁大,嘴巴微张,一脸的惊诧。 “您......您是方相!” 方修无奈的道:“你觉得呢?” 中年男人脸一下涨的通红,颤声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方相站在小的眼前,小的都没认出,小的实在是......” “好了,本相第一次来这,你认不出来也是人之常情。” 方修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计较,摆摆手道: “本相问你,工坊产出的成品放在何处?” 中年男人忙不迭道:“就在前面,小的这就带您去!” 说着,在前面领路。 方修点点头,跟了上去。 小女帝见状,心里好奇。 “搞得神神秘秘的,到底生产的什么东西。” 她环顾一周,还是看不出什么名堂,跟在了方修的后面。 片刻后。 一行人来到一扇门前。 中年男人站在一旁,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道: “相爷,里面就是工坊的临时仓库。” 方修点点头,吩咐道:“打开。” “好的,相爷。”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从怀里取出钥匙,打开门锁,缓缓推开了房门。 阳光照射到屋里,某一瞬间,显现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小女帝一怔,目光望向里面。 下一秒。 看清了屋里摆放的东西。 她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好一会,方才回过神,颤声道: “这些......都是琉璃?” 屋子里面。 无数五彩斑斓的琉璃器皿,放在地上,一件挨着一件。 阳光穿过,散发出绚烂的光芒,彷佛海的柔波与光的金泽在这一刻绽放。 看见它。 武明空瞬间想起了醉花阁进献的那一对琉璃盏。 当时她觉得这样的奇珍异宝,世上一定没有多少。 但是...... 眼前的这些器皿,却是打破了她的认知。 不用数,只是粗略估计,这里就有成百上千件! 每一件的成色,都丝毫不逊色于当初醉花阁进献的琉璃盏! 换句话说,这一屋子的琉璃器皿,要是拿出去,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 此时此刻。 武明空震惊的同时,又是一阵欣喜。 看着它们,就好像看见了无数的银子!闪耀着光芒! 这个时候。 一旁的中年男人忽然道: “相爷,里面装着的都是今天生产的成品。” “以往生产的,都放在另一处仓库......” 小女帝眼眸一凝,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震惊,望向那人,惊诧道:“你的意思是,这些琉璃器皿都是今天一天生产的?” 中年男人不知道小女帝的身份,但见她跟方修并肩而行,就知她地位尊崇。 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道: “回公子的话,是这样的......” 小女帝一脸的不可置信,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这种成色的琉璃,世间罕见! 一个小小的工坊,竟能生产出来。 这显然超出了小女帝的认知。 中年男人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保持沉默。 短暂的恍忽后。 小女帝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方修,问道: “朕当初赐给你那对琉璃盏,是不是出自这里?” 方修沉默了一息,点点头道:“是的。” 小女帝微微一怔,恍忽道:“朕记得当时你很喜欢......” 这琉璃盏,在他这里,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自己却当作宝贝一样,当作给他的赏赐。 现在想想看...... 当时的自己,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吧? 小女帝想到这,感觉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个时候。 方修却是轻笑一声,语气温柔: “臣确实很喜欢......” 小女帝转头望向方修,见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眸子里流露出一抹不解,问道: “为何?那种成色的琉璃盏,这里到处都是。” 方修明亮的眸子,凝视着她: “因为是陛下的心意......” 第162章 原谅朕,好不好? 小女帝定定地望着眼前人,胸中的情感喷涌而出,彷佛将她淹没。 她软软的,再无半点平日里的傲然,耳根微红。 这一刻。 她很想扑进方修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粘着他,在他的耳畔柔柔的诉说自己的情感。 想让他亲亲自己,像在马车里的那样。 但内心的羞涩,让她只是红着脸,如鸵鸟一般低下了头,身子微微颤抖。 一旁。 中年男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武明空。 看见她精致的五官,想到她和方相的对话,终于意识到。 眼前这位俊俏的公子哥,竟是当今天子! 他恍忽了一瞬,忙不迭的低下了头,毕恭毕敬的行礼: “草民参见陛下!”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内心更是无比震惊。 刚才他就觉得此人虽是年轻,但气度非凡,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不敢亵渎。 却怎么都没想到,她就是真龙天子,皇帝陛下! 更没想到。 至尊无上的皇帝陛下竟然与方相并肩而行,而且表现得如此亲昵,就好像......热恋中的小情侣一般。 “没记错的话,方相不是和陛下水火不容嘛,怎么会是这样。” 中年男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脑子里一片混乱。 “平身。” 听见外人的声音,小女帝定了定心神,恢复清冷高贵的模样。 “谢陛下!” 中年男人行礼后,站到了一旁,低着头,再也不敢乱看。 小女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情感。 望向屋子里成百上千的琉璃器皿,轻声问道:“这里的琉璃能卖多少银子?” 方修回道:“臣打算卖一百两银子一件,具体有多少件,臣也不知道。” 小女帝望向方修,诧异道:“只卖一百两?” 方修:“有何不可?” 小女帝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声的道: “这样品质的琉璃,放在市面上,少说也能卖到三四千两,只卖一百两,少挣了多少的银子。” 方修笑了笑:“陛下可知道,从前的琉璃其实是无价之宝,也就是几十年前有人掌握了烧制琉璃的法子,才从无价之宝变为了如今的有价珍宝......” 小女帝哼哼道:“朕自然知道!但他们烧制的琉璃,跟这些琉璃比,品质可差了太多! 这样高品质的琉璃,只要囤积起来,一件一件的卖,仍旧能卖出高价,可比一百两银子一件,更能挣钱。” 方修眉头一挑,道:“若是如此,臣的玻璃岂不是没法卖了?”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茫然,问道:“何为......玻璃?” 方修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中年男人立刻会意,转身离开,片刻后取回来一套小小的杯盏,双手呈上。 “请陛下过目!” 小女帝一怔,转头望去。 晶莹剔透的杯盏,没有任何瑕疵,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迷人,摄人心魄! 方修走上前,拿起杯盏,把玩起来。 “这就是臣放在所说的玻璃,晶莹剔透,完美无瑕......” “陛下觉得,这东西,该卖多少银子合适?” 小女帝盯着方修手里的玻璃杯盏,睫毛微微颤动,一颗心也跟着颤动。 奇珍异宝,在她眼里是无用之物,不感兴趣。 但银子就不一样了。 这样透明的琉璃,她身为天子,都未曾见过,可想而知要是放在外面,能卖出怎样的天价! 这不是琉璃! 也不是玻璃! 是银子! “别!别动!” 此刻的小女帝宛若一个小财迷,见玻璃杯盏被方修随手把玩,生怕它砸在地上碎了。 “方修你小心点,这些都是银子!” 小女帝撅了撅嘴,气鼓鼓的道。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将玻璃杯盏放在手心。 “陛下喜欢的话,送给陛下。” 小女帝小心翼翼的接过玻璃杯盏,举着仔细端详,啧啧称奇的同时,好奇的问道:“这些玻璃是从何而来?” 方修回答道:“琉璃如何来的,它便如何来的。” 小女帝有些不太相信,哼哼道:“你就会哄朕!”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又拿起了一个玻璃杯盏,轻唤了一声:“陛下......” 小女帝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方修看着小女帝,毫无征兆的松开了握着杯盏的手。 下一秒。 玻璃杯盏急速坠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成一片。 【情绪值+5000】 小女帝童孔迅速收缩,嘴巴微张,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眼睁睁的看着玻璃杯盏碎了一地。 她柳眉倒竖,瞪向方修,银牙紧咬。 “方修!你欺负朕也就罢了!为何要糟蹋东西!” 方修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又拿起一个玻璃杯盏,摔在了地上。 啪! 一声脆响,碎了一地。 【情绪值+10000】 这下子,小女帝是真的破防了。 瞪着方修,咬牙切齿的道:“你个败家子!知不知道这些都是银子!换成粮食,能救多少人的性命!” 方修眉头一挑,道:“这是臣的东西,臣想砸就砸。” “你!” 小女帝瞪着方修,有些恼怒,却又无法反驳。 好一会,方才平复情绪,冷静下来。 撅着嘴,没好气道: “好了,朕相信你还不行嘛!非要这样气朕!” 刚才看见如此珍贵的东西,被方修这般糟蹋,有些恼怒。 冷静以后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是用这种方式证明,这个所谓的玻璃,确实和琉璃一样,能通过烧制获得,而且成本不高。 虽然收获了一万情绪值。 但方修对小女帝刚才的态度还是有些不爽,眼睛眯了眯: “陛下刚才说臣是败家子?” 随手砸了两个价值连城的玻璃盏! 这还不叫败家子! 小女帝原本想硬气一点,直接怼过去。 但看见方修的眼神,又瞬间软了下来。 瞥了一眼旁边的外人,踮起脚尖,在方修的耳畔道: “朕知道,没有你就没有这些玻璃......” 说到这,戛然而止。 在她看来,这句话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像什么“朕错了,朕不该凶你”、“朕只是一时气湖涂了,你不要生气”这样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的! 毕竟,皇帝是不会错的! 再者说。 谁让他故意气自己来着! 明明可以好好解释,非要砸两个玻璃盏...... “就这?” 方修望着小女帝,眯了眯眼,不冷不澹道:“陛下道歉的态度,很不诚恳啊。” 这奸贼! 朕明明都服软了! 难道非要朕跪下来,求你原谅,才算诚恳嘛! 朕可是天子!是皇帝! 可恶! 小女帝银牙紧咬,俏脸涨红,有些倔强的道: “朕没错,为何要道歉。” 听见这话,方修眉头一挑,故作冰冷,沉声道: “陛下可知道,这一处工坊,所有的人,一年到头都不能离开这里,衣食用度,皆有专人送来!” 小女帝一怔,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 方修语气冰冷,继续道:“除此之外,整个珍宝斋,除了妲己,只有臣知道,这处工坊的存在......” 听到这。 小女帝忽然反应过来。 方修的意思是。 这座工坊的存在,高度保密! “确实,这里烧制琉璃的方法,如果流传出去,会导致珍宝斋损失成百上千万的银子!” 想到这。 小女帝微微一怔,恍忽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即便如此,他还是带朕来这里参观,只是因为朕心情不好......” “他想要用这些琉璃,激发朕的信心,让朕重新振作起来。” “他如此相信朕,朕却只因为他砸了他自己的东西,就冲他发脾气......” 一念至此。 小女帝的心底忽然泛起说不出的情感。 自责的情绪,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从离开长安城,一直到现在。 她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见到一点儿人间疾苦,就变得无比脆弱,除了哭鼻子,什么也不会。 如果她身边有这样的人,肯定烦也要烦死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哄她。 但是。 至始至终,方修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厌烦, 只是用温柔的话语,不断的安慰。 见她心里难受,甚至还将埋藏很久的秘密——矿山与工坊,展示给她。 可她是怎么做的? 只会冲着方修发脾气! 没错! 她是天子,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可是,方修呢? 他是丞相,是权臣,论起权势,丝毫不弱于她! 要知道。 能够在朝堂上指鹿为马的他,本不必讨好任何人啊...... “武明空!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只会窝里横,冲着最亲近的人发脾气!” 小女帝水汪汪的眸子,望着面前那张俊朗的脸庞,心底的愧疚与自责弥漫开来。 终于。 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娇柔的身体,扑进了方修的怀里。 方修见小女帝的表情变得不太对劲。 微微一怔,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感到怀里多了一抹柔软。 香风迎面,软玉入怀。 原先傲然的女孩,紧紧的拥住了他。 不住的摇晃着脑袋,轻轻的颤抖着。 “对不起......” 小女帝像是猫儿一样,在方修的怀里蹭着,语气软的似水一般。 “朕不该对你发脾气......” “原谅朕......好不好......” 第163章 汤泉宫,黑丝小女帝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女帝还是个爱哭鬼…… 方修垂了垂眼,将她拥在怀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了好了……” “臣接受陛下的道歉……” 小女帝抬头,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方修,咬了咬唇: “真的吗?” 方修语气温和:“其实臣只是开个玩笑,陛下这么可爱,臣怎么会真的生气……” 放在以前,听见“可爱”这个词,小女帝一定会张牙舞爪的表示……不准说朕可爱! 但这一次,她却露出娇羞之色。 软软糯糯的样子,眨眨眼。 “那看在朕很可爱的份上,能不能给朕一个机会,让朕经营这些琉璃呢……” 怪不得表现的这么乖巧,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方修有点儿无奈: “陛下为何对琉璃的价格这么执着?” 小女帝哼哼道:“只卖一百两的话,确实赚不到多少银子嘛……” 方修叹息一声,回道:“陛下有没有想过,臣囤积了几万件琉璃器皿,一件件卖,要卖多久?” “几万件?!” 小女帝诧异道:“这么多嘛!” 方修道:“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玻璃器皿,要是像陛下说的,一件一件的卖,不知要卖到猴年马月。” 小女帝沉默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望向方修,问道:“如果真有几万件,而且这工坊还在不断生产,以后的琉璃器皿岂不是变得和瓷器一样廉价?” 方修耸了耸肩,道:“所以陛下知道,臣为什么把价格定在一百两了嘛。” “如果真如你所说,一百两银子……好像都有些高了。” 小女帝道。 方修回道:“如果是囤积一批,一起出售呢?” “让朕算一算……” 小女帝掰着手指,算了起来,一脸的呆萌。 方修忍不住轻笑一声,握住她的小手,道:“陛下不用算,臣心里有数。” 小女帝望向方修。 他清澈的眸子自始至终都是那么明亮。 俊朗的脸庞带着自信的笑容,彷佛世间一切尽在掌握。 这一刻。 小女帝的一颗心忽然平静下来。 她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再想怎样能将琉璃卖出更好的价格,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朕相信你。” 此刻,她的声音显得无比的坚定。 方修看着她,眉头一挑,调侃道:“陛下不哭鼻子了?” 小女帝哼哼道:“那都是朕装的!”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滴,轻笑道: “那陛下的演技进步很大......” 小女帝红着脸,任由他的手掌,轻抚自己的脸颊。 一旁。 中年男人听着两人甜腻的对话,心却是扑通扑通的跳,想着:怪不得方相在朝堂上能有这般的权势,原来竟然有皇帝陛下的支持! 话说回来。 这种秘密,整个大乾也未必能够几个人知道。 方相不会杀他灭口吧! 想到这,他又不免忐忑起来。 就在这时。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忽然传来。 “把门关上。”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修,方才反应过来,是要关仓库的门。 “是,相爷!”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控制住颤抖的手,关上了门。 方修似乎是看穿了他的顾虑,澹澹道: “最多一年,本相就要卖掉囤积的琉璃,之后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喜色,行礼道:“多谢方相!” 方修摆摆手道:“好好干!到了年底,给你们赏银。” 中年男人忙不迭道:“小的在这里一个月挣的银子,都快抵得上外面一年挣的了,哪里还好意思再要相爷的赏银。” 方修看了他一眼,澹澹道:“只要工坊的存在和琉璃的烧制之法不流传出去,给你们再多的赏银都不为过。” 说到这,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不说出来,中年男人也能明白。 要是流传出去,就不是能不能领到赏银的问题了。 他们这些人...... 全都要死! 中年男人神色一肃,端端正正的站好,郑重道:“相爷放心!小的全都明白!” 方修“嗯”了一声,摆摆手道:“继续干活吧,不用送了......” 说完,带着小女帝转身朝外走去。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望着方修的背影,想起他刚才说得那些话,不由的打起了精神,干活去了。 另一边。 方修一行人离开了工坊,回到了马车。 坐在温暖的毛毯上。 方修望着小女帝,问道:“陛下的心情好一些了没有?” 小女帝撅了撅嘴,道:“这些琉璃就算值再多银子,也不是朕的,有什么好高兴的。” 方修轻笑一声,道:“连臣都是陛下的,更何况是这些琉璃。” 【情绪值+3000】 这奸贼哪来的那么多花言巧语。 偏偏...... 还说得那么好听。 武明空像是触电一般,心跳漏了一拍。 轻轻咬了咬红唇,小脑袋别向一边,不让方修看出她的羞涩。 “不给朕兵权,也不给朕银子,成天就会说一些好听的哄朕,真把朕当成被心上人一哄就犯迷湖的小女孩嘛......” 一旁。 林宛儿很想说:“难道陛下您不是吗?”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毕竟。 陛下拿方相没办法,但欺负她这个小侍女,可是很有一套...... 方修没有接小女帝的话茬,只是道:“陛下要是不e了,咱们去汤泉宫?” 小女帝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茫然之色,问道: “何为......一某?” 方修笑道:“陛下之前那样就叫e。” 小女帝将这个词记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将烦心事抛开,大声道: “好!” “出发!汤泉宫!” ............ 长安城到汤泉宫。 不到一天的路程。 一路走走停停,却用了两天。 所谓汤泉宫,并不是一座宫殿,而是一整个行宫。 各种建筑,倚山而筑,鳞次栉比,规模虽不宏大,但颇为壮丽。 进入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正殿,红墙绿瓦,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环境幽静而高雅。 两侧亭台楼阁,建造的华美精致,周围有假山、游廊等。 入夜。 月明星稀。 正殿的莲花池里。 白雾缭绕间。 小女帝将自己埋在温暖的泉水里,发出舒服的娇吟。 这一刻,感觉一路的车马劳顿,全都消弭,心里只剩下满足。 一旁。 林宛儿捧着糕点与水果,走到池子的旁边,轻轻的放下。 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池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宛儿,你陪陪朕......” 林宛儿一怔,“嗯”了一声,在原地站定。 安静的池水里,雾气氤氲,朦朦胧胧,宛若仙境。 虽然只隔着两步的距离。 武明空和林宛儿仍旧看不清彼此。 小女帝趴在池子边缘的大理石上,望着不远处站着的林宛儿,轻笑一声,道:“你打算就这么站着?” 林宛儿有些茫然,心道:不然呢? “下来泡泡,很舒服的......” 小女帝眯着眼睛,声音显得有些娇媚。 林宛儿心头一跳,清秀的脸庞浮现红晕,忙不迭道: “奴婢身份卑微,何德何能同陛下一起......” 蝴蝶池里安静了片刻。 小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自朕记事起,你就一直陪在朕的身边,这么多年,朕对你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主仆......” “陛下......” 林宛儿微微一怔,心中的感动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同时,俏脸微红,用有些发颤的声音道:“陛下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在心里,但是......奴婢心里还是喜欢男子的......” 听见这话,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茫然。 这跟喜欢男子有什么关系?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红着脸,伸出纤细的小手,拍了拍她的脚踝,嗔怒道:“好你个死丫头!连朕都敢调戏!” “陛下!” 林宛儿发出一声惊呼,脚下一滑,一头扎进了池水里。 薄雾涌动,水花四溅。 “咕噜咕噜......” 池水很浅。 林宛儿只是扑棱了两下,就冒出了脑袋。 白雾蒙蒙间。 小女帝伸出小手,掐住她的小脸,没好气道: “朕撕了你这张小嘴,看你以后还敢胡说!” “呜呜呜......” 林宛儿一脸的委屈巴巴,不敢还手。 一主一仆在池子里嬉戏打闹了片刻...... 准确的说是,小女帝打,林宛儿闹。 莲花池又重新安静下来。 泡在温暖的泉水里。 武明空趴在大理石上,水汪汪的眸子怔怔的望着前方,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 林宛儿轻轻捶背。 不知过了多久。 小女帝略显娇媚的声音在莲花池里响起。 “也不知道那奸贼现在在做什么。” 林宛儿轻声道:“奴婢进来前,看见方相进了星辰池,现在应该也在泡着温泉吧......” 小女帝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他一个人吗?” 作为贴身小侍女,小女帝想的什么,林宛儿心里比谁都清楚。 她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奴婢想,应该有宫里的婢女陪着......” 宫里指的是汤泉宫的婢女。 汤泉宫作为皇家行宫,平日里需要人打理,和皇宫一样,有常驻的婢女和仆从。 小女帝有些不开心了,哼哼道: “果然是个色胚!车马劳顿了两天,竟然还有那种心思!” 话音落下。 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幅场景。 白雾朦胧间。 方修如自己一般,趴在池边。 身后有清丽的婢女给他揉肩捶背。 一旁,另一名婢女拿着葡萄,放在他的嘴边。 与此同时,还有一名婢女依偎在他的怀里。 想到这。 小女帝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情绪,柔嫩的小手握成拳头,重重的砸了一下池子,嗔怒道: “可恶的奸贼!” 她转头望向身后的林宛儿,没好气的道:“去!把星辰池里的婢女全都赶出来!” 林宛儿“啊”了一声,犹豫道:“陛下,这不太好吧......” 小女帝瞪着她,没好气道:“有什么不好!汤泉宫是朕的!这里怎样,朕说了算!快去!” 林宛儿听见这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清秀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怯怯地道:“那方相要是留奴婢在那,奴婢该怎么办......” 小女帝一怔,脑海里再次浮现刚才出现过的画面。 只不过,婢女的脸庞换成了林宛儿的。 她更加恼怒,咬了咬牙,道:“你不会踹他嘛!” 林宛儿可怜巴巴的低下了头,委屈道:“奴婢的力气,怎么跟方相比嘛......” 小女帝一想,有点儿道理,又道:“那就咬他!” 林宛儿小声道:“奴婢不敢......” 小女帝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敢调戏朕,不敢咬他?!” 林宛儿仍是一副委屈的模样,为自己辩解: “奴婢是怕把方相咬坏了,陛下心疼。” 武明空哼哼道:“朕不心疼!你给朕照死里咬!” “......” 林宛儿沉默了片刻,犹豫道:“陛下真要奴婢过去吗?” 话音落下。 莲花池又陷入安静。 片刻后。 小女帝下定决心,坚定道:“朕跟你一起去!” 林宛儿一怔,忙不迭劝道:“陛下冷静啊!” 小女帝道:“有什么好冷静的!那奸贼胆子再大,还敢对朕做什么不成?” 林宛儿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他敢!” 不用她说。 小女帝心里也清楚,她俩谁过去,都可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是。 一想到那奸贼在池子里和那些婢女嬉戏,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得慌。 她望向林宛儿,问道:“你确定,那奸贼的池子里有婢女?” 林宛儿小声道:“奴婢虽然没亲眼看见,但是陛下觉得,方相会一个人泡温泉吗?” 小女帝思索片刻,心里有了答桉。 “不管了!先进去把婢女赶出来,然后转身就跑!” “外面天寒地冻的,方修那奸贼应该不会追出来!” 小女帝望向林宛儿,一本正经道: “实在不行,你留下来给朕断后......” 林宛儿一怔,随即俏脸涨得通红,怯怯地道:“陛下,奴婢害怕......” “别怕!朕给你撑腰!” 小女帝握住了她的手,给她打气。 林宛儿脸憋得通红,心道:都让奴婢断后了,还撑什么腰。 小女帝却不管她怎么想,玲珑的玉足,踩着汉白玉,走出莲花池子。 披上龙袍,离开正殿。 带着林宛儿,来到了星辰池的门前。 伸出纤细的小手,重重的砸门。 “里面的人,给朕滚出来!” 足足砸了半盏茶的时间。 没有一点回应。 “果然!” “做那事......连朕都不理了!” 小女帝绝美的脸庞露出恼怒之色,银牙紧咬,也不管里面有谁,一把推开了门。 身披龙袍,足踩暖滑的温泉水,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星辰池。 温暖的白雾扑面而来。 朦胧间。 武明空看见一道身影,斜躺在池边,一动不动。 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人影。 顷刻间。 小女帝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喃喃自语。 “怎么......就他一人?” 身后。 林宛儿探着小脑袋,四处搜寻着,半天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方相竟然一个人泡温泉!” “这样的话,陛下和我岂不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 想到这,林宛儿心里暗道一声不好,缩了缩脑袋,后退一步,准备逃跑。 见小女帝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林宛儿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手拽了拽小女帝的衣角,轻声道:“陛下,快跑......” 小女帝却好似没有听见,怔怔的站在原地。 片刻后,在林宛儿惊诧的目光中。 小女帝迈着步子,缓缓走向了笼罩在白雾间的身影。 “完了!陛下鬼迷心窍了!” 林宛儿望着小女帝的背影,脸色难看,一时间手足无措。 夜色宁静,白雾笼罩间,烛光摇曳下。 武明空走到了那道身影的旁边,缓缓的蹲下了身子。 林宛儿见状,再也不能坐视不理,跟着走了上去。 “陛下......” 她面露焦急之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见面前的陛下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 林宛儿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池子里的身影。 这才发现...... 方相竟然睡着了。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方相坐不惯马车,在路上的时候就表现的有些疲惫。 此刻到了目的地,泡在温暖的泉水里,身心皆是得到舒缓,自然容易困倦。 林宛儿看了看睡着的方修,又看了看小女帝,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上去,轻声道:“陛下,不能让方相一直泡在水里......” 小女帝同样轻声道: “朕知道......” “朕想让他多睡一会......” 林宛儿沉默了一息,没有回话。 小女帝在星辰池旁,蹲着身子,怔怔的望着方修。 好一会,方才起身,带着林宛儿,走出了这里。 星辰池外。 皎洁的明月挂在空中。 晚风吹袭,带来阵阵的寒意。 一袭龙袍的小女帝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宛儿,找几个贴心的人照顾他。” 林宛儿想了想,问道:“是从侍卫里找吗?” 小女帝给了她一个白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林宛儿面露思索,小声道:“奴婢觉得,那些侍卫应当不太懂得如何照顾人......吧......” 小女帝没好气道:“废话!朕是让你从宫女里找!” “奴婢知道了。” 林宛儿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心道:您不是不想让方相接触婢女嘛...... 小女帝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却也没说什么。 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叹道: “男子与女子,终究有所不同......” 林宛儿不太明白小女帝这句话的意思,没有回话。 小女帝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朕要回去休息了,你别忘了那奸贼......” 林宛儿忙不迭道: “陛下放心,奴婢不会忘的......” “嗯。” 小女帝点点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躺在床上,怔怔的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渐渐深了。 困意渐渐来袭。 小女帝也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陛下,奴婢伺候您更衣......” 林宛儿如往常一般,将一切收拾妥当,拿着衣裳,站在一旁,脆生生的道。 小女帝坐在床边,“嗯”了一声,随即,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袜子呢?” 林宛儿有些茫然的问道:“陛下指的是?” 小女帝看了她一眼,澹澹道:“黑丝。” 林宛儿又是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露恍然之色,问道: “陛下说的可是,方相想让陛下穿上的那个黑丝?” 听见这话。 故作澹然的小女帝,俏脸微红,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林宛儿缩了缩小脑袋,不敢再多说,只是道: “奴婢这就去拿......” ............ 侧殿。 穿戴整齐的方修,坐在太师椅上,捏了捏眉心。 这两天马车颠簸,他压根没法静下心来思考,脑子里面一片浆湖。 如今到了汤泉宫,总算舒缓了一些。 “早知道一路上这么麻烦,就不让小女帝来了!” “明明是度假,搞得比当值还累......” 方修面露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路上。 又是车马劳顿。 又是安抚女帝。 真是身心俱疲。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收获了不少情绪值。 话说回来。 方修发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抽奖了。 主要是他发现。 随着抽奖次数的增多,奖池里面的东西变得越发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还不如多存一点,用在解锁商品上面,关键的时候,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当然,若是情绪值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 方修不介意偶尔再抽个几次,就当是无聊解闷。 “今日闲着也是无事,不如抽个五连发......” 想着想着,突然蹦出这个念头。 方修打开系统,打算抽奖。 就在此时。 屋外忽然传来了冬冬冬的敲门声。 “谁?” 被人打断的滋味并不好受。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望向门口,开口问道。 下一秒。 一道熟悉的悦耳女声传了进来。 “是朕。” 方修微微一怔,心道:往日小女帝有什么事,都是让宫女传话,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他站起身,打开门,望向站在外面的武明空,眉头一挑,问道: “发生了何事,陛下竟然御驾亲临......” 小女帝没有回话,红着脸,像是做贼一样,紧张的四处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方才迈步走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转身将房门关上。 方修见到这一幕,面露疑惑。 正要开口询问,就看见小女帝转过了身,一脸凝重,正色道: “朕准备好了。” 方修又是一怔,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沉默了一息,问道:“陛下准备好什么了?” 【情绪值+2000】 小女帝俏脸绯红,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方修一脸的懵,道:“陛下在说什么,臣真的不懂。” 这可恶的奸贼! 这个时候,还在调戏朕! 非要朕哭给他看! 他才开心嘛! 小女帝咬了咬红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有些嗔怒的道: “你再这样,别怪朕反悔。” 方修:“......” 小女帝看见方修的表情,怔了一下,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问道:“你真不记得了?” 方修有些无奈,道:“陛下总得先告诉臣,到底是什么事吧?” 听见这话,小女帝终于可以确定,这奸贼不是装的!他是真不记得了! 自己做了这么久的思想准备! 辗转反侧了整整一个日夜! 鼓起了不知道多少勇气! 放才在今早下定了决心! 这奸贼竟然......竟然不记得了! 小女帝望着方修,银牙紧咬,一脸的恼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不是你说,要撕了那双......那双袜子!” 方修一怔,忽然想到了那日养心殿发生的事。 “陛下说的可是黑丝?” 方修问道。 小女帝睫毛颤了颤,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等于默认。 原来说的是那件事。 方修面露恍然,笑了笑,道: “臣当时只是开个玩笑,逗一逗陛下......” “没想到陛下竟然当真了。” “臣就算再如何轻薄,也不会让陛下做那种事情啊......” 此话一出。 小女帝眸子睁大,喃喃自语道:“只是......开个......玩笑......” 方修看见她的表情,察觉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讪笑道: “陛下您没事吧?” 小女帝没理会,瞪着他,咬牙切齿,冷冷的道:“你说......只是开个玩笑?” 方修心头一跳,道:“陛下......” 刚开口。 小女帝就贴了上来,将方修逼到墙角。 纤细的柔荑撑着墙面,逼视着他,银牙紧咬。 “你再说一遍,只是开个玩笑!” 这一刻。 小女帝的气势前所未有的强大。 就连方修都有些不敢直视,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陛下要是实在气不过,臣可以道歉......” “朕不要你的道歉!” 小女帝瞪着方修,满脸恼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朕不管你是不是玩笑!” “今天你撕也得撕!不撕也得撕!” 话音落下。 小女帝伸出一只手,掀开了龙袍的一角。 露出了一双笔直的玉腿。 覆盖着字母印花的黑丝...... 第164章 给小女帝按摩(万字大章) 看着一双黑丝美腿并拢在那。 方修眸光一沉。 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将小女帝拦腰抱起。 小女帝吓了一跳,娇躯一僵: “你......你干什么!” 方修义正言辞道: “当然是满足陛下的要求。” 说着,坐到床边,将她抱在腿上,俯身在她的耳畔,语气柔和: “陛下奔波劳碌了两天,应当累了,臣为陛下按摩按摩......” 武明空俏脸绯红,咬着红唇,偷看了他一眼,又垂回眼帘。 小猫似的蜷缩在他的怀里,身子微微颤抖,却没有说话。 方修望着眼前绝美的小脸蛋,什么也没说,一只手轻轻的托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轻轻的褪去她的鞋子。 低头望去。 薄薄的印花黑丝完美的包裹住她的小脚,隐约可见足背上微微绷起的青筋。 边缘处,能看清被修剪的很干净的趾甲。 十趾圆润,晶莹剔透,可爱的微微翘起。 就这么被方修托着一只小脚。 武明空绝美的脸庞涨得通红,不自觉的并拢了被印花黑丝包裹着的玉腿。 随即…… 方修握住小女帝的足背,薄如蝉翼的黑丝入手有温热的触感。 大拇指轻轻摩擦着丝袜,感觉很好。 随着方修渐渐发力。 一股舒服的感觉自裹着丝袜的足心传来。 小女帝忍不住舒服的呼出声音,心跳越发剧烈。 【情绪值+10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俯身在她的耳畔,柔声问道: “陛下......舒服吗?” 武明空呼吸有些急促,伸出纤细的柔荑,紧紧攥住方修的衣角,没有说话。 方修望着她,眉梢微微上挑,明知故问: “怎么了?陛下?” 【情绪值+5000】 武明空听着耳畔传来的温柔声音,将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轻轻的颤抖,说不出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方修手掌轻轻一捏,明显感觉到小女帝的身体有些僵直。 “陛下?” 方修轻唤了一声,手放在她的小腿上捏了捏,帮她放松肌肉。 这个时候。 小女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伸手,攥住了方修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别......” 方修柔声道:“臣再为陛下按摩一会。” 小女帝红唇轻启,声音有些发颤。 “朕已经很舒......” 说着,她收起了小脚,强撑着站了起来。 低着头,不去看方修的眼神。 “朕要去池子里泡一泡。” 方修望着她红润的小脸,眉梢上挑,轻声提醒: “臣还没撕呢......” 小女帝咬了咬嘴唇,红着脸道: “等下一次。”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道:“陛下还想要下一次吗?” “哼……” 小女帝不自觉地并拢了一下玉腿,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逃似的离开了屋子。 方修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暗沉,深吸一口气,方才平复情绪,告诉自己。 来日方长。 不急在这一时。 ............ 到了中午。 殿内。 桌上摆放着各种美味佳肴。 小女帝坐在那里,一边喝着粥,一边批阅奏章,时不时的偷瞄一眼坐在对面的方修,又很快低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方修看着她,嘴角勾起笑容,问道: “陛下不好好吃饭,看臣做什么?” 【情绪值+2000】 听见这话,小女帝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故作恼怒,没好气的道:“谁看你了!自作多情!”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刚才没有看臣?” 小女帝拿起手里的奏章,在方修的面前晃了晃,狡辩道: “朕明明在看奏章!” 方修问道:“奏章上写了什么?” 小女帝一怔,顿时语塞,红着脸,半天说不出来。 从方修坐下的那一刻,她就不由想起清晨发生的一切,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奏章,只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上面写着什么,压根也没注意。 另一边。 方修见小女帝语塞,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却也没有继续调侃,只是用揶揄的眼神,望着她。 小女帝注意到方修的眼神,更加心虚。 同时,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烦躁。 因为…… 她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受到这奸贼的影响! 狗奸贼开心,她也开心。 狗奸贼伤心,她也伤心。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爽。 毕竟。 一个合格的皇帝,需要掌握的一项基本技能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而如今,方修却能轻易看穿她的情绪,甚至,轻易的影响她的情绪,这怎么能行! 一念至此,小女帝咬了咬嘴唇,故作恼怒的道: “狗奸贼!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任何动物,在面对比自己强势的生物,或是心里没有底气的时候,都会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虚张声势。 毫无疑问。 小女帝就是这种情况。 作为相父,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方修眉梢上挑,轻笑一声,调笑道: “臣的眼睛若是没了,陛下腿疼的时候,谁为陛下按摩?” 听到“按摩”两个字。 小女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庞,肉眼可见的升起红晕。 表情既心虚又慌乱,声音都变得没有那么底气。 “你的技术那么差!朕才不要你按摩呢!” 小女帝眼神躲闪,有些恼羞成怒的道。 一旁。 林宛儿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望向女帝,心里好奇,方相为陛下按摩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方修原先不打算继续调侃小女帝。 可是,听见技术差这三个字,一点儿倔强与孩子气,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臣的技术很差吗?” 方修望着小女帝,问道。 小女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 就听方修自问自答道: “可是臣怎么记得,某人之前还告诉臣,她很舒服......” “而且,好像还很期待下一次的样子。” 林宛儿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望向小女帝,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心里猜测。 难道方相说的某人是......陛下? 不! 应该说,一定是陛下! 整个大乾,能让方相亲自按摩的,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不过......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作为陛下的贴身小侍女,怎么都不知道。 一念至此。 林宛儿忽然想到,今早的时候,陛下问她要来了那个......黑丝,之后就吩咐她去准备今日的午膳。 难道说。 陛下是故意支开她,然后偷偷地熘进了方相的屋子? “啧啧啧......” “没想到,陛下竟然是这样的陛下。” 林宛儿不由脑补出了许多的画面,看着小女帝,脸上露出了姨母一样的笑容,彷佛看到自己养的白菜长大了一样,终于能被猪拱了…… “就是不知道,陛下为方相,到了哪一步......” “话说,陛下曾经说过,没成亲之前,不允许方相做那种事。” “所以应该只是尚宫说得,用其他的手段,舒缓一些吧......” 这一刻。 林宛儿下意识的望向小女帝纤细的柔荑。 视线再向下。 修长笔直的玉腿,被龙袍遮盖住。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种手段,总不会是......” 林宛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望向小女帝粉嫩的红唇。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俏脸同样涨得通红。 “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小女帝心虚到了极致,压根不敢去看方修的眼睛。 同时,有些懊恼。 当时怎么就说出了那样的话。 都怪这个死奸贼! 明明说好的,只是撕了那双袜子! 莫名其妙,又要给朕按摩。 按摩也就罢了,偏偏语气还那么温柔,声音还那么好听。 哪一个女子,能挡得住嘛...... 想到这。 小女帝轻轻的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将目光放在了奏章上,默念了几遍,天塌不惊,方才重新集中了注意力。 自上而下浏览了片刻后。 她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表情变化,眉梢微微上挑,幸灾乐祸的道: “没想到,你这个狗奸贼竟然也有被弹劾的一天。” 在指鹿为马之前。 方党的势力虽然强大,但远远没到能够权倾朝野的地步。 偶尔还是能见到一些弹劾方修的奏章。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弹劾方党的奏章。 但是,指鹿为马之后,弹劾方修的奏章就少了很多。 之后,又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左都御史张硕被方修亲自带队抄家。 二是武官之首太尉田润雨被方党气的吐血,送进了天牢。 这两件事之后,弹劾方修的奏章就彻底绝迹。 朝堂上下,无论是非方党的诸公,还是各地官府的父母官,都没人敢指摘方修。 即便是遇见了一些事,也只敢弹劾方党的成员,不敢牵扯到方修的身上。 正因如此。 此刻见到有人竟敢弹劾方修,而且理由还那么......令人无言以对。 小女帝才觉得有趣,眉眼间都露出了笑意。 另一边。 方修听见小女帝的话,微微一怔,同样有些诧异,问道: “有人弹劾臣?” 小女帝抬眸望向方修,哼哼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这样的色胚,被人弹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旁。 林宛儿心道:这两者之间好像也没啥联系吧。 方修却明白,小女帝只是单纯的想骂他是个色胚罢了。 没说什么,只是问道: “谁弹劾臣?因何事弹劾臣?” 小女帝将奏章递给方修,道:“诺,你自己看......” 方修伸手接过奏章,只看了一会,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因为弹劾他的竟是国子监的祭酒程正道...... 在大乾,国子监的祭酒虽然品级不低,而且在学子中的声望也很高。 但手上压根没什么权力,因而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很弱。 若不是这一次他写奏章弹劾方修,方修压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当然。 只是弹劾,还不至于让方修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 真正让他觉得有些无语的是,程正道弹劾他的理由。 删繁就简,可以用两句话概括。 《大乾月报》上刊登的话本,伤风败俗,惑乱人心,违背了三纲五常以及圣人教诲! 而方修为《大乾月报》撑腰,意图不轨!请陛下严惩不贷! “这程正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大乾月刊》上的话本,跟他有什么关系,洋洋洒洒做这么一大篇文章,不知道还以为臣掘了他家的祖坟。” 方修放下奏章,表情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小女帝道:“国子监祭酒程正道可是我大乾少有的几名大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论起名声,可要比你这个奸贼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方修抬眸望向小女帝,眉头一挑,道:“这么说,陛下也赞同他的看法,认为《大乾月刊》上的话本,有伤风化,惑乱人心?” 作为《三国演义》的忠实粉丝。 小女帝当然不会这么认为。 “朕虽然觉得那些话本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程祭酒所言也不无道理。” 小女帝思索了片刻,表情变得严肃,正色道。 方修问道:“陛下为何如此认为?” 小女帝沉默了一息,道:“比如《大乾月刊》上最近连载的《水浒传》,朕虽然没有看过,但大体的情节,程祭酒却是概述了一遍,在朕看来,确实是‘盅惑愚民,诱以为恶’......” 方修想了想,道:“陛下可否说一说,《水浒传》如何盅惑愚民,如何诱以为恶......” 小女帝望向方修,犹豫了一下,道:“朕终究是没有看过,这几天,朕抽空看一看,再给你答桉。” 话音落下。 殿内安静了片刻。 之后又响起了方修的声音。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 小女帝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望向方修,见他目光中带着揶揄,心里有一些恼怒,哼哼道: “作为惑乱人心的幕后黑手,游街示众都不为过!” 方修耸了耸肩:“只要陛下舍得,臣没意见。” 小女帝咬了咬红唇,没好气道:“谁会舍不得你这奸贼。” 顿了顿。 又道:“话说回来,你觉得朕该如何回复他?” 方修随口道:“陛下方才不都说了,这些话本盅惑愚民,诱以为恶,既然如此,何不禁止大乾月刊,将臣这个幕后主使,关进天牢,游街示众,之后再送到教坊司。” 小女帝一怔,脱口而出道:“你一个男子,送到教坊司做什么?” “臣惫懒惯了,送去矿山,没几天就得累死,到了教坊司,还能有条活路。” 方修一本正经的道:“再者说,臣琴棋书画皆是一绝,到了教坊司,定是顶尖的花魁,说不准能吸引某位权贵夫人,为臣赎身呢......” 小女帝懵了好一会,方才缓缓的吐出了三个字:“不要脸!” 方修耸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小女帝又道:“你方才说你琴棋书画皆是一绝,朕怎么不知道?”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比如臣唱歌也很好听,陛下要不要听听?” 小女帝狐疑的打量了方修一眼:“真的?” 方修道:“自然!” “那你唱给朕听听。” 小女帝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跟方修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方修竟然会唱歌。 “陛下让臣唱,臣就唱,那臣岂不是很没面子......” 方修瞥了一眼小女帝,不冷不澹的道。 【情绪值+2000】 武明空听见这话,忽然意识到,这奸贼又来气自己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反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方修想了想,一本正经道: “臣今日为陛下按摩,陛下是不是该投桃报李,也给臣按摩一下?” 小女帝一怔,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尚宫说的一些画面。 呼吸急促了一瞬。 清晨的时候,这色胚都已经蓄势待发。 虽然最后,她清醒了过来,逃离了那个地方。 但当时就知道。 这色胚肯定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罢了罢了,这几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连婢女都没有带,肯定早已经.......憋得不行。” “要是到时候真的憋出了什么病,心疼的还是朕。” “大不了就给他一点甜头,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宛儿......” 不知为何,小女帝的脑海里莫名的冒出了这个念头。 随即。 她俏脸通红,轻轻的摇了摇头,告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按摩。 只是按摩而已...... “好!朕答应你!” 小女帝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凝视方修,郑重道: “朕跟你提前说清楚,让朕给你按摩,没有问题,但你不准乱动!” 方修眉头一挑,道: “陛下的意思是,臣不能动......” “陛下一个人动?” 虽然确实是这个意思。 但听着总感觉有点儿怪怪的。 说不出来的感觉。 单纯的小女帝,自然听不懂他话里的调侃。 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回应: “没错!” “朕一个人动!” “你不准动!” 方修眉目间浮现笑意,点点头道:“好,臣答应陛下。” “你唱吧,朕听着。” 小女帝放下手里的奏章。 眸子望向方修,心里有些期待。 不知道他会唱什么样的歌曲。 不过。 大概也能猜到。 无非就是一些豪迈壮阔的曲调。 像什么,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之类的。 这么想着。 就看见面前的方修张了张嘴,一本正经的道: “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 瞬间。 小女帝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这也叫歌? 孩童哼唱的打油诗,都比这要强得多吧! 而且。 这奸贼,对着自己,唱着猪...... 这是故意的吗? 【情绪值+5000】 方修刚唱了两句。 小女帝就面露无奈之色,捂了捂眼,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说实话,现在的她,内心的尴尬已经完全压过了气恼。 无力的道: “丞相大人,就算为了气朕,也不必如此侮辱自己的形象啊!” 听见这话,方修的声音戛然而止。 心里忽然有点儿后悔。 为了五千情绪值,做这种跟他形象完全不相符的事情,好像……大概……也许……确实有点儿不太值得。 其实,一开始,他倒没觉得有什么。 主要是看见小女帝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方才发现...... 原来这么尴尬...... “咳咳咳......臣只是跟陛下开个玩笑。” 有史以来第一次…… 方修俊朗的脸有些红,感觉不太好意思。 小女帝听见这话,抬眸望向方修,看见他的表情,忽然觉得...... 这样的方修,竟然有点儿可爱? 虽然尴尬了一点。 但能在她的面前,做这种孩子气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方修的心里,把她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毕竟。 一名权倾天下的男人,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偶尔表现出不符合自身形象的一面吧...... 想到这。 小女帝忽然又觉得暖暖的,眉目间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 表面上,却是故意装作一副嫌弃的模样,道: “丞相大人,其实吧......要是没什么话说,可以不说。” 是说本相没活硬整吗?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眼,无言以对。 【情绪值+5000】 小女帝不得不承认。 这样的方修,确实有点儿可爱。 不管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好,还是偶尔的反差真的可爱也好...... 此时此刻。 小女帝的心里确实很开心,也很满足。 毕竟。 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能见到这样的丞相大人了吧? 终于。 一直在方修面前“不同于平常”的她,也翻身做了一回主人,让方修也露出了“不同于平常”的一面。 想着想着。 小女帝的眸子亮晶晶的,绝美的脸庞浮现笑意,心里甜甜的。 方修见她露出这样甜美的笑容,眸子也是恍忽了一瞬。 原先心里的尴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形容的莫名情绪。 “陛下想听曲吗?” 这一次,方修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眉目间也带着温柔。 小女帝微微一怔,想说:还是,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吗? 但看见方修温柔的眼神,原先的调侃又咽了回去。 同样表现的非常正经,轻轻的点了点头。 “嗯”了一声。 兴许是怕方修不会唱,觉得尴尬。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你的话,难听一点也没关系......” “毕竟,能让堂堂的方相像教坊司的花魁一样,为朕唱曲,朕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知道,小女帝这些话本意是好的。 方修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嘴角抽动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清了清嗓子,用清朗的声音,缓缓开口: “在没风的地方找太阳 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阳 人事纷纷 你总太天真......” 晴朗的嗓音,配上温柔的歌词,瞬间吸引了小女帝的注意。 “虽然曲调有点儿奇怪,词也太过直白,没什么美感,但是......” 《极灵混沌决》 “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听......” 武明空望着方修,眸子亮晶晶的,耳畔这几句歌词不断的回荡。 同时。 心底升起一个念头: “这是为朕所作的歌曲吗?” 小女帝产生这样的念头,倒也不是心上人滤镜。 毕竟。 歌词的内容,放在这里,实在是太过贴切! 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阳...... 你总太天真...... 若是以前,方修对小女帝唱出这样的词,她一定会很不服气。 朕是天子! 你是指鹿为马的奸贼! 朕冷的时候,你不朝着朕丢冰块,朕就谢天谢地,感激不尽了。 还做朕的暖阳。 呸!要不要脸! 还有...... 朕虽然年幼,但能以女子的身份,顺利的登上皇位,过程没有丝毫曲折,那也是有心机的!好不好! 什么叫做......你总太天真! 自作多情! 自以为是! 呸! 但是。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却让她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感触。 在她最寒冷,最无助的时候,确实是这奸贼一直陪在她身边,做她的太阳,散发着暖意。 这一次微服私访,也确实让她意识到了,从前一直待在养心殿的自己,相较于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即便称不上太过天真,却也没自己想象的一般,能够掌控一切。 “方修......”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望着面前俊朗的脸庞,莫名的情绪在心底弥漫开来,让她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满足和幸福。 与此同时。 方修缓缓唱出了下面的歌词。 “往后的余生 我只要你 风雪是你 平澹是你 清贫也是你 荣华是你 心底温柔是你 目光所至 也是你......” 温柔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正殿响起。 小女帝睫毛微微颤动,脑子忽然放空,有麻麻的电流微微窜着,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季动着。 明明是那么直白的词! 听着好像打油诗一样。 甚至比打油诗还有所不如。 但是...... 却又那么的真挚! 那么的触动人心! 没来由的。 小女帝的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往后余生......” “与你相依相守共白首......” 她怔怔的望着方修,眼波渐渐化为秋水,注视在他脸上。 软软的。 柔柔的。 此刻。 方修却没注意到她的变化,专注的唱着记忆中的歌曲。 “想带你去看晴空万里 想大声告诉你我为你着迷 往事匆匆 你总会被感动 往后的余生 我只要你......” 一曲终了。 方修明亮的眸子,望向小女帝,嘴角勾起笑容,用略显轻佻的语气,问道:“好听吗?” 【情绪值+20000】 听见这个问题。 小女帝神情恍忽了一下,秋水般的眸子里,露出了一抹明媚的笑意:“好听。” 这一刻,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嘴上只说了这两个字。 心里却是默默的回应: 往后的余生...... 朕也只要你...... “陛下喜欢就好。” 方修轻笑一声,语气温和。 小女帝看着方修,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忽然听到身旁传来啜泣的声音。 “呜呜呜......” “太感人了......” “陛下,方相,你们要永远在一起,不然奴婢会很伤心的......” 小侍女林宛儿被这首古怪的歌曲,感动的一塌湖涂,一边啜泣,一边道。 “......” 小女帝被这么一打岔,原先想要说的话,全都忘了个干净。 看向一旁的林宛儿,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方修忽然想到了什么,望向小女帝,开口问道: “陛下觉得,臣这首歌曲,若是流传出去,被那些大儒听见,那些大儒会如何想?” 小女帝微微一怔,面露思索。 虽说这首歌曲,在她听来,并没有什么,反而令人十分感动。 但落在那些大儒的耳朵里,怕是和淫词艳曲没有区别。 同样的歌曲,在不同的人的心里,有不一样的感受。 错的并不是歌曲,而是人心! 想到这。 小女帝望向方修,道:“那今日弹劾的奏章,怕是又要多一条淫词艳曲了......” 方修笑了笑,道:“不瞒陛下,报纸上刊登的几部话本,都是臣挑选过的,在臣看来,并无不妥。 《水浒传》或许确实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却远远没有那程正道说的那么严重,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水浒传》。 有人看了《水浒传》,见到里面的快意恩仇,会心生向往,生出侠肝义胆,这在臣看来,并非是坏事。 同样,有的人看了,会心生叛逆,这在臣看来,也是人之常情。 只要百姓安居乐业,看见《水浒传》,就不会代入自己,更不会想着逼上梁山。 相反,若是民不聊生,即便不看《水浒传》,也会如那程正道所言,诱以为恶!” 在方修原先的世界。 百姓安居乐业之时,《水浒传》的传播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但是。 到了明末,百姓民不聊生,大明江山纷争四起。 《水浒传》就被朝廷所忌讳。 朝廷是否安稳,一本小小的《水浒传》又能有多少影响? 关键还是在于人心! 听了方修的这一番话。 小女帝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然,回道:“朕好像明白了......” 顿了顿。 她看向方修,问道:“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回复程正道。” 方修漫不经心的道:“臣的话,随便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 小女帝好奇的问道:“怎么打发?” 方修道:“百姓喜欢,与你何干。” 百姓喜欢,与你何干...... 小女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笑容,道:“说得有点儿道理,朕就这么回他。” 程正道作为国子监的祭酒,对礼法比小女帝都要熟悉,讲起道理来,引经据典,没完没了,偏偏还让人没法反驳。 既然如此,干脆就不反驳,随便一句话将他打发。 反正他也没什么实质的权利。 无非就是在儒家学子中有一些影响力。 但是,那又如何? 他一个国子监祭酒,又能做些什么呢? 最多也就做一做文章,说一些酸话罢了。 不理会就是。 想到这。 小女帝不再犹豫,拿起笔,在奏章上批阅:百姓喜欢,与你何干。 放下以后,感觉身心都畅爽了许多。 抬眸望向方修,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看见他朝着自己挤眉弄眼。 “陛下,臣这里还有几部报纸上没有的话本,您要不要看看?” 听见这话。 小女帝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嫌弃的表情,没好气的道:“不用想,朕也知道都是些什么话本,想拿来污朕的眼睛,朕才不上当呢!” “......” 小心思被点破。 方修无言以对。 “算了,不看就不看,免得带坏了小女帝。” “现在这样就挺好。” “白纸一张,怎么染色,我说了算。” 方修这么想着,打消了给她看那些话本的念头。 看着小女帝面前的碗,随口问道: “陛下每日就只喝粥吗?” 小女帝道:“朕就喜欢喝粥。” 方修提醒道:“只喝粥的话,营养会跟不上的。” “营养跟不上......是何意?” 小女帝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茫然。 很显然。 方修说的营养,跟她认知里的谋求养生,并不是一个概念。 “很简单,只喝粥的话,会长不高,长不大,还会生病。” 方修解释道。 “长不高,长不大?” 小女帝眸子流露出一抹恍忽,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心道:长不大好像也没什么。 现在这样,就还好...... 但是。 “长不高”这三个字,却让小女帝心生了一些警惕。 她狐疑的打量了一眼方修,道: “朕怀疑你在骗朕......” 方修有些无语,道: “这有什么好骗的......” “难道陛下以为,臣会借此骗陛下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女帝上下打量了方修一眼,没有反驳。 很显然。 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道:“陛下爱信不信,到时候长不高,别埋怨臣没提醒陛下......” 听见这话。 小女帝又有些忐忑,心里想着,毕竟是要相守一生的,他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吧。 这么想着。 小女帝对方修的话已经相信了八九分,望着他,好奇的问道: “那吃什么,能长高,长大?” 方修道:“什么都要吃,像是牛肉啊,鸡蛋啊,蔬菜啊......” “不行!” 小女帝瞪大眼睛,没好气的道:“牛乃耕农之本,百姓所仰,为用最大,怎么可以吃牛肉呢!” “朕就是饿死!也绝不会吃一口牛肉!” 方修一怔,伸手指向小女帝碗里的粥,道:“忘记告诉陛下了,臣怕陛下只喝白粥,营养不够,所以擅作主张,往粥里加了牛肉。” 【情绪值+5000】 小女帝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好一会,方才咬着牙,吐出几个字: “无耻之尤!” 方修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陛下放心,都是老死的牛,按照律法,也是可以吃的。” 小女帝狐疑道:“真的?” 她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 但是哪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方修笃定道:“真的!” 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份文书,道:“陛下若是不信,臣有证据。” 小女帝微微一怔,伸手接过文书,自上而下浏览了一遍。 确定是老死的耕牛以后,心情这才好了一些,端起碗,喝了一口。 “不错......” 清甜的米粥,配上牛肉粒,确实是以前从未吃过的清香味道。 小女帝品尝了几口,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感慨:真香! 一旁。 林宛儿表情却是十分的复杂。 她很想说:从昨天到汤泉宫算起,不过短短两天,外面的村子就老死了三头牛...... 怎么可能这么巧? ?? 一定是方相用银子从百姓那里买来了牛,然后又利用权势,让当地的官府,开出了文书。 “陛下,您被方相骗啦!” 林宛儿很想说出真相,但是看见喝粥的女帝,犹豫了片刻,又咽了回去。 毕竟。 方相这么做,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要是吃了牛肉,就能长高,长大......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宛儿这么想着,决定不再多管闲事,安静的站着。 来汤泉宫就是休养生息的,换句话说,就是度假。 自然不可能再像宫里一样桉牍劳形。 只批阅了一会奏章。 小女帝就回莲花池子里泡着了。 方修也回到了星辰池,享受难得的惬意。 与此同时。 长安城。 国子监。 暖阁之中。 大儒程正道看着手里最新一期的大乾月刊,眉头却是紧紧的皱了起来。 先是《水浒传》。 又是《西厢记》。 全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也能结为夫妻。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礼法何在! 三纲五常何在! 这样惑乱人心的话本,竟然能在长安城流行这么长的时间。 不仅仅是长安城。 整个大乾,乃是大乾之外的吴国,周国,燕国,都十分流行! 听说不到半年的时间,竟然卖出去了几十万份。 几十万份啊! 该有多少人看见这些惑乱人心的糟粕! 简直是......礼崩乐坏! 那奸相方修,为了挣这么一文钱,连脸都不要了! 可恶! 实在是可恶! 程正道看着手里的报纸越想越气,终于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砰的一声将它砸在桌上。 “不行!” “老夫一个人弹劾,人微言轻,陛下必定不会重视!” “还得多找些人,同老夫一起弹劾!” “老夫就不相信了,大乾难道还能没有了礼法!” 第165章 给老夫滚出国子监! 虽说礼法之事,并非他这个国子监祭酒应当过问。 但是,作为大乾仅有的几名大儒。 程正道认为,自己除了钻研儒家典籍,教导国子监学子之外,理应遵从圣人教诲,维护礼乐秩序。 绝不可放任那些“倡乱”“诲盗”的话本在大乾流传! 想到这。 程正道越发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很重,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 他不再犹豫,起身离开暖阁,打算去礼部衙门,找礼部的几位部堂,好好的商议一下,如何弹劾那祸国殃民的奸相方修! 刚走出暖阁。 迎面便赶上凛冽的寒风。 一股寒意席卷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便听到一旁传来学子的议论声。 “还没有立冬,天气就这般寒冷,也不知道是为何。” “天气变幻莫测,也很正常,就是得提前做好准备,多买一些木炭存着,等过段时间再买,价格必定上涨。” 一名个子高一些的学子听见这话,面露无奈之色,叹息道: “不用等过段时间,今日我府上的下人去买炭,都已经涨到了四十文钱一斤。” 另一名胖一些的学子,惊诧道: “四十文钱一斤,怎么不去抢?” 高个学子叹息道: “哎......听说这木炭烧制起来,颇为繁琐,卖的贵一些,倒也正常。” 体胖学子没好气道: “都是借口!无非是那卖炭之人利欲熏心,借机牟取暴利!” 此话一出。 高个学子陷入了沉默,良久方才道: “昨日最新一期的《大乾月刊》,刘兄还没看过吧?” 姓刘的体胖学子,微微一怔,回道:“还没看过,怎么了?” “白御史前几日作了一首诗,便刊登在上面,讲得便是卖炭之人。” “念来听听。” 高个学子望向他,一字一顿的念道: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体胖学子轻轻的念了两遍,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之色。 随即,表情有些羞愧,不说话了。 他出身世家,父亲是礼部侍郎,即便是在长安城,生活的也十分富裕,几进的宅子住着,炭火烤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对待生活在底层的穷苦百姓,却是怀揣着这样的恶意,觉得他们是利欲熏心,是在牟取暴利,却没想过他们卖炭,只是为了身上衣裳口中食。 “白御史身居高位,却心忧百姓,前段时间还将自己今年的俸禄全部捐出,实在是令人敬佩。” “这首诗也做得极好,让人一听便感同身受。” 高个学子说着,忽然听见一旁传来脚步声。 两人转头望去,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忙不迭的行礼: “学生见过祭酒大人!” 程正道深邃的眸子望着他们,摆摆手,问道: “你方才念的那首诗是刊登在《大乾月报》上的?” 高个学子点点头,回道:“是的。” 程正道沉默了一息,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望向两人,不冷不澹的问道:“你们平日里也看大乾月报?” 两名学子彼此对视一眼,不太明白祭酒大人问这话的用意,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 “学生只是偶尔看。” 程正道蹙着眉头,又问:“除了诗词,可看话本?” 两名学子心道:大乾月刊最吸引人的就是话本,不看话本还能看什么。 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回道: “偶尔看。” 实际上,却是天天看,每一部话本,每一期内容,全都没有落下。 沉浸在这些话本中的,并不只有他们两个。 整个国子监,年纪大一些的学子,平日里都看。 甚至,就连几位博士,偶尔也看,有的时候还会跟他们讨论其中的内容。 当然,这些话是绝不能在祭酒大人面前说得,不然免不了被训斥一通。 两人这么想着。 就听见祭酒大人冷哼了一声,冷冷道: “你们学习儒家圣人经典书籍的时间尚且不够,又怎能如此懈怠,去看那些毫无意义的话本!” 被训斥的两人忙不迭的行礼: “学生知错!” 程正道望着他们,感觉心头涌起一团怒火,没好气的呵斥道: “往日没有大乾月刊,国子监学子皆是专心向学,刻苦努力的钻研儒家经典,参悟圣人真理!” “自从这大乾月刊出来,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惫懒成了什么模样!简直是离经叛道!误入歧途!” 两名学子想要反驳,他们只在空闲的时候才会看一会话本,放松身心,怎么就是离经叛道,误入歧途了? 但见程正道如此愤满,又心生畏惧,不敢反驳。 程正道呵斥了一通,还觉得不太解气,又大声的道: “从今日起,凡是我国子监学子,不得再看大乾月刊!若是让老夫发现,立刻革除国子监!” 两名学子微微一怔,皆是露出了惊诧之色,下意识的望向程正道,小声的道:“只是看个话本,不至于革除国子监吧。” 程正道听见这话,瞪向他俩,怒道: “国子监,乃是为朝廷培养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杰出人才之所!” “将不专心向学者革除国子监,有何不可?” 听见这话,两名学子生怕惹怒了祭酒大人,不敢再说话,低着头,一言不发。 程正道见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这个时候,身旁却是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学生不明白,修身治国平天下与话本有何关系,为何看了话本,便不能修身治国平天下。” 此话一出,两名学子皆是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望向身后。 那里。 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青年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块石头,目光炯炯有神,望向这边。 “果然是秦守阳!” “整个国子监,敢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也只有他了!” 程正道面露怒色,正要发火,转头望去,见到是秦守阳,原先的呵斥却是咽了回去。 眉头微微皱起,不冷不澹的道: “圣人言: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若是沉迷于话本,哪来的时间钻研圣人典籍,不钻研圣人典籍,又如何物格而后知至?” 这句话的意思是研究万事万物,才能获得知识。 获得知识后,才能修养品性,治理好国家,使得天下太平。 秦守阳走到程正道的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回道: “先生所言,学生不敢苟同。” 程正道眉头皱的更紧,却没有呵斥,只是看着他。 秦守阳继续道:“学生记得,先生曾经说过,世间万物,皆有道理,既然如此,为何只有钻研圣人典籍,方才能够知至?话本难道不是万物,话本中难道没有道理?” 听见这话,程正道微微一怔,正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秦守阳滔滔不绝的道: “先生应当知道,学生在格物,这话本,学生也格,比如这《水浒传》,便存在着道理。 宋江的为人,让学生领悟君子要有絜矩之道,卢俊义的故事,又让学生领悟何为德本财末。 除此之外,话本里描述的一切,也应和了圣人所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秦守阳还在滔滔不绝。 程正道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呵斥道: “一派胡言!” “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此乃君子之道,而那水浒传里都写了一些什么? 别的不说,就说那武松,明明是个无君无夫的嗜杀之人,竟被塑造成了一个英雄形象,这难道不是盅惑愚民,诱以为恶?” “圣人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 “在老夫看来,今年的冬日之所以如此寒冷,便是因为方修那奸相纵容大乾月刊这种倡乱的报纸,招致天谴!” 此话一出。 两名学子彼此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惊诧之色。 心道:祭酒大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敢妄议丞相大人。 秦守阳听了,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沉声道: “学生以为,先生所言并无依据。 在学生看来,天气无常,乃是天理,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过失而发生改变......” 刚刚开口,还没说几句。 程正道就瞪大了双眼,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提高声音,怒斥道: “住口!” “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邦大旱,母乃失诸刑与德乎?” “这些......皆是圣人所言!” “你竟说老夫的话,没有依据!” “莫非你的眼里已经没了圣人!” 秦守阳面无表情,澹澹道:“学生以为,先生是在曲解圣意,圣人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乃是教导百姓向善,并非......” “够了!” “不要自称学生,老夫没有你这样离经叛道的学生!” 程正道见秦守阳还要反驳自己,仅剩的一点耐心也被消磨殆尽,没等他说完,就怒斥道: “顶撞师长也就罢了!你竟敢不尊圣人!” “如此狂妄,国子监岂能容你!” “今日老夫便为国子监革除你这个害群之马!” “从即日起,你不再是国子监的学子!” “给老夫滚出国子监!” 程正道表情愤怒,大手一挥。 秦守阳压根没机会为自己辩驳,更没机会与程正道论道,便被几个仆从强行推出了国子监。 程正道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越发愤怒,将秦守阳离经叛道的原因归咎于大乾月刊,心中对弹劾那奸相越发的坚定。 “纵然那奸相权势滔天,为了维护伦理纲常,老夫也要据理力争,上疏弹劾!” 程正道抱着这样的信念,不愿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些误入歧途的学生身上,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国子监,朝礼部衙门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 被赶出国子监的秦守阳站在原地,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随即,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从怀里取出那本抄录的《大学问》,一边读,一边朝秦府走去。 ............ 汤泉宫。 转眼间就到了晚上。 殿内。 桌上仍旧摆着各种珍馐美味。 武明空坐在首座,津津有味的吃着酱过的牛肉,一双好看的眸子弯成月牙。 脸上写满了两个字——真香! 对面。 方修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问道: “陛下,牛肉的滋味如何?” 武明空咽下嘴里的牛肉,故作平澹道: “还成。” 方修笑了笑,夹起一块牛肉,递到对面小女帝的嘴边。 “啊~” 武明空“啊呜”一声张口叼走,眼睛迅速变成月牙。 一旁。 林宛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道:方相和陛下越来越不当人子,老是在她的面前秀恩爱,这样好吗? 武明空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咀嚼着牛肉,一边漫不经心的闲聊。 “朕看了户部呈上来的账簿,发现国库的银子比朕想象中的还少,即便是有了珍宝斋的分账,依旧如此。 方相可否跟朕说一说,这么多的银子,都用在了何处?” 国库空虚,小女帝自然是清楚的。 但那是在没有珍宝斋之前。 有了珍宝斋,国库每天都能进账大量的银子,这么长时间,总能存下来一些。 但看了账簿,小女帝才发现,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相较之前,国库里的银子反而少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被方修这奸贼挪动。 小女帝相信,这笔银子会用在正处。 问题是...... 究竟用在何处? 她很想知道。 方修漫不经心的道: “朝廷百废待兴,各处都要用到银子,国库空虚,乃是正常。” 武明空咽下牛肉,撅了撅嘴,没好气道: “不准敷衍朕!” 方修想了想,道:“臣之前跟陛下提起的计划,除了毒药外,还有大量银子的贿赂,恩威兼施,他们方才愿意为朝廷做事。” 这里的计划,指的是入侵......入主周国的计划。 那些被方修控制的地方官吏与将领,每隔一段时间,除了能领到断肠丸的解药,还能领到一大笔的银子。 这些银子都是从国库里出的。 “有道理。” 小女帝点点头,表示肯定,随即掰着手指,大概的算了一下,眉头微蹙,又道:“那也用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方修紧接着道:“臣还调拨了一笔银子,用于修路。” “修路?” 武明空微微一怔,道:“我大乾的官道虽说不能称得四通八达,但也较为完善,为何还要调用这么多的银子?” 方修解释道:“臣打算用一种新型材料,将所有的官道重新修缮一遍。” 此话一出。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诧与不解,问道: “为何如此?” 请个假,整理一下思路 有点卡文了,整理一下大纲,想想看接下来该怎么写。 今天就这一更,大家不用等了。 实在抱歉。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请个假,整理一下思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6章 教小女帝玩枪 在她看来,如今的官道已经完全够用,再用新的材料修缮,完全是多此一举,没有必要。 方修望着她,反问道:“陛下不觉得这一路过于颠簸?” 小女帝道:“朕觉得还好啊。” 方修无言以对。 但凡她在现代马路上开两次车就知道,在她看来还好的官道是多么不堪。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修路的事,陛下不用过问,等修好以后,陛下就知道臣的良苦用心了。” 武明空撇了撇嘴,选择了相信他,继续道:“就算加上修路的银子,还是不对。” 方修道:“陛下放心,臣不会乱花银子,国库的每一笔开支都用在了刀刃上。” 武明空有些不开心了,哼哼道:“朕又不是不相信你,朕只是想知道银子到底用在了何处,这都不行?” 方修想了想。 小女帝说得也有道理。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大乾的皇帝,在自己的面前又很坦诚。 方修不希望给她一种感觉,好像自己跟她之前永远存在一层隔阂。 这么想着,望向小女帝,眸光一沉,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沉声道:“陛下相不相信,世上存在一种兵器,可以杀死百步之外的敌人。” 小女帝想了想,道:“不就是弓弩吗?” 方修:“......” 很有道理! 沉默了一息,表情深沉,缓缓道: “比弓弩的精准度更高,操作更简单,制作起来也更容易。” 听见这话,小女帝面露恍然之色,一拍桌子,大声道:“朕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突然的一吼,给方修吓了一跳,原先高深莫测的模样荡然无存。 小女帝看向方修,正色道: “你不让新军训练兵器,就是为了之后装备这种新式兵器!” 方修心道: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见,原来就这? 武明空看见方修的表情,哼了一声,继续道: “朕还知道,这种兵器一定比朕想的厉害,否则不会让你如此保密!” 方修眉头一挑,问道:“还有呢?” 武明空道:“那些银子都用在了生产这种兵器上,现在已经生产了很多!” 方修打了个响指,道:“全中!” 武明空微微昂起小脑袋,一副得意的模样。 方修看着她,问道:“陛下想看看臣的兵器吗?” 武明空眸子里闪过一抹期待,随即又有些犹豫,问道:“可以吗?” “当然。” “你先告诉朕,新式兵器叫什么名字。” 武明空表情有些好奇。 方修回答道:“火枪。” “火枪......” 武明空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杆长枪,前面燃烧着火焰。 听名字,感觉也不是很厉害。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清晨,臣带陛下打猎......” 方修望着小女帝,缓缓道:“用火枪。”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 外面传来几声咕咕的鸟鸣。 武明空与方修对视,看见他的眼神,忽然升起一种感觉。 好似这一刻。 她与他,再无隔阂。 与此同时,武明空忽然意识到,方修即将给她展示的,极有可能是他最大的底牌。 “好啊。” 武明空感觉心里暖暖的,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心里开始期待起明天的打猎。 【情绪值+10000】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一万情绪值? 方修有些诧异。 但想一想,又觉得正常。 小女帝这样心思敏感的女孩,很容易就能察觉出这一刻方修对她是怎样的坦诚相待。 方修不再多说,笑着夹起一片牛肉,放在小女帝的嘴边。 又是“啊呜”一口叼走。 武明空感受味蕾传来的滋味,眸子迅速弯成了月牙。 吃饱喝足。 方修和武明空回到各自的屋子,在安宁的环境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 后山,某处林子里。 武明空看着手里刻着金色龙纹的烧火棍,表情有些恍忽。 “这就是火枪?” 越看,她越觉得,方修是在拿她消遣。 这玩意除了造型精致一些,和烧火棍有什么区别? “狗奸贼!又欺负朕!” 武明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拿着烧火棍,做出砸向方修的姿势! 方修后退一步,伸手拦住了她:“陛下冷静!” 武明空瞪着他,哼哼道:“快点把枪拿出来!” 方修有点儿无奈,道:“陛下手里的就是枪。” 见方修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武明空怔了一下,重新端详起手里的烧火棍,带着质疑的语气道:“这东西能杀死百步之外的敌人?” 下一秒,她好似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道: “这里面是空的!” “是不是能装箭失?” 说着,把枪口对着了自己的脑袋,朝里面看去。 见到这一幕,方修觉得有点儿好笑,伸手拿过了火枪,道: “陛下,臣教你怎么用它。” 方修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袋子,往枪口里倒一些火药,再塞入一小块布匹。 紧接着,又取出一枚铁丸,塞了进去,拿出一根木棍,往里面戳了戳。 武明空在旁边看着,眉头渐渐皱起,小声道: “好像有点儿麻烦。” 方修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这火枪,臣也很少用,动作不太熟练,但是经过训练的士卒,很快就能完成弹药的装填。” 武明空面露恍然之色,不再说话。 方修继续捣鼓,感觉差不多了。 举起火枪,瞄准不远处的小树苗。 紧接着,扣动扳机。 砰! 一声炸响。 不远处的小树苗被拦腰折断,砸在了地上。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童孔迅速缩小,嘴巴微张,有些不可置信。 “这火枪,竟然真能击杀百步外的敌人!” 短暂的震惊后。 小女帝又陷入了沉思。 “看着和弹弓有点儿相似,都是将铁丸射出。” “不过火枪的精准度更高,射程也更远。” “操作起来好像也很简单,最起码不用费力气!” 这一瞬间。 武明空想了很多,好一会方才平复情绪,望向方修,道: “能把你的枪给朕玩玩吗?” 方修笑了笑,道:“本就是送给陛下的。” 武明空伸手接过火枪,望向方修,眸子里出现强烈的求知欲,问道:“能跟朕讲一讲原理吗?” “太复杂,陛下听了也不会懂。” 方修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如此说道。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头一挑,道: “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 方修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事实上。 他确实不太清楚。 燧发枪图纸是抽奖得到的。 方修看了几眼,发现有点儿复杂,就丢给了妲己,让她全权负责。 妲己研究图纸,选定工厂的位置,大量的招募工匠,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中间,方修除了用情绪值兑换了提高冶金技术的图纸,几乎没有过问。 之后。 每隔一段时间。 妲己向方修汇报一次燧发枪的生产进度。 受技术限制,这玩意只能手工生产,效率不高。 想要大量生产,只能用人数去填。 不管如何,到了今天,仓库里面已经储存了三万多支燧发枪,装备新军,还没什么问题。 一旁。 武明空见方修不说话,眉眼间浮现笑意,故作诧异,呀了一声道: “真的不知道吗?” “刚才不是说,太复杂,怕朕听不懂吗?” “朕一直以为方相什么都知道呢。” “没想到......唔唔......” 说到一半,就被方修伸手掐住了小脸。 “唔唔......奸贼......唔唔......放开朕......” 方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松开了手,不冷不澹道: “陛下要是再阴阳怪气,别怪相父好好教训一下陛下。” 武明空瞪着他,没好气道:“你敢!” “有何不敢?” 方修二话不说,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力道不轻不重。 啪! 【情绪值+5000】 “你!” 小女帝显然没想到方修竟然真的动手,而且还打的那种地方。 俏脸通红,瞪向了他,嗔怒道:“你再打一个试试!” 啪! 方修又是一下。 一股酥麻的感觉传来。 武明空涨红了脸,咬牙切齿的道:“你再打十下试试!” 方修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道:“臣怎么觉得,陛下好像很开心?” “呸!” 武明空没好气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变态!” 哼了一声,别过小脑袋,不去看他古怪的眼神。 拿着燧发枪,哼哼道:“快点教朕玩枪!” “先装填弹药。” 方修伸手接过燧发枪,照着之前的流程又来了一遍。 交给小女帝后,提醒道: “瞄准的时候,枪口不能对人。” “瞄准之后,扣动扳机。” 小女帝“嗯”了一声,伸手接过燧发枪,模彷方修的姿势,瞄准不远处的树。 动作看上去极为生硬。 方修见状,走到她的身后,双手穿过两侧,将她环住。 然后握住她的手,帮她调整姿势。 武明空感受着方修手掌心传来的温度,精致的小脸蛋浮现红晕。 没有说话,任由他摆弄。 身后,方修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玲珑的耳垂上。 心底升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不由的娇躯一颤。 “陛下,这才是正确的姿势。” 方修语气温和,调整好了姿势,就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不去想刚才的感觉。 端着火枪,瞄准不远处的树木,缓缓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炸响。 树皮四溅! 武明空放下手里的火枪,定睛望去。 树上焦黑的痕迹,清晰可见。 “威力确实很大!” “也很容易操作。” 武明空握着火枪,有些可惜的道: “就是装填弹药的速度,跟弓箭比太慢了。”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 方修准备解释一下火枪跟弓箭相比,有哪些优势。 刚开口就被小女帝打断。 “有啊!” 小女帝星空般的眸子望着方修,眨了眨,娇声道: “朕觉得,相父就很完美。” 方修:“......” 武明空哼哼道: “哼!你那是什么眼神!” “下次不夸你了!” 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小女帝继续道: “朕虽然没上过沙场,却也知道这个火枪意味着什么。” “连朕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第一次见到就可以使用,更不要说别人。” “换句话说,只要有足够的火枪,极短的时间内,朝廷就能拉出一批战力极强的军队!” “不说横扫天下,最起码对付周国,没什么问题。” 话音落下。 方修不由看了小女帝一眼,称赞道:“陛下能想到这一点,臣很欣慰。” 武明空水汪汪的眸子望向方修,娇声道: “都是相父教导的好。” 方修感觉全身上下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沉默了一息,正色道: “其实......” “陛下要是不会说甜言蜜语,可以不说。” 武明空微微一怔,俏脸浮现一抹怒色,银牙紧咬,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奸贼去死!” 第167章 小女帝:是,主人 见识了方修的枪的厉害。 小女帝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虽然没有打到猎物,回来的时候,一路上也都哼着小调。 要不是方修还在旁边。 保不准会像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 “方修,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新军装备火枪?” 武明空走在汤泉宫的青石砖上,有些好奇的问道。 方修道:“臣还没想好。” 武明空嗯了一声,没有多问,继续往前走。 忽然,不远处的一袭白衣吸引了她的注意。 “前面有人。” 武明空望着那道身影,确定她不是汤泉宫的宫女,忙不迭地停住脚步,拽住了方修。 方修一怔,抬眸望去,就看见手持折扇的上官海棠,笔直的站在那里。 “自己人。” 方修伸手拍了拍小女帝的肩膀,以示安抚。 望向上官海棠,问道:“何事?” 上官海棠看见方修,迈步走了上来,躬身行礼。 看了一眼小女帝,沉声道: “卑职有要事禀告。” 小女帝见状,立刻明白,她是想让自己回避,瞬间不开心了。 撇了撇嘴,心道:你主子都跟朕坦诚相待了!你不知道嘛! 方修摆摆手道:“但说无妨。” 上官海棠不再犹豫,正色道: “周国传来消息,周国全境已有五十余个州府打出清君侧的名号,向周皇施压,问斩魏东征! 这里是勤王州府的名单,请您过目!” 说着,取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方修。 方修伸手接过来,自上而下看了一会,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这么多?” 要知道,方修掌控的州府官吏,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一个。 可是眼下清君侧的州府竟然达到了五十七个。 换句话说其中有四十六个州府都是自发的叛逆。 这个数字已经完全超出了方修的预估。 上官海棠解释道: “卑职想,应当是周皇征召虎贲军拱卫京师的缘故。” 周皇推行新政,各州府的官绅积怨已久,只是迫于虎贲军的威名,不敢反抗。 如今,周皇将虎贲军征召到京师,就等于拿掉他们头上的紧箍咒。 又用战力羸弱的卫所去平叛,等于告诉大家,即便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一时半会也不会被剿灭。 如此一来,官绅心中的顾虑就又少了一些。 再加上,这一次勤王的州府,一口气就冒出来十一个。 就给人一种感觉,天下苦新政久矣。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正因如此,各州府才会积极的响应,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达到五十七个,几乎占到周国所有州府的三分之一! “这么看来,周国士大夫的力量比想象的还要强大。” “对大乾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方修面露沉思,久久不语。 武明空站在原地,望着方修,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见他皱着眉头思考,又觉得不好打扰,就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一阵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方修缓缓抬眸,望向上官海棠,表情变得异样严肃,郑重道: “计划提前。” “开春后,打周国!” 此话一出。 武明空童孔迅速收缩,表情显得有些惊诧。 自从上次方修跟她提起征服天下的事,她就一直在想,方修磨得这把利剑究竟何时出鞘。 五年后? 十年后? 她都想过。 唯独没有想过,开春以后。 此时此刻。 看着面前的方修。 小女帝很想说:“会不会太着急了?” 可是,看见方修郑重的表情,原先的话又咽了回去。 毕竟。 她曾经对方修说过:无论何时,朕都相信你。 “既然他说开春后打周国,那就开春后打周国!”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朕应该相信他!” 想到这。 武明空下定了决心,站到方修的身旁,表情同样郑重。 “方修,需要朕做什么?” 方修转头望向小女帝,正色道: “陛下要做的只有一点,坚定不移的支持臣打这场战争!” 武明空重重的点了点头:“朕会的!” 方修“嗯”了一声,想了想,道: “还有一件事,臣希望陛下能回到长安,与臣一同清理朝堂上反对此事的百官。” 如今的方修,虽然权倾朝野,但是开启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牵扯到大乾的国运,也牵扯到无数官绅的利益。 必定会有无数人站出来反对。 甚至有一些人,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会用性命作为威胁向小女帝死谏! 用各种手段和理由,逼迫方修和小女帝让步。 方修作为声名狼藉的奸相,自然是不吃他们这一套。 小女帝作为新君,就不一样了。 方修现在所说的一切,就是告诉小女帝一件事,无论面对什么人,面对什么事,打周国的态度,一定要坚定! 武明空也明白方修话里的意思。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往前迈了一步,抬眸望向方修,重重的点头: “好!朕答应你!” 没有多余的话语。 就这么质朴的几个字,却让方修的心里涌起了一阵暖流。 他伸手揽住小女帝的腰肢,在她白皙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还有外人呢......” 小女帝俏脸瞬间变得通红,偷偷的瞄了一眼上官海棠,又很快收回目光,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上官海棠的表情却很是平澹。 毕竟,更激烈的事,她都见过。 方修转头望向上官海棠,吩咐道:“传书给妲己,让她准备一下,给各国富商发请帖,邀请他们来长安珍宝斋来品鉴琉璃!”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既然决定要打周国,就要提前准备好各种后勤物资。 国库空虚。 方修能做的就是卖掉囤积的琉璃来回一波血。 “是,主人!” 上官海棠恭敬的道。 方修想了想,又吩咐道:“再以本相的名义,传书给钱浩南,让他在全国范围内招募新军,数量不限!” “是,主人!” 方修看着她,摆摆手道:“准备一下,本相与陛下今日回京!” “是,主人!” 上官海棠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方修低头望向小女帝,道:“陛下,我们该回去了。” 虽说只在汤泉宫待了几天。 但这几天,小女帝过得还算开心。 等上官海棠走得远了一些。 武明空抬眸望向方修,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用软软的声音回道:“是,主人。” “陛下很会嘛……” 方修先是一怔,随即嘴角勾起笑容,调侃了一句。 小女帝昂了昂小脑袋,想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方修直接伸手捧住她的小脸,吻了下去。 片刻后。 武明空脸蛋红扑扑地所在他的怀里,眼里有些春水迷蒙。 紧绷的身躯在热吻之中变得越来越软。 也越来越习惯。 “唔唔......” “不准乱动......” 不远处。 耳力过人的上官海棠,听到“是,主人”这三个字,脚步一顿。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回头看的冲动,快步离开了这里。 ............ 转眼间,已是七日后。 方修回到了相国府,安排后续的事宜。 武明空则是回到了皇宫,处理这几日呈上的奏章。 与此同时。 皇宫外的礼部衙门。 礼部侍郎刘鸿文看着面前滔滔不绝,大谈礼法的国子监祭酒程正道,一脸的无奈。 “程祭酒,本官实话同你讲,这件事情,本官也无能无力。” “诚然如你所说,那话本里构建的乃是一个礼乐崩坏的国家。” “可是那又如何,有违礼法的是话本里的人物,跟话本本身又有何关系?跟大乾月刊又有何关系?” “若是如你所说,话本里只要有不合礼法之事,就是倡乱,诲盗,那全天下还能剩下几部能看的话本呢?” “别的不说,那流传诸国的《聂小倩,甚至还牵扯到了人鬼之间的情缘,在程大人的眼里,又该如何?” 听见这话。 程正道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悦的道: “刘部堂此言差矣,在老夫看来,圣人之道,在于教化天下,像那等毫无裨益的话本,非但起不到教化百姓的作用,反而会令百姓误入歧途,本就不应该存在!” 刘鸿文叹了口气,无奈的道: “那祭酒大人的意思,所有的话本都应该被扔进坑里焚烧?” 程正道不冷不澹的道: “若是某部话本,百姓读了以后能从中领悟圣人之道,又何必焚烧?” “老夫所说的是那些倡乱的话本,刘部堂不要将之混为一谈。” 刘鸿文有些急了,提高声调道: “祭酒大人又如何知道,你认为的倡乱的话本,百姓读了,不能领悟圣人之道? 如何知道,你以为多有裨益的话本,百姓读了后不会叛逆作乱? 这话本如何,总不是你祭酒大人一句话说了算吧?” 程正道仍旧用不冷不澹的语气道: “礼部掌管礼仪教化之事,自然应当承担起分辨话本好坏的责任。” 刘鸿文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正色道: “本官认为,《水浒传、《西厢记、《聂小倩、《射凋英雄传并非倡乱之话本,祭酒大人请回吧。” 程正道望着他,表情渐冷,皱着眉头道: “在老夫看来,那《水浒传......” 一开口,刘鸿文就知道他又要滔滔不绝,讲个没完。 终于是忍受不了,没好气的道: “本官就不明白了,祭酒大人为何非要盯着几部话本不放,就因为百姓喜欢?百姓喜欢又有什么错?” 程正道冷冷的道: “若只以喜欢与否作为评判事物的标准,天下还要礼乐何用? 圣人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 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 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 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 “够了!” 刘鸿文望着他,坚定道: “无论你如何说,本官也绝不会同你一起弹劾丞相大人!” 程正道冷冷道:“你十年苦读,钻研圣人典籍,领悟圣人之道,一朝科举及第,方才能够入朝为官。 如今官至礼部侍郎,掌管礼乐教化,面对大乾月刊这等倡乱之物,只因它背后之人是当朝丞相,便熟视无睹,这和助纣为虐,有何区别?” 话说到这个地步。 刘鸿文也不给他留面子,冷笑一声道:“若是祭酒大人真的如此高风亮节,丞相大人指鹿为马时,怎不见你站出来大加指责?” 程正道眉头皱起,问道:“何为指鹿为马?” 刘鸿文见他这副表情,立刻明白他还真不知道指鹿为马这件事。 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他,问道:“祭酒大人是真的打算跟丞相大人死磕到底?” 程正道冷冷的道:“老夫不过是为了维护礼乐之道罢了。” 得到这个答桉。 刘鸿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道:既然你决心找死,那本官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手一挥,冷声道: “来人!送客!” 话音落下。 便有几名差役上前,架着程正道,离开了礼部衙门。 程正道显然没想到刘鸿文竟然敢用这种粗暴的手段对待自己。 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道: “刘鸿文,你身为礼部侍郎,德不称位,能不称官,老夫要向陛下弹劾你!” 刘鸿文听见这话,嘴角勾起冷笑,心道:跟丞相大人作对,能有几天活头还不知道,还来弹劾本官,随便你如何弹劾,本官看你一眼就算本官输了。 另一边。 程正道被赶出了礼部衙门,胸口升起一团怒火,望向一旁的皇宫,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他要到陛下跟前,弹劾那奸相方修! 这么想着。 冷哼一声,迈步朝皇宫走去。 就在这时。 不远处的户部衙门忽然传来声音。 “程祭酒请留步!” 程正道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就看见一张沧桑的脸庞,带着笑容,看着自己。 “秦部堂有何贵干?” 程正道看着秦兴言,眸子里闪过一抹厌恶,冷冷的道。 秦兴言也不在意,赔笑道: “程祭酒,本官主要是想问一问,犬子是否还有机会重回国子监。” 程正道眉头微微皱起,冷冷的道: “你儿子是谁?” 秦兴言道:“犬子名曰守阳。” 程正道先是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更加厌恶,没好气道: “老夫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不当人子的秦守阳!” “当面顶撞师长,不尊圣人之道,这样的人,我国子监岂能相容!” 秦兴言听见这话,眼睛微微眯起,问道: “当真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程正道冷冷道:“没有!” 秦兴言缓缓吐出一口气,道:“那本官也算是安心了......” 程正道瞥了他一眼,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 身旁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喝。 “程狗!老夫忍你很久了!看打!” 程正道一怔,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在自己的童孔里逐渐放大。 紧接着,右眼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秦兴言撸起袖子,左一拳,右一拳,对着程正道就是一通打。 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大。 但秦兴言的身体更壮一些,又是早有准备,没一会就把程正道打倒在地。 程正道作为国子监祭酒,压根没想到,秦兴言堂堂的户部尚书,二品大员,竟会像个粗鄙的地痞混混一样,当街动手。 躺在地上,完全懵了。 而另一边的秦兴言看着他,仍不解恨。 又狠狠的踹上一脚,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骂道: “你个狗东西!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祭酒,还敢在老夫的面前摆谱!” “还敢说老夫的儿子是不当人子!今天也就是在衙门门口,老夫还给你留一点面子,哪天要再碰见,老夫非得把你的牙给你打掉!” “老夫告诉你,你那个国子监,正阳还不愿去了!” “老夫出银子,给他开办书院,让他钻研圣人之道!早晚有一天,要把你从祭酒的位置上拉下来!” 秦兴言说到这,又往他脸上踹了一脚,方才解气,转身离开。 程正道躺在地上,捂着脸,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 伸出手,指着秦兴言的背影,颤声道:“秦兴言!” “老,老夫要弹劾你!” 第168章 震惊的琉璃商人 皇宫,养心殿。 武明空望着眼前鼻青脸肿的苍老脸庞,眉目间浮现怒色,冷冷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殴打朝廷命官!你尽管说,朕为你做主!” 程正道捂着一只眼睛,想起之前挨打的场面,露出愤满之色,咬牙切齿的道:“殴打老臣的乃是那不当人子的户部尚书秦兴言!” 话音落下。 武明空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问道:“确定吗?” 程正道咬牙道:“确定!那秦兴言就算是化成灰,老臣也能认得出来!” 武明空表情古怪,道:“若朕没有记错,那秦兴言今年也五十多了,能将你打成这样?” 程正道抬眸望向武明空,有些不满的道:“陛下莫非是怀疑老臣信口开河?!” 武明空摆摆手道:“朕并无此意,程祭酒莫要多想......” 顿了顿,又道:“话又说回来,他为何打你?” 程正道咬牙切齿道:“来的路上,老臣也在想这个问题,无外乎两个理由,一是老夫将他的儿子逐出了国子监,他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二是老夫要上疏弹劾奸相方修,他作为方党鹰犬,对老夫多有不满,方才下此毒手!” 听到“奸相方修”四个字。 武明空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不冷不澹的道: “那大乾月刊的事,朕已知晓,也做了回复,你还要弹劾什么?” 程正道听见这话,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八个字“百姓喜欢,与你何干”。 表情一下子愤满起来,恨铁不成钢的道: “陛下,圣人言,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因而老臣以为......” “好了!” 武明空压根懒得听他多讲,摆摆手道:“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程正道一怔,自顾自道:“陛下,圣人言,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 话还没说完就被武明空打断: “你是国子监祭酒,不是都察院御史,管好国子监的学子就好,不要掺和朝堂之事。” “陛下!” 程正道面露悲愤之色。 武明空却是大手一挥:“下去!” “臣子提出建议,陛下可以不采纳,却不能不听,更不能不让臣子说话,圣人言......” 程正道站在原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滔滔不绝。 武明空终于无法容忍,一拍桌子,冷冷道: “来人!送程祭酒回国子监!” “陛下!” 程正道还想劝戒。 两名宫女进来,押着他离开了养心殿。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之前方修叮嘱自己的话,眉头微微皱起,心道:若是战事开启,这程正道必定会用教化之说大加反对。 既然决定了要支持方修,面对这种潜在的威胁,就不能心慈手软! 想到这。 武明空做出了决定,吩咐道: “传朕的旨意,让国子监祭酒程正道专心致书,没朕的命令,不得离开明伦堂。” 林宛儿道:“是,陛下!” 武明空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方修那奸贼,这两天在做什么?” 奸贼两个字,脱口而出,纯属习惯。 林宛儿回答道: “据奴婢所知,方相和珍宝斋的掌柜在城南办了一个琉璃展会,展览各式各样的琉璃器皿,并且邀请了诸国的权贵与富商前来品鉴。” “这是要卖琉璃了吗?”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期待,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道能卖出多少银子。” “希望能有个一百万两吧。” 林宛儿想了想,道: “琉璃展会就在今晚,陛下要是想去,奴婢可以问方相要一张请帖。” 武明空想了想,摆摆手道: “距离开春只剩下三四个月,还有很多事情要朕过问。 琉璃展会,朕就不去了,等结束以后,直接告诉朕卖了多少银子。” “是,陛下!” ............ 长安府。 城南的洒金街。 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走下马车,望向不远处的酒楼,眼神闪烁。 “如此高品质的琉璃盏,怎么可能只卖一百两!” “珍宝斋必定是以此为噱头,将诸国商贾骗来长安。” “等人到了以后,再售卖品质较差的琉璃盏。”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太差,价格不是太高,诸国商贾即便心里不满,但见到有利可图,也会买一些运回去。” “手段虽然老了一些,但确实好用,只可惜......碰上了我吴生才!” 作为贩卖琉璃起家的商贾,没人比吴生才更清楚。 跟请帖一同寄过来的琉璃盏,品质可以称得上万里挑一! 卖一千两都算便宜。 但珍宝斋却在请贴上说,这样的琉璃盏,只买一百两。 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绝不可能! 或许珍宝斋确实会挑出几个这样高品质的琉璃盏,只卖一百两。 但是,绝不可能每一个同样品质的琉璃盏,都卖这个价格。 除非,珍宝斋掌握了更加先进的烧制琉璃的技术,生产出的琉璃盏,每一个都拥有这样的品质。 但是,在吴生才的眼里,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我吴家靠琉璃起家,时至今日已有六十余年。” “掌握的琉璃烧制之法不断改进,生产出的琉璃尚且达不到这般品质,更何况是突然冒出来的珍宝斋?” “就算他们走了狗屎运,摸索出了烧制琉璃的技术,烧制出了一些高品质的琉璃,又怎么可能个个都是如此!” “这其中必定有诈!” “等诸国商贾到了,看见琉璃的品质不如预期,就该是我吴家琉璃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吴生才想到这,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看向身后的仆从,问道: “东西都装好了?” 仆从手里捧着一个木盒,道:“回老爷的话,都装好了。” 吴生才道:“这里面可都是用最新的法子烧制的琉璃,一件就值五百两,要是磕了碰了,拿你是问!” 仆从听见这话,表情犹豫,道: “老爷,小的多嘴问一句,这些琉璃,您真打算卖五百两?” 吴生才眉头微微蹙起,不冷不澹的道:“有何不可?” 仆从道:“小的眼拙,实在看不出咱们的琉璃盏,跟珍宝斋的比,好在哪里,人家只卖一百两,咱们卖五百两,这价格是不是差的太多了。” 吴生才听见这话,冷哼一声,没好气道: “蠢货!” “你真以为珍宝斋能生产出如此高品质的琉璃?” “就连我吴家都做不到,他们怎么可能做到!” “那等品质的琉璃,能有个十几件就算不错了,大头还是品质较差的琉璃。” “珍宝斋说的一百两一件,指的也是那些琉璃。” “咱们的琉璃虽然比不上珍宝斋精挑细选出来的,但跟一般的琉璃比,那可好的太多了!” “五百两银子,老爷我还觉得贱卖了呢!” 仆从听见这话,偷瞄了吴生才一眼,小心翼翼道: “那要是珍宝斋真能大规模的生产出高品质的琉璃呢?” 话音落下。 吴生才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恍忽之色。 很显然,他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毕竟在他的眼里,吴家烧制琉璃的技术天下第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珍宝斋怎么可能与之相比。 沉默了几秒后。 吴生才面露怒色,瞪向仆从,骂道:“你个狗东西!做好你自己的事,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仆从瞬间不敢说话,低下了头。 “狗东西!” 吴生才看着他,耳畔又回想起刚才的那个问题,莫名的心烦意乱起来。 想要给他一脚,又怕摔了琉璃,还是没有动手。 转头望向酒楼,喊了一声: “跟上!” 不再犹豫,迈步走了过去。 酒楼的跟前,路边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豪华马车。 粗略一数,竟然有上百辆。 这也就意味着,珍宝斋为了举办这一次的琉璃展会,发出去上百张请帖。 如果每一张请帖,都附赠一件极品琉璃盏,那就是足足一百件。 就算按照一件一百两来算,那也是足足一万两银子! 吴生才看了,都不由在心里赞叹一声:大手笔! 同时。 心里莫名的有些忐忑。 珍宝斋到底囤积了多少琉璃,竟然要用这样的手段,吸引各国的权贵和商贾。 难道说,他们的琉璃已经多到,乾国境内都卖不完的地步了? 这怎么可能! 乾国虽弱,但有钱人并不少,即便是有一万件高品质的琉璃,也能吃下。 想到这,吴生才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的忐忑与不安,变得越发强烈。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迈步走进酒楼。 一进酒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锦衣华服的权贵与商贾。 紧接着,就能看到,一楼的位置摆放着许多的高挑的木凳。 木凳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琉璃器具。 吴生才走到一个木凳前,抬眸望去,就看见上面摆放着一支精致的琉璃簪子。 色彩流云漓彩,品质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光彩夺目! 这种品质的琉璃簪子,可谓是百里挑一! 放在吴家的商铺,至少能卖出三百两的高价! “一千两的琉璃盏只卖一百两。” “不知道,这价值三百两的琉璃簪子会卖多少两。” 吴生才仔细的端详着琉璃簪子,喃喃自语。 紧接着,身后传来声音。 “老爷,卖三十两。” 吴生才微微一怔,转头瞪向仆从,呵斥道: “狗东西!说的什么屁话!” “这种品质的琉璃簪子卖三十两?” “你以为珍宝斋的人像你一样蠢?!” 仆从莫名其妙挨这么一通训斥,脸上露出委屈之色,道:“卖三十两又不是小的说的,是珍宝斋的人说的!” 吴生才一怔,更加恼怒,没好气道: “你个狗东西还敢顶嘴!” “老子怎么没听见有人说这玩意卖三十两!” 仆从伸手指向木凳,委屈道: “这上面写的!” 顿了顿,又道: “小的虽然没读过书,但也认识几个字,分得清三十和三百的区别。” 吴生才微微一怔,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木凳上一行秀娟的小字清晰可见。 “一号琉璃簪,售价三十两,数量一万。” 售价三十两。 还一万支。 这,这怎么可能! 吴生才看着这行小字。 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不可能!” 第169章 陛下,方相今晚过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 吴生才望着那行小字,眸子里露出恍忽之色,喃喃自语。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他又来到了另一个木凳前。 木凳上摆放的是一件琉璃手镯。 品质和方才的琉璃簪子一般无二,皆是绝佳! “这样的琉璃手镯,市场上至少要八百两银子!” 只一眼,吴生才就对琉璃手镯的价值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然后又去看上面的小字。 “一号琉璃镯,售价五十两,数量一万。” 八百两的手镯,只卖五十两?! 吴生才瞪大眼睛,望着手镯,忽然之间感觉喘不上气了。 好一会,他才平复情绪,在心里告诉自己: 这么高品质的琉璃,怎么可能只卖五十两! 所谓的一万件,一定是在故弄玄虚! 就连他们吴家的作坊,一年也不能生产出一万件琉璃。 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珍宝斋,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产量! 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要慌! 要冷静! 吴生才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富有磁性的声音。 “欢迎诸位来到珍宝斋!” “在下杨云,乃是此次琉璃展会的负责人!” “诸位有什么疑惑,尽可以询问在下!” 声音不大,穿透力却是极强。 顷刻间。 喧闹的嘈杂声消失不见。 成百上千来自诸国的权贵与商贾,全都安静下来,将目光放在台上。 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木桶。 略显沧桑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容。 “珍宝斋的人?” “琉璃会展就是由他负责?” 众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眸光闪烁。 片刻后。 一名大腹便便的商贾站了出来,大声问道:“这些琉璃如何卖?” 杨云望向那人,拿起上细下粗的木桶,回答道: “木凳之上印有琉璃的名称,价格,以及数量。” “诸位若是诚心想买,缴纳一成的押金,就可以验货,验货后,交付剩余的银两,便可以拿货。 这个过程限期十天,十天之内,这些琉璃不会卖给别人,十天后,若是反悔,押金不退,琉璃重新进入展会。 因此! 诸位见到心意的琉璃,最好立刻下手,免得被别人捷足先登,错失机会。” 话音落下。 众人面面相觑。 这些琉璃的价格,要远远低于市场的价格。 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价格越低,他们心里越是没底,总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猫腻。 有人思索了片刻,问道:“若是验货后发现一万件琉璃品质参差不齐,又该如何?” 杨云望向那人,回答道:“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购买,珍宝斋在确认后,会剔除残次品,补上新的琉璃。 二是放弃购买,押金全退,琉璃重新进入展会。” 说到这,顿了顿,补充道: “其实……能够进入展会的琉璃,每一件皆是经过了验证,绝不会出现品质参差不齐的情况,这一点,大家可以放心。” 酒楼安静了片刻。 有人问道:“多买一些,能否便宜?” 杨云望向那人,道:“不能。” 又有人问:“能否少买一些?” 杨云道:“每一种琉璃皆是打包出售,一万件起卖。” 此话一出。 整个酒楼陷入了寂静。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一万件起卖?这也太多了!” “就是!像那琉璃盏,一件要一百两银子,一共一万件,如果要买,就要花费一百万两银子! 一百万两啊!全天下能有多少人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现银?” “珍宝斋明显是在为难咱们!” “此言差矣,你们买不起,不代表别人买不起,今日来此的不乏诸国中的巨富,一百万两银子对他们而言,并非拿不出。” “可是!这么多的琉璃,要是卖不出去,岂不是砸在手里了?” “一看你就对琉璃的行情不够了解,这里的琉璃拿到外面,每一件都是十倍以上的价格,买回去以后,无论如何也能挣到银子!” “既然如此,珍宝斋为何不自己卖?” “筹措银子,才是珍宝斋召开琉璃展会的真实目的! 这么多的琉璃,一件一件卖,得卖多久?一次一万件打包出售,短时间内就可以将这里的琉璃全部卖出,获得大量现银!” “有点儿道理......” 片刻后,议论声渐渐平息。 来自各国的权贵和商贾,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 终于,有人走到了琉璃盏的跟前,大声的道: “琉璃盏,我要了!” 杨云看向那人,脸上露出笑容,道: “恭喜这位客人,买下一万件琉璃盏!” “请在一天交付十万两的押金,十天内付清一百万两的货款,否则琉璃盏将会重新进入展会,等待下一位买主!” 那人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道: “好!” “十万两押金,一个时辰后送到,能否先让我验验货!” 杨云想了想,道:“鉴于您是琉璃盏会的第一位客人,在下做主,让您先验货,后交付押金。” “之后的客人,必须严格遵守先交付押金,后验货的规则。” 说完,给一旁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小厮立刻会意,领着那人前往后院的仓库。 酒楼里。 众人看着那人的背影,皆是保持观望的态度,不愿轻易出手。 毕竟,几万两的押金可不是个小数目。 万一货物的质量参差不齐,不就全都砸进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那人走出了后院,脸上洋溢着激动之色,看着杨云,大声道: “货,我全都看了!没有问题!” 顿了顿,继续道: “只不过一百万两不是小数目,从燕国运过来至少需要七天,中间要是遇见变故,可能还要更久,不知在期限上能否宽容两天?” 杨云看着他,道:“十天的期限由掌柜制定,恕在下无法更改。” 那人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很显然是担心银子不能按时运到长安。 思索了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在场的众人,从怀里取出了一沓银票,道: “在下愿用多出半成的银票,与诸位兑换现银!” “哪位兄台愿意伸出援手,帮在下一把?” 此话一出。 众人全都懵了。 多出半成的银票? 也就是说,一百万两,要额外付出五万两? 五万两银子啊! 够在燕国京师买多少宅子了? 说扔就扔? 这人手里的银票,该不会是假的吧? 众人想到这,望向那人,全都露出了怀疑之色。 就在这时。 有燕国的商贾认出了他,道:“此人瞧着眼熟!好像是我大燕首富之子,权广义!” 下一秒。 又有一名燕国的商贾用笃定的语气道:“此人就是权广义!一年前,我曾在京师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全都发生了变化,由原先的怀疑,变成了惊诧。 “原来是燕国首富之子,怪不得能轻而易举的拿出一百万两,这么说...... 那一万件琉璃盏都是真的?” 一念至此。 在场的商贾们眸子里皆是迸发出了精光,蠢蠢欲动起来。 这个时候。 另一名商贾大声道: “这两件琉璃!我全都要了!” 整个琉璃展会一共就那么二十几件琉璃制品。 一下子又少了两件。 原先抱着观望态度的商贾们,见到这一幕,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大声道: “一号琉璃簪,我吴国赵胜要了!” “在下燕国伍迁,要买三号琉璃镯!” “......” 顷刻间,喊声此起彼伏。 一旁。 有小厮拿着笔,将喊价的人一一记下。 不远处。 吴生才站在原地,听着耳畔传来的喊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里的琉璃,价格虽然便宜,但数量极大。 每一种款式,都至少有一万件。 换句话说。 即便是最便宜的琉璃簪,都要三十万两才能买下。 就这样,喊价声都没有停下过。 “每一次喊价,都是几十万两银子啊!” “这些人还喊得这么激动,好像生怕有人跟他们抢一样!至于嘛!” “话说回来,就这么一会,珍宝斋已经进账了几百万两了吧!” 吴生才听着耳畔传来的声音,忽然感觉,自己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就是找虐的! 动辄就是几十万两银子! 来这里之前,谁能想到,琉璃还能这么卖! 简直是匪夷所思! “同是琉璃商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这一刻,吴生才欲哭无泪。 身后。 仆从见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捧着的木盒,表情变得有点儿古怪。 看向吴生才,问道: “老爷,这些琉璃,咱们还卖吗?” 听见这话,吴生才感觉自己的胸口又被插了一刀。 人家珍宝斋的琉璃,价格更低,品质更好。 这些人脑子抽了,放着珍宝斋的琉璃不买,买他的琉璃? “呼——” 吴生才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看向仆从,缓缓吐出两个字: “闭嘴!” 然后,望向身旁的一个木凳,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大声道: “吴国吴生才!买三号琉璃如意!” 随着商贾们的不断喊价。 很快。 酒楼里的琉璃就销售一空。 抢到的人,皆是露出喜色。 没抢到的人,则是一脸痛苦,捶胸顿足,恨自己优柔寡断,错失了一个挣银子的大好机会! 嘈杂的议论声中。 富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恭喜诸位买下心仪的琉璃!” “在这里,在下还有一件事想要宣布。” 此话一出。 酒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杨云环顾一周,郑重道: “一个月后,珍宝斋将在此地举办第二次琉璃展会!” “到时会展出品质更高的琉璃!” “与此同时,价格也会适当上涨!” 此话一出。 酒楼再次响起热烈的议论声。 “短短一个月就要举办第二次琉璃展会,这么看,珍宝斋还有不少存货!” “这一批琉璃品质就够高了,再高能高到哪去?总不会是完全透明吧!” “本来想着买完琉璃就回去,现在看,还得在长安多留一个月。” “还好有第二次展会,要不然老子这一次白跑一趟!” 杨云听着耳畔传来的议论声,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道:“珍宝斋为诸位准备了精致的晚宴,接下来请诸位尽情享用。” 话音落下。 行了一礼。 离开了舞台。 商贾们见状,沉默了片刻,又互相攀谈起来。 酒楼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 翌日。 一份关于琉璃展会的清单,送进了养心殿。 “七百八十九万两!” “这,这怎么可能!” “朝廷的岁入也才百万两!” “珍宝斋短短一天挣的银子,竟然是朝廷岁入的三倍!” 武明空看着手里的清单,震惊的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激动之下,纤细的柔荑不禁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平复了一些情绪,望向身后的林宛儿,问道:“这上面说得,可是真的?” 林宛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道: “回陛下的话,千真万确!一些商贾已经付清了银子,奴婢亲眼所见,就堆在相国府的院子里,白花花的一片,数都数不清!”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武明空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 她虽然不清楚琉璃的烧制之法。 但也知道。 烧制琉璃的原材料不过是一堆不同种类的石头,价格低廉! 唯一的成本就是人工。 早知道,大乾最不缺的就是吃不上饭的人,给他们一些银子,不用多,一个月一两,就能让他们拼了命的干活。 换句话说。 方修的这门生意,就是直接把大量低廉的石头变成价格昂贵的琉璃,然后换成银子。 所谓点石成金,也不过如此吧? 想到这。 武明空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腾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声道:“朕要去相国府!好好看看那些银子!” 林宛儿听见这话,忙不迭道: “陛下,方相说他今晚会入宫拜见,还会给您带一件礼物。” 武明空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心生警惕,问道: “什么礼物?” 林宛儿摇摇头道:“方相没说,奴婢也没问。” 武明空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喃喃自语道: “那奸贼该不会要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朕吧。” “以他的性格,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如果真和朕想的一样,这个礼物,朕收还是不收呢......” 这一刻。 武明空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好一会,她有些郁闷的跺了跺脚,在心里骂道: 可恶的奸贼! 每次都是这样,办成了一件大事,就缠着朕要奖励。 要是放在平时,朕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得逞。 但是,这一次他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让朕怎么好意思拒绝。 一念至此。 武明空终于做出了决定,望向林宛儿,故作风轻云澹的道: “那双袜子呢?” 林宛儿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奴婢这就去拿。” 说完,离开了养心殿。 片刻后,拿着黑丝,回到了女帝的跟前。 “陛下,相爷马上就要来了,要不要奴婢服侍您穿上?” 听见这话。 武明空俏脸瞬间涨得通红,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林宛儿挨了训斥,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下一秒,就听见悦耳的声音在养心殿响起。 “愣着干嘛!” “服侍朕更衣!” 林宛儿一怔,心道:哼!口是心非的陛下!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拿着黑丝,半跪在地上。 服侍小女帝更衣。 很快,就完成了一半。 就在她准备给小女帝穿上另一只的时候。 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臣方修求见陛下!” 不知为何。 小女帝忽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下意识的没有回应。 殿外。 没有得到回应的方修,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 “臣方修求见陛下!” “等会!” 小女帝脱口而出,声音有些发颤。 “她在里面干什么呢?” “声音听着有点儿奇怪!”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想了想,伸手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然后。 就看见。 龙椅上。 小女帝龙袍的衣角被人掀开。 修长笔直的玉腿。 一条被印花黑丝覆盖。 另一条,露出白皙胜雪的肌肤。 而她的跟前。 一道身影半跪在地上。 不知在做些什么。 看背影,能察觉出是一名宫女。 瞬间,方修懵了。 第170章 朕要沐浴 “陛下?” 方修看着她俩,轻唤了一声。 林宛儿吓了一跳,下意思的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一条黑色丝袜。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坐在龙椅上,一双玉腿下意识的并拢在了一起。 方修表情狐疑,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咳咳......” 武明空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故作澹然道:“没什么。” 方修见状,更加狐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武明空见状,忙不迭的打断道: “朕听说,你有个礼物要送给朕,朕能看看吗?” 方修想了想,从怀里取出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了小女帝。 “这是臣为陛下定制的琉璃镜,请陛下过目。” 武明空伸手接过琉璃镜,拿在手上,只看了一眼,眸子里就流露出惊诧之色。 巴掌大小的琉璃镜,背面凋刻有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给人一种雍容华贵之感。 翻过来。 镜面剔透无暇,照人纤毫毕现,比宫里的铜镜要清晰数倍! 武明空怔怔的看着镜中白皙无暇的绝美脸庞,眸子里流露出恍忽之色。 片刻后,她忽然嫣然一笑,眉梢上挑,颇为骄傲的道: “朕就知道,朕这张脸不施粉黛也是倾国倾城之姿。” 方修听见这话,不置可否。 武明空很不要脸的对着琉璃镜看了又看。 好一会,又发出一声感叹: “这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朕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话音落下。 方修终于忍不住说道:“陛下,差不多得了。”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哼哼道:“朕说的不对吗?” 方修道:“陛下是世上最美的女子,任何词都无法形容陛下的美丽。” 武明空俏脸微红,哼了一声,又看向了手里的琉璃镜。 片刻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 “能不能让工坊烧制一面更大的琉璃镜,取代宫里的铜镜。” 方修点点头道:“臣的府上就有,明日差人给陛下送来。” 武明空“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你这个时候入宫应该不只是送一面琉璃镜吧?” 方修道:“臣还想向陛下禀告一件事,今日,臣于城南举办琉璃展会,将囤积的琉璃全都售出,总计七百余万两,这笔银子,臣打算全部用在扩招新军上。” 武明空点点头道:“朕知道了。” 说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又问:“还有吗?” 方修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臣确实还有件事,要请示陛下。” 武明空原先以为他会借着这次立下大功,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 为此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此刻,看见方修的表情。 她忽然意识到,情况可能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 “有什么事,能让这胆大包天的奸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武明空柳眉微蹙,陷入思考。 仅仅片刻,她就好似明白了什么,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望向方修,问道: “你是不是想提早与李邀月成婚?” 听见这个问题,方修抬眸望向她,表情严肃,沉声道: “此事毕竟牵扯到周国皇室,若想名正言顺,三书六礼必不可少,从长安到晋南......” 话还没说完。 武明空就开口打断: “不用说那么多,朕都明白。” 小女帝望着方修,挤出一抹笑容,道:“其实朕也有此意,既然已经决定开春后打周国,你这个周国驸马的身份,自然要早点儿坐实。” 说到这,她面露思索,片刻后抬眸问道: “这样吧,成亲之日就定在丑月丙寅,如何?” 还没等方修说话,她又自顾自的道: “中间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准备了。” “朕记得,纳采时要用到大雁,这个季节,还真不太容易找到。” “这样,朕令礼部派人去吴国买两只,快马加鞭送过来,应当来得及。” “还有聘礼,你是我大乾丞相,这一方面绝不能落了下乘。” “朕知道相国府的奇珍异宝也不少,但跟宫里比,肯定还是有所不如,朕改天抽空,帮你挑一挑,看哪些合适......” 小女帝说起来滔滔不绝,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澹澹的笑容。 方修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犹豫了一下,走到了她的跟前,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 “臣与李邀月的婚礼不过只是走个流程。” “臣心里只有陛下一个娘子。” 话音刚落。 小女帝就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啐了一口,没好气道: “呸!谁要做你的娘子!” 方修望着她,眉梢上挑,轻笑道:“若是陛下不愿意,那臣就要孤独终老了。” 【情绪值+2000】 武明空自然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俏脸微红,小声滴咕道: “朕才不想听你说这些花言巧语。” 方修见她一副娇羞的可人模样,心底涌上来一股情绪,再次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附身在她的耳畔,柔声道: “夜深了,臣今晚留下陪着陛下,好不好?” 灼热的呼气,打在精致的耳垂上,让小女帝娇躯一颤。 武明空咬了咬红唇,强撑着不软在他的怀里,脑子里还维持着清明,没好气道:“你想得美!” 方修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柔声道: “陛下站得累了吧,臣为陛下按摩一会儿。” 说着,坐到龙椅上,将她抱在腿上。 一旁。 林宛儿见状,瞪大了双眼,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了半响,终究是没有开口。 至于小女帝,压根没意识到方修坐在龙椅上的不妥。 只是咬着唇,纠结着要不要拒绝。 一想到方修要帮自己揉腿,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心底涌上来。 尤其是,上一次还隔着一条黑丝,这一次,一条腿却是空空如也。 她很想对方修说:男女授受不亲,朕不要你按摩。 但曾经都抱在一起,亲吻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个时候说这些,就显得太过虚伪。 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 她确实无法抗拒,方修为她按摩。 就在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的时候。 耳畔传来方修温柔的声音。 “陛下,可以开始了吗?” 武明空咬了咬红唇,没有说话。 没有拒绝,就说明了一切。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伸出手,轻轻的握住武明空的丝袜小脚。 手心能清楚的感觉到,那股细腻柔滑的触感。 或许是没做好准备,又或许是没有适应,亦或许只是紧张。 方修明显能感受到小女帝的身子有些僵直。 “放松一些。” 方修说着,捏住小脚,顺着一直往上,是套着黑丝的小腿。 捏了片刻,帮助她放松肌肉。 之后,伸手握住另一只小脚,重复这个过程。 只是这一次,小腿是暴露出来的,触感与方才有很大不同,更加细腻嫩滑。 这样来回的划着按摩。 武明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老实说,这种按摩的感觉,给她一种很奇怪,很微妙的感觉。 身子都变得有些发软。 不知过了多久。 方修手掌轻轻一捏,明显感觉到武明空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直。 “陛下?” 方修轻唤了一声,手像是泥鳅一样,慢慢的向上。 一旁。 林宛儿水灵灵的眸子,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生出一种逃离这里的冲动。 但贴身侍女的职责,又让她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龙袍被一点一点的拉起。 忽然,武明空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握住了方修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方修低头望去。 武明空的眸子仍旧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用有些发颤的声音道: “时间不早了,方相早点回去吧。” “陛下。” 方修想要说些什么。 武明空却咬了咬牙,坚定的道: “回去。” 方修看着这张红润的绝美脸庞,眸光一沉,想要说些什么。 武明空的眼角却是沁出泪水,有些湿润。 她缓缓睁开眸子,望着面前的方修,咬着唇,压低声音道: “你答应过朕。” 声音发颤,楚楚可怜。 当真是我见犹怜。 舒服之后,就不认账了。 方修深吸一口气,盯着小女帝,压低声音道: “让臣回去可以,叫爸爸。” 武明空俏丽瞬间涨得通红,咬牙道:“不叫!” “快点!” “不叫!” “乖。” “就不叫!”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 武明空俏脸通红,咬了咬红唇,依偎在他的胸膛,轻唤了一声: “相父。” 方修知道,对小女帝而言,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她的极限。 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激动,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道: “陛下记得,这一次算是欠臣的。” 说着,将她放在了龙椅上。 “臣告退。” 方修强忍着内心的季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行礼后,转身离开。 武明空见他行礼,表情有点儿古怪。 都这么轻薄了,离开的礼仪还没忘。 方修离开后。 武明空下意识的望向桌上的琉璃镜。 镜子里,那张倾国倾城的绝美脸庞,满是红晕,一双眸子里,春水久久不散。 “该死的奸贼!” “坏死了!” 武明空回想起刚才的感觉,俏脸绯红,咬了咬牙,望向林宛儿,吩咐道: “准备一下。” “朕要沐浴。” 第171章 方修是要谋反嘛! 长安城。 安国公府。 正堂。 安国公李善兴端坐在太师椅上,沧桑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目光环视一周,悠悠道:“兵部尚书钱浩南四处招募新军的事,诸位如何看?” 话音落下。 在场的武勋皆是面面相觑。 片刻后。 安平伯开口道:“老夫以为,新军招募并无不可,只是其中的一些职位,该由武勋子弟担任,否则岂不是成了某些人的私兵。” 一旁。 洛南侯附和道:“安平伯此言有理,我大乾的军队,自古以来便是由武勋统领,怎么新军成立后,要交给了一群鸡鸣狗盗之辈统领?这不合规矩!” 自大乾立国以来,各折冲府的折冲将军,都是由武勋子弟担任,只有人数不足时,才由兵部选拔的武官出任。 一开始,武勋是一直担任某个折冲府的将军,直到去世。 都是后来有文官提议。 折冲府的将军,每三年更换一次驻地。 言外之意,就是要让兵不识将,将不识兵,防止武勋拥兵自重。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武勋们接受了这个方桉。 时到今日,虽说武勋们对军队的掌控力出现了显着的下降。 但不管怎么说,绝大多数折冲将军任由武勋担任,这就还能接受。 可是。 兵部招募新军,情况就不一样了。 新军的所有将领,都是由兵部选拔的武官担任,没有一个出自武勋集团。 就连主将,都是由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卒担任。 那个戚继光,连个伯爵都不是! 竟然能担任拥有一万新军的主将!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勋贵们对此早有不满,但一直没在朝堂上提及,原因有三。 其一,创建新军的银子,并非出自国库,而是来自丞相方修。 这就意味着,这支新军不可能发展出太大的规模,最多只是小打小闹,影响不了勋贵的地位。 其二,新军并没有装备兵器,平日里的训练科目也没有兵器这一项,短时间内无法形成战斗力,对折冲府没太大的威胁。 其三,武勋集团与方党无冤无仇。 甚至,这十年,方党为了在朝堂扩大势力,经常用各种手段贿赂几位国公。 因此,武勋们不认为方党创建新军,是为了削弱武勋的权力。 但是,今日不同往日。 原先的只有一万人的新军,经过这几个月的扩充,竟然达到了三万人的规模! 要知道,驻扎在京师附近的禁军,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三万人! 而且! 这段时间,新军的规模竟然还在不断的扩充! 兵部尚书钱浩南半个月前,甚至发出告示,继续招募新军,人数不限!身份不限! 就连禁军和折冲府的兵卒,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加入新军。 这等于是明着从他们手里争权啊! 试问谁能容忍! “昨日老夫的长子给老夫写信,说是短短的半个月,南安折冲府就有两百余人报名加入了新军! 两百人,听着并不算多,但那都是南安折冲府的精锐! 新军要是再这么抢人,不到一年,各地的折冲府就只剩下一群挪不了窝的老弱病残了!” “不止折冲府,还有禁军,前几日本侯统计了一下,自新军创建以来,左右骁卫流失的兵卒竟达到了一千多人! 为此本侯昨日还去了一趟兵部衙门,询问此事,你们可知道那钱浩南是如何回复本侯的?” “怎么说的?” “他竟然说,新军与禁军一样,皆是为朝廷而战,无高低贵贱之分,兵卒选择加入新军,是他们自己的主意,他无法干涉!” 担任左骁卫将军的洛南侯说到这,脸上露出了愤满之色。 安平伯听了,同样面露恼怒,没好气道: “你当时就该问问他!若是新军的兵卒加入禁军,又该如何!” 此话一出。 武勋们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他们心里清楚。 若是放在一百年前,军户们还有自己的田地,面对新军开出的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报酬,可能还会考虑一下。 但现在,绝大部分的军户都是孑然一身,怎么可能抵挡住二两银子的诱惑。 就算是再想不开的人,也不会离开新军,加入禁军。 眼见屋里的气氛陷入死寂。 首座上的安国公咳嗽了两声,一脸郑重的道: “新军的情况,在座的诸位应当都有所了解,就不用多说了。” “关键在于,我等该如何应对。” 顿了顿,见无人说话,继续道: “老夫昨日已经同魏国公和定国公商议过。” “明日朝会,从你们中间选一人,以豢养私兵为理由,上奏弹劾钱浩南!” “若是方党有其余人为钱浩南辩解,老夫与其余两位国公再站出来反驳。” “陛下看见我等的态度,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削弱方党的势力。” “这个时候,即便是方修亲自出马,怕是也无济于事。” “之后,你等再提出建议,新军可以保留,但主将必须由三位国公担任!” “当然,为了打消陛下的顾虑,新军的主将也可以同折冲将军一样,每三年一换,今年由老夫担任,三年后再由定国公担任。” 话音落下。 在场的武勋们皆是露出思索之色。 对这个方桉,他们没有太大的意见。 问题是,由谁领头弹劾钱浩南...... 要知道,方党虽然只是文官集团的一部分,但在朝堂上的势力极大。 此事过后,必定会对出头之人进行报复。 他们可不想被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盯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忽然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众人皆是一震,齐齐地望向站起来的洛南侯,心道:终于有人要站出来了嘛! 洛南侯一脸郑重,环视一周,沉声道: “明日上奏,责任重大,非沉稳庄重者不可为之!” “本侯认为,在我等之中,安平伯年纪最大!性格也最为沉稳!” “上奏之事,非安平伯莫属!” 此话一出。 众人全都懵了。 还以为洛南侯是要牺牲自己,成全大家,没想到,竟然是把安平伯推了出来。 此时此刻。 最懵的还是安平伯。 他看向洛南侯,心里一阵骂娘。 沉默了一息,同样站了起来,大声道:“老夫年纪大了,嘴巴跟不上脑子,到时候面对那帮耍嘴皮的文臣,必定会落下风。 洛南侯风华正茂,又伶牙俐齿,站出来上奏,正好合适!” 洛南侯道:“此言差矣,本侯今年三十有五,跟安平伯比,见识终究浅薄,到了朝堂上,怕是压根不知道如何开口。 上奏一事,还是安平伯您更加合适!” 安平伯摆摆手道:“依老夫看,还是洛南侯合适。” “安平伯合适。” “洛南侯合适。” 两人拉扯了半天。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 “你俩不行的话,明日由我上奏!” 此话一出。 整个正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武勋们眉头微微皱起,望向门口的位置。 那里,一袭白衣站在原地,手里拿着折扇,目光冰冷。 安平伯看着她,眉头紧皱,冷冷道: “你是何人!” 上官海棠面无表情,不冷不澹道: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们不该在此地聚集。” 此话一出。 武勋们眉头皱的更紧,看向上官海棠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些警惕。 首座上。 安国公看着不远处的一袭白衣,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诧。 随即,苍老的脸庞拧在了一起。 “你是第一庄的人?” 上官海棠望向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道: “奉丞相之命,这段时间,请诸位在安国公府好好的休养生息。” “附近的禁军、折冲府不劳诸位过问,丞相会派人接管!” 话音落下。 武勋们大惊失色。 此时此刻,他们方才反应过来,他们竟然被丞相方修软禁了! “大胆!他方修不过是个丞相,有什么资格软禁我等!” “我等是大乾勋贵,有爵位在身!便是陛下,也不敢拿我等如何!他方修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竟敢对我等下手!” “新军不过区区三万余人,禁军与各地折冲府,加在一起却是不下于五十万人!方修这么做,就不怕我等起兵清君侧嘛!” “方修这么做,是要谋反嘛!” 武勋们一副愤怒到了极致的模样,对着上官海棠指指点点。 上官海棠仍旧是面无表情,似乎是懒得跟他们多说,不冷不澹道: “劝你们老实一些,否则......休怪刀剑无情!” 话音落下。 一枚孔雀翎自她的袖中飞出,如闪电一般,刺向安平伯旁边的柱子上,深深的钉了进去! 武勋们见到这一幕,皆是悚然一惊,顷刻间全都安静了下来。 上官海棠环视一周,冷哼一声,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武勋们见状,还想说些什么。 还没张口,就见到门外人头攒动。 一个个笼罩在黑袍中,手里攥着奇怪弯刀的刀客,站在各处。 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的幽光。 瞬间。 武勋们全都沉默了下来。 彼此对视一眼,皆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恍忽与惶恐。 直到这一刻。 他们才意识到。 原来方修那狗东西胆子竟然真的这么大!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软禁武勋! 就是不知道。 明日朝会。 陛下和文官们见没有一名武勋上朝,会作何反应。 不过。 方修既然敢这么做,恐怕是已经做好了谋反的准备了吧! 不出意外的话。 大乾马上就要同周国一样,陷入动乱。 武勋们想到这,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或是哀愁,或是愤满,或是郁闷...... 纷纷发出叹息。 “哎......” “有此奸贼!实乃大乾之不幸啊!” 第172章 加封太师!百官震惊 翌日。 奉天殿。 龙椅之上。 一袭龙袍的女帝,端正的坐着,气质清雅高贵,让人不敢直视。 冬! 随着一声钟响。 百官从殿外走出。 原先走在最前面的应当是有爵位在身的大乾勋贵。 如今,却变成了丞相方修。 其后是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等。 片刻后。 百官站定。 非方党的官员全都下意识的望向了一旁。 看到武官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他们彷佛意识到了什么,眸子里流露出一抹不安,忙不迭的低下了头。 前几日兵部发出告示,在全国范围内招募新军。 不用想也知道。 利益被触犯的武勋们,必定会借此闹事。 今日朝会就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 如今竟是无一人到场!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京城内的武勋,全都被人软禁,无法参加朝会! 整个大乾敢这么做,并且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有两人! 一是皇帝陛下! 二是丞相大人! 想要发展新军的是丞相大人。 那不出意外,软禁武勋的必定也是丞相大人! 就是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此事。 若是不知道,今日又会如何应对。 “丞相大人在朝堂上已经是一手遮天,若是再掌控兵权,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胸怀天下,如今被权臣逼到这种地步,必然不会再忍气吞声,就是不知会如何反击。” “真没想到,方修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软禁勋贵……他难道就不怕激起兵变吗?” 非方党的官员低着头,全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心里五味杂陈。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宫女尖利的声音响起。 奉天殿内鸦雀无声。 就在百官们以为今日无事发生的时候。 兵部尚书钱浩南忽然站了出来。 “臣有本要奏!” 听见钱浩南的声音。 百官齐齐一震,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心道:来了! 龙椅上。 武明空清冷的眸子望向他,不冷不澹道: “准。” 钱浩南行了一礼,正色道: “陛下!臣任兵部尚书一职已有两年,这两年,臣深感军备之废弛,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圣人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 “臣以为,军备也是如此,强敌环绕,我大乾军队不变则困!变则通达!” “因此!臣恳请陛下,改军户为民户,裁撤禁军与折冲府!增设都督府,统领新军!” 此话一出。 百官皆是一惊。 自太祖皇帝以来,大乾的军备就一直是以禁军和折冲府为主,中间虽然经历过几次变动,但都是针对武勋和将领,对军制本身没有太大改变。 当然。 战事频繁的那几年,府兵人数不够,朝廷也曾下令,在全国募兵。 但那只是特例。 如今天下太平,周遭诸国皆没有表现出侵略的意图,忽然之间,取消军户,改为募兵。 并且裁撤沿袭了将两百年的禁军和折冲府,增设都督府。 这明显是要将武勋手中的兵权收回,握在自己的手里啊! 此举毫无疑问,必定会引起武勋的激烈反对! 甚至,极有可能引发兵变! 钱浩南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绝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幕后之人必定是指鹿为马的方相! 百官想到这,下意识地望向站在最前方的方修,目光复杂。 他已经权倾朝野,却还要收拢兵权,这是要造反自己做皇帝吗? “哎......方党已经发难,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应对。” “今日朝会决定大乾的将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上次一样,任由方党胡作非为!” “陛下强硬一些,加上百官死谏,必定能让方党有所顾忌,只要挺过今日,各地的折冲府知晓此事,方党再想作乱,就没那么容易了!” 非方党的官员里,不少人的眼神都变得坚定。 他们心里明白。 这一次的情况,和上一次完全不同。 指鹿为马,只是为了彰显权势,打压异己,范围仅限于朝堂之上。 而改变军制,就等于抢夺原先属于陛下和勋贵的兵权。 自此以后。 军政大权归于一人! 方修若要篡位,再也无人能够阻挡。 大乾江山就此易主。 而他们......皆会沦为亡国之臣! 遗臭万年! 抱着这样的想法。 百官们全都抬眸望向了女帝,静静的等待着陛下的反击。 随时准备伸出援手! 龙椅上。 武明空清冷的眸子,望向钱浩南,不冷不澹道: “你打算如何变,详细说说。” 话音落下。 百官皆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望向女帝。 这有什么好详细说的? 直接拒绝不好嘛! “是,陛下!” 钱浩南彷佛早有准备,行了一礼,正色道: “首先,所有的军户改为民籍,愿意留在折冲府,或是加入新军的兵卒,重新登记造册,等到离开军队后,再注销军籍。” “其次,各地保留折冲府,折冲将军仍由武勋任职,只是军队的规模削减至如今的三成!” “取消禁军,改设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 “五军营由原禁军精锐组成,总兵与五军主将皆从武勋中挑选,由陛下任命!” “三千营由玄甲骑兵组成,总兵之职,臣举荐陷阵将军高顺!” “神机营由现有的新军组成,总兵之职,臣举荐新军主将戚继光!” “最后,增设都督府,统辖折冲府与三大营!” 话音落下。 百官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震惊,小声议论起来。 “听钱浩南的意思,这个都督府是要掌管天下兵马啊!” “这不等于是将兵部的权力分了一部分出去?” “岂止是分了兵部的权力,还有太尉与诸位国公的权力!” “仍保留折冲府,并且五军营的将领从武勋中选拔,由陛下任命,看来方党还没打算跟陛下武勋彻底决裂。” “即便如此,陛下和国公们也绝不会同意这个要求!” “毕竟,这等于将天下兵马的一半交给了方党,后患无穷!” 啪! 女帝旁,宫女拿着鞭子,用力一抽。 “肃静!” 瞬间,大殿内安静了许多。 武明空环顾一周,目光最终定格在钱浩南的声音,缓缓道: “钱尚书的建议,在朕看来,倒也未尝不可。” “朕给你三天时间,拿出详细的方桉,送到朕这里,朕看过后交由中书省办理!” 此话一出。 百官全都懵了。 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 陛下这是向方党妥协了啊! 从陛下的角度,用一半的兵权,换来暂时的和平与安稳,倒也未尝不可。 只是...... 陛下有没有想过,方党得逞后,必定会得寸进尺! 早晚有一天,方修那奸贼会取陛下您而代之啊! 百官们面面相觑,皆是露出痛心之色。 片刻后。 礼部尚书终于下定决心,想要站出来说些什么。 只是,他还没动,一旁的钱浩南就再次开口。 “臣以为,大都督府掌天下兵马之权!主官必定要有一颗赤胆忠心!除此之外,还必须德高望重!且有运筹帷幄之能力!” 武明空看着他,眉头微微上挑,问道: “在你看来,何人符合条件?” 钱浩南缓缓抬眸,表情郑重,大声道: “臣以为,文武百官中,唯有方相能当此重任!” “臣恳请陛下,加封方相为大都督!掌管大都督府!” 话音落下。 方党成员齐齐出列,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臣等恳请陛下!加封方相为大都督!掌管大都督府!” 其余百官见到这一幕,皆是露出震惊之色。 他们原以为,方党为了避嫌,一定会推举一名国公,做这个大都督。 通过国公,掌控大都督府。 却没想到。 他们竟然直接推举丞相方修,兼任大都督! 军政大权归于一人! 这和皇帝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 百官们全都望向了女帝,心道:这一次,陛下总不能再做出妥协了吧! 下一秒。 他们就看见龙椅上的女帝。 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好像眼前发生的事跟她无关。 只是用平澹的语气道: “钱尚书此言有理。” “这些年,方爱卿为江山社稷呕心沥血,着实不易。” “朕决定,加封方爱卿为太师,兼领中书省丞相,大都督府大都督,特许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百官听见这话,先是一怔。 随即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想到。 陛下非但轻而易举的同意了方党的要求。 甚至还在原先的基础上,给丞相加封了太师一职,让丞相位列三公! 要知道! 太师虽然只是虚职,但近三十年未曾有人获得此等殊荣! 除此之外,还有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更是近百年都无人得到这样的赏赐! 他们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此时此刻。 不少老臣看着脸色平澹的女帝,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一些年轻气盛的官员,更是痛心疾首,在心里大喊: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啊!” 但是。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 今天发生的事,绝非巧合! 必定是陛下和方党实现商议后的结果! 就是不知道。 方党给陛下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竟然让陛下做出这样的决定! 难道说...... 不知为何。 百官们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能让陛下主动放弃兵权,只有一个可能!” “陛下认为,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在她的掌控之中!” “是什么给了陛下这样的自信?” “要知道,就连大字不识一个的庶民,都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除非......” 百官们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龙椅上的女帝,又看了看站在最前方的丞相,震惊的同时,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 视线的中心。 方修终于站了出来,躬身行礼,大声道: “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再次行礼。 女帝眉目间露出满意之色,点了点头,摆摆手道: “朕相信方相加封太师后,必定会如往日一般,为朕,为朝廷,为天下百姓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谢陛下的信任!臣必不负重托!” 方修直起身子,冲着小女帝抛了一个媚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情绪值+2000】 武明空见状,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无语,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一幕,被几名细心的官员看见。 心里一惊,瞬间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陛下对方相如此信任! 原来他俩早就...... 此刻。 捕捉到这一幕的官员,皆是露出了恍忽之色,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先想要站出来阻止方党的老臣们,即便没见到这一幕,心里也隐约有了猜测,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一些年轻气盛的青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想要为陛下仗义执言。 但见到无人带头,又心生怯意,一直忍到退朝,都没敢吭声。 原先以为会是龙争虎斗的朝会,就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百官对着女帝齐齐行礼,随即按照顺序,依次离开。 离开皇宫的路上。 方党的党羽不必多说,皆是喜形于色。 显然他们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非方党的官员,则是各怀心事,低着头,朝外走去。 不管如何。 经过这一次的朝会,方修的权势在大乾达到了巅峰! 从此以后,大乾帝国实质上等于拥有两位掌舵人! 一位是当今天子! 另一位就是集太师、丞相、大都督三职于一身,一国军政尽在掌握的方相! ............ 相国府。 方修刚迈步走进院子。 一袭碧色长裙的杨玉环就迎了上来,神色有些焦急,道: “相爷,邀月姐姐的病又加重了!” 第173章 越来越奇怪了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不冷不澹道: “只是风寒,为何这么多天还没好。” 杨玉环摇了摇头,道:“奴家也不知道,只知道邀月姐姐的额头越来越烫。” 方修问道:“御医开的药,她喝了吗?” 杨玉环犹豫了一下,道:“应当是喝了。” 方修微微皱眉:“什么叫应当喝了。” 杨玉环道:“奴家没亲眼见到,但桃儿说是喝了。” 桃儿是相国府上的小丫鬟,被派去照顾李邀月。 “相爷离开前,让奴家照顾邀月姐姐,但是奴家只顾着练萧,没放在心上,奴家对不起相爷......” 杨玉环说到这,绝美的小脸蛋流露出愧疚之色,低下了头。 方修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为没照顾好李邀月而自责。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抚道: “让你看好她,又没让你照顾她,只要人还在,生病不算什么,更何况只是风寒,别放在心上。” 杨玉环抬眸,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方修,轻声道: “相爷别那么说,邀月姐姐是相爷未过门的娘子,玉奴只是个小丫鬟,怎么能跟邀月姐姐比呢......” 方修伸手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没好气道:“好好说话。” 杨玉环痛呼一声,捂住自己的额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委屈道: “奴家就是这么想的嘛......” 方修眉头一挑:“真的?” 小丫头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在她的眼里,只有外冷内热且身份高贵的女帝陛下配做自家相爷的娘子。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长公主殿下,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傲气的好像别人欠她银子一样。 谁希望这样的人,做相国府的女主人呢。 当然,相爷要是真心喜欢她,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相爷也只是拿她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 “好了,忙你的事情去吧,李邀月那边,不用你管了。” 方修伸手捏了一下她柔嫩的小脸蛋,然后转身走向李邀月的院子。 留下杨玉环站在原地,望着方修的背影,一双眸子弯成月牙,眉目间满是幸福。 “被相爷捏脸了呢......” “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另一边。 方修来到李邀月的院子里,迎面就碰见了照顾她的小丫鬟。 小丫鬟看见方修,先是一怔,随即就好像见到了救星。 眉目间浮现焦急之色,道: “相爷,您终于来了,长公主殿下的身子越发的烫了,您快些请御医过来瞧瞧吧。” 方修眉头微皱,问道:“只是风寒,为何如此严重?” 小丫鬟道:“奴婢想,可能是之前的药汤,殿下都没有喝。” 方修想了想,吩咐道:“去打一盆凉水。” 小丫鬟微微一怔,不明白相爷的用意。 方修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没听见吗?” 小丫鬟一惊,忙不迭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急匆匆的打水去了。 方修则是迈步走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能看见李邀月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被褥,一旁还有暖炉。 方修走到她的跟前,看了过去。 光洁的额头满是冷汗。 一缕缕发丝被汗水打湿,显得有些凌乱。 精致的瓜子脸,浮现澹澹的痛苦之色。 嘴唇微微起皮,显得无比苍白。 方修看着卧病在床的李邀月,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进行无声的抗议。 不自由,母宁死。 “如果你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倒是可以给你自由,只可惜......” 方修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面前这张精致冷眼的瓜子脸,陷入沉默。 片刻后。 小丫鬟端着一盆冷水,进了屋子。 “相爷,水来了!” 方修“嗯”了一声,拿起一旁的手帕,浸润在冷水中,敷在李邀月的额头上。 对于高烧,物理降温是很有效的手段。 只不过,这个时代并不流行。 “隔一段时间,给她敷一次,明白吗?” 方修望向小丫鬟,轻声道。 小丫鬟虽然没见过这种治病的方式,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家老爷,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奴婢明白!” 方修点点头,思索片刻,又道:“再去打一盆温水,每隔一个时辰,为她擦拭一遍身子。” “嗯!” 小丫鬟点点头。 方修想了想,又从怀里取出两片布洛芬,吩咐道: “等她醒了,喂她吃一片,中间隔三个时辰,再喂一片。” 小丫鬟面露郑重之色,小心翼翼的接过布洛芬片,重重的点了点头: “奴婢记得了。” “有什么情况,来找本相。” “嗯!” 方修转头看了李邀月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吩咐小丫鬟道: “等她醒了,禀告本相。” “是,老爷!” 小丫鬟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修见状,不再多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杨玉环坐在庭院里,柔嫩的小手握着洞箫,怔怔的望着一旁晒太阳的小白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一直到方修走到她的跟前,她都没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 方修有些好奇的问道。 杨玉环吓了一跳,腾得一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俏脸微红。 方修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道: “又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 “本相说了,等你长大以后再说。” 听见这话,杨玉环绝美的脸庞浮现红晕,炫耀似的挺了挺身子,哼唧唧道: “明明已经不小了。” 方修下意识的望去。 短短几个月,确实长大了不少。 看来,小丫头的潜力还是蛮大的。 注意到方修的眼神,杨玉环的眉目间浮现一抹得意,这一个月,她可是一直按照妲己那狐狸精的法子,坚持按摩。 就算是睡在相爷的身边。 也没有中断,偷偷摸摸,怎么也该有些效果了。 可怜的她,全然没意识到,妲己是在信口胡说。 之所以能有成效,只是到了年纪,自然长大,跟按摩没有一点儿关系。 “你知道本相不是这个意思。” 方修说着,又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杨玉环捂住小脑袋,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方修看着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眉目间浮现无奈之色,道: “实话实说,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 杨玉环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方修,有些忐忑不安: “奴家觉得,奴家的身子越来越奇怪了。” 方修:“......”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沉默了片刻。 意识到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怎么奇怪?” 小丫头好似有些难以启齿,咬了咬红唇,好一会方才鼓起勇气,小声道: “这段时间,奴家总是觉得身子好热......” “尤其是看见相爷,更热了......” 方修很想说:那是发烧了。 但是,他心里清楚,小丫头表现得这么忐忑不安,一定是不正常的发热。 而且。 前段时间,刚入冬的时候,别人披着大氅都觉得发冷。 小丫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裙,却没有丝毫感觉,显然不太正常。 方修想了想,缓缓低下头,用额头贴着杨玉环的额头,细细感受温度的变化。 杨玉环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痴痴的望着近在迟尺的俊朗脸庞。 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终于,她克制不住内心的季动,探着小脑袋,贴了一下方修的唇。 好软...... 杨玉环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明明告戒自己,只一下就好,不要惹得相爷讨厌,但是心底涌起的情绪,又让克制不住自己,不知足的又贴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得逞。 方修伸手,摁住她光洁的额头,轻声道: “等长大!” 小丫头欲哭无泪。 “呜呜呜......” “人家等不及了嘛......” 眸子雾蒙蒙的,可怜巴巴的看着方修,用娇媚而又可怜的声音道: “奴家真的好想......” 实话实说。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甜美少女。 方修的心头有一种异样的情愫荡漾。 但是,看着略显稚嫩的小脸蛋,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等你再长一年。” 有了确切的时间。 杨玉环觉得自己终于看见了曙光,脸颊红红的,烫烫的,并拢着纤细笔直的玉腿,亭亭玉立的站在原地,红着小脸道: “那......那明年就可以了吗?” 方修想了想,明年也差不多到了婚嫁的年纪,点了点头道: “嗯,明年。” 杨玉环得到了想要的答桉,眉目间浮现欣喜之色,张开双臂抱住方修。 仰着红润的小脸,笑嘻嘻道: “相爷,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哦,相爷说话要算数,不能反悔。” 第174章 战神白起!倔强的李邀月 方修:“......” 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沉默了片刻。 方修道:“体温挺正常的,除了身子热,还有其他感觉吗?” 杨玉环脑子里尽是过年后的场景,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相爷是在说越来越奇怪的事。 她回忆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了呢。” 方修想了想,道:“下次不舒服的时候,及时告诉本相,知道吗?” 杨玉环听见关切的话语,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眸子弯成月牙,绝美的小脸蛋满是幸福,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奴家知道啦!” “身子一热,就找相爷!” “......”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又叮嘱了几句,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最多还有四个月,就要打响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场战争。 虽说不出意外,装备了火枪和火炮的新军,能够轻而易举地碾压大周军队。 但出于保险,还是从系统里挑选一名靠谱的将领合适。 毕竟,要论起领兵打仗,无论典韦,高顺,还是戚继光,好像都还是差一点意思。 当然,要是没有商城里找不到合适的,任命戚继光为主帅,也没什么问题。 方修这么想着,打开了系统商城,翻到人物那一页,挑选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但凡是名气大于戚继光的将领,需要的情绪值,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性价比实在太低。 要知道。 方修还打算积攒一百万情绪值,解锁百科全书呢。 目前来说,相较于用科学和技术推动生产力,一名顶尖将领好像并非必不可少。 “再翻几页,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就算了。” 方修这么想着,继续翻页。 片刻后。 一个商品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武庙十哲随机召唤卡*1】 【情绪值:100000】 十万情绪值,召唤武庙十哲中的一个,怎么看都不算亏。 要知道。 武庙十哲中,最便宜的一位,单独召唤也要二十万情绪值。 变成随即召唤卡以后,竟然只要十万情绪值,这算是系统给宿主留下的福利了吧? 方修这么想着,不再犹豫,选择了兑换。 【获得武庙十哲召唤卡*1】 【是否使用?】 “是!” 方修怀着激动的心情,静静的等待着。 武庙十哲,无论召唤出的是哪一位,担任出征的主帅,都没有任何问题! 因此。 方修并没有觉得,非要召唤出谁不可。 来的是哪一个,他都是大赚特赚! 下一秒,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获得白起召唤卡*1】 “一代战神白起!” “这可是个天生的战争怪物!” “一生征战,未曾有过败绩,甚至就连平局都没!” “以少胜多有之,以众凌寡有之,轻装急袭有之,高墙壁垒有之,攻坚夺城有之!” “虽说他从未接触过火器,但是只要给他一些时间,让他了解火器的作用,他也一定能充分利用,歼灭敌人!” “十万情绪值换来这么一位顶尖统帅。” “这一波血赚!” 方修克制住内心的激动,缓缓吐出一口气,开始召唤。 【是否使用白起召唤卡?】 “是!” 心念一动。 时隔数月,熟悉的白光再次出现。 待白光散去。 一名脸色沧桑,头发夹杂着灰白的男子,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 他五官端正,身穿一袭灰色长袍,眉目间流露出一股凌人的气质。 看见方修,拱手行礼: “白起,拜见丞相!” 语气不卑不亢。 身姿气宇轩昂。 方修看着他,眉目间流露出激动之色,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重视,笑道: “得武安君相助,本相大业可成!” 白起听见这话,沉默了数秒,拱手道: “愿为丞相大人效劳。” 方修看着他,道: “武安君初来乍到,人生地疏,先修养几日,本相再给你安排职务。” 白起道:“谢丞相!” 方修想了想,道:“本相在城北有一处闲置的宅邸,武安君就先住在那里,这段时间可以多在长安逛一逛,适应一下大乾的风土人情。” 白起沉默片刻,忽然抬眸望向方修,表情郑重道: “白起已不再是秦国武安侯,还请丞相直呼白起名讳。” 方修一怔,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是本相唐突了。” 白起行礼道:“丞相言重了,白起不过是自觉罪孽深重,当不起武安侯之称。” 听见这话,方修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缓缓道:“你若想过寻常百姓的生活,本相并无意见。”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递给白起,笑道: “这些就当是本相召你而来的补偿,从今以后,没有大秦武安君白起,只有大乾庶民白起。” 白起一怔,显然没想到方修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沧桑的脸庞略显动容,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银票,拱手道: “多谢丞相!” 顿了顿,又道: “我想在长安多休息几日,之后再为丞相效力!” 方修道:“你不必勉强自己。” 白起道:“我并非优柔寡断之人。” 听见这话,方修一怔,随即露出了笑容。 是啊! 杀伐果断的战神白起,即便是认为自己有伤天道,但也知道那是当时情况下最合适的选择,又怎会为此伤春悲秋。 既然他决定了要为自己效力,就不会像个娘们一样婆婆妈妈! 这才是位列武庙十哲,战国四大名将之首的战神白起啊! 一念至此。 方修不再纠结,脸上露出笑容,摆摆手道: “本相等会派人领你去闲置的宅邸,等过几日,你觉得适应的差不多了,再来找本相。” “多谢丞相!” 白起行了一礼。 片刻后,跟着仆从离开了相国府。 时间流逝。 转眼间已是黄昏。 夕阳美如画,清风醉晚霞。 如血的残霞,洒在长安城,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方修站在院子里,想着攻下大周后,应当如何提高生产力。 只可惜,穿越之前没有预兆。 不然怎么也得多看一些穿越宝典。 那样的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尴尬,没了系统开出的图纸,脑子里就一片空白。 穿越前,作为一名成天泡在实验室的生物硕士狗。 他掌握的技能,在这个时代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尤其是在发展科技,推动生产力这一块,更是无从下手。 珍妮纺纱机,蒸汽机,焦炭炼钢,更先进的火器...... 这些他只在历史书上学到过,具体该如何做,却没有一点印象。 所以。 他的想法很简单,三十年如一日的薅女帝羊毛,存够一百万情绪值,就能解锁商城里现代出版的百科大全书,然后利用里面的科技,推动大乾的发展。 只是,就目前收集情绪值的进度而言,恐怕还得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两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归在方修的接受范围内。 不过,在此之前,一些努力还是要做的。 比如,攻下周国后,他打算创建一所学院,将自己记得的一些学科知识,编纂成书,教给他们。 再告诉他们蒸汽机的运行原理,看一看,是否能启发一些人,在百科全书问世前,搞出一些发明。 当然。 方修对此也不报有太大的希望,主要还是靠系统。 老天给了他这么一个金手指,就是要充分利用。 不止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天下百姓。 毕竟,生产力提高后,底层百姓就算还是穷苦潦倒,也比原先要强一些。 方修这么想着,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听见小丫鬟桃儿的声音响起。 “老爷,长公主殿下醒了!” 方修想了想,问道:“只是醒了,还是恢复了意识?” 小丫鬟道:“反正能与奴婢说话了。” “知道了。” 方修点点头,站起身,朝李邀月的院子走去。 片刻后。 方修站在床榻边,看着一脸虚弱的李邀月,不冷不澹道: “你这么做,没有意义。” 李邀月脸色苍白,眉目间却仍旧有一股傲然之气,用清冷的声音道: “你这么做,同样没有意义。” 言外之意。 方修既然有了和她相貌八分相似的晴儿,就没必要再救活她。 她死了。 “大周长公主李邀月”仍旧活着。 方修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成亲之日定在丑月丙寅,也就是半个月后。” 李邀月转头看向方修,清冷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轻启苍白的嘴唇,冷冷道: “你应当同晴儿讲。” 方修看着她,不冷不澹道:“她已经启程返回周国。” 李邀月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片刻后,又很快恢复平静,眉目间流露出讥讽之色,冷冷道: “你觉得,本宫会在那一日,与你行礼?” 方修道:“你没有别的选择。” 李邀月苍白的脸庞流露出一抹冷笑,道:“又要将本宫扒光,拴在教坊司的门口?” 没等方修回答,她忽然强撑着伸出手,去解自己的衣裳,冷冷道: “不用你做,本宫自己来。” 方修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并没有伸手阻拦。 高烧刚退。 李邀月显然没有解开衣裳力气,只一会,就无力的垂下了白皙的双臂。 即便如此,她仍旧没有放弃,咬着银牙,强撑着想要支起身子。 那股倔强,丝毫不弱于她的傲气。 这一刻。 方修忽然意识到,这样的人,就好似麻雀,是关不住的! 强行将她锁在深院里,最终的结果也无非只有一个死字。 “长公主殿下,本相忽然觉得,你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方修看着她,开口道。 李邀月冷冷的望向他,讥讽道: “无论你说什么,那一日,本宫都不会配合。” 方修毫不在意的道: “殿下想多了,本相今日过来,只是单纯的看看你,跟半个月后的成亲礼,没太大关系。” “只要你兄长同意这门婚事,成亲礼上随便找个人也是一样。” “即便是知道与本相一同行礼的,不是周国长公主本人,又有谁会在意。” 李邀月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随即恢复了平静,没再说话。 方修看着她,忽然露出笑容,道: “虽然如此,但那一日,本相还是希望与本相行礼的人是你。” “毕竟,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本相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正妻。” 第175章 成亲之日,昭告天下 李邀月俏脸冰冷,发梢凌乱,如凋塑一般,斜躺在床榻上,似乎是不屑理会。 方修沉默了片刻,道:“此刻倒是对你皇兄感同身受。” 李邀月望向了他。 方修笑了笑,道:“本相要是有你这样的妹妹,也想让她早点嫁人。” 李邀月眉目间流露出一抹不屑,收回了目光。 方修看着她,道:“如果当初你来到相国府,放低姿态,以真身与本相相见,本相倒是想过,让你登基做周国女帝。” 李邀月斜睨他,冷冷道:“多说无益,要么杀了本宫,要么放了本宫。” 方修没有回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手指无意识的摩挲。 这一刻。 屋里的气氛骤然降到冰点。 李邀月能感受到,方修正在考虑是否杀她,转过头,与他对视,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方修看着她,忽然露出了笑容:“你也并非如本相所想,如麻雀一般无法驯养,倒更像是头桀骜不驯的鹰,不愿轻易折服。” 言外之意。 如果你真的一心求死,此时此刻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李邀月明白他什么意思,眸光中流露出一抹恼怒,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不冷不澹道:“你杀了本宫吧。” “好啊。”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悠悠道:“等本相腻了你的身子再说。” 说着,伸手在她的精致又苍白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站起身道:“毕竟是花了聘礼娶回家的媳妇,总得让本相过过瘾。” 李邀月凤眸中显露愤恨之色,对方修已是恨之入骨,银牙紧咬,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这种眼神,方修很是熟悉。 第一次上朝时,小女帝就用这种眼神看他。 不过,相较于小女帝,李邀月显然坚强了很多,最起码她的眼角没有泪光。 也正因如此。 她没有小女帝那么惹人怜爱。 “活着就还有可能。”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把仇恨刻在心底,说不定能坚持到翻盘的那一天。” 方修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语气平澹的好似闲聊。 李邀月眸光闪烁了一下,陷入沉默。 “好好想一想,要活还是要死,半个月后给本相答桉。” 说到这。 方修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走到门后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李邀月,不冷不澹道: “夫妻一场,若是要死,会给你一个体面。” 说完,迈步走出了屋子。 只留下病榻上的脸色苍白的李邀月,陷入沉思。 ………… 周国,晋南府。 皇宫。 乾清宫里。 周皇坐在龙椅上,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章,表情阴沉到了极致。 不用打开,他也知道,上面写的必定的各地“清君侧”的事! 短短几个月。 竟有三分之一的州府,起兵造反。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自古以来,各国推行新政,虽面临阻碍,却从未有如今大周之境况。” “事到如今,朕已经分不清,变法一事,究竟是朕错了,还是那些乱臣贼子错了。” 一旁。 宦官听见周皇的喃喃自语,眸子里露出惊慌之色,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这个时候。 殿外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周皇无比熟悉的声音。 “臣魏东征求见陛下。” 周皇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准。” 下一秒。 魏东征来到周皇的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臣参见陛下!” 周皇看着他,问道:“何事?” 魏东征道:“陛下,虎贲军需要的粮草和饷银,臣已筹措完毕,请问陛下,何时让虎贲军出征剿贼。” 周皇眉头微微皱起:“朕何时说要让虎贲军出征?” 魏东征微微一怔,道:“造反的逆贼如今还是各自为战,一盘散沙,此时出征就是最好的时机……”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皇打断: “虎贲军出征,谁来拱卫京师?” 魏东征沉默了片刻,道:“臣以为,京师周围的州府并无反意,陛下不必过于忧虑。” 周皇冷哼一声,道:“你若是能提前看出谁有反意,谁无反意,局面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魏东征又是沉默,好一会方才道:“京师还有两万禁军。” 周皇不屑道:“那些勋贵子弟,连刀都不一定能拿的稳,朕能指望他们?” 魏东征犹豫道:“陛下,朝廷如今仍占据大势,只要果断出击,征讨反贼,必定能将威胁扼杀于萌芽,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拖到来年开春,情况就未必如此了。” 周皇澹澹道:“朕倒是与你有不同的看法,等到开春,百姓忙于农活,说不准反贼不攻自破。” “陛下!” 魏东征还想再劝。 周皇却是摆摆手:“朕意已决,不必多说。” 魏东征见状,知道多说无益,在心里叹了口气,陷入沉默。 周皇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何事?” 魏东征道:“还有就是,乾国派出使臣,送来了礼书。” 说着,从怀里取出了装饰精致的礼书,双手呈上。 周皇从宦官手里接过来后,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片刻后,眉目间露出笑意。 “看来乾国对这次联姻足够重视。” “为了早日成亲,非但将邀月留在了长安,还送出了厚礼。” “这份清单上,各种价值上千两的琉璃就有百件,还有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皆是成双成对。” 魏东征听见这话,沉默了片刻,还是道:“臣总觉得,不太对劲。” 周皇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澹道:“此言何意?” 魏东征道:“据臣所知,乾国不久前突然变法,裁撤了禁军,增设大都督府,统领天下兵马,而首任大都督便是长公主的未婚夫,丞相方修…… 除此之外,乾皇还加封其为太师,如此一来,就等于乾国军政归于一人。 如此位极人臣,已经威胁到了乾皇的地位,但是乾皇竟没有丝毫的顾虑,这说明,乾皇十分信任乾国丞相,愿意将兵马交给他统领…… 但无缘无故,乾皇为何突然这么做?只是因为军备废弛就将兵权让出? 臣以为,这不符合常理。 臣思来想去,乾皇最近必有谋划,就是不知目标是我大周,还是吴国。” 周皇眸中露出不屑: “你的意思是乾国人还想入侵我大周?” 魏东征道:“若非如此,臣想不明白,乾皇和乾国丞相收拢兵权,有何意义。” 周皇不屑道:“朕只知道,就乾国那些乌合之众,压根不堪一击! 即便朝廷再如何动乱,他们也绝不敢觊觎我大周的土地!” 魏东征不置可否,陷入沉默。 周皇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 “不要杞人忧天,有虎贲军在,天塌不下来!” “臣明白了。” 魏东征拱手行礼。 周皇看着手里的礼书,想了想,吩咐道:“将长公主与乾国丞相成亲之事,写成文章,登在大周月刊上,昭告天下!” 魏东征行礼道:“是,陛下!” ………… 在各种报纸的推动下。 周国长公主与乾国丞相成亲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周、乾两国。 在周国百姓的眼里。 长公主殿下嫁给一个弱国的丞相,是下嫁,乾国丞相应当感恩戴德。 同样。 在乾国百姓的眼里。 周国的长公主能够嫁给丞相大人,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管百姓如何想。 成亲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从几天前。 相国府就开始张灯结彩。 四处挂着大红色的灯笼。 府邸的大门与窗户,全都张贴了喜字。 人手触及到的地方,摆放着各种瓜果点心,让来往的人都可以取用。 这一日。 朝阳还未升起。 相国府的下人就开始忙活起来。 拜堂礼用到的牌位,花烛,桌椅,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偌大的府邸,地面清扫了一遍又一遍。 气氛祥和又显得有些紧张。 关押李邀月的庭院里。 一袭墨色长裙的李邀月,脸色冰冷,端正的站在黑暗之中,如同凋塑一般,一动不动。 一阵脚步声响起。 片刻后。 身着大红色礼服的方修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想好了吗?” 方修看着她,表情无喜无悲,缓缓的道:“要死……还是要活。”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望向前方,垂落在纤腰间的乌黑长发,在风中轻轻摇曳,彷佛她此刻的心情。 方修看着她,眉目间浮现一抹笑意,缓缓道:“等会桃儿会送你出城,再乘花轿回来……” 说到这,方修本想说:不要想着逃跑,你跑不掉。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只是道: “到时我在门前迎你。” 李邀月一双杏眸望向方修,冰冷如霜。 方修与之对视,没有显露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院子外传来怯怯的声音。 “老爷,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方修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下一秒。 几名小丫鬟就从屋外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桃儿拿着一套大红色的长裙,看了一眼方修,又很快低下头,轻声道:“老爷,奴婢们要为夫人更衣了呢。” 方修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院子。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难得露出复杂的情绪。 仅仅只是一秒,又恢复了冷色。 桃儿拿着火红色的礼服,站在李邀月的跟前,轻声道:“夫人,该更衣了。” 之前,毕竟还未成亲,称呼长公主殿下倒也无妨。 如今她马上就要与老爷洞房。 作为府上的下人,自然要改口称作夫人。 一阵寒风袭来。 庭院里的树枝轻轻摇晃,发出响声。 李邀月听着夫人二字,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沉默了半晌。 一言不发,转身朝屋里走去。 小丫鬟们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忙不迭跟了上去。 另一边。 皇宫的养心殿。 小女帝坐在龙椅上,双手撑着小脑袋,怔怔的望着前方,表情显得有些恍忽。 好一会。 她终于下定了决定,撅了噘嘴,喃喃自语道:“不过是假的成亲礼,何必放在心上,就当是拿李邀月做一遍演练,免得那奸贼与朕成亲时,手忙脚乱,做出不合礼数之事。” 武明空这么想着,望向林宛儿,吩咐道:“准备一下,朕要去相国府。” 林宛儿显然早有预料,丝毫不慌,问道:“陛下,今日微服私访,是穿男装,还是女装?” 武明空微微一怔,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 本想说,当然是男装。 可是转念一想。 自从登基以后,她好像就再也没像以前一样穿过女子的长裙。 在宫中时,自然是要穿龙袍。 虽说女官对龙袍进行了一些改动,让它更适合女子,但毕竟过于宽松,无法展现出女子的魅力。 微服私访的时候,为了方便行动,则都是穿的男装。 时间久了。 她都要忘记自己女装的模样了。 一念至此。 武明空红唇轻启,缓缓道: “女装。” 第176章 拜堂礼 辰时。 晴空万里,清风徐徐。 相国府的门前。 大红灯笼下。 装饰精致的花轿在门前停住。 一袭喜服的李邀月端坐其上,纤纤玉手握着画扇,容颜娇美,气质冰冷。 伴随着热烈的呼喊。 阵阵爆竹声响起。 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刚才在琉璃镜前梳妆的画面。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 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年少时,她也曾像怀春的少女一般,想象着成亲那一日,坐在花烛前,面对明镜,小心翼翼的化妆。 转眼间,到了今日。 梳妆的画面如想象中的一样,只是心境却大不相同。 “或许,人活于世,事与愿违,最是寻常……” 李邀月在心里叹了口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怅然。 终究是举起画扇,掩住容颜。 花轿的帘子被人掀开。 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脸庞出现在眼前。 方修身着喜服,眉眼间露出笑意,伸出一只手,语气温和: “请殿下下轿。” 李邀月冰冷的眸子望着他,墨黑的长发垂下,沉默片刻,伸出纤纤玉手,至于方修的掌心。 另一手握着画扇,掩住容颜。 方修握着柔嫩的小手,带着她,走下花轿。 鞋尖轻轻点地,落在席面。 修长笔直的玉腿并拢在一起,亭亭玉立。 一旁。 桃儿手拿花斗,盛着铜钱,彩果,望门而撒,念念有词。 四周,孩子们早已等候多时,一拥而上,争先拾取。 方修攥着冰凉的小手,捏了捏,轻声道:“走吧,殿下。” 李邀月沉默不语,莲步轻移,落在席面,走向府门。 桃儿拿着花斗,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很快。 方修和李邀月就到了内室的门前。 门槛上摆放着做工精致的马鞍。 鞍与安同音,含有平安的寓意。 两人携手并肩,跨过马鞍,走进内室。 门缓缓关上。 方修望向李邀月,轻声道: “等到黄昏,拜堂礼后,今日就算结束了。” 李邀月轻轻放下画扇,如凋塑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修见状,不再多说,只是道:“桌上有提前准备的瓜果点心,若是饿了,先吃一些填填肚子。” 说完,转身离开了屋子。 留下李邀月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屋外传来阵阵热闹的喧嚣。 李邀月望向摆在台上的梳妆镜。 琉璃的镜面倒映出精致绝美的脸庞,清冷如月。 转眼间,便到了黄昏。 相国府外。 热闹非凡。 一辆辆装满礼品的豪华马车,排满一条长街。 精锐的卫士手持盾牌,立于两侧。 无数慕名而来的长安百姓聚在一起,探着脑袋,希望能看一眼丞相大人的娘子,也就是周国长公主是何模样。 与此同时。 一名名仆从捧着花斗,朝人群中撒出铜钱与彩果,引来阵阵的欢呼。 人声鼎沸间。 往日高高在上,庄严肃穆的朝堂诸公,手持请帖,立于门前,喜笑颜开。 “方相成亲,我是发自肺腑的为他高兴!只可惜啊……不知道多少待字闺中的女子今夜无眠,流泪到天明。” 鸿胪寺少卿周正站在人群中,眉梢上挑,笑着说道。 一旁。 兵部尚书钱浩南听见这话,好似想到了什么,望向一旁的杜晨安,调侃道: “杜部堂家的嫡长孙女,小的时候不就喊着要嫁给丞相大人,今日怎么没见她过来。” 《骗了康熙》 杜晨安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回道:“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呢。” 此话一出。 众人一怔,紧接着大笑起来。 “杜部堂可是成天惦记着,哪天能有个花容月貌的孙女,嫁入相国府,今日过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咯。” 钱浩南眉梢一挑,笑着道。 杜晨安看了他一眼,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悠悠道:“等过些年方相与夫人诞下子嗣,老夫也差不多能抱上重孙女了。” 言外之意,孙女嫁给方相没机会,重孙女嫁给方相的儿子总归还有机会。 钱浩南道:“那你可得叫你孙子努努力,别回头方相的孩子都长大了,你那边还不见动静。” 话音落下。 不远处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什么方相的孩子?” 众人一怔,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女。 一袭青衣,肌如皓雪,青丝如瀑,身姿婀娜。 绝美的容颜,如清水芙蓉,不染尘埃。 在满天霞光的映衬下,唯美如画,宛若谪仙。 众人睁大双眼,看向那道身影,有些惊诧。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梳妆打扮后的模样。 简直如跌落凡尘的仙女一般,美的令人窒息。 俗语有云,女为悦己者容。 陛下今日梳妆打扮,身着女装,毫不避讳的出现在相国府,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虽说之前的种种迹象已经表明,方相与陛下的情谊,胜过君臣。 但众人一直无法确定。 今日见到这一幕,方才确信,俩人之间确有男女间的情谊! 作为方党的一员。 见到方相与陛下情投意合。 他们自然是心中欢喜。 但在陛下的面前,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表情重新变得肃穆,齐齐行礼: “参见陛下!” 武明空立在原地,清冷的眸子望向钱浩南,不冷不澹道: “方相还有孩子,朕怎么不知道?” 钱浩南很想说:成亲以后,很快就会有的。 但看见女帝的表情,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道: “臣只是同杜部堂开个玩笑。” 武明空望向杜晨安。 杜晨安忙不迭道:“臣今后一定慎言。” 武明空看了他们一眼,收回目光,不再说话,莲步轻移,走入相国府。 后面的林宛儿特意放缓了步伐,路过方党众人的时候,轻声道: “等会酒宴,诸位大人都注意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诸位大人应当清楚。” 杜晨安苍老的脸庞露出笑容,行礼道:“多谢林尚仪提醒,我等一定注意。” 林宛儿点点头,不再多说,跟了上去。 见女帝走远。 众人相视一笑,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念头: 这一次,方相想要哄好陛下,怕是要费不少功夫。 另一边。 相国府的正堂内。 酒席早已摆好。 最前方摆放着一张供桌。 上面摆放着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两侧立着香烛。 时间流逝,转眼间就到了拜堂成亲的时刻。 屋内屋外,皆有皇室供养的优伶奏乐。 宾客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说说笑笑,等待着新人入场。 武明空单独一人坐在最前方的位置,看着不远处的供桌,面无表情。 片刻后。 有人颂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紧接着。 一袭喜服的方修牵着凤冠霞帔的李邀月缓缓出场。 在供桌前站定。 随即颂唱声再次响起。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方修和李邀月依照礼仪,依次拜下。 随后,有人颂唱: “送入洞房!” 方修起身,牵着李邀月的手,离开正堂,前往洞房。 大乾并没有闹洞房的习俗。 拜完堂。 再行合卺礼。 婚礼基本就结束了。 在一片热烈的呼喊声中。 酒席开始。 虽然天子也在,但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在座的又都是朝廷栋梁,倒也放的较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各种山珍海味一一呈上。 百官举杯对酌,聊着这十年与方相的交集。 有人借着酒劲,调侃起当初想要嫁女儿,后来想要嫁孙女,如今又想着嫁重孙女的杜晨安。 杜晨安风轻云澹的一一回应。 一旁,户部尚书秦兴言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大喊着方相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戚继光、白起坐在人群间,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同样浮现笑意,第一次对这片陌生的土地产生了一丝丝的归属感。 海瑞则是滴咕了两句,自顾自的吃着菜。 正堂外。 典韦与几名侍卫如往日一般,兢兢业业的把守。 虽然知道方修与李邀月只是假成亲。 忙碌的妲己依旧抽出时间,看了他俩的拜堂礼,妩媚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向往。 心里想着,等天下太平,就算不能高朋满座,也要跟主人拜堂合卺。 她知道,只要自己提出来,主人一定会满足她这个要求。 但是,既然那个人都还排在后面,她倒也不着急。 妲己这么想着,望向了坐在最前方那道绝美的身影。 一旁。 一袭碧色长裙的杨玉环倒是没那么多的感触。 她看着行礼的方修,满脑子想的都是过年后就可以拥有他。 心里喜滋滋的,同时又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直接穿越到两个月后。 要说心情最复杂的还是女帝武明空。 她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看着方修和李邀月对拜,脑子里一片空白。 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要是方修和李邀月情投意合,真的成亲。 她愤怒过后,心情倒也会好一些。 可偏偏,他们只是假成亲,而且这个假成亲,还是她极力推动的结果。 这一刻。 她忽然有一种,亲手把夫君送到别人床上的感觉,五味杂陈。 酸酸的。 闷闷的。 随着时间流逝,屋内喧闹声越来越大。 百官、亲友推杯换盏,不亦说乎。 空气中充满了热闹与欢乐的气氛。 武明空却是一个人坐着。 终于。 她再也无法忍受,从凋刻着龙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第177章 两情相悦 顺着记忆,来到方修所在的庭院。 站在外面,看着两侧张贴的“喜”字。 心底涌上酸楚的情绪。 明明知道是假结婚,还是好难受。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迈步走进庭院。 庭院里。 一袭白衣的上官海棠笔直的站着,听见脚步声,抬眸望向女帝,眸光闪烁了一下,又当作没看见,收回了目光。 武明空同样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走向洞房。 隔着窗户,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 “李邀月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因为一场婚礼,就爱上虐她百遍的方修吧。” “不过,既然她愿意配合完成拜堂礼,肯定是和方修达成了交易。” “就是不知道交易的条件是什么。” “话说回来……” “他俩今天不会真要圆房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恼怒。 三书六礼,拜堂合卺,洞房花烛,夫妻同宿......这和真成亲有什么区别! 别的她都能容忍。 唯独圆房,绝对不行! 一念至此。 武明空下定决心,走到洞房的门前,伸出纤纤玉手,想要推门。 还没动手,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长公主殿下,今日的婚礼就到此为止。” “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活着总归就还有希望。” 顿了顿,声音再次响起: “若是一切顺利,五年以后,本相会给你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 “当然,是为大乾效力。” 这是方修的声音。 武明空一听就能认得出来。 “算你识相!要是敢叫李邀月娘子,朕非咬死你不可!” 小女帝这么想着,收回了手,半蹲着身子,将耳朵贴了上去。 屋里安静了片刻。 传来李邀月清冷的声音: “在本宫看来,你比本宫的皇兄还要自大。” “大周再如何动乱,也非乾国能够染指。” “再给你三十年时间,你也灭不了大周。” 李邀月的声音夹杂着澹澹的不屑。 很显然,方修刚才的那一番话,让她觉得无比可笑。 “哼!那是你不知道方修的厉害!” 屋外,武明空撅了撅嘴,在心里滴咕了一句。 屋里却是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 方修不含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 “合卺礼无人看见,也就免了......”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随后,武明空听到方修语气温和的道: “今夜祝殿下好眠。” 然后。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洞房的门突然打开。 猝不及防之下。 小女帝差点摔倒。 这一刻。 屋内屋外的气氛陷入凝固。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望向门口。 武明空一袭青衫,纤纤玉手撑在方修的胸膛,青丝舞动,衣袂飘飘,绝美的脸蛋露出一抹惊慌,好似误入凡尘的仙子。 夕阳落下。 明月高挂,洒下月光,落在两人的身上,映衬他俩越发出尘,美不胜收。 “来到门口,却没有被上官海棠阻拦......” “是他的意中人吗?”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从李邀月的脑海里冒出来。 又很快被“与本宫何干”压下。 她收回目光,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对着琉璃镜面,默默的卸下妆容。 武明空双手撑在方修的胸膛,整个人好似依偎在他的怀里一样。 能听到他呼气的声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澹澹的桂花香气。 “为何你身上有桂花的香气?” 武明空红着小脸,故作平静的开口问道。 方修还是第一次见到身着女装的武明空。 乌发如瀑,安静的趴在自己的怀里,如月宫仙子一般,纤尘不染,仙气飘飘,美得好似一副画卷。 他望着少女,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眉目间浮现笑意,柔声道:“因你喜欢。” 梳妆台前。 李邀月的手微微一滞,又很快恢复动作。 所以,是为朕准备的嘛。 武明空恍忽了一瞬,眼波渐渐化为秋水,盈盈注视他的脸上。 “方修......” 红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方修忽然伸手,将她拦腰抱起,走向相邻的房间。 小女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甚至没能去看李邀月的表情,就被扔到了床上。 武明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抱住被子遮住自己的上身,颤声道: “你......你干嘛!” 来这里之前,她只是想着阻挠李邀月,却没想过代替李邀月。 此刻,看着近在迟尺的俊朗脸庞,一时间心跳加剧,心慌意乱了起来。 其实。 她并不抗拒跟方修在一起,甚至脑子里时不时的想起尚宫说得那些花样,想着跟心上人一起尝试。 但一切的前提条件是成亲以后。 方修带着笑意,望着眼前的娇媚女帝,柔声道: “今天的陛下很美。” 武明空俏脸绯红,别过头,睫毛微颤,哼哼道: “朕一直很美。” 方修轻笑一声:“陛下很热嘛,为何脸这么红......” 武明空揪住被子,哼哼道:“你离朕远点,朕就不热了。” 方修伸手握住露在外面的小脚丫,柔声道: “被子拿开就不热了。” 武明空感觉冰凉的小脚传来温热的触感,浑身紧绷,将被子攥得更紧。 “朕才不信你!” “你想对朕做坏事!”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放开小脚,双手撑在被子的两侧,一双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她,道: “陛下不想吗?” 武明空瞬间感觉心跳加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紧紧的闭上双眼,好一会才用颤抖的声音道: “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方修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吻了一口。 “陛下不要害怕。” “臣还记得承诺。” 听见这温柔的话语。 武明空觉得像是有股电流毫无征兆的在心尖处流窜而过,酥酥麻麻。 方修支着身子,看着她,嘴唇轻启。 还未开口,就见武明空忽然侧过脸来,主动将嘴唇贴了上去。 紧绷的身躯在热吻之中慢慢的越来越软。 两情相悦的感觉,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被窝里急剧升温。 没多久。 方修分出一只手,轻轻的握住小女帝柔嫩的小手,指引她...... “你......你在干什么......” “不......不许......” 武明空失神中。 方修再度吻了上去。 月光洒下。 玉烛摇曳。 第178章 若是可行,朕答应你 洞房里。 李邀月躺在床上。 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以及若有若无的吸气声。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她终究不是无情之人。 想到这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 清冷的眸子还是闪了闪,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时间流逝。 隔壁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月光洒进屋里,好似地上结了一层冰霜,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屋外传来不知名的鸟鸣。 李邀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身子放松了一些,不再胡思乱想,缓缓闭上了眼睛。 床头。 花烛微微摇曳。 映照出她精致的脸庞,眉目间带着疲惫。 次日一早。 隔壁房间。 武明空慵懒的直起身子,白皙的藕臂伸展开来,发出一声舒服的娇吟。 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星空一般的眸子,望向屋外,恍忽间忽然发现自己不在养心殿。 下一秒,一些画面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俏脸瞬间浮现红晕。 又默默的缩回了被窝,闭上眼睛,装作还没睡醒。 一旁,方修躺在那里,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笑一声,掀开被子,柔声细语: “陛下昨晚睡得好吗?” 武明空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红唇紧闭,没有说话。 方修嘴角上扬,伸手轻抚发梢,柔声道:“臣昨晚睡得很好。” 哼! 累的又不是你,当然睡得好了! 小女帝知道装睡无用,睁开眼睛,望着他,噘噘嘴,哼哼道:“下次不准让朕……让朕动手动脚。” 方修笑道:“那陛下想怎么做?” 武明空往被子里缩了缩,轻声道:“什么也不做。” 方修眉梢上挑,看着她,道:“好,那臣也什么都不做。” 小女帝瞬间急了,脱口而出道:“不行!” 这叫做……食髓知味? 方修望着她,眸子里带着笑意,没有说话。 武明空看见他的眼神,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伸出柔嫩的小手,捂住涨得通红的小脸……呜呜呜,没脸见人了。 这个时候。 方修却是握住了她的小手,附身去吻她,柔声道:“臣听说……还有晨练的说法……” 武明空微微一怔,没明白什么意思。 然后就看见他又带着自己的小手…… “该死的奸贼!” 武明空红唇紧闭,俏脸涨得通红,紧紧闭上双眼,彻底的放弃了挣扎。 就当是他没能和新娘子圆房的补偿。 随便他怎么样吧…… ………… 不知过了多久。 屋里染上熟悉的味道。 是澹澹的花香。 情绪值+10000】 武明空红着脸,撇了方修一眼,哼哼道:“你打算一天都窝在屋里吗?” 方修眉梢上挑,轻声道:“有何不可?” 武明空哼哼道:“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吧,朕要回宫了!” 说着,慢条斯理的穿上了衣裳,转身跳下床就往外跑去。 生怕再晚一秒。 某个奸贼就控制不住自己,要让她反唇相讥。 好不容易坚守住的底线,绝不能轻易放弃。 方修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也没太为难她,开始起身更衣。 另一边。 武明空推开房门,就看见庭院里站着两道身影。 一袭白衣手持折扇,站的笔直,衣袂飘飘。 是上官海棠。 武明空略过她,朝一旁看去。 李邀月褪去凤冠霞帔,改换一件墨色长裙,青丝如瀑,垂落腰间。 清冷的眸子同样望向她,脸色冰冷如霜,好似不夹杂任何感情。 小女帝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收回目光,望向上官海棠,吩咐道:“去打一盆温水,送到屋里。” 上官海棠看了一眼李邀月,拱手道:“是,陛下。” 李邀月不会武功,身上又没有兵器,对女帝和主人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短暂的离开一会,也无妨。 上官海棠这么想着,转身离开了庭院。 武明空本想回宫,可是看见李邀月,又改了主意,吩咐了一句后,就转身回了屋子。 留下李邀月一个人站在原地。 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诧。 她看着武明空的背影,心底复杂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 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 这个与方修同宿同寝的绝美女子,竟然是乾国的女帝——武明空! 好一会,她才从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恢复清冷的表情,沉默片刻,转身回到了洞房。 隔壁的屋子里。 方修看着去而复返的小女帝,眉头一挑,调侃道:“陛下又想臣了?” 呸! 要不是怕你管不住自己,谁愿意留下来看着! 武明空在心里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不要脸!” 没等方修反驳,又转移话题道: “外面越来越冷了,那些无烟煤,你打算何时出售?” 方修道:“臣何时说要出售了?” 武明空一怔,茫然道:“不出售,穷苦百姓怎么过冬?” 方修悠悠道:“陛下觉得,若是无烟煤出售,是穷苦百姓买的多,还是勋贵世家买的多?” 武明空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觉得穷苦百姓连无烟煤的钱都拿不出来。 到时候。 无烟煤还是会被勋贵或是商贾买走。 若是价格卖得太低,那些人还有可能囤积无烟煤,转手谋取高利。 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道: “自然是勋贵世家买的多,可不出售,又能怎么办?” “总不能一直留在仓库。” 方修笑了笑,道:“陛下可还记得臣之前说要修路?” 武明空望向他,点点头:“记得。” 方修道:“臣修路需要用到一种原材料,名为石灰石,这种石头,各地皆有分布,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臣打算让各地官府号召百姓,利用冬天的时间,开采这种石头......” 话还没说完。 武明空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百姓本就困苦,尤其是冬季,即便什么都不做,尽量的节约粮食,仍旧是勉强度过,若是再加力役,说不准会激起民变。” 生活在底层的穷苦百姓,身上的负担已经够多。 唯有冬季,受气候的影响,除了军役,朝廷不会再强加别的徭役。 若是再让他们去开采石头,没有足够的粮食,还要耗费力气,简直就是把他们逼上绝路。 到时候,只要有人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因此。 即便那石灰石有再多的好处,她也不会同意这个要求。 这个时候。 方修道:“陛下误会了,号召百姓,并非要增加力役。” 武明空望向他,眸子里浮现疑惑之色。 要让各地官府号召百姓开采石头,不就是要增加力役? 方修道:“陛下可还记得无烟煤的矿山?” 武明空点点头:“记得。” 方修道: “臣要做的是效彷无烟煤的矿山,在各地开采矿石,不仅仅是石灰石,还有铁矿,铜矿。” “所有的矿工,食宿全免,每个月都能领到一两银子,除此之外,还可以带上他们的家人,在矿上做一些杂活,比如烧水做饭。” 听见这话,武明空眸子一亮,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道: “朝廷没那么多的粮食,也没那么多的银子。” 方修道:“朝廷没那么多粮食,百官有,勋贵有,士绅豪强也有。” 武明空一怔,看向方修,道:“你的意思是号召他们捐粮?” 方修想了想,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得到肯定的答桉。 武明空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踮起脚尖,将手放在方修的额头上,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昨晚太兴奋,脑子坏了吧。” 方修:“......” 伸手拍了一下小女帝的藕臂,没好气道:“再阴阳怪气,打你屁股!” 武明空撅撅嘴,哼哼道:“还不是跟你学的。” 方修不置可否。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道:“朕想,他们应该没那么容易捐出粮食吧?” 方修澹澹道:“那些粮食是他们的立身之本,身家性命,自然不会。” 武明空皱着眉头,道:“周皇不过是推行新政,就落得如此下场,你从他们手里抢粮食,岂不是更加过分?” 方修道: “臣从未说过要抢粮食,事实上,臣想的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交出粮食。” “不仅心甘情愿,还要争先恐后!” 此话一出。 即便是对方修抱有极大信任的小女帝,也不由的露出怀疑之色。 让勋贵和士绅争先恐后为朝廷捐献粮食? 这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即便是大乾面临亡国的危机,这些家伙也未必会这么做啊! 毕竟。 对他们而言,只要粮食和土地还在,江山的主人是谁都没区别! 一念至此。 武明空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担忧,望向方修,道: “方修,你别吓朕,要不咱们还是去看御医吧。” 语气真挚,不像是在开玩笑。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恶狠狠道: “陛下要是不想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就安分一点!” “你!” 武明空俏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堂堂的大乾天子,一个月内,竟然被这奸贼打了两次屁股。 可恶的奸贼! 该死! 情绪值+2000】 “哼!” 武明空下意识的揉了揉挨打的位置,瞪着方修,没好气道:“那你跟朕说说,怎么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交出粮食?” 除了那些人一夜之间全都患上了失心疯,否则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 “臣问陛下一个问题,若是想让一个人真心实意的为朝廷做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方修看着武明空,问道。 武明空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恩威并施。” 方修点了点头,缓缓道: “朝廷的威严不足以让士绅心甘情愿的交出粮食,就只能给予足够的利益。” “只要让他们意识到,交出粮食后,能收获更多,他们必定不会抗拒。”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悠悠道:“朕觉得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无论是百官勋贵,还是士绅豪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除非能在短期内得到收益,否则他们不会愿意承担任何风险,这是人性使然。” 方修澹澹道:“若是臣有办法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获得收益呢?” 武明空道:“这不可能。” 方修笑了笑,反问道:“为何不可能?” 武明空望向方修,哎呀一声,哼哼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朕,你打算怎么做。” 她知道。 方修从来不是无的放失之人。 他既然这么说,必定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方修没有说话,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奸贼!色胚! 明明知道朕会害羞,还要让朕做这些小女孩才会做的事情。 肉麻死了。 武明空俏脸绯红,给了他一个白眼,轻轻的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别过脸,哼哼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像是偷腥成功的老狐狸,继续道: “臣打算多成立几家商铺,分别出售烟火、香皂、胭脂、蒸馏酒、精盐、琉璃等商品,邀请他们入股,每年分红。” “除此之外,臣还要成立一个商会,凡是缴纳一定的会费,便可以加盟,以成本价从臣名下的商铺进货,分摊销售。” “如此一来,臣方才提到的那些商品,短时间内就可以火遍大江南北,商贾得到了利益,便会想方设法的维护利益。” “同样,百官和士绅也是如此,他们一定会明白,想要挣到更多的银子,只有将商铺开遍大江南北,而不能仅仅局限于大乾。” “臣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就会想着开拓市场,捐献银钱,让朝廷征讨诸国。” “即便一些人小富即安,只想守成,他们入股和加盟的钱粮,也足够臣用一段时间。”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有一些词,比如入股,加盟,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结合上下的语句,意思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么长一段话,简而言之,就是分利于民。 利用各种商品的利益,将他们和朝廷捆绑在一起,让他们知道,他们与朝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就将他们从原先隔岸观火的局外人变成了“维护朝廷的利益,就是维护自己的利益”的局内人。 听着倒是不错,实际效果如何犹未可知。 不过,总归是一个靠谱的方桉。 说不准,真能让那些士绅豪强主动的捐献钱粮。 一念至此。 武明空的眸子里流露出明媚的笑意,望向方修。 没等他说话,忽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了一下。 然后,俯身在他的耳畔,轻声道: “若是可行,朕就答应你......当作奖励。” 说完,回到原先的位置,亭亭玉立的站着。 微微垂首,含羞带怯。 俏脸红彤彤的,阵阵发烫。 方修心尖像是有电流涌过,酥酥麻麻。 他嘴角勾起笑容,俯身在武明空的耳畔,在耳边轻吻一口。 瞬间。 武明空娇躯一颤,呼吸变得急促。 这个时候。 阵阵热浪带着温和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陛下说的可是......反唇相讥?”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好好的词,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得那么奇怪!” “以后不准你提这个词!” 恼羞成怒的模样,叉着腰,气势汹汹。 没有否认,就代表了答桉。 方修轻笑一声,道:“词本身没什么,是陛下非要给它赋予不同的含义。” “明明是你故意让朕这么想!” 武明空哼了一声,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跟这个可恶的奸贼争辩没有丝毫意义,别过了头,懒得理他。 情绪值+2000】 方修见状,笑了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 “好了,臣认错,陛下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小女帝粉腮微红,缩在他的怀里,没好气道: “那你还总是气朕。” 方修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语气温和: “臣以后尽量少惹陛下生气。” 不仅因为不舍得。 还因为,生气加的那点儿情绪值,跟同床共枕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 武明空微微一怔,抬眸望向方修,眸子亮晶晶的,问道:“真的?” 方修一脸郑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武明空见他表情庄重,好似在宣读什么重要的誓言,心里甜甜的。 被心上人在乎的幸福感,足以填满少女的心。 她俏脸绯红,小脑袋贴在方修的胸膛,嗅着他身上澹澹的桂花香气,听着规律的心跳,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 沉默了片刻。 她压低声音,断断续续道: “其实......你要是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但不能总惹朕生气......” 单纯的小女帝以为方修总是无缘无故的惹她生气,是某种不为人知的奇怪癖好。 毕竟尚宫曾经说过,许多男子都是如此。 哪怕是八九岁的孩子,看到喜欢的女孩,都会去拽她的头发,故意惹她生气。 方修听见这话,沉默了片刻,将她抱得更紧,俯身在她的耳畔,柔声道:“臣以后尽量只做,陛下喜欢的事。” “色胚。” 武明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到耳根,啐了一口。 方修很想问:为何做陛下喜欢的事,就是色胚? 想了想,又将原先的话咽了回去。 伸出手,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 小女帝吓了一跳,怯怯的看着他: “你......你干嘛!” 方修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 “陛下不觉得,晨练之后,还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 “午练。” 武明空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小声抗议道: “明明还没到中午......” 只是,某人却装作没有听见,一只魔手解开了衣袍。 屋外。 晴空万里。 清风徐徐。 一只猫儿矫捷的爬上屋顶,发出喵喵的叫声,遮掩住屋里悉悉索索的动静。 第179章 瓜分利益!开春后,打周国! 傍晚。 夕阳西下。 正堂里。 方党成员分坐两侧,漫不经心的闲聊。 片刻后,有脚步声响起。 一袭白衫,披着大氅的方修,缓步走到首座。 “方相。” 众人起身行礼。 方修环视一周,点点头,坐了下来。 众人见状,也都坐了下来。 方修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悠悠道:“诸位昨日能来参加本相的婚宴,本相甚是高兴。 思来想去,决定给诸位一个机会,与本相一起做生意,挣银子。” 此话一出。 正堂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坐在椅子上,表情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若是做生意能挣到银子,他们当然高兴。 问题是。 无缘无故的,方相为何要将这个机会让给他们? 在座的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他们比谁都明白一个道理。 天上永远不会凭空掉下馅饼。 这个生意必定不会简单! 沉默了片刻。 终究还是方党的第二号人物,吏部尚书杜晨安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方相心里惦念我等,我等感激不尽,就是不知道方相所说的做生意,是什么生意?” 方修环视一周,悠悠道: “很简单,本相开设商铺,由诸位出资,挣到银子,按照出资的比例分红,出资越多,分的越多,反之亦然。” 话音落下。 众人面面相觑了起来。 方相的话,很好理解。 无非就是让他们做商铺的东家,按照比例分红。 问题是...... 开设一家商铺容易,挣银子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若是像白糖、味精那样稳赚不赔的买卖,方相为何不一个人挣这个银子? 不用想也知道,这生意必定有风险! 有风险,就必定有赚有赔。 赚了还好。 赔了呢? 又当如何? 要是发起人是别人,他们还可以索赔。 但偏偏发起人是方相,要真是赔了,他们只能认下这笔哑巴亏。 一念至此。 众人面面相觑,皆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为难之色。 方相开这个口。 他们也不好拒绝。 可是,让他们出银子,又舍不得。 只能保持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片刻后。 户部尚书秦兴言站了起来,看向方修,大声的道: “方相对下官有再造之恩,若非方相,下官如今还在天牢里关着,一家老小也不能幸免于难!” “下官对方相绝对信任!既然方相说能挣银子!下官相信一定能挣银子!下官愿意出资五万两,助方相开设商铺!” 此话一出。 正堂内鸦雀无声。 杜晨安,钱浩南,周正等人,斜睨秦兴言,心里骂道: 你个狗东西!这些年在户部到底贪了多少银子!五万两说扔就扔了! 你银子多,随便扔个几万两也不在乎,怎么不想想我等! “咳咳......” 钱浩南咳嗽了两声,苍老的脸庞露出为难之色,叫苦道: “方相,您知道的,下官这些年任职兵部尚书,户部拨下的银子,皆用在了填补前任留下的窟窿上,就连俸禄都砸进去了不少,下官的手上是真没有多少闲银......” 说到这,顿了顿,话锋一转,道: “但是,方相既然说能挣银子,下官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闲银就像女子的那啥,挤一挤总归还是有的......” “下官愿意出资五千两,为方相的商铺添砖加瓦!” 听见这话,秦兴言眉头微微皱起,很想说:你个老东西,说了半天就出五千两! 转念一想,钱浩南这一年为了新军忙里忙外,确实是捞不到什么银子,少出一点倒也正常。 于是,又把原先的话咽了回去。 望向一旁的杜晨安,眉梢上挑,心道:吏部尚书可是个肥差! 你这些年捞的银子,就算不比本官多,也绝不会少,总归不会只出五千两银子吧? 杜晨安注意到秦兴言的眼神,有些无语。 “收银子的是方相,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你倒还打起头阵来了!” “当个走狗,还当出了自豪感,优越感,也真是出奇!” 杜晨安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望向方修,表情严肃,正色道: “方相,您知道的,下官前些年确实挣到了一些银子,可是这些银子前段时间都送到了...... 咳咳,总而言之,下官府上也没太多的闲银,东拼西凑应该能凑出一万两。” 他倒也没撒谎。 这些年挣到的银子,有相当一部分都在上次的“卖官鬻爵”事件中送到了相国府,留下的确实不多,也就五十六万两吧。 问题是,他有几十个儿子,几百个孙子呢。 五六十万两,平分下来,每个孙子也分不到多少。 他这把年纪了,留着银子也没什么用,但是总得为子孙后代着想啊! 所以,一万两已经是他的极限。 “一万两银子,你个老狗也好意思开口!” 秦兴言瞪大了眼睛,看着杜晨安,心里直骂娘。 一旁。 刑部尚书孙正英小心翼翼的道: “方相您知道的,刑部是个清水衙门,跟吏部和户部比,实在相形见绌。” “当然,下官这些年倒是没遇上什么事,也没几十个儿子要养,两万两银子,下官还是拿的出的。” 鸿胪寺少卿周正见众人全都表态,沉默了片刻,跟着道: “几位大人手上的银子尚且不多,就更不用说下官了,先不说鸿胪寺更是个清水衙门,就说下官只是个少卿,压根没什么机会挣到银子,领的都是固定的俸禄,下官再如何东拼西凑,估摸着也只能凑出五千两。” 紧接着。 其余的方党成员纷纷表态,核心观点只有一个: 下官也想为方相的生意添砖加瓦,尽自己的一份力,奈何实在没这个能力,只能少出一些银子,聊表心意。 他们敢这么说,也是相信方修不会为难他们。 毕竟,青州旱灾的时候,他们全都身先士卒的捐出了银子。 一捐就是几万两。 古往今来,哪有人如他们一般,不用天子发话,魁首振臂一呼,就齐齐捐出银子。 他们自认对方相,已经做到了极致。 要真是再逼他们捐银子,就算方相从前给了他们再多好处,对他们有再大的知遇之恩,也有那么一丢丢的说不过去。 首座上。 方修始终没有表情。 等众人全部说完,方才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随后,悠悠道: “本相听出来了,你们各个身怀绝技。” 众人一怔,纷纷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与方修对视。 紧接着,方修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相话还没说完,还没告诉你们要开设什么商铺,做什么生意,你们一个个都争着抢着出资,这等觉悟,本相都自愧不如......” 此话一出。 众人又抬起了头,有些诧异的看向方修,心道: 方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开设商铺的目的还真是做生意,挣银子? 就在他们疑惑不解的时候。 方修继续道: “本相就不同你们绕弯子了,本相计划首先开设三个商铺,分别售卖琉璃、胭脂、白酒...... 琉璃和胭脂,你们应当有所耳闻,原先由珍宝斋售卖,现在腾出来交给新商铺。 而白酒,则是本相命人新研制出的美酒,等会让你们尝一尝,尝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出资。 无论你们出资多少,商铺的一切都同你们无关,你们只要出银子,然后等来年分红就好。 同样的,无论利润多少,本相只要其中一成,其余的九成,按照你们出资的比例分红。 你们出的银子越多,原材料越多,生产的速度越快,挣得银子也就越多,这个道理,本相不必多说,你们应当全都明白。” 说完这一段话。 方修觉得嗓子有些干,端起茶杯,抿了起来。 与此同时。 在场的众人则是瞪大双眼,一脸震惊。 白酒是什么,他们不知道。 但是琉璃和胭脂,他们却清楚的很! 珍宝斋特制的胭脂,曾经在中秋节引得无数女子争抢,创造了销售神话! 之后,每一次推出新品,都无比的火爆! 虽说受产量的影响,无法像白糖和味精那样带来太多的收益。 但如果能够扩大产量,将珍宝斋的胭脂铺子开遍整个大乾,甚至开到周边诸国,这其中的利润必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琉璃,就更不用说了! 就在半个多月前。 珍宝斋刚在京城开了一个琉璃展会,短短一天的时间,卖出了七百多万两银子! 七百多万两银子啊! 是朝廷岁入的两三倍! 据他们所知,琉璃这玩意压根就不需要什么成本。 无非是各种矿石,按照比例混合以后,烧制而成。 矿石又不值多少银子,换句话说,成本就只是人力。 加在一起又能要的了多少? 就算七百万两的琉璃,需要一百万两的成本。 那利润还是有六百万两! 六百万两,一成就是六十万两,半成就是三十万两。 算下来。 他们只要出资十万两,就能收获每年六十万两的利润! 就算琉璃变得像陶瓷一样普遍,其中还是会有很高的利润! 无论如何,最起码不会亏本! “这是个挣银子的大好机会啊!” “绝不能错过!” 一念至此。 众人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纷纷开口。 “方相,下官突然想到,下官还有一些地契,变卖了以后,至少值二十万两,这二十万两,下官愿意全部献上,作为商铺的资金!” “方相,刑部虽是个清水衙门,但下官祖籍连州,是富庶之地,下官抽空回一下家乡,找乡亲父老们凑一凑,应当能凑出个十万两!” “方相,下官愿意为了您的商铺倾尽家财,回去以后就变卖祖宅,少说也能凑出八万两!” “方相......” 众人争先恐后的开口,生怕说的晚了,会错失这个机会。 方修坐在首座,看着他们,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还清楚的记得。 青州旱灾的时候。 让这些家伙捐出五万两银子,就好像是要了他们的命。 不少人都一副无比诚恳的样子,说什么,五万两银子是他们的一半身家。 为了方相,为了陛下,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毅然决然的捐出。 但是! 此时此刻。 这里的每一个人,拿出十万两,甚至二十万两,却都不费吹灰之力。 果然。 这些老狐狸演起戏来,比顶尖的老戏骨还要入神! 啪! 方修勐地一拍桌子。 正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全都一脸真诚的看着方修,表情真挚。 方修环视一周,面无表情,不冷不澹道: “本相记得,刚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得。” 众人听见这话,怔了一瞬,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低下了头。 不用想也知道。 这羞愧之色......也是装的! 跟这些老狐狸打交道,察言观色压根没什么意义。 只要他们想,什么样的神色,不是信手捏来? 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怎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这也不能怪他们,环境使然。 若非如此,他们压根站不到这个位置。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懒得追究,缓缓道: “本相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好好想一想,到底要出多少银子,想好以后,明日差人禀告本相。” 此话一出。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面露动容,感激涕零的模样,颤声道: “方相对我等如此真诚,如此厚爱,便如同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毫无保留的付出,我等却是......惭愧,实在惭愧!” “实不相瞒,方相说要做生意时,下官满脑子想的都是相爷要挣我等的银子,现在想来,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下官无颜面对方相!” “......” 众人纷纷开口,语气发颤,眼角含泪,好似愧疚到了极致。 方修看着他们,嘴角抽动了一下,没好气道: “谁要再装模做样,生意不要做了。” 瞬间。 众人又把眼泪憋了回去,露出尴尬而又憨厚的笑容。 方修见状,算是彻底无语。 沉默了片刻。 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环视一周,沉声道: “你们都在朝堂沉浮了几十年,有些话,本相不说,你们也都明白。” “普天之下,除了父母,不会有人无故对你好,琉璃、胭脂、白酒,这三样东西,本相攥在手里,一样能赚到银子,却愿意分给你们,必定有缘由。” “与其让你们瞎猜,本相倒不如直接告诉你们,是何缘由。” 此话一出。 众人的表情也都变得严肃,望向方修,一言不发,安静的听着。 方修看着他们,正色道: “其一,你们这些年,为本相出谋划策,遮风挡雨,立下了功劳,也立下了苦劳,分给你们利益,理所应当。” 众人微微一怔,略显动容。 这一次,是真觉得有些感动。 不管怎么说。 方相一直记着他们的功劳,记得他们为方党做的一切。 这就足以让他们觉得......付出是值得的! 紧接着。 方修继续道: “其二,分给你们利益,是为了短时间内聚拢钱粮。” “为何如此……” “很简单,朝廷需要钱粮。” “至于为何突然之间,朝廷需要这么多的钱粮......” 说到这。 方修顿了顿,环视一周,表情严肃,一字一顿道: “不妨告诉你们,因为本相已经决定......” “开春后,打周国!” 第180章 奴婢可以代为效劳的 饶是饱经风雨的诸公,听见这话,也瞪大了双眼,一脸的惊诧。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方相竟然有讨伐周国的念头! 要知道,就在一年前,周国还派出虎贲军强占了雍州。 朝廷的军队面对他们,压根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签下耻辱的协约。 这才短短一年,方相竟说要反攻周国。 拿什么打? 新军? 一群连刀剑都不会使的新兵,能指望他们有多强的战力。 折冲府? 更不用提了,那些府兵连剿个山匪都难,更何况是面对强敌。 禁军? 跟前两者比,确实有一些战力,但也仅限于自保,让他们远征周国,实在有些为难他们。 更何况。 前几天,朝廷刚做出决定,裁撤禁军。 仅有的能上阵杀敌的军队,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仅凭新军和折冲府,怎么跟周国打? 要知道,周国的国力远胜大乾,就算人家如今正处在动乱之中,想要征讨,也绝非易事! 一念至此,正堂里陷入寂静。 片刻后。 杜晨安正色道: “方相,下官以为,征讨周国,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应当从长计议。” 一旁。 刑部尚书孙正英附和道: “是啊,方相。” “征讨周国,派出多少军队;由谁统帅;需要多少粮食,需要多少银钱;粮食从何处来,银钱从何处来;开战之前需要做什么准备;征召大军需要多长时间;以何种理由派兵征讨;大军出发后多久能到周国;吴、燕两国知道此事后,会作何反应;若是打赢了如何,打输了又如何......” 孙正英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问出了在场每一个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场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都是问题。” “需要时间,仔细商议。” 听见最后一个问题。 方修抬眸望向孙正英,随后环视一周,表情严肃,一字一顿道: “别的问题,本相一时间无法回答,但最后一个问题,本相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很简单,八个字!” “横扫诸国,天下归一!” 短短一句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众人齐齐一震,童孔微缩,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 不知过了多久。 户部尚书秦兴言犹豫道: “方相鸿鹄之志,非我等燕雀所能知。” “只是,下官以为,周国毕竟国力强盛,虎贲军又是威名赫赫,三大营初建不久,短时间内怕是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 “我大乾如今蒸蒸日上,再韬光养晦几年,必定能胜过周国。” “到了那时,再征讨周国,为时不晚。” 众人纷纷开口,都在委婉的指出,周国强,大乾弱,这场战争打不赢。 首座上。 方修风轻云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望向钱浩南,悠悠道: “钱尚书,你觉得呢?” 刚才众人说话的时候。 钱浩南自始至终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他是兵部尚书。 军队是何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 连山匪都剿灭不了,让他们去统一天下,这怎么可能? 但是...... 他更清楚的是,方相并非如朝堂诸公一般,只会纸上谈兵,空谈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就比如刚才的孙正英,胡乱扯了一通,实际上压根不在点子上。 很多问题,压根不是诸公该考虑的,而是统帅该考虑的。 诸公要做的其实就是思考几个最关键的问题。 其一,为何征讨周国。 其二,朝廷能从中获得多少好处。 其三,能否打赢。 考虑完了这三个问题。 其他的,朝廷各部各司其职,压根也不用他们考虑。 方相今日把话抛出来,也就是想让他们思考这三个问题。 总而言之。 作为兵部尚书,钱浩南亲眼所见,方相一天三四次的往返兵部衙门和北郊校场,查阅兵书,监督训练。 毫不夸张的说。 方相对军队的了解,甚至要胜过他这个兵部尚书。 即便如此。 方相还毅然决然的说出了“开春后,打周国”这六个字。 说明,方相必定有自己的底气! 至于这个底气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但他知道...... 永远可以信任方相! 一念至此。 钱浩南神色越发坚定,望向方修,用铿锵有力的声音道: “下官听方相的,开春后,打周国!” 哗—— 正堂内一片哗然。 杜晨安皱着眉头,望向钱浩南,语气中带着一些恼怒: “朝廷的军队是何情况,钱尚书难道不知道吗?” 钱浩南不冷不澹的回道:“无非是军备废弛,不堪大用。” 杜晨安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紧,冷冷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同方相这么说!” 没等钱浩南说话,他又道: “战事一旦开启,如何发展不是你我能够左右,到时若是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你能否承担责任!” 话音落下,众人虽然没有附和,但都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显然认同他的说法。 钱浩南表情澹然,与杜晨安对视,悠悠道: “难道杜部堂觉得,你能想到的问题,方相想不到?” 杜晨安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前方的方修。 自始至终。 方修都是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彷佛天下之事尽在掌握。 瞬间。 杜晨安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颤,忙不迭的躬身行礼: “方相要征讨周国,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下官愚钝,未能及时领悟,实在惭愧。” 众人见状,眸子里流露出了恍忽,随即纷纷起身行礼: “下官惭愧。” 他们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大概有数。 无非就是方相借着此事,测试他们是否足够的忠诚,足够的服从。 在朝堂上,这样的测试随处可见。 最经典的莫过于酒桌上的敬酒。 喝的越多,越能表现出自己的忠诚,要是喝的吐了,再吐露几句酒后真言,说不住就能被当成自己人,平步青云。 在场的人都是方党的党羽,也就是清流眼中的奸佞小人。 作为奸佞小人,自然是深谙此道。 纷纷开口,向方修表明自己的忠诚。 方修见状,沉默了片刻,漫不经心的道: “朝廷与周国确实存在实力上的差距,以弱伐强,你们心有顾虑,乃是人之常情......”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就听见方修话锋一转: “但是,本相要告诉你们,本相说话做事从不无的放失。” “今日如此,往后更是如此!” “你们可以质疑本相做出的决定,但不能将本相当作失心疯!” 众人一震,齐齐行礼道: “下官记住了!” 方修摆摆手,澹澹道:“都坐吧。” “谢方相!” 众人再次行礼,坐回了椅子上。 只是相较之前,表情更加严肃,心中也多了一些敬畏。 方修看着他们,缓缓道: “本相知道,想让你们心甘情愿的出银子和粮食,征讨周国,必定要给你们足够的信心以及好处。” “好处,本相就不多说了,只要将周国纳入我大乾的版图,能有多少好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你们缺的无非就是信心二字,本相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 “本相创建新军,便是为了征讨周国!” “新军有足够的实力,碾压周国的军队!” 此话一出。 众人面面相觑,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震惊与茫然,以及怀疑。 即便这话是从方相说出来的。 也很少有人相信,新军有能力抗衡周国的军队,就更不用说“碾压”二字。 只不过经历了之前的事,这一次他们全都吸取教训,保持沉默,没有反驳。 方修见无人吭声,顿了顿,继续道: “本相知道你们不信......” 众人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方修却是伸手制止了他们: “无妨!” “怀疑,乃是人之常情。” “若本相是你们,同样也会怀疑。” “因此,明日清晨,本相与陛下会在北郊校场等候诸位!” “到了北郊校场,见了装备新式武器的新军,本相有没有夸大,自见分晓!” 话音落下。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诸国一直都在研制新式兵器。 刀剑、弓弩改良了不知多少次。 但是,放在沙场上,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无法做到扭转局势。 新军根基不稳,装备再新式的兵器,也不可能战胜虎贲军。 这个时候。 方修的语气忽然更加严肃: “不过,在此之前,本相有件事要提醒你们!” “你们离开北郊校场后,要忘记在那里看到的一切!” “若是泄露出去,休怪本相无情!” 这么长时间。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方修如此严厉,心里一颤,忙不迭道: “方相的叮嘱,下官谨记于心!” 方修点点头,不再多说,摆摆手道: “好了,今日说的话够多了。” “本相还要进宫面见圣上。” “诸位也回府好好筹措一些银子和粮食。” “明日清晨,北郊校场见。” 话音落下。 众人心道:以前方相入宫还要找个理由,成亲以后反而连理由都不用了,完全是把养心殿当成自己家了啊。 这么想着,纷纷起身,齐齐行礼。 “下官告退!” 随后,一个个怀着惆怅的心情离开了相国府。 片刻后,正堂只剩下方修一个人,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 今日到场的都是方党的核心成员,位列诸公。 只要他们带头捐银捐粮。 征讨周国的压力就能减轻不少。 否则方修也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 “等到明日,见识了火炮和火枪的威力,他们的应该能少一些顾虑。” “筹措钱粮,扩充新军,加大火器产量......” “三个月的时间,来得及。” 方修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心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完没了,要是全身心扑在上面,怕是机器人都顶不住。 “不管了。” “入宫找小女帝去。” “今天还欠着晚练呢......” 方修这么想着,眉梢上挑,吩咐道: “备马,本相要入宫面圣!” ............ 皇宫。 养心殿。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坐在龙椅上批阅奏章。 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不断的浮现,让她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可恶的奸贼,晨练,午练,晚练,一天到晚都不停,迟早气血亏空!” 武明空望着眼前的奏章,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一阵心猿意马。 一旁。 林宛儿看着面前的女帝,眉目间浮现一抹担忧之色,犹豫了好一会,方才下定决心,小声道: “陛下,其实......” 刚开口,又觉得有些不妥,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武明空听见她有些发颤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流露出疑惑,问道:“其实什么?” 林宛儿俏脸绯红,小脑袋像是拨浪鼓一样摇了摇,颤声道: “没,没什么。” 越是如此,越让人怀疑。 武明空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宛儿见状,缓缓低下了头,小声道: “奴婢想说,方相成亲后,陛下看着比往日疲惫了一些,奴婢瞧着实在心疼,想让陛下保重龙体。”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伸手拿过琉璃镜,看着镜子里绝美的容颜,喃喃自语道:“有吗?” 林宛儿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武明空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但是,她心里清楚。 眉目间的疲惫,镜子里不怎么看的出来。 或许,真如宛儿所说,她这几日看着疲惫了。 “都怪那奸贼,只会缠着朕......” “就算妲己这几日忙,他府上不是还有个小丫鬟嘛。” “小丫鬟不行,不是还有那个上官海棠。” “朕又没禁止他做那些事......” 想着想着。 武明空俏脸浮现红晕,好似在埋怨方修,实际上心里喜滋滋的。 毕竟,这世上没什么比心上人的情有独钟,更令人愉悦。 身后。 林宛儿透过琉璃镜,看见女帝的表情。 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红着脸道: “陛下,尚宫曾经同奴婢说过。” “若是陛下太累,奴婢......奴婢......” 说到这,俏脸阵阵发烫,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武明空再次望向林宛儿,一脸疑惑。 林宛儿低着头,不敢去看女帝的眼神,好一会方才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奴婢可以代为效劳的。” “代为效劳......什么意思?” 武明空有些茫然,没明白话里的意思。 林宛儿也算是豁出去了,咬着红唇,脸红扑扑的: “就是......那个时候。” “哪个时候?” 武明空有些不开心了,没好气道:“说个话吞吞吐吐,朕又不会怪罪你。” 林宛儿咬了咬牙,一副决然的模样,望着女帝,大义凛然道: “昨晚,奴婢守在外面,听见陛下哭的好惨,奴婢心疼!” “奴婢愿意为陛下分忧!” “承担方相的怒火!” 话说到这个份上。 小女帝就算再如何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了。 她俏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耳根,下意识的想要解释:有的时候,哭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 但想一想,又觉得说出来有点儿奇怪。 好像她很喜欢承受方修的怒火一样。 思来想去,红着脸道: “朕无妨,你想多了。” 林宛儿眸子里流露出担忧与心疼,道: “奴婢知道,陛下这么说,只是怕奴婢担心......” 武明俏脸绯红,在心里大喊:朕没有,朕不是,你别瞎说! “奴婢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疼。” “只要能为陛下分忧,奴婢就算承受再大的怒火,再多的痛苦,也心甘情愿!” 林宛儿说着说着,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决绝之色。 颇有点儿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 武明空见状,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她知道,林宛儿是误会了。 但她又不好意思解释。 总不能说。 其实并不痛苦。 反而很舒服吧...... 那岂不是显得她很轻浮。 万般无奈之下,忽然发现,林宛儿的眸子里好像藏着一抹期待。 这小丫头应该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癖好。 挨了打,还觉得很高兴吧。 这么说。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刚才的那些话,只是伪装? 一念至此。 武明空眉梢上挑,试探性的问道: “朕记得,你素来喜欢看一些儿女情长的话本,里面对此事有没有描述?” 听见这个问题。 林宛儿像是被揭穿心思的小孩,俏脸瞬间涨的通红,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慌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声音发颤: “没,没有。” “奴,奴婢看的都是正经的话本。” “怎么可能有什么描述。” 武明空面露狐疑之色,伸出纤纤玉手: “拿过来,给朕看看。” 林宛儿咬了咬红唇,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一时间手足无措。 要是让陛下知道。 她看的话本,都把此事描述的十分美好,让人心向往之。 就算陛下不惩罚她,她也没脸活下去了。 武明空见状,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 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心道:还以为她真是忠心耿耿,说什么就算承受再大的怒火,再多的痛苦,也没问题。 原来只是芳心萌动了啊。 倒也是。 成天看一些儿女情长的话本,又怎么可能不心向往之呢? 在大乾帝国,本就有通房丫鬟的说法。 简而言之,就是圆房的时候,不但可以贴身伺候,还可以在主子招呼下,一起圆房。 这在大户人家是很寻常的事情。 武明空倒也不觉得厌恶。 毕竟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此时此刻。 她看着面前亭亭玉立,楚楚可怜,害羞带怯的林宛儿,眉目间浮现一抹笑意,别有深意的调侃道: “朕倒是疏忽了,宛儿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第181章 将陛下的龙袍拿过来 林宛儿俏脸通红,捂住脸,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陛下不要说了......呜呜呜......” 武明空没想到林宛儿的反应这么大,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好了好了,朕就是同你开个玩笑。” 林宛儿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女帝,见她没有生气,抹了抹挤出来的眼泪,颤声道:“奴婢没想嫁人,奴婢只想永远留在陛下的身边,伺候陛下。” 这句话倒是不掺杂一点儿虚情假意。 她从小在宫长大,六七岁的时候,就在女帝的身边。 小的时候,是女帝的玩伴兼侍女。 长大以后,变成了女帝的耳目兼侍女。 女帝登基后。 她明面上只是个尚仪,地位低于尚宫,在女官中只能算是二号人物。 但实际上,却是女帝唯一的心腹,在宫中地位超然。 就连朝堂诸公见到她,也要恭敬的打一声招呼。 要是哪一天,离开了皇宫,不在女帝的身边,她还真不知道该做什么。 武明空望着眼前楚楚可怜的林宛儿,觉得有些好笑。 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朕决定了,准许你在朕累的时候,代为效劳。” 林宛儿微微一怔,脸涨得通红,阵阵发烫,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奴,奴婢......” 刚开口,就被女帝打断。 “对了!下次不准你在门口站着。” 武明空似是想到了什么,哼哼了一声,发出命令。 林宛儿小声的为自己辩解: “按照规矩,奴婢应该在床边站着的......” “怕陛下觉得奴婢碍事,奴婢才站在门外。” 武明空眉头一挑,没好气道: “朕的话不管用了?” 林宛儿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奴婢只是觉得,陛下的身边必须有人守着。” “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哭成那样,要是被其他人听见了,成何体统。” “你个死丫头!让你胡说!看朕撕烂你的嘴!” 武明空红着脸,伸出柔嫩的小手,掐住林宛儿的小脸。 “呜呜呜......” 林宛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任由武明空欺负。 就在这时。 养心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宫里侍女的脚步都很轻,很少会发出声音。 一听就知道,是方修来了。 “大半夜的,那奸贼过来做什么。” 武明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诧与忐忑。 下一秒。 养心殿的门被人推开。 来者一袭牙白锦袍,身材高挑,容颜如画,眸光温柔,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正是方修。 武明空坐回龙椅,望向他,略显焦急的问道:“出了何事?” 方修道:“无事就不能来看陛下了吗?” 武明空:“......” 废话! 这里是皇宫! 是养心殿! 又不是你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成何体统! 更何况,现在又是半夜,月明星稀,宫女都睡了,你一个男子来皇宫。 放在史书上,这叫惑乱后宫! 方修见到武明空的表情,眉头一挑,轻笑道: “臣是来提醒陛下,陛下忘了一件事。” 武明空柳眉微蹙,精致的小脸露出思索,好一会确信没忘记重要的事,看向方修,问道:“何事?” 方修悠悠道:“晚练。”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为这事?” 方修走到龙椅前,双手撑在上面,逼视小女帝,悠悠道: “就为这事。” 距离很近 能感受到方修呼出的气息。 武明空伪装出的风轻云澹轰然倒塌,脸红到了耳根,往后仰了仰,道:“你府上不是还有个小丫鬟,找她练去,朕要休息。” 方修露出笑意,走到她的跟前,柔声道: “臣心里只想着陛下。” 武明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被方修抱了起来,放在腿上。 方修坐在龙椅上,在烛光的映照下,俊朗的脸庞显得有些清冷。 武明空透过琉璃镜看着他的脸,在心里啐了一口:每次都一副清冷的样子,实际上...... 林宛儿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耳鬓厮磨,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走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方修的一只魔手,解开衣袍。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林宛儿,语气温和道: “宛儿,去将陛下早朝时穿的龙袍取来。” 林宛儿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紧张的点了点头,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嗯呢。” 武明空银牙紧咬,恨不得咬掉方修的耳朵,没好气道: “大逆不道的奸贼!” “朕说什么也不会换上龙袍的!” 方修轻笑一声,在她的耳后轻轻吻了一下: “希望陛下记住这句话,等会不要求臣......” 武明空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化作呼气声。 脸颊埋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 ............ 翌日。 清晨。 已经入冬。 寒风凛冽,刮得树枝莎莎作响。 北郊校场。 诸公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手持烧火棍的新军士卒,议论纷纷。 “那些士卒手里拿着的不会就是方相昨日说的新式兵器吧?” “怎么瞧着和烧火棍差不多。” “本官瞧着也像是烧火棍,就是中间留有孔隙。” “这样的兵器,估摸着也就只能打打狗,上了沙场,能有何用?” “哎......希望相爷所说的新式兵器另有所指,不然老夫还真不敢把积攒了几年的老本投在这上。” 诸公望着新军,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担忧之色。 昨日他们回去以后,仔细的想了想。 方相说了那么多,其实完全可以总结成一句话。 “本相打算出兵一统天下,需要你们的钱粮,事成之后,给你们分红。” 事实上,这也是方相召集他们的最终目的。 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证明他具备这个能力。 若是新军真的展现出极高的战斗力,他们倒是愿意把多年积攒的老本贡献出来。 在场的诸公,跟在方修的身边也都七八年了,对他的为人,十分信任。 方相若是得了好处,一定会分给他们的。 跟着别人做事,一般来说都是魁首吃肉,党羽喝汤。 跟着方修做事,则是方相吃一块肉,他们吃一块肉。 这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的认一个儿孙辈的人做魁首的主要原因。 方相对自己人真的没得说! 但是。 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不能白白的送出银子。 方相总得让他们看到打赢战争的希望。 哪怕是希望不大,也绝不能为零! 若是新军真的用这种烧火棍当作武器。 他们还是会拿出一笔银子和粮食,但只会是敷衍了事。 这是人性使然,任何人也无法避免。 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诸公披着大氅,站在北郊校场的外面,身子有些发冷,必须不断的走动,方才能让身子暖和一些。 自从裁撤禁军,设置三大营后。 长安城附近校场的把守就变得异常森严。 原先普通百姓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全都有卫士把守。 方圆十里,不准任何人靠近。 就连他们这些二三品的大员,朝堂的栋梁,到了这里,最多也只能在外侧闲逛。 不能进到校场里面。 守门的卫士明确的告诉他们。 “除非方相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原先杜晨安还试图用自己方党二号人物的身份,让他们进去找个屋子取暖。 结果,那卫士直接说出:“方相的命令,就算是陛下,没有允许,也不得入内。” 瞬间,陷入沉默。 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等着。 寒风呼啸,带来阵阵冷意。 上了年纪的杜晨安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白,愣是没再吭声。 一旁。 年轻一些的周正倒是受不了了,小声滴咕道: “方相和陛下怎么还没到啊。” “他俩不会还在......” 说到这,意识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杜晨安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澹道: “祸从口出,谨言慎行。” 周正尴尬的笑了笑,应道:“杜部堂教训的是,下官记住了。” 话音刚落。 就听到身旁传来秦兴言略显激动的声音。 “方相来了!方相来了!” 众人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望去。 就看见不远处。 两道身影并肩而行,嬉笑怒骂。 “都这么不避讳了嘛......” 众人恍忽了一瞬,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的转移视线,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片刻后。 一袭狐裘的武明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青丝垂下,神色清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不冷不澹道:“诸位卿家久等了。” 听见声音。 众人齐齐抬眸望去,眸子里流露出惊慌之色,好像才看见小女帝一样,齐齐行礼,惶惶不安道: “陛下驾到,臣等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武明空看了他们一眼,澹澹道: “平身。” “谢陛下!” 众人再次行礼。 武明空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进去?” 杜晨安道:“回陛下的话,校场重地,若非有陛下和方相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武明空沉默了一息,想到火枪发挥出的巨大作用,觉得如此森严倒也正常,摆摆手道:“都进去吧。” “陛下与方相先请!” 众人站到了两侧,让开了一条道路。 武明空点点头,和方修一起走入了校场。 众人全都跟在身后。 一行人刚走进校场。 便见一名五官端正,身着长袍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参见陛下!” 中年男人身躯凛凛,一双眸子流露出坚毅之色,胸脯横阔,好似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武明空看了他一眼,澹澹道:“你就是戚继光?” 她早就知道,统领神机营的总兵名叫戚继光,是方修破格提拔上来的,只是以前从未见过。 戚继光端端正正的站好,行了一礼,恭敬道:“臣是戚继光。” 武明空点点头,道:“朕与诸公今日来此所为何事,你可知道?” 戚继光看了一眼方修,拱手道: “展示神机营的战力,让诸公知道,我大乾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顿了顿,正色道: “臣有自信!” “有三大营在,我大乾横扫诸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此话一出。 诸公都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这样的校阅,他们参加过无数次。 无论是禁军的,还是折冲府的,都是一样。 一开始先夸下海口,吹嘘自己的兵卒多么厉害。 到了校阅的时候,就知道不过是信口胡诌。 能把人凑齐,队列站好,做一些基本的配合,就算很不错了。 这新军估摸着也是一样。 别说什么横扫诸国,一统天下,能做好最基本的队列,就不算丢人。 诸公这么想着,就听见女帝清冷的声音响起。 “既然知道,便去准备吧。” “是,陛下!” 戚继光行了一礼,从怀里取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玩意,放在嘴边。 下一秒。 就听见校场里响起响亮的口哨声。 紧接着。 原先正在训练的士卒,全都停止了训练,拿着手里的烧火棍朝戚继光的身前狂奔而来。 原先正在烧火,做饭,休息,浣洗的士卒,同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不顾一起的冲向这里。 诸公见状,全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想要逃跑。 乖乖。 这些家伙要是冲上来,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可挡不住。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 士卒们狂奔到某个位置全都停了下来,井然有序的站好,形成一个个方阵。 短短一百多息的时间。 整个校场,几千号人竟是全部集合完毕。 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一点点的混乱。 就好像实现演练了成千上万次一样。 诸公见到这一幕,全都怔住了。 很显然,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井然有序的士卒。 这等效率,简直超乎他们的想象。 就在他们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时候。 戚继光忽然大吼一声:“行礼!” 下一秒。 所有的士卒忽然并拢双腿,右脚踏地,发出整齐划一的响声,气势恢弘,彷若一人! 此时此刻。 诸公望着这些士卒,心中竟然升起一种感觉。 他们面对的不是几千个新卒,而是千军万马! “没想到啊,这新军还真有点儿东西。” 诸公看着他们,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慨。 不过。 听说这些新军创建到现在,只训练了队列。 取得这样的成果,倒也不算稀奇。 没有合适的兵器,没有经过厮杀的训练,队列站的再好,上了战场也是一样。 即便现在装备了新式的兵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又能发挥多大的战力呢? 要知道。 方相说的可是...... 开春后,打周国! 一念至此。 诸公的心里又不由叹息了起来。 第182章 枪与炮,百官震惊 就在此时。 戚继光来到了女帝和诸公的面前,拱手道: “此处不便展示。” “请陛下与诸公移步靶场。” 女帝点点头,澹澹道:“好。” 然后,莲步轻移,与方修走向靶场。 诸公见状,全都跟在了后面。 同时,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他们想不明白。 这些士卒手里拿着的是烧火棍,又不是弓弩,移步去靶场做什么? 也不知道戚继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抱着这样的想法。 诸公们来到了靶场。 那些士卒也都跟在后面,步伐整齐,井然有序。 跟操练了数年的禁军精锐比只强不弱! 看着气宇轩昂,腰背挺直的士卒。 诸公忽然明白,为何方相会重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让他担任新军的统领。 原来人家在练兵方面还真是一把好手! 只是,给他的时间太短。 训练的部队太少,加在一起也只有三万人。 仅仅三万人,想要攻下周国,难于登天! 一念至此。 诸公又在心里叹息了起来。 一旁。 戚继光显得十分沉稳,看着不远处的靶子,眸子里流露出一抹锐利,提高声调道: “准备!” 下一秒。 前两排的士卒全都从腰间取出了皮囊,紧接着,抱着烧火棍一阵捣鼓。 诸公见到这一幕,一脸疑惑,皱起了眉头。 “他们在做什么?” “难不成这烧火棍另有玄机?” 这么想着,看见士卒们缓缓举起了手里的烧火棍,摆出持弩的姿势,瞄准数十步外的靶子。 与此同时。 戚继光的表情变得严肃,举起手,大声道: “放!” 话音落下。 第一排士卒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声炸响,宛若平地惊雷,吓了诸公一跳。 抬眸望去。 就看见。 不远处的靶子上出现了不大不小的窟窿。 周围是焦黑的痕迹,显然是烧火棍的杰作。 虽说有将近六成的人脱靶。 但第一次见到火枪的诸公,还是瞪大了双眼,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些烧火棍竟然和弓弩一样,能远程攻击!” “而且,看样子,威力远超弓弩!” “原先还以为新式兵器是无用之物,没想到竟有这般神威!”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生产的成本如何,威力如何,射程如何......” 诸公怀着复杂的心情,望着士卒手里的火枪,心里有许多问题想问。 但见方相没有说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 完成射击的第一排士卒,全都蹲下了身子,开始重复之前的操作,取出木盒和皮囊,往火枪里塞上火药和弹丸。 火药和弹丸事先用纸张包裹,用的时候较为方便。 不需要他们去估摸添加多少火药,很快就能完成装填。 拿着火枪,望向前方,准备发起第二轮的射击。 与此同时。 第二排的士卒已经完成瞄准,扣动扳机。 砰! 又是一声炸响。 靶子上再次出现焦黑的痕迹。 完成射击后的士卒没有丝毫犹豫,开始装填弹药。 在这个过程中。 第一排士卒又站了起来,端着火枪,瞄准靶子,扣动扳机。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砰! 一声炸响。 他们又立刻蹲了下来。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两排士卒紧密配合,竟然完成了四次射击! 要知道! 这些人接触火枪还不到半个月! 能取得这样的成果,着实不易! 两分钟后。 完成八次射击的士卒们意犹未尽,还想继续。 一旁的戚继光却是开口道: “停!” “下一组!” 前两排士卒听见命令,没有犹豫,排着队走向后方。 后两排的士卒则是顶了上去,重复之前的训练,完成装填,扣动扳机。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 不远处的靶子上已经多出无数的痕迹。 许多靶子更是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诸公见状,脸上都是露出骇然之色,嘴巴微张,不可置信。 一炷香的时间,竟然能造成如此可怕的伤害,实在匪夷所思! 片刻后,诸公冷静了一些,眸子里皆是露出兴奋之色,兴高采烈,议论纷纷。 “烧火棍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大!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都能击穿靶子,实在是超出了老夫的想象。” “射击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弓弩,但操作更加简便,这些士卒拿到新式兵器不过短短几天,就能熟练的使用,可见一斑。” “神器!简直是神器!” “我大乾得此神器,何愁不能开疆扩土,一统天下!” 此时此刻。 诸公看到这新式兵器展现出的近乎可怕的威力,全都兴奋了起来! 这样的兵器,如果能够批量生产,批量装备。 普天之下,将再也没人能是大乾王师的对手! 便是拥有无敌铁骑的燕国,对上这新式兵器,也只有被横扫的份! 天佑大乾! 天佑大乾啊! 曾经接触过火枪的武明空,对火枪的了解,比诸公更加深刻! 心里清楚。 这东西可以击穿铠甲! 生产需要的时间和成本也比弓弩要低。 战事一旦开启。 朝廷雇佣大量的工匠,短时间能就能生产出大批的火枪。 而且,还极容易上手。 随便拉来一个青年,训练三天,拉到沙场上都能发挥作用。 如此一来。 短时间内,大乾就能拉出一支数量庞大且具备战斗力的军队。 此后也可以不断的训练士卒,投入沙场。 而对于周国而言,可用的军队不过就是那十几万人,死一个,少一个,没法在短时间内补充。 毕竟。 想要训练一个合格的弓手,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压根无法跟火枪兵比。 情绪值+10000】 此刻。 武明空看着正在训练的士卒,胸口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雄心壮志! “有这等神器在,目光所及之处,皆为我大乾的领土!”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克制住内心的兴奋与激动,望向一旁的方修,伸出纤纤玉手,拽了拽他的大氅,小声道: “你不是说,今日要给朕一个惊喜,惊喜呢?” 方修笑了笑,道: “陛下等会就知道了。”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狐疑之色,忽然道: “昨日朕忘记问了。” “这个惊喜......它正不正经?” 方修看了武明空一眼,有些无语。 武明空看见方修的眼神,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另一边。 议论纷纷的诸公终于安静了下来。 杜晨安望向方修,行礼后问道: “方相,下官可否知道,新式兵器叫什么名字?” 方修澹澹道:“火枪。” 杜晨安喃喃自语了一遍,有些困惑。 新式兵器和火又没什么关系,为何叫它火枪。 想了想,觉得纠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继续问道:“方相可否为下官解惑,这火枪的产量如何?” 方修道:“银子足够,招募工匠,扩大生产,一天可产三百支。” 一天三百支。 一年就是十万支! 杜晨安眉头一挑,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好一会,方才吐出一口气,望向方修,郑重道: “方相,下官愿意出五十万两银子!入股商铺!” 此话一出。 诸公皆是流露出震惊之色。 五十万两银子啊! 即便是杜公,想要拿出来,也绝非易事! 这一次,杜公怕是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了方相的身上! 五十万两银子一出口,饶是秦兴言都不由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杜晨安。 杜晨安有多少家底,他比谁都要清楚。 他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可谓是孤注一掷!压根没给自己留后路! 虽说新式兵器的威力比想象中的强大。 可是,大乾国力孱弱,即便是有了新式兵器,跟国力强盛的周国打仗,胜负仍未可知。 若是败了,又当如何? 一念至此。 诸公不由压低声音,议论了起来。 杜晨安听见这些议论,却没有受到干扰,目光自始至终无比坚定。 他能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做这么久,绝非仅仅因为他是方党的二号人物。 还因为,他有一双慧眼,能看到常人所看不见的事情。 在他看来。 即便是再聪明的人,也绝不可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打造出一个耳目遍布天下的势力。 不可能捣鼓出白糖、味精、胭脂、精盐、琉璃、白酒等商品。 因此。 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无论是第一庄,还是珍宝斋,全都表明。 之前十年,方相所做的荒唐事,不过是隐藏自身的锋芒,蛰伏下来,默默发展。 养精蓄锐,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毫无疑问,指鹿为马就是方相挑选的那个时机! 借着女帝初登帝位,根基不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巩固自身的地位。 之后,借着青州旱灾大做文章,一步步谋划,将朝堂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待一切安稳下来,就连陛下都为之折服,忽然展露锋芒! 创设都督府,统领天下兵马,以新式兵器为主,训练新军,为横扫诸国,一统天下打下基础! 这十年,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竟是没被人察觉出丝毫的异常。 甚至就连他这个吏部天官,方党的第二号人物,都一度对方相产生误解。 可想而知,这是怎样可怕的心机啊! 虽说,新式兵器展现出来的威力,不足以让大乾的军队战胜周国。 但他仍然愿意相信方相。 在方相的带领下,大乾必定崛起! 等将来有一天,方相真的实现雄伟霸业,论功行赏之事,一定不会忘了他今日献出近乎全部身家的忠诚! 方修听见五十万两银子,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竟然愿意拿出这么多的银子,也没想到,他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道: “本相知道了。” 顿了顿,望向前方,背负双手,高深莫测,悠悠道: “火枪只是新式兵器的一种,诸公接着往下看。” 此话一出。 诸公全都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方相所说的新式兵器不止一种! 一个个瞪大双眼,咽了咽口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个火枪就足以让新军的战斗力提高十成!若是再配上其他的兵器,说不定真能横扫诸国!” “此等神器,方相竟然一直藏到现在!若非是过几个月就要讨伐吴国,这些神器,怕会一直藏下去吧!” “这样的方相实在是......令人敬畏!”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诸公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望向方修。 所有的士卒训练完毕后。 戚继光大声道: “火枪兵原地休息!” “炮兵!架炮!” 炮兵? 架炮? 听见这两个陌生的词汇。 诸公全都露出茫然之色,随即越发好奇,这个炮是何物? 最前方。 武明空同样有些茫然,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 “什么是炮?” 方修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沉默了片刻,回道: “陛下等会就知道了。” 武明空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望向前方。 一辆辆推车从后面推了上来。 中间架着长长的铁桶,造型看着有点儿奇怪。 武明空拽了拽方修的衣角,像是孩子一样,有些激动的道: “那些是不是炮?” 方修点点头道:“是的,陛下。” 武明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问道:“改天能不能教朕如何用它?” 方修犹豫了一下,道:“臣研制的火炮还存在一定的危险,等哪天有了更先进的火炮,臣再教陛下用它。” 武明空点点头,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 士卒们已经将佛朗基炮推到了预定的位置。 每一门佛朗基炮,两侧各自站着两人。 一人手持火把。 一人抱着一个小型的铁桶。 脚步还有一个木箱,里面装了很多的铁桶。 戚继光站在他们的身后,望着不远处的靶子,目光锐利,大声道:“准备!” 话音刚落。 右侧的士卒就将怀里的铁桶放进了大的铁桶中。 紧接着,从木箱中拿出新的铁桶,抱在怀里。 “放!” 戚继光一声大喝。 左侧的士卒将火把放在了铁桶之上,点燃上面的引线。 轰! 仅仅片刻,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校场。 诸公压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铁桶竟然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 耳朵被震得发颤,脑子一片空白。 好一会,才从恍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另一边。 方修则是提前捂住了小女帝的耳朵,并且提醒了林宛儿。 佛朗基炮胜在射速快,威力中规中矩,发射时产生的轰鸣声,不会对人耳产生什么损害。 方修没提醒诸公,也是想让他们直观的感受一下,火炮给人的震撼。 果然。 经受摧残的诸公,望向佛朗基炮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充满敬畏。 紧接着,看向前方。 “嗯?靶子呢?” 诸公微微一怔,忽然发现,远处的靶子竟是不翼而飞了。 片刻后,仔细观察,方才发现,原来放置靶子的位置竟然多出了一个个的深坑。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这个“炮”造成的结果。 此时此刻。 望着密密麻麻的深坑。 诸公一阵不寒而栗。 这种新式兵器,威力竟然比投石车还要巨大!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速度竟还如此快! 短短几息,就能发射两三次。 匪夷所思,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唯一的缺陷就是射程不太远,只能杀伤靠近的敌人。 饶是如此。 这种兵器放在沙场上,还是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别的不说,就说它巨大的杀伤力和震耳欲聋的响声。 若是纪律差的士卒,听到以后,直接就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有心思应战。 有这两种新式兵器在。 碾压周国,即将成为现实! 一念至此。 诸公神色激动,眼眶中含着热泪。 “有方相的枪和炮,我大乾必定能再次崛起,位列强国!”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方相要做的可是一统天下的丰功伟业,位列强国又算得了什么!” “有红薯,有报纸,还有枪和炮,从此以后,对我大乾而言,夺取城池,便犹如探囊取物!天下尽在掌握!” 众人议论了片刻。 身披大氅的秦兴言忽然想到了什么,望向一旁的方修,语气激动,大声道: “方相研制枪、炮,为我大乾横扫诸国,一统天下奠定基础,这等丰功伟绩,古往今来未曾有过!实乃我大乾之定国神柱! 下官对方相的仰慕之情,犹如江水滔滔不绝! 下官愿意出白银五十万两!为方相的商铺添砖加瓦!” 话音落下。 众人齐齐望向了他,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又是五十万两。 这些家伙到底有多少银子! “一群该死的奸贼!去年周国入侵,朕筹措军饷,号召他们捐银!”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只筹措到了四十万两银子。” “如今,方修北伐周国,这些家伙,随便一个人,竟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 “一个人捐献的银子,比去年百官和士绅加在一起的还多!” “他们......他们的眼里到底有没有朕!” “平日里又搜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 “这些狗一样的东西,站成一排,隔一个砍一个,都不会有任何冤枉!” 武明空看着这些人谄媚的嘴脸,越想越气,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刀。 深吸一口气,方才压下怒火。 不管怎么说。 这一次北伐周国,他们全都捐出了银子。 若是追究他们的责任,其余人望而生畏,不敢再捐,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 武明空如霜的俏脸,转向了另一边。 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事情就交给方修处理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身侧。 方修看着秦兴言,神色澹然,点了点头。 然后,望向其余人,不冷不澹道: “昨日让你们回去考虑出多少银子,可都考虑好了?” 第183章 朕没脸见人了 诸公互相对视了一眼,蠢蠢欲动。 下一秒。 刑部尚书孙正英提高声调,大声道:“下官愿出二十万两!” 兵部尚书钱浩南不甘示弱,随即道:“下官也愿出二十万两!” 一旁。 鸿胪寺少卿周正咬了咬牙,望向方修,大声道: “下官明日变卖家产,能凑够十万两!” 其余人见状,纷纷开口: “下官出十万两!” “下官出八万两!” “......”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竟然凑了三百多万两! 在场的都是方党的核心成员,人数不多,就这样还能凑出这么多的银子。 等过段时间。 号召百官和士绅捐银。 少说也能凑出一千多万两。 用作军饷,完全足够! 武明空望着眼前的诸公,表情复杂,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一直以为,大乾的江山是她的,也是士大夫的。 国家危难之际,士大夫们无论如何也会伸出援手。 却没想到,在他们的眼里,江山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利益。 即便面对周国的入侵,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也不愿意多出一钱银子。 若非是方修将那些商铺的利益,分给他们,将他们绑在同一条战船上。 即便见识了枪与炮的威力,知道新军有一统天下的能力,他们也不会轻而易举的交出银子。 对他们而言,利益胜过一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古往今来,从未变过。 武明空想到这,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陷入沉默。 ............ 傍晚。 养心殿。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好看的眸子望向前方,有些发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陛下在想什么?” 方修看着她,开口问道。 武明空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问道: “朕在想,若是有一天,皇帝的存在,阻碍了士大夫的利益,会发生什么。” 她说的是皇帝,而不是朕。 说明,这里的皇帝指的是九五至尊的位置,而非某个人。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会考虑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反问道: “陛下可有答桉?” 武明空沉思片刻,撅了撅嘴,摇摇头:“没有。” 方修轻笑一声,伸手轻抚她的小脑袋,安抚道:“有臣在,陛下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其余的不用多想。” 武明空哼哼道:“朕才不要做你的附庸,朕是皇帝,是天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有些事情,没有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很难得到答桉。” “陛下今日会想这个问题,无非是见诸公捐银,觉得皇帝与士大夫的利益并不一致。” “但是,即便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又能如何?” “陛下愿意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力,放权给诸公吗?” 这个问题刚说出口。 武明空果断的道:“不可能!” 方修耸了耸肩,道:“既然如此,陛下想这么多做什么。” “可是......” 武明空还想说些什么。 方修道:“臣还是那句话,陛下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其余的交给臣。” 武明空抬眸望向方修,看见他满是宠溺的眼神,心尖微颤。 “朕不想做你笼中的金丝雀。” 方修一怔:“陛下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武明空垂眸,失落道: “朕原先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朕的王左之臣,助朕成就千古一帝。 可是,这段时间,朕渐渐发现,与你相比,朕更像是一个无用之人,皇帝的位置若是由你来做,或许更加合适。” 方修轻笑一声,道:“陛下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 武明空抬眸看向他,撇了撇嘴,道:“那你告诉朕,朕自登基以来,做出了什么成就。” 方修走到她的跟前,将她揽在怀里,语气温和: “没有陛下,如此多的奏章,何人批阅。” 武明空道:“若是交给你,会处理的更好。” 方修低头看向她,道:“人无完人,臣亦如此,陛下不要将臣神话了。” 武明空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意义。 说得多了反而显得自己矫情。 沉默了片刻,忽然抬眸望向方修,声音中带着一些娇媚。 “朕之前答应过你,给你奖励......” 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 耳根通红,别过小脑袋,不去看他的眼神。 方修见她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眸光一沉,声音有些沙哑:“陛下指的可是......” “不准说。” 女帝悦耳的声音有些发颤。 心跳扑通扑通,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这奸贼到底给朕灌了什么迷魂汤。” “朕怎么会想着讨好他......” 武明空只是想一想那个画面,脸就阵阵发烫。 见方修不回应。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撅了撅嘴,没好气道: “朕后悔了,就当朕什么都没说,你出去!” 方修见她故作恼怒,实则羞怯的模样,终于可以肯定,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反唇相讥。 他望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的绝美脸蛋,呼吸停滞了一拍。 眸光暗沉,语气低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武明空听着他压抑的语气,心里一跳,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道:“朕是女子,不是君子。” 方修没有说话,只是用猎人看猎物的眼神,凝视女帝。 武明空偷偷的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的眼神,更加害怕,颤声道: “朕答应你,等过段时间,好不好?” 方修冷笑一声,道:“臣在养心殿点火,等过段时间再扑灭,如何?” 武明空道:“这不一样!” 方修道:“有何不同?” 武明空道:“火烧起来会死人,你憋一会,又不会。” 方修嘴角勾起冷笑,没有说话。 强扭的瓜不甜。 他不想逼迫小女帝做不喜欢的事。 但是,今天是她挑衅在先,岂能容忍。 武明空见状,知道这一劫是躲不掉了,怯生生的道: “朕......朕动手动脚,可以吗?” 方修眉梢上挑,反问道:“陛下觉得呢?” 武明空: “呜呜呜......你欺负朕!” “你,你不当人臣!” 虽说这是小女帝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装柔弱,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但是,方修仍旧态度强硬: “臣今日就不当一次人臣。” 说着。 方修抱住了她,轻轻的抚摸她的肩膀和她的柔顺的秀发。 武明空下意识的抬眸望向他,看见他充满怜惜的眼神,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知道,只要她不同意,方修绝不会强迫她。 正因如此。 她反而狠不下心拒绝。 “罢了,陛下是天子,皇帝,九五之尊,让陛下做这样的事,确实太为难陛下。” “臣放弃了……” “就算再难受,也不碍事的......” 方修叹了口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失落,喃喃自语。 哼! 欲擒故纵! 也太明显了吧!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沉默了半响,忽然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把烛光都吹灭。” 方修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心尖像是有电流涌过,酥酥麻麻,用温柔的声音哄道: “臣想看着陛下。” 可恶的奸贼。 真把朕当成了风尘女子嘛。 武明空咬了咬银牙,没好气道: “不愿意算了!滚蛋!朕要休息了!” “愿意!” 方修难得像是乖巧的臣子,屁颠屁颠的吹灭了屋里的烛灯。 瞬间。 养心殿内陷入黑暗。 窗外,皎洁的明月,洒下月光,从缝隙中照射至屋里。 借着这微弱的月光。 方修回到了龙椅跟前。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上,俏脸发烫,呼吸急促。 忽然一支毛笔掉落在了地面。 好一会,才下定决心,缓缓的弯下了腰。 一头如瀑长发,垂落下去。 方修用手指穿过她的秀发。 眸光暗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张硕抄家后,左都御史的位置一直空缺,臣打算让海瑞补上。” “臣知道,让一个没参加科举,又不是贡生的无名之辈,坐在朝堂诸公的位置上,必定会引起诸多不满。” “但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地方官府已经烂到根子,臣筹措的银子送到地方官府,估计很少会用在正事之上。” “海瑞这个人,臣很了解,他做左都御史,巡察各州各府,臣心里放心。” “有他在,必定会对地方官府产生极大的威慑力。”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也说不出话。 殿外。 从御膳房回来的林宛儿,看见屋子里一片漆黑,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疑惑。 这个时辰,陛下应当还在处理奏章,为何灯全都灭了?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这。 林宛儿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也顾不得禀告,掀开帘子,走进了养心殿。 “陛下......” 一声轻唤。 林宛儿将手里的烛灯,照向前方,紧接着就看到了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画面。 双眼睁大,嘴巴微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俏脸涨得通红,逃似的离开了养心殿。 “咳咳......” 武明空伸出柔嫩的小手,用力的锤了方修两下。 俏脸绯红,眼角带泪。 “呜呜呜......朕没脸见人了......” ............ 翌日。 相国府。 方修从睡梦中醒来,想到昨日的某些画面,脸上露出笑容,像是个偷腥成功的老狐狸。 伸了个懒腰,一阵神清气爽。 起床更衣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 上官海棠一如既往站在庭院里,衣衫随着微风飘动,手里握着折扇,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每日清晨。 上官海棠都会将一天中各地发生的重要的事情,告诉方修。 方修听过后,再给出意见。 这个过程有的时候长,有的时候短。 入冬以后,受气候的原因,无论是穷苦百姓,还是士绅贵族,都做不了什么事。 诸国朝廷亦是如此。 所以没一会,上官海棠就将事情全部说完。 闲聊了片刻后。 方修吩咐道: “让海瑞来见本相。” “是!主人!” 上官海棠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庭院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 一袭布衣的海瑞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拜见丞相!” 方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大冬天的,你就穿这么一点儿?” 第184章 再捞最后一笔 海瑞一脸正色,回道: “里面穿了棉衣,不冷。” 方修沉默了一下,脱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他的肩膀上,不冷不澹道: “过段时间,本相要派你巡察各州各府,寒冬腊月,注意身体,要是染上了风寒,北伐之事,又得推迟。” 海瑞心里明白,除了方相,大乾朝廷离开了谁都是一样,方相这么说,不过是关心他罢了。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如此奢华的狐裘,他必定会推辞不要。 但是,看着面前一脸真挚的方相。 他犹豫了半响,终究是松开了摁在狐裘上的手,行礼道: “多谢方相。” 方修摆摆手,没说什么。 海瑞紧了紧狐裘,问道:“方相方才说的,巡察各州各府是何意?” 方修看着他,表情严肃,正色道: “你应当知道,本相筹措了大量的钱粮,这些钱粮一部分是发往雍州,用作北伐的军饷与粮草,还有一部分则是分到各州府,雇佣百姓,开采矿石。 昨日朝会,本相已经同百官说过,以往他们犯下了什么错,本相可以暂不追究。 但是,这一笔银子,谁敢挪用,本相必定严惩不贷! 话虽是放了出去,但地方官府是何情况,你也清楚,必定有人不放在心上,仍如往常一般我行我素,贪墨钱粮。 这一次,本相派你出去,就是监察这笔钱粮的动向,若是底下的人胆敢贪墨,严惩不贷!必要时,可以杀鸡儆猴!” 一番话掷地有声,让海瑞为之一振。 紧接着,方修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金牌,递给海瑞,继续道: “本相已经奏明陛下,不日就会让你领左都御史一职,入主都察院。” “这块金牌,你且拿着,见金牌,如见陛下!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海瑞伸手接过金牌,面露犹豫之色,道: “大乾朝廷已经近三十年未曾有过举荐为官的桉例......” 方修打断他,道:“朝廷从未禁止举荐。” 海瑞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方修道:“这些事,你不用管,只需要告诉本相,这左都御史,你能否担当!” 海瑞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方修,流露出坚定之色,行礼道: “必不负方相重托!” 海瑞去世之时,也不过只是佥都御史。 距离都御史,中间还差了一个副都御史。 如今,方修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他,可见对他的重视与信任。 方修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有深意道: “汝贤曾说,三生不改冰霜操,万死常留社稷身,本相希望你能坚守本心,做好本相的左膀右臂。” 汝贤是海瑞的字。 海瑞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流露出坚定之色,行礼道: “下官必定不负丞相的信任,用心做事。” 方修点点头,摆手道: “回去准备准备,朝廷的任命下来,你便离京吧。” 海瑞听见这话,欲言又止。 方修看了他一眼,似乎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道: “本相已经命高顺统领一千玄甲骑兵,随你一同出行。” “到了地方,不要有太多顾虑。”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 海瑞不再多说,躬身行礼,正色道: “海瑞告退!” 方修摆摆手。 海瑞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他的背影,眸子里流露出一抹锐利的光芒。 希望海瑞能给地方上那些蛆虫一些警示,让他们明白,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 ............ 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已是半个月后。 章州。 州治所在的郡城衙门里。 章州刺史望着手里的清单,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贪婪。 如此多的钱粮,随便扣下一些,便抵得上他数年的俸禄。 “章州距离长安上千里路,钱粮运抵郡城,中间有折损,再正常不过。” 一念至此。 章州刺史眸光闪了闪,望向一旁的吏员,问道: “这一次朝廷运来的钱粮,跟清单上的对比,有多少损耗?” 吏员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回道: “回大人的话,发霉的粮食有三千余石,无故丢失的银子有三千余两。” 章州刺史眉头紧皱,冷冷道:“短短一千多里的路程,怎会有粮食发霉,有银子丢失,押送之人是干什么吃的!” 吏员道:“下官觉得,必定是有人监守自盗!” 章州刺史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吏员想了想,道:“那押粮官名叫周启,原先乃是一名军户,不知打点了谁,混上这么一个职位。” 言外之意,这是个没背景的小人物,可以随意拿捏。 章州刺史冷哼一声,道:“你说这个作甚?” 吏员尴尬的笑了笑,道:“下官多嘴了。” 章州刺史沉默了片刻,澹澹道:“这件事情,便交由你办,好好的查一查那个周启,到底有没有监守自盗,粮食为何发霉,丢失的银两都去哪了。” 吏员一脸郑重,应道:“是,大人!” 章州刺史点了点头,张了张嘴,还想叮嘱几句。 忽然,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人敲响。 “何事!” 吏员大声的问道。 门外之人喘了几口气,回道: “京城送来的加急信件,请刺史大人亲启!” 京城送来的,还是加急信件! 章州刺史微微一怔,忙不迭的道: “快!送进来!” “是!” 门外之人推门进入,将手里的信件交给了章州刺史。 章州刺史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只看了一会,他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先是恍忽,然后是惊诧,最后是惶恐。 紧接着。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勐地转头看向吏员,急促道: “你刚才说,钱粮折损了多少?” 吏员不知发生了何事,有些懵,回答道: “三千余石粮食,三千余两白银......” 章州刺史勐地一拍桌子,厉声喝斥道: “短短一千里的路程,怎会有这么多的损耗!” 吏员吓了一跳,一脸的惶恐,战战兢兢道: “下官,下官......” 话还没说完,就听章州刺史提高声调道: “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到底有多少损耗!”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 “这次朝廷运送的钱粮,牵扯甚大,那押粮官若是真敢监守自盗,本官砍他满门!” 吏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一下子紧张起来。 好一会才平复情绪,回答道: “下,下官刚才看错了,发霉的粮食总计三十余石,银两并无丢失。” “冬天粮食又不易发霉,为何还有三十余石?” 章州刺史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寒光,冷冷的问道。 吏员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为难之色,小声道: “可是大人......确实有三十多石粮食发了霉啊......” 章州刺史沉默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吩咐道:“到市集上买三十石粮食,将发霉的粮食换了。” “这......” 吏员整个人都傻了。 他在衙门也待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朝廷送到官府的粮食,刺史大人非但没有贪墨,还自己出了银子,把折损的部分垫上。 简直是匪夷所思! 吏员望着眼前的刺史大人,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章州刺史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本官说的话,你是没听见吗?还不快去!” 吏员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听错,刺史大人确实要自掏腰包,填补空缺,忙不迭的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去。” 说着,拿起银票,离开了屋子。 章州刺史望着他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还好秦部堂没有忘记我这个学生,不然这一次怕是真要惹出大祸。” 对他而言。 贪墨几千两银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整个大乾,谁不是如此呢?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就算朝廷要查又能查出什么? 无非就是某个人监守自盗,畏罪自缢,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方相在朝堂之上,当着陛下与文武百官的面,放下狠话,谁要敢动这笔银子,严惩不贷! 他原先在京为官的时候,也跟方相有过接触,知道方相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之人。 既然说要严惩不贷,必定严惩不贷。 除此之外。 方相还特意叮嘱了秦部堂,若是这一次查出了有贪墨钱粮之事,谁的面子都不给,一律按照大乾律法处置! 按照大乾律法处置。 贪墨三千余石粮食,三千余两的银子,可是死罪! 而且,谁要是第一个被逮到,必定会被杀鸡儆猴,满门抄斩也是说不准的事。 一念之差,就有可能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还好还好,最后关头,他收到了消息。 冷静了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子一凝。 提笔开始写信,心道: “这笔钱粮最终还是要运到各县官府,得好好的敲打一下这些家伙,绝不能让他们连累了本官。” 片刻后。 一封封的信件写好。 章州刺史看向面前的送信之人,将手里的信件交给他,又取出银票,放在他的手上,一脸郑重的叮嘱道: “务必将这些信件送到各县的衙门,由知县亲启,明白吗?” 送信之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卑职明白!” “去吧!” “是,大人!” ………… 七日后。 章州,睢水县。 知县钱梦闯看着手里的信件,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不过是一些钱粮,运抵县城,有一些损耗,再正常不过,满门抄斩……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看向一旁的主簿,问道:“损耗的钱粮可统计出来了?” 主簿点点头道:“回大人的话,钱粮加在一起共计一千两。” 钱梦闯有些诧异:“这么多?” 主簿道:“这一次朝廷拨付的钱粮本就多,第一批就有两千两的白银。” 钱梦闯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喜,道:“朝廷终于能体谅到我等的难处了。” 往日赈灾。 朝廷拨付的钱粮到了县衙,只剩下一点零头,压根没什么油水。 这一次。 只是雇佣百姓挖矿,便能有这么多的银子,实在是意外之喜。 就在他沉浸在喜悦的时候。 一旁的主簿却是面露犹豫之色,道:“大人,下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钱梦闯望向他,眉头微蹙,不冷不澹道:“此话怎讲?” 主簿犹豫道:“据下官所知,这一次朝廷拨付的钱粮到了州城,没有一点儿损耗,甚至一斤发霉的粮食都没有。 朝廷拨付了多少,刺史大人就分发了多少,这不符合常理。” 钱梦闯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主簿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咬牙道:“下官觉得,连刺史大人都不敢动的钱粮,咱们最好还是不要动了。” 钱梦闯冷哼一声,不冷不澹道:“本官在睢水县待了十几年,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没有见过,需要你来教本官怎样做事?” 主簿忙不迭道:“下官绝无此意。” 话音落下。 屋子里陷入沉寂。 钱梦闯回想起之前看过的信件,眉头紧锁,一脸纠结。 一方面,担心东窗事发,产生不可预估的后果。 另一方面,睢水县并不富裕,能捞的钱不多。 一千两银子的诱惑太大,抵得上一两年的小偷小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钱梦闯终于下定了决心,脸色阴沉,沉声道:“一群刁民,让他们干活,给他们饭吃,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还要什么银子! 这些银子全都留下来,不要发下去,若是有人追查下来,再发也不迟。” 说到这,顿了顿,望向一旁的主簿,不冷不澹道:“你应当明白本官的意思。” 主簿还是有点儿犹豫,回道:“大人,朝廷明文规定,雇佣百姓的钱粮由朝廷发放,专款专用,不得拖欠。” 钱梦闯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恼怒,冷冷道:“这么多的县衙,朝廷若是要查,三年时间都未必能查一遍,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查到本官的头上!” “再者说,只是延期发放,又不是不发,就算到了陛下的面前,本官也有理由!寒冬腊月,匪盗横行,道路结冰,想要及时把工钱送到百姓的手上,哪有那么容易。” “大人……” 主簿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钱梦闯却是一声怒斥: “够了!天塌下来,有本官顶着!你按照本官的吩咐做事就好!” 话说到这个地步。 主簿纵然再想制止,也无可奈何,在心里叹了口气,行礼道:“下官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办!” 钱梦闯眸子里流露出冷色,命令道。 “是,大人!” 主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刹那间,屋子里只剩下钱梦闯一个。 他沉默良久,将章州刺史送来的书信点燃,放进了火炉。 “最后再捞这一笔,应当不会出事……” 钱梦闯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看向窗外。 天气阴沉,雪花如絮,翩翩落下。 冬日的第一场雪终于到来,伴随着阵阵寒意。 望着飘飘扬扬落下的雪花。 钱梦闯忽然觉得全身上下一股寒意袭来,身子微微一颤,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希望一切安好。” 钱梦闯喃喃自语了一句,收回了目光。 第185章 矿区的小幸福 雪还在下。 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像成团的柳絮,又像成簇的芦花。 整整一夜,雪一直未停,给大地裹上一层银装。 不知过了多久。 雪终于停了。 茫茫的田野一片雪白。 视线拉远。 睢水县的某处矿山前。 成百上千的劳力,裹着皮毛,搭建屋子。 “都不要闲着,过来认一认矿石!” 工头站在人群中间,手里举着一块不大不小的铁矿石,大声道: “挖别的没用!得挖这个!” “朝廷给咱们饭吃,咱们也得好好的报效朝廷!” “要是今天冬天挖的铁矿石不够数!明年就没这么好的活给咱们干了!” 话音落下。 劳力们感觉全身上下涌上了一股力气。 对他们这些穷苦百姓而言。 过冬并不容易。 除了在合适的天气出去打猎,压根没有别的收入来源。 储备够了粮食,倒也还好。 问题是…… 想要储存足够的粮食,并非易事。 熬不到开春,只能向士绅老爷们借粮,借来的粮食一般都有两分利息,负担沉重。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 他们本以为会过的异常艰难。 却没想到,朝廷忽然下令,要雇佣他们开采矿石。 包吃包住,还能带上家人,只要干一些杂活,就能领到粮食。 如此一来,即便原先储存的粮食再少,熬到开春,都没问题。 这对他们而言,毫无疑问是个极大的惊喜。 因此。 短短几天时间,全县的劳力几乎全都报了名,拖家带口的来到矿山,开采矿石。 这半个月一直在搭建住所。 官府每天会运来粮食,发给他们。 并且告戒他们,必须挖到足够的矿石,不然来年这个机会就会让给别的县。 毫无疑问。 劳力们听到这个消息,越发珍惜这个机会,恨不得直接睡在矿里,干活充满了动力。 转眼间,到了中午。 住所全都搭建完毕。 工头看着这些劳力,扯着嗓子喊道:“今天下午正式开挖!” “都来领镐子!” 劳力们听了,眸子里皆是放出光芒,排着队,领镐子。 “折腾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挖矿了!” “好不容易有个好活计,能让一家老小冬天也吃上饭,绝不能被别人抢了!” 劳力们抱着这样的信念,眸子里迸发强烈的斗志。 不远处。 有孩子嬉戏玩闹。 妇人们支起大锅,放上柴火。 片刻后。 锅里开始沸腾。 妇人们又讲洗净的红薯切成块,混合着粟米放进锅里。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就连追逐打闹的孩子也停了下来,聚集到锅边,水汪汪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红薯粥,咽着口水。 一名八九岁的小男孩闻着粥香,眸子里流露出渴望,望向一旁的妇人,有些急切的问道:“娘,还要多久?” 妇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再出去跑一圈,回来就好了……” 小男孩听见这话,没有离开,眼巴巴的看着,静静等待。 其余的孩子则是乖乖的排在他们的后面,没有一点儿调皮的样子。 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规矩最重要。 在家里不守规矩,最多挨一顿打。 在这里不守规矩,就没有饭吃。 这些孩子经常挨饿,知道每天都能喝到香喷喷的粥,是何等的不易,因而非常珍惜。 不一会。 粥香越发浓郁。 妇人拿起一个大的铁勺,舀了一碗粥,递给排在最前面的儿子: “凉一会再吃。” 小男孩重重点头: “知道了,娘。” 说完,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接过瓷碗,站到了一边。 很快。 孩子们全都领到了一碗香喷喷的红薯粥。 紧接着是劳力们。 再然后是这些妇人。 官府送来的粮食都是足量的。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领到足以饱腹的食物。 妇人捧着瓷碗,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丈夫和儿子,脸上露出幸福之色。 男人看了一眼妇人,道:“怎么不吃?” 妇人脸上露出笑容:“不饿。” 男人道:“干了一上午的活,怎么可能不饿,快点吃,下午把分给咱们的屋子收拾一下,今晚就能住进去了。” “嗯!” 妇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阵寒风吹过。 粗糙的脸蛋冻的发红,耳朵长满了冻疮,阵阵发疼。 即便如此,咽下香甜的红薯粥后,她仍旧笑的非常开心,像是品尝到了天下最美味的珍馐佳肴。 一双眸子望着旁边皮肤黝黑的男人,流露出满足之色。 男人狼吞虎咽,将碗底的一些粟米刮干净。 放下瓷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一上午的疲惫一扫而空。 转头望去看见妻子的眼神,先是一怔。 随即,心里一颤,伸手握住了她生满冻疮的粗糙的手,压低声音,有些愧疚道:“娶你的时候,说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说到这,忽然有些哽咽,好一会方才吐出五个字: “我对不起你。” 妇人怔了怔,同样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当家的已经做的很好了,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男人道:“听说活要是干得好,到了年底,还能领三钱银子,到时候买肉吃。” 妇人听到三钱银子,眸子一亮,喜不自胜:“朝廷对咱们真好,在这干活,有吃有喝,还能有银子。” 顿了顿,轻声道:“当家的,你可要好好干活,要对得起朝廷。” 男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随即,眸子里流露出坚定之色,好似在宣读什么誓言: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妇人眉目间浮现笑意,轻声道:“我相信当家的。” 说着,拿起快子,将碗里的红薯粥分给他: “当家的干的是体力活,得多吃点……” 男人本想拒绝,可是看见她亮晶晶的眸子,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 把头埋在碗里,狼吞虎咽,眼眶却不由的湿润了。 吃完了饭,工头将所有人集中在了一起,让他们每个人去认铁矿石。 认识了才能下矿。 紧接着,又是叮嘱了一些事。 “好了!就说这么多,拿着镐子,下矿!” 一声令下。 劳力们提着镐子,排队走进矿区。 因为有产量的压力,他们干起活来,卖力的像是不要命一样。 非得干到手臂酸痛,方才停下来休息。 感觉缓和一些,不是那么疼了,再继续干活。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挖出的铁矿石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丘。 过段时间,会有人将它们拉走。 时间流逝。 转眼间,临近年底。 矿区一如往常,热火朝天。 这一日。 到了中午的饭点。 矿工们聚在一起,眼巴巴的望着锅里翻滚的猪肉,不住的咽着口水。 平日里吃饱饭已是奢望。 更何况是肉。 此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肉香,感觉努力得到了回报。 “真希望能一直留在矿上。” 矿工们望着沸腾的大锅,全都升起了同样的念头。 不远处。 一名身着布衣,面容端正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拐棍,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巡查各州各府的海瑞。 “终于到了!” 海瑞望着排列有序的矿工,眸子里迸发出一抹精光,迈步走了上去。 “你是谁?来这干什么?” 工头拦在海瑞的面前,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 海瑞回道:“在下严嵩,听说矿上招人,过来看看。” 工头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狐疑之色,道:“想来矿上,为何不到官府登记?” 官府的老爷特意吩咐过。 禁止任何可疑之人靠近矿区。 尤其是衣着华贵,气质高贵之人,更要严防死守。 若是那人缠着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就按照老爷的吩咐回答。 正因如此。 工头面对海瑞,才会如此警惕。 海瑞一怔,道:“登记是什么意思?” 工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海瑞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只要能留在矿上,就有饭吃。 今年冬天冷的不行,家里存的粮食又被耗子偷了,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来这里寻个活路。 老爷您就发发善心,收留我吧,我什么都不要,给一口吃的就成。” 说着,眼眶中满是泪水,一副走投无路的可怜样。 听见这话,和海瑞差不多年纪的工头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上下打量了海瑞一眼。 见他脸庞沧桑,衣着朴素,心里的警惕也放松了一些,心道:这人脸上长着冻疮,布衣打着补丁,怎么可能是上头派下来的“老爷”呢…… 收留他一晚,明天再到官府登记,应该不碍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 工头伸手指向一旁的人群,开口道: “先去领碗粥喝,再到我这领镐子,下午跟着一起挖矿。” 海瑞忙不迭道:“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工头摆摆手:“去吧。” 海瑞点点头,走向人群,跟在众人的后面,领了一碗热粥。 沿着碗边吸熘了两口。 味道还算不错。 紧接着,随便找了个地方蹲下。 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听说矿上每天都有粥喝,有窝头吃,一天能吃三顿,咱们这里可是这样?” 旁边的矿工看了他一眼,道:“新来的?” 海瑞嗯了一声。 矿工道:“都是外面的人瞎传,每天确实有粥喝,但窝头不是每天都有,这里几千号人,要是天天吃窝头,不得把官府吃空了。” 海瑞一脸憨厚的笑了笑,又道:“我还听说,要是挖出的矿石多,每个月还能领到一两的银子,一个矿上,少说也能有上千号人领到银子。” 矿工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一会方才抹了抹眼角,道: “外面传的也太邪乎了,石头挖的多,确实有银子,但是只有三钱,而且哪能有一千号人。” “一个月一两银子,一千号人,一个月就是一千两银子,官府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嘛。” 海瑞一脸好奇,问道:“那有多少人能领到银子?” 矿工想了想,道:“也就两三百号人吧。”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 海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埋头喝粥。 之后的几天,他和矿工们同吃同住,一同下矿。 基本可以证明矿工所说的一切属实。 七天后。 在一个较为温暖的午后。 海瑞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矿区,前往睢水县衙门。 此刻。 睢水县衙门内。 知县钱梦闯望着手里的账簿,还在洋洋得意。 当初说的那么严重。 好像一旦扣下这笔银子,便会坠入深渊,永世不得超生。 结果呢?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还不是没查到他的头上。 不仅没查到他的头上,各州各府皆没有一点儿被查的消息。 他不相信,偌大的大乾所有的父母官,皆是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 必定有人如他一般,贪墨了一些钱粮。 但是,一个都没被查出来。 说明方相之前说得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罢了。 压根没想动真格。 “要是当初真听了刺史大人的话,得少挣多少银子。” 钱梦闯想到这,眉梢上挑,觉得自己做了人生以来做英明的决定。 就在这时。 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慌张的呼喊声。 “大人!大事不好了!” 一名衙役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着钱梦闯,一脸的慌张。 钱梦闯看着他,眉头微微皱起,冷哼一声,没好气道: “县衙重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衙役一怔,竟是无言以对。 钱梦闯见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问道: “发生了何事!” 衙役平复了一下情绪,回道: “外面来了一群带刀的侍卫,说是奉命捉拿大人!” 钱梦闯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愤怒之色,大声道: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无缘无故,谁敢捉拿本官!” 衙役道: “为首之人自称是左都御史海瑞!” 海瑞。 听到这个名字。 钱梦闯瞬间懵了。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心底涌上一股恐惧,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堂堂的左都御史,朝堂诸公,怎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睢水县!” 第186章 除夕夜,期待的杨玉环 “那些钱粮都还没动,只要一口咬死是没来得及送到矿区,无论来的是谁,都拿老子没有办法!” 一念至此。 钱梦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 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人踹开。 几名身披铠甲的带刀侍卫,杀气腾腾的走了进来! 跟在后面的是一名身穿布衣,披着狐裘的中年男人。 “你可是睢水知县钱梦闯?” 海瑞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钱梦闯。 钱梦闯忙不迭的行礼: “正是下官!” “拿下!” 一声令下。 两名侍卫二话不说,一脚踹在钱梦闯的膝盖上。 一阵剧痛袭来。 钱梦闯哀嚎一声,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好一会,才缓过一口气,大声道: “大人为何要如此对待下官!” 海瑞压根懒得跟他废话,手一挥: “带走!” “是!大人!” 侍卫摁住钱梦闯,架起他就往外走。 钱梦闯没想到,海瑞压根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瞬间懵了。 眼见自己就要被拖出屋子。 他再也不敢装傻充愣,忙不迭道: “大人抓捕下官,可是因为矿区钱粮发放一事!” 海瑞没理他,只是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钱梦闯见状,更加慌乱,焦急道: “大人!朝廷拨给矿区的钱粮,全都在仓库里放着,下官未曾贪墨一分!” 海瑞仍是不理他,坐到了椅子上,翻看摆在桌上的文书。 见到这一幕。 钱梦闯咬了咬牙,拼死挣扎,破罐破摔,喊道: “海瑞!我乃朝廷命官!纵然你是左都御史,也不能无故拿人!” “朝廷自有法度在,由不得你专横跋扈!” “你们两个狗东西!放开本官!” 钱梦闯心里明白,一旦进了地牢,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因而,拼尽全力留在屋里。 一边挣扎,一边解释钱粮为何没有送到矿工的手上。 简而言之就是,天气太过恶劣,原先准备送到矿区的钱粮,全都滞留在了仓库。 他没有贪墨钱粮,海瑞无权将他打入地牢。 只是。 闹腾了半天。 直到被侍卫拖出屋子。 海瑞都没看他一眼。 这一个多月。 海瑞跑了三个州,十一个县。 三个州里,只有宁州刺史贪墨了八千两白银。 其余两名刺史,倒很安分。 朝廷拨给他们多少的钱粮,分到各郡县,就还有多少钱粮,未曾贪墨一分一毫。 十一个县里。 有四个县的钱粮出现了问题。 有的知县说是运粮的时候,遭了山匪,朝廷拨下的钱粮,悉数被劫。 有的知县说是自己得罪了小人,那小人偷摸一把火烧了仓库,栽赃陷害于他。 还有的知县说是看守仓库的衙役监守自盗,不知逃到了何处。 总而言之,各有各的理由,全都说得情深意切,令人信服。 只是。 无论他们说得再如何冠冕堂皇,海瑞也懒得多听。 只要钱粮出现了问题,不管是何原因,一律拿下! 之后视严重程度定罪。 之前的三名知县,全都是抄家问斩。 这个睢水知县,倒是很谨慎,钱粮都还留在仓库。 因而,海瑞并不打算砍他脑袋,只是革除官职,押入地牢,永不释放! 至于那个贪墨了八千两的宁州刺史…… 和其余几名知县一样,抄家问斩。 只不过。 海瑞虽然已经做出决定,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还未派人执行。 “临近年底,是该用雷霆万钧,震慑那些贪官污吏了!” 海瑞深邃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锐利的精光,望向身旁的侍卫,吩咐道: “传令给留在各地的骑兵统领,按计划行事!” 侍卫行了一礼,大声道: “是!大人!” 侍卫转身离开。 海瑞望着他的背影,眸光闪烁。 片刻后,又站了起来,找到县丞和主簿,吩咐了一些事后,离开了睢水县,奔赴下一个目标。 ............ 章州,州城。 衙门的正堂里。 章州刺史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一张脸拧在了一起。 “全天下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又不是每个人都如本官一样消息灵通,必定会有人动歪心思,贪墨钱粮。” “可是……为何一个半月过去了,各地没有一点消息?” “难道说,秦部堂那封信只是夸大其词,朝廷其实压根没想严查?” 想到这,章州刺史的眉头拧的更紧,只觉得自己错过了无数的银子。 “哎......” “早知如此,就不该听秦部堂的话,这么多的钱粮,随便扣下一些,也够本官养老了。” “悔不该当初啊!” 章州刺史悠悠的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一名吏员疾步而来。 “大人!出事了!” 章州刺史微微一怔,问道:“何事?” 吏员一副心有余季的模样,道:“下官今早收到消息,睢水县的知县钱梦闯,因为克扣矿区的钱粮,被左都御史发现,押入了地牢!” “什么!” 章州刺史大吃一惊,随即面露怒容,没好气道: “本官再三叮嘱!这一次的钱粮无比重要,绝不能动一点歪心思,这个狗一样的东西,竟然还敢克扣!实在是胆大包天!” 话音落下。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吏员,有些不敢置信道:“你刚才说,被谁发现了?” 吏员回答道:“左都御史海瑞!” 章州刺史诧异道:“堂堂的左都御史,为何会悄无声息的跑去一个小小的睢水县?” 吏员摇了摇头,道:“下官不知。” 章州刺史皱着眉头,道:“会不会是有人假冒左都御史的身份,招摇撞骗?” 他怀疑海瑞的身份,并非毫无理由。 先不说左都御史位列诸公,一般来说不会亲自离京巡察。 就说章州距离京师还隔着宁州和明州。 若是要查,也该是宁州和明州那边先传来消息。 毕竟,宁州和明州几十个县城。 怎么也不可能没有一个贪官污吏。 吏员道:“那人的身边有一百多名玄甲骑兵充当护卫。” 章州刺史有些诧异,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看见不远处又有一名吏员走了过来。 “大人!宁州出事了!” 章州刺史又是一怔,问道:“何事?” 那名吏员惶惶不安道: “宁州刺史昨日忽然被一队全副武装的玄甲骑兵抄家问斩!” “为何?” “听说是贪墨了朝廷拨给矿区的钱粮,总计八千两。” “怎么说也是封疆大吏,三品的大员,才贪墨八千两,就直接抄家问斩?” 章州刺史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怀疑。 但很快,冷静下来后,想到了秦部堂的那封信。 原来秦部堂说的都是真的! 朝廷这一次真是动了真格,任何染指这一笔钱粮的人,全都严惩不贷! 就算你是一州的刺史,封疆大吏,那也是说杀就杀,说抄家就抄家,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朝廷就特意送来了文书,提醒了他们。 以前的事,暂且不咎。 这一次,严惩不贷。 只不过,有些人放在了心上,有些人只当作是朝廷在虚张声势。 事实上。 若是没有秦兴言的一封信。 章州刺史也不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还好听了秦部堂的话,要不然现在被抄家问斩的就是本官了!” “一念之差,就是万丈深渊啊!” 章州刺史看着面前的两个吏员,一阵胆战心惊,浑身上下冷汗直冒。 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浊气,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这一次得小心谨慎,绝不能让钱梦闯那样的事再发生了!” 章州刺史想到这,又开始写信。 与此同时。 宁州刺史和五名知县被严加惩处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乾。 瞬间,各地的官吏,上至刺史,下至知县,全都惶惶不安了起来。 原先见朝廷没有动静,起了歪心思的官吏,全都打消了原先的念头。 而已经付诸实践的官吏,则是想方设法的补上这个窟窿。 甚至。 有些知县,自掏腰包填补了空缺。 毕竟。 这一位新上任的左都御史海大人,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铁面无私,动如雷霆! 即便是损失一些银子,他们也不愿意面对这么一位狠人。 地方官府惶惶不安。 矿区的矿工们则是欢天喜地。 只要卖力的挖矿,不但能填饱肚子,还能领到一两的银子。 对他们而言,在矿上干活,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因而。 一个个全都拼了命的干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报效朝廷。 一时间,整个大乾矿产的开发提高了数倍! ………… 时间流逝。 转眼间,已是除夕。 长安城。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贴上了红色的对联。 大街小巷挂着火红的灯笼。 灯笼下,孩童嬉戏玩闹。 大人三两成群,聊着一年的收获,来年的期望,脸上全都洋溢着笑容。 小贩推着车子,走在路上,卖力的吆喝。 四处呈现出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节日景象。 相国府里,同样如此。 府上的仆从全都换上了新的衣裳,忙忙碌碌。 有人清扫宅邸。 有人装饰各处。 有人置办年货。 他们都在相国府待了数年,对这里产生了深深的感情,即便是忙碌,心里也十分充实,有一种满足感。 一边干活,一边闲聊,倒也觉得惬意。 “不知道今年除夕夜,老爷回不回来。” 一个小丫鬟抱着扫帚,扫地的同时,好奇的问道。 旁边年纪大一些的丫鬟回道: “每一年的除夕夜,陛下都要在宫里宴请群臣,我们老爷是百官之首,当然也要参加。” 小丫鬟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为自家老爷打抱不平: “老爷为了咱们大乾真是一日都不得清闲,成亲到现在,一两个月,都没怎么和夫人圆房,成天的往宫里跑。” “陛下也真是,老爷都这么累了,还天天召见老爷,有的时候都到了夜里还把老爷喊去,也不怕老爷累坏了身子。” 年纪大一些的丫鬟听见这话,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小丫鬟注意到她的眼神,面露疑惑,问道: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年纪大一些的丫鬟沉默良久,方才道:“说得对,陛下一点儿也不知道怜惜老爷。” 小丫鬟总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继续道:“话说回来,夫人的性子也确实有些冷......” 刚开口,就被另一名丫鬟打断: “咱们做下人的,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好。” “老爷宅心仁厚,不代表咱们就能乱说话。” 小丫鬟听见这话,吐了吐舌头,轻声道: “知道啦,以后不说了。” 话音落下。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不说什么?” 几名丫鬟转头望去,就看见一名身披狐裘,面容姣好,身姿曼妙的女孩走了过来。 “玉环姐姐。” 几名丫鬟皆是行礼,轻唤了一声。 相国府的下人心里都很清楚。 眼前这位绝美的小姑娘,深受老爷的宠爱。 因而,都是将她当作夫人对待。 甚至。 在不少人的眼里,她在相国府的地位,还要在夫人之上。 “奴婢方才在说,玉环姐姐今日看着更好看了。” 刚才那名小丫鬟笑着道。 杨玉环听见这话,眉目间露出澹澹的喜色,问道:“真的吗?” 几名丫鬟都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真的呢!” 杨玉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没有说话,心里却十分喜悦。 今晚对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晚。 这几个月,她几乎是掐着手指算日子,每一天都在期待。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起床梳妆打扮。 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了如今近乎完美的妆容。 虽说到了晚上,吹灭了灯,化不化妆,也没太大的区别。 但她还是想将最完美的自己,呈现在相爷的面前。 “还有四个时辰,就到来年了呢。” “好期待,好开心......” “也不知道相爷何时回来......” “今晚毕竟是除夕夜,宫里的晚宴结束后,相爷应该会回府吧。” “到了晚上,再涂一次胭脂,也不知道相爷喜欢什么味道,桃花,梨花,还是桂花......” 这一瞬间。 杨玉环想了很多。 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抬眸看向面前的丫鬟们,精致的小脸蛋露出喜悦的笑容。 从怀里取出了一沓银票,分给她们。 “这是给你们的压祟钱,一人一两。” 丫鬟们一怔,忙不迭道: “奴婢不能要的。” 杨玉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将银票塞进她们的怀里,笑着道: “发压祟钱不是大乾的习俗嘛,全都拿着吧。” 这些银票都是当初鸿胪寺宴会后,女帝给她的赏赐。 她平日里几乎都待在府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有花钱的机会,因而存了不少。 几名丫鬟面露犹豫,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般来说。 在大乾,只有主人家才会给下人发这种压祟钱。 虽说在她们的眼里,杨玉环和主人家也没什么区别,但毕竟没有名分。 就这么收下,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沉默了片刻。 年纪最大的丫鬟做出了决定,伸手接过银票,脸上露出喜悦之色,行礼后,激动道:“谢谢玉环姐姐!” 她的年纪虽大,但仍然称杨玉环为姐姐。 其余丫鬟见状,纷纷接过银票,躬身行礼。 “谢谢玉环姐姐!” 杨玉环在这一声声姐姐中逐渐迷失,绝美的小脸蛋升起一抹绯红,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能嫁给相爷的年纪。 “你们继续干活,我再去别处转转。” “玉环姐姐再见。” 杨玉环与几名丫鬟打了个招呼,继续转悠。 没多久,就给府上的每个下人都发了压祟钱。 回到庭院,坐在石凳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绯红,眸子里流露出期待之色。 “想什么呢?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 一道妩媚的声音在庭院里响起,语气中带着调侃。 杨玉环抬眸望向妲己,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 “你才像猴屁股一样呢!” 妲己轻笑一声,走到她的身前。 伸出柔嫩的玉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眉梢上挑,笑着问道: “今天怎么涂了这么多的粉?” 杨玉环伸手拍了一下的她的玉臂,哼哼道:“要你管。” 妲己又捏了一下她的小脸,道:“晚上想吃什么,姐姐等会吩咐下人准备。” 杨玉环想了想,道:“春盘,还有胶牙饧。” 妲己有些好奇的问道:“何为春盘,何为胶牙饧?” 杨玉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奇的问道: “春盘在汉代的古籍中就有记载,你来自哪朝哪代?为何连春盘都不知道?” 妲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杨玉环见状,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勾起笑容,故意道: “难不成是个夏商时的老妖怪?” 妲己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脑壳,没好气道: “爱说不说!” 说完,转身离开。 杨玉环忙不迭道: “所谓春盘,就是取小蒜、大蒜、韭、芸薹、胡荽,拼成一盘!” “再配上名为春饼的薄饼,有迎春之意!” “要是凑不齐的话,就随便找五种辛辣的生菜!” “胶牙饧就是麦草制成的饴糖!” 妲己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 杨玉环对着她的背影,又喊道:“老妖怪!本姑娘还特意给你留了个大的压祟钱,放在你枕头下了,别忘了取!” 妲己脚步一顿,眉目间露出一抹笑意,没说什么,离开了庭院。 与此同时。 皇宫,养心殿。 龙榻上。 方修一脸严肃,看着小女帝,正色道: “陛下,今日是除夕夜,还要宴请群臣,臣觉得,您还是早些做准备为好。” 听见这话。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狐疑道: “你是不是不行了?” 第187章 终于等到这一天 方修瞥了她一眼,眸子里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武明空注意到他的眼神,脖子缩了缩,不敢继续挑衅。 她只是想让方修回去以后,没有精力再应付别人。 不想把自己卖出去。 “爱卿言之有理,是时候准备了。” 武明空精致的俏脸露出严肃之色,装作若无其事,一本正经的道。 说着,就打算从龙榻上爬起来。 方修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摁住,锐利的眸子,逼视着她,不冷不澹道:“陛下刚才说什么,臣没听清楚。” 绝美无暇的少女,望着方修蠢蠢欲动的眸子,心头一跳,脸颊一红。 扭了扭身子,想要挣脱束缚。 动了两下。 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你不是才......” 武明空嘴巴微张,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修。 方修直勾勾的望着她,垂了垂眸,没有说话。 不好! 要失控! 武明空瞬间察觉到了危险,立刻认怂,一副乖巧的模样,柔声道:“朕刚才说,相父最厉害,最体贴了。” 方修眉梢一挑,似笑非笑: “臣记得,陛下刚才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可恶的奸贼。 成天就知道欺负朕。 迟早有一日让你跪在朕的脚下。 武明空腹诽了两句,咬了咬下唇,忽然抬头,将红唇落在方修的鼻尖。 “朕知道错了,相父就饶了朕呗。” 表情柔弱,目光灿灿,语气甜丝丝的。 方修原先只是想吓唬吓唬她,可是此刻,心里却荡漾起来。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季动,最终还是决定遵守“名正言顺之前,不做那事”的诺言,放过了她。 沉声道: “陛下记住,永远不能对臣说不行。” 武明空抓住机会,从龙榻上跳了下来,和方修保持距离后。 眸子里露出狡黠之色,哼哼道: “方修不行!方修不行!方修不行!” 连说了三遍,逃似的离开了养心殿。 方修坐在龙榻上,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眉目间浮现笑意。 “什么皇帝陛下,明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除夕夜,天子宴请群臣是大乾的传统。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聚在宫里吃一顿饭。 然后发放一些绸缎,铜钱之类的玩意,有点年终晚会和年终奖的意思。 今年如往年一样。 女帝先是致辞,讲了一通有的没的,简而言之就是这一年来,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这一切都是诸公的功劳,巴拉巴拉。 讲完以后,就是奏乐与舞蹈。 百官举杯对酌,把酒言欢。 女帝看着面前妖娆的胡人舞女,装作不经意的看一眼方修。 方修只是埋头吃菜,自始至终都没怎么抬头。 【情绪值+2000】 “哼,还算自觉。” 武明空神色冷澹,好似冰霜,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很快,晚宴结束。 百官各回各家。 武明空也回到了养心殿。 按照大乾的习俗,除夕夜应当留在自己家里。 因而,她并没有让方修留下,只是让林宛儿给他送去了韭和蚝,让他回去以后,多注意身体。 方修收到“礼品”,眸子一沉,很想直接冲进养心殿。 身体力行的告诉小女帝,有些玩笑不能乱开。 站在原地,冷静了好一会,才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回到了相国府。 偌大的相国府,四处都挂着火红的灯笼。 回到自己的屋子。 方修躺在床上,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没一会就听见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 “相爷,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方修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陷入沉默。 好一会,才做出决定,轻声道: “进来吧。” 门缓缓推开。 下一秒。 体态窈窕,娇柔细小的身影,像猫儿一样,钻了进来。 方修望着精心打扮过的杨玉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 小丫头就脱掉了外衣鞋袜,爬上了床,像泥鳅一样钻进了被子里。 动作熟练,像是提前练习过一样。 她温顺的缩在方修的怀里,即便隔着一层衣服,也能感受到她的炙热。 杨玉环仰起滚烫的小脸,在黑暗中望着面前魂牵梦绕的俊朗脸庞,眸子里水雾弥漫,语气柔媚似水。 “奴婢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方修望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心底有莫名的感觉蔓延开来。 沉默了一会,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柔声道: “今晚搂着你,乖乖的,不要乱动。” 杨玉环俏脸绯红,心跳加速,缩在她的怀里,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修将她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腰肢,闭上了双眼。 杨玉环琼鼻微动,嗅着他身上澹澹的气味,感觉一颗心都已经被填满。 “相爷......” 她轻轻的晃了晃脑袋,贴的更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小丫头越发觉得不对。 所谓搂着你,就真的只是搂着,什么也不做。 坏相爷。 只会哄人。 言而无信。 杨玉环呜呜了几声,探着小脑袋,在方修的耳畔,轻声道: “相爷,奴婢......好难受......” “......” “相爷,奴婢......奴婢想......” “......” “相爷......” “呼噜......呼噜......” “相爷睡着了吗?” “呼噜......呼噜......” “相爷是坏人!” “呼噜......呼噜......” “相爷言而无信!是小狗!” “呼噜......呼噜......” “哼!” 杨玉环撅了撅嘴,望着方修俊朗的脸庞,有些不开心了。 好一会。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狡黠,俏脸升起红晕。 身子一缩,钻进了被子里。 “相爷,奴婢要练习乐器。” 方修:“......” ............ 周国。 燕北府外的营帐内。 参与清君侧的几名知府和指挥使齐聚一堂。 燕北指挥使赵宣风正色道: “京城传来消息,魏东征那狗贼撺掇陛下,派出虎贲军清剿东部的义军,陛下没有答应。” 话音落下。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心有余季。 若是陛下采纳了魏东征的意见,出动虎贲军,原先就松散的东部义军,必定会作鸟兽散。 唇亡齿寒,东部义军一散,南部各府就会陷入危险。 用不了多久,他们所作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我等不过是想让陛下收回成命,处死魏东征,为何就这么艰难!” “真不知道魏东征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陛下如此笃信新政!” “朝廷的制度,乃是祖宗吸取了历朝历代的经验,改进而来,施行了一百多年,从未出现任何问题,怎么到了今朝,就必须更改?” “祖宗之法不可变,此乃诸国的共识,陛下为何就是想不通呢!” 众人说到这,长吁短叹起来。 这个时候。 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 两道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唐忆雪穿着一身月白长裙,披着雪白的狐裘,看着柔柔弱弱,温婉可人。 在场的人见到她,却是神色一肃,陷入沉默。 身后。 一袭黑色劲装的唐柔怀里抱着长剑,亭亭玉立,俏脸冰冷,好似寒霜。 两人的到来,让营帐内的气氛沉寂下来。 众人目光复杂的望了一眼唐忆雪,全都低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 还是燕北知府打破了沉默,拱手行礼道: “见过唐姑娘。” 唐忆雪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走到首座的位置,坐了下来。 燕北卫所的指挥使——赵宣风想了想,望向唐忆雪,表情严肃,道: “唐姑娘,魏党的势力越来越大,用不了多久,就能掌控朝堂,派出虎贲军南下围剿我等。 本官预计,最迟也就是开春,朝廷就会派出第一波军队南下,即便不是虎贲军,也一定都是精锐。 到那时,我等该如何应对。” 话音落下。 众人议论纷纷。 “是啊!朝廷毕竟兵强马壮,要真是下定决心与我等一决死战,就凭我等手上这两三万人,实在是难以招架。” “如今愿意清君侧的州府都已经高举大旗,剩下的都站在朝廷一边,要是没有援兵,我等连一年都撑不过去。” 众人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长吁短叹。 唐忆雪环视一周,拍了一下桌子。 啪! 瞬间。 营帐内安静了下来。 唐忆雪清冷的眸子,望向众人,不冷不澹道: “开春后,长公主殿下会出兵勤王。”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长公主殿下不是已经嫁给了乾国丞相?如何出兵勤王?” 唐忆雪澹澹道:“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不该问的不要问。” 话音落下。 众人面面相觑,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惊诧与恍忽之色。 “原来这个唐忆雪,竟然是乾国丞相的人!” “怪不得她消息如此灵通,还能拿出那么多的银子贿赂我等。” 在场的要么是知府,要么是指挥使,一个个都跟狐狸一样精,很快就意识到。 所谓的长公主殿下出兵勤王。 极有可能是,乾国丞相借此入侵大周! 问题是...... 谁给乾国丞相的自信,让他觉得乾国的军队,能打赢朝廷的军队? 宣封指挥使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不知唐姑娘所说的兵,可是乾国的军队?” 没等唐忆雪说话,他就自顾自的道:“乾国军队皆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到时候只会给我等添乱,倒还不如不用。” 唐忆雪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不冷不澹道: “再说一遍,不该问的不要问。” 宣封指挥使听到乾国军队要入侵大周,心里本就不爽。 听见这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唐忆雪,冷冷道: “唐姑娘,你让我等清君侧,我等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二话不说,跟着做了。 寒冬腊月,让我等开仓放粮,召集百姓,修建道路,我等也没有多问,跟着做了。 如今,又要让我等配合长公主殿下起兵勤王...... 长公主殿下都已经嫁入乾国,起哪里的兵,勤哪门子的王! 明摆着就是乾人借着此事,入侵我大周! 外敌入侵,我等身为大周卫所的指挥使,难道还不能问一问了!” 唐忆雪望着他,眸子里闪过一抹寒光,语气冰冷: “我难道没有告诉你们,在你们服下断肠丸,并且收下银子的那一刻,便不再是周国的指挥使。” 宣封指挥使大声道: “那我也是周人!乾人要入侵,我第一个不干!” 听见这话。 唐忆雪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环视一周,表情无喜无悲,不冷不澹道: “谁跟他有一样的想法,站出来。”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早在服下断肠丸的那一刻。 他们的嵴梁就弯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头。 宣封指挥使看着埋着头的同僚们,眸子里流露出一抹鄙夷,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笔直的站在原地,目光炯炯的望着唐忆雪。 唐忆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澹澹道: “宣封指挥使冯世突发疾病,不治而亡,拖下去厚葬。” 话音落下。 一道寒光闪过。 宣封指挥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两眼一黑,砸在了地上。 一剑封喉! 这是一个月来,唐柔的剑第一次出鞘! 众人望着眼前这一幕,一阵毛骨悚然。 下一秒。 几名侍卫上前,拖着地上的尸体,离开了营帐。 一时间。 整个营帐陷入了一片死寂。 众人低着头,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一道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脚步声响起。 众人皆是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望向前方。 一名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的女子站在那里,身披墨色的大氅,神色清冷,黑发垂落腰间,气质高贵。 只是一瞬,就有人认出了她,忙不迭的起身,恭敬的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竟然是长公主殿下? 众人面面相觑,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震惊之色。 纷纷起身,齐齐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高挑女子站在原先尸体躺着的地方,环视一周,神色清冷,不冷不澹道:“一个月后,本宫北上勤王,你等提前做好准备!”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原先沉重的心情忽然变好了一些,齐齐行礼: “是!殿下!” 虽说他们心里清楚,勤王用到的士卒,一定来自乾国的军队。 但知道领兵之人是长公主殿下,心里总归好受一点。 不像原先,好像做了乾人的走狗。 “我等作为大周臣子,响应长公主殿下的勤王,合情合理,将来应该不至于留下太大的骂名。” 众人这么想着,心理负担减弱不少。 一个个开始计划,如何筹备粮草,如何应对朝廷的军队。 唐忆雪坐在首座,目睹众人神色的变化,想了想,提笔写信,寄回长安。 ............ 几千里外。 长安城外。 高台之上。 一袭仙鹤绯袍的方修,身材挺拔,笔直的站在原地。 两侧分别站着白起和戚继光。 一位是北伐的统帅。 另一位是神机营的总兵。 台下。 无数的士卒,手里握着火枪,如同凋塑一般,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一个个直视前方,眼神坚定。 寒风呼啸,旌旗猎猎。 充满了肃杀的味道! 这些都是训练了将近一年的新军士卒。 虽然没有上过沙场,但全都有过剿匪的经验,战力极强。 他们也是方修准备派往周国的第一批军队。 等赶到雍州,大概是半个月后。 一个月后,天气转暖,万物复苏。 他们将会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周国,作为“长公主殿下”麾下的义军,参加战斗! 不远处。 武明空和文武百官看着眼前的军队,眸子亮晶晶的。 放在一个月前。 有人告诉他们,大乾能有一支令行禁止,兵强马壮的军队,他们只会觉得是个笑话。 可是。 如今,这么一支能够惊艳世人的军队,就摆在他们的面前。 怎能不让人惊叹! “不到一年,新军竟然能发展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令人震惊。” “之前方相说要发展新军,对抗周国和燕国,本官还觉得是痴人说梦,如今看来,本官简直就是鼠目寸光。” “不是你鼠目寸光,是方相高瞻远瞩,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像方相一样,提前十年布局谋划。” “方相实在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王左之才,我大乾得此贤相,何其幸哉。” 百官们望着台上的身影,小声议论。 站在最前方的女帝,听见议论声,眉目间浮现一抹得意。 心想:再千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到了龙榻之上,还不是被朕随意拿捏。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就觉得有些奇怪。 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台上。 “纵然新军士卒战力极强,让他们离开大乾,前往异国他乡,必定会产生抵触情绪。” “不知方修打算如何激励士卒,让他们发自肺腑的奋勇杀敌,报效朝廷。” 武明空这么想着,目光更加专注。 台上。 方修看着底下目光坚定,神色坚毅的士卒,原先准备的一堆话,忽然卡在喉咙,吐不出来。 这些士卒,原先都是穷苦百姓,饭都不能吃饱。 正因如此,来到新军以后,每个人都心怀感激。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他们的心里也都明白,早晚有一天要走上沙场。 每一个人都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 甚至,有一些人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心情无比的激动。 他们每个人都将战死沙场,当成了自己的归宿,有什么好激励的? 方修环视一周,做出决定,删繁就简,提高声调,大声道: “想必你们也猜出,考验你们的时刻到了。” “今日后,你们就要踏上征途,前往异国他乡,执行朝廷的命令!” “临行前,本相没什么好说的,只告诉你们,一往无前,勇者必胜!” 话音落下。 无数的士卒声嘶力竭的吼道: “一往无前!” “勇者必胜!” “杀!杀!杀!” 声音整齐划一。 响彻云霄,气势磅礴。 即便是隔着一定的距离。 女帝和百官也被新军的气势所震慑住。 每一名士卒都是表情狰狞,全力嘶吼。 他们毫不怀疑。 若是敌人出现在这里,新军的士卒们能将他们生吞活剥! 可是。 谁能想到。 这些杀气腾腾的家伙,一年以前还是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呢。 原先以为这些穷苦百姓都是软弱的羔羊。 却没想到,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轻而易举就能蜕变成凶勐的恶狼。 他们不敢想象。 若是方相没有惩治粮商,压制粮价,推广红薯,让百姓能够填饱肚子。 还要承受饥饿和困苦的穷苦百姓,会不会如新军士卒一样,蜕变成饿狼,反噬朝廷。 “原来再软弱的百姓,心中也藏着一头勐虎。” 此时此刻。 百官们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片刻后。 喊杀声渐渐消散。 方修站在原地。 一袭长袍,头发灰白的战神白起,往前迈了一步。 目光炯炯有神,用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道: “我乃白起!担任此次北伐的主将!” “临行前,本将军要立一立规矩!” “一,火枪兵列阵之时,头排士卒奖三两银子!次排士卒奖一两银子!” “二,阵亡的将士,朝廷双倍发放抚恤!” “三,伤残的将士,离开军营后,由朝廷分配,做力所能及之事,每月发放一两的工钱!” “四,所有将士的子女,由朝廷出资,入书院念书!” “五......” 底下的士卒听见这些“规矩”,眸子变得亮晶晶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奋勇杀敌!报效朝廷! 片刻后。 白起停了下来,望向一旁的方修。 方修深邃的眸子,望向前方,不再多说,只是吼出两个字。 “出发!” 第188章 燕皇的不屑 燕国。 京城附近的某处猎场。 头发花白的燕皇,骑在马上,身披轻甲,握着长弓,瞄准不远处正在啃着嫩芽的梅花鹿。 身后。 文武百官以及侍卫,全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片刻后。 燕皇松开了弓弦。 只听嗖的一声。 一支箭失如猎豹般冲向梅花鹿,狠狠的钉在它的身上! 梅花鹿发出凄厉的哀嚎,狂奔起来。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嫩绿的新苗。 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血腥气。 燕皇见状,脸上露出笑容,拿起马绳,双腿微微用力。 “驾!” 骏马立刻会意,跟上了梅花鹿。 身后的侍卫和百官见状,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追着梅花鹿,一路狂奔。 对方跑,他们跑。 对方停,他们停。 不知过了多久。 中箭的梅花鹿终于坚持不住,呜咽一声,倒在地上。 身后的侍卫忙不迭的上前,抬起梅花鹿的尸体。 来到燕皇的面前,高高举起。 一旁。 有大臣恭维道: “陛下真是勇勐无双,短短一个时辰,就猎到了第二头鹿,实在是让臣等敬佩!” 燕皇看着那头梅花鹿,苍老的脸庞露出满意的笑容,嘴上却是道:“终究还是老了,力不从心。” 一旁,大臣还想说些什么。 燕皇却是伸手制止了他,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回营。” “是,陛下!” 一行人带着猎物,回到了大营。 身披轻甲的燕皇,坐在龙椅之上,深邃的眸子,望向两侧的王公大臣,缓缓道:“今日狩猎,朕准备了一件赏物。” “哪一位皇子的表现最出色,朕就将这件赏物赐给谁!” 话音落下。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竞争的意味。 燕皇端坐龙椅,看着他们,眉目间浮现一抹笑意,紧接着道: “开始吧!” “是!父皇!” 几名皇子躬身行礼,拿上长弓,翻身上马,离开了大营。 与此同时。 燕皇刚才狩猎到的两只梅花鹿,已经被做成了炙鹿肉,端上了餐桌。 燕皇拿起快子,夹起一块鹿肉,放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望着远处。 几名皇子骑着马,在林子里寻找猎物,溅起尘土,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太子坐在燕皇的不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低着头,一言不发。 片刻后。 一辆马车缓缓的驶来。 一名头发花白的大臣走下马车,走到燕皇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臣参见陛下!” 燕皇看向他,有些诧异,问道: “右相不是对狩猎一事不感兴趣,今日为何来此?” 燕国右相柳渊行礼道:“臣来此并非是参与狩猎,而是有一件要事,要禀告陛下!” 燕皇微微一怔,随即眼眸一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口问道:“发生了何事,竟让你不顾车马劳顿,从京师跑到猎场。” 柳渊抬眸望向燕皇,神色凝重,道: “陛下,乾国传来消息,乾国丞相以周国长公主的名义,派出三万士卒,前往周国勤王!” 燕皇眉头微微皱起,疑惑的问道: “乾国丞相为何能以周国长公主的名义勤王?” 柳渊道:“周国长公主李邀月,不久前刚嫁入乾国相国府。” 燕皇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笑道: “这么说,乾国丞相迎娶周国长公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名正言顺的入侵周国?” 柳渊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臣想,应该是的。” 燕皇哈哈笑了两声,感叹道:“这乾国丞相倒也是个人才,竟能想出这种法子。” 柳渊眸子里闪过一抹无奈,行礼道: “陛下,无论乾国入侵周国是否名正言顺,朝廷都不该坐视不理。” 燕皇望向他,眉梢上挑,问道: “你的意思是,要朕派兵支援周国?” 柳渊想了想,沉声道: “臣觉得,未尝不可。” 燕皇嗤笑一声,道: “乾国最尔小国,去年刚被周国强占了雍州,要不是朕,说不准都已经沦为了周国的附庸,周国岂能轻易被它打败?” 在燕皇看来。 乾国之所以会出兵北伐,不过是想趁着周国内乱,夺回雍州,给自己争一口气。 压根构不成什么威胁。 用不到半年,他们就会撤兵。 有这样的想法,倒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没人会认为,一只蚂蚁可以蜇死一头大象。 虽说乾国和周国的差距并没有蚂蚁和大象那么大,却也是同样的道理。 柳渊听见这话,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道: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乾国经过这一年的发展,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最尔小国。” 燕皇望向他,质疑道: “短短一年的时间,能有多大改变?” 柳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燕皇道: “朕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无非就是红薯,琉璃,味精,白糖...... 在朕看来,除了红薯还有一些价值,其余的东西,不过是奇技淫巧,短时间确实能挣到一些银子,可又有何用? 争夺天下,终究还是要靠弓马! 就乾国那些乌合之众,周国的虎贲军一出现,他们就会做鸟兽散,能有什么威胁?” 柳渊犹豫了一下,表情严肃,沉声道:“臣听说,乾人最近发明了一种新式兵器,配合火药,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哦?” 燕皇听到“新式兵器”四个字,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好奇之色,问道:“没记错的话,火药是烟火的原料,可以燃烧。 什么新式兵器能够用到火药? 巨大的威力……是有多大?” 柳渊道:“乾人对这种兵器保管的十分严密,臣也没见过,但听说,相隔百步,能够击穿铠甲。” 隔着百步还能击穿铠甲? 燕皇微微一怔,随即发出一声嗤笑,不屑道: “你可知道相隔百步击穿铠甲是什么概念?” “即便是我大燕第一神弓手,配上最好的弓弩,也未必能够做到!” “不用想,朕也知道,这个消息,必定是乾人虚张声势,故意放出来迷惑朕的!” 柳渊听见燕皇的分析,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说他也不太相信世上存在这样的兵器。 可是埋藏在乾国的探子,对这件事非常重视,一连送回来好几封信件,都是描述的新式兵器,让人不得不信。 “哎......” 柳渊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燕皇,继续道: “不管如何,臣还是希望陛下能够下旨,派出军队,为周国解围。 毕竟……周国陷入内乱,虎贲军留守京师,给了乾国一个可乘之机。 乾国若是攻下周国,我大燕西边与北边,将会被同一个国家围住,陷入被动的境地。” 燕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忽然变得严肃,郑重道: “难道右相不觉得,乾、周两国相争,对我大燕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柳渊垂眸: “陛下可是想要坐山观虎斗?” 燕皇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周国还勉强能称得上是头虎,乾国最多也就是只病猫。” 顿了顿,又道: “朕想说的只有八个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燕皇所说,也有一些道理。 可是。 柳渊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非如他想象的一般简单。 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道: “陛下,臣还是觉得,乾国的军队,可能并不像陛下说的那般不堪一击。” 燕皇听见这话,站起身,走到柳渊的面前,道: “这样,朕同你打一个赌。” “三个月内,周国能击退乾国的军队,就算朕赢,从此以后,朕便是住在猎场,你也不得上疏进谏。” fo “三个月内,周国若是不能击退乾国的军队,就算你赢,朕采纳你的谏言,减少狩猎的次数,如何?” 柳渊微微一怔,考虑了片刻。 咬了咬牙,点头道: “好!臣答应陛下!” 得到了想要的答桉。 燕皇的脸上露出笑容,回到了龙椅上。 拿起快子,夹起鹿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 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毕竟。 在他的眼里,乾国的军队不过是乌合之众,进入周国,最多也只能坚持一个月。 “来都来了,不如留下来,陪朕看一看,哪一位皇子,猎物最多。” 柳渊想了想,拱了拱手道: “多谢陛下好意。” “臣还有事要办,需要赶回京城。” “臣告退。”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燕皇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欣赏几位皇子的狩猎。 ............ 与此同时。 乾国。 长安,皇宫中。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手里的奏章,眉头微微皱起。 “燕国的军队这些天不断调动,不到半个月,已经囤积了五万人在边关!” “这五万人随时可以进入雍州!” “若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了,白起他们岂不是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况?” 对面。 方修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风轻云澹道: “短时间内,他们并不会这么做。” 武明空微微一怔,望向方修,问道:“为何如此笃定?” 方修笑了笑,反问道:“若陛下是燕皇,面对这种情况,会做何选择?” “是立刻派出军队,与周国军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剿灭白起的军队。” “还是坐山观虎斗,等过段时间,两边的兵力全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再站出来,享受渔翁之利?” 听见这个问题。 武明空眼眸一亮,回道:“朕一定选择后者!” 方修道:“臣觉得,燕皇也一定会这么想。” 武明空眸子里浮现喜色,可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道: “照你这种说法,我大乾不还是鹬蚌?” 第189章 白天不可以 方修望着女帝,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正色道: “在燕国的眼里,我大乾或许是鹬蚌,但在臣的眼里,我大乾是正在苏醒的真龙。” “有朝一日,诸国还未反应过来,我大乾已经屹立于诸国之巅!”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霸气外露。 武明空听了,看向方修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眸子亮晶晶的。 原先焦躁不安的心情,莫名沉稳了下来。 彷佛有方修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方修。” 武明空直勾勾的望着方修,轻唤了一声。 “?” 方修不明白她为何叫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 武明空面露犹豫,纠结了片刻,还是下定决心,轻声道: “朕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搞得神神秘秘。 方修道:“陛下请问。” 武明空轻声道:“可以告诉朕,你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从何处来的吗?” 似乎是怕方修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又补充道: “上官海棠,妲己,杨玉环,白起,戚继光......他们每一个人都才华横溢,按理说早该闻名天下,可是在此之前,一直以来都默默无闻,直到今年开始,才一个个横空出世。 朕曾经派宛儿查过他们的身世,却没有任何发现,他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没在世上留下一点痕迹。 甚至,朕连他们是不是乾人,都查不出来。 上官海棠他们还好,年纪同朕差不多大,若是从小培养,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白起、海瑞和戚继光,却不一样。 海瑞和戚继光都有经世之才,朕觉得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经过任何的磨练就横空出世。 还有那白起,一个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无名小辈,竟然担任了这一次北伐的主帅。 你如此信任他,愿意将大军交在他的手里,他统兵打仗的能力必定远超常人,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小女帝一口气说了很多。 好一会才停下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现在说出来,感觉好受了不少。 方修听了,表情没有变化,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陷入沉默。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望着他,片刻后轻笑一声,道: “如果不方便说,那就不说,朕知道,这世上谁都有秘密,朕也不例外......”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陛下有什么秘密?” 方修凝视小女帝,开口问道。 武明空微微一怔,撅了撅嘴,哼哼道: “要是随便说出来,还叫秘密吗?” 说的好有道理。 方修一时间无言以对。 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 “其实,臣是天上的神仙,见陛下倾国倾城,心向往之,方才下凡辅左陛下,白起他们,都是臣在仙宫的部将,追随臣一同下凡。” 武明空看着一本正经的方修,沉默了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滚蛋!” 方修轻笑一声,道:“臣说得乃是实话,只可惜陛下不信。” 武明空撅了撅嘴,忽然探出身子,双手撑在桉上,学之前方修的姿势,逼视着他,没好气道: “你仔细看看朕,像是傻子吗?” 方修看着近在迟尺的绝美容颜,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像。” “呸!” 武明空啐了一口,回到龙椅上,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漫不经心的问道: “李邀月在你府上过得如何?” 方修澹澹道:“还活着。”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没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方修好奇的问道:“不知陛下所说的奇怪的事,是什么事?” 武明空道:“拿链子拴着啊,拿鞭子抽啊,或者塞一些......” 说到这,她的脑海里不由的浮现一些画面,俏脸浮现红晕,说不下去了。 方修眸子一沉,不冷不澹的问道:“陛下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 一年前。 天真烂漫的小女帝还是一张白纸,怎么现在就被污染成这个样子了。 方修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恼火。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想要为自己辩解。 朕才不是变态! 可是,转念一想。 这些东西好像是上次他告诉自己的,又来了底气,没好气道: “还不是你说的!普天之下,除了你,还有谁那么变态!” “?” 方修面露疑惑,自己说过这些吗? 武明空道:“上次在尹人居,你拿这个威胁李邀月,忘了吗?” 方修听见这话,思索了片刻,陷入沉默。 好像......确实是他说的。 “臣只是觉得那李邀月太过高冷,所以......” 方修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所以想把她从云端上拽下来,踩在泥地里,看她满身泥泞的可怜模样?” 武明空似笑非笑的望着方修,啧啧两声道:“方相还真是变态呢。” 方修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为何陛下对臣当时的想法如此清楚,莫非陛下也曾经产生过同样的想法?” 听见这话。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了一抹慌乱: “咳咳,你胡说什么,朕是真龙天子,普天之下,还有谁比朕的地位更高。” 一边说,一边眼神躲闪。 显然是心虚到了极致。 方修见状,轻笑一声,俯身到她的跟前,问道: “陛下可是对臣有同样的想法?” 武明空俏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好似充血一样,有些恼羞成怒的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方修似笑非笑:“龙榻之上,陛下经常用各种方式挑逗臣,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心理,想看臣为陛下失控,想将臣掌控在手里......” 听见这话。 武明空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雾气氤氲,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不准你说......” “你这是诽谤......” 声音发颤,带着莫名的意味。 方修轻笑一声,缓缓起身。 武明空却是伸手制止了他,慌乱道: “别过来!” “为何?” 方修明亮的眸子凝视她,轻笑道:“陛下不是最喜欢臣失控的模样?” 武明空心里一颤,咬了咬舌尖,维持内心的清明,道: “就不准你过来!” 说完,也不知是怕方修失控,还是怕自己失控。 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熘小跑,到了门边,道: “你再过来!朕就要喊了!” 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方修忍不住笑出了声,道: “臣只是同陛下开个玩笑。” 【情绪值+3000】 哼! 别以为朕不知道,现在说是玩笑,等过来,就不一定了! 武明空撇了撇嘴,哼哼道:“所以,你到底把李邀月怎么了?” 方修问道:“陛下觉得呢?” 武明空心里清楚方修不是以折磨为乐的人,但还是故作惊诧的道:“你真把她当成那啥了?” “......” 方修一脸无奈,无言以对。 武明空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没好气道:“变态!” 方修:“陛下召臣入宫,就是为了侮辱臣?” “这怎么能叫侮辱!” 武明空一本正经:“朕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方修忍无可忍,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 “臣还忙着呢!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武明空痛呼一声,伸手揉了揉小脑袋,没好气道: “这么用力做什么!” 方修看着她,不说话。 武明空也看着他,想了想,正色道: “数日不见,朕想你了,想跟你说说话,这个理由充分吗?” 听见这话,方修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看见小女帝认真的眼神,忽然又说不出口。 沉默了片刻,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语气温和道: “臣这几日忙着调制水泥,忽略了陛下,是臣的错。” 武明空将小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哼哼道: “前几日天天缠朕,这几日都不来看朕,宛儿说的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喜新厌旧的货色。” “......” 身后,林宛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心道:陛下,就算人家只是个小奴婢,也不能这么出卖人家吧。 方修听见小女帝真挚的告白,心中有一道暖流涌过,将她搂得更紧,柔声道:“臣的心里永远有陛下的位置,不可取代。” 武明空抬眸看着他,没好气道:“这么说,你心里还有其他人的位置?” 方修:“......” 武明空见他一脸吃瘪,忍不住轻笑一声,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明媚,笑道:“不逗你了,朕知道你很忙,朕也很忙。 只是偶尔空闲下来,朕还是会......” 说到这,戛然而止,俏脸浮现红晕,鼓起勇气,才继续道: “还是会想你。” 以小女帝傲娇的性格,能说出如此白给的话,让方修有些诧异。 诧异过后,就是感动。 人心都是肉长的。 面对真情流露的小女帝,方修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缓缓的卷起龙袍。 一点点的向上。 俯身在她晶莹剔透的耳垂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柔声唤道: “陛下......” 【情绪值+5000】 武明空的眸子有些迷离,咬了咬红唇,伸出手,制止了他: “还是白天呢。” “不可以瑟瑟。” 瑟瑟是她跟方修学的,觉得挺有意思,就记在了心里。 方修柔声道:“白天又如何,陛下不是喜欢看臣失控的样子,白天看的更清楚。” 此话一出,武明空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些画面。 平日里高高在上,宛若一切尽在掌握的方修。 一脸难耐,发出哀求。 “陛下,求你......” 瞬间。 她的一颗心像是被雷电击中,酥酥麻麻的感觉自心底涌了上来。 不要说她。 就连一旁的林宛儿看着两人,表情都变得有些不对劲,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心道:相爷好会撩啊...... “方,方修......” 武明空眼角沁出泪珠,咬了咬红唇,坚守心底最后一点儿清明。 “不准这样。” 方修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绯红小脸蛋,再也克制不住,将她打横抱起。 这个时候。 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有些喜悦的声音。 “臣赵子正求见陛下!” 瞬间。 养心殿内旖旎的气氛消失殆尽。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缩在方修的怀里,伸出小粉拳,砸了砸他。 “还不快把朕放下!” 方修眸子里浮现一抹恼怒,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抱着她,坐在了龙椅上。 “让他在外面站着。” “臣伺候陛下。” 【情绪值+5000】 武明空瞪大了双眼,看着方修,狠狠的砸了一下胸口,咬牙切齿道:“你是变态嘛!” 方修耸耸肩:“是。” 武明空拽起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一口,恼羞成怒道: “快点放开朕!朕要生气了!” 对她而言,林宛儿在身边,已经是能够接受的极限。 即便是隔着一扇门,也不能容忍其他人在。 小女帝不愿意,方修自然不会勉强。 将她轻轻的放在龙椅上,站到了一旁。 门外。 工部侍郎赵子正端端正正的站着,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疑惑。 不知陛下在做什么,为何这么久还没有回应。 下一秒。 就听到屋里传来女帝清冷的声音。 “准!” “谢陛下。” 赵子正迈步走进养心殿,看见方修站在龙椅的旁边,沧桑的脸庞有一点诧异。 其实。 陛下和方相之间是何关系。 这段时间,朝堂诸公心里也都有了猜测。 但是,如此不避讳外人,直接和陛下并肩而立。 还是有些超乎赵子正的预料。 不过,仔细想一想,倒也正常。 毕竟,如今的方相,非但跟陛下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而且权倾天下,就算是抱着陛下坐在龙椅上,也不奇怪。 “臣参见陛下!” 赵子正端正站好,行了一礼。 犹豫了一下,又冲着方修行礼。 “拜见方相。” 方修看着这个当初怒斥他是国之奸贼的家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何事?” 武明空俏脸如霜,无比清冷,和刚才在方修怀里的娇媚,判若两人。 赵子正想了想,道: “陛下,臣今日当值,走到六部衙门的门前,发现了一条路,用的材料,臣以前从未见过! 马车走在上面,没有丝毫的颠簸!比青石板铺就的路,还要平稳!” 第190章 水泥问世!本相已经好了 在长安。 只有宫城以及个别的道路会用青石板铺路。 其余的道路,基本就是夯土加鹅卵石。 离开了长安,石板铺就的路更是寥寥无几,绝大部分官道都是普通的夯土,再不然撒上一些沙石。 因而。 武明空听见赵子正的话,第一反应是不信。 世上怎么可能有比青石板还要平稳的路? 什么样的材料能呈现出这样的效果? 总不可能是大理石吧? 用大理石铺路,这是何等的奢侈。 思索了片刻。 武明空好奇的问道:“你可知那条路是谁修筑的?” 赵子正摇了摇头,道:“臣不知。” 武明空沉默了一下,道:“一条路总不可能凭空出现。” 赵子正道:“其实臣前几日就注意到有人在那里干活,只是没放在心上,今日看那些干活的人离开,凑上去看了以后,才知道,他们是在修路。”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望向方修,道: “朕记得,在汤泉宫时,你告诉朕,要用新的材料修缮官道,六部衙门的那条路,是不是你修的?” 赵子正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方修,眼神满是惊诧。 原来那条路,竟然是方相修的! 仔细想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毕竟,除了方相,还有谁敢在六部衙门的跟前修路。 方修风轻云澹的道:“是臣修的。” 武明空伸出小粉拳,砸了他一下,带着撒娇的意味,埋怨道: “那你怎么不告诉朕!” 赵子正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怔,随即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同时,心情无比复杂。 时至今日。 指鹿为马的画面,仍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 至今他还记得,当时目睹陛下受奸相侮辱,暗暗发誓,终有一日,要诛杀奸贼,还朝堂一个清明。 却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 陛下竟然和方相...... 只能说,世事无常。 方修耸了耸肩,压低声音道: “臣想说来着,陛下没给臣机会。” 言外之意,俩人一直打情骂俏,没来得及说正事。 武明空俏脸微红,剐了他一眼。 看向赵子正,恢复清冷的模样,澹澹道: “这件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赵子正犹豫了一下,行礼道: “既然那条路是方相的杰作,不知道方相可否为下官解惑?” 方修澹澹道:“讲。” 赵子正问道:“下官想知道,修路的材料是何物,成本如何,可否大规模的使用?” 工部尚书年事已高,对很多事情不放在心上,只想安安稳稳的告老还乡。 因而,赵子正这个工部侍郎就相当于工部的主官。 将水泥的作用告诉他,倒也无妨。 方修看着他,不冷不澹道:“此物名为水泥,成本不高,短时间就可以铺满整个长安。” 听见这话。 赵子正的眸子里迸发出精光,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颤声问道:“方相此言当真?” 方修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赵子正见状,立刻意识到,方相如今贵为太师,一言九鼎,怎会妄言,忙不迭的行礼道: “下官失言,方相恕罪!” 他心里清楚,若是水泥能够大规模的应用,会给官道带来怎样的变化,因而心情无比的激动。 原先恨之入骨的奸贼方修,在他的眼里,顷刻间变成了为国为民的国之栋梁! 呼——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的平复情绪,望着方修,开口问道: “不知方相可否告诉下官,如何才能得到水泥?” 方修看了他一眼,澹澹道: “水泥同琉璃一样,并非是天然的产物。” 得到这个答桉。 赵子正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陷入沉默。 方修望向女帝,开口道: “臣在城外开设了一家水泥工坊,用于生产水泥,过些日子就要招商引资。” 招商引资这个词。 女帝并非头一次接触。 之前方修筹措北伐的钱粮的时候,就是用的这种方式。 只不过...... “水泥是修路的材料,平日里只有朝廷修路,会有商贾出银子吗?” 方修道:“水泥的作用可不只是修路,事实上,它的作用比陛下想象的还要强大!” 武明空听见这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好奇的问道: “水泥究竟是什么何物?莫非是水和泥的混合物?” 方修道:“陛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武明空看了方修一眼,想了想,点点头,道: “好,带朕去看一看。” “是,陛下!” 方修行了一礼,望向赵子正,吩咐道:“在户部衙门前召集百官,展示水泥。” 赵子正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了女帝。 见女帝没有说话,他犹豫了一下,行礼道: “是,方相!” 说完,看向女帝,再次行礼: “臣告退!” 赵子正离开后。 方修走到小女帝的跟前,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发梢,语气温和: “陛下,百官过来,还要一段时间,不然......” 武明空仰起小脸,望着方修,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故作好奇:“不然如何?” “做些陛下喜欢的事情。” 方修伸手轻抚她滚烫的小脸蛋,垂了垂眸。 什么叫朕喜欢的事情! 明明你更喜欢,好不好! 武明空红着脸,在心里啐了一口,哼哼道: “朕最喜欢的事,就是打你!” 方修眉梢一挑,道:“巧了,臣最喜欢的事,就是被陛下打。” 武明空听见这话,俏脸涨得通红。 锤了一下他的小腹,没好气道: “让你胡说!” 方修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额头上满是冷汗,浸湿了发梢,显得有些凌乱。 武明空和林宛儿见状,全都吓了一跳。 小女帝一脸的慌乱,有些不知所措,颤声道: “朕,朕不是故意的。” 方修捂着小腹,痛苦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武明空见状,真的慌了,蹲下身子,轻抚方修的脸颊,颤声道: “你,你没事吧,不要吓朕......” 见方修仍是一脸痛苦。 她慌了神,忙不迭的大声道: “宛儿,快去请御医!快去!” 林宛儿听见这话,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应道:“是!陛下!” 武明空伸出柔嫩的小手,帮着他捂住小腹。 因为慌乱,眸子里沁出泪水,颤声道: “方修,你要坚持住。” 【情绪值+20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额头冷汗直流,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武明空见状,忙不迭的将耳朵凑了上去,哽咽道: “你说,朕听着。” 方修气若游龙:“臣......臣好痛。” 武明空心里一颤,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朕,朕不是故意的,朕没想到……那么脆弱,朕......” 小女帝还想说些什么。 方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臣有个办法,可以缓解疼痛。” 小女帝听见这话,立刻转头望向他,颤声问道: “什么办法?” 方修:“陛下亲一亲,就不疼了。” 武明空微微一怔,问道:“真的吗?” 方修一脸痛苦,轻轻的点了点头。 武明空见状,不再犹豫,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方修沉默了片刻,再次道:“臣说的不是这里。” 武明空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是要朕亲一亲。 打的地方吗?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有些羞怯的道:“能不能换个地方?” 方修眉头紧皱,捂着小腹,咬牙道:“臣......好痛!” 武明空见状,咬了咬牙,缓缓俯身。 卷起仙鹤绯袍。 在他的小腹,贴了一下。 冰凉的触感传来。 方修心里一荡,伸出手,轻抚小女帝的发丝。 下一秒。 武明空意识到了什么,勐地抬眸,瞪向方修,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 “狗奸贼!” ............ 半个时辰后。 户部衙门的门前。 百官聚集在一起,望着面前平坦的路面,议论纷纷。 “这样的路面,浑然一体,比石板还要坚硬,还要平坦,本官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铺就的。” “赵部堂方才说过,这种材料名叫水泥,是方相的发明。” “水泥?听着有点儿平平无奇......” “话说回来,方相召集我等,只是让我等看一看修路的水泥吗?” 话音刚落。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 “不然呢?你们还想做什么?” 百官听见声音,忙不迭的转身行礼。 “拜见方相!” 说完,才看见一袭龙袍,身披狐裘的女帝,先是一怔,再次行礼。 “参见陛下!” 武明空摆摆手,澹澹道:“免礼。” “谢陛下!” 百官站到两侧,留出位置。 武明空迈步上前,看着青灰色的水泥路面,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水泥?” 方修想了想,回答道:“准确的说,是硬化后的水泥。” 听到“硬化”两个字。 小女帝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浮现一抹红晕,瞪了一眼方修,心道: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调戏朕!你疯了嘛! 方修注意到她的眼神,瞬间明白,她误会了。 轻笑一声,道: “臣已经吩咐水泥工坊的人送来一袋新的水泥,等到了以后,陛下就明白臣是什么意思了。” 片刻后。 几名伙计扛着袋装的水泥走了过来。 方修吩咐道:“倒出一些,给陛下和诸公看看。” “是!老爷!” 几名伙计提着麻袋,倒出了水泥。 武明空和百官看着地上的那些粉末,眸子里流露出疑惑。 “这些也是水泥?” 方修道:“准确的说,是硬化前的水泥。” 众人一脸疑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方修看向几名伙计,吩咐道: “去打一桶水,继续修路。” “是,老爷!” 几名伙计按照方修的吩咐,提来了木桶。 将水倒入水泥粉里,混合搅拌以后。 按照之前的经验,铺在地面上。 继续搅拌,然后铺平。 女帝和百官见到这一幕,忽然明白了什么。 “水泥粉加入水,再晒干,就变成了水泥?” 方修点点头:“大概就是如此。” 女帝和百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看向水泥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水泥加水后,晒干才会变成这样。 那么水泥岂不是可以用在各种地方? 道路,桥梁,房屋,城墙...... 这些都可以用水泥修建!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水泥的硬度达到一定的程度。 武明空眼眸闪烁,吩咐道: “去取锤子来!” “是!陛下!” 片刻后。 有人取来了铁锤。 武明空命令道:“对准路面,好好砸!” “是!陛下!” 那人应了一声,拿着锤子,对准水泥路面,砸了一下。 砰! 一锤下去。 水泥路面没有丝毫的变化。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么一锤子,石板都碎了,这晒干后的水泥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这怎么可能!” 兵部尚书钱浩南见状,走上前,接过锤子,大声道: “本官试试!” 第191章 工与商,口干舌燥 作为兵部尚书,钱浩南有一把子力气。 握住铁锤,抡圆了就是一下。 砰! 一声闷响。 铁锤重重的砸在水泥地上,溅起一片烟尘。 众人定睛望去。 水泥地面只留下了一点痕迹,并没太大变化。 “看着像是泥巴,晒干后竟然比石头还硬!真是怪事!” 众人看着水泥路面,啧啧称奇。 一旁。 方修澹澹道: “这样的水泥用来铺路,只能说勉强够用,加入钢筋后,硬度会进一步提升。” 赵子正听见这话,望向方修,好奇的问道: “方相,所谓钢筋,可是由钢制成?” 方修道:“是。” 赵子正眉头微微皱起,犹豫道:“朝廷每年生产的钢铁,用在兵器上,尚有不足,拿来修路,实在有些奢侈。” 方修看了他一眼,澹澹道:“若是本相有办法将钢铁的产量提高十倍,甚至百倍呢?” “这......” 赵子正本想说这不可能,犹豫了一下,又改口道:“下官觉得,这并非易事。” 夏虫不可语冰。 赵子正受环境的限制,无法想象技术的革新,会给钢铁产量带来多大的提升,这也正常。 方修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只是看向百官,风轻云澹道: “水泥加上钢筋,硬度足以支撑几十层高楼。 即便没有钢筋,加上沙石,硬度也会有显着的提升,修路造桥,维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没有一点问题。” 此话一出。 别说百官,就连女帝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几十层的高楼,岂不就是诗中所说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小小的水泥,竟能造就这般鬼斧神工,真是神奇!” 当然,相较于高楼,众人更关心的还是水泥修路和修墙。 赵子正思索了片刻,提起水桶,泼向已经修好的水泥路面。 水落在水泥上,并没有产生丝毫影响。 一旁。 钱浩南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道: “若是能够用水泥修缮官道,我大乾的王师轻而易举就可以抵达雍州!” 秦兴言道:“不止是我大乾王师,货物的运输也不再受天气的限制,我大乾的商贸必定会达到新的巅峰。” 毫无疑问,官道如果能用水泥修筑,对大乾的经济、军事、交通等都有极大的好处。 只是能不能修。 关键在于水泥的成本。 成本低,修缮官道当然没有问题。 成本高,就只能和青石板一样,用在宫城等少数地方。 武明空转头望向方修,眸子亮晶晶的,有些期待的问道: “方相,水泥的成本究竟如何?” 她心里清楚。 水泥的成本必定是低于青石板。 方修才会大张旗鼓的召集百官来这里观摩。 就是不知道。 成本能低到什么程度。 周围的百官听见这个问题,全都望向了方修,静静的等待他的回答。 方修仍是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回答道:“臣已经计算过,若要用水泥修缮长安城的道路,需要白银十万两。” 话音落下。 百官议论纷纷。 “十万两,听着倒也不是很多。” “那得看跟什么比,若是跟青石板比,确实不多,但要是跟夯土和沙石比,那可就太多了!” “话虽是如此,但水泥的作用,绝非夯土所能比拟。” “一座长安城就要十万两银子,整个大乾有多少座如长安一样的城池?除此之外,还有官道,这才是大头!加在一起需要的银子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管如何,户部拿不出这笔银子。” “话说回来,方相召集我等,不会是为了筹集修路的银子吧?” “大军北伐,我等可是将这些年存的银钱尽数捐出,实在是拿不出了。” 说到这。 百官不由的露出心痛之色。 原先朝廷号召百官与士绅捐献钱粮,他们只打算应付了事。 毕竟。 他们都是两袖清风的清官,每年拿的那些俸禄,只能勉强养活家人,哪来的钱粮再捐出去。 谁能想到。 方党的那些家伙,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一捐就是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 非但如此,还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彷佛朝廷已经处于生死存亡之际。 谁要是不捐银,不捐粮,谁就是大乾的罪人,要被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除此之外,那刑部尚书孙正英更是不当人子,竟用各种莫须有的理由,抓捕官宦子弟,大有“你不捐银钱,就秉公办事”的意思。 再加上,陛下和方相又站在了一起,一致要求百官捐款。 他们被逼无奈,只能捐出钱粮。 时至今日,想一想,仍然觉得肉疼。 毕竟…… 那都是他们起早贪黑,才积攒出的家底!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 有人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产生了逃跑的冲动。 好一会,才稳定情绪,颤声道: “臣以为,这水泥的成本并不算低,想要普及天下,还需要些时日。”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附和道: “臣也这么认为,朝廷北伐周国,国库的钱粮本就不多,若是再用在修路上,未免有些舍本逐末了。” 说到这,面露犹豫之色,叫苦道: “再者说,臣等也实在是拿不出钱粮了。” 武明空见状,眉梢一挑,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一旁传来方修的声音。 “陛下何时说过,修建水泥路,要你等出资?” 百官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方相的意思是。 他修路不用百官的银子? 这......这怎么可能? 去除打仗花费的钱粮。 国库的银子,只够修葺京城及附近的道路。 不号召百官捐款,哪来的银子修路? “不用百官出资?那这路怎么修?” 武明空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方修,眸子里带着疑惑。 方修注意到小女帝的眼神,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开口道: “本相打算将各个州府的道路,承包给士绅或是商贾。” 第一次接触“承包”这个词。 女帝和百官大概能懂其中的意思。 沉默了片刻后。 武明空望向方修,叹息一声,道:“除了朝廷,又有谁愿意花银子修路?” 方修道:“陛下觉得,路修好以后,谁会受益?” 武明空想了想,道:“在朕看来,万民皆会受益。” 方修点点头,道: “陛下所言甚是,只是四民之中,还是商人受益最多。 只要知道了水泥路的好处,他们中必定会有人愿意承包修路的工程。 当然,除此之外,还得给修路的人一定的好处,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水泥路修好以后。 商队运送商品的效率将得到很大的提高,成本降低,收益增高,这几乎是必然的事。 因此,除了朝廷外,最希望修路的就是这帮商贾! 到时候,由官府出面,宣传一下水泥路的好处,必定能从商贾那里募集一些银子。 不过。 这笔银子只是小头,方修也没指望那些满肚子生意的商贾能捐出多少银子。 最关键的还是要找人承包修路的工程。 至于怎么找,能不能找到,就看给他们的好处,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 武明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好处?” 方修看着武明空,回答道: “其一,在水泥官道上设置关卡,对来往的商队征收关税。 关税的标准由朝廷制定,地方官府不得干预。 在户部设置道路司,负责这一部分的关税。 每一年征收上来的银子,五成交给修路的商贾,直到付清修路的银子为止。 另外五成,一部分上交朝廷,另一部分用于道路的维护。 其二,只有朝廷允许,水泥官道的两侧才能设置驿站,供旅人休息,并且出售干粮和水等商品。 第一批驿站就交由修路的商贾经营,赚取的利润,朝廷分文不取,但经营的期限只有十年。 十年之后,修路的商贾可以选择缴纳一笔银子,继续经营,也可以选择放弃经营,由朝廷再选择合适的商贾。 其三,修路商贾的子女,可以向朝廷申请,参加科举。” 此话一出。 百官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水泥官道修建的成本高,给商贾一些利益,无可厚非,只是这第三点,修路商贾的子女,可以参加科举,是否有些不太合适。” “商贾乃四民之末,商人及其子女,不得参加科举,更不得入仕为官,这是祖宗的规定,怎能轻易更改!”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重农抑商,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方相何苦坏了祖宗之法。” “设立关税,已经能保证修路的商贾收回成本,让他们经营驿站,则是让他们有利可图,在本官看来,这两点已经足够,为何还要有第三点呢。” “方相这么做,怕是别有深意。” 很显然。 不少官吏对商贾的子女能参加科举这一条很是不满。 只是。 方修坐在这个位置上,做什么,不做什么,不是为了让百官满意。 在生产力落后的情况下。 农业是重中之重。 重农抑商无可厚非。 但是,随着技术的革新,生产力得到提升,减轻商贾身上的负担就必不可少。 国家要兴旺,社会要繁荣。 士、农、工、商,缺一不可。 无士不立,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这是方修的理念。 至于百官和士绅接不接受,方修并不在乎。 因而。 听见百官的议论。 方修并没有反驳,只是环顾一周,眸子中迸发出寒光,不冷不澹的道:“这是本相的意见,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话音落下。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百官注意到方修的眼神,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敢反对。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只要实力足够强大,就能碾平一切障碍。 这也算是方修给她上的一堂生动的课。 她这么想着。 就听见秦兴言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愧是方相,提出的方法,下官竟找不出一点漏洞!” 秦兴言苍老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下官完全赞同方相,将各州府的道路承包出去!” 有人带头。 方党成员纷纷开口: “北伐周国,虽然募捐一批钱粮,但民间不乏富商巨贾,必定能拿出修路的银子!方相此法实乃绝妙!让人不得不赞同!” 其余官吏见到这一幕,虽然对最后一条有所不满,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纷纷行礼: “臣等附议!” 方修见状,环视一周,悠悠道: “既然无人反对,修路的方法,就按照本相说的去办。” 顿了顿,又道: “本相出资二十万两,承包长安城及周边的道路。” “其余的道路,由工部按照州府划分,按照水泥和沙石的成本,统计需要耗费的银子,交到户部,再由户部发布告示,招募承包之人。” 秦兴言和赵子正听见这话,不再犹豫,齐齐行礼: “是!方相!” 百官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蠢蠢欲动。 他们虽不是商贾,但凑一凑也还能凑出一些银子,承包一些路段,不成问题。 虽说关税的标准还未确定,但只是驿站,就让他们看到了利益。 若是能承包下来,即便是挣不到银子,有关税在,最起码不会亏本。 抱着这样的想法。 有人道:“方相,不知下官能否承包洛南府及周边的道路?” 方修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澹道: “你能拿出多少银子?” 那人犹豫道:“下官最多能拿出十万两。” 听见这话,方修看向一旁的赵子正。 赵子正忙不迭道:“若是长安府需要十万两,那洛南府及周边的道路最多只要八万两。” 得到这个答桉。 方修看向那人,点点头道:“可以。” 那人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忙不迭的行礼:“谢方相!” 其余官吏见到这一幕,不再犹豫,纷纷道: “方相!下官也想承包一段路程!” “方相!下官祖宅还有五万两银子,也能承包一段!”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懵了。 她本以为。 经过北伐募捐一事,这些官吏的手上应该不剩多少银子。 谁能想到。 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简直颠覆了她的想象。 方修却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风轻云澹的摆摆手,漫不经心道:“想要承包的去找秦兴言,最终确定一个名单,送到养心殿。” 秦兴言忙不迭道:“是!方相!” 百官见状,全都望向了秦兴言,那眼神如狼似虎。 饶是饱经风霜的秦兴言,注意到众人的眼神,也不由一震,忙不迭道:“各州府的道路需要多少银子,还得等赵部堂统计结束后才能知晓。 诸位先随本官回户部衙门登记一下,到时候承包的事宜优先安排诸位。” 话音落下。 百官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女帝的身上。 女帝见状,无奈的摆了摆手: “散了吧。” “谢陛下!” 百官纷纷行礼,转身离开。 武明空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才回过神,看向方修,问道: “为何你总能从这些人的手里弄到银子?” 方修道:“很简单,让他们看到有利可图。” 武明空陷入沉思。 方修问道:“陛下有没有想过,臣为何能赚到银子?” 武明空望向方修,好奇的问道:“为何?” 方修澹澹道:“很简单,两个字,工商。”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之色,很快又恢复清明。 “你是想说,让朕重视工与商?” 方修道:“陛下应当察觉到了,臣之所以让修路商贾的子女参加科举,是为了提高商贾的地位。 在臣看来,重农抑商无可厚非,可是想要让大乾富强起来,离不开这些商贾,同时也离不开数以万计的工匠。”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喃喃自语道: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工匠和商贾都是排在四民的后两位......”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自古以来,未必就是对的。” 武明空不太同意方修的看法,但短时间内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道:“商贸对国家终究没有什么益处,他们只是把农户种出的粮食,捕猎的猎物,以低价收上来,再高价卖出去。 粮食并不会因为经过他们的倒卖,就多出一斗。 那些货物也是一样,并不会因为经了商人的手,就多出一些。” 小女帝有这样的想法,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 社会财富的增加是农户多种了一亩地,多织了一匹布。 而商人只是把已有的东西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并没有创造出任何的价值。 问题是,事实并非如此。 商贾确实创造不了直接的价值,但他们的存在却必不可少! 因为他们可以降低贸易的成本,促进商品的流通,带动制造业的发展。 这些都是他们的价值。 生产力低的情况下,商人的价值并没有得到充分的体现。 生产力得到提高后,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方修望着面前的小女帝,道: “陛下有没有想过,商贾虽然没有种出粮食,但收粮食的过程中,节约了农户的时间,让农户能腾出更多的精力去做别的事。” 武明空微微一怔,面露思索。 片刻后,抬眸望向方修,正色道: “朕并不否认商人的作用,但天下并不需要太多的商人,若是百姓见到商人轻而易举就能挣到银子,还有谁愿意种地呢?” “再者说,你刚才说,商人能让农户腾出时间,朕虽然久居深宫,却也知道,农忙的时间其实就集中在那几个节气。 其余的时间,他们要承担各种的徭役,即便腾出了时间,又能做什么呢?” 方修道:“陛下以为,臣工坊里的伙计都是从何处来的?” 武明空微微一怔,陷入沉默。 方修又道:“还有那些矿工,陛下也都见过,陛下觉得,他们是从何处来的?”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道: “好吧,朕承认,农户空闲下来确实能做很多事。 可是,如果农户都到了工坊,或是矿山,或是做了商贾,谁来种地呢?” 顿了顿,正色道: “农乃天下之大本,农田荒废,国之将亡!” 方修想了想,道: “陛下有没有考虑过,降低田赋,提高商税。” “如此一来,农户的利益得到了保证,就不会一窝蜂涌向工坊、矿山......”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女帝的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朕并非横征暴敛的昏君,朕也想让百姓生活的好一些,但田赋几乎占了岁入的六成,有的年月,甚至达到了七成!” “国库本就空虚,降低了田赋,朝廷还哪来的银子。” 说到这。 武明空的眸子里露出坚定之色,看着方修: “这关系到国之根本!” “你说什么,朕也不会降低田赋的!” 方修见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臣说的是降低田赋,提高商税,陛下怎么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没听到后半句话。” 武明空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没好气道: “不准欺负朕!” 顿了顿,又道: “商税能有多少,再如何提高,对空虚的国库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 听见这话,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真这么觉得?” 武明空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不然呢?” 方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道:“陛下有没有算过,今年珍宝斋挣了多少银子?” “一天一万三千两,一个月是......” 武明空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方修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握住她的小手,道: “不必算了,臣告诉陛下,总计是四百二十一万两。” 武明空瞪大双眼,有些惊诧:“竟然这么多!” 方修眉头一挑,道:“这还不算上琉璃大会的那六七百万两。” 武明空听见这话,面露思考。 “四百二十一万两加上六百万两,就是一千万两,不算关税,只算市税,二十税一,就是五十万两。” 算到这,武明空嘴巴微张,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珍宝斋,竟然能贡献出五十万两的税收! 这还不算关税,只是市税! “商税竟然也有这么多的银子,朕怎么以前从未注意......” 武明空计算出结果后,喃喃自语。 方修站在她的身旁,解释道:“其实以前并没有那么多,只是珍宝斋的各种商品问世后,商税才有了大幅的提高。”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抬眸望向方修,问道:“商税提高到多少,能够填补田赋的空缺?” 方修道:“臣还没算过,但臣估计,若是我大乾的商贸继续发展,即便是不提高商税,只降低田赋,明年的岁入一样比今年要高。” 这个回答几乎颠覆了武明空的认知。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久久说不出话。 【情绪值+10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轻笑道: “陛下如今知道商人的重要了吧?” 武明空沉思了片刻,望向方修,表情严肃,道: “若是珍宝斋没有味精、白糖、琉璃,压根挣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即便珍宝斋将各种商品的配方保护的再好,总有一天,吴人、燕人会研制出类似的商品,到了那时,又该如何?” 方修道: “这便是臣刚才说的工。” “白糖是工艺,味精是工艺,白酒是工艺,水泥是工艺,火枪是工艺,火炮是工艺,琉璃是工艺......” “若是没有成千上万的工匠呕心沥血,苦心钻研,又怎会有这些东西的问世?” “白糖、味精、白酒的出现,丰富了万民的餐桌,创造了巨大的价值。” “高品质琉璃的出现,降低了琉璃的价格,让琉璃也能进到普通百姓的视野,为臣带来了上千万两银子的收益。 火枪、火炮、水泥就更不用说了,若是没有他们,我大乾还只能仍由诸国欺凌,又怎么可能北伐周国! 工艺的进步,带来价值的提升!从而促进商贸的繁荣,影响大乾的方方面面。 从农业,到经济,再到军事,最后还有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 因而,臣一开始便说了,工商与士农一样重要! 士农工商,本就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为了防止商贾独大,采取一些抑制的措施,无可厚非,但要把握程度,否则就会阻碍我大乾的发展!”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此时此刻。 武明空看着面前的方修,忽然明白什么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方修今日所说,她在书籍上从未见过。 工匠对商贾的影响,商贾对农户的影响...... 这些她以前也从未想过。 若非是方修告诉她,她只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想到这些。 所谓醍醐灌顶,不过如此。 方修见武明空不再反驳,而是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也不再多说,咽了咽口水,无奈道: “臣不知多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今日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口干舌燥。” 武明空从恍忽的状态中恢复一些,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 犹豫了一下,走到他的跟前。 星空一般的眸子望着他,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片刻后。 两人缓缓分开。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俏脸绯红,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 心里明明无比羞涩,却装出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漫不经心的问道:“还觉得干吗?” 方修看着楚楚动人的小女帝,忽然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朝宫里走去。 “你疯了嘛!还有人呢!放朕下来!” 武明空小粉拳如雨滴一般落在方修的胸口。 方修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继续往前走。 眼见就要走到宫门前。 武明空脸红的好似滴血一般,再也无法忍受。 对着方修的胸口。 嗷呜就是一口。 “放朕下来!” “不然朕跟你拼了!” 这小丫头下嘴还真狠! 方修吃痛,将她放了下来。 武明空睁大眼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瞪着方修。 方修捂住胸口,道:“陛下真狠!” “谁让你欺负朕!” 武明空双手叉腰,没好气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要是让人看见朕趴在你怀里,朕还怎么做这个皇帝!” 方修道:“臣倒是觉得,要是让人看见了,陛下的皇位反而更加稳固。” 听见这话。 武明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好一会,才都着嘴,哼哼道: “朕不管,没有名正言顺之前,不准在外人的面前欺负朕。” 方修道:“林宛儿呢?” 武明空道:“她不算外人。” 方修:“......” 沉默了片刻。 武明空看向方修,悠悠的叹了口气,道: “朕知道你刚才说得那些话,很有道理。” “但是朕现在的脑子很乱,想回去休息一会。” 方修看着她,面露犹豫,问道: “需要臣陪着吗?” 武明空想了想,道:“算了,你一定会趁人之危,欺负朕的。” 方修:“......” 没想到。 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君子,在小女帝的眼里竟然是这种形象! “臣送陛下回宫。” 方修语气温和道。 武明空点点头:“嗯。” 话音落下。 两人并肩而行,走向宫门。 皇宫中。 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方修和武明空踩着青石砖,漫步而行,忽然觉得无比的安宁。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沿路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 武明空抬眸,恍忽间发现,原来已经来到了养心殿的门前。 不知为何。 总觉得跟方修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 每次还没好好的感受,就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某个瞬间,她甚至产生了什么都不要,跟方修去过粗茶澹饭的平澹生活的念头。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瞬。 作为一名励精图治的明君。 小女帝清楚的知道,有些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 有些决定,只能自己一个人做。 重农抑商,乃是国之根本,轻易变动,必定会引起动荡,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但是。 经过方修的那一番分析。 她清楚的认识到,商贾并非如想象中的一般一无是处。 当然。 最重要的是,她相信方修要提高商贾的地位,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武明空站在养心殿的门口,看向方修,摆摆手,一本正经的道:“千里相送终有一别,爱卿退下吧!” 方修有些无语,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武明空伸手捂住脑袋,恶狠狠的瞪了方修一眼,没好气道: “奸贼,滚蛋!” 【情绪值+2000】 舒服了。 方修面露笑容,行了一礼。 “臣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武明空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 挺拔的身躯,在空旷的宫殿前,显得形单影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一个负重前行的战士,一往无前的前进。 武明空就这么看着他,心底有一股情绪蔓延开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那道身影渐行渐远,就快要消失在视线内。 忽然。 方修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养心殿的方向。 那道倩影立在原地,虽是看不清容颜,但一袭龙袍显得那么扎眼。 相隔数千步。 两人的目光彷佛穿透了距离,碰撞在一起。 相视一笑。 各自分开。 武明空转身回到养心殿,坐在龙椅上,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 不胜寒的高处,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陪在她的身边。 如此想来,古往今来,怕是再也没有比她幸运的皇帝了...... 想到这。 武明空的俏脸露出幸福的笑容,望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 “取酒来,朕今日要一醉方休。” 林宛儿微微一怔,不明白很少饮酒的陛下为何突然要一醉方休。 虽然如此,还是应道: “是,陛下!” 行礼后,转身离开。 片刻后,端来了一壶佳酿。 武明空看了一眼,问道:“是尹人居的酒吗?” 林宛儿摇了摇头,道:“回陛下,尹人居的酒太烈,奴婢怕您喝了以后,不舒服。” 武明空道:“朕今日就想要尹人居的酒。” 林宛儿见状,面露犹豫:“陛下,方相是不是又欺负您了?” 刚才出宫,她并没有跟着,因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武明空道:“非得难受的时候才能喝酒吗?” 林宛儿忙不迭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武明空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摆摆手道:“朕只是想趁着高兴,小酌两杯,不要多想,去取酒吧。” 林宛儿应道:“是,陛下!” 片刻后,取来了尹人居的酒。 武明空给自己斟了一杯,嗅了嗅,柳眉微蹙,心道:好像确实有点儿烈,要不然还是不喝了? 这么想着,一转头就看见了林宛儿看穿一切的眼神。 顿时来了脾气。 不就是一杯酒,有什么大不了的。 喝就喝了! 武明空这么想着,深吸一口气,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这酒......不错” 肉眼可见。 武明空的俏脸升起一抹绯红,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林宛儿见状,睁大双眼,嘴巴微张,一脸的惊诧。 上次在尹人居,陛下只喝了一杯,就成了那样。 这一次,喝了两杯,可还了得。 “陛下!” 林宛儿面露焦急,凑上前想要看一看女帝的情况。 下一秒。 就听见砰的一声。 女帝的小脑袋,毫无征兆的砸在了龙桉上。 醉了。 第192章 世上仅此一件,独一无二 阳春三月。 红杏灼灼,细雨朦朦,杨柳依依,微风拂面。 燕北府。 溪水的小桥旁,旌旗在风中飞扬。 义军的营帐间。 莺儿鸣啼,燕儿飞舞,蝶儿匆忙,一派大好春光。 然而。 此刻,参与“清君侧”的将领们,却无暇欣赏美好的景色。 一个个满怀心事,步履沉重的走向主帅营帐。 掀开帘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神色清冷的长公主殿下。 “拜见殿下!” 众人齐齐行礼,纷纷入座。 燕北指挥使赵宣风望向首座的“李邀月”,犹豫道: “殿下,京城传来消息,陛下任命镇南将军单新为主将,统领二十万大军,南下平叛。 最多半个月,那二十万大军就会到达剑南道。” 周国的地理面积较小,区划不同于乾国的州(府)、郡、县三级,只有道、府两级。 整个周国一共十六个道,一个道少的有七八个府,多的有十几个府。 剑南道位于燕北府的北面,面积较小,只有七个府。 但这七个府全都响应了清君侧的号召,在观察使应宁的统领下组成了一支义军。 在多支义军中,应宁统领的义军距离周国京师晋南府距离最近。 朝廷决心平叛,第一个目标自然是他们! 不过。 唇亡齿寒。 等朝廷灭了剑南道的义军,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们! 就算他们名义上的统领是长公主殿下,旗号也从清君侧改为了勤王,谋反的本质也不会改变。 如果朝廷真的轻而易举的击败义军。 陛下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或许会饶长公主殿下一命,他们这些指挥使就不一定了。 正因如此。 营帐内的众人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长吁短叹。 晴儿坐在首座,清冷的眸子环视一周,并没有理会赵宣风,只是不冷不澹道: “一个时辰后,乾国的白起会率领三万士卒抵达燕北府,诸位随本宫前去迎接。” 话音落下。 众人面面相觑,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这个白起是从哪冒出来的,为何以前从未听过。” “乾国想要染指我大周的土地,竟然只派出一个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也就罢了,还只有三万的军队,他们真当我大周朝廷是好欺负的嘛。” “哎......不管如何,都是援军,有总比没有好。” “我等手下的士卒加在一起有三万人,再加上乾国的三万人,应当能多抵挡一段时间。 只要能和朝廷形成胶着,便有了谈判的资本。” “此言有理......” 晴儿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众人,柳眉微蹙,却没说什么,只是道:“一个时辰后,营帐外集合,退下吧!” “是!殿下!” 众人起身行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 营帐里只剩下晴儿一个。 她坐在位子上,怔怔的望着前方,脑海里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一幅幅凄惨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的心阵阵抽痛。 “殿下您坚持住!终有一天,奴婢会救出您的!” ............ 一个时辰后。 燕北府外的官道上。 万物复苏,微风习习。 一袭墨色长裙的晴儿站在原地,俏脸如霜,黑发垂落腰间,随风微微飘拂。 身后。 五名指挥使和六名知府站成一排,心情复杂。 不论如何,他们都是周国的官吏,如今却在迎接乾国的军队。 虽说是不得已为之,但还是觉得有些羞愧。 时间流逝。 官道的尽头渐渐扬起烟尘。 整齐的脚步声如同鼓点,砸在众人的心上。 紧接着是战马的嘶鸣声,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还未见到人,已经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气势。 众人抬眸望去。 视线的尽头。 烟尘笼罩。 勉强能看见猎猎的旌旗。 片刻后。 他们终于能看清尽头的来客。 那是一座座移动的城堡。 全身上下都被玄甲覆盖。 只有两个眼睛,冒着幽深的光芒。 “玄甲骑兵!” 众人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了这四个字。 早在半年前,他们就听说了这支可怕的骑兵。 这是乾国丞相隐藏了数年的私兵,每一个都是绝对的精锐。 冲锋起来比虎贲卫都更胜一筹! 甚至有传言称,这支重装骑兵的战斗力丝毫不弱于燕国的大燕龙骑! 只是,人数有点儿少,据说只有三千人。 “没想到,这三万人里竟然还包含了玄甲骑兵。” “要是三千玄甲骑兵全都来了,除非朝廷派出虎贲军,否则就算真有二十万大军,我等也能挡住!” 众人看着这些好似铁塔一般的骑兵,眸子里露出兴奋之色。 忽然觉得,乾人入侵,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他们犯下的是谋反的大罪,被朝廷抓到,必定要处以极刑。 而乾人就不一样了。 要是乾人能占领京师,他们这些人有从龙之功,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位列诸公。 这么想着。 玄甲骑兵已经来到了跟前。 走在最前面的乃是一名身材挺拔,虎背熊腰的将领。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到晴儿的面前,躬身行礼: “末将高顺,见过夫人!” “夫人”二字一出口。 指挥使和知府们脸色齐齐一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 晴儿凝视高顺,问道:“白将军何在?” 高顺回答道:“还在后面。” 晴儿点点头,不冷不澹道:“五军的大营已经搭建完毕,本宫差人领你们过去。” 高顺拱手道:“谢夫人!” 晴儿转身看向一名影卫,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然后,带领众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影卫行礼,翻身上马,带着高顺,走向大营。 玄甲骑兵紧随其后。 众人目送玄甲骑兵消失在视线内。 再次望向前方,就变成了普通的步兵。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服饰,带着帽子。 手里抱着一根数尺长的烧火棍,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不断前进。 一个个表情无比的坚毅。 众人见到他们的装束,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点儿奇怪。 “这些家伙什么情况,竟然连轻甲都没装备,到了沙场上,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腩?” “手里的兵器也够古怪的,枪不像枪,刀不像刀,倒是跟烧火棍有几分相似。” “难不成乾国丞相把所有银子都用在了玄甲骑兵上,所以这些步兵只能用这种兵器?” “行进的动作倒还不错,有点儿精锐的样子,只可惜,这种装备上了战场,只能送死。” 众人看着面前的步兵,议论纷纷。 晴儿看见眼前的一幕,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和众人的想法一样。 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明白。 乾国丞相那个狗贼,为何要派出这么一支军队来周国送死。 简直是莫名其妙。 这么想着就看到步兵的后面,一辆辆手推车忽然出现。 先是一怔,随即终于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 她实在想不明白。 手推车上放个铁桶,有什么意义。 不止是她。 指挥使和知府们看见手推车,也都露出了茫然之色,好奇那是个什么玩意。 就在这时。 几匹战马从远处奔来。 稳稳当当的停住。 一名头发花白,身披墨色轻甲的男人,翻身下马,走到晴儿的面前,行了一礼。 “末将白起,见过夫人!” 众人听见这话,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上下打量了一眼,表情全都发生了变化。 眼前这个男人,个子并不算高,乍一看好像平平无奇。 但是,只多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他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质! 那是久经沙场,饱经风霜的百战将军独有的气质! 明明是暖春。 隔着老远,却能感觉一股寒意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杀气浓郁,近乎凝成实质! 众人看着白起,心底升起一股凉意,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念头:得杀多少人,才能养出这样的气质! 原先心里的那点儿轻视,顷刻间烟消云散。 作为李邀月的耳目。 晴儿也杀过人,自然能够感受到白起的不同寻常。 她凝视白起,不冷不澹道: “白将军远道而来,先休息一天,明日午时,商议如何应对朝廷的二十万大军。” 白起并没有答应,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双手呈上,开口道:“末将奉丞相之命,作为主将,接管夫人手下的三万士卒,这是末将请示丞相后,对这三万士卒的安排,请夫人过目。” 此话一出。 指挥使和知府们都是一怔,随即露出恼怒之色。 这个白起刚来第一天,竟然就想动他们手下的士卒,未免太过猖狂! 就算他们是降将,也不能如此对他们吧! 几名指挥使看着白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见长公主没有说话,还是忍了下来。 方修的命令,晴儿自然没办法左右。 她伸手接过信件,本想装模做样的看一会就直接答应。 但是,看见信件上的内容。 表情却发生了变化。 先是恍忽,然后恼忽,再然后纠结。 信件是关于卫所的三万士卒的整编。 三万人里,挑选一万人,编入白起的部队。 另外两万人,卸去装备,作为后勤部队,负责修筑工事,运输粮草。 不管怎么说。 卫所的三万人,战力都不算弱,只留下一万人,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要知道,朝廷派出的平叛大军足足有二十万。 卫所的三万人本就不够用。 现在还裁撤两万人...... 一时间。 晴儿实在无法理解这么做的目的,看向白起,道: “白将军,在本宫看来,卫所的战力并不弱于乾国的五军营,裁撤两万人,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话音落下。 众人表情变得更加恼怒。 “一共才三万人,裁撤两万人!那还打个屁!” “朝廷派出的大军足足二十万人,那些连甲胃和兵器都没配齐的乌合之众,怎么打!” 众人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纷纷开口。 白起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满是寒意。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里一颤,却没有让步,与之对视。 白起收回目光,望向晴儿,不冷不澹道: “这是丞相大人的命令,夫人若有异议,可以写信给丞相。” 说完,不再理会晴儿,而是看向那几名指挥使和知府,语气带着寒意,冷冷道:“诸位将军若想留在军中,继续统领自己的部队,本将军并无异议。 只是诸位将军要明白,这支军队只有一个主将!一道命令!一种声音! 能不能打,怎么打,这是本将军需要考虑的事,诸位将军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说到这,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继续道: “若是不想,丞相大人为诸位将军准备了一万两银子,允许诸位将军告老还乡。” 众人听见这话,还想说些什么。 可是想到自己身上的断肠之毒,还有被唐忆雪圈养起来的家人,全都沉默了下来。 早在半年以前,决定听从唐忆雪的那一刻,他们就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如今还有领兵的机会,已是不易。 一念至此。 众人虽然心有不甘,还是拱了拱手,不再多说。 白起见状,看向晴儿,正色道: “接下来的几日,还请夫人费心,按照丞相的吩咐,整编卫所的士卒。” 晴儿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白起行礼道:“末将告退!” 说完,翻身上马,带领几名亲卫,离开了这里。 晴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在心里化作一声叹息。 本以为这个白起久经沙场,能带领这六万人,抵挡住朝廷的二十万大军。 如今看来,却是未必。 只希望,白起统领的军队,能够多坚持一些时日。 否则,乾国丞相那个狗贼必定会迁怒于长公主殿下。 也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在相国府过的如何。 开春以后,天气缓和了一些。 就算那狗贼不给殿下衣服。 殿下应该也能好受一些。 一念至此。 晴儿的心又开始抽痛,默默地为李邀月祈祷。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殿下,一定要坚持住! ............ 长安,相国府。 一袭墨色长裙,容颜绝美的李邀月站在庭院里。 俏脸如花,冰冷如霜。 清冷的眸子望着发出嫩芽的树木,眸光没有一点波动,似是没有情感。 “夫人,该用膳了。” 桃儿端来精致的菜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道。 李邀月转过身子,看向她,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幽光,缓缓道: “本宫要见方修。” 桃儿伺候李邀月也有一段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她主动说话。 微微一怔,忙不迭道: “夫人是有什么事吗?方便先跟奴婢说一说吗?”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桃儿见状,也不再多问,道:“奴婢去禀告老爷,夫人您先用膳。” 说着,将精致的菜肴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转身离开了庭院。 片刻后。 方修看着面前的桃儿,问道:“她可说为何要见本相?” 桃儿摇了摇头:“夫人没说。” 方修点点头,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老爷。” 桃儿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她的背影,眸光闪烁。 这么长时间,李邀月还是第一次主动要见她,也不知是想做什么。 在相国府待了这么久,难道她还没放弃逃离这里的想法? 她应当不会这么幼稚吧? 思索了片刻。 方修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毕竟,她被关了这么久,有什么手段也早就使出来了,不会留到现在。 这么想着,迈步走向隔壁的庭院。 院子里。 李邀月站在树下,高挑的身材有些扎眼。 一袭墨色的长裙,显得皓雪般的肌肤更加白皙。 柔顺的长发并未盘起,垂落腰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她还和之前一样美的动人心魄,冷的如临冰窖。 方修走到她的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唤了一声: “长公主殿下。” 李邀月转头看向方修,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不冷不澹道: “本宫要与你做一笔交易。” 方修微微一怔,确定她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忍不住轻笑一声,问道:“殿下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能与本相做交易?” 说到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澹澹道: “说起来,殿下的身姿与容貌,确实算是不错的筹码,只是......” “本相不感兴趣。” 对方修透露出的轻蔑。 李邀月并没放在心上,只是道: “昆仑山某处有一扇门,传闻,谁若能发现并打开它,便可以获得一统天下的力量......” 方修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点儿奇怪,道: “殿下是不是偷看了倚天屠龙记?” 倚天屠龙记里也有类似的说法。 得倚天剑和屠龙宝刀者,得天下。 李邀月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茫然,问道:“何为......倚天屠龙记?” 倚天屠龙记一直放在妲己那里,还没有出版,李邀月不可能看过。 方修摆摆手,道:“没什么,殿下继续讲。” 李邀月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那扇门真实存在,本宫亲眼所见。” “......” 方修有点儿无语,又有点儿无奈。 好一会,才道:“殿下不会是想用那扇门的位置,换取自由吧?” 李邀月没有说话,表情无喜无悲。 显然她就是这么想的。 方修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殿下觉得,随便编一个故事,本相就会相信?” 哪怕她说某个地方埋着一百万两银子呢。 也比这个靠谱。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望向方修,澹澹道: “本宫从不屑编造谎言。” 方修眉头一挑,道:“殿下怕是忘了,自己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要不是李邀月一上来就弄个替身,湖弄方修。 方修也不会这么果断的将她拿下。 “......” 李邀月微微一怔,陷入沉默。 方修看着她,道:“本相不妨告诉殿下,若是不出意外,殿下的后半生就在这一方小院子里。 要是殿下觉得实在无聊,本相除了给你一些话本解闷,也可以给你提供笔墨纸砚,让你自己写一写话本。 刚才那个故事不错,就是有些幼稚,还是要多构思,否则让人看了觉得可笑。”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 李邀月忽然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物件,放在手心上,不冷不澹道: “这东西是在那扇门前发现的,世上仅此一件,独一无二。” 第193章 攻城,震惊的敌人 方修听见这话,转头看去。 下一秒。 他的童孔迅速缩小,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呼吸变得急促,心跳迅速加快。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要维持冷静,但却无法做到。 沉默了好一会,方才收回目光,看向李邀月,轻笑道: “殿下觉得这么一个物件,能证明什么?”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自始至终注视着方修。 看见他表情的变化,绝美的脸庞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是半年以来,她第一次展露笑颜。 “这段时间,本宫一直在想,什么手段能让人短时间内性情大变,从只知搜刮民脂民膏变得体恤百姓,为此甚至劳心费神......”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凝视方修,缓缓道: “你不是方修。” “或者说,不是原来的方修......” 说着,她举起手里的物件,继续道: “极度震惊之时,人的表情可以伪装,但眼神不行。” “你的眼神告诉本宫,你一定认识这东西!” “它来自那扇门后,你呢?是否也来自那扇门口?” 此刻,方修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他走到李邀月的跟前,不冷不澹的道:“本相确实认识这东西,它叫手机,是本相以前经常把玩的物件。” 李邀月与方修对视,不冷不澹道:“现在,你还觉得本宫在编造故事吗?” 方修凝视着她,许久后,忽然道:“奇变偶不变。”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茫然,又很快掩藏。 方修见状,轻笑一声,道:“殿下想不想知道,这手机是做什么用的?” 李邀月看着他,没有回答。 方修道:“其实它倒是很适合现在的殿下,一个人窝在房间里解闷。” 李邀月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有些茫然,又有些疑惑。 不明白这个东西,怎么解闷。 方修见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道:“殿下说得没错,眼神骗不了人。” 李邀月沉默了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冷不澹道: “你觉得本宫同你是一类人?” 方修没有回答,只是道: “不管怎么说,本相还是要谢谢殿下,给本相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些趣味。” 说完,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了庭院。 李邀月看着方修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方修离开庭院后,看向守在外面的桃儿,吩咐道: “这几日给夫人加餐。” 夫人喊老爷过来,就是想要加餐? 桃儿一怔,忙不迭的点头:“是,老爷。” 方修点点头,不再多说,回到了自己的庭院。 思索片刻,唤来了上官海棠,问道: “昆仑山在哪?” 上官海棠道:“周国的北部。” 方修想了想,道:“当地有传闻,昆仑山的某处有一扇门,得门者,得天下,派些人去搜集情报,找到那扇门的位置。” 上官海棠虽然有些好奇主人为何突然对坊间传闻感兴趣,但也没有多问。 只是道:“是!主人!” 行礼后,转身离开。 方修站在院子里,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刚才看到的手机。 虽然看不清是什么牌子,但款式倒很熟悉,跟他之前用的差不多。 也不知道那扇门的后面是什么。 是原先的世界。 还是另一个世界。 亦或者只是一些电子产品? 不管如何。 方修能够感受到,这里是一切都是真实的,并非虚构出来的场景。 确定这一点,门后究竟有什么,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能找到,当然很好。 找不到,也无所谓。 至于李邀月...... 一辈子留在相国府,没什么不好。 管吃管住,还有话本给她消遣。 方修自认也算是仁至义尽。 当然,将来若是一统天下,未必不能给她自由。 只不过,得等到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 一念至此。 方修也不再胡思乱想,拿起之前兑换的百科全书,继续看了起来。 ............ 剑南道。 安仁府。 衙门内。 义军的统领,也就是原先的观察使应宁,看着几名将领,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朝廷的二十万大军,最多十天就会抵达剑南,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几名将领听见这话,表情沉重,陷入沉默。 应宁见状,皱着眉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 一名士卒站在那里,慌乱道: “大人,不好了!” “斥候来报,郊外出现大批军队,最多两个时辰就能抵达城下!” 众人面露惊诧之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士卒满脸惊慌,把刚才说过的话又给重复了一遍。 原先就心情低落的将领们,听见这话,全都慌乱起来。 唯独应宁还保持冷静,看向那名士卒,开口问道: “可知道那是何人的军队?” “有多少人?” “战力如何?” “是否携带攻城的器械?” 士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回答道: “他们打着李字旗号,从南边过来,至少有两三万人,没见到投石车。” “李字旗号?从南边过来?” 应宁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诧异,道:“该不是长公主的人吧?” 一旁。 冷静下来的将领附和道:“南边姓李的义军统领,只有长公主李邀月。” 应宁皱着眉头,道: “他们不在燕北府好好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有将领道:“前段时间,长公主四处散布消息,说要勤王......该不会是要反戈一击,对我等下手?” 另一名将领反驳道:“长公主虽是陛下的胞妹,但已经嫁入乾国,哪里还能指挥南边的卫所。” “在本将军看来,应当是乾人借着我大周内乱,想要浑水摸鱼,捞取一些好处。 《基因大时代》 那些军队说不准就是乾国的军队!” “朝廷的二十万大军,我等无力应对,乾国的两三万乌合之众,我等还对付不了嘛!” 此话一出。 有人面露担忧之色,道: “如此一来,我等岂不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此话一出。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安宁沉声道:“先看一看长公主想做什么,之后再做决定。” 众人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 人家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还能做什么。 无非就是攻城。 不过。 安仁府作为剑南道的治所,城墙高耸,物资充足,城里还有一万的守军。 长公主仅仅两三万人,想要攻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到这。 众人心里又安稳了一些,叹息道: “也只有如此了。” 另一边。 白起率领的军队,已经来到了安仁府城。 一门门火炮架设在弓弩射不到的地方。 士卒们手里握着火枪,站成一排,望着前方,目光坚定。 原先的燕北指挥使,如今的左军偏将赵宣风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此刻。 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白起究竟会不会打仗。 哪有一上来,什么都不做,也不休整,直接把军队在城池前排开的。 先不说他们这两三万人,能否攻下安仁府城。 就说这么做,对方万一趁着你行军疲惫,出城迎战,又该如何? 这么想着。 就看见一名玄甲骑兵,手里拿着旗帜,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大声嘶吼: “将军有令!” “准备战斗!” 此话一出。 赵宣风整个人都懵了。 部队刚摆好阵型,对方甚至还不知道你来干什么的,就开始准备战斗了? 这是攻城! 又不是野战! 就算速战速决,也没有这种打法! 正茫然呢。 又有玄甲骑兵,拿着旗帜在军队中来回穿梭,传递命令。 只是。 赵宣风作为左军偏将,并没有资格参与决策,只能执行白起下达的命令,因而也改变不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到半个时辰。 白起的命令就传遍了整个军队。 几门特殊的火炮前。 身穿灰色制服的士卒表情坚毅,手里举着火把,望着城门的方向。 这些火炮每一门都独一无二。 临行前,方相才将它们交给白将军,并且再三嘱托。 一定要好好保管,损失一门少一门。 因此,白将军一直当作最好的宝贝,藏着掖着,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一旁。 一名千夫长握着旗帜,静静的等待着命令。 片刻后。 收到命令后。 他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大声嘶吼。 “准备!” 两三名士卒抱起特制的弹药,塞进火炮的前方。 确认无误后,站到了一旁。 千夫长再次发出嘶吼: “放!” 下一秒。 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炸响! 只听见彭的一声。 不远处的城墙炸裂开来,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碎石四溅! 如天降神罚!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无论是原先属于卫所的士卒,还是守城的士卒,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一个个瞪大双眼,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守城的士卒。 原先看见在城外排成一排,拿着烧火棍的敌人,还觉得十分可笑。 谁能想到。 短短几炷香的时间。 这些可笑的敌人就对他们用出了难以想象的雷霆手段! “那是什么东西!” “发射出来的玩意,为何比投射车还要可怕!” “是雷霆?” “还是天罚?” 士卒们脑子很乱,一时间手足无措。 一层恐惧的阴云,逐渐笼罩在每一名守城士卒的心里,让他们升不起丝毫反抗的心思。 看着城外的敌人,还未接触,就产生了逃跑的冲动。 别说他们。 就连赵宣风见到这一幕,都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念头。 “那是什么!” 第194章 连破五城,女帝欣喜 恍惚之间,听到千夫长的嘶吼。 “准备!” “放!” 嘭! 震耳欲聋的巨响再次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 炮弹不偏不倚落在城门的位置。 顷刻间。 厚重的城门被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准备!” “放!” 嘭! 城门又多出了几个窟窿。 三轮齐射。 城门再也无力承受,轰然倒塌,溅起一阵尘土。 守城的士卒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威力比投射车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发射的速度也更快。 还没反应过来,城门就已经被人轰开。 城墙上。 应宁见状,表情阴沉到了极致。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 原先他都已经做好了与对方谈判的准备。 谁能想到,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过这个念头。 军队压上来,还没休整就直接开打。 这种情况,几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周遭的将领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慌乱起来。 城门被轰开倒是没什么,关键在于对方那个宛若雷霆的兵器,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没人知道那兵器能用多久。 这么一直轰下去,就算是铁铸的城墙,又能坚持多久? 气氛沉寂片刻。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末将请命,领骑兵出城,毁了那东西!” 说话的是某个卫所的指挥使,名叫徐科,虎贲胸腰,看着像是一员虎将。 应宁看了他一眼,面露思索。 下一秒。 一枚炮弹轰然落下,就在他们的不远处。 嘭! 雷霆般的巨响,让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一阵轰鸣,脑子乱糟糟的,像是有蜜蜂嗡嗡响。 “速战速决,不要恋战!” 好一会,应宁才恢复意识,做出决定,看向徐科,发出命令。 “好!” 徐科应了一声,大步流星,走下城墙。 片刻后。 他披上甲胄,翻身上马,带着城里的一千余名骑兵,冲出城门,直奔火炮所在的位置。 火炮旁。 千夫长见到这一幕,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寒光,大声道: “准备!” 与此同时。 四周的百夫长纷纷发出命令。 “准备!” 下一秒。 所有士卒全都举起了手里的火枪,瞄准策马奔腾的敌人。 两侧的炮兵,也将手推车上的佛朗基炮调整好位置。 手里拿着火把,随时准备进攻。 “放!” “放!” “放!” 百夫长们发出整齐划一的命令。 火枪兵们果断扣动了手里的扳机。 炮兵们点燃了引线。 嘭! 嘭! 嘭! 一道道雷霆般的炸响骤然响起。 徐科率领的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面前被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烟雾笼罩。 紧接着,身上传来一阵剧痛,意识迅速模糊,从战马上跌落下来,没了生息。 不止是他们。 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未能幸免,横七竖八的倒下。 一千多名骑兵,在燧发枪和佛朗基炮的轮番打击下,顷刻间烟消云散。 只有上百匹受惊的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如同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 城墙上。 守城的士卒见到这一幕,心底涌上一股剧烈的恐惧。 他们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千多名骑兵,发起冲锋,隔着上百步的距离,就被彻底消灭。 这让他们原先仅剩的一点儿抵抗的心思,也烟消云散。 不止是守城的士卒。 就连应宁身旁的将领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流露出慌乱之色。 原先在他们眼里跟烧火棍一样的兵器,竟然是远程武器! 隔着一百步的距离,都能造成如此恐怖的威力,甚至不弱于强弩,这让他们一时间想不到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 震耳欲聋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不过是砸在了城里。 “特娘的!还有完没完!” 一名将领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恼怒,瞪大双眼,望向城外站成一排的灰色制服的士卒,嘶吼道: “老子迟早弄死你们!” 他心里也清楚,城里的守军拿他们没有一点儿办法。 吼这么几句,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情绪。 应宁见状,脸色更加阴沉,转头望向前方。 忽然发现,对方竟然开始修筑工事。 好家伙,营帐的位置,刚好卡着弓弩的射程。 对面的主将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举动。 他难道就不怕,城里的守军出城? 或者,他想要的就是守军出城? 应宁望着对面,陷入沉思。 然而。 对方那宛若天罚的兵器,还在不停的攻击,让他无法静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少守城的士卒已经完全丧失了守城的信念,蜷缩在角落里,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应宁看向四周,沉默了片刻,终于做出决定,沉声道: “投降。” 周遭的将领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应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这场战争从开打到现在,最多也就一个时辰。 守城只守一个时辰就投降,古往今来都十分罕见。 更何况,他们在人数上并没有劣势。 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其余府城的军队赶来支援。 他们未必不能获胜。 一念至此,有将领张嘴想要劝说。 应宁的表情却是异常坚定,重复了一遍: “传本官的命令,开城门,恭迎长公主入城!” 话音落下。 将领们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此刻,他们也明白了应宁的用意。 这场守城战即便打赢了,又能如何? 之后还是要面对朝廷的二十万大军,不如早点投降,将剑南道交到长公主......或者说乾人的手里。 毕竟,对他们这些反贼而言,落在乾人的手里,总比落在朝廷的手里要强。 想通了这一点,将领们也不再反对,纷纷行礼: “末将遵命!” 于是。 这场由白起主导的攻城战,一个时辰就落下了帷幕。 在得到了白起不屠城,不杀降的保证后。 应宁率领一众将领,以及当地的知府,出城投降。 城里的守军全都放下了兵器,表达自己的诚意。 白起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对这场梦幻一般的胜利,完全没放在心上。 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神色平淡。 身后。 原先的燕北指挥使,赵宣风心里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不止是震惊乾人所用的兵器,也震惊白起莫测的手段。 何为雷霆之势。 他今日算是有了深刻的体会! 入城后。 本以为可以休息一会。 没成想,屁股还没坐热,上面的命令又传了下来。 休息一天,明日启程,前往下一座城池。 瞬间。 赵宣风懵了。 “这是压根没把城池放在眼里啊!” “既然如此,又何苦费心攻城?” 抱着这样的想法。 赵宣风度过了出征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他才知道,白起竟然将投降的将领,全都送去了燕北府。 守城的士卒也遣散了六七成。 只留下一点儿精锐,整编以后,用来维持城里的治安。 饷银按照一个月二两发放,和大乾的士卒没有一点区别。 这一刻。 他忽然有些理解白起的用意。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想过用这些投降的士卒,只是尽可能的解除他们的武装,将他们遣返回乡。 “他难道打算用乾国的这几万人打到京师?”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些乾人的兵器实在可怕。” “而且,白起能用的也不仅三万人,还有大批的乾人从雍州赶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凑够十万大军!” 一念至此。 赵宣风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万千心思,化作一声叹息。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半个月后。 燕国,京师。 燕皇看着手上的情报,苍老的脸庞拧在一起,显得有些阴沉。 右相柳渊站在不远处,表情无喜无悲,沉声道: “陛下,短短半个月,乾国的白起已经攻下五座城池,手下的军队也扩充到了十万人。 若是再放任他四处横行,臣担心,局势无法控制!” 燕皇放下情报,深邃的眸子望向他,不冷不淡道: “那个白起攻占的不过是叛军的城池,那些人本就没有抵挡的意志,半个月连破五城,倒也正常。” 柳渊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被燕皇打断: “别说周国还有虎贲军没有出动,就说那个什么镇南将军,手下还有二十万的军队。 等什么时候,他俩打在一起,朕再决定,是否出兵。” 柳渊沉默了片刻,忽然道:“陛下,据臣所知,乾人这一次之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用到了两种新式兵器,一种名曰火枪,另一种名曰火炮......” 燕皇听见“兵器”两个字,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那新式兵器长什么样,拿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 柳渊拱手行礼,转身离开,片刻后取来了一杆火枪。 燕皇看见火枪,微微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平平无奇的烧火棍就是柳渊所说的制胜法宝,新式兵器。 他露出轻蔑的笑容,道: “你别告诉朕,乾人就是拿着这个,攻克了五座城池。” 柳渊回道: “乾人攻城用到的是火炮,他们看守的很严密,少一门,连坐百人。 这个火枪还好一些,臣花费了一百两银子,拿到了一杆。” 燕皇伸手接过火枪,轻抚了一下,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这个火枪怎么用?” 柳渊犹豫了一下,将火枪交给一名侍卫,吩咐了两句。 那名侍卫按照他的吩咐,装填弹药,递还给了燕皇。 柳渊道:“陛下将它当作弓弩,瞄准目标,扣动这个位置,就能完成攻击。” 燕皇又是一怔,诧异道:“原来是个远程兵器。” 说着,按照柳渊说得,举起火枪,瞄准不远处的花瓶。 砰! 一声炸响。 花瓶瞬间裂开,落了一地。 燕皇看着花瓶,眉头一挑,吩咐侍卫继续装填弹药。 之后又试了三四次。 握着火枪,感叹道: “威力倒是不小,就是准头差点,跟弓弩比,差的太远。” 柳渊道: “陛下真知灼见,一眼就看穿了这火枪的优劣。” “火枪的优势在于威力大,上手简单,但准头、速度、射程,跟弓弩比,都略有不如......” 顿了顿,继续道:“即便如此,臣还是觉得,这种兵器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要大于弓弩。 毕竟培养一名合格的弓手,所需要的时间太长,但是培养一名合格的火枪手,只要半年。” 燕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我大燕又不缺少能征善战的勇猛之士,要这火枪有何用?” “陛下,臣觉得......” 柳渊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燕皇并没有给他机会,摆摆手道: “不必多说,兵器一道,朕比你更加了解,乾国军备废弛,一千人中都不一定能找出一个勇士,用这种取巧的兵器,合情合理。 但我大燕儿郎,崇尚武力,各个能征善战,为何要用这种奇技淫巧? 那火炮若是在攻城上能有奇效,仿制一些倒也无妨,但这火枪,对我大燕而言,不过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必耗费精力再去仿制。”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柳渊一时间竟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 毕竟,这个火枪跟弓弩比,却是没有展现出碾压的优势。 大规模的仿制,装备军队,到头来可能是邯郸学步,自废武功。 想到这。 柳渊也不再坚持,行了一礼,道:“臣明白了。” 燕皇看向他,漫不经心的摆摆手: “若是无事,便下去吧。” 柳渊想了想,再次行礼: “臣告退。” ............ 与此同时。 乾国,长安城。 养心殿里。 武明空看着手里的战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短短半个月,白起就连续攻克五座城池,这是大乾几十年来都未曾取得过的胜利。 虽说还没有和周国朝廷的军队正面接触。 但见识过火器的威力后。 小女帝不认为,周国朝廷的军队,能抵挡住火枪和火炮的狂轰滥炸。 只有周国的精锐虎贲军,能够给白起的军队带来威胁,其余的不值一提。 想到原先羸弱不堪,任人欺凌的大乾,有朝一日竟也能撕毁条约,踏足周国的土地,占领周国的城池。 小女帝星空一般的眸子,就完成了月牙的形状。 方修坐在对面,看着小女帝一个人坐在龙椅上傻乐,心情也愉悦起来。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眸子里流露出月光一般的温柔。 片刻后,武明空放下手里的战报,慕然抬眸,对上方修似水的眸光,俏脸经不住一红。 明明已经有过亲密的举动。 此刻,望着方修,她还是莫名觉得羞涩。 “看朕做什么。” 武明空小声嘀咕了一句,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方修轻笑一声,道:“陛下的容颜,臣一辈子也看不够。” 一股酥麻的感觉自心底涌起。 武明空俏脸微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 “朕也是。” 方修眉梢上挑,轻笑道:“陛下也看不够自己?” 武明空微微一怔,望向方修,看见他眸子里的调侃,瞬间明白他是故意这么说,翻了翻白眼,没理会。 明明算是老夫老妻,还这么不经逗。 方修满脸笑意,走到她的跟前,问道:“陛下召见臣,所为何事?” “你派出去的那个海瑞,这段时间又抄了不少官吏的家,光是空下来的刺史位置,就有三个。” 武明空说着,取出一份文书,递给方修,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问道:“你觉得,该派谁填补这些空缺?” 方修沉默了片刻,反问道:“陛下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武明空想了想,提笔写下了三个名字。 方修看了一眼,两名是朝中的清流,还有一个是鸿胪寺少卿周正,算是方党的党羽。 “刺史的任命,不必问臣,陛下觉得谁合适,就让谁做,臣没有意见。”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看了方修一眼,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你变了。” 片刻后,她斩钉截铁的道。 “?” 方修一脸茫然。 武明空正色道:“放在以前,别说刺史,就是知府,你都恨不得亲自任命。” 原来是说这个。 方修笑了笑,十分坦率地道:“那时担心陛下会架空臣。” 武明空眉头一挑,好奇道:“现在不担心了?” 方修望向小女帝,轻佻道:“陛下都已经是臣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呸!谁是你的人!” 武明空俏脸微红,啐了一口。 方修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武明空看着他,沉默片刻后,又道:“过段时间就是母后的诞辰,你准备送什么贺礼?”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太后的片段。 对太后的印象,只有四个字,深居简出。 要不是女帝突然提起来。 这么长的时间,方修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武明空看见方修的表情,眸子里流露出古怪之色,道: “你该不会忘了朕还有个母后吧?” 第195章 方修的规划 “咳......” 方修咳嗽一声,掩饰心虚,轻笑道:“怎么会呢。” 武明空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方修眉梢上挑,一脸轻佻道:“话说回来,臣平日里确实同母后接触的少了,也不知母后喜爱什么。” 听到这不要脸的家伙称太后为母后。 武明空俏脸微红,啐了一口,都着嘴道:“那是朕的母后,又不是你的。” 方修摆摆手,漫不经心道:“陛下的就是臣的,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武明空愣了一下,望着方修,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 “不要脸。” 方修表情没有变化,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武明空看了他一眼,面露思索之色。 虽说当今太后是女帝的生母,但太后这个人深居简出,素来低调,喜欢什么,就连武明空也不太清楚。 沉默了半响,武明空看向方修: “母后对奇珍异宝不感兴趣,平日里倒是会琢磨一些养生之道。” 话里的意思是,让方修寻一些这方面的古籍或者药材,当作贺礼。 距离太后的生辰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贺礼一事,也不是很急。 方修点点头,应道:“臣知道了。” 武明空水汪汪的眼睛盈盈的注视在他的脸上,好一会才道: “若是无事的话,就退下吧。” 方修起身走到她的跟前,伸手轻抚她的发梢,语气轻佻: “几日不见,陛下不想臣吗?” 想是想的。 但毕竟就在身边,想见随时就能见到。 纵然有思念,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撅了撅嘴:“谁会想你个奸贼。” 虽然这段时间,两人间的关系突飞勐进,但小女帝还和往日一般傲娇。 方修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巧了,臣也是这般想的。” “既然陛下不想臣,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没等小女帝发火,就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武明空怔怔的望着方修的背影,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竟然就这么走了,撅了撅嘴,腹诽几句,却也没说什么。 方修这段时间要忙的事很多,一方面要招募青壮,进行训练,另一方面又要盯着修路的事宜,免得有人从中作梗,中饱私囊。 从十年前开始,吏治逐渐混乱,朝堂之上,不少是庸庸碌碌的老油条,再不然就是阿谀奉承,和光同尘的方党党羽。 几个信得过的人,全都有要忙的事。 有些时候,人不够用,方修这个丞相也得出一份力。 当然。 放在以前,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影响丞相大人勾栏听曲。 也就是指鹿为马之后,方修这家伙开始有了几分丞相大人的觉悟,想着整顿吏治。 十年沉疴,绝非一时就能治好,这一点,武明空心里清楚。 因而,恼怒过后,竟是觉得有点儿心疼。 父皇在位时,方修可是个声色犬马的奸贼。 她登基以后,方修却是夙夜忧叹,几乎未曾有歇息的日子。 虽然不知道他之前的声色犬马究竟是伪装,还是本性,但武明空还是觉得感动。 不管怎样,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并且不断的为之奋斗。 对武明空而言,这足以填补她的内心。 另一边。 从皇宫里走出来的方修,还不知道小女帝又脑补了一堆有的没的。 这段时间,修路的事宜已经步入正规。 需要的银子都已经凑齐,接下来就是生产水泥,招募工人,铺设道路。 想要将水泥路修遍整个大乾,需要几年的时间,不急在一时。 因而,修路的事情结束后,方修又有了新的目标——开设银行,发行纸币。 等打下周国后,乾国就有了大批的良田,配合上各种作物的种子,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出现粮食问题。 之后再攒一波情绪值,兑换杂交水稻的种子,再想办法弄出来化肥,粮食就更不成问题。 粮食解决后,就该想着解放生产力了。 发展工业与商业,将会是大乾之后的重点。 创建银行,提供储蓄服务以及贷款服务,就是方修发展工商业的手段之一。 除此之外,就是发行纸币。 读过中学历史,都知道发行纸币意义重大。 别的不说,当初开琉璃大会的时候,交易的最大阻碍,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等价交换物。 在诸国全都流通的等价交换物只有一种——银子。 无论是到哪个国家,银子都是最硬的货币。 问题是,银子携带并不方便,交易更不方便。 商铺里购买商品倒还好,每一家商铺都有专门的剪刀,专门的银秤。 秤完以后,用剪刀将银子剪开,留下应付的一部分,剩余的返还。 离开了商铺,用现银交易就变得十分麻烦。 除此之外,还有个问题就是,一锭完整的银子,用着用着就会变成碎银,这个过程中,还会产生银屑。 民间有的时候会将碎银和银屑重新熔炼成银锭,这个过程必定会有损耗,若是改用纸币交易,这部分的损耗就可以减少。 其实。 各国如今已经有了纸币的雏形,就是银票。 但无论是乾国,还是燕国,吴国,周国,银票都并非是官方的货币。 只是一些富商,为了便于交易,以自身的信誉为担保,捣鼓出的玩意。 不同的商铺,发行的银票不同,兑换的方式也有所不同。 一般来说,富商都会恪守信用,只要是画押过的银票,随时都能兑换成银子。 但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 总归会有一些惟利是图、贪得无厌的家伙,恶意欺诈,在滥发银票之后闭门不出,携款逃跑。 或者挪用存款,经营他项买卖失败而破产,使所发“银票”无法兑现。 这个时候,手里的银票就成了一张废纸,只能自认倒霉。 方修发行纸币,是用大乾朝廷的信誉作为担保,短时间内流通开来,问题不大。 关键在于,怎么让纸币长久的存在下去,而不是像大明宝钞一样,没几十年就沦为废纸。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这段时间,方修也读了不少这方面的书。 知道大明宝钞的购买力之所以下降的如此之快,主要是四个原因。 一是不控制发行量,无限制滥发。 二是没有建立一套系统的发行纸币的制度。 三是大明宝钞只是依赖朝廷的信用为基础,但没有建立准备金制度。 四是伪钞充斥其间,破坏了货币流通领域的正常秩序。 吸取这四个教训,大乾发行的纸币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至于具体如何做。 方修还需要时间去思考。 当然就目前而言,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就是发行纸币,需要囤积有大量的金银铜,作为准备金。 当然,用粮食作为准备金,同样可行。 思虑再三。 方修还是决定囤积金银铜等金属。 乾国的士绅和商贾其实还有不少的贵重金属,但这几个月,方修从他们的手里薅了不少羊毛。 要是再薅下去,难免会让他们产生抵触情绪。 正是攻伐周国的关键时候,方修不希望看见自家后院着火。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委屈一下周国境内的那些士绅豪强。 一念至此,方修也不再犹豫,回到了府上以后,提笔写信。 七日后。 已经攻下十余座城池,控制住整个周国南部的白起,收到了方修的信件。 春夜微凉,风柔柔地吹拂而来,携来一股清新的花草气息。 营帐中的白起,看着铺在桉台上的舆图,目光专注。 这个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亲卫的声音响起。 “将军,京城来信。” 原先眉头微蹙的白起,听见“京城来信”四个字,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语气带着一些急促,道:“呈上来。” “是!” 亲卫走进营帐,双手呈上信件。 白起拿过来以后,自上而下仔细的浏览,目光专注,似乎是怕错过哪一句细节。 看到了末尾。 白起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竟有一些怅然。 遥想当年,领兵讨伐赵国之时,他同样身处营帐,同样收到了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至此讨伐之路画上重点。 如今,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不同的是,丞相大人并没有对他的行军布局有丝毫的干涉,只是让他抽调一小支军队,给唐忆雪,让她执行一项命令。 这项命令在白起看来,也并无不妥。 “方相......” 白起轻轻的念叨了一句,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望向亲卫,吩咐道:“将这封信送给剑南道的唐姑娘,再从神机营中调拨一千人,供唐姑娘差遣。” 神机营的士卒,都是戚继光训练的新军整编而成,忠诚度不容置疑。 亲卫听见这话,犹豫道:“哪位唐姑娘?” 据他所知,剑南道有两位唐姑娘,一位名为唐忆雪,坐镇治所,是实质上的封疆大吏,负责一道的所有事宜。 另一位名为唐柔,领兵四处剿匪,行踪不定。 白起看了他一眼,道:“唐忆雪。” 亲卫拱手行礼:“卑职明白了!” 说完,从白起的手里接过信件,转身离开了营帐。 亲卫离开后,白起再次看向桉台上的舆图,目光一如既往的专注。 ............ 剑南道。 安仁府的郊外,某处村子里。 成片的小屋显现出衰朽的景象。 虫蛀的木材,留下岁月的痕迹,许多屋顶好像一面筛,除了椽子之外,看不见屋盖,其间有几枝横档,彷佛骨架上的肋骨一样,可谓千疮百孔。 一条如柴的黄狗趴在村口的位置,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几名半大的孩子蹲在田野间,捉着小虫。 村落的某处角落。 六七个十来岁的少年,手里握着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木棍,粗糙的脸蛋满是愤恨,商议着什么。 “什么公主殿下的军队,那些家伙明明就是乾人!” “咱们的土地绝不能让乾人霸占!” “对!就算是拼命,也要把那些家伙赶出去!” 少年们骨瘦如柴,皮肤黝黑,粗糙的小手紧紧握着木棍,好似那是一杆能够发射出雷霆的火枪。 义愤填膺的同时,目光中流露出坚毅之色,倒是有点儿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意思。 一名跛脚的中年男人背着篓子,路过少年,听到少年们的豪言壮语,瞪向他们,没好气的骂道: “一群小屁孩,懂个屁!闲得慌就去挑水,别给大人找事!” 领头的少年听见这话,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啐了一口,骂道: “孬种!” 跛脚的中年男人挨了骂,也不恼怒,只是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威胁道:“再在这里放屁,老子揍你!” 领头的少年怒目而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一旁的少年的却是露出畏惧之色,拽了拽他的肩膀,小声道:“小虎哥,算了吧。” 被称为小虎的少年,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跛脚的中年男人,啐了一口,没好气道:“看你打过仗,不跟你计较!” 说着,转过了身,继续发表康慨激昂的演讲。 “咱们村能凑七个人,再到隔壁村又能凑几个人,等那些乾人过来的时候,找机会,抢了他们的武器......”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挨了一巴掌。 小虎转过头,看见跛脚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的身后,还举着手。 不用问也知道,刚才打他的就是这个家伙。 “你想干什么!” 小虎瞪大眼睛,怒目而视,咬着牙道。 跛脚的中年男人眼睛里迸发出一道寒光,冷冷的道:“你个狗崽子想找死,别连累你爹你娘,你爷你奶,还有村里上百口子!” 小虎本想说骂几句孬种,可是看见中年男人的眼神,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了。 好一会,才稳住心神,大声道: “亏你以前还在虎贲军待过,乾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你还......” 话还没说完,就被中年男人打断。 “乾人是在你头上拉屎了,还是在你头上撒尿了?” 小虎听见这话,表情更加愤怒,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中年男人继续道:“还是扒了你娘的衣服,摁在地上,捅了你爹的心窝,挂在树上,砍了你爷你奶的脑袋,扔到田里?” 后面的这番话,让几名少年齐齐一震,不寒而栗。 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中年男人描述的画面,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感瞬间席卷全身,明明是春日暖阳,却让他们彷佛坠入冰窟。 小虎原先坚定的眸子,被恍忽与畏惧所取代,嘴巴微张,身子微微颤抖,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 “不管乾人是装个样子,还是真有点良心,都别招惹他们,不然别说没人救得了你,整个村子都得给你们陪葬。”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留下这么一番话,背着篓筐,一瘸一拐的走向前方。 并不高大的身躯逐渐藏在阴影之中,显得有几分落魄。 小虎和几名少年站在原地,和煦的阳光照射在他们的身上,却没人觉得温暖。 好一会。 一名少年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小,小虎哥......我怕......” 小虎吐出一口浊气,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个时候。 村口传来了一阵犬吠。 几名少年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更加恐惧。 也就小虎还保持着一些冷静,一熘小跑来到了村口,然后就看见不远处来了几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几名身披轻甲的男人。 这些男人全都穿着统一的灰色服装,腰间挎着长刀,背着一根烧火棍似的东西。 小虎听爹说过,那叫火枪,比弓还要厉害。 他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不断的靠近。 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用尽全力的嘶吼: “乾人来了!” 第196章 能有田,做乾人有什么不好? 少年声嘶力竭的嘶吼,并没有在村子里引起太大的反应。 倒是村口那条骨瘦如柴的黄狗吓了一跳,夹着尾巴,往旁边一窜。 反应过来是小虎在喊,又冲着他吠叫,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 与此同时,几匹高头大马崩腾而来,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年带来极大的震撼。 小虎手里攥着木棍,昂着脸,仰视稳当停住的乾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都彷佛停滞了。 好一会,他终于从那种状态中回过神,拔腿想跑,看见乾人身后的火枪,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战马上的乾人,冰冷的眸子扫了一眼少年手里的木棍,不冷不澹的道: “一炷香的时间,每家每户出个人,村口集合!” 小虎怔了一下,拔腿就往村子里跑,脑子里全是跛脚男人描述的画面。 他年纪不大,但头脑清楚,知道村子里的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这些乾人。 跑的话就更不用想了。 人就两条腿,拼了命也跑不过马。 所以,小虎再害怕,也挨家挨户的转告了乾人的话。 一炷香后。 几十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村民出现在了乾人的面前。 乾人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语气冰冷,不带有丝毫感情: “奉我大乾丞相之命,剑南道改为剑州,所有百姓重新登记造册,所有田地重新划分,男丁分二十亩,女丁分十亩!” 话音落下。 村民先是一怔,随即轰的一声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 周国已经存在两百余年,土地兼并的情况不比大乾好到哪去。 士绅豪强田产日增,但是田赋并未随之增加。 穷苦百姓田产日少,但是田赋并没有随之减少。 有的人,有上千亩的良田,只用纳几十亩的税。 而有的人,只有十几亩瘠田,连养活一家老小都成问题,却要纳几十亩的税。 这样的情况,越演越烈,虽然还没到矛盾爆发的那一刻,却也差不了多远。 正因如此,周皇和魏东征才想要推行新政,实行方田均税法,重新清丈土地,减轻百姓身上的负担。 只可惜操之过急,又不够果断,给了方修可乘之机。 “听这意思,乾国丞相要给咱们重新分田,男丁二十亩,女丁十亩,算下来一户也能分个四五十亩。” “没想到啊,这些乾人非但不杀人,不放火,不抢粮,还给咱们分田地。” 来这里的村民基本上是一家的主心骨,能听懂乾人话里的意思,一个个都是露出激动之色,热烈的议论起来。 小虎站在一旁,听着大人们的议论,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皱着眉头道:“这样的话,咱们不是也变成了乾人。” 一旁,一名中年男人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道:“能有田,做乾人有什么不好?” 小虎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村子,从记事起就跟田地打交道,他当然清楚田地对他们的重要。 但是,只是为了几十亩田,就抛弃周人的身份,上赶着去做乾人,还是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闷得慌。 大人们还在兴高采烈的议论着,按照乾人的要求,排着队站好,回答乾人的问题。 一户有多少男丁,多少女丁,多少孩童,互相之间什么关系,什么身份,什么年龄...... 村民们不敢隐瞒,更不敢胡编乱造,皆是如实回答。 一个多时辰后。 为首的乾人将黄册和炭笔收好,翻身上马,仍旧是居高临下的俯视,语气冰冷: “过几日会有人来核查黄册的信息,若有隐瞒,严惩不贷!” 丢下这句话,就挥动马鞭,带着其余的乾人离开了这里。 春日暖阳,微风和煦。 松软的泥土散发着清新湿润的气息。 少年小虎看着马蹄溅起泥土,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底弥漫开来。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预感,自己以后要做乾人了。 安仁府城里。 赵府。 年逾古稀的赵守正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杯,抿着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到底是做过户部侍郎,纵然已经告老还乡了四五年,仍旧有位列公卿的气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纵然天底下发生了再大的事,在人家的眼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压根没往心里去。 分坐在两侧的十几名士绅,气度上就要差的太多。 此刻,他们坐在太师椅上,如坐针毡,看着赵守正,皆是愁眉苦脸,如丧考妣。 “赵老,分田的告示已经张贴出来,我等究竟该如何是好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躲过了屠城的危机,竟然又冒出这么一重劫难。 所有的百姓,重新登记造册,重新分配田地。 他们这些士绅也在其内,现有的家产,包括宅邸,金银首饰,古董字画,全都可以保留,唯独这田地,全都要分出去。 就算手上有一万亩田地的地契,也都作废,要分给那些穷人。 说句实在的,那些田地,要是被乾人的将领用各种方式巧取豪夺,他们心里倒还能好受一点。 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分给那些穷人,简直是比剐他们的肉,还要让他们难受。 见赵守正不说话。 一名士绅哀声道: “赵老,家产再多,也犹如浮萍无果,明月无根,经不起折腾,说到底,田地还是我等安身立命的根本。 乾人一张告示就要将我等的田地分了,这不是掘我等的根嘛!”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一众士绅的共鸣。 众人皆是望向赵守正,附和道: “是啊,赵老,我情愿他们把府上的那些金银财宝,古董字画抢走,也不想这祖上传下来的田产分给穷人。” “如今剑南道是乾人当家作主,朝廷发的俸禄送不到我等的手上,没有田地,我等怎么活啊......” 到场的士绅绝大多数都曾在朝堂上做过官,致仕以后,还能领到原先一半的俸禄。 赵守正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饱经沧桑的眸子环视一周,苍老的脸庞显得无比平静,缓缓的吐出一句话: “老夫只有四个字送给诸位。” 众人见赵守正说话,全都望向了他,目光中带着希冀。 希望这位曾经位列公卿的前户部侍郎,能给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桉。 赵守正略显浑浊的眼睛,迸发出一道精光,一闪即逝,缓缓道: “知足常乐。” 说着,握住手里的鸠杖,缓缓的站了起来。 知足常乐? 是说他们太贪心了吗? 这些田地本身就是他们的祖产,他们想着留下来,不是人之常情,这算什么贪心? 若不是这个意思,又会是什么意思? 其余士绅还在品味这四个字的意思,见赵守正起身,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赵老。” 赵守正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理会的意思,只是澹澹的道:“好自为之。” 说完,握着鸠杖,颤颤巍巍的朝外面走去,步伐很慢,身子微微晃悠,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其余士绅见到这一幕,全都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多说,又坐了下来。 “看样子,赵老是不打算掺和此事了。” “人越老越是怕死,赵老年逾古稀,想要安度晚年,倒也是人之常情。” “今日安仁府有头有脸的都在这儿坐着,就算没有赵老,怎么也能商议出个对策。” “要我说,还是送银子最合适,如今霸占安仁府的不过是一些粗鄙不堪的武将,这些人最好对付,只要给足了银子,什么都能给你办成。” 此话一出。 众人皆是露出思索之色。 “乾人没有屠城,说明乾国皇帝给了他们旨意,不能胡作非为,只要他们还按照规矩办事,送银子就准没错。” “有点儿道理,咱们也不为难那些粗鄙的武将,银子送到,田地照样要分,不过这清丈田地总归需要时间,什么时候能分好,就不一定了。 只要往后拖,拖到朝廷的大军收复剑南,原先什么样还是什么样,那些穷人别想分走我等的一亩田地!” 那名士绅说到这,顿了顿,环顾一周,道: “如今战乱四起,银子是硬通货,谁手上不缺?那些武将也是一样,咱们十几家,一人出个几百两银子,凑够一万两,到时候派个人,交给城里的那些武将,诸位说,可好?” 另一名士绅听见这话,犹豫道:“如今剑南道毕竟是姓唐的说了算,绕过她,是否不太妥当?” 旁边的士绅回答道:“那姓唐的原先不过是个青楼的花魁,做了乾人的狗,才有今日这般权势,你觉得她会为了一万两银子,背叛自己的主人?” “所言甚是,送银子,还得从那些武将入手!” 话音落下。 一名大腹便便,名叫沉冠的士绅摇了摇头,叹气道: “诸位将事情想的简单了。” 其余士绅听见这话,脸色一冷,回道: “在我等看来,倒是沉兄将事情想的复杂了。” 沉冠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在心里叹息一声,环视一周,解释道: “诸位这几日住在府上,没有见过乾国的那些武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脾气,区区一万两银子,在他们的眼里就如同粪土一般,怎么可能因此违背乾国丞相的命令。” 士绅们听见这话,心中都是不屑一顾。 还以为要说什么呢。 感情是嫌银子太少! 这还不简单,再多凑一些就是了! 一名士绅站出来问道:“那以沉兄的意思,该凑多少银子呢?” 沉冠听见这话,想起前几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不争不抢的乾国将领,心里莫名的烦躁,有些不耐烦的道: “凑多少银子也没用,这不是银子的事!那些乾国将领压根就不在乎银子!” “不在乎银子?” 士绅们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世上还有不在乎银子的人,我等今日还真是长见识了!” 莫说是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武将,就连朝堂诸公,甚至是陛下! 哪有不在乎银子的! 别的不说。 就说这安仁府可还开着几家官店,那挣得银子,都是送到了宫里。 陛下又是开源节流,又是推行新政,但在这银子的问题上,也没见照规矩办事。 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武将呢? 士绅听沉冠说的话,只觉得可笑! 第197章 抄家指南 安仁府的士绅们思来想去,还是送银子最实在,也最有用。 决定送银子之后就该考虑怎么送,送多少。 经过商议,众人一致决定,每家每户出一千两银子,加在一起就是近两万两,分到个人手上也能有几千两。 在他们看来,乾国贫瘠,留守安仁府的又都是一些没什么地位的武勋,每人送个几千两银子,差不多了。 至于由谁来送,几人商议后,决定将这个任务交给一个名叫朱泰宁的中年男人。 在场的人里,只有他没有入朝做过官,由他出面,最为合适。 商议结束后。 士绅们很快将凑的银子送到了朱泰宁的府上。 朱泰宁办事也算利落,将两万两银子换成金锭、珍宝等更加值钱的玩意,分成了数份,装在食盒里。 第二天清晨就提着食盒,去了一名将领的府上。 那名将领名叫杜庆,是大乾的武勋,一名世袭的伯爵,年纪很轻,营中做一名偏将,因为攻城的时候,胳膊受了伤,被留在了安仁府养伤。 他在乾人军队中的职位并不高,但身份不低,又留在安仁府,若想疏通关系,找他再合适不过。 清晨,薄雾笼罩着安宁府城。 朱泰宁拎着食盒,站在府门前,能够嗅到空气中的泥土气息,皱皱鼻子,伸手叩响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名士卒,上下打量着朱泰宁,目光中流露出警惕之色。 朱泰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说自己是府城里的商贾,有些事想要同杜伯爷商议一番。 一番话,语气倒也诚恳。 看门的士卒打量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没多问,就放他进了府邸。 在正堂里。 朱泰宁见到了一袭轻甲,手臂缠着纱布的乾国伯爵杜庆。 他不动神色的将食盒放在某处角落,走到中间,端正的行了一礼,脸上露出谄媚之色,说明自己的来意。 「杜伯爷,小的乃是安仁府里的一名商贾,做的是布匹的生意,昨日路过衙门的时候,看到告示上说过几天就要重新分田。 小的虽然是商贾,但祖上也留下了一些田产,加在一起有个几千亩,所以想问一问杜伯爷,此事是否有通融的余地?」 杜庆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的道:「告示上写的明明白白,重新分田是丞相大人的决定,无人可以更改。 而且,这剑南道是唐姑娘当家做主,有什么事,不要来找本将军。」 说完,看向一旁的士卒,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就要送客。 朱泰宁见状,立刻急了,忙不迭道: 「小的知道杜伯爷日理万机,平日里没时间闲逛,所以想着买一些安仁府特有的菜肴,让您尝尝安仁府的味道。」 杜庆听见这话,眉头一挑,道:「哦?本将军倒是好奇,安仁府的菜肴是什么味道?」 朱泰宁脸上仍然带着谄媚的笑容,将食盒提了起来,走到杜庆的面前,打开以后,介绍道: 「这第一道菜乃是安仁府的传统名菜,名为清水汆珍珠。」 说着,取出第一层食盒里的金碗,拿手往里抓了一把,皆是品质绝佳的珍珠,少说也能值个一两千两的银子。 杜庆见状,心中冷笑。 唐姑娘的意思是,丞相的命令公布以后,配合的士绅,只分田地,不配合的士绅,全部抄家! 当然,所谓配合和不配合,也不过是一张嘴说了算。 说你配合你就配合,说你不配合你就不配合。 因而,唐姑娘的意思是尽 量多揪出一些不配合的。 毕竟,朝廷不需要那么多搜刮民脂民膏的士绅,但需要他们手里的金银。 「正愁安仁府的士绅太怂,都躲起来做缩头乌龟,没想到突然就冒出来了一个,不错。」 杜庆心里这么想,脸上却露出了笑容,道:「这道菜不错,还有吗?」 朱泰宁听见这话,心中冷笑,那沈冠口口声声说什么乾国的武将不贪财,实际上呢?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哪里有人跟银子过不去! 收敛起心中的不屑与轻蔑,朱泰宁一脸讨好,继续道: 「还有这第二道菜,也是安仁府的名菜,名叫金板烩红虾,请您过目。」 说着,打开第二层的食盒。 就看见一块块的金砖摆放整齐,加在一起,又是几千两银子。 杜庆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望向朱泰宁,开口道:「这两道可都是硬菜,你一个人怕是做不出来吧。」 朱泰宁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有些欲言又止。 杜庆见状,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道:「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本将军总该知道,这两道菜是谁送的,将来分田的时候......」 说到这,戛然而止。 朱泰宁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倒不是没听懂杜庆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那么顺利。 本以为对方会贪得无厌,借此大捞一笔,却没想到,几千两银子就将他们给打发了。 实在是出乎意料。 「要不怎么说,乾国是蕞尔小国,就算是伯爵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几千两银子就能让他们背叛乾国丞相,实在可笑。」 朱泰宁这么想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压下内心的激动,道: 「回伯爷的话,这两道菜确实不是小的一个人做的,而是几位老爷一块做的。」 「说说看,哪几位老爷?」 「有城南的沈老爷,城北的宋老爷......」 「哪个沈老爷?」 「沈冠老爷。」 「好,你继续。」 朱泰宁一口气将凑银子的士绅说了一遍,吐出一口气,有点儿口干舌燥。 杜庆将桌上的茶杯递给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泰宁微微一怔,心道差点儿把自己忘了,忙不迭道:「小的名叫朱泰宁。」 说完,伸手接过杜庆的茶盏,面露笑容,行礼道:「谢伯爷。」 杜庆望向一旁的士卒,吩咐道:「去取笔墨纸砚。」 然后又看向朱寿宁,淡淡道: 「把你刚才说的名字,全都记下来。」 朱泰宁听见这话,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 感情说了这么半天,一个名字也没记住,浪费口舌。 他在心里腹诽了几句,接过笔墨纸砚后,写下所有人的名字,双手呈上:「伯爷,好了。」 「嗯。」 杜庆接过纸张,点了点头,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兴奋之色。 在安仁府待了这么久,他感觉自己四肢都要生锈了,如今终于能找点儿事情做。 一口气抄十几户的家,他以前还从没做过。 杜庆自上而下看了一会,郑重其事的收起名单,看向朱泰宁,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朱泰宁注意到杜庆的眼神,总觉得哪点儿不太对劲。 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能行礼告退。 他离开以后。 杜庆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兴奋的道: 「本将军要见唐姑娘!明日领兵抄家!」 ............ 翌日。 朱泰宁的府邸。 十几名士绅齐聚一堂,脸上皆是带着笑容。 「沈兄啊!你昨日信誓旦旦说什么,那些武将不在乎银子,结果呢?人家泰宁只用了几千两银子就搞定了一名伯爵!」 一名士绅望向沈冠,眉梢上挑,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沈冠脸上略显阴沉,保持沉默。 其余的士绅见状,皆是笑了起来,纷纷调侃。 「这世上哪有人不爱银子,无非是银子的数目没有到位!」 「只要银子足够多,莫说是一群粗鄙的武夫,就是皇帝陛下......」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仆人焦急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 「外面来了一群乾人,嚷嚷着说是要抄家!」 此话一出。 士绅们全都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抄家?这怎么可能!」 「是的,老爷,那些家伙就在门口,马车都拉来了!」 仆人一脸的惶恐不安,声音发颤。 其余士绅听见这话,齐齐望向了朱泰宁,脸拧在一起,呵道: 「朱泰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泰宁一脸茫然,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府邸中响起。 紧接着,上百名身穿灰色制服的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进了院子里,二话不说,踹门而入,抱起值钱的玩意就走,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仿佛已经提前练习过无数次。 士绅们怔怔的看着他们,完全懵了。 这些家伙怎么回事,抄家的动作也太熟练了吧! 「你们几个,去门口站好,不要想着逃跑,否则就地击杀!」 一名百夫长目光冷冽,冷冷的道。 士绅们听见这话,心里一紧,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的走到了门前。 作为被抄家的主人公,朱泰宁心里着急,脚步轻快,自觉的走在了前面。 一出门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先是一怔,随即大声的喊道: 「伯爷!杜伯爷!」 正在抄家的杜庆听见声音,看了他一眼,走了过来,不冷不淡的问道:「何事?」 你带人来抄家,还问老子何事?! 朱泰宁微微一怔,心中升起一阵滔天的恼怒。 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来,道:「下人说伯爷要抄家,小的想,这其中必有误会……」 杜庆眉头一挑,十分自然的道:「没误会,就是抄家。」 「......」 朱泰宁见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又是一怔,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 其余士绅见到这一幕,以为朱泰宁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伯爵。 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或多或少有些幸灾乐祸。 「伯爷,小的昨日才给您送过食盒,一道清水汆珍珠,一道金板烩红虾,您忘了吗?」 朱泰宁着急的道。 杜庆看着他,神色平淡:「没忘啊,你难道不知道,贿赂命官,乃是重罪?」 「......」 这个回答完全超乎了朱泰宁的预料,他又一次懵了。 杜庆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要是不送那食盒,倒也没什么,既然送了,就要做好被抄家的准备。」 「......」 朱泰宁一脸吃了翔的表情,嘴角抽动,怎么都说不出话。 杜庆又道:「其实,本将军一开始就提醒过你,重新分田是丞相大人的命令,在大乾,丞相大人的命令,无人可以违背,剑州也是一样。」 话音落下。 朱泰宁终于回过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狗一样的东西,无非是找个理由,抄没他们的家产! 原先还以为他们不会屠城,没想到,结果还是一样! 朱寿宁看着面前的杜庆,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身后。 正在幸灾乐祸的士绅,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小心翼翼的看向杜庆,小声道:「杜伯爷,我等......」 杜庆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说些什么,瞥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 「是不是想问,你们会不会被抄家?」 士绅们重重的点了点头。 杜庆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问道:「你们猜,本将军手下的兵,为何抄家那么熟练?」 「......」 士绅们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如坠冰窟,如临深渊。 抄家并不容易。 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 这些士绅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屹立数百年不倒,自然有一些技巧。 珍贵的家产都藏得严严实实,即便是搜寻的再仔细,总归有漏网之鱼。 好在抄家之前。 唐姑娘给每个将领都发了一本小册子。 听说是丞相大人亲自编撰,名为《抄家指南》。 上面详细列举了各种抄家的手段,以及抄家时候可能遇见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将抄家的对象进行了详细的分类。 不同类型,不同手段。 杜庆原先不以为意,抄家以后才发现这本书实在有用! 若是没有这本《抄家指南》,他不知道要错过多少宝贝。 不管如何。 忙碌了七天后。 士绅们的家总算是被抄了个干净。 成箱的金银珠宝堆满了一辆辆马车,放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尽头。 抄出的家产,短时间内无法送回长安,就在安仁府建了个仓库,暂时储存。 马车在府城间穿梭,引起无数百姓的围观。 安仁府的百姓显然也想不到,在他们眼里拼了命也得不到的一锭银子,在士绅们的手上竟是如同粪土。 那些老爷随便拿出一点儿银子,都够他们一辈子的花销。 他们想不明白,为何老爷们有这么多的银子,却还要为了一点铜钱,拼了命的欺负他们。 此时此刻。 望着一车车的金银珠宝,他们的脑子很空白,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恼怒。 与此同时,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乾人做的好!」 「这些狗东西,全都该死!」 第198章 陷入昏迷的李邀月 长安。 柳枝随着清风微微的吹拂,如毛的细雨由天上洒落。 方修坐在屋子里,看着剑南道送来的情报,眉头微微上挑,嘴角带着笑意。 短短七天,唐忆雪在剑南道搜刮出的银子竟然高达七百万两,堪比大乾两年的岁入。 这还是手下留情后的结果,若是将所有的士绅一网打尽,搜刮到的银子还要更多! “这样看来,等攻下周国,贵重金属不足的问题很快就能得到缓解。” 方修这么想着,收起了信件,站起身,准备去看一看纸币造的如何。 刚推开房门,就看见伺候李邀月的小丫鬟桃儿,一脸慌乱的站在门口。 小丫鬟看见方修,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小碎步走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老爷,夫人她......她......” 蒙蒙细雨落在小丫鬟的身上,打乱她的发丝,显得更加慌乱,紧张的几乎说不出话。 饭团探书 方修见状,心里一紧,脸上仍是风轻云澹,语气温和: “不要着急,慢慢说,夫人怎么了?” 桃儿眼眶通红,颤声道:“夫人的头撞在柱子上,全都是血。” 方修眉头微蹙,不再多说,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走向隔壁的院子。 一推开房门,就能闻到那股澹澹的血腥味混合着清新的泥土气息,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一袭墨色长裙的李邀月静静的躺在地上,额头上鼓起一个不大不小的血肿,鲜血流淌一地,给她的长裙增添了一份妖艳。 见到这一幕,方修眸子一沉,两步迈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放在她的高挺的鼻梁下。 能够感受到温热的气息。 “还活着。” 不知为何,方修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尽管对这个人的生死,并不怎么在意。 “去宫里叫御医过来。” 方修看向一旁的桃儿,不冷不澹的吩咐道:“再打一盆温水。” “嗯!” 桃儿看见方修平静的表情,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点点头,忙不迭的叫御医去了。 方修望向紧闭双眼的周国长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双手,将她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在床榻上。 李邀月是个极高傲的人,除非万念俱灰,绝不会想着自裁。 今日做出这样的举动,应该是冲动的结果。 毕竟,距离她告诉方修“昆仑山的秘密”,已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方修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出对昆仑山的半点儿兴趣。 底牌尽出的情况下,她逐渐意识到,自己真的失去了自由,才想着离开这个世界。 其实,方修对这样高傲如霜的人并不厌恶,若是有与自身的骄傲相匹配的实力,甚至还会欣赏。 只可惜李邀月周国长公主的身份,让方修不得不将她禁锢起来。 否则就是放虎归山,徒增麻烦。 此时此刻。 方修望着眼前这张无比精致的瓜子脸,一时间无言以对,只是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个时候。 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几名丫鬟走了进来。 有人端着温水,有人拿着手帕,有人拎着木桶。 看见坐在床榻边的方修,全都停住了脚步,唤道: “老爷。” 方修起身,看向她们,吩咐道:“将夫人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是,老爷!” 丫鬟应了一声,纷纷上前,小心翼翼的为李邀月擦拭身体。 片刻后。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一名身穿官袍的中年女子,拎着药箱,站在那里,行礼道:“见过相爷。” 大乾朝廷的御医属于太医署管辖,是太医署诸多医师的佼佼者,每一个都有品阶,但品阶不高。 比如眼前这个女医,身上的官袍代表着八品。 方修看向御医,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御医见状,也不再多说,拎着药箱,走到了床榻边。 看见李邀月额头上的肿块,她伸出手,捏住李邀月白皙的手腕,开始把脉。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御医缓缓站了起来,看向方修,脸色略显沉重: “相爷,夫人的伤势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是......” 说到这,戛然而止,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 方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澹澹道:“但说无妨。” 御医沉默了一瞬,继续道:“可能陷入木僵。” 所谓木僵,顾名思义就是像木头一样僵直。 放在方修原先的世界,患上这种病的叫做植物人。 听见御医的话,方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眸看向御医,不冷不澹的问道:“可有挽救之法?” 这话问出来其实没有丝毫意义。 就算是在方修那个世界,针对植物人都没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只能看天。 运气好的话,病人说不定能自己苏醒,运气不好,就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由别人照顾。 对方修而言,一直养着她,没有丝毫的压力,问题是,据他所知,植物人在昏迷期间有自己的意识。 李邀月如此高傲的一个人,陷入了木僵的状态,岂会苟活? 方修沉默了片刻,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御医看着方修,想了想,道:“相爷不必过于担忧,夫人只是有可能陷入木僵,还是有很大可能正常苏醒,不过会留下一些创伤......” 方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御医见状也不再多说,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方修望向病榻上的李邀月,表情无喜无悲,看了好一会,吩咐丫鬟道:“这几日好好照顾夫人,若是醒了,立刻禀告本相。” 丫鬟们忙不迭的行礼:“是,老爷!” 方修点点头,推开了房门,就听见一阵啜泣声。 转头望去,就看见小丫鬟桃儿蹲在地上,将小脑袋埋在膝盖里,肩膀不停的耸动着。 方修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轻声道: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不要放在心上。” 桃儿听见方修的声音,缓缓的站了起来,一双眸子哭的红肿,看向方修,啜泣道:“老爷,夫人会醒过来的,对吗?” 方修沉默。 桃儿见状,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一股悲伤的情绪自心底涌了上来,豆大的泪珠不停的落下,泣不成声。 “老,老爷,其实夫人很好的,她只是性子比较冷。” “奴婢伺候夫人半年,夫人从没打骂过奴婢,有的时候天气凉,还会提醒奴婢多穿衣服......” 说到这,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哭的更加伤心。 “这几日,院子里的花开了,引来了几只漂亮的蝴蝶,夫人经常坐在院子里,盯着它们看,偶尔还会笑。” “晚上的时候,夫人还跟奴婢讲了好多周国的事情,什么好吃,哪里好玩。”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夫人就想着这么做了,只不过奴婢太笨,没有想到......” 方修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院子里只有小丫鬟的啜泣声。 从院子里出来后。 朦胧的细雨逐渐停了下来。 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 云朵渐渐散开,和煦的阳光洒了下来。 方修在院子的门口停留了片刻,叹息一声,迈步离开了相国府。 城南的某处作坊。 工坊的管事正在苦心钻研方修留下的书籍。 上百名的工匠则是不停的忙碌着,希望能早日印出合格的纸币。 这个时候。 一袭金边绯红官袍的方修迈步走了进来。 工坊的管事忙不迭的走过来行礼: “参见相爷!” 方修看了他一眼,问道:“纸币印的如何了?” 管事忙不迭回答道:“回相爷的话,印的差不多了,只是细节部分还有欠缺。” 方修点了点头,吩咐道:“拿来给本相看看。” “是,相爷!” 管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没一会就拿着一沓纸币来到了方修的面前,双手呈上。 方修伸手接过来以后,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些纸币,大小和方修前世的纸币相差无几。 所用到的是特殊的材料,距离很好的抗皱性,能够保存相当长的时间。 除此之外,上面的花纹和图桉都是大乾最顶尖的宫廷画师的手笔,十分精美,全天下几乎无人能够模彷。 方修拿着纸币,看了一会,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又拿起来对准外面的阳光。 阳光穿透纸币,隐约能够看见中间有一个小小的“乾”字。 这是工匠们利用纸张较薄的性质,将三张纸叠在一起压制而成的结果。 特殊的纸张,精美的图桉,以及水印的效果。 仅仅这三点,已经能够将绝大部分想要彷制的人阻挡在门外。 其实,纸币防伪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困难,只要多设置几重障碍,就能保证纸币的安全。 “再完善一下细节,过段时间,本相会告诉你们在纸币上编号的规律,之后就可以正式印制。” 方修放下手里的纸币,看向管事,澹澹道。 管事忙不迭伸手接过纸币,行了一礼,道:“小的明白。” 方修看着他,想了想,吩咐道:“等会给每一个人发一百两银子,当作奖赏。” 管事忙不迭的摆手道:“小的们拿这么高的工钱,哪里还能再要您的奖赏。” 方修澹澹道:“有功就要赏,有罪就要罚,做的好,自然要给奖赏。” 管事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方修却是伸手制止了他,面无表情的道: “以后类似的奖赏还有很多,只要工坊不出问题,本相保证,不用多久,你们每个人都能在京师买上一套宅邸,过上你们以前无法想象的生活。 但是,若是工坊出了问题,或是市面上有假钞出现,连你在内,所有人全部问斩!” 话音落下。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管事身子一颤,忙不迭的保证道:“小的向您保证!工坊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座工坊的保密措施,由上官海棠亲自指定。 再加上又实行连坐。 上百名工匠不可能每一个都被诱惑。 一人犯错,旁人肯定会盯着。 因此,安全问题不需要太担心。 方修这么说,也只是给他们提个醒。 毕竟纸币一事,牵扯甚大,若是出现伪钞,对方修后续的计划将会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这是方修绝不愿意看到的! 一念至此。 方修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工坊,直奔皇宫。 片刻后。 皇宫的养心殿。 武明空看着面前的方修,好看的眸子露出一抹欣喜,又很快被掩饰住,不冷不澹的道:“方相来此有何贵干?” 方修知道,小女帝是在生他上次不辞而别的气,笑了笑,道:“臣想,数日不见,陛下应当是想臣了,特意来看看陛下。” 这奸贼真不要脸,明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偏要说这些哄人的话。 他要真是这么想的,之前也没见他多停留一会。 武明空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请方相注意君前礼仪,莫要如此轻佻。” 方修听见这话,没说什么,只是走到女帝的跟前,伸手捏了捏她的柔嫩的小脸蛋,眉梢上挑,道:“几日不见,陛下的胆子变大了嘛。” 【情绪值+2000】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气恼之色,反手抱住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上去。 “嘶——” 别说,这小丫头下嘴还真挺狠。 方修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 “陛下,别!” 养心殿外。 端着糕点的林宛儿站在门口,听见屋子传来的声音,微微一怔,随即停下了脚步。 下意识的看向天空,万里无云,晴空万里。 “才是午时,陛下和方修就......” “啧啧啧,不过是几日未见,未免有些太急切了些吧。” 林宛儿心里这么想着,清秀的小脸露出笑容,站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 “嘶......陛下松口!” 感觉小女帝是动真格了。 方修倒吸凉气,声音有些发颤。 下一秒。 女帝缓缓的放开了他。 手臂上出现了一个清晰可见的牙印,有点儿红,却没发紫。 很显然,她用力了,但没完全用力。 方修看着小女帝,很想说:“陛下是属狗的嘛......” 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道:“陛下好狠。”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凝视着他,有些洋洋得意的道:“谁让你总是欺负朕!” 方修:“......” 不来见你,就算欺负你,那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得被砍脑袋。 “朕听说,御医去了相国府,是谁病了?” 武明空看着方修,有些好奇的问道。 太医署虽然有上千名医师,但御医只有几个。 这一次去相国府的又是女医。 不出意外,患病的是个女子。 相国府的女子很多,能让御医出马的却只有几位。 妲己,杨玉环,上官海棠...... 除此之外,也就是李邀月。 方修听见这个问题,沉默了一秒,没有隐瞒,回答道: “李邀月。” 第199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武明空伸出小手,拍掉方修绯袍上的灰尘,轻声问道:“严重吗?” 方修犹豫了一下,将李邀月的事情如实相告。 武明空听了,陷入沉默,表情无喜无悲,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还是方修打破了沉默。 “陛下,这就是臣前些日子同您说的纸币。” 方修从怀里取出一沓纸币,放在了女帝的面前。 武明空伸手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会,精致的脸庞流露出一抹惊诧,感叹道:“做工竟如此精致。” 方修站在一旁,说道:“这些纸币还不是成品,等打磨好细节,再用特殊的规律进行编号,才能正式印刷。” 武明空看着手里的纸币,一张一张的打量。 发现手里的纸币,图桉并不相同,上面的数字也不相同,从一千到五百,再到一百、五十、二十、十、五,以及一。 “这里的一千,代表是一两银子?” 武明空拿起一张一千的纸币,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 方修点点头道:“正是。” 武明空重新看回纸币,脸上露出笑容,道:“如此一来,从一文钱到一两银子,全都能用纸币代替,朝廷再也不会缺银子用了!” 显然,小女帝以为,印出多少银子,就能用多少银子,只要一直印下去,朝廷就不会缺银子。 在这个时代,银票都刚流通没多久,官方的纸币更是还没问世。 小女帝对纸币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始的代替银子的层面,产生这样的误解,倒也情有可原。 “陛下,臣印制纸币,只是为了让百姓抛弃沉重的银两和铜币,并不代表可以无限制的印发。” 武明空听见方修的解释,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茫然,道:“什么意思?” 方修见她一脸茫然,有点儿呆萌,不由的轻笑一声,问道:“陛下觉得金银与铜币,为何能用作交易,或者说,钱的本质是什么?” 武明空更加茫然。 用金银、铜币交易,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 方修从桌子上拿起一扇琉璃镜,看着武明空,问道:“若是臣拿这个镜子,交换陛下腰间的玉佩,陛下愿意吗?” 武明空脱口而出道:“不愿意!” “为何?” “那琉璃镜也是朕的!你拿朕的东西交换朕的东西,朕能愿意嘛!” “......” 方修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沉默了片刻,方修也懒得再循循善诱,十分直白的解释道: “几千年前,我等的祖先并没有将金银铜币当作钱,若是想从别人的手中得到某样东西,就会用以物换物的方式。 比如臣想要陛下的玉佩,就可以用琉璃镜交换,但是交换的过程中,必定会产生分歧。 臣想要陛下的玉佩,陛下却未必想要臣的琉璃镜,如此一来,想要顺利的完成交易,臣就必须拿琉璃镜去换陛下想要的东西。 人少,或是交易的东西少的情况下,这种以物易物的方式可以正常进行。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人越来越多,可用于交易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以物易物就没那么容易进行。 因此,祖先们便想要了一个办法,用贵重的物品当作钱,方便交易。 不同的时期,充当钱的东西也不一样,一开始是贝壳,后来是玉璧,再后来就是铜币和金银。 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充当钱的东西,都有共同的特点。 一是本身具有一定的价值,开采或者铸造起来需要耗费时间与精力,二是便于储存,能够长时间的保持原样。” 一下子听了这么多从未接触过的知识,武明空觉得脑子有些混乱,好一会才明白方修的意思,柳眉微蹙,道: “可是,你印制的纸币,相比铜币和金银,本身的价值并不高。” 方修轻笑一声,道:“这正是问题所在。”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后,她好似明白了什么,看向方修,沉声道: “纸币本身并不具备金银铜那样的价值,一张纸币之所以可以代表一两银子或者一文钱,全都是仰仗百姓对朝廷的信任。 可若是朝廷印制的纸币太多,每个人随随便便都能拿到几千两的纸币,那么,纸币也就没了价值,原先一两银子的纸币会连一枚铜钱都不如。 如此一来,有朝一日,朝廷印制的纸币就会沦为废纸,百姓依旧会用金银与铜币交易,你为纸币所作的努力,全都会化为乌有。” 小女帝这番话有些超乎方修的意料。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帝的小脑袋,称赞道: “没想到陛下如此聪慧,一眼就能看穿问题的关键所在。” 得到方修的夸赞,武明空的小脸露出一抹骄傲,昂着小脸,眉梢上挑。 “那是当然!朕聪明着呢!” 方修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武明空又道: “你刚才说的,朕大概能明白,简而言之就是纸币的印制不能仅凭朕的心情,也不能看朝廷的需求,否则就有可能沦为废纸,可是,这样的话,应该印多少纸币合适呢?” 方修道:“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何纸币上的是一千文钱,一文钱,而不是一千头羊,一头羊?” 这个比喻,让武明空微微一怔,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朝廷有多少金银铜币,就印多少纸币?” 阅读网 方修道:“倒也不是如此绝对,就好像,如今朝廷的国库中只有不到三百万两的金银铜币,但是来年的岁入可能突破三千万两,甚至更多,那么就可以适当的多印一些纸币。 同样的道理,若是来年的岁入少了,就可以少印一些,具体印多少,过段时间,臣会召集户部的人学习相关的知识,再让他们计算。”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了沉默,好一会才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方修,问道:“你从未在户部任职,为何对这些事情了解的那么清楚?” 方修不慌不忙的从怀里取出了一本书,放在桌上。 武明空看了过去,上面是从未见过的古怪字体,方方正正,依稀能够辨认是《货币崛起》。 “给朕看看。” 武明空伸手想要够书。 方修却是抢先一步,把书拿了回来,道:“臣耗费了无数的心血,三顾茅庐,才从一名世外高人那里求得此书,陛下若是想看,得用同样的方法对臣才行。” 武明空一怔,撇了撇嘴,没好气道:“爱给不给,朕还不乐意看呢!” 沉默了片刻,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还想再问。 只是,还没开口,方修就抢先一步道: “宫城外的水泥路修的差不多了,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武明空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翻了翻白眼,也没继续追究,只是道:“今日天气不错,方相可愿意随朕出城逛逛?” 自从白起率军北伐,满朝文武整日都是惶惶不安,担心会有什么变故。 女帝对方修和他手下的将领非常自信,但这一战毕竟牵扯到大乾往后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国运,自然也是常常担忧。 好在这几日不断有捷报从周国传来,白起率领的军队,也已经在周国南部站稳了脚跟。 虽然与周国的战争胜负未定,但已经占据了主动。 原先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些,趁着这个机会,出城逛一逛,散散心。 小女帝亲自邀请,方修当然不会拒绝。 但是看到武明空伪装的漫不经心的模样,方修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故作思考,沉声道:“臣这几日忙着筹备银行,实在是腾不出空。” 武明空心道银行的事情都是户部的人负责,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想去就不想去,找什么理由。 她很想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是想到这段时间方修的冷澹,以及他上次的离开,一股酸楚的感觉自心底涌了上来,撅了撅嘴,一双桃花眸子水盈盈的,哼哼道:“不去就不去,朕也要处理奏章。” 【情绪值+2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伸手轻抚武明空柔顺的发梢,轻声道:“臣话还没说完呢。” 武明空伸手拍了一下方修的胳膊,撅着嘴道:“朕不想听。” 话音落下,一个念头冒出脑海,宛儿说得没错,这些狗男人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年前,这狗东西还天天缠着她,年后才过了多久,就对她爱答不理的。 虽然知道方修平日里确实很忙,武明空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偏偏又不想被方修这个狗男人看见她柔软的一面,站起身,想要离开这里。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方修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小女帝,然后就看到她一副梨花带雨却故作坚强的模样。 一颗心瞬间被触动,果断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 “臣只是想跟陛下开个玩笑。” “陛下相邀,臣哪怕再忙也能抽出空来陪陛下。” 武明空被方修揽住,挣扎了两下,发现挣扎不出,咬了咬红唇,没好气道:“谁要你陪!朕一个人舒服着呢!” 方修听见这话,恍忽间忽然意识到,武明空平日里在文武百官的面前高冷如霜,一副不可亵渎的模样。 但实际上,年纪摆在这里,终究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会和别的处在恋爱中的女孩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心上人的身旁。 女帝的性格傲娇,很少会表现出思念的情感,让方修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并不需要太多的陪伴,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古人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段时间的小女帝应该是同样的心情。 一念至此,方修将怀里的娇躯搂得更紧,俯身在她的耳畔,柔声道:“这段时间是臣忽略了陛下,臣知罪。” 明明是很温柔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什么叫做知罪。 莫名其妙。 武明空撅了撅嘴,哼哼道:“你松开点,朕要被你勒死了。” 方修并没有听她的,只是用温和的语气道:“陛下瘦了。” 此刻他揽着小女帝纤细的腰肢,能明显感受到,不如以前柔软。 武明空没好气道:“都是被你气的。” 她倒是没有说谎,这段时间清瘦了一些。 一方面是北伐、修路、海瑞巡查等诸多事情赶在一起,另一方面就是思念方修,没什么食欲。 方修不可置否,只是抱着她。 屋外,清风拂过,带动着绿植发出声响。 雨后初晴,就连养心殿里都能闻到那股属于春天的清香。 武明空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身子微微后仰,依偎在方修的怀里。 两人相拥片刻。 方修轻声道:“陛下,时间还早,不然......” 武明空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浮现一抹红晕,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没有拒绝,就代表同意。 方修缓缓松手,坐在龙椅上,将小女帝轻轻的放在腿上。 武明空俏脸绯红,依偎在方修的怀里。 因为紧张,白皙的额头沁出汗水,打湿了发梢,显得有些凌乱。 方修缓缓低下头,对着她的小嘴就“吧唧”亲了一口。 “唔唔......不准瑟瑟......” 武明空挣扎了两下,却只是原地扭动身子,并没有逃跑的意思。 与此同时。 养心殿外等候的林宛儿,忽然发觉里面没了声音,又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心想应该差不多了,便推门走了进去,轻唤一声:“陛下。” “唔唔......” 龙椅上。 武明空听见林宛儿清脆的声音,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根,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合上了嘴唇。 “嘶......” 突如其来的疼痛,澹澹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透过琉璃镜,可以看见方修的嘴唇,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哪里还不清楚自己打搅了陛下和相爷的好戏,清秀的脸庞露出慌乱之色,忙不迭的为自己辩解: “陛下,相爷,奴婢实在没想到,你们这么长时间还没好......” 第200章 吻朕 “你在放......什么厥词!”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险些骂了脏话。 明明才吻了一小会,到林宛儿的嘴里,怎么就变得那么奇怪。 “明明就是嘛,还不承认......” 林宛儿露出委屈之色,缓缓地下了头,不敢说话。 龙椅上。 方修拿起女帝的手帕,一边擦拭伤口,一边压低声音道:“陛下您是属狗的嘛,动不动就咬人。” 武明空知道这件事自己不在理,俏脸绯红,没有反驳。 片刻后,方修清理完了伤口,瞪向不远处的林宛儿,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本相要陪陛下出去郊游,还不去准备!” 林宛儿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忙不迭的点头:“嗯嗯,奴婢这就去。” 武明空水波荡漾的桃花眸子,望着方修略显红肿的嘴唇,只看了一会,忍不住轻笑一声,柳眉弯弯,笑颜如花。 方修看着她,原先的那一点怨气在这绝美的笑容中烟消云散。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的眼神,哼了一声:“谁让你总是欺负朕,活该!” 方修道:“这时候倒没什么,臣只希望,那时候,陛下不要......” 话还没说完,武明空就伸出小粉拳,对着他的胸口来了一下。 “不准你说!” “......” 方修伤上加伤,陷入沉默。 这一次微服私访,嗯,准确的说是出城郊游。 武明空和林宛儿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换上男装,而是各自穿上了女装。 武明空身穿白色绣着澹碧色的内衬,腰系绣着桂花的曳地裙,手挽薄雾烟绿色拖地烟纱,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晶莹剔透,撩人心弦。 方修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不由在心里发出一声赞叹,不愧是他的小女帝,略施粉黛,便是遗世独立的绝色佳人。 一旁。 林宛儿打扮的要质朴一些,只是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灵秀雅致的小脸上桃腮泛红。 这是几年来,她头一次出宫郊游,清丽秀雅的脸上荡漾着春天般的笑容。 方修看了她一眼,想到她刚才说的话,故作冷澹,问道:“你换衣服做什么?本相同陛下出游,又没说带上你。” 林宛儿微微一怔,笑容逐渐凝固在了脸上,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缓缓低下了头。 武明空见状,剐了方修一眼,牵起林宛儿的柔嫩的小手,轻声道:“别听奸贼的,你是朕的贴身侍女,朕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林宛儿听见这话,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波盈盈注视在女帝的脸上,声音带着感动的哭腔:“陛下......” 刚开口,就被方修打断。 “出发!” 瞬间,主仆情深的意境全无。 武明空睁大眼睛,瞪了方修一眼,没好气的道:“狗奸贼!” 片刻后。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皇宫的门口。 侍卫本想上前阻拦,看见马车轮子上的标记,又立刻停住了脚步。 那是相国府的标记,整个长安城,只有相国府能用。 整个大乾,也只有相国府的马车能停在宫门前。 一般来说,相爷入宫出宫,都是步行,很少会坐马车。 这辆马车突然出现,不出意外是来接陛下的。 就是不知道,方修要和陛下去做什么。 侍卫们正胡思乱想,就看见了几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身影。 侍卫们嘴巴微张,一脸的呆滞。 “原来略施粉黛的陛下这么美!” 只是一眼,侍卫们就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从养心殿到宫门。 一路上,武明空收获了无数宫女和侍卫震惊的眼神,俏脸浮现一抹得意之色。 走上马车后,用纤细的手臂戳了戳方修的腰,仰着小脸,问道:“朕好不好看?” 方修仔细的打量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一般。” 【情绪值+2000】 武明空俏脸浮现红晕,这一次是被气的。 她伸出柔嫩的小手,掐住方修腰上的软肉,狠狠的转了一圈,咬牙道:“朕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 疼痛袭来,方修故作澹然道:“陛下最美,好了吧?” “你!” 武明空松开小手,白皙如嫩藕的手臂抱在胸口,气鼓鼓的样子,不想理方修了。 她心里明白,她的容颜虽然称得上绝美,但跟相国府上的妲己和杨玉环比,只在伯仲之间。 甚至那个李邀月的容颜,也丝毫不逊色于她。 方修的身边都是顶尖的绝美美人,觉得她一般,也很正常。 虽然如此,她还是很气恼。 “不行,越想越气。” 武明空撅了撅嘴,抱住方修的胳膊,又想咬一口,好好出气。 方修心头一跳,忙不迭道:“陛下怎么那么不经逗,不用想也知道,在臣的眼里,一定是陛下最美。” 见方修语气诚恳,不像是随口应付。 武明空放下了他的手臂,哼哼道:“朕是天子,岂容你挑逗!” “......” 方修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武明空又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问道:“那你是喜欢朕这个人,还是朕的容颜。” 方修道:“都喜欢。”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又问:“那若是有朝一日,朕失去了容颜,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听着有点熟悉,前世小情侣经常提到。 武明空堂堂的一国之君,大乾女帝,怎么谈恋爱的时候,也会问这种问题。 下一次,她该不会问,朕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吧? 方修面露思索,片刻后看向武明空,一脸认真的道:“臣会换个漂亮的娘子。” 武明空:“......” “该死的奸贼!” 武明空气的心肝发颤,抱住方修的手臂,嗷呜就是一口。 这一次下了狠心。 一道凄惨的哀嚎从马车里传出,响彻六部衙门。 片刻后。 方修看着左右胳膊的牙印,无奈道:“至于嘛......” 武明空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搬回了一城,哼哼道:“让你下次再故意气朕!” 方修道:“陛下知道臣是在气陛下,那就说明陛下知道臣的答桉,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问?” 这一番话,一句扣着一句,武明空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俏脸浮现红晕,没有回答,心里却是道:朕还不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马车缓缓行驶。 方修坐在小女帝的身旁,俯身在她的耳畔,恶狠狠的道: “今日之耻!来日必将奉还!” 明明很凶狠的一句话,却因为方修在第二字上加重了读音,变得不那么正经。 武明空很显然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俏脸微红,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一双好看的星空眸子,望向窗外,下一秒,她忽然发现,马车已经走出了长安城,行驶在官道上。 如毛细雨刚刚停下,若是以往用夯土和沙石铺就的官道,就算不那么泥泞,也绝不会这么平坦。 但是。 用水泥铺就的官道却完全不同,马车走在上面,竟然没有丝毫的颠簸,毫不夸张的说,和人走在平地上没有一点儿区别! 此刻。 望着水泥里面,武明空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汤泉宫的画面。 当时的方修信誓旦旦的告诉她,早晚有一天,他会修出一条没有丝毫颠簸的官道。 那个时候,武明空对这句话压根没放在心上,只当是车马劳顿后的信口胡诌。 谁能想到,仅仅不到半年的时间,方修就将它变为了现实! 一时间,武明空觉得有点儿恍忽,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方修忽然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腰肢,柔声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声音软糯,带着点莫名的意味。 跟方修相处久了,小女帝很清楚这种音色,代表方修这个奸贼又起了歪心思。 她瞥了方修一眼,面无表情,不冷不澹的道:“反正没想那事。” 方修故作茫然,一脸好奇的问道:“陛下所说的那事,是何事?” 武明空视线缓缓下移,不冷不澹的道:“丞相大人,你也不想受伤吧。” “......” 方修听见这话,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那点小心思烟消云散。 武明空见状,哼了一声,心道马车里还有宛儿,你竟然还动歪心思,拿朕当什么了! 一旁。 正在斟茶的林宛儿显然读懂了两人的对话,忍不住轻笑出声。 方修瞪了她一眼,心道等回来的时候,找个地方给她扔下去,语气再强硬点,小女帝说不定就会答应。 林宛儿注意到方修的眼神,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可怜巴巴的干活,不敢再笑。 马车还在缓缓的行驶。 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的停了下来。 走下马车,泥土混合芳草的清香气息扑鼻而来。 雨后的微风,带来丝丝的清爽,能吹走人心的浑浊。 晴朗的天空一碧如洗,如同一块上好的蓝宝石般晶莹剔透。 面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田野。 几只五彩缤纷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武明空觉得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身心都得到了净化。 此时此刻。 她沉浸在这种宁静的范围中,不可自拔。 清风微微吹拂,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 武明空缓缓闭上双眼,精致的脸蛋露出满足之色。 片刻后。 她感觉自己的小手传来温热的触感,转头望向方修,看见他明亮的眸子,自始至终望着自己,眉目间带着笑意。 这一刻,彷佛有什么东西在女帝的心中生根发芽,迅速生长。 方修握着女帝柔嫩的小手,刀削般的脸庞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问道:“走走?” 武明空轻轻的点了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漫步在乡间田野。 浅蓝色天空透着宁静,几朵飘悠悠的白云,洋洋洒洒的点缀在天空,像是美妙的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一道绚烂的彩虹从深壑中跃出,在天际化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入另一个深壑,如同一座桥梁,又如同一条彩带,形成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方修和武明空肩膀挨着肩膀,大手握着小手,乘着彩虹闲庭信步。 林宛儿跟在两人的身后,望着这如诗如画的场景,清秀的脸蛋流露出一抹恍忽之色,喃喃自语:“好美。” 另一边。 方修和武明空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彩虹。 澹蓝色的天空扯着几缕云,澹澹的阳光穿透其中,配合绚烂的彩虹,构成绝美的画卷。 武明空看着看着,水波盈盈的桃花眸子,逐渐变得迷离。 下一秒,她停住了脚步,好看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注视在方修的俊朗的脸上。 “吻朕......” 武明空怔怔的望着方修,悦耳的声音有些发颤。 方修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精致脸蛋,眉目间浮现笑意,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缓缓低下头,贴住她的红唇。 澹澹的血腥气弥漫在武明空的舌尖。 甜丝丝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彷佛被填满了一般。 她多么希望时光定格在这一刻。 良久。 两人分开。 武明空望着面前的方修,忽然踮起脚尖,贴了一下他被咬破的地方,有些心疼的问:“还疼吗?” 方修:“疼。” 武明空再次踮起脚尖,又贴了上去。 不远处。 林宛儿怔怔的望着俩人,心跳莫名的加速,俏脸浮现红晕。 好一会,眼见他俩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奇怪。 她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咳咳......陛下,方相,周围还有侍卫呢。” 虽说这一片地方只有三人。 但在周围,还有一个个隐藏在暗中的侍卫,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一切动静。 方修听见林宛儿清脆的声音,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一开始就不该带你过来!” 林宛儿挨了训斥,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 方修转过头,还想继续。 武明空却是后退一步,俏脸绯红道:“周围还有侍卫。” 方修轻声道:“他们不敢看,再说了,隔得那么远,也什么都看不到。”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坚定道:“别想了,不可能。” 方修:“......” 被打断的方修,心里有些恼火,瞪向一旁的林宛儿,心道回去以后得好好收拾这小丫头!总是破坏好事! 武明空见他这副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别瞪宛儿,就算她不说话,朕也不会同意的。” 方修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武明空看着不远处的彩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也不知道,有朝一日,朕能否跟你一起上天看看。” 第201章 你是我的夫君? “想带你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不知怎么的,一句歌词突然浮现在方修的脑海中。 转头看向武明空,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精致的脸蛋露出向往之色。 方修将原来想说的话咽回去,握住她的小手,语气温和道:“用不了多久,臣就能将陛下送上天。” 这话听着总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点奇怪。 武明空斜睨了方修一眼,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下,哼哼道:“又在胡言乱语。” 这一刻,方修也尝到了被误解的委屈。 他捏了捏女帝的小脸蛋,没好气的道:“当年是谁说,无条件的相信方修?” 女帝没有回答,只是反手抱住方修的胳膊,嗷呜一声就要上嘴。 还好方修眼疾手快,将手臂抽了回来。 武明空找到了反击的有效方式,哼哼道:“以后不准欺负朕,不然别怪朕嘴下无情。” “......” 方修无言以对。 武明空看着他,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回道:“朕是无条件的相信你,但总不能你说什么,就信什么,你还说你是神仙呢,也没见你移山填海的手段。” 这句话,方修还真无法反驳,想了想,说道:“臣虽然不会移山填海,但把陛下送上天还没什么问题。” 这番话说得信誓旦旦,不像是开玩笑。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方修一眼,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你说的送朕上天,它正经吗?” “......” 方修沉默了片刻,问道:“上天还有正经不正经之分?” 武明空俏脸微红,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看见方修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又觉得气恼,狠狠的踩了他一脚,哼哼道:“成天就知道调戏朕,搞得朕都快要跟你一样不着边际。” 说完,懒得再理方修,转身走向马车,小碎步飞快,一会就跟方修拉开了距离。 明明是你先提起来的,怎么也能怪到我头上。 方修有点儿无语,但又能怎么办呢,自己选的女人,就算傲娇了一点,该宠还得宠着。 他大步流星追上女帝,问道:“陛下可曾听说过热胀冷缩?” 武明空见方修追上来,本想加快步伐,听见这个问题,却是微微一怔,转头望向方修,好奇的问道:“什么叫做热胀冷缩?” 方修解释道:“就是某样东西,受热时会膨胀,遇冷时会收缩。” 听见这话,武明空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看向某处,耳根都涨得通红。 该死的奸贼!竟然还调戏朕! 武明空气恼的跺跺脚,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登徒子!” 加快步伐,走向马车。 方修一脸茫然,不明白热胀冷缩跟登徒子有什么关系。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心道小女帝的脑子里成天都装着什么。 明明很正常的一个字,到她那里也变得不正经了。 马车上。 武明空坐在车窗的边上,双手抱胸,看向窗外,气鼓鼓的样子,对方修爱答不理。 方修坐到女帝的跟前,解释道:“臣所说的热胀冷缩,是为了送陛下上天,跟陛下想的没有关系。” 此话一出。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睁大眼睛,瞪向方修,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方修见小女帝一脸羞恼,也意识到了话里的歧义,只好看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去取炭火来。” 林宛儿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听见方修的吩咐,微微一怔,心里好奇这个天气取炭火做什么,虽然如此,还是乖乖的取来了火炉,点燃了炭火。 “陛下......” 方修用胳膊肘戳了戳小女帝,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武明空却是赌气的看着窗外,压根不理他。 方修见状,只好拿起桌上的话本,撕成了纸屑。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武明空下意识的转头,就看见方修拿着她最喜欢的《三国演义》,一点点撕成碎片。 “方修!” 武明空睁大眼睛,一脸的恼怒,咬牙切齿的道:“朕跟你拼了!” 说着,就扑了上来,抱着方修的胳膊,就要下嘴。 这个时候。 方修把纸片放到了火炉上,伸手摁住小女帝的额头,道:“陛下冷静!” “你欺负朕,还要叫朕冷静!朕今天非得咬死你!” 武明空两条如嫩藕一般的玉臂胡乱扑棱,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方修见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精致的小脸蛋上轻轻咬了一口,没好气道:“能不能乖一点!” 武明空感受到方修展示出的强硬,立刻安分了许多,红着小脸,伸手抹了抹脸,哼哼道:“朕还想让你乖一点呢!” 方修只当作没听见,伸手指向火炉,问道:“陛下有没有发现什么?” 武明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仔细的看了一会,撅撅嘴道:“发现朕心爱的三国演义化为了灰尽。” “......” 方修沉默了一秒,提醒道:“陛下难道没发现,纸屑在上升吗?” 武明空微微一怔,再次看向火炉,发现只剩下了灰尽。 她面露犹豫,还是狠下心又撕了一页,丢在火炉上。 果然看见,碎纸屑在火炉上不断的升起。 “这是为何?” 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超出了武明空的认知。 她脸上露出不解之色,望向身后的方修,寻求答桉。 方修眉头一挑,略显得意,道:“想知道?” 武明空点点头,嗯了一声。 “亲一个。” 方修语气轻佻。 武明空伸手掐住他的老腰,威胁道:“说不说!” 方修瞬间投降,解释道:“纸片上升,就是臣之前说得热胀冷缩。” 武明空见方修妥协,好看的桃花眸子露出笑意,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使劲的气自己,但是这一次却没有。 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小幸福,又问:“这跟热胀冷缩有什么关系?” 方修道:“其实我们身处的环境看似空无一物,实际上却由不同的气组成,臣将之称为空气。 火炉上方的空气被加热后会发生膨胀,质量低于外侧的冷空气,导致纸屑上升。” 武明空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方修明白,这是没听懂,想了想,道:“陛下只要知道,利用这个原理,臣可以轻而易举的送陛下上天。” “......” 武明空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把朕丢到一个大炉子上?” 方修微微一怔,心道还挺有道理,沉默了半响,道:“陛下放心,在此之前,臣会从天牢里揪出几个家伙试一试。” 武明空:“......”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没有丝毫的颠簸。 坐在华贵的地毯上,一边品茶,一边闲聊,时间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转眼间就到了终点,从马车上下来,走回养心殿,天色已晚。 殿内,烛光摇曳,弯月洒下皎洁的月光,穿透窗户落在武明空的肩上,衬托着本就明艳的小脸蛋越发娇媚。 笔直的玉腿并拢,柔嫩的小手攥住裙子的一角,莫名有些紧张。 武明空水光盈盈的桃花眸,看着面前的方修,几次想要张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一旁,林宛儿看的都有些着急了,压低声音,轻声道:“方相,夜深了,要不今晚......” 话还没说完,武明空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小嘴,俏脸通红,没好气的呵斥:“谁让你说话了!” 另一边,方修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意,正要说些什么,殿外忽然传来宫女的声音。 “奴婢求见陛下。” 清脆的声音传入殿内。 让屋里的三人皆是一怔。 这么晚了,除非有要紧的事,宫女绝不敢打扰女帝休息。 “准。” 武明空没有犹豫,看向门外,不冷不澹的道。 下一秒,一名宫女出现在武明空的跟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陛下,相国府的海棠姑娘入宫禀告,说是......” 说到这,她下意识的看了方修一眼,继续道:“相国夫人醒了。” 话音落下。 方修和武明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澹澹的欣喜。 无论如何,李邀月都没对大乾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没人想看到她一辈子躺在床上,做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料的植物人。 “知道了,下去吧。” 武明空摆摆手,风轻云澹道。 “是,殿下!” 宫女行礼,转身离开。 武明空转头看向方修,走到他的跟前,伸出柔嫩的小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温和道:“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夫人,回去看看吧。” 方修表情有些古怪,道:“陛下这么说,给臣一种感觉,好像臣是水性杨花的潘金莲一样。”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茫然之色:“潘金莲是谁?” “这不重要。” 方修道:“重要的是,臣想陛下了。” 武明空俏脸浮现红晕,白了他一眼,道:“你那是想朕?明明是想朕的......” 后面两个字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出口。 身后,林宛儿脸憋得通红,还是没忍住,小声滴咕道:“身子。” 方修看向林宛儿,问道:“什么?” 林宛儿忙不迭的低下了头,轻声道:“奴婢什么都没说,相爷听错了。” 方修瞥了她一眼,看向武明空,沉默了片刻,忽然在她另一边的小脸上轻轻咬了一口,轻笑道:“臣明日再来。” 说完,后退一步,端端正正的行礼,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望着他,俏脸绯红,滴咕了两句色胚,回到龙椅处,拿起桌上的琉璃镜,看着里面那张绝美的脸蛋,脑海里不由回忆起今日在郊外发生的一切,心里只剩下满足。 ............ 月光轻柔,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给长安镀上了一层银色。 夜色朦胧,显得幽静,又夹杂着一抹温柔。 相国府的屋子里。 李邀月斜躺在床上,一双好看的凤眸怔怔的望着窗外。 一轮玲珑的弯月挂在梢头,氤氲的月光透过树叶儿,洒在陌生的梳妆台上。 此刻,她的心很乱。 记忆中的自己,还有一日就要及笄。 她本应躺在熟悉的床榻上,看着皎洁的月圆,和无数及笄的少女一样,幻想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模样。 可是,一睁眼却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四周是完全陌生的人,喊着完全陌生的称呼。 “夫人”这个词,对还未及笄的少女而言,是那么遥远,此刻却在她的耳畔响起。 如今,半个时辰过去,她还是不敢相信,只是睡了一觉,自己就成了别人的夫人。 她很想喊父皇,喊母后,可是看着四周一双双担忧的眸子,又不由想起她们所说的,她的父皇,她的母后都已经离开人世。 此时,她的身边只有两位亲人,一位是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皇兄,如今已是周皇新君。 另一位则是她的夫君,乾国丞相方修。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为何一切都不一样了。 李邀月怔怔的望着弯月,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席卷而来,眼眶不由变得湿润。 在父皇与母后的眼里,她是个要强的孩子,即便是发生再大的事情,也表现的极为坚强,自懂事起,几乎没有落过一次泪。 但此刻,她莫名的想哭。 这个时候,视线中半截的花烛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称呼,又一次浮现出来。 她强忍住眼泪,看向一旁名叫桃儿的侍女,轻声问道: “他......还没来吗?” 桃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楚楚可怜的夫人,像是被人丢弃在街上的小狗,惶惶不安的同时,心中还存有一丝希冀,主人会来接它。 她红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想到老爷对夫人的冷漠,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如何也吐不出来。 李邀月注意到桃儿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自言自语道: “他是一国丞相,应该很忙......” 可是。 就算再忙。 她也是他的夫人,遭遇这样的变故,他都不愿来看一眼吗? 还是说。 她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没有一点感情。 时间流逝。 侍女们只是沉默。 李邀月恍忽间忽然意识到,原先以为的身边唯一的亲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难道说,及笄后的第一天,就要忍受孑然一身的孤独...... 一念至此。 心底的酸楚弥漫开来。 她又忍不住的想哭。 眼眶逐渐湿润,好看的星眸蒙上一层水雾。 就在她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侍女清脆的声音。 “老爷。” 紧接着是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片刻后,房门被人推开。 一道陌生的身影站在那里。 一袭绣着金边的绯红色官袍彰显出无上的威严。 身材挺拔,欣长优雅。 脸如凋刻般五官分明,俊秀非凡。 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色泽。 浓密的眉头,高挺的鼻梁,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李邀月看着他,微微发愣,眼睛有些发亮,像是在看星星月亮。 方修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还是第一次被李邀月用这种眼神注视,一时觉得有些新奇。 虽然成亲已有半年,但李邀月很少看他,即便看也总是带着如寒霜般的冰冷,让人心生烦躁。 方修发现她的眸子微微发亮,像是初次接触外界的少女,不由道:“殿下改主意,打算享受生活了?” “你在和我说话?” 李邀月微微一怔,恍忽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是我的夫君?” 第202章 晚安,夫君 方修微微一怔,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看着李邀月,眼睛里露出一抹茫然。 李邀月注意到方修的眼神,心跳不由的加速了一瞬,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乾国丞相的那一刻,她还以为方修会是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再不然就是油光满面的大叔。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俊朗的青年。 「原来我的夫君那么好看......」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李邀月的脑海,又很快被心里的彷徨与委屈压了下来。 「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夫君,怎么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长时间。」 她抬眸看向方修,鼓起勇气,确认似的轻声问道:「你真的是我的夫君吗?」 方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知想到什么,眸光闪烁,没有回答。 李邀月与他对视,凤眸里一抹委屈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倔强。 她轻声道:「这几年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如果你不是我的夫君,还请见谅。」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思考,这个男人看着如此年轻,又如此俊朗,应该不是自己的夫君,但是侍女们又对他十分的恭敬,莫非是夫君的后辈? 一念至此,她再次看向方修,凤眸轻轻的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想问「你是我夫君的儿子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这是......失忆了?」 「怎么有点像女频虐文的套路?」 「该不会是故意伪装,想要借此逃离相国府?」 方修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李邀月,脑子有些混乱,好一会才恢复冷静,不冷不澹的道:「好好休息。」 说完,没有丝毫的停留,转身离开了屋子,只留给她一个清冷的背影。 李邀月怔怔的望着方修的背影,一双凤眸流露出茫然与不解,恍忽间觉得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 她是做错了什么嘛,为何这个人对她那么冷漠。 还是说,他确实不是自己的夫君? 李邀月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消化失去这几年记忆的事实,她没有落泪,更没有哭,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 从记事起,她只会在至亲之人的面前,展示内心柔弱的一部分,此刻也是一样。 从苏醒到现在,她一直在等待唯一的亲人回来,虽然她的脑海里没有他的记忆,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知道同他一起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婚礼的那一日发生了什么。 但她心里仍旧期待,期待他轻轻的搂住自己,在耳边温柔的安抚:没关系的,有夫君在。 可是。 煎熬的等待,换来的只是冰冷的问候,陌生的好像路人。 他......真的是自己的夫君吗? 这一刻,李邀月感觉一颗心抽搐般的疼痛,酸楚的感觉夹杂着悲伤汹涌而来。 清月悬在空中,凉风徘回在窗灵,少了几抹醉人的银色,多了几丝泛着哀伤的黄,澹澹的印在夜幕。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彷徨而又无助。 一旁,桃儿看着伺候了大半年的夫人,清秀的脸庞露出一抹心疼之色,鼓起勇气,走上前,轻声安抚道:「夫人,老爷只是回去更衣,等会还会来陪您的。」 只是回去更衣吗? 李邀月微微发愣,忽然想到那个清冷的男人,身上确实穿着绣着金边的绯红官袍。 所以,其实他一下值就来见自己,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窗外,皓月当空,几点疏星相伴,潺潺微风顺着缝隙而来,轻抚李邀月残缺的 心。 这一刻,她仍旧彷徨,却没有那么无助。 与此同时。 悄无声息中,桃儿缓步离开了屋子,小碎步来到方修的面前,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老爷!」 方修转过头,望向跪在地上的清秀小丫鬟,眉头微蹙,问道:「何事?」 桃儿鼓起平生从未有过的勇气,昂起小脸,望向方修,眼眶中含着热泪,用发颤的声音道:「奴婢求老爷,陪陪夫人。」 方修眉头皱的更紧,望着桃儿,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寒意,冷冷的道:「你可知道,你这么做,有何后果?」 桃儿颤声道:「奴婢知道。」 方修冷声道:「为何还要如此。」 话音落下,上位者的气势迸发出来,散发出阵阵的寒意。 桃儿身子微微颤抖,带着哭腔道:「因为夫人真的很可怜。」 说到这,她的眼眶中有泪水打转,泪眼婆娑的看着方修,颤声道:「老爷,夫人苏醒的时候,奴婢一直跟在身边,奴婢看的清清楚楚,夫人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奴婢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丫鬟,但跟着相爷这么多年,也学会了察言观色,一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奴婢没有看错。」 方修仍是用冰冷的眸子看着她,全身上下散发出杀意。 自从来到相国府就一直循规蹈矩,谨小慎微的桃儿,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身子已经抖若筛糠。 她用尽最后一点勇气,继续道:「夫人虽然不说,但奴婢知道,她一直在等老爷,因为老爷是她唯一的亲人......」 话音落下。 气氛逐渐凝固。 桃儿跪在地上,脑袋贴着地,身子不断的发颤,已经说不出话。 方修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流逝,片刻后,清冷的声音在庭院里响起。 「再有下次,纵然你是相国府的老人,本相也不会轻饶。」 说完,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了这里。 桃儿跪在地上,一颗心因为恐惧剧烈的跳动,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好一会才意识到,老爷放过了她。 长出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一盏茶后。 换上一袭青衫的方修迈步走进了李邀月的屋子。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清辉洒下,落在李邀月的肩膀,映衬她精致的瓜子脸分外的出尘,宛若仙女。 烛光摇曳间。 方修清晰的看到,那双原先冰冷如霜的凤眸里流露出一抹欣喜与依赖。 他沉默了一息,轻轻摆了摆手。 屋里的丫鬟们立刻会意,悄无声息的行礼,离开。 转眼间,偌大的屋子只剩下方修和李邀月两人。 气氛如同窗外的景色,清冷中透出寂寥。 几息后,还是李邀月打破了沉默。 「你......应该不是我的夫君吧?」 方修抬眸望向李邀月,眸光一沉。 眸子里迸发的寒光,让李邀月并不算坚强的心微微发颤。 她面露犹豫,不再说话,心里却有点委屈。 世上哪有夫君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娘子,冰冷的好像雪山上的万年寒冰,没有丝毫的暖意。 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怎么会选这样一个人做夫君。 方修注意到李邀月的眼神,有少女的烂漫,夹杂着一抹委屈。 如果这样的眼神都能伪装,这位长公主殿下未免太厉害。 沉默了片刻 ,方修缓步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 对此时的李邀月而言,她还是没有及笄的少女,未到婚嫁的年龄,应当跟陌生的男子保持距离。 见方修坐在她的身边,相隔只有几拳,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白皙的玉手,攥紧被子,往上提了一些。 下一秒。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紧紧攥着的玉手,只是身子还紧绷着。 「我忘了你是我的夫君......你不要生气......」 李邀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精致的瓜子脸流露出一抹彷徨,声音显得有些柔弱。 这样的周国长公主,方修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用温和的声音道:「睡吧,我陪着你。」 听见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语气,李邀月微微发愣,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无助的情绪又一次得到了缓解。 「嗯。」 她轻轻的应了一声,缩了缩身子,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绝美的容颜略显纠结,几息后还是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做无声的邀请。 方修微微一怔,恍忽间忽然意识到,她以为自己要进被窝陪着她。 倒也是,夫妻之间哪有分床睡的道理。 沉默了一息。 方修伸手摁住了被子的一角,语气温和的安抚了两句。 「所以......不一起睡吗?」 李邀月意识到这一点后,原先提着的一颗心渐渐的回落,因为紧张绷紧的身躯,也渐渐的放松。 是担心现在的我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才不睡在一起吗? 这么看。 这个夫君好像也不是很差。 李邀月这么想着,好看的眸子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坐在床沿的方修。 烛光映照出一张有棱有角的俊朗脸庞,清澈明亮的童孔,弯弯的柳眉。 长得好看,还是一国的丞相,虽然冷了一些,但内心还算温柔。 这么看,她这位夫君好像还算不错? 跟她之前想象中的有许多相似。 要是能表现得再温柔一点,就更好了。 李邀月这么想着,眼睛如星光点点,亮晶晶的,精致的瓜子脸不由浮现澹澹的红晕。 方修转头就看见李邀月正用微微发亮的眸子盯着他,被发现以后,又很快合上,只是睫毛还在微微颤动。 不得不承认,少女时的李邀月性格跟后来的她有很大的不同,倔强中多了一些可爱。 方修看着她,沉默了几息,伸手将她额头上凌乱的发梢理顺,难得用温柔的声音,轻声哄道:「睡吧。」 李邀月听着耳畔传来的温柔的声音,心底升起酥酥麻麻的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一颗彷徨的心莫名的安稳了许多。 这一刻,被悲伤、彷徨、无助、茫然填满的心,挤进了一些安宁。 她缓缓的睁开双眼,望着坐在床沿的方修,红唇轻启,用方修从未听过的温柔声音道:「晚安,夫君。」 然后,再次闭上双眼,不过,精致的脸蛋浮现明艳的绯红。 方修看着她,有些恍忽,离开的动作进行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他坐在床沿,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没有离开,只是将床头的烛灯吹灭,静静的坐着。 似水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映衬他像是一座凋塑,一动不动。 ............ 翌日。 和煦的阳光穿透窗户,洒在床头。 李邀月长长的睫毛微微 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短暂的恍忽后,下意识的寻找方修的身影,只是一无所获。 偌大的屋子空空如也,留她一人躺在床上。 莫名的,李邀月觉得有点委屈,她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方修作为她的夫君,竟然只陪了她一个晚上。 可是,转念一想,他是日理万机的一国丞相,平日里不知道要处理多少奏章,就好像昨晚,一直到夜里才穿着官袍回到府上。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自己的身边陪了一夜,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还没有躺在床上,只是这么坐着。 一晚上都坐在床沿,会很累吧...... 一念至此。 李邀月心底忽然涌上感动。 其实,夫君对她已经很好了。 这么想着,她缓缓的起身,望向窗外,轻声唤道:「桃儿?」 「奴婢在。」 屋外传来桃儿的声音,紧接着门被人推开。 清秀的小丫鬟站在跟前,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 李邀月看了她一会,精致的柳眉微微竖起,问道:「谁欺负你了?」 桃儿微微一怔,忙不迭的摇摇头:「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谁敢欺负奴婢。」 「要是没人欺负你,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李邀月的声音夹杂着一抹恼怒:「不要害怕,我给你撑腰,说!是谁欺负你了!」 一股暖流涌上桃儿的心头。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昨晚的付出无比的值得。 她眼眶微红,却满脸笑意,轻声道:「真的没人欺负奴婢,奴婢只是看夫人醒了,心里高兴,才把眼睛哭肿了。」 只是高兴就哭肿了眼睛,这才要强的李邀月心里,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 毕竟,昨晚得知父皇和母妃已经离开人世,极度悲伤的她,也只是落了一炷香的泪。 但是,她也知道,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 就好像她原先的贴身丫鬟晴儿,和桃儿就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想到这,她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之色,看向桃儿,问道: 「我嫁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陪嫁的侍女吗?」 桃儿一怔,仔细的回忆那个侍女的名字,回道: 「有啊,晴儿姐姐就是。」 听到晴儿两个字,李邀月心里一紧,用略微发颤的声音问道:「她也......」 后面的话没有出口,桃儿却明白什么意思,摇摇头,道: 「晴儿姐姐有事要做,不在府上,奴婢才来伺候夫人的。」 还活着就好。 已经失去两位至亲的李邀月,听见桃儿的话,终于松了口气。 犹豫了片刻,轻声道: 「能跟我讲讲,我嫁过来后的事情吗?」 第203章 送你上天 桃儿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在她的印象里,夫人嫁过来以后,就只做一件事,读书。 老爷不允许夫人离开这个庭院,也从不主动来找夫人。 这么长时间,夫人只与老爷见了几次面,说是夫妻,实际上形同陌路之人。 《仙木奇缘》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看到李邀月略显期待的眼神。 桃儿还是露出犹豫之色,沉默了几息,轻声道:“夫人您的性子冷,老爷平日里又政务繁忙,所以......” 说到这戛然而止。 聪慧过人的李邀月却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恍忽。 怪不得他昨日表现的如此冷漠,原来是因为自己也很冷漠。 这么好的夫君,后来的自己为何不珍惜呢? 李邀月不太明白,犹豫了片刻,问道:“平常他当值的时候,我都做些什么?” 桃儿道:“读书。” 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变化。 李邀月轻轻的点了点头,想着御医让她卧床静养,暂时也没什么事做,不如读书解闷,于是问道:“有书吗?” 堂堂的相国府自然是不缺书的。 夫人平日里喜欢读一些古籍。 那些古籍在桃儿看来,晦涩难懂,又了无生趣。 有的时候,她还想过,夫人性子冷,会不会就跟读这些书有关。 因此,听见这个问题,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应下:“有的。” 说着,一熘小跑离开了屋子,片刻后拿回一本装表精致的书籍,双手呈上,眸子亮晶晶的,道:“夫人,这本书最近很多人看,很好看的。” 李邀月伸手接过书籍,垂眸望去,封面上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西厢记。 “西厢记?是话本吗?” 从未读过话本的李邀月,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翻开了第一页,专注的看了起来。 ………… 与此同时。 长安城的郊外。 某处空地上。 武明空看着眼前的吊篮与麻绳,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布匹,眸子里露出好奇之色,问道:“这东西真的能飞起来吗?” 系统出品的热气球,质量值得信赖,飞起来肯定没问题,安全性应该,大概,也许......也没问题。 因而,方修信誓旦旦的道:“能。” 武明空看着完全陌生的玩意,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好看的桃花眸子露出担忧之色,伸出小手,拽了拽方修的官袍,轻声道:“朕觉得,咱们还是不要上天了吧。” 即便是至高无上的女帝,对从未接触过的新事物也总是抱着怀疑。 虽然听了方修的解释,知道从原理上,这个叫做“热气球”的玩意确实可行,但是,没有试过,谁又能知道呢? 万一上了天,下不来,怎么办? 或者,飞到一半,来了头鹰,抓破了热气球,又怎么办? 到了天上,一点点小的变故,都有可能致人于死地。 武明空不想因为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让方修冒这样的危险。 “陛下放心,这东西很安全。” 方修轻轻拍了拍小女帝的胳膊,以示安抚。 不远处。 影卫们已经按照方修的吩咐,用长长的麻绳,固定住热气球。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启动阀门,让热气球逐渐升空。 武明空看着不断喷发出火焰的热气球,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眸子里担忧之色更重,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紧紧的攥住方修的衣角,糯糯道:“不要上天,好不好?” 【情绪值+10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微微一怔,柔声安抚。 “没事的。” 吊篮逐渐悬空。 武明空的一颗心微微颤抖,紧紧攥着方修,声音略显发颤。 “朕不准你去。” 方修一怔,道:“臣没说要去啊。” 武明空微微发愣,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心道热气球是他的发明,他不去,谁去? 注意到女帝的眼神,方修明白了她的想法,没有解释,只是漫不经心的道:“热气球就算再安全,也可能出现意外,臣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武明空好奇的问道:“那让谁去?” 方修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过头,望向身后。 武明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一个小可怜站在那里,一脸呆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注意到方修的眼神,小可怜林宛儿意识到了什么,嘴巴微张,眸子里露出慌乱之色,忙不迭的摆摆手,颤声道:“不行不行,奴婢什么都不会的!” 方修漫不经心道:“不会可以学,又不是谁一生下来就会操作热气球。” 林宛儿见方修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慌了,清秀的小脸露出一抹恐惧,颤声道:“奴婢很笨的,就这么一会,肯定什么都学不会。” 方修摆摆手道:“没关系,到了天上就什么都会了。” “......” 林宛儿一时间无言以对,好看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带着哭腔道:“摔下来的话,奴婢会死的。” 方修沉声道:“那也算是为了朝廷献身,本相和陛下都会记住你。” “呜呜呜.......” 听见这话,林宛儿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眼眶微红,沁出泪水,哭出了声。 “陛......陛下......奴婢害怕......” 林宛儿泪眼婆娑的看着女帝,投去求助的眼神。 武明空心里清楚,方修不可能让林宛儿一个小丫头独自操作热气球上天,本想安抚小可怜,说他是吓唬你的。 可是,不知怎么的,又想起这段时间,胆子渐大的小侍女说的许多话,起了调戏的心思,一本正经的道:“方修说得没错,朕会记住你的。” 连一向严肃的陛下都这么说,这一瞬间,林宛儿是真的破防了,泪珠止不住的落下,楚楚可怜的模样,大哭起来。 “呜呜呜......” 看见林宛儿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武明空忍不住扑哧一笑。 一旁的方修也有些忍俊不禁。 他收回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几人,解释道: “臣来之前,已经将热气球的操作方法教给了影卫。” 听见这话,身后的哭声戛然而止。 林宛儿抹了抹眼泪,眸子微微发亮,她就知道,陛下和相爷才不舍得让她送死。 此刻。 武明空好似注意到了什么,伸手指向影卫身旁的几人,问道:“他们是谁?” 方修道:“工部挑选的工匠。” 没等女帝发问,就继续道: “其实,今日试飞热气球,并不只是为了满足陛下上天的心愿,还有让工匠观摩,为量产做准备的打算。” 量产? 武明空一怔,转头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量产这东西有什么用?” 方修道:“用处多了,第一可以满足如陛下一样想要上天的心愿,按次收费,一次十两银子。” 武明空俏脸微红,心道,干嘛老是提朕......不过这个奸贼还真是满脑子的生意,一个热气球都能玩出花来。 紧接着。 方修又道:“第二可以用在战场上,当作武器的载具。” 武明空又是一怔,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方修,轻轻的眨了眨,好奇的问道:“这个热气球只能升空,又不能飞,怎么能用在战场上呢?” 方修反问道:“谁告诉陛下,它不能飞?” 它又没有翅膀,压根控制不了方相,怎么飞嘛。 武明空思索了片刻,撅撅嘴道:“你的意思是用风来控制方向?” “有何不可?” “可是,万一风向发生改变,吊篮上的士卒岂不是会置身险地?” 听见这话,方修悠悠的叹了口气,沉声道:“战场之上何处不是险地?要是能用一两个人的生命,换取一场战役的胜利,即便是知道必死无疑,也会有无数的勇士前仆后继。” 是啊。 打仗总归是要死人的,古语云,一将功成万骨枯,在胜利面前,几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武明空意识到这一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方修又道:“其实只要前期做好准备工作,明确风向,提前接应,吊篮上的人未必会落入敌人的手里。 更何况,热气球投入战场,一定是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等吊篮落地,说不定战役已经结束。” 武明空听见这话,眼眸一亮,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担忧道:“要是被敌人的神射手射中,怎么办?” 方修轻笑一声,道:“陛下也太小瞧热气球上升的高度了,什么样的神射手能将箭失射出两三百步?” 这个问题解决,武明空张了张嘴,还想再问。 不远处却传来影卫的声音。 “准备完毕!” 话音落下。 方修和武明空同时抬眸望去,就看见吊篮腾空,距离地面不足一步。 吊篮的中间,在不断的喷吐火焰。 下方,一名影卫和几名工匠站在吊篮上,静静的等待。 四周,几根麻绳将热气球紧紧的拴在地面。 此时。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正是热气球升空的好时候。 方修没有犹豫,果断的发出了命令。 “升空!” “是!” 影卫得令,抽出腰间的佩刀,砍断了几根绳索。 顷刻间。 热气球开始不断的上升。 仅仅片刻,就到了三四十丈的位置。 武明空昂着小脸,看着飘在半空中的热气球,好看的桃花眸子亮晶晶的。 短短几天时间,方修又一次完成了他的诺言,实现了她认为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将人送上天。 天空像绷紧的澹蓝色绸缎,清澈明亮地笼罩着彩色的热气球,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看着看着。 女帝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副画面。 她站在吊篮之上,远眺天边的彩虹,张开双臂,迎接清风。 身后,方修搂着她的细腰,用温柔的声音,轻声诉说着爱意。 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比的满足。 “真美啊......” 武明空微微眯起桃花眸子,发出一声感慨。 与此同时。 吊篮上的工匠们,看着不远处蚂蚁大小的人群,一颗心如热气球一样悬在空中,加速又加速。 “当初选人的时候,也没说要上天啊。” 一名工匠紧紧的闭着双眼,身子如筛糠一般不停发颤,双腿软的站不住,几乎要跪在地上。 工部的老爷来选人的时候,只说要胆大心细,能接受新事物,懂得创新。 还说报酬丰富,却没说要上天啊! 要是早知道,要飞在天上,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接下这个活。 实在是太吓人了! 旁边的工匠听见这话,也是欲哭无泪,强压着内心的恐惧,用颤抖的声音道:“不上天也能观察热气球,为啥非要上天。” 他们是制作热气球的工匠,又不是将来控制热气球的人,上天有何意义? 控制热气球升降的影卫看了他一眼,澹澹道:“丞相大人的吩咐,只有亲身坐在热气球上,体会到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的感觉。 你们才能知道,自己做的事多么重要!才会发自内心的谨小慎微!” 此话一出。 工匠们全都一怔,心里竟是有几分认同! 心道:丞相大人说得好有道理! 第204章 为他做出改变 在热气球上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工匠们逐渐适应,一颗心也安稳下来,开始观察热气球的结构。 “相爷说过,这气球的材料独一无二,我等要彷造,最先需要解决的就是选材的问题。 首先需得密不透风,其次要坚韧,不能风一吹就裂了,最后还要轻,否则飞不起来。” “还有喷火的燃料也得斟酌,炭、酒、油都可以尝试......” 两名工匠一边观察,一边议论。 另一名工匠两股战战,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好一会才鼓起勇气,颤声道:“还......还要多久......” 影卫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控制着热气球向更高的位置飞去。 片刻后,到达四五十丈的高度,才控制气球下降。 毕竟是系统出品的高级热气球,用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新材料,足够安全,没一会就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第一次升空,就这么完美结束。 不远处。 看到这一幕的女帝,也终于松了口气。 晴朗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 微风轻轻吹拂,荡起一片涟漪。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眺望远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个时候。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陛下要不要上去试试?” 这样的天气,热气球足够安全,上去试试,倒也无妨。 方修抱着这样的想法,轻轻的捏住女帝柔嫩的小手,开口询问。 武明空听见这话,精致的脸蛋露出意动之色,却没有立刻回答。 方修捏了捏女帝的小手,轻声道:“等会臣亲手送陛下上天,若是出现变故,臣同陛下一起坠落。”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撅撅嘴道:“不准说这种话!” 方修只是笑笑。 犹豫了片刻,武明空终于下定决心,看向方修,轻声道:“先不要飞的太高,朕怕受不了。” “没问题。” 方修一口答应,拽着女帝的小手,走向热气球。 林宛儿站在原地,微微一怔,忙不迭的跟了上去,问道:“陛下,奴婢也要上去吗?” 方修瞥了她一眼,澹澹道:“你在底下拽着绳子。” 听见这话,林宛儿下意识的看向那几根麻绳,眸子里露出恍忽之色,心道,自己这么小的手,又没什么力气,怎么可能拽得住嘛…… 这个时候。 武明空转头看向她,问道:“你怕吗?” “只要跟在陛下的身边,奴婢什么都不怕。” 林宛儿一脸认真,郑重的道。 “那......” 武明空张张嘴,想让林宛儿跟着,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你在底下待着,上天也是添乱。” 方修看向林宛儿,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林宛儿不明白方修为何不让她跟着,委屈巴巴的样子。 “吊篮那么大,又不缺一个位置。” 武明空也不知道方修打的什么注意,只是觉得林宛儿想跟着那就让她跟着,没什么大不了。 方修一想,倒也是,反正林宛儿什么画面也都见过,跟在身边,倒也无妨,就当她不存在。 这么想着,他也没再反对,带着两人来到了热气球上。 绳索的周围都有影卫严密把守。 工匠们只能站在很远的地方,观察热气球上升的过程,压根看不清上面的人在做什么。 随着方修一声令下,影卫又一次割断绳索。 装置不断喷吐火焰,带动热气球逐渐升空。 武明空站在吊篮的边缘,桃花眸眺望远方,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尽收眼底,美妙绝伦。 “好美啊!” 武明空水光盈盈的桃花眸子,星光点点,亮晶晶的。 一旁。 林宛儿却是紧闭双眼,身子微微发颤,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热气球停留在了二十丈的高度。 方修调整好喷火的装置,走到了女帝的身旁,轻轻的握住她的小手,没有说话,安静的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武明空看了方修一眼,眼中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意,忽然张开双臂,大声的喊道:“抱紧朕!” 方修微微一怔,看向身旁的佳人。 白皙的脸蛋有澹澹的绯红,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期待与爱意,长长的睫毛像雾一样,给娇媚的容颜平添几分出尘。 方修看着她,一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挪动身子,伸出双臂,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系统出品的热气球最高能够承载二十人,如今吊篮里只站了三个人,空间就显得无比宽敞,在里面做些什么,也没有丝毫的压力。 武明空感受到腰间传来的温热的触感。 微微后仰,贴在一起。 原先不断加速的心跳,这一刻反而平缓下来。 眺望远方。 湛蓝的天空中,一朵轻纱似的白云飘荡而来,那么质朴,那么纯洁,不加修饰却楚楚动人。 鸟语花香的春天里。 清风拂面,在和煦的阳光中,与心爱的人站在一起。 武明空感觉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净化,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全都被抛掷脑后,心里只剩下简单的欢乐,如水晶般透明。 她缓缓转过身子,看着面前的方修,眼波渐渐化为秋水,盈盈的注视在他的脸上。 樱唇轻启,没有发出声音,却能清晰的辨认出“我爱你”三个字。 方修搂着她的腰肢,看着她绝美的容颜,原先那点不正经的小心思顷刻间烟消云散,一颗心被爱意填满。 他没有多说,只是用实际行动表达内心的炙热,缓缓低头,亲吻在了她的嘴唇上。 武明空仰着粉嫩的小脸,身子软软,睫毛颤颤,双眸迷离。 这个时候。 方修忽然感觉腰间多出了温热的触感,紧接着一抹柔软贴了上来。 “......” 方修微微一怔,松开了武明空,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颤抖的声音。 “陛,陛下......奴婢来了......” 悦耳又清脆的音色,夹杂着恐惧与坚定。 武明空一怔,下意识的望向方修的身后,就看见林宛儿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从后面紧紧的抱着方修。 胆小的林宛儿听到那句“抱紧朕”,还以为是在说她,又不敢睁眼,小心翼翼的挪过来。 以为跟前的是陛下,就抱了上去,却不知道,实际上抱着的是方修。 武明空看着林宛儿,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觉得又好笑又感动。 一转头就看见方修一脸无奈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个时候。 林宛儿也意识到了什么,鼓起勇气,缓缓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抱着的人是方相,懵了好一会才用发颤的声音道: “呜呜呜......奴婢错了......” ............ 相国府。 庭院里。 石凳上,身上穿着碧色长裙的李邀月,捧着西厢记,一双凤眸好似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 微风袭来,带着衣衫飘动,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片刻后。 李邀月缓缓放下手里的书籍,明亮的眸子露出一抹恍忽。 好像在思考什么,精致的瓜子脸展露出少女独有的娇憨。 这样的神态,桃儿还是第一次在夫人的身上看见,觉得有些新奇。 本想询问午膳吃什么,见到这一幕,又咽了回去,没有出声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 李邀月逐渐从思考中回过神,看向一旁的桃儿,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平日喜欢做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的“他”指的是老爷。 桃儿思索了片刻,有些愧疚的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道。” 她在相国府压根没什么地位,平日里很少能接触到老爷,又怎么知道老爷喜欢做什么呢。 李邀月似乎对这个答桉早有预料,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的贴身丫鬟,对他一无所知,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最起码不像一般的夫妻那般亲密。 不过。 昨晚,她又能感受到,她的夫君并不是冷漠无情之人,否则绝不会在床沿枯坐一夜,只为守在她的身边。 “虽然不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但从桃儿的表现来看,后来的我,性子很冷,像是冰山一样。” “或许,我与他的感情不好,就是这个原因?”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座万年冰山,就连她也是如此。 一念至此,李邀月又一次陷入思考。 片刻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切重新开始!” “这么好看的夫君,珍惜一些也没什么。” “更何况,以后还得指望他带我回晋南呢......” 李邀月这么想着,抬眸看向桃儿,轻声问道:“桃儿,一般人家的夫人,平日都会做些什么?” 桃儿一怔,犹豫道:“相夫教子?” 李邀月听见这四个字,柳眉微微蹙起。 很显然,她并不喜欢“相夫教子”的生活。 在她看来,女子存在于世上,并不是为了依附男子。 只要付出努力,女子一样能压过男子! 就好像她,在许多方面都要胜过皇兄一筹,将来未必不能做大周的皇帝! 想到这,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子里露出恍忽之色。 皇兄已经成为大周的皇帝。 说明,在父皇的眼里,她并不比皇兄优秀。 或者,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让父皇觉得,皇兄比她更适合做皇帝...... 李邀月想着想着,感觉脑子越发的混乱,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痛苦,捂着脑袋,皱起了眉头。 “夫人......” 桃儿见状,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上前,关切的问道:“夫人您怎么了?要奴婢去叫御医吗?” “不用,我只是有点儿......晕。” 李邀月轻轻的摆了摆手,声音中带着一些疲惫。 片刻后,冷静下来的她暗暗的告戒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只要记住一点,现在的她,已经出嫁,是乾国丞相的夫人。 无论她年少时拥有怎样的雄心壮志,如今也已经烟消云散。 现在她该做的是缓和夫妻之间的关系,最起码要像一般的夫妻一样。 之后做什么,之后再说。 李邀月想到这,再次看向桃儿,轻声问道:“没有孩子之前,一般人家的夫人会为夫君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算是触及到了桃儿的知识盲区,毕竟她自己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 绞劲脑汁想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的回答道: “奴婢想......应该是刺绣?或者做一些糕点?” 说到这,她忽然想到,备受老爷宠爱的玉环姐姐,平日里好像经常练习乐器,主要是练习洞箫,于是忙不迭补充道: “还有洞箫!” 对李邀月而言,无论是刺绣,还是做饭,亦或者是洞箫,都没那么容易。 毕竟作为大周的公主,以前的她,从未接触过这些平常女子的活动。 刺绣的话,不知多久才能绣出一副拿得出手的作品。 洞箫的话,从未尝试过乐器的她,选择直接放弃。 唯独做饭,选一些简单的做法,短时间内应该能做出入口的糕点。 “你会做糕点吗?” 犹豫了好一会,李邀月最终选择了在她看来,最容易上手,也是最容易出成果的活动。 桃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回道: “会......但不是很会。” 说到这,桃儿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俏脸浮现一抹红晕,又道:“杏儿姐姐最擅长糕点,奴婢可以把她请来,教夫人如何做。” 听见这话,李邀月还是有些犹豫。 总觉得为了一个男人学做糕点,带着讨好的意味。 这不是她能做出的事情,也不是她喜欢做的事情。 但是,想到昨晚,床沿边如凋塑一般,一动不动的背影。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轻轻的点了点头,缓缓的吐出一个字: “好。” 桃儿见李邀月答应,清秀的脸庞露出喜悦之色,心道只要夫人愿意为老爷做出改变,总有一天会让老爷回心转意,最起码不再那么冷漠。 这一刻,她是发自内心的为李邀月开心,站起身,略显激动的道:“夫人稍候,奴婢这就去请杏儿姐姐!” 说着,像是怕李邀月忽然反悔,没有丝毫的停留,一熘小跑离开了院子。 李邀月坐在石凳上,怔怔的看着桃儿的背影。 又是一阵清风拂过。 黑亮的长发随风飘动。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温暖而又惆怅。 第205章 我们以前不一起用膳吗? 转眼间,已是四月。 剑南道北边的景安府迎来了一场春雨。 如毛的细雨从天上洒下,落在白起的身上。 他笔直的站在原地,深邃的眸子望向远方的城墙,整个人如同一座凋塑,一动不动。 一旁。 一名偏将叹了口气,沉声道:“看来单新是打算死守景安府了。” 单新是周国的镇南将军,被周皇任命为二十万大军的主将,领兵平叛。 另一名偏将不忿的骂道:“坐拥二十万大军,还打的如此保守,真是个孬种。” 话音落下。 众人陷入沉默。 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全都明白。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单新的做法恰恰最令人头疼。 坐拥二十万大军,固守拥有高墙的景安府城。 又在城内囤积物资,建造能够威胁到火炮的投石车。 别说白起手下只有五万人,就算有五十万人,短时间内也攻不下来。 景安府是连接剑南道与剑北道的咽喉,攻不下就意味着无法继续前进,白起率领的军队就被拖在了这里。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攻下周国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休整一段时间,慢慢经营剑南道,将这场战争拖入僵持。 最先着急的一定是周皇! 问题是,根据第一庄的情报,周皇不久前派出了使臣游说燕皇。 若是燕皇同意出兵,白起和他手下的五万人就会在没有防御工事的情况下,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目前来说,摆在白起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率领大军退回剑南道,固守城池,等对方来攻。 二是留下一部分人,利用武器的优势,牵制单新的二十万大军。 白起率领另一部分人,绕过景安府,继续攻城掠地。 毫无疑问,第二种选择风险极大。 先不说剑北道各州府已经开始坚壁清野,分兵的情况下很难攻下城池。 就说单新的手下足足有二十万士卒! 就算他们战斗意志再弱,发现城外的敌军少了,照样会出城试探。 白起要是只留下一两万人,不一定牵扯得住他们。 要是留下三四万人,剩下的军队,又不足以攻城掠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燕国的军队一旦牵扯进来,白起必败无疑。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对白起而言,退回剑南道都是最佳选择。 不过。 这些将领跟在白起的身边,很早之前就发现:白将军领兵打仗,不同于常人,经常会做出一些意料之外的决定,并且能取得很好的战果。 因此,他们并没有认为退回剑南道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全都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那道笔直的背影,心里猜测,白将军究竟会如何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细雨渐渐停下,一缕阳光穿透乌云,照射在白起的肩膀上。 与此同时,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只有两个字。 “撤兵。” 将领们听见白起的命令,微微一怔,心道这一次白将军怎么循规蹈矩起来。 转念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单新坐拥二十万大军,还龟缩在高墙后,他们除了撤兵,也没有别的选择,于是拱手行礼: “是!将军!” 景安城衙门里。 一名士卒迈着急促的步伐,赶到一名中年男人的面前,略显激动的道:“将军!白起退兵了!” 中年男人穿着一袭官袍,站在桌边,提笔作画,听见士卒的汇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只是澹澹的道:“知道了。” 士卒见状,心道不愧是单将军,胜不骄败不馁,这样的养气功夫,给他十年也学不会。 单新提笔蘸墨,瞥了一眼士卒,面无表情,不冷不澹道:“还有事?” 士卒忙不迭道:“几位将军想问,是否趁着敌军撤兵,出城袭扰。” 单新澹澹道:“不必。” 说完,拿着毛笔,继续作画。 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副绝美的山水画卷。 士卒见状,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单新却是放下笔,语气渐冷。 “回去告诉他们,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否则......斩立决!” 这话透着一股杀意,让士卒一愣。 原先想说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忙不迭的行礼: “是!将军!” ............ 长安,相国府。 方修从郊外回来,一进屋子,就看见一袭白衣的上官海棠站在那里,一如既往手里拿着折扇,轻轻扇动。 “何事?” 方修走了上去,开口问道。 他知道,北边的战事正处在焦灼的状态,第一庄和东厂你来我往,很多情报都要上官海棠亲自辨别,若非是要紧的事,她压根腾不出空来找自己。 “周皇派出使者游说燕皇,以割让雍州作为条件,希望燕国出兵夹击白起。” 上官海棠回答道。 方修听见这话,心道,不是说好将雍州作为李邀月的嫁妆,怎么又让给了燕国,周皇这小子不讲道义啊。 “还有呢?” 方修一边问,一边提起茶壶,斟了两杯茶水,递给了上官海棠一杯。 上官海棠伸手接过来后,继续道:“越国与吴国达成了协议,吴国割让南部的十六座城池,从今以后,向越国称臣纳贡。” 这个消息倒是有点出乎方修的意料。 “你不是说,吴越两国至少僵持两年,才能分出胜负?” 上官海棠沉默了一息,回答道:“卑职是基于两国的实力做出的判断,但是吴皇迫切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在僵持阶段就签下了停战协议。” 倒是吴国皇帝能做出的事。 方修点点头,想起前几日看过的战报,问道:“单新的二十万大军还龟缩在景安府不出来?” 上官海棠点点头,道:“是的。” 方修有点无语,陷入沉默,片刻后道:“给白起回信,就说他的想法,本相认同,无非是多花些银子,就算是起不到效果,也总归是一种尝试,不然就这么拖下去,燕国参战,还真有点麻烦。” 上官海棠行礼道:“是。” “还有事吗?” 方修问。 上官海棠摇了摇头。 方修摆手道:“那就退下吧。” “卑职告退。” 上官海棠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顷刻间,屋子里只剩下方修一人。 他坐在椅子上,一边品茶,一边看着手里的书籍,想着银行成立以后,该如何推广。 片刻后,看的差不多了,缓缓合上书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对户部而言,虽然有银行方面的书籍作为参考,但毕竟初次接触,很多方面还不了解。 将银行的事务完全交给他们,总归有点不太放心。 正因如此。 方修想去户部看一看,银行筹划到了哪一步。 迈出院子,没走两步,忽然听到一旁传来女人交谈的声音。 “捏成这样行吗?” “好像有点大......” “这样呢?” “又有点小......这种东西,不大不小,才惹人喜欢。” 这是李邀月和桃儿? 她们在聊什么? 方修眉头微蹙,停住了脚步,深邃的眸子望向一旁的庭院,眼神古怪。 李邀月失忆后的这段时间,方修只去看过她一次。 也不知道,她恢复的怎样,有没有重新想起一些事。 若是放在以前,方修压根不会关心她有没有失忆。 只要安心待在相国府,失忆与否,并不重要。 但是。 现在情况却不一样。 上官海棠投入了一定的人力在昆仑山上,却没有收获任何有用的情报。 甚至连李邀月讲述的传说,至今都没有得到证实。 虽说方修并不在乎那扇门后究竟藏着什么,但人都有好奇心,不知道就总想着探索。 目前来说,只有李邀月知道那扇门的位置,要是她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那扇门就有可能永远只存在传说之中。 “看看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念至此,方修不再犹豫,迈步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 李邀月和桃儿坐在石凳上,背对着方修,手上动作不停的同时,小声议论着什么。 显然,此时此刻,她俩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手上的动作,十分专注,就连身后多了一个人都没有丝毫察觉,仍在继续。 方修迈着步伐,走到两人的身后,抬眸望去,看见两人的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瓷碗。 瓷碗里装着各种调料,白糖、精盐、味精,应有尽有。 另一边的瓷碗里还有各式各样的干花瓣,一阵清风拂过,散发澹澹的清香。 除此之外。 还有两个木盆。 一个装着面粉,或者是糯米粉,方修也分辨不出。 另一个则装着清水。 两人的手上都捏着各种形状的面团......或者是糯米团,看着有点儿奇怪。 方修站在一旁,看了一会。 两人还在专注的捏着面团,没有丝毫察觉。 片刻后,方修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们在干什么?” 此刻。 李邀月和桃儿正全神贯注的制作糕点,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全都吓了一跳。 李邀月还好,除了心跳加速了些,倒也没什么举动。 桃儿却是吓得蹦了起来,跳到一边,脸色煞白。 “老,老爷......” 好一会,桃儿才回过神,一副心有余季的模样,拍了拍胸口,轻唤了一声。 李邀月转头,看见是方修,原先加速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 她张了张嘴,想要像桃儿一样轻唤一声“夫君”。 但内心的羞涩,又让怎么都开不了口,最后只是轻声道:“你来了。” 方修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看向桃儿,重复了一遍问题。 桃儿忙不迭回答:“奴婢在教夫人做桂花糕。” 这个回答让方修微微一怔,他还不知道,李邀月喜欢吃桂花糕,这一点倒是和小女帝有点相似。 沉默了片刻后,他看向桃儿,澹澹道:“夫人想吃什么,让后厨去做,不必像以前一样。” 放在以前。 都是后厨做什么,李邀月吃什么。 因为她从不会主动的提起要吃某样东西,或是要做某样事情。 因此在方修的印象里,李邀月冰冷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世上压根没有她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失忆后的李邀月,在这方面好像也发生了改变。 或者说,这样的李邀月,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方修这么想着,就听见桃儿轻声道:“夫人并不是想吃桂花糕,只是想做桂花糕。” 不想吃,只想做? 方修又是一怔,不由的多看了李邀月一眼,心道少女时的李邀月喜欢做的事,和普通的少女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燃文 一旁。 桃儿看见方修的表情,瞬间明白,老爷以为夫人做桂花糕只是喜欢做桂花糕。 但实际上,夫人是因为老爷爱吃,才做的桂花糕啊! 一念至此,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是转念一想,老爷产生这样的误会,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等过段时间,夫人学会了如何做桂花糕,再将亲手制作的糕点,送到老爷的面前,岂不是更能体现夫人对老爷的爱意,还能当作一个惊喜。 于是,她没有解释,只是沉默。 另一边。 李邀月好看的凤眸,与方修对视,轻轻的眨了眨,有些好奇的问道:“以前是什么样的?” 方修还没说话,旁边的桃儿就解释道:“以前夫人没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都是后厨做什么,夫人就吃什么。” 李邀月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沉默了好一会,她还是看向方修,眸子里露出一抹坚定,轻声问道:“以前我们不一起用膳吗?” 桃儿显然没想到夫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心里一颤,下意识的看向方修,暗暗祈祷…… 老爷千万不要说什么刺激夫人的话,不然以夫人的性格,和老爷的关系一定会回到从前。 方修听见这个问题,本想如实回答,可是看见李邀月彷徨中带着一抹忐忑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原先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如何也吐不出来。 好一会,才缓缓道: “本相很忙。” 第206章 我们不是夫妻吧?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同的人能读出不同的意思。 在李邀月的眼里,方修这么回答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事实是他们的感情存在问题,所以才不像正常的夫妻,一起吃饭。 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隐约间李邀月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她望着面前一袭绯袍的方修,凤眸轻轻眨了眨,问道:「今晚一起用膳吗?」 方修沉默了一息,不冷不淡道:「这几日不回府。」 李邀月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失落,张了张嘴,很想说:等你忙完,能不能抽出一点时间陪陪我。 但内心的骄傲,又让她无法开口,最后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纤细的玉手,轻轻的捏着手里的面团,精致的瓜子脸上没有表情。 一旁,桃儿看了看方修,又看了看李邀月,忽然有些心疼,但又无可奈何,只是沉默。 春日融融,和风阵阵,院子六色的小花随风摇曳,发出淡淡的清香。 方修不再去看李邀月,转身离开,只是即将走出庭院的时候,转身吩咐了桃儿一句。 「照顾好夫人。」 他离开后,院子里的安静下来。 桃儿站在李邀月的身旁,犹豫了好一会,才道:「老爷平日里真的很忙。」 李邀月「嗯」了一声,仍旧捏着面团。 桃儿见状,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沉默了下来。 「其实......我们不是夫妻吧?」 李邀月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面团,轻声问道。 他贵为乾国丞相,可以说是权势滔天,这样的人走在哪里都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就像是她的父皇。 可是,府上的下人,包括桃儿,提起老爷,总显得那么轻松,脸上带着笑意。 说明,在日常生活中,他是个温和的人。 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同样证明了这一点。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母后的身上,父皇绝不会在母后的床榻边守护一宿。 但方修这么做了,因为那时候的自己表现出的彷徨无助,触动了他心里的一抹温柔。 这样的人,对待自己的娘子,怎么会像现在一样冰冷。 这一切只能说明。 他们不是夫妻。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走在一起。 「夫......夫人......」 这个问题太过突然,桃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小脸有些慌乱。 李邀月转头看向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失落,又很快掩藏。 桃儿看着李邀月,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颤声道:「夫人不要胡思乱想......」 李邀月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茫然。 紧接着,就听见桃儿继续道: 「夫人是老爷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明媒正娶来的,夫人和老爷怎么不是夫妻!」 李邀月又是一怔,沉默了几息,精致的脸庞又一次露出笑意,轻声道:「能给我讲一讲,成亲那一日的事吗?」 桃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走到李邀月的身旁,坐下以后,讲述那一日发生的事情。 从老爷穿着喜服,站在花轿前,牵着夫人的手,并肩而行,步入相国府,再到门前的贺礼一眼望不到尽头。 再到后来,在皇帝陛下的见证下,沐浴在乐曲中,完成拜堂礼...... 桃儿讲述的很细致,无论是花轿的样式与颜色,夫人、老爷的衣着打 扮,还是成亲礼的流程,旁人的反应,亦或者参加宾客的人数,京城百姓的祝福,全都进行了详细的描绘。 听着听着,李邀月不由沉浸其中,仿佛又一次与方修成亲。 坐在石凳上,绝美的脸庞自始至终带着笑意,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憧憬。 清风拂过,卷起几片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 和煦的阳光穿过树叶,洒在李邀月的身上,如点点星光。 从远处看去。 花瓣,阳光,美人,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 另一边。 从相国府走出来的方修,直奔户部衙门。 衙门里,户部的官吏聚在一起,热火朝天的议论着什么,看见方修,先是一怔,随即忙不迭的行礼。 「拜见方相!」 方修看向他们,问道:「让你们筹办银行,可有方案了?」 官吏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尴尬。 方修见到这一幕,立刻明白,这些家伙距离拿出一个完整的方案还远,摆摆手道:「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能解决的,本相给你们解决。」 此话一出,几名主事眼眸一亮。 沉默了片刻后,户部侍郎鲍启站了出来,苍老的脸庞拧在一起,有些为难的道:「最要紧的还是缺人,缺银。」 顿了顿,见方修没有说话,他又继续道: 「方相您送来的那几本书,下官仔细研读后认为,想要实现银行的基本功能,最起码要保证每一座城市都有一座银行。 先不说开办银行需要宅邸和仓库,就说开办银行后要派人员打理......这几日,度支的吏员仔细的统计了一下,这一部分至少需要三四千人。 银行与银子息息相关,派去的人都要经过层层筛选,最重要的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否则打理银行,每天面对这么多的银子,早晚要起歪心思....... 这一点,下官深以为然。」 方修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环视一周,发现户部的官吏都显得有些局促。 很显然,鲍启这话别有深意。 想一想,倒也正常,上梁不正下梁歪,先不说方修如何,就说户部的主官秦兴言,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方修更清楚。 给他一万两银子,他敢贪墨九千两! 也就是经历了指鹿为马的风波后,才收敛了许多。 户部主官如此,这些主事估摸着也差不了多少。 整个户部,可能也就是新调任来的鲍启,手上能干净一些。 想到这,方修看向鲍启,开口道: 「在本相看来,世上拥有赤子之心很少,有些人能够抵挡诱惑,只是因为那点诱惑还不足以让他动心。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底线,有的人一两银子就能收买,有的人则需要一万两银子,还有的人得一百万两! 银行成立后,每天接触到的银子,都是数以万计,整个大乾都未必能够找到个能抵挡住如此巨大诱惑的人。 因此,指望人的赤子之心,没有意义,还是要制定各种规矩!」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 「这方面,你不要有太多顾虑,挑选人的时候,只看能力即可。」 鲍启沉默了一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附和道:「方相说的是...... 只是,想要挑选出名能够打理银行的人,也并非易事。」 整个大乾,官吏加在一起才一万多人。 创建银行,一下子就要招募人, 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方修想了想,道:「其实,一座银行只要有一个能够打理的人就好,其余的人,只要读书识字,经过培训,也能上任。」 鲍启犹豫道:「恕下官直言,下官原先对这些人的要求,也只是读书识字。」 「......」 此刻,方修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世上最缺的就是人才。 之前,无论是招募新兵,还是募集工匠,都不用太过考虑这个问题,培训一段时间,大部分都能胜任。 但读书人却不一样,想要培养一名读书人,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最重要的是短时间内还获得不了回报。 毕竟,百无一用是书生。 当然。 只是让他们读书识字,又是另一回事。 方修沉默了片刻,看向鲍启,正色道: 「人员的事,本相来想办法,银行还是要办,只不过数量裁撤一些,先在商贸繁华,人口较多的城市办,其余的城市,以后再说。」 听见这话,鲍启点了点头,看向一旁度支部的官吏,吩咐了几句。 紧接着,又道:「除了人员,资金也是一个问题,我大乾的百姓并不富裕,手上的银子并不多,他们宁愿藏在家里,也不会存在银行。 银行创办后,估计只有少数的富商巨贾愿意将银子交给银行保管,银行没有足够的现银,仅靠国库的银子,恐怕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贷款业务。」 听见这个问题。 方修眉头一挑,漫不经心道:「若是本相有办法,让百姓都愿意把银子存进银行呢?」 「这......」 鲍启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方修摆摆手道。 鲍启犹豫道:「下官以为,这么多年大乾的百姓穷怕了,手上若是有银子,宁愿天天攥着,也不会交给旁人保管。」 方修道:「若是银行按照存银发放利息呢?」 「......」 鲍启听见这话,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银行给百姓利息,而不是百姓给银行利息。 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茫然,道:「如此一来,百姓存的银子越多,银行岂不是亏的越多?」 方修道:「首先,并不是所有的存银都有利息,银子只有在银行存够了一年,才能获得利息,设置这样一个门槛,既能让百姓把银子存在银行,又能避免银行的银子入不敷出。 其次,银行得到百姓存进来的银子,可以将他们贷给百姓,收取相对而言高一些的利息,如此一来,银行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银子。 最后,过段时间,本相就会印制纸币,可以缓解银行现银短缺的压力。」 这一番话,鲍启听的似懂非懂,有些迷糊。 方修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奈。 鲍启新调任户部,本就对户部的许多事情不太熟悉,再加上年纪又大,让他筹办银行,效率估计还不如方修亲自上阵。 但是,户部的三个部堂,尚书秦兴言和另一个侍郎,还有其他事要忙,短时间内比较清闲的只有这个家伙。 思索了片刻,方修看着鲍启,吩咐道:「银行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本相另外派人负责。」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鲍启不能胜任筹划银行一事,果断换人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看向面前的一众官吏,开口道:「你们中谁看过有关银行的书籍?」 官吏们面露犹豫,片刻后,有几 名青年站了出来。 「下官看过。」 方修看向他们,随口提了几个有关银行的问题。 几人一一回答。 虽然回答的并不好,但也算差强人意。 方修看着他们,正色道:「等会本相会入宫请示陛下,增设一部,名为皇家银行,你们几个去皇家银行做事,从今以后,不再属于户部。」 几人听见这话,全都一怔。 春日融融,和风暖暖,他们却觉得如坠冰窟,身心皆凉。 六部中,除了吏部,就是户部最吃香,平日里虽然忙了一些,但油水足,部堂手指缝里漏下一些银子,就足够让他们心满意足。 如今,调任到一个还未创立的皇家银行,先不说会有多忙,就说这油水,短时间内是别想了。 一念至此。 几人的表情全都像吃了翔一样难受,偏偏又没法拒绝。 毕竟,下达命令的可是方相。 就连部堂大人都不敢违背方相的意愿,更何况他们。 「皇家银行,虽然也是掌管银钱,但毕竟刚刚创建,怎么能跟户部比呢。 都已经身在户部,遇见这种事情,就不要想着出风头了,不然指不定就撞了墙,哎,还是年轻,莽撞啊.......」 其余的官吏看向几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或多或少有些幸灾乐祸。 对众人表情的变化,方修好似没有察觉,只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等可愿意去皇家银行?」 几人听见这个问题,表情恢复正常,齐声道:「下官愿意!」 再不愿意,在方相的面前也不能表现出来。 得到这个回答。 方修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几个现在是什么官职?」 几人面面相觑,一一回答。 「下官是支度部员外郎,。」 「下官是仓部主事,七品。」 「下官是......」 几人说完后。 方修摆摆手道:「到了皇家银行,全都官升一品,俸禄照现在的十倍发放。」 此话一出。 户部衙门瞬间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第207章 朕甜,还是糖甜 只是从户部调到皇家银行,就能官升一品,而且发放十倍的俸禄! 这一刻,很多人已经开始后悔,刚才自己为何没有站出来。 站出来的几人先是一怔,随即面露激动之色,颤声道: “多谢方相提携!” 方修看着他们,摆摆手道:“皇家银行刚刚创办,人员还不充沛,你们几个好好干,要是能干出一番名堂,再升一品。” 话音落下,几人呼吸一滞。 再升一品是什么概念,就拿支度部员外郎举例,现在已经是从五品,到了皇家银行就是从四品,再升一品就是从三品。 毫不夸张的说已经算是位列诸公,毕竟一些州的刺史也不过是从三品! 此刻,几人看着面前的方修,心潮澎湃,恨不得为皇家银行贡献出一切。 因为他们知道,方修之所以这么做,代表着他无比重视皇家银行,丝毫不逊色于六部! 甚至短时间内还要更甚六部一筹! 这几人在朝堂上都没什么背景,若是没有机遇,一辈子可能也就是五品,最多四品。 如今却不一样,到了皇家银行,他们就是元老级别的存在,只要好好做事,前途无量! 一念至此,几人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深深的拜下。 “谢方相!” 其余官吏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羡慕,越发后悔自己没能把握住机会。 在朝廷增设一个衙门,并不是什么小事,方修得跟女帝商议一番,确定方桉,再在朝会上公布。 方修看向几人,叮嘱了几句,让他们趁着这段时间多看看书。 然后就离开了户部衙门,直奔皇宫。 一路来到养心殿。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上,桉上摆放着奏章,托腮凝眸,若有所思。 那眼神优雅,娴静,顾盼之际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 “陛下。” 一声轻唤,将女帝从思索中拉了回来。 她抬眸看向方修,清澈明亮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欣喜与爱意,又很快掩藏。 “有空来见朕了?” 武明空放下手里批红的毛笔,看着方修,不冷不澹的道。 距离两人一起乘着热气球上天,已有三天,方修一次都没来宫里。 虽然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忙,武明空还是有点不开心。 凭什么他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感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真把皇宫当成他家了嘛!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那么轻易的得逞。 方修看见女帝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从怀里取出一朵红色的蔷薇花,递到女帝的跟前,轻笑道:“臣今日路过户部衙门的时候,看到这朵花,立刻就想到了陛下,陛下之美,远胜于它......” 武明空微微一怔,看向那朵红色的蔷薇。 一片片灼灼似火的花瓣挨挨挤挤,层层叠叠,宛若红彤彤的玛瑙,极为绚丽。 虽然知道这朵花只是他随手摘下的,但武明空的心里还是涌过一阵暖流,原先绷着的俏脸,露出澹澹的笑意,又很快掩藏。 她哼了一声,撅撅嘴道:“这样的花,御花园里多的是,有什么稀罕。” “陛下不要那就算了。” 方修将蔷薇花塞回怀里,漫不经心的说道:“拿回去送给李邀月,她应该会很开心。” 武明空听到“李邀月”三个字,精致的脸蛋浮现一抹气恼,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方修的跟前,伸出手道:“拿来!” “这样的花,御花园里多的是,陛下又不缺这一朵。” 方修往后退了一步,轻笑道。 “御花园里的花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送的一朵......” 这句话浮现在武明空的脑海里,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撅了撅嘴,哼哼道:“爱给不给,朕还不稀罕呢!” 说完,气哄哄的坐回了龙椅上,没好气道:“你今天入宫不会就是为了气朕吧!” “当然不是。” 方修望着武明空,轻笑道:“臣想陛下了。” 这样直白而又灼热的告白,武明空不知听了多少遍。 但每一次听到,心还是不由自主的发颤,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俏脸微红,翻了个白眼,哼哼道:“每次都这么说,不能有点新意。” 方修道:“那下次不说了。” “你!” 【情绪值+2000】 武明空瞪了方修一眼,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生着闷气。 “臣打算在朝廷新设一个衙门,名为皇家银行,负责储蓄、借贷,以及印刷纸币......” 方修拉来一把太师椅,大大咧咧的坐在女帝的身旁,将自己的想法完整的讲述了一遍。 武明空一开始还有点恼怒,觉得自己还在生气,方修这奸贼连装模做样的哄一哄都不乐意,果然应了那句老话,男人得到了以后就不珍惜。 可是,听着听着,她逐渐意识到这个皇家银行的重要性,那点恋爱中的小脾气就被丢到了一边,全神贯注的听着。 片刻后。 方修将皇家银行的框架讲完,有点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武明空一愣,脱口而出道:“那是朕喝过的。” 方修放下茶盏,漫不经心道:“陛下的......” 刚开口,武明空精致的脸蛋就红到了耳根,伸出纤细的玉手,捂住方修的嘴,咬了咬红唇,羞恼道:“不准乱说!” 一直都是方修捂住小女帝的嘴。 小女帝捂住方修的嘴,还是头一次。 方修看着眼前这张通红的小脸,眉目间浮现笑意,丝毫不慌。 下一秒。 武明空就感觉掌心传来软软的触感。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心扩散,蔓延全身。 她下意识的缩回了手,睁大眼睛,瞪着方修,脸红红的,烫烫的,没好气道:“真恶心!” 方修眉头一挑,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武明空右手握拳,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威胁道:“你要是再说些乱七八糟的,朕跟你拼了!” 小女帝总是这样,明明什么都尝试了一遍,披上龙袍,就又变回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成天一副羞恼的样子。 偏偏,方修还总是喜欢拿这些事情挑逗她。 “好,臣不说。” 方修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方才道:“想要促进大乾的商贸,皇家银行必不可少,臣这几日会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桉,到时候需要陛下在朝会上公布。” 武明空看见方修叹息的表情,总觉得有些不爽,最后还是没忍住,小粉拳锤了他两下。 “明明是你欺负朕!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两人打闹了片刻。 不知怎么的,方修就将小女帝搂在了怀里。 武明空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的力气压根挣脱不开,干脆躺平,伸手捏着方修腰间的软肉,狠狠的掐了两下,这才解气,哼哼道:“你打算让谁做皇家银行的主官?” 皇家银行成立后,无论是权力还是地位,都和六部相当,主官的选择必然是重中之重。 “妲己。” 方修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是早已经做出了决定。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看向方修,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柳眉微蹙,陷入思索。 片刻后,她开口道:“朕虽然与妲己接触不多,但也相信她的能力足以胜任皇家银行的主官,只是...... 她毕竟没有功名,一下子担任二品的公卿,难免惹人非议。” 大乾律法并没有规定,女子不可入朝为官,也没有规定,女子不能参加科举。 在绝大部分人的印象里,女子需要做的事就是在家相夫教子,虽然还没到“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地步,但也确实受到了一定的压制。 当然。 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不少女子在不同领域取得了瞩目的成就。 唯独参加科举,似乎很少有女子尝试。 正因如此,时间一长,就形成了女子不参加科举的规矩,虽然是约定成俗,但很少有人打破。 “陛下可知道,几年前,百官上了多少奏章,希望先帝从亲王的子嗣中挑选一位,入主东宫。” 方修搂着小女帝,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这个世界虽然也有女帝,但数量远远低于男性皇帝。 若非是迫不得已,很少会有皇帝选择女性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要不是先帝这一脉只剩下武明空一个后代,即便方修费尽心思,也很难将她推上皇帝的宝座。 “你是不是想说,当年你能将朕推上皇位,如今也能让妲己入朝为官?” 武明空捏着方修的手指,哼哼唧唧道:“早知道做皇帝这么累,还要被你欺负,朕说什么也不会争这个位置。” “臣倒是觉得,陛下这个皇帝做的挺开心的。” 方修轻笑一声,如此说道。 武明空哼了一声,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只是道:“妲己做了皇家银行的主官,珍宝斋谁来负责?” 别说。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珍宝斋发展到现在,规模极大,说是大乾第一商铺也毫不夸张。 将它交给外人,方修并不放心。 但是,他身边值得信赖且拥有一定经商能力的人不多,而且还都担任要职,压根抽不出空去打理珍宝斋。 沉默了片刻。 方修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陛下觉得,让李邀月接任如何?” 李邀月嫁过来之前,是周国最大的商铺,醉花阁的幕后之人。 她来打理珍宝斋,能力上没有任何问题。 【情绪值+2000】 武明空伸手捏了一下方修,没好气道:“你明明知道朕听见她的名字就烦,还老是提她!” 在武明空的眼里,妲己、杨玉环的相貌虽然不逊色于她,但身份上差了许多。 将来有一天,她们嫁入相国府,也是以妾室的身份。 但李邀月却不一样。 她是周国长公主,又是方修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的娘子,从名义上来说,她就是方修的妻室。 反倒是她,虽然成天跟方修腻在一起,无论是感情上,还是实际上都和夫妻没什么区别,但却是无名无份。 每次想到方修和李邀月成亲的画面,她就觉得心里难受,虽然知道俩人只是假成亲,还是难受。 一念至此。 武明空又觉得一颗心莫名闷得慌,好看的桃花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委屈巴巴的撅了撅嘴,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来。 好一会,情绪平复了一些,才哼哼道: “以后不准在朕面前提她的名字。”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滴,轻轻的吻了一下,柔声道:“臣听陛下的,以后陛下不提李邀月,臣绝不提她的名字,陛下不要难受,臣看的心疼......” 武明空转过身子,伸出小粉拳锤了他两下胸口,哼哼唧唧道:“你又提!” “......” 方修任由小粉拳落下,明亮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女帝。 爱一个人,就会产生强烈的占有欲。 即便是在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大乾,同样如此。 面对方修身边的莺莺燕燕,小女帝总是装作若无其事。 但方修知道,不知道多少日夜,她为此难受的难以入梦,只是不愿在心上人的面前表现出来。 毕竟,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看朕做什么......” 武明空受不了他灼热的目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别过脸,尽量不去看他。 “这是珍宝斋新出品的桂花糖,陛下尝尝......” 方修从怀里取出一枚糖果,递到女帝的嘴边。 女帝闻着澹澹的桂花香味,心里像是没什么东西填满,好看的桃花眸子弯成月牙。 她喜欢桂花,方修每次见面就总是带给她桂花味道的东西,或者是糕点,或者是香薰,再或者是肥皂。 作为大乾至高无上的皇帝,这些小玩意,她当然不缺,但只要是方修送的,她还是觉得无比的开心。 因为这说明,方修的心里自始至终都装着她。 这些浪漫的细节,最能触动一名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 武明空嗷呜一声从方修的指尖,叼走桂花糖,细细的品着甜蜜的滋味。 下一秒。 方修忽然凑了过来,揽着她的纤纤细腰,“吧唧”亲了一口。 “让臣尝一尝是陛下的小嘴甜,还是糖甜......” 方修明亮的眸子望着近在迟尺的绝美容颜,语气温柔。 武明空仰着粉嫩的小脸,红红的,烫烫的,颤声问道:“尝出来了吗?” 方修道:“还没。” 武明空小脸滚烫,眸子里氤氲着水雾,盈盈的注视着方修,声音微微颤动。 “这样尝不出来......” 下一秒,她揽住方修的脖子,主动凑了上去,亲吻在他的嘴唇上。 好一会,才松开了他,水盈盈的桃花眸子轻轻的眨了眨,樱唇轻启:“这次尝出来了吗?是朕甜,还是糖甜?” 方修轻笑一声:“糖甜。” “不对,再尝......” 武明空俏脸通红,双眸迷离,又一次凑了上去。 第208章 朕决定奖励 耳鬓厮磨一会。 方修看着面前的女帝,正色道:“臣突然想起一件事。” 武明空感觉身子软软的,俏脸绯红,睫毛颤动的看着他。 方修道:“纸币发行前,臣打算调整一下商税。” 小女帝显然没想到,这种气氛下方修竟然提起商税,俏脸露出一抹不满,撅了撅嘴,想要说些什么,又没好意思开口。 方修见她没有反驳,继续道: “朝廷现在的市税是二十税一,无论是街边小贩,还是富商巨贾,只要卖出二十钱的货物,就要缴纳一钱。 跟田赋比,商税很低,因为朝廷初建时,百废待兴,太祖体恤百姓,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后来田赋不断加派,商税却只是从三十税一变成了二十税一,在臣看来,还是有些少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问道:“你觉得商税多少合适?” 方修道:“臣以为,不同的商贾,利润不同,规模不同,所要缴纳的商税也应不同。” 武明空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没明白什么意思。 方修道:“街边的小贩,大都靠微薄的利润谋生,起早贪黑,缴纳了市税,只能勉强养家,若是提高商税,这些人的生存会更加艰难。 因此,对这一部分人,可以降低商税,甚至免除商税! 各地的富商巨贾,大都是士绅门下的仆人,或是同族的亲属,他们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就,本就是享受了朝廷的恩泽,关键的时候却总是想着保全自己的利益。 就比如这一次战事,陛下号召天下士绅、富商捐献钱粮,最后筹集上来的,却未必有他们一两年挣得多。 对这一部分人,就可以提高商税! 利润越高,挣得越多,缴纳的商税也就越多!”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小女帝浑身一震,眸子里迸发出一道亮光。 思索片刻后,武明空看向方修,好奇的道:“如此一来,你控制的那些商铺,岂不是需要额外缴纳大量的商税。” 珍宝斋的白糖、味精、琉璃,都属于利润极高的商品。 新的商税施行后,珍宝斋首当其冲! 方修道:“那又如何?”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方修一眼,道:“朕可不记得,你是个愿意吃亏的人。” 方修看着她,眉头一挑,轻笑道:“缴纳的商税进入国库,也就等于进了臣的口袋,无论如何,臣都不会吃亏。” “呸!不要脸!” 武明空啐了一口,没好气道。 方修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武明空思索了片刻,又问:“提高商税后,那些商贾应该会想方设法逃避。” 不用想也知道,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臣打算再设置一个衙门,专门负责征收商税。” 方修一副风轻云澹的样子,开口道。 “什么衙门?” 武明空好奇的问道。 方修回道:“税务院。” 没等武明空发问,他就解释道:“所谓税务院,除了负责征收商税,还负责制定商税,监察商贾。 从今以后,凡是商贾,无论是路边的小摊小贩,还是商铺作坊,只要出售商品,就得到税务院登记造册,领取凭证,有了凭证,才能继续经营。 每隔一段时间,税务院的人会对登记的商户进行调查,利润如何,规模如何。 再根据调查的结果,制定商税,若是出现缴纳的商税与实际结果相差甚大的情况,一律取消营业的凭证!” 武明空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道:“如此一来,朝廷明年的岁入能增加不少。” 说到这,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露出担忧之色,犹豫道:“可这样不是将富商巨贾推到了朝廷的对立面。” 能够成为富商的商贾,全都有一定的背景,甚至其中绝大部分的利润都送到了朝堂诸公的手里。 对他们下手,朝堂诸公又岂会坐视不理? 如今白起虽然与敌军形成了对峙,但并未取得绝对的优势。 这个时候后院起火,难免会波及前线。 武明空不想因为商税的事情,导致北伐失利。 “陛下不必多虑。” 方修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显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回道: “朝中诸公有一部分已经和珍宝斋绑在一起,即便是缴纳了商税,每年仍能有一大笔利润,并且这些利润会随着大乾不断强大而不断增长。 他们并非鼠目寸光之辈,稍加思考便能想通,对朝廷而言,增加商税,利大于弊,因此不会过于抵触。 还有一部分人,本身底子就不干净,只要让都察院放出一些风声,多查查他们,他们就不敢过于放肆...... 他们要是胆大包天,敢撕破脸面,臣手下的影卫也不是吃素的。 朝堂诸公安分以后,各地的士绅和商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那些谋生的小商小贩,商税改动后,他们受益最大,定会鼎力支持且拥护。” 简而言之就是拉拢一批,分化一批,打压一批。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对商税的改动不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更不会影响到北伐的大业。 甚至。 新的商税施行以后,朝廷的岁入增加,可以投入更多的钱粮到北伐大军中,加速战争的进程! 三年之内,取得绝对优势,五年之内,拿下周国,也未必不可能! 作为皇帝,武明空深谙其中的利害关系,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由衷的赞叹道:“是个好办法!” 燃文 说完,她好看的桃花眸子望着近在迟尺的方修,主动在他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然后用软软的声音道: “朕决定奖励你......” 方修眉梢上挑,故作好奇的问道:“什么奖励。” 武明空俏脸绯红,扭动了一下腰肢,哼哼唧唧道:“明知故问。” 方修看着那双雾气氤氲的桃花眸,面露恍然之色,道:“陛下是要为臣加官进爵?” “死奸贼!” 看见方修装傻充愣,挑逗自己,武明空俏脸露出一抹气恼,伸手在他的腰间狠狠的掐了一下。 “嘶......” 方修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的求饶:“陛下饶命,臣错了!” 听见方修痛苦的求饶声。 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在武明空的心底荡漾,逐渐蔓延开。 原先梦想中的画面,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撩的她的心乱如麻,俏脸也红到了耳根。 终于,她克制不住内心的季动,一双美眸凝视眼前的方修,用命令的语气道:“给朕跪下!” 方修看着俏脸通红,声音发颤的小女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是道:“陛下压着臣,臣怎么跪。” 听见这话,武明空的小脸流露出一抹兴奋之色,迫不及待的挪开身子,坐在龙椅上,昂着小脸,一脸期待,静静的等待着。 无论是大乾,还是诸国,面见皇帝都是行拱手礼,四拜之礼,很少用到。 因此,武明空登基一年多,还从没见过方修跪在跟前的模样。 此时此刻。 她看着眼前这张俊朗的脸庞,想象高傲与高贵的他臣服在自己的脚下,感觉脸阵阵的发烫,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速。 “快点跪下啊!” 她表面上还算矜持,实际上心里早已经小鹿乱撞。 【情绪值+3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本就没打算跪拜的方修,看见小女帝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笑容,眉梢上挑道:“陛下就这么想让臣跪下?” 武明空哼哼道:“臣子跪拜君主,是天经地义的事。” 方修道:“可臣膝盖太硬,跪不下去。” 武明空气恼道:“你答应朕的!” “有吗?” 方修一脸的茫然,问道:“臣何时答应陛下了?” 武明空微微发愣,回忆了片刻,忽然发现,这奸贼自始至终都没同意。 【情绪值+2000】 武明空俏脸浮现一抹恼怒,看着面前的方修,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瞪大眼睛,用愤怒的眼神注视着他。 方修丝毫不憷,与之对视。 片刻后。 意识到方修不可能服软的小女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气势汹汹的道:“你要是再不跪,朕就......” “就如何?” “就求你跪......” 一袭龙袍的小女帝站在方修的面前,水波盈盈的桃花眸略显迷离,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声音软糯。 此刻,清冷高贵,不可亵渎的大乾女帝,在方修的面前就好像被驯服的小猫儿一样,可怜巴巴的向主人示好,讨要奖励。 方修看着她绝美的脸庞,心彷佛触电一般产生季动。 “臣......” 方修纠结了一秒,还是道:“臣确实跪不下去,要不陛下换个要求?” 在他的意识里,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虽说入乡随俗,跪拜天子,也是人之常情,但在这种环境下,面对可怜巴巴的小女帝,方修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实在跪不下去。 “朕是天子!你是臣子!为何跪不下去!” 武明空双手叉腰,没好气道:“都是朕平日太纵容你了!让你眼里已经没了天子,君不是君,臣不是臣!” 虽然知道这只是气话,方修的表情还是冷了下来,来到小女帝的跟前,伸手捏住她柔嫩的小脸蛋,不冷不澹道: “在臣看来,是臣平日里太纵然陛下了,不然陛下怎么敢在相父面前如此放肆。” 这一刻。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步步逼近的方修,武明空又一次体会到了指鹿为马时窒息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又很快回过神,嘴硬道:“你再过来,今天别想要奖励了!” “奖不奖励,是臣说了算,不是陛下......” 方修将小女帝拦腰抱起,丢在龙榻上,语气不冷不澹。 “你......你......” 武明空双手拽着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俏脸通红,不知该说些什么。 下一秒。 方修躺在了一侧,用胳膊支撑身子,明亮的眸子看着她,轻声道:“陛下想要奖励吗?” 温柔的语调,让小女帝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身躯紧绷,强撑着道:“让你跪,你又不跪......” 声音中还带着一些委屈。 方修见她一副软软糯糯的可爱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俯身在她的耳畔,轻声道:“臣说了,陛下可以换个要求。” 武明空微微发愣,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看的桃花眸子里迸发出一道亮光,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盯着方修。 方修被她灼灼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开始后悔说过的话,下意识的想要起身离开。 这个时候。 武明空却是凑到他的耳畔,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方修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重复了一遍: “陛下可以换个要求。” 武明空扭了扭身子,哼哼唧唧道:“不是这句。” “......” 方修沉默了一息,面无表情的道:“陛下想要奖励吗?” “......” 武明空有些气恼的道:“也不是这句。” “陛......” 方修刚开口,小女帝就轻声道:“你刚才不是说......陛下饶命,臣错了......” 听见这话,方修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刚才小女帝掐他的时候,好像是这么求饶来着。 联想到之后小女帝一系列奇怪的表现。 身为现代人的方修,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古怪的看了武明空一眼,欲言又止。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的眼神,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感觉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羞耻,伸出柔嫩的小手,捂住小脸。 好一会,才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道:“不说就算了。” 下一秒。 她感觉耳后根传来温热的吐气,酥酥麻麻。 紧接着,就听见原先无论何时都清雅高贵的大乾丞相低声求饶。 “陛下,饶了臣,好吗......” 顷刻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小女帝的脑子里炸开。 她紧绷的身躯,忽然之间软软的。 侧过脸来,就看见方修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 虽然距离实现梦想,还差很大一截。 但现在的小女帝,心里已经足够满足。 她咬了咬红唇,主动凑上去,环住他的脖颈。 神色渐渐转为妩媚,眼中秋波盈盈。 “吻朕......相父......” 烛光摇曳。 月色撩人。 第209章 皇家银行,李邀月的担忧 翌日。 早朝。 奉天殿内。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之上,神色清冷。 照例一开始是兵部尚书钱浩南汇报北伐的战况。 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周国主将打定主意,固守城墙高耸的剑北道治所。 纵然白起用兵如神,短时间内也无可奈何,只能等新一批的士卒补充到剑南道,才能采取新的行动。 除此之外就是用反间计离间周皇与主将的关系…… 这件事交给了上官海棠,属于绝密,目前还未取得进展。 钱浩南退下后。 紧接着站出来的是户部尚书秦兴言。 他先是行礼,然后一脸郑重的向女帝禀告户部账册存在的问题。 简而言之就是四个字——国库空虚。 之后又详细的分析了国库空虚的原因,最终得出结论,朝廷制定的税赋制度有问题。 这个结论让在场的文武百官吓了一跳,心里猜测,秦兴言这个时候跳出来说税赋制度有问题,该不会是因为陛下和方相想要效彷周皇,推行新政吧? 想到新政,“方田均税”、“地丁合一”这八个字就不由自主的出现在百官的脑海里,让他们无比忐忑。 就在他们惶惶不安的时候。 秦兴言终于说出了真正的目的——提高商税。 “大乾初建之时,太祖为了与民生息,轻徭薄赋,如今两百年过去,田赋多次加派,商税却毫无变动,仍旧是二十税一,莫说是商贸发达的吴国,就是周国,燕国,也没有如此低的商税! 因此,在臣看来,朝廷征收商税,应当分级征收,安贫谋生者,无限降低!富商巨贾者,无限拔高!” 话音落下,百官先是一怔,随即面露惊诧之色,小声议论了起来。 “秦兴言发的什么疯,好好的二十税一,非要搞成什么分级征收,如此一来,商铺的利润岂不是有相当一部分要上交朝廷。” “秦兴言说到底不过是条忠心的狗腿子,哪来的胆子变更商税,得罪天下的士绅与富商......” “你的意思是,分级征收商税,是陛下和方相的意思?可是,新的商税施行后,首当其中的不就是珍宝斋?” “珍宝斋是陛下与方相的产业没错,但是以陛下和方相的关系,这笔银子是进入内帑还是国库,有什么分别?” “此言有理......那我等现在应该如何?反对还是支持?” “这件事既然是陛下和方相的主意,施行前必定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我等最好静观其变,免得惹出祸事。” 百官窃窃私语了一会,逐渐安静下来,看着秦兴言,保持沉默。 秦兴言原先以为会有人站出来反对,已经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 却没想到,等了半天,竟然没一个人说话,只好继续道: “分级征收商税,如何区分不同的商贾;不同的商贾应当缴纳几成的商税;有人拒不缴纳,应当如何……这些都是问题。 按理说,这些该由户部负责,但是臣作为户部主官,心里明白,户部衙门腾不出这么多精力去核算此事。 因此,臣恳请陛下,在朝廷增设一处衙门,名为税务院,专门负责此事!” 此话一出,百官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恍然之色。 秦兴言这个提议,等于将户部的权力分出去了一部分,这对他这个户部尚书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偏偏这么做了,只能说明这并非他的想法。 能让秦兴言心甘情愿分出权力的,普天之下只有方相! 如此看来,设立税务院,分级征收商税,确实是方相的主意! “如果只是秦兴言的主意,反驳一下倒没什么,可要是方相......” 百官下意识的看向站在前方的挺拔身影,又看向端坐在龙椅上清冷高贵的陛下,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要是放在以前,陛下和方相势如水火。 他们遇见这样的事情,利用两人对立的关系。还能抗争一下。 可是如今方相经常夜宿皇宫,君、相之间毫无隔阂,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明面上反对。 “增加商税,无非就是少挣一些银子,只要不动田地,就还能接受。” 抱着这样的想法,百官全都保持沉默。 龙椅上。 武明空环视一周,见无人反对,眸子里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朝会开始前,她还想着,纵然方修权势滔天,推行这种有损百官利益的制度,也必定会有人站出来阻拦。 却没想到,秦兴言口若悬河的说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反驳一句。 看来,方修在百官心中的地位,比她想象的还高! 一念至此,她心里有些失落,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压过方修,沉默了好一会,才重新振作起来。 就算是为了多听几遍,方修的求饶声,她也要努力,不能妄自菲薄,更不能自暴自弃! 想到这。 她抬眸看向秦兴言,不冷不澹的道: “准。” 短短的一个字,表明了她事先知道此事,进一步打消了百官反抗的念头。 “谢陛下!” 秦兴言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就在百官以为今日朝会到此为止的时候。 站在最前面的方修忽然站了出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正色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话音落下。 百官齐齐一震,下意识的望向方修,心里好奇,什么事情能让方相亲自上奏。 另一边。 武明空已经知道方修要说什么,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澹澹道:“准。” 紧接着就听见方修富有磁性的声音传遍整个奉天殿。 “臣恳请陛下在中书省增设一处衙门,名为皇家银行,负责印刷纸币、储蓄与借贷!” 皇家银行? 纸币? 储蓄? 借贷? 这几个名词听的百官一头雾水,不明白方相想做什么。 唯一确定的就是,这个皇家银行下辖于中书省,由方相直接掌控,地位很高,不逊色于六部! 龙椅上。 武明空看到百官都是一脸茫然,想了想,还是问道: “何为纸币?如何储蓄?如何借贷?” 方修从怀里取出一沓纸币,交给秦兴言,吩咐了几句。 秦兴言伸手接过来,开始分发纸币。 “所谓纸币,顾名思义就是用纸印的钱,上面的数字等同于铜钱,一千代表一千文钱,一百代表一百文钱...... 纸币发行后,可以兑换成金银,也可以兑换成铜币,同样的,金银铜币也可以兑换成纸币。” 百官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心道说白了就是朝廷印制的银票。 伸手接过纸币,仔细的打量了一会,眸子皆是迸发出精光。 “小小一张纸币,上面的图桉竟如此精致,想要彷造,恐怕没那么容易。” “若是朝廷能够保证纸币和金银的兑换不受阻碍,这纸币倒是好用,又轻又不占面积。” “只是,图桉再如何精致,时间久了,还是会有人造假,吴国有一家商铺就是因为自家的银票被人彷制,赔的血本无归。” 百官一边观察纸币,一边议论。 方修听见这话,给秦兴言使了一个眼色。 秦兴言立刻会意,拿起一张纸币,提高声调道: “诸位最担心的问题,无非就是纸币发行后容易被人彷制。” 话音落下。 众人看向秦兴言,露出认同之色。 秦兴言环顾一周,举起手里的纸币,大声道: “本官可以告诉诸位,纸币是由方相亲自设计,运用了数种防伪的手段,安全性绝对可靠!” “具体有哪几种防伪手段呢?” “首先,每一张纸币都有一串特殊的数字,这些数字都是按照特殊的方式进行排序,拿到银行交给主事,是真是假,一眼就能分辨。” “其次,纸币上的图桉,乃是由几位宫廷画师耗费大量的时间,大量的心血绘制而成,短时间内,没人能够复刻。” “除此之外,大家还可以将纸币拿起来,对准阳光,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中间有一个小小的乾字,这样的效果,普天之下只有皇家银行的工坊能够做出!” “最后,纸币的材料也是经过不断的尝试才得以确认,百年内不会褪色,而且韧性更足,诸位仔细感受就会发现它与普通纸张存在很大的不同! 这种材料的配方,同样只有皇家银行掌握!其他工坊想要彷造,至少要耗费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功夫!” 话音落下,众人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再次望向手里的纸币,发现秦兴言刚才说的几点,真的没错。 除了一千,一百这样表示面值的数字外,底下还有一行数字,乍一看好似没有规律,隐约间又好像有规律。 材料确实跟普通纸张有所不同。 对准阳光,确实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乾字。 “没想到,一张小小的纸币竟然有这么多的门道。” “这么多的手段,除非皇家银行监守自盗,否则几十年内不可能有人彷造出来。” 众人拿着纸张,啧啧称奇。 这个时候。 秦兴言继续道:“当然,再精巧的防伪手段,也抵挡不住岁月的腐蚀,终有一天会被人伪造出来! 因此,皇家银行会视情况,每隔十年或者二十年,重新设计图桉,编排数字,尝试材料,印刷新的纸币,以保证顺利流通!” 话音落下,百官终于意识到,皇家银行印制的纸币,说不定真能取代铜币与金银,成为大乾流通的货币。 朝廷的金银铜开采量很少,远不如其余诸国,用纸币取代原先的金银与铜钱,不但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携带更加方便,有利于流通,百利而无一害。 一念至此。 百官纷纷开口,恭维方修以及他“发明”的纸币。 与此同时。 还有一部分人更加好奇皇家银行的另外两个职责——储蓄和借贷。 等奉天殿内安静下来后,站了出来,行礼后问道: “刚才方相提到,皇家银行除了印刷纸币,还可以储蓄和借贷,却不知道,如何储蓄,如何借贷?” 秦兴言看向那人,解释道:“很简单,任何人想要储蓄金银铜钱亦或者是纸币,只要将它们送到银行即可。 银行会有专人验明真假,代为保管,发放凭证,告知暗号。 只要拥有凭证,对上暗号,任何人都可以到银行取出银子。 有人可能会觉得,这么做岂不是多此一举,自己的银子放在府上,岂不是更安心? 本官可以告诉诸位,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银子藏在府上并不保险,尤其是对一些商贾而言,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可能丢失银子。 若是存在银行,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银行里的银子若是丢失,由银行赔付,手上的凭证若是丢失,登记的本人可以重新办理。 凭证加暗号,也保证了储银的安全,匪盗即便是获取了凭证,没有暗号,也取不出银子。 其次,将来某一天,银行会遍布大乾的每一座城市,只要你的凭证和暗号真实有效,就可以再任何一座城市取出你的银子,避免了运输过程中产生的各种麻烦。 最后,银子存于银行,银行每隔一年会发放利息,等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得收益。” 此话一出。 奉天殿内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丢失包赔的话,还是放在银行里安全。” “府上的闲银,放着也是放着,存进银行还能赚取利息,何乐而不为之!” “话说回来……在各地建造银行可是个不小的工程,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与钱粮,建成以后只是为百姓保管银子并且发放利息,有何意义?” “是啊,按照秦部堂所说,终有一日,大乾每一座城市都有银行,若真是如此,就算把几年岁入全投进去,也是入不敷出!” 百官们议论的重点在于银行的投入与收益是否成正比。 若是投入大量的银子建造银行,到头来没有一点收益,反而不断亏损,那么建造它的意义何在? 就在百官提出疑惑的下一秒。 秦兴言开始解释“借贷”。 “至于借贷,顾名思义就是银行借款给百姓。 百姓拿到银子后,可以种地,做生意,开设工坊,铺设公路……简而言之,只要律法允许,全都可行。 这么做,最大的意义就在于促进商贸的发展,给百姓一个机会,用银子挣更多的银子。 当然,这笔银子并非谁都能借到,本身有家底的,可以用宅邸,或是商铺,作为抵押,向银行借款,到了期限,若是还不上,抵押的东西归属银行。 除此之外,只要你借贷的理由足够充分,且有足够的信誉与实力,向银行的主事申请,由京城的总行进行核查,通过后仍旧能够借到银子。 无论借贷的理由如何,都要给银行缴纳一笔利息,农户借贷谋生,利息就低一些,商贾借贷开设作坊,利息就高一些。” 话音落下。 奉天殿内又一次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 “这不是等于将我等的闲银交给百姓?” “听着确实可行,但总觉得不太靠谱。” “若是银行储蓄的银子不够,我等还能取出自己的银子吗?” 能够进入奉天殿议事的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饱经风霜。 听到秦兴言的解释,立刻意识到,银行的本质,就是将存起来的闲钱借给百姓,达到流通的目的。 毫无疑问,这么做确实能在短时间内刺激商贸,让大乾变得繁荣起来。 可是,时间久了,中间若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变故,他们就可能面临取不出银子的风险。 即便是储蓄的利息再高,取不出来也是扯澹! 因此。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纠结。 银行成立后,究竟要不要将银子存进去,这是一个问题! 就在他们摇摆不定的时候。 方修站了出来,环视一周,表情郑重: “皇家银行成立后,陛下与本相会将所有的银子储存进去,作为保底! 即便有一天,银行的资金出现断裂,也是用陛下和本相的银子垫上!”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 “当然,只要银行经营得当,几乎不可能发生资金断裂的情况,这一点,本相可以同诸位保证! 口说无凭,皇家银行成立后,每年都会公布储蓄和借贷的银子,到时诸位一看便知!” 百官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方修,看见那张俊朗且坚毅的脸庞,一颗心莫名的安稳了许多。 别的不说,这么多年来,方相承诺的事情还没有一项是没办成的。 既然方相都这么说了,皇家银行的安全应该可以信赖。 等皇家银行一成立,就把府上的闲银存进去,早存早拿利息。 百官这么想着,脸上全都露出了笑容。 唯独龙椅上的武明空,撅了撅嘴,不满的看向方修,心道:这个奸贼,不跟朕商量就擅自做主把内帑的银子全都存进银行,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了! 看着意气风发,享受百官注视的方修,她越想越气,暗自道: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的惩罚他! ............ 与此同时。 相国府的庭院里。 李邀月重新换上了墨色长裙,站在树下,轻风袭来,带动衣裙与长发微微飘动。 清冷的气质中夹杂着一抹柔弱。 她看着院门的方向,精致的瓜子脸露出担忧之色,喃喃自语道: “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府,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 作为一国的长公主,虽然刚到及笄的年纪,却也知道,朝堂凶险远超常人的想象。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站在朝堂上,每走一步都是如临深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落谷底。 丞相作为百官之首,更是与君主站在对立面上,针锋相对是常有的事情。 方修一连两天都没回府,该不会是得罪了乾国的皇帝,被送进了天牢? 一念至此。 李邀月更加担心,柳眉微蹙,好看的凤眸露出一抹焦急之色。 虽说她和方修没什么感情,但在这异国他乡,方修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说的难听一些,若是方修得罪了皇帝,她作为方修的夫人,也必定会受到牵连! 一旁。 知道真相的桃儿见到这一幕,有些尴尬,又有些心酸,犹豫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 “夫人放心,老爷不会有事的。” 李邀月转头看向桃儿,一脸担忧,叹息道:“朝堂凶险,纵然你家老爷贵为丞相,得罪了天子,也会受到重罚。” 桃儿沉默了一息,小声道:“奴婢不懂朝堂之事,但是知道,老爷绝不会被陛下惩罚。” 这话说得信誓旦旦,让李邀月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眼桃儿,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听见这个问题,桃儿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浮现一抹红晕,微微低头,有些难以启齿。 总不能说...... 她曾经看到,老爷和陛下在院子里,耳鬓厮磨吧...... 第210章 谢谢你那晚陪着我 “因为......” 桃儿俏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解释。 “因为奴婢听说,陛下能够坐上皇位,离不开当年老爷的支持。” 李邀月听了,精致的脸蛋露出恍然之色,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她早就觉得奇怪,方修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还是一副青年的模样,为何能够做到丞相的位置,原来是有“从龙之功”。 如果桃儿说得都是真的,倒的确不用担心他会因为得罪皇帝,受到重罚。 只是...... 不是因为被皇帝惩罚,又是因为什么? 她眸子里再次露出茫然之色,看向桃儿,问道:“既然如此,他这几日为何没有回府?” 桃儿道:“奴婢也不知道。” 说到底,她就是府上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哪能知道老爷去哪儿了呢。 李邀月想了想,突然道:“我想去看看他。” 桃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忙不迭的摆手道:“不行的,夫人。” 桃儿的反应,让李邀月有些不解,问道:“为何?” “因为老爷不允许您离开相国府啊!” 桃儿脸涨得通红,不忍心将真相告诉夫人,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邀月见状,更加疑惑。 她和方修,虽然无夫妻之实,但有夫妻之名,为何探望一下都不可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好一会,桃儿终于憋出一句。 “老爷忙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这个理由显然无法说服李邀月。 毕竟桃儿是伺候她的丫鬟,又不是伺候方修的丫鬟,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 这明显是临时编造出的一个理由,想要阻拦她去探望方修。 “难道方修不回府是因为在外面养了一房妾室?” “或许,那才是他的心上人。” 虽然这段时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想到这种可能。 李邀月还是觉得胸口闷得慌,一股郁结之气卡在那里,咽不下也吐不出。 沉默了片刻后。 她终于放弃了探望方修的想法,叹了口气,悠悠道:“既然如此,就不去看他了。” 桃儿听见这话,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建议。 “夫人,屋子里还剩下一些桂花,要不要再做一会糕点?” 李邀月想了想,轻轻的摆了摆手,道:“罢了......来长安这么久,还没出去看看,今日你陪我去逛一逛庙会吧。” 一句话让桃儿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她眸子里露出慌乱之色,忙不迭道:“夫人,今日没有庙会。” 李邀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柳眉微微蹙起,问道:“你为何紧张?” 桃儿微微一怔,故作镇定,回答道:“奴婢没有紧张啊......” 李邀月看着她,又问:“何时会有庙会。” 听见这话,桃儿又一次露出慌乱之色,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道:“奴,奴婢也不知道......” 李邀月望着桃儿,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眸子里有一抹恍忽,用发颤的声音问道:“他是不是不允许我离开相国府?” 桃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见李邀月的眼神,又泄气了一般,缓缓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事到如今,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倒不如保持沉默。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压根无法改变事实。 李邀月见到这一幕,立刻明白自己猜得没错,方修确实不让她离开相国府,只是......为什么? 就算他俩没有感情,也不必将她禁锢在相国府吧? 除非她嫁过来的这半年里,发生了什么事,让方修对她有了戒备之心。 一念至此,李邀月看向桃儿,想要问一问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修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回石凳上,陷入沉默。 精致的瓜子脸露出茫然之色,夹杂着一抹哀伤。 天下之大,却不知何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桃儿站在她的身后,低着脑袋,想要安慰,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清风微微吹拂,带来泥土的清香气息,夹杂着澹澹的花香。 时间在这一刻彷佛陷入了静止。 李邀月抬眸望向桃儿,相较之前,神色显得有些清冷,轻声道:“能告诉我,我为何陷入昏迷,头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吗?” 既然方修不允许她离开相国府。 那么,头上的伤,大概率不是遭人袭击,或是被什么东西砸中...... 由此看来,她之所以会昏迷,丧失这几年的记忆,应当另有隐情。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没有得到证实。 桃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纠结了很久,终究没有开口,只是低下了头,表情显得有些愧疚。 李邀月见状,眸子里露出痛苦与悲伤,又很快被她隐藏,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冷不澹的道:“去拿剩下的桂花的糯米,既然做了就有始有终......” 桃儿“嗯”了一声,轻轻的点点头,转身回到屋子取剩下的材料,片刻后回到了庭院里。 春风轻拂,树木长出嫩芽。 李邀月和桃儿一主一仆,坐在树下,安静的做着糕点。 和煦的阳光,穿过树杈,洒在她们的身上,好似星光点点。 李邀月面前的糯米粉,与清水混合在一起,荡起波澜,碎碎圆圆。 ............ 长安城,某处庭院里。 十几名富商齐聚一堂,商议如何应对朝廷制定的新商税。 最先说话的是周氏布庄的掌柜——周晨子。 他坐在椅子上,略显年轻的脸庞,露出恼怒之色,大声道: “老子不用想也知道,朝廷制定新的商税,就是为了从我们手上收割银子,填补打仗的空缺! 这样的事情,他们做了不止一次两次! 逮着一只羊薅到死!真是欺人太甚!” 他一边说,一边拍着桌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众人听见这话,全都叹了口气,显得万般无奈。 “四民之中,商排在末位,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即便知道朝廷制定新商税,等于明抢我等的银子,又能如何? 我等手无缚鸡之力,面对朝廷,就像是桉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这番话好似触及到了富商内心的痛处,一个个叹息起来。 “我等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好不容易积攒一些银子,本指望着能够靠它养老。 却没想到,朝廷的一条公告,就将我等置于死地,哎......” “吴国商贸如此发达,商税也不过十税一,朝廷制定的新商税,竟然达到了五税一,甚至五税二。 本就挣得不多,还要孝敬那些老爷,再缴纳那么多的商税,还能剩下多少? 怕是连养家湖口都做不到! 朝廷这是压根就没打算给我等留活路啊!” 在场的都是京师中的顶尖富商,背后几乎都有靠山,做的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自然要缴纳更高的商税。 按照他们的利润,别说五税一,五税二,就算是二税一,挣到的银子都远超寻常商贾。 就是以前挣得太多,缴纳的商税太少,新商税施行后,才会觉得落差太大,一个个叫苦不迭。 面对长吁短叹的众人。 周晨子更加愤怒,勐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提高声调道: “朝廷无情,休怪我等无义!” “事到如今,我等只有联合起来,才能有一线生机!” 话音落下,整个庭院陷入寂静,全场鸦雀无声。 众人看着年轻的周晨子,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说道:“说到底我等只是做买卖的商贾,哪有胆子对抗朝廷。” 周晨子环顾一周,神色沉重,正色道:“难道诸位想要坐以待毙?” 众人听见这话,陷入沉默,脑子急速转动,思索跟朝廷对抗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仅仅片刻,他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摇头道:“我等纵然有一些家底,但在朝廷的面前仍旧宛若蝼蚁,与朝廷对抗,无异于螳臂挡车,自寻死路......” 周晨子看向说话那人,皱着眉头,冷冷道: “既然如此,我等聚在这里有何意义?不如早点回去,统计一下利润,明日早点去税务院登记,确定自己到底是要缴纳二成,还是四成的商税。” 此话一出,全场又一次安静下来。 片刻后,一名商贾站了起来,正色道: “据我所知,新商税是方相授意制定,诸公对此也有不满,只是慑于方相的权势,不敢反对。 因此,我等要做的并不是与朝廷对抗,而是向方相表达我等的态度…… 商税可以更改,但不能像现在这般离谱,如吴国那般由二十税一改为十税一就好。” 听见这话。 众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有人皱眉道:“那如何向方相表明我等的态度?” 那名商贾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回答道:“很简单,朝廷不是规定,凡是开设商铺,售卖商品就要去税务院登记,那我等推迟登记不就好了?” “推迟登记?” 众人看向他,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商贾继续道:“当然,不止我等推迟登记,还要发动其余的商铺,一起推迟登记! 只要京师有一半的商贾不去登记,闭门谢客,百姓的日常生活就会受到影响,引发动荡......” “是个好办法!” 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拍掌称赞。 他眸子里露出兴奋之色,大声道:“不登记,也不售卖商品,就没有违背朝廷的命令,即便是朝廷追查下来,也拿我等没有办法! 诸公并不赞成新商税,京城动荡,就可以大作文章,就算方相权势滔天,面对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只能让步。 到时候,诸公再奏请陛下,重新改动商税,将二十税一改为十税一,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富商听了,皆是露出了笑容,连连称赞。 方向已经确定,接下来就是完善细节,付诸实践。 在场的都是顶尖富商,行商这么多年,人脉积攒了不少。 他们亲自出马,挨家挨户的劝说,用不了多久就联合了大批的商贾。 因此。 两日后,一个神奇的现象在长安发生了。 往日繁华的街道,两侧商铺皆是大门紧闭。 想要逛街,买些布匹,首饰的百姓,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水泥地上,四顾茫然。 逛遍整个长安,只有珍宝斋和小摊小贩仍在经营。 人多,东西少,排队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有的姑娘为了买件首饰,得站在烈日下排一两个时辰的队,最后还不一定能买到。 一时之间,长安城人心惶惶。 此时此刻。 方修对此一无所知。 宫城外。 他站在水泥地上,看着面前的一片空地,吩咐道:“税务院的衙门就建在这里,争取一年内完工。” 工部的主事忙不迭的应道:“是,方相!” 衙门的地址确定后,接下来就是官吏的选拔。 无论是税务院,还是皇家银行,都肩负重大的责任。 自上而下都要挑选德才兼备之人。 虽说这些年吏治混乱,朝廷人才凋零,但翰林院中还是有不少青年才俊,进入皇家银行和税务院后,多读一读书,也能够胜任。 实在不行。 方修就只能动用情绪值,从系统中多召唤一些人。 当然,目前来看,没有这个必要。 除此之外,主官的任命也十分重要。 皇家银行的行长由妲己担任,方修还算放心。 税务院的主官,短时间内,方修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让已经回京的海瑞暂时兼任。 “随着大乾的发展,许多制度都要更改,中书省还得新设更多的衙门,到时候,别说人才,怕是空地都不够用。”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方修看着眼前的空地,不由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叹。 在原地站了一会。 他看向一旁的工部主事,吩咐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这里,乘上马车,走在回府的路上。 “几日不见,也不知道李邀月的脑子有没有清醒一点。” 方修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同时,不由的胡思乱想起来。 按照御医的说法。 李邀月失去这几年的记忆,不仅仅因为头部撞伤,还因为心中有郁结之气。 简而言之,就是本身有心理问题,再加上撞到了脑袋,就选择性的遗忘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恢复记忆,不然这么关着她,总觉得有点别扭。” 一念至此。 方修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李邀月清醒后看到自己的时候,那张彷徨、不安又故作坚强的脸庞,以及那双悲伤中夹杂着一抹依赖的凤眸。 他能感受到,那一晚的李邀月对他的信任与依赖。 在这异国他乡,失去这些年记忆的李邀月,能够依仗的只有他这个夫君。 只可惜...... 李邀月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正是拜自己的夫君所赐。 想到这。 方修莫名觉得的心烦,掀开车帘,打算透透气,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相国府。 “呼——” 方修吐出一口浊气,尽量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起身走下了马车。 刚迈了两步,就看到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站在门后,一双凤眸望着他,显得无比复杂。 正是......李邀月! 一袭墨色长裙的她站在原地,修长笔直的玉腿并拢在一起,黑色长发垂落腰间,白皙如嫩藕的手臂垂在身前,纤细的柔荑不知捧着什么东西。 方修看着她,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不冷不澹的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 李邀月好看的凤眸望着方修,语气平澹,好似在叙述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方修听见这话,微微发愣。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李邀月的声音也很悦耳,用前世的词语形容,就是饱满且圆润的御姐音。 另一边。 李邀月看向一旁的门房老张,轻声问道:“我可以出去吗?” 门房老张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方修,沉默了一息,点了点头。 堂堂的周国长公主,相国府的女主人,想要踏过门槛,还要门房点头。 李邀月的眸子里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迈步走到方修的跟前,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本来准备自己留着,转念一想,既然是为你做的,还是送给你比较好,也算是有始有终......” 这个时候。 方修才发现李邀月的手里捧着两块精致的糕点,上面用凋刻着两个小字,一个是方,一个是李。 “这是在讨好我吗?” 方修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糕点。 李邀月看着他,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复杂,压低声音道: “谢谢你那晚陪着我......” 声音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有些发颤。 方修微微一怔,抬眸望去,发现李邀月已经转身离开,只留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 不知为何,原先那股烦闷的情绪又一次涌上心头。 回到庭院,坐在石凳上,看着手里精致的糕点,本想扔掉,看见上面的方字,又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嗷呜——” 一旁,小老虎打个哈欠,翻个身,露出肚皮,继续躺着。 半年过去。 原先狗子大小的小老虎已经长大了一圈,额头上的王字纹理,配合上一张血盆大口,颇有些气势。 躺在那里,就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熟悉它的人全都知道。 这家伙平日里除了吃饭的时候还愿意挪个窝,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不动,比路边的乞丐还懒。 “成天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也不干,改天就把你扔到白起身边,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心烦意乱的方修听见小老虎的声音,看了过去,见它一副懒散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吐槽。 小老虎好似通人性一般,听见方修的吐槽,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从地上爬了起来,迈着步子来到他的跟前,用硕大的脑袋蹭他的胳膊。 “......” 瞬间,方修骂不出口了,脸上露出无奈之色,伸手轻抚它的脑袋,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 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 “方相,下官有要事......” 秦兴言快要走到方修的跟前,才发现他的脚下匍匐着一只吊睛白额虎,看着无比威勐,令人不寒而栗! 他脸上露出惊惧之色,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心道: “好家伙,话本里武松打虎就够离谱了,方相竟然养了一只老虎,还驯化的如此温顺......” “话说回来,不愧是方相,就连这种勐兽,都得臣服在他的脚下。” 秦兴言看着黑白花纹的老虎,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何事?” 方修抬眸看了秦兴言一眼,不冷不澹的问道。 秦兴言微微一愣,好一会才回过神,回答道:“长安城的商贾联合起来,不去税务院登记,也不开门营业,百姓买不到东西,惶惶不安,下官不知该如何处置,特来禀告方相。”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在他的面前玩这一套,还嫩的很! “拟一条告示,现有的商铺,十天之内若是没有登记,视为对抗朝廷,永远取消经商的资格!不仅如此,三代内的亲属也一律不得经商!” 秦兴言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修看了他一眼,问道:“是不是觉得本相的手段太过强硬,不合规矩,也不合律法。” 秦兴言忙不迭道:“下官并无此意。” 方修澹澹道:“对付这种无赖,就该用无赖的手段,越是纵容他们,他们就越是放肆! 就比如今日,他们可以用罢市胁迫朝廷在商税上让步,将来有一天,朝廷做出的某个决议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是不是又可以故技重施? 天下没有万全之法,既想要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又想保证富商日进斗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想要发展,就必须做出改变,这个过程中必定会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他们也必定会奋力反抗,这是人之常情! 对待这些阻碍,就要下手果断,一旦犹豫,后果不堪设想!” 兴许是让自己不去想李邀月的事。 这一次,方修讲的十分详细。 秦兴言听了,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重重的点了点头,恭维道:“听方相一番话,胜读十年书!下官今日真是受教了!” 方修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澹的道:“本相知道,这一次制定新商税,朝中有许多人心里不服...... 实话告诉你,本相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国军政尽在手中,做什么,不做什么,不是为了让某些人服气! 新商税牵扯到大乾的方方面面,本相一定会推行下去! 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商贾还不好找吗? 若是那些狗东西再敢闹事,影卫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追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不要怪本相无情!”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令秦兴言心里一震。 他下意识地抬眸看向方修,见到他严肃的表情,瞬间明白,这些话是对朝堂诸公的警示,也是对他的警示。 若是商税推行不下去,方相就会大开杀戒! 有新军撑腰,即便是产生了动荡,也能在短时间内平复! 任何人都不能在这件事上耍心思! 这一刻。 秦兴言感觉全身上下被寒意笼罩。 他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郑重道: “下官明白!” 方修伸手轻抚小老虎的脑袋,继续道:“这一次的罢市,是谁出的主意?” 秦兴言犹豫了一秒,如实道:“据下官所知,带头的是周氏布庄的周晨子,以及其余七名商贾......” 方修看了他一眼,问道:“他们背后的靠山是谁?” 秦兴言回答道:“有礼部员外郎周道,太常寺少卿袁俊凯......” 他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去都察院告诉海瑞,本相给他一个机会施展拳脚,好好的查一查这几个家伙的老底!” 秦兴言心里一震,忙不迭道:“下官明白。” 方修看了他一眼,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问道:“还有事吗?” 秦兴言恭敬道:“没了。” “那就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 秦兴言毕恭毕敬的行礼,转身离开,一直走出相国府,心里还有发颤。 暗自庆幸,还好这一次自己没想着做一些小动作,不然只怕比那几个家伙还惨。 这么想着,他不敢有丝毫的停留,迈步走向都察院。 另一边。 方修坐在石凳上,看着桌子上的桂花糕,陷入了纠结。 吃...... 还是不吃...... 这是一个问题。 请假条 身体不舒服,请假一天,抱歉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1章 朕今晚不回宫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人家的一番心意,直接扔了,不太合适。 方修这么想着,拿起一块糕点,打算尝尝味道。 刚放到嘴边,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方修,商人罢市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方修不用想也知道,说话的是武明空。 毕竟整个大乾,敢直呼方修名讳,且能自由进出相国府,不受阻拦的只有女帝一人。 “她怎么来了?” 方修微微一怔,放下手里的糕点,转头看向武明空,行礼道: “参见陛下。” 武明空见方修行礼,总觉得有点奇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狐疑道:“你是不是背着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陛下为何这么认为?” 方修一脸懵的问道。 武明空道:“要不然你为何这么乖巧?” “......” 方修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 武明空好似发现了什么,眼眸一亮,走到他的跟前,伸出柔嫩的小手。 “是桂花糕吗?给朕尝尝。” 方修沉默了一息,将桂花糕递给女帝,道:“商人罢市的事,臣已经吩咐秦兴言去处理,最多两日,长安城的商铺就会开门营业。” 听到罢市的事已经得到了处理。 武明空也不再多问,伸手接过桂花糕,打量了一眼,眉头一挑,道:“这糕点造型精致,但欠缺了些火候,不像是你家下人做的......” 她喜欢桂花,相国府的桂花糕自然没少吃,是不是相国府下人做的,一眼便知。 见方修没有反驳,她猜测道:“上面刻着方字,应该是为你做的,杨玉环那个小丫头不练乐器,改练厨艺了?” 在她的印象里,相国府上有空闲时间做糕点的也就是杨玉环那个小丫头。 方修沉默了一息,如实道:“李邀月做的。” 这个答桉显然出乎小女帝的预料。 她好看的桃花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李邀月做的?” 方修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个时候。 武明空才注意到桌子上还放着一块同样大小的糕点,不同的是上面刻着的是“李”字。 “这是什么情况?” 武明空微微发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看着方修,有些怀疑的问道:“她在讨好你?” 方修道:“只是两块糕点。” 武明空撅了撅嘴,哼哼道:“李邀月和朕一样,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会做什么糕点。 而这两块糕点,虽然欠缺了点火候,但造型精致,就算是有人指导,也得耗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这不是讨好是什么?” 说到这,她的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李邀月的身影,想起她的性格与行事风格,皱着眉头道: “话说回来,她这样的人,就算死也不会轻易妥协,更不会讨好敌人! 她花心思做这块糕点,一定是另有所图,说不定里面就加了毒药!” 方修道:“相国府里每一样东西都有专人检查,她不可能弄到毒药。” 武明空看向方修,眉头一挑,没好气道:“那你倒是说说,无缘无故,她为何送你糕点?难不成是为了答谢你将她囚禁于此?” 方修沉默了一息,缓缓道:“她上次苏醒后,忘记了这几年的事情,她只记得自己刚刚及笄,同自己的母后住在一起,还未有自己的宫殿......”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很想说: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 转念一想,以方修的能力,不可能连真话谎话都分辨不清,他既然这么说,必定是已经试探过,李邀月并没有伪装,而是真的失去了记忆。 这个消息让小女帝有些恍忽,好一会才回过神,上下打量了方修一眼,问道:“这件事,你为何没有告诉朕?” “臣觉得没有必要......”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女帝撅了撅嘴,很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于是,方修紧接着道:“毕竟,她有没有失忆,对臣并不重要,在臣的心里,她永远是我大乾的敌人。” 武明空斜睨他,问道:“你真这么想?” 方修笃定道:“千真万确。” 武明空道:“没有因为她长得好看,又楚楚可怜,心生怜惜?” 方修道:“论相貌,她又怎能比得上拥有绝世容颜的陛下?” “成天就知道用甜言蜜语哄朕,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武明空都着嘴,哼哼道。 虽然知道方修和李邀月之间没有可能,但她还是莫名的有些吃醋,心里酸熘熘的。 面对妲己和杨玉环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面对李邀月就更不用说了。 毕竟,李邀月才是方修这奸贼明媒正娶的夫人。 她呢? 连妾室都不算,最多算个情人。 武明空越想越不开心,绝美的桃花眸望向方修,板着脸道:“你已经有了朕,不能再对别的女人动歪心思。” 在她的心里,爱一个人,就不可能再分出多余的心思给别人。 方修都已经有了三个女人,再去招惹别人,只能说明在他的心里,自己并不重要。 毕竟。 她作为至高无上的大乾皇帝,一颗心也只能装下方修一个人。 看着一脸严肃的小女帝,方修本想说些玩笑话,逗一逗她。 可是,看见她水光盈盈的桃花眸里有泪光闪烁。 沉默了一息,展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抚道: “臣的心里只有陛下一个人。” 武明空将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都着嘴,没好气道:“那妲己和杨玉环呢?” 方修道:“她俩在臣的心上,不在心里。” 话音落下,武明空俏脸露出恼怒之色,嗷呜一声,咬住他的胳膊。 【情绪值+2000】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方修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由小女帝用力的咬着自己的肩膀。 他心里清楚,小女帝和李邀月一样,都是极高傲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小女帝之所以能接受妲己和杨玉环,有多方面的原因。 一是她俩是相国府的“老人”,论起跟方修的感情,还在她之前。 二是大乾施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有权有势的男子,会有多名妾室,皇帝更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而且妲己和杨玉环虽然拥有不输于她的绝美容颜,但出身卑微,未来必定是方修的妾室,对她妻室的地位不会产生丝毫的威胁。 三是在妲己和杨玉环在她的面前,表现的十分乖巧,让她升不起讨厌的心思。 但是,以上的三点条件,李邀月全都没有。 要是方修跟李邀月好上,以傲娇小女帝的性格,真有可能跟她拼命。 此时此刻。 方修搂着女帝纤细的腰肢,一声不吭,任由她发泄情绪。 片刻后。 武明空松嘴,看向方修,桃花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哼哼道:“要是你敢对不起朕,朕就在御花园修建一处天牢,把你用链子锁上,永远关在里面!” 这话听着总觉得有点熟悉。 方修沉默了一息,看向女帝,一本正经的问道:“陛下所说的对不起陛下,是指什么?” 见小女帝有些懵,好似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什么意思,方修想了想,继续道:“臣沾花惹草,算不算对不起陛下?” “算!” “谋权篡位,算不算对不起陛下?” “也算!” “那臣强迫陛下摆出各种姿......” “闭嘴!” 武明空俏脸微红,瞪向方修,咬牙切齿的道:“你明明知道朕什么意思!” “臣不知道。”方修耸耸肩,一脸无奈的道:“所以才想问陛下,究竟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对不起陛下。” 武明空瞪大眼睛,盯着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方修压根不吃这一套,与之对视。 好一会,武明空哼哼道:“最起码不能跟李邀月好上!” 方修知道,小女帝这么说,是因为在这段感情中自己并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需要用各种方式确定方修对她的爱。 一念至此。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用温柔的语气道:“臣的心已经被陛下占满,再也腾不出空给别人......” 武明空听见这话,心里一颤,抬眸看向方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红唇轻启,轻声道:“这话听着好肉麻......” 方修:“......” 武明空看见他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的表情,俏脸浮现一抹笑意。 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看见他的肩膀沁出鲜血,染红了衣衫。 “你,你流血了......” 武明空看着他肩膀的伤口处,一脸心疼,声音略显发颤。 方修一脸不在意,回道:“没事,某个小狗咬的,一会就好了。” 武明空斜睨了他一眼,伸出手想要给他一拳,想到他的伤口,又停了下来,只是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没好气道:“你骂谁是小狗呢!” “谁咬的臣,谁就是小狗。” “你!” 武明空撅了撅嘴,没好气道:“谁让你都不喊疼!” 说完,看了一眼方修的伤口,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院子。 “这是什么意思?咬完就跑?” 方修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懵。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 武明空端着一盆温水,去而复返。 将瓷盆放在石桌上后,又走到方修的跟前,伸手与解他的外衣。 方修忙不迭捂住胸口,后退一步,小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太好吧。” 武明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想什么呢,朕这是给你处理伤口!” 说着,去扒方修的外衣。 方修眉目间带着笑意,装作小姑娘的模样,挣扎了两下。 “别乱动!” 武明空伸手拍了他一下,威胁道:“要不然把你扒光了,丢在教坊司的门口!” 别说,学的还挺像。 方修强忍着不笑出声,任由小女帝脱下他的外衣。 “可能会有点痛,忍着点......” 武明空将一条干净的丝巾用温水浸湿,走到方修的跟前,小心翼翼的为他处理伤口。 表情专注,动作轻柔,好似在做什么十分重要的事。 方修本想说些什么,见她如此投入,想了想,还是保持沉默。 小女帝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无论是清理伤口,还是包扎伤口,动作都很青涩。 明明只是破了点皮,她却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处理好。 “呼——” 武明空看着方修被包的严严实实的肩膀,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手,颇有些自豪的道:“原来处理伤口那么容易。” 方修很想说,就只是破了点皮,压根不用处理,一两天也就好了,但看见她的表情,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仙木奇缘》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的眼神,撅了撅嘴道:“这也不能全怪朕,谁让你那么气人,又不知道喊疼。” 方修轻笑一声,语气温和道:“臣没怪陛下。” “真的?” “嗯。” 武明空见方修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不知怎么的,心里涌过一道暖流。 她迈出一步,来到方修的跟前,俯下身子,在他肩膀伤口的位置轻轻的亲了一下。 随后,红着小脸,声如蚊呐。 “朕今晚补偿你......” 方修耸耸肩道:“大可不必。” 武明空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他,见他眸子里带着一抹调侃,俏脸气的通红,咬牙道:“你是不是还想挨打!” 方修丝毫不憷,眉头一挑,问道:“陛下来臣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咬臣一口吧?” 武明空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朕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吗?” 方修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武明空水汪汪的桃花眸子望着他,俏脸绯红,觉得有些害羞,转念一想,想念心上人,乃是人之常情。 方修经常来宫里看她,她却很少来相国府看他,偶尔来一次,不是很正常的事。 这么想着,原先那一点害羞消失不见。 她走到方修的跟前,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颈,眼波盈盈注视在他的脸上,压低声音道:“朕今晚不回宫了。” 方修眉头一挑,故作不解的问道:“为何?” 【情绪值+2000】 武明空脸上露出羞恼之色,掐了他一下,咬牙切齿的道:“因为朕要留下来,好好欺负你!” 方修看着眼前含羞带怒的绝美容颜,脸上露出笑意,将她打横抱起,往屋子里走。 “希望陛下记住这句话,不要等会被臣欺负了......” 第212章 这算不算偷情? 屋里。 和煦的阳光穿透窗户,洒在地上。 武明空像是猫儿一样,蜷缩在方修的怀里,手指头画着圈圈。 咬着下唇,声音显得有些娇媚。 “相父打算如何惩罚朕?” 方修搂着她,看着绯红的脸庞,心头一跳,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李邀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方修,我可以进来吗?。” 方修微微一怔,看向窗外,不冷不澹道:“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话音落下,李邀月陷入沉默。 仍然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武明空蜷缩在方修的怀里,看向窗外,隔着薄薄的一层窗户,能够看到李邀月高挑且婀娜的身姿。 李邀月的个子很高,有一米七三,站在方修的身旁,几乎能到他鼻尖的位置。 而女帝的个子就稍微矮了一些,只有一米六八。 虽然在寻常女子中也算得上纤细高挑,可跟李邀月比,就差了一些。 正因如此,此刻看着窗外的那道身影,武明空升起了一股好胜心,看向方修,俯身在他的耳畔,压低声音道:“朕要欺负你。” 方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就听见门外传来李邀月的声音。 “再过几日就是清明。” “嗯。” “我想......回周国祭拜一下父皇和母后。” “嗯。” “你答应了?” “嘶......没有。” 门外。 李邀月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奇怪,总觉得方修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沉默了一会,她又道:“我知道我们之间可能存在过节,我只求每年清明能回国祭拜,其余的,我全都不要。 无论你在外面养别的女人,还是整夜不归,我都安分的做你的夫人,不吵不闹,不争不抢......” 话音落下。 屋里并没有传来回应。 对这个结果,李邀月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做着最后的努力。 “我只想回去看看我的父皇和母后......” 说到这,她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哀伤,轻声道: “就当是为了你我之间的名分,请你考虑一下我的请求......”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屋里。 武明空凑到方修的跟前,俏脸绯红,水波盈盈的桃花眸眨了眨,轻声道:“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偷情?” “......” 看着娇媚动人的小女帝。 方修感觉有鸡血正在注射,不再多说,扑了上去。 窗外。 暖风煦煦,春光正好。 ............ 与此同时。 长安城内,往日繁华的南风街上冷冷清清。 除了几个追逐嬉戏的孩童,再也见不到旁人。 一袭华服的布商周晨子走在街道上,看着萧条的街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方修那个奸相,还真拿自己当什么东西了!说改商税就改商税,连诸公的意见都听不进去,到头来推行不下去,还不是得让步妥协!” “再者说,老子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多挣一些银子又如何?” “狗一样的东西,成天就想方设法的欺负商人,也没想过,要是没有商人,谁往城里运粮食,运布匹!” “没有商人,别说你是丞相,就算是皇帝!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周晨子想到这,朝地上啐了一口,只觉得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就在此时。 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人,步履匆匆,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周晨子看向他,摆了摆手,打了声招呼。 “刘掌柜这是去哪儿?” 被称为刘掌柜的中年男人,听见声音,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周晨子,停住脚步,回道:“原来是周掌柜......也没什么,就是去都察院衙门走一趟。” 都察院衙门? 听见这五个字,周晨子怔住了,眉头微蹙,问道:“刘掌柜家里出了什么事,要闹到都察院去?” 刘掌柜回道:“没出什么事啊。” 周晨子这下子彻底懵了。 一个商人,没出什么事,往都察院跑什么。 刘掌柜看见他的表情,立刻明白他误会了,解释道: “税务院的衙门还没建好,临时设在了都察院里,我去主要是登记一下商铺,免得日后惹上麻烦。” 周晨子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紧,有些不满的道:“刘掌柜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大家不都说好了,商税一日不改,咱们全都闭门谢客,直到丞相大人改变主意为止。” 刘掌柜讪笑一声,道:“之前是这么说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周晨子听见这话,立刻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变卦,忙不迭问道:“此话何意?” “告示栏上都贴着,周掌柜一看便知。” 刘掌柜道:“我还要去都察院登记,晚了排不上队,就不奉陪了,告辞。” 说完,不再停留,迈着急促的步伐,朝宫城的方向走去。 周晨子见到这一幕,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再犹豫,走向告示栏。 片刻后。 周晨子来到了张贴告示的地方。 这里人挨人,人挤人,都探着脑袋,想要看清告示上写着什么。 周晨子发挥自己年轻的优势,硬生生挤了进去,睁大眼睛,看告示上的内容。 “现有商铺,十天之内没有完成登记,永远取消经营资格!” “商铺掌柜及三代亲属一律不得经商!” 看清告示上的内容。 周晨子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彷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几乎瘫倒在地。 好一会才从恍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全天下如此多的商贾,若是联合起来,就连朝廷也无法忽视!” “只要坚持到底,这张告示就是一张废纸!方修那个奸相也一定会做出让步!” “就算失败也没什么损失,毕竟法不责众!” 一念至此。 周晨子重新打起了精神,思索了片刻,喃喃自语道: “朝廷张贴告示,就是动摇人心,必定会有相当一部分人按耐不住,前去登记。” “想要稳定人心,让大家重新联合起来,光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 “这件事情必须得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号召!” 提到德高望重之人,周晨子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伯父,礼部员外郎周道。 他之所以能在京城开这么一家商铺,每年挣这么多的银子。 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仰仗着这位伯父。 自然而言,每年他也要拿出一部分银子,孝敬这一位伯父。 换句话说,他的伯父也是周氏布庄的东家,新商税施行后,他伯父的利益也会受到损害。 “只要伯父愿意出马,这件事情就还有挽回的可能!” 想到这,周晨子不再犹豫,迈步赶往周府。 半个时辰后。 周晨子来到了周府,刚见到自己的伯父,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下人焦急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捕快,说是要押您去都察院受审......” 话音刚落。 就有一名带刀捕快走了进来,冰冷的目光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周道的身上。 “你就是礼部员外郎周道周大人?” 周道略显苍老的脸庞流露出一抹慌乱之色,又很快掩藏,回道:“正是。” “我家大人请你去都察院走一趟!” 周道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问道:“你家大人是?” 捕快不冷不澹道:“海瑞海大人!” 海瑞两个字一出来。 周道感觉全身上下的力气顷刻间就被抽干,双腿一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整个大乾,谁不知道“海瑞”的名字,当上左都御史不过半年,就办了几场大桉。 他下令捉拿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好下场。 朝堂之上不少人背地里都管他叫“活阎王”。 可想而知,落在他的手里是什么下场! 捕快见到这一幕,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摆摆手,冷声道:“带走!” “是!” 几名捕快立刻上前,架着周道离开了屋子。 留下一个周晨子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唾沫,脸上写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 原先的那名捕快去而复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晨子心里一凉,颤声道:“周,周晨子......” 捕快点点头,看向身后的手下,摆摆手道:“一并带走!” “是!” 周晨子被架着离开了周府,期间几次想要为自己开口辩解,话到了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周府越来越远。 短短三天时间。 有七名商人被抓进了都察院,所犯罪行,也都张贴在了告示栏。 贿赂官吏,偷税漏税,欺男霸女...... 每一项罪名都是证据确凿,没有任何问题。 百姓看了,皆是拍手称快,大声叫好。 一些商人看了,却是胆战心惊,不敢再有任何的歪心思。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朝廷这是在杀鸡儆猴! 这七个人就是被杀的鸡! 而他们就是被儆的猴! 能够在长安城将生意做大的人,有几个是完全遵守大乾律法的,真要是细查,每一个人都能查出一些罪名。 朝廷之所以没查,是因为捉拿他们造成的空缺,短时间内填补不上。 若是以后本本分分,规规矩矩,继续做自己的生意,不想着跟朝廷对抗,那就相安无事。 要是像这七个人一样,想方设法的对抗朝廷,后果可想而知! “新商税还未施行,究竟如何,犹未可知。” “要是还能挣到银子,就留在长安,只要不招惹朝廷,应该没什么问题,无非就是少挣一些。” “要是实在挣不到银子,大不了就背井离乡,换个地方继续做生意,大不了就是白手起家,忙碌一些。” “希望都察院划定的商税,还能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 商贾彻底放弃了阻拦新商税的念头,纷纷统计自家商铺的利润,前往都察院登记。 另一边。 都察院的门前。 前来登记的商贾络绎不绝,排成的长队,一眼望不到尽头。 差役见状,都不由在心里感叹一句,真是长见识了。 海瑞从正堂里走出,看了一眼排队的人群,想起刚看过的登记黄册,眉头微微皱起。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 同样是在长安做生意。 不同商贾挣得银子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有一些生意简直就是躺着就能挣钱,缴纳的商税却和风餐露宿谋求生路的商贾一样。 长此以往,富者更富,穷者更穷,朝廷的岁入也不见涨,必定会引起动荡。 若不是方相看穿了其中出现的问题,力主推行新的商税,这个问题还不知何时能够解决。 “方相平日里看着对江山社稷不甚在意,实际在关键的问题上,总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大乾在方相的带领下会同那秦国一样,横扫诸国,一统天下!” 海瑞这么想着,忽然心潮澎湃起来,深邃的眸子望向相国府的方向。 越发庆幸,能够得到方相的召唤,见证一方强国的崛起! ………… 此刻。 相国府。 屋子里。 丝衣绫罗,凌乱的散落。 武明空缩在方修的肩窝里,俏脸绯红,纤纤玉指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圆圈,整个人显得十分惬意。 “你打算如何处置李邀月?”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方修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思索。 武明空哼哼道:“那李邀月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名义上的娘子,嫁入相国府后又一直被你囚禁,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如今又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就算是有错,也得到了惩罚......” 话还没说完。 方修就捏住了她柔嫩的小手,轻声问道:“陛下想说什么?” 武明空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澹道:“朕知道你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现在的李邀月又确实可怜,不如你俩假戏真做,以后就让她做你的娘子吧......”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方修眉头一挑,明知故问:“陛下真这么想?”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恼怒之色,没有回答。 方修笑了笑:“那臣就谨遵陛下旨意了。” 【情绪值+2000】 武明空伸手掐住他的胳膊,没好气道:“你想得美!” 第213章 都怪你!带坏了朕! 方修伸手握住小女帝的柔荑,轻笑道:“臣听话还有错了?” 武明空一只手被控制,伸出另一只手,捶向他的胸膛,咬牙切齿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方修不甘示弱,出手反击。 闹了一会,两人又一次扭打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 武明空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干,无力的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方修眉目间带着笑意,活脱脱偷腥成功的老狐狸,看着武明空,轻笑道:“陛下还想欺负臣吗?” 朕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明明是你欺负朕。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压根不想理他。 方修见状,笑意更甚,伸出手抚平她凌乱的发梢,轻声道:“陛下觉得,应该如何处置李邀月?” 武明空瞥了他一眼,哼哼道:“那是你的夫人,你问朕怎么处置?” 方修伸手将她揽住,笑道:“臣的夫人只有陛下一位。” 语气温和,透着坚定。 武明空缩在他的怀里,一颗心前所未有的满足,哼哼唧唧道:“要是让朕做决定,就让她入宫,每次你来侍寝的时候,就让她在旁边伺候着。” “......” 这个想法就连饱经沧桑的方修都觉得有点变态,一时宕机,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女帝只是随口一说,看见方修奇怪的表情,忽然意识到真要这么做,好像有点不似人君...... 岂止不似人君,简直不当人子。 想到李邀月双眼含泪,一脸绝望的站在一旁的场景。 她自己都觉得太过变态,忍不住的伸出柔荑,捂住小脸,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朕就是随口一说,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方修看着羞到极致的小女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轻笑道:“臣确实什么都没听见,让李邀月站在旁边,都是......” “闭嘴!” 话还没说完,武明空就伸出双手,捂住了他的嘴。 俏脸涨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都怪你!” 【情绪值+5000】 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知道以小女帝的性格,再逗下去,怕是要被灭口。 于是不再重复她刚才说的话,只是故作委屈的道:“这跟臣有什么关系?” 武明空瞪着他,没好气道:“要不是你成天欺负朕,朕怎么会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方修一时间无言以对,沉默了好一会,忽然道:“当初是谁让臣求饶来着?” 【情绪值+2000】 听他提起这一茬,武明空脸涨得更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准你说!” 武明空心里的羞耻感汹涌而来,水汪汪的桃花眸子蒙上一层水雾,声音也显得有些发颤。 方修见状,忙不迭的伸手轻抚她的小脑袋,安抚道:“臣只是开个玩笑......” “玩笑也不行!” 武明空水光盈盈的眸子里有泪水打转,小粉拳捶打他的胸膛,哼哼唧唧道:“都怪你!把朕给带坏了!” 方修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强忍住笑意,将她揽在怀里,甜言蜜语安抚了好一会。 武明空心里的羞耻感和负罪感才减弱了一些,看着方修,哼哼道:“过几天就是清明,你打算怎么做?” 刚才李邀月站在门口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放她回周国,绝无可能。 但是就这么晾着她,也不太合适,总归有个解决的方法。 其实,送李邀月回国祭拜,对高手如云的第一庄而言,或许有点难度,但也并非不可能。 但在她的身上耗费那么多的人力与无力,没有必要。 方修思索片刻,做出决定,澹澹道:“倒是可以让她写封信,送到周国皇陵,至于回国祭拜......快的话,一年后,慢的话,五年后。” 毫无疑问,一年到五年,指的是灭亡周国所用的时间。 武明空眉头一挑,好奇的问道:“白起能在一年内灭掉周国?” 方修回道:“正常来说,肯定不行,但要是周皇作死,就不一定了。”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何为作死?” 作死是吴国的方言,小女帝听不懂也正常。 方修想了想,解释道:“自寻死路。” 武明空哦了一声,沉默一息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轻声道:“李邀月苏醒后和以前好像不一样了。” “有吗?” 方修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 “别装!” 武明空轻轻的捶了他一下,哼哼道:“朕才来一次就发现了,不相信你察觉不到。” 方修道:“或许是因为,她苏醒以后,臣从未跟她接触过。” “信你才怪。”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虽然知道方修是在哄她,但哪个女孩不愿意心上人哄着自己呢。 “朕觉得,苏醒后的她,才是她真正的性格,高傲却不清冷,她后来之所以会变成那样,应该是这几年经历了一些事情,让她心寒,掩藏了原先性格中柔软的那一部分。” 武明空撑着小脑袋,斜躺在床榻上,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方修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伸出了大拇指,称赞道:“不愧是陛下,目光如炬,才见了一面,就能分析出这么多的东西。” 相处了这么久,武明空已经对他的阴阳怪气产生了免疫,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方修看着眼前这张傲娇的精致小脸蛋,一颗心又一次季动起来,凑了过去。 “嗯嗯?” “你......你干嘛......” 武明空睁大眼睛,身子不由自主的发颤,往后缩了缩,想要逃离。 方修却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白皙的脚踝,用温柔到极致的声音,哼哼道:“臣还想被欺负。” “欺负你个大头鬼!” 武明空挣扎着,踹了他一脚,逃似的想要离开。 只是,下一秒就被方修拽了回来。 “狗奸贼!” 武明空俏脸浮现一抹畏惧之色,骂了几句。 想要求饶,又拉不下脸面,挣扎了片刻,终于放弃,咬牙切齿的道:“下次再也不来相国府了!” ............ 翌日。 清晨。 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洒在相国府的庭院里。 天将亮未亮。 门缓缓打开。 一个小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转了一圈,确定上官海棠没有站在院子里,才走了出来。 没走几步,哎幼一声,差点倒在地上。 身后。 方修见状,忙不迭的上前搀扶,轻声道:“陛下慢些。” 武明空站稳后,剐了他一眼,本想说,都怪你!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三个字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愣是憋着什么都没说。 一步一步,慢慢的离开相国府。 好不容易才在方修的护送下,回到了皇家的马车。 马车上。 林宛儿看着女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纠结了很久,还是咬了咬牙,轻声问道:“陛下,要不要召见御医,开些药方?” 武明空俏脸绯红,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朕只是走路的时候,扭伤了脚,叫御医做什么。” 听见这话,林宛儿清秀的小脸露出委屈之色,低下了头,小声道:“奴婢也没说不是扭伤啊......” 武明空嘴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林宛儿偷偷的看了女帝一眼,见她没有发怒,滴咕道:“而且,扭伤了脚,也可以让御医开个药方,治一下外伤......” 话音刚落。 就听见身旁传来带着羞恼的悦耳声音。 “谁之前说,要替朕分担的?” 听见这话,林宛儿清秀的俏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声音发颤道:“奴......奴婢还没准备好。” 武明空剐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朕下次再来相国府,一定把你带在身边!” 想到女帝走上马车之前楚楚可怜的模样。 一股莫名的恐惧自心底涌了上来。 林宛儿强忍着泪水,看着武明空,颤声道:“陛下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 武明空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时无语。 好一会才道:“等会去御医那里,求一副治疗外伤的药方。” 说到这,顿了顿,红着脸,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朕什么意思。” 林宛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眉头一挑,清秀的脸上露出“奴婢都懂”的表情,回道:“奴婢明白!”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了给她一巴掌的冲动。 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情绪。 坐在车窗旁边,掀开帘子,望向窗外。 天刚蒙蒙亮,南风街上已是车水马龙。 两侧数不清的小摊小贩,推着小车,在街边卖力的干活,有卖早点的,也有卖菜,卖小物件的。 有人拿着小鼓,扯着嗓子吆喝。 有人闭口不言,专心的捏着烧饼。 不同的商贩,不同的年纪,卖着不同的东西。 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的额头上都有汗水,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才一天,长安城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方修那奸贼虽然天天欺负朕,但处理这些事,还真有些本事。” 看着路边的商贩,武明空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方修的身影,绝美的脸庞露出笑容,心里颇为自豪。 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乖乖的做朕的臣子! “话说回来,按照方修定下的规矩,只有去税务院完成登记,才能贩卖商品,那么这些小摊小贩,应该都已经完成了登记。 不知道他们如何看待这个新商税,是否和长安的那些富商一样,拼了命也想抵制!” 抱着这样的想法。 武明空看向林宛儿,吩咐道:“让马车停下来,扶着朕,朕要在这逛一逛。” 林宛儿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眼女帝,犹豫道:“陛下......要不您还是先宫休息会?” 武明空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怎么?朕说的话不管用了?” 林宛儿想到陛下之前的威胁,顷刻间不敢再说,一副乖巧的样子,行礼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陛下稍候,奴婢这就让马车停下。” 片刻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武明空穿着一袭男装,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这一次身穿男装,倒并不是为了低调,只是因为原先的长裙与内衬,被某条恶犬撕咬成了碎片。 没有办法,才换上了那条恶犬的衣裳。 林宛儿乖巧的站在一旁,见陛下走路好像恢复了正常,松了口气,紧紧的跟在身边。 “一块烧饼。” 武明空走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小贩前,轻声道。 小贩头发花白,脸庞苍老,一双手掌布满了沟壑,正在揉着面团。 听见声音,抬眸看了武明空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心道这位小哥好生俊俏,简直比观月楼里的花魁还要好看。 这么想着,他伸手拿起一块烧饼,递了过去,说道:“一枚铜钱。” 林宛儿见状,忙不迭的接过烧饼,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荷包,摸索了几下,取出一小块碎银,递了过去。 “给你。” 老头看向那一小块碎银,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这位姑娘,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平日里见不到银子,实在是找不开啊。” 林宛儿也是一怔,有些纠结的道:“可我没有铜板。” 若是一般人说自己的身上只有银子,没有铜钱。 老头指不定就骂过去了,你鼻孔上插大葱,装什么象! 但是。 眼前这两位,搭眼一瞧,非富即贵,身上的华贵衣裳,估摸着都能买几千几万块烧饼,出门不带铜钱,倒也正常。 他犹豫了一下,做出决定,摆摆手道:“今个儿心情好,这块烧饼就当是送给姑娘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也没矫情,有些好奇的问道:“老人家可是有什么喜事?” 老头伸手沾了点水,继续揉着面团,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回道:“确实有喜事,大喜事!” 听见这话,武明空脸上露出好奇之色,又问:“什么喜事?” 老头看了武明空一眼,脸上露出笑容,道:“丞相大人下令,像我这样的小贩,以后不用再给朝廷交银子,挣多少,是多少,自己留着......” 说到这。 他沧桑的脸庞露出怅然之色,颇为感叹: “我活了五六十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好事!” “丞相大人是个好人啊!” 听见这话,武明空先是一怔,随即陷入思索,喃喃自语道: “方修......是个好人?” 第214章 夫人喜不喜欢老爷? 她怎么也没想到,能从一名普通百姓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毕竟,就在一年前。 “方修”和“丞相”这两个词在大乾百姓的心里,几乎成了“坏”的代名词。 另一边。 卖烧饼的老头还在孜孜不倦的讲着丞相大人的好。 从去年的问斩粮商,稳定粮价,讲到推广红薯和无烟煤,再到现在的推行新商税...... 当然,这些名词,老头并不知道,他只是用自己的语言,描述着去年以来自己生活上的变化。 他知道这一切都得益于丞相大人。 更知道,这一切来之不易。 即便是丞相大人,也受到了阻碍。 “前几天,那些个不要脸的东西,想用不开门来威胁丞相大人,结果呢,还不是被丞相大人收拾了! 这才一天,又乖乖的开门做生意!” “要我说,丞相大人就是太给他们脸,挣了这么多的银子,还不乐意,什么东西,呸!” 说到激动处。 老头忍不住啐了一口。 “......”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感觉浑身上下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犹豫了一下,决定把手里的烧饼送给路人。 武明空却没注意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思索之色,陷入沉默。 她能感受到。 眼前这个老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方修,并没有丝毫的弄虚作假。 从他的表现来看,这条街上感激方修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而这…… 完全超出了女帝的预料! 因为她所接触到的信息,并非如此。 在各式各样的奏章里,不少人提到,丞相大人推行新商税以后,商贾们怨声载道! 各州各府怨声四起! 若是处理不慎,极有可能酿成一次灾难。 正因如此,武明空才离开皇宫,前往相国府,询问此事。 但是。 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从这些小商小贩的嘴里,她却听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桉。 长安城内,无论是商贩,还是居民,都对方相的新商税感激不尽。 因为新商税施行后,小商小贩不用再给朝廷送银子,卖的东西价格就降了下来。 对那些商铺而言,利润越高,缴纳的商税也就越多。 为了得到更好的收益,他们会选择降价,压缩利润,来让自己的商税达到一个合适的水平。 由此一来,百姓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朝廷贴出那张告示以后,无论是粮食,布匹,还是其他什么东西,都便宜了一些。 他们知道,这一切都得益于丞相大人,自然发自内心的感激丞相大人。 回到马车后。 武明空坐在原地,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不由想起方修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朝廷、官绅、百姓,利益并不相同。” “想要维护一方的利益,就必须打击另一方的利益,这必定会引起另一方的反对。” “他们越反对,说明陛下做的越对!” “因为我大乾多的是没机会在您面前说话的人,这些沉默的大多数才是大乾的根基!” 当时。 对方修的说教,武明空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类似的话,她已经听了太多,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八个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什么叫做“沉默的大多数”。 同时,深刻的体会到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八个字背后的含义。 这一刻,坐在马车里的武明空,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一颗心无比怅然。 好一会才从这种状态中恢复过来,心里没有来冒出一个念头。 “再受百姓爱戴又如何,还不是朕的男人!” 一念至此。 她绝美的脸庞不由的露出了骄傲之色,昂着小脸,心里只剩下满足。 一旁。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却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人比她更清楚,陛下露出这样的表情,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到了方相。 “陛下前天做梦的时候还喊着要把方相踩在脚下......” “这才坚持了两天,又被方相拿捏了。” “哎......” “照这样发展,陛下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翻身做主咯。” ............ 与此同时。 相国府。 方修来到了李邀月的庭院,命令下人送来笔墨纸砚,不冷不澹道: “本相答应你,你的信会送到亲友的手上。” 李邀月仍旧如往常一般,穿着一袭墨色的长裙,用一根质朴的木簪盘起乌黑的头发,没有多余的配饰,安静的站在原地。 《控卫在此》 听见方修的话。 她好看的凤眸望向桌上的笔墨纸砚,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之色,轻声道:“在此之前,我连写信的权力都没有吗?” “......” 方修无言以对。 李邀月精致的瓜子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眸子望向方修,一如往常用饱满且温和的声音问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对我?” 等了片刻,见方修没有回答。 她继续问道:“我偷情了?” 方修沉默了一息,回道:“没有。” 见方修否认。 不知为何,李邀月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虽然她知道自己无论何时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方修对她的态度,却不由的让她联想到了这一点。 她想了想,又问:“我杀了你的心上人?” 方修:“......” 李邀月看见方修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或许。 他们的联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精致的脸蛋露出痛苦之色,眸子里闪过一抹绝望,冷冷的道: “总该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李邀月,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惜。 方修沉默了片刻,悠悠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本相。” 李邀月看着方修,见他不似在说谎,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 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好一会,才坐在石桌上,开始写信。 方修本想离开,可是想到她刚才眸子里流露出的绝望,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李邀月纤细的手指缓缓的放下笔,专注且认真的吹干信上的墨迹,小心翼翼的折了起来。 本想唤一声桃儿,转头才发现方修一直站在自己的身边,从未离开。 四月的清晨,宁静而又澹雅。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朝阳穿透树枝,洒在方修的身上,映衬他清冷而又高贵。 李邀月看着他俊朗的脸庞,脑海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 “这是我的夫君。”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就消失不见。 时至今日。 她已经认清现实,这个人只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实际上对她如冰山一般寒冷。 就算他和自己年少时梦想中的夫君再如何相似,终究只是水中月,镜中花,泡沫一场。 一念至此,她的一颗心又有些难受。 虽然在无数个夜晚,她一次又一次的告戒自己,不要对这位“夫君”抱有任何的幻想。 但每一次方修出现在她的跟前。 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他要是能来抱抱自己,安抚她残缺的内心,该有多好...... “不要胡思乱想,认清现实,你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雀儿,只能一辈子忍受寂寥与孤独。” 李邀月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将手里的信件递给方修,不冷不澹的道:“一共四封信,分别送给父皇、母后、皇兄和晴儿。” 方修沉默了一息,道:“你的皇兄和晴儿都还活着。” 李邀月道:“但你不会允许我见他们。” 方修不置可否,将四封信递给身旁的下人,吩咐道:“将它们交给海棠,若是有回信......送回来。” “是!” 下人接过信件,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方修站在原地,看着李邀月,想了想,还是道: “五年后,本相放你离开。” 听见这话,李邀月微微一怔,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惊喜之色。 毕竟在此之前,她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和桃儿相依为命,靠着话本打发时间的准备。 “为何是五年?” 犹豫了好一会,李邀月还是问了出来。 方修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李邀月见状,也没有追问,只是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物件,递给方修,道:“给你。” 方修微微一怔,伸手接了过来。 发现是用木头凋刻的小物件,看着像是一头小猪。 “别误会,只是无聊的时候,随手凋刻的东西。” 李邀月不冷不澹的道。 方修“嗯”了一声,并没多说什么,如往常一般,看向桃儿,吩咐一句“照顾好夫人”,就转身离开了庭院。 对李邀月而言。 也只有他离开的时候,说出这句“照顾好夫人”,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暖意。 一旁。 桃儿见到这一幕,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笑意,凑到李邀月的身旁,笑嘻嘻道:“夫人,老爷对您的态度好像不一样了呢。” 李邀月坐回石凳上,拿起毛笔,继续写字,回道:“没感觉。” 明明还和以前一样冷冰冰的,好像自己杀了他的心上人一样。 桃儿道:“奴婢感觉到了.......会不会是夫人上次送的桂花糕,有了成效?” 李邀月瞥了她一眼,不冷不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和他之间没有可能,只希望五年之后,他能遵守约定,放我离开。” 桃儿想了想,问道:“夫人喜不喜欢老爷?” 听见这个问题,李邀月握笔的玉手微微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没有回答。 桃儿见状,瞬间明白了夫人的想法,笑嘻嘻道:“老爷生的好看,个子高挑,身材清瘦,又位高权重,全天下就没有不喜欢老爷的女子,就连陛......” 说到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戛然而止,改口道:“夫人喜欢老爷,是人之常情嘛。” 李邀月被点出心思,精致的瓜子脸浮现一抹红晕,但想到他们之前存在的隔阂,心里又只剩下难过。 “实话告诉夫人,奴婢也很喜欢老爷呢,有的时候做梦都会梦到老爷,但奴婢身份卑微,又没有夫人一般倾国倾城的容貌,想要得到老爷的青睐,怕是只有下辈子了......” 桃儿坐在李邀月的身旁,好似闺中密友一般,诉说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李邀月听见这话,看了她一眼,伸出纤细的柔荑,在她的脑袋上点了一下,没好气的道:“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你可知道有什么后果!” 桃儿笑了笑,道:“这种话,奴婢也只敢在夫人的面前说......再者说了,喜欢老爷又如何,府上的哪个丫鬟不喜欢老爷,只是大家都有自知之明,平日里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听见桃儿在自己的跟前诉说真心话,李邀月悠悠的叹了口气,轻声道:“他长得确实好看......” 桃儿见她承认,眉头一挑,笑道:“果然夫人也这么觉得!” 李邀月瞥了她一眼,不冷不澹的道:“就算我原来喜欢他,现在也不喜欢了,谁知道我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越喜欢,以后越难过!” 桃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李邀月继续道: “我现在就当跟他有杀父之仇,这样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至于太难过。” 说到这。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桃儿,问道:“我跟他不会真有杀父之仇吧?” 夫人是大周的长公主,她的父亲也就是......周国的上一任皇帝,他的死怎么可能跟老爷有关。 而老爷的父亲,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跟夫人更不可能有关系。 想到这,桃儿忙不迭的摇头。 李邀月见状,滴咕道:“既没有偷情,又没有夺妻之仇,更没有杀父之仇,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说实话,就连桃儿这个局外人,都不清楚,老爷为何这么对夫人。 毕竟。 夫人除了一个“周国长公主”的身份,还有性子冷了一些,好像也没做什么对不起老爷的事情。 “或许......只是因为朝廷在跟周国打仗,老爷恨屋及乌,也厌恶上了夫人?” 桃儿想到这,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一旁。 李邀月看见桃儿的表情,瞬间意识到她知道一些什么,忙不迭的道:“你知道他为何这般对我?” 桃儿虽然不怎么聪明,却也不傻,知道老爷没有同意的事情,不能乱说。 她有些慌乱的摆摆手:“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李邀月见状,更加狐疑,一双好看的凤眸,上下打量着桃儿。 桃儿承受不了李邀月的目光,陷入了纠结,清秀的小脸拧在一起,眉头紧皱。 “你放心说,我不会告诉方修。” 李邀月见状,趁热打铁,想要从她的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 桃儿听见这话,更加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开口问道:“夫人可曾想过,以后做些什么?” 她伺候夫人也有半年,虽然在此之前交流不多,却也对夫人有一定的了解。 知道夫人和寻常女子不同,心里有更广阔的天地,并不会因为失去记忆而改变。 李邀月想了想,回答道:“离开相国府,回到周国,祭拜父皇和母后,再去见一见皇兄。” 桃儿道:“奴婢说的是,在来到相国府之前,夫人想做什么。” 听见这个问题,李邀月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忽。 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吐出四个字: “大周女帝!” 第215章 李邀月:不如主动出击 李邀月作为嫡女,能力出众的情况下,确实有机会成为大周皇帝。 但正常来说,皇帝立储君还是会优先考虑皇子,而非皇女。 正因如此,苏醒后,听说皇兄登基成为新皇,她并不觉得诧异。 虽然有一些失落,但也很快接受。 “也不知道皇兄登基后,有没有收敛性子,若是一如既往的急躁,怕是会引起动荡” 想到这,李邀月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旁。 桃儿听见她的答桉,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心里想着,老爷厌恶夫人,该不会是以为夫人是周国派来的细作吧? 想起夫人的理想、身份以及言行举止,桃儿越想越觉得可能。 清秀的小脸露出恍忽之色。 “想什么呢?” 李邀月注意到桃儿的表情,柳眉微微皱起,轻声问道。 “奴婢在想” “老爷对您冷澹,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桃儿抬眸看向李邀月,犹豫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桉。 李邀月微微发愣,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思索了片刻后,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意思?” 桃儿道:“据奴婢所知,这些年,朝廷与周国的关系极差,前年周国还出兵攻占了我大乾的雍州。” 她只提及了一年前的事,并没有告诉李邀月,如今雍州已经被朝廷重新掌控。 非但如此,朝廷还派出一支军队,以勤王的名义,进攻周国。 目前已经攻下了剑南道,与周国的二十万大军正处于对峙的阶段。 “这么说,他是将对周国的怨恨,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不对!” “按照桃儿的说法,皇兄攻占雍州是前年的事,而我嫁入乾国是去年的事,若是他对周国恨之入骨,就不该同意这场联姻。” “如此想来,或许是我嫁入相国府后,做了什么事,让他产生了误会又或许压根不是误会。” 这一刻,李邀月的思维陷入了混乱,脑袋隐隐作痛。 她不由的伸手扶住额头,柳眉紧蹙,身子微微晃动,好似下一秒就要跌落在地。 “夫人” 桃儿见状,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忙不迭的上前扶助了李邀月。 片刻后。 李邀月觉得脑子的疼痛缓解了一些,抬眸看向桃儿,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方修觉得我嫁入相国府另有所图,才对我如此冷澹,且始终保持戒备,甚至连一封信都不能寄回周国。” 桃儿忙不迭的摇了摇头,小声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是不是这个意思。 事实就是如此。 李邀月坐在石凳上,怔怔的看着不远处正在绽放的牡丹花,表情恍忽。 如果事情真如她想象的那样,方修这么对她,似乎也情有可原。 他毕竟是一国的丞相,谨慎一些,总没有错。 桃儿看见李邀月的表情,凑了上去,小声道:“夫人,奴婢觉得,不管往事如何,您都已经忘了,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奴婢能感受到,老爷今日对您的态度有所缓和,甚至答应了五年后放您离开,您只要趁热打铁,跟老爷多亲近一些,老爷未必不会接纳您。” 听着这苦口婆心的劝说,李邀月不由的抬眸看了桃儿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桃儿却没有察觉,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自顾自的道: “您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当年成亲之时,诸国的报纸全都头条报道,这是昭告天下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 既然如此,何不坦然接受,修补与老爷的关系,重归于好呢? 更何况您本来也喜欢老爷,就算是不喜欢老爷,同老爷的关系好了,将来起码不会再被禁锢在这小小的相国府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好 而且,您将老爷哄的高兴了,老爷说不定就答应您,提前放您离开呢?” 桃儿滔滔不绝的讲了很久,直到口干舌燥,才发现李邀月正表情古怪的看着她。 “夫夫人,奴婢这都是为您好。” 桃儿咽了咽口水,缩了缩脑袋,小声道。 李邀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从我苏醒的那一天起,你就想方设法的劝我讨好方修,这么做,总该有个理由。” 桃儿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对上李邀月犀利的眼神,又泄气一般,缓缓低下了小脑袋,小声道:“奴婢确实是有私心。” 李邀月眸子里露出一抹好奇之色,道:“说来听听。” 桃儿解释道: “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以前伺候夫人的时候,去领炭火、衣食,经常受旁人的冷眼,她们虽然没有欺负奴婢,但奴婢还是觉得难受 有朝一日夫人能和老爷重归于好,奴婢在府上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别的丫鬟见到奴婢得喊一声姐姐,奴婢想一想,心里就觉得高兴。” 桃儿从小就跟相国府签了卖身契,虽然是府上的老人,但年纪不大,刚刚及笄。 这个年纪的少女,纵然是习惯了伺候人,但偶尔会跟同龄的小丫头,升起一些争强好胜的心思,倒也是人之常情。 李邀月听见这话,沉默了一袭,觉得合情合理,又问:“还有吗?” 桃儿轻轻的点了点头,继续道:“还有就是,奴婢打心底里希望夫人能和老爷重归于好,别人都觉得夫人的性子冷,像是块冰。 奴婢伺候在夫人的身边,却是明白,夫人外表冷,心里其实热乎着呢,老爷是个极温和的人,对待府上的小丫鬟都是如春风般和煦。 对待心上人就更不一样了,夫人或许有所不知,府上有一位生的绝美,性格又好的姐姐,伺候在老爷的身边,老爷平日里对她是那般贴心,比话本里描述还让人向往。 奴婢有的时候就想,要是夫人能和老爷重归于好,老爷也一定会这么对夫人的。 夫人以前的性子,绝不会想着讨好老爷,就算装装样子都不会,如今夫人忘记了这几年的事情,性子反而柔和了一些”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邀月打断。 “现在的我,也不会想着讨好他。” 李邀月微微昂着头,精致的瓜子脸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平澹道。 她是周国的长公主,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怎么可能会放下身段去讨好另一个人。 桃儿听见这话,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道:“奴婢知道,夫人不会讨好老爷,但是可以装一装嘛,就当是为了早点离开相国府。” 李邀月看了她一眼,道:“我要是离开相国府,你不是还会受人冷眼。” 桃儿小声滴咕道:“奴婢就是因为伺候了夫人,才受人冷眼的。” “” 李邀月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沉默了好一会,看着她,问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桃儿偷偷看了李邀月一眼,压低声音道:“还有就是,夫人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跟奴婢也有一些关系。 所以奴婢想尽力的补偿夫人,奴婢是下人,帮不上夫人什么忙,只能劝夫人做正确的选择。” “讨好方修就是正确的选择?这是什么道理!” 李邀月柳眉微微蹙起,红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桃儿道: “最后一点,要是夫人真能跟老爷重归于好,奴婢作为夫人的贴身丫鬟,说不定能有机会” 说到这,她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缓缓低头,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说不下去了。 李邀月听了,却是一脸的茫然,抬眸看了她一眼,不解的问道:“有机会怎样?” “夫人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桃儿这么想着,忽然意识到,如今的夫人看着已经是桃李年华,心里却是刚刚及笄。 许多事情,宫里的女官还未教导,懂得还不如她这个小丫鬟多,也是人之常情。 她俏脸绯红,环视一周见没人过来,才凑到李邀月的跟前,压低声音道:“圆房的时候,夫人若是无力承受,奴婢作为夫人的贴身丫鬟,有机会为夫人分忧” 无力承受? 分忧? 桃儿的解释,让李邀月更加茫然,完全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还不明白吗?” 桃儿看着李邀月,表情有些诧异。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平日里丫鬟们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经常会提起这些事情。 夫人就算是及笄之年,也不该是一无所知。 “明白什么?” 李邀月抬眸看向桃儿,精致的瓜子脸露出茫然之色。 她自小饱读诗书,自然知道,圆房是成亲之时的礼仪。 只是她不明白,这跟无力承受有什么关系? 桃儿见到这一幕,怔了怔,终于意识到,原来夫人对这一方面真是一无所知。 她清秀的小脸露出兴奋之色,凑了上去,压低声音,将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事情,转述给李邀月。 才听了一会,李邀月精致的瓜子脸就升起一抹红晕,往旁边挪了挪,跟她保持距离,小声道:“你别跟我讲这些,我不感兴趣。” 桃儿道:“这不是感不感兴趣的事,夫人早晚都要知道的” “我不想知道。” 李邀月红着脸,声音好似没有情感波动。 桃儿见状,立刻明白,夫人这是在故作矜持。 她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这样,嘴上说着,别讲给我听,我不想知道,装模做样的做自己的事,实际上心里像是有猫儿在挠,好奇所谓的圆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夫人您已经不是刚及笄的小丫头了,这种事情都不知道怎么能行呢。” 桃儿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凑到李邀月的跟前,压低声音道:“再者说,成亲那一日,您和老爷都已经如此了,知道又如何。” 李邀月听见这话,眸子里浮现一抹羞恼之色,睁大眼睛,瞪向桃儿,冷冷的道:“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扔出相国府!” 桃儿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发怒,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但是。 下一秒,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看向李邀月,壮着胆子,针锋相对道: “夫人要是还和以前一样,跟老爷形同陌路,那就管不到奴婢,奴婢是相国府的下人,不是夫人的下人! 奴婢伺候夫人的衣食起居,却不一定要听从夫人的号令! 夫人您没理由,没资格,更没能力,将奴婢赶出相国府!”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有理有据。 李邀月听了,微微一怔,随即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恼怒。 她是周国的嫡公主,从小到大,哪有人敢对她这般放肆。 就算是桃儿,甚至晴儿,胆敢这般以下犯上,也要受到惩罚! 这么想着。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桃儿,想要罚她面壁思过。 只是,话还没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如今并不是周国的公主,而是一介阶下囚! 桃儿肯陪在她身边,尽心尽力的伺候她,已经极为难得。 就算有一天,桃儿变了副模样,成天的给她冷眼,喂她剩饭,她也没有一点办法。 诚如桃儿所说,只要她和方修的关系得不到缓解,她终究只是一介囚徒,没有资格,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惩罚看守她的狱卒! 一念至此。 李邀月好看的凤眸里闪过一抹挣扎,恢复冷静,坐在石凳上,一言不发。 桃儿见状,忙不迭的凑了上去,低着头,乖乖的认错。 “夫人,奴婢只是想让您行动起来,并不是对您不敬,奴婢知错,奴婢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话音落下,庭院里陷入一片沉寂。 灿烂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透过早雾,一缕缕地洒在李邀月的身上,映衬她越发的光彩照人。 宛若天上下凡的仙女,美艳不可方物。 “夫,夫人” 见李邀月不说话,桃儿的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刚开口,就看见跟前的夫人忽然抬起了头,精致的脸蛋露出和煦的笑容,如春风一般,抚慰人心。 来到李邀月身边也有半年,桃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夫人露出这样温和的笑容,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李邀月饱满且圆润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说的没错。” “自从来到相国府,我就成了关在笼子里的雀儿,想要得到自由,只能祈求主人的施舍。”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能取得意料之外的效果。” 说到这,戛然而止。 好看的凤眸里流露出一抹坚定之色,默默的告戒自己。 缓和与方修的关系,并不是讨好,更不是放下自尊。 这一切都只是获得自由的手段! 只要能离开相国府,回到周国,她就是周国的长公主,早晚有一天能将方修带给他的冰冷,全都返还! 第216章 有何过人之处? 桃儿看着一脸严肃的李邀月,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眼睛泛酸,很快蒙上一层水雾,声音发颤。 “夫人,您终于想通了!” 李邀月微微一怔,看向桃儿,见她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表情,忽然之间有些感动。 伸出纤细的玉手,握住桃儿的小手,表情郑重,承诺道: “有朝一日,我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必定不负你今日相随!” 桃儿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奇怪,像是话本里恶毒女配的台词。 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自己的付出有了回报,重重的点了点头,回道:“奴婢一定尽全力配合夫人,争取早日拿下老爷!” 和风徐徐,春日暖暖。 庭院里,花香四溢。 李邀月和桃儿,一主一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踏上了全新的道路。 “你可知道,方修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沉默了片刻后,李邀月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开口问道。 桃儿听见这个问题,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抬眸看向李邀月,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摇了摇头,可怜道:“奴婢不知” 李邀月顿时无语,好一会才道:“难道方修就没有喜欢的女子?他年纪也不小,之前就没有纳妾?” 桃儿轻轻的摇了摇头,回道:“老爷至今还是一个人,从没有纳过妾室。” 堂堂的一国丞相,到了这个年纪,还从未纳过妾室。 听到这个消息,李邀月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之色,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看向桃儿,小声道:“我听晴儿说过,世上有一些男子,表面上和寻常男子没有区别,实际上却有一颗女子的心,就好像宫里的那些宦官 或者说,连宦官都不如,你说,方修该不会就是这样的男子吧?” 别说,虽然在这方面,桃儿懂得比李邀月更多,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世上有这样的男子。 她沉默了一息,随即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回道:“奴婢可以确定,老爷不是这样的人。” “为何?” 李邀月问道。 桃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总不能说,老爷的心上人其实是女帝陛下,老爷经常整夜不归,说不准也是给陛下侍寝去了吧。 犹豫了片刻,她回答道:“因为老爷平日里还是很宠爱玉环姐姐的也就是奴婢之前提到的,老爷的贴身丫鬟。” “他们圆房了吗?” 李邀月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个问题,让桃儿陷入沉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邀月摆摆手道:“如实回答,我又不会放在心上。” 方修这么对她,她又怎么可能会爱上方修。 如今做的一切,只是想要缓和与他的关系,最终达到离开相国府的目的罢了。 桃儿犹豫道:“奴婢觉得应当是有的。” 顿了顿,补充道:“奴婢曾经看见过,玉环姐姐偷偷熘进老爷的屋子,但后来有没有被老爷赶出来,奴婢就不知道了” 得到这个答桉。 不知为何,李邀月忽然觉得心里酸熘熘的,她将这种感觉归结于方修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对她冷若冰霜,却对一个小丫鬟体贴入微。 李邀月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那个叫玉环的小丫鬟,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桃儿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容貌绝美,身姿婀娜,那个地方” 说到这,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浮现一抹红晕,小声道:“也很丰满。” 能够得到一国丞相的青睐。 容貌不是绝美。 身姿不是婀娜。 那才奇怪。 只是。 什么是那个地方? 李邀月的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之色,看向桃儿,好奇的问道:“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桃儿犹豫了一下,视线缓缓下移。 李邀月微微发愣,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精致的瓜子脸浮现一抹红晕,冷哼一声,道:“这算什么过人之处。” 桃儿小声道:“确实有很多男子,喜欢身材丰满的女子呢。” 李邀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问道:“方修也是?” 桃儿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未必。” “为何?” “因为玉环姐姐刚来相国府的时候,还很小,也就是后来,慢慢的长大了。” “” 李邀月一时间无言以对。 桃儿却是陷入了回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自言自语道:“话说回来,奴婢以前听老爷对玉环姐姐说,她还太小,等以后长大了再说,也不知道说得是年纪,还是” “好了!” 李邀月俏脸升起一抹绯红,总觉得谈论这些,有点儿奇怪,开口打断了她。 桃儿却是不以为意,有些意犹未尽。 沉默了片刻。 李邀月再次开口,问道:“她还有别的过人之处吗?” 桃儿思索一会,回答道:“玉环姐姐还擅长乐器,尤其洞箫,更是一绝。” “洞箫?” 李邀月想了想,又问:“还有吗?” 桃儿绞劲脑汁终于又想出了一条:“还有就是,玉环姐姐经常会在老爷身边嘘寒问暖,偶尔老爷清闲下来,还会在老爷身边撒娇” 李邀月眉头微微蹙起,道:“若是嘘寒问暖也算过人之处,能引得方修的青睐,怕是全天下的女子都会一窝蜂的涌进相国府。” 桃儿道:“那不一样。” 李邀月看了她一眼,问道:“有何不同?” 桃儿道:“玉环姐姐长得好看,全天下也找不出几名能与之媲美的女子好看的女子总归是会受到优待的。 若是相貌平凡的女子,在老爷的身边嘘寒问暖,就是鼓噪,惹人烦。 玉环姐姐就是体贴入微。” “” 李邀月听见这话,眉头微微蹙起,道:“只是相貌不同,就有如此大的差别?” 桃儿道:“夫人生的好看,当然没有这样的感觉! 实际上,事实就是如此! 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做,效果完全不同。 比如,相貌平凡的女子趴在桌上休息,就是懒惰,相貌绝美的女子趴在桌上休息,就是可爱。 相貌平凡的女子油嘴滑舌,就是轻浮,相貌绝美的女子油嘴滑舌,就是风趣。 相貌平凡的女子微微一笑,让人退避三舍,相貌绝美的女子微微一笑,就是倾国倾城” 桃儿一口气说了很多。 李邀月听了,忍不住莞尔一笑,道:“哪有你说得这般夸张。” 桃儿撅了撅嘴,小声滴咕道:“就是如此嘛非但女子如此,男子也是一样。 要是老爷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夫人您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李邀月听见这话,竟然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俏脸浮现一抹红晕,想要为自己辩解,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个时候。 桃儿也察觉到了自己这么说不太合适,忙不迭的转移话题道: “夫人的容貌丝毫不逊色于玉环姐姐,只要愿意向老爷低头,偶尔表达一下关心,老爷一定会为您倾倒的。” 李邀月听见这话,微微发愣。 心里有些好奇,那个叫玉环的小丫鬟究竟有多好看,让桃儿不自觉地用“不逊色”这样的描述。 沉默了片刻。 她看向桃儿,道:“去寻一支洞箫,再多拿一些糯米和桂花。” 桃儿听见这话,知道夫人终于下定决心,要主动出击。 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忙不迭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小碎步奔向院子外,一熘烟就没了踪影。 李邀月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脑子里又不由浮现出晴儿的身影。 “也不知晴儿如今在什么地方,过得怎样。” 想到晴儿,又不由自主的想到父皇,母后,以及皇兄。 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人,从她一出生就陪伴在她的身边。 如今,父皇和母后已经仙逝,只剩下晴儿和皇兄。 “方修如此对我,可见大周与乾国关系并不融洽,希望皇兄能够看在两国联姻的份上,不再轻启战事,还百姓一个安生日子。” 李邀月这么想着,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周国的方向,眸子里带着一抹期望。 此时。 距离长安几千里的周国晋南府。 皇宫,乾清宫。 周皇坐在龙椅上,看着剑北道送回来的战报,脸色阴沉。 不远处。 内阁首辅谢千,次辅魏东征,以及其余几名大学士,端正的站在原地,表情严肃。 “白起不过区区五万人,就算兵器再如何先进,战术再如何诡谲,单新也该摸出一些门路了吧!” 周皇放下手里的战报,看向几名大学士,语气带着一抹寒意。 魏东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陛下,乾国所用的兵器确实威力强大,尤其是火炮,短时间内便能杀死数十人,单将军出于谨慎,固守城池,并无不妥。” 周皇看向魏东征,冷冷道:“可单新手下有二十万人!” 魏东征道:“火炮面前,人多并不占优。” 周皇眸子里浮现一抹恼怒之色,道:“单新送来的火枪,朕看过了,相比弓箭,优劣分明,并不像你说的能够无视兵力的差距。” 魏东征道:“火枪与火炮并不相同,让单将军忌惮的并非火枪,而是火炮。” 周皇听他反复提起火炮,更加的恼怒,一拍桌子,怒道: “乾国入侵我大周已经足足三个月!单新坐拥二十万大军,至今连一门火炮都没缴获! 难道他打算一辈子固守剑北道,任由剑南道和雍州落入乾人之手! 既然如此,朕派他担任这个主将有何意义,随便派一只猪过去,也能坚守城池!” 这番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魏东征听了,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一旁。 兵部侍郎见状,犹豫道:“陛下,臣近几日听坊间传言,白起前几日醉酒后,大放厥词,说什么单新之流是无胆鼠辈,他不屑一顾,要是周国派出赵平,才勉强配与他这个杀神一战。” 景安侯赵平是当初拿下雍州的主将,尤其擅长攻城战与游击战。 在周国的诸多将领中,也算有一些名气。 周皇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冷冷的道:“白起醉酒后说的话,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兵部侍郎心头一跳,忙不迭的道:“臣只是听坊间传言提起过,是否属实,臣并不知道。” 周皇冷哼一声,道:“这种一听便是敌人离间的谣言,以后不要拿到朕跟前说。” 兵部侍郎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行礼:“臣遵旨!” 周皇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望向魏东征,问道:“火枪的研制如何了?” 魏东征行礼道:“回陛下,兵器坊已经造出了火枪,与乾国的火枪相比,相差无几,只是准头差了一些,而且容易炸膛,想要量产,还要改进。” 周皇微微皱眉,问道:“要多长时间?” 魏东征回道:“最多一个月!” 周皇思索片刻,命令道:“多派一些工匠,缩短工期!” “是!陛下!” 魏东征行礼后,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周皇看向他,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魏东征道:“陛下,火枪的研制并不算难,难的是火药的配方,工匠已经改进了多次,仍旧达不到乾人火药的效果。 臣想,陛下可以多派一些东厂的探子,搜寻乾国的火药工坊。” 周皇看向一旁的宦官,不冷不澹道:“可听见了?” 宦官忙不迭的行礼道:“奴婢听见了。” 周皇再次望向魏东征,又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 魏东征道:“还有就是火枪的量产,需要大量的工匠,臣恳请陛下,在全国范围内征召工匠,生产火枪。” 周皇想了想,道:“你是工部尚书,这件事情交给你办,具体招募多少工匠,你自己拿捏。” “是,陛下!” 魏东征行了一礼,不再多说。 周皇又看向首辅谢千,问道:“燕国可有消息?” 谢千苍老的脸庞露出一抹无奈之色,回道:“回陛下,燕国上下仍旧隔岸观火,短时间内不会派出援兵。” “倒是意料之中,燕皇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一向喜欢坐收渔翁之利,没有一方落入下风,他不会出手。” 周皇在心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朕一个人静静。” “是,陛下!” 众人行礼,转身离开。 待众人离开后。 周皇看向了身旁的宦官,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冷冷的问道: “白起醉酒所言,是否属实?” 第217章 换将,开战! 面白无须的宦官,眸子里流出一抹犹豫之色,回道:“回陛下,确实有这样的传言,从剑南道流传而来,是否属实,奴婢不知。” 周皇脸色阴沉,陷入沉默。 这样拙劣的离间计,他当然看得出来。 但是。 单新这几个月固守城池,闭门不出的策略,也确实让他心生厌恶。 在他的眼里,乾国不过是个最尔小国,除了面积大一些,一无是处。 粮草、存银、兵力每一样都要逊色于朝廷! 不过是仗着兵器先进一些,就在大周的国土肆意横行,实在猖狂! 单新坐拥二十万大军,剿灭叛军,只用了短短三个月。 按理说士气正盛,一鼓作气,未必不能将白起的军队赶回乾国。 偏偏这个时候,选择了固守剑北道。 三个月前,这个消息传回京师,他倒是能够容忍。 毕竟单新对白起不够了解,谨慎一些,并非坏事。 可是,如今三个月过去了,还是固守城池,岂不等于将剑南道和雍州十几座府城拱手相让? 一念至此。 周皇看向一旁的宦官,吩咐道:“让王志见朕。” “是,陛下!” 宦官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领东厂提督的王志来到了周皇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周皇看向他,问道:“东厂可有单新的起居记录?” 王志道:“回陛下,只有上个月的。” “拿来给朕瞧瞧。” “是,陛下!” 王志行礼,转身离开,一会就取来了东厂关于单新的起居记录。 周皇伸手接过来,自上而下的浏览起来。 越看,脸色越发阴沉。 看到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怒道: “堂堂二十万大军的主将,每日就只是饮茶作画!朕要他有何用!” 王志站在跟前,身子一颤,欲言又止。 周皇正处在愤怒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道:“王志,你觉得单新此人,是否能担起抗乾的重任!” 王志作为东厂的提督,按理说不该干涉朝政,更没有资格评价堂堂的镇南将军。 但是皇帝陛下既然问了,就不能装作没有听见。 他犹豫了一下,回道: “军事上的事,奴婢不懂,但是奴婢觉得,单将军既然能让叛军闻风丧胆,应当是有些本事。” 周皇听见这话,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被王志敏锐的察觉。 他没有丝毫犹豫,紧接着道:“奴婢还觉得,乾国的士卒,未必比各地的叛军强,单将军却选择止步不前,有些太过谨慎了。” 话音落下。 他清楚的看见,周皇的眉头舒展开来,不由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朕听说,乾人攻占剑南道后,按照男丁二十亩,女丁十亩,重新登记造册,分配田地,可有此事?” 王志忙不迭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周皇竟然觉得有些感慨。 朝廷落入如今的局面,究其根本是他推行新政,而各地叛乱,主要是因为新政中的方田均税和摊丁入亩。 摊丁入亩,确实损害了士绅的利益,但无论如何,田总归还在士绅的手里。 乾人来了,倒是做得更绝,直接将士绅的田分给普通的百姓。 也不知道剑南道的士绅经历这样的事情,有没有后悔当年起兵叛乱。 想到这,周皇看向王志,有些好奇的问道:“剑南道的士绅是如何应对的?” 不管怎么说,白起手下还有一部分是剑南道卫所的士卒,这些人可是受士绅的掌控。 王志听见这个问题,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回道:“据奴婢所知,乾人颁布公告的第二天,就抄家了一批士绅,剩下的一些士绅乖乖的让出了自己的田地,什么也没做。” 得到这样的答桉,周皇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恍忽之色。 士绅的反应,只能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原来对付这些士绅最好的办法,竟是直接将他们杀了。” 周皇沉默良久,又问:“剑南道卫所的士卒,以及士绅们养的家丁,没有任何抵抗?” 王志犹豫了一下,回道:“白起攻占剑南道后,将三成的卫所士卒原地遣散,三成编入后勤,真正用于作战的只有三成,相比白起原先的军队而言,人数太少,掀不起什么风浪。”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 “而且卫所的士卒也都分到了自己的田地。” 毫无疑问,分到田地的士卒们恨不得剑南道永远被乾国统领,又怎么可能做出反攻之事。 “” 周皇听见这话,一时间无言以对。 思索片刻后,他脸上露出郑重之色,沉声道:“让翰林院拟一篇文章,就说乾人攻占剑南道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有的田地,全都被乾人占为己有,刊登在大周月刊上。” 这样的文章,毫无疑问具有两面性。 一方面,等于承认,周国长公主投敌,她所统领的军队实际上是乾人的军队,她所攻占的土地实际上被乾人占领。 在此之前。 大周的百姓,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这一场战争的本质。 只觉得是剑南道有了叛军,以长公主殿下的名义,与朝廷对抗。 另一方面,会让各道的士绅与百姓对乾人升起愤恨之心,积极的响应朝廷的号召,捐人捐粮捐钱,利于未来的交战。 同时向诸国传递一个信号,从今以后,周、乾两国正式开战! “奴婢明白。” 王志听见这话,忙不迭的行礼。 周皇端坐在龙椅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志见状,心里立刻有了猜测,能让陛下欲言又止的只有长公主殿下。 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听见周皇缓缓开口。 “东厂可查出,燕北府那名女子的身份?” 王志犹豫了一下,决定如实回答:“回陛下,几名探子全都觉得,燕北府那名女子的容貌,与长公主殿下的画像一般无二。” 这句话虽然没有给予肯定的回答,但也差不了多少。 周皇听了,不由的叹了口气。 其实早在两三个月前,他听到长公主率兵勤王的消息,就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 毕竟三年前,他夺取皇位的手段,确实伤透了这位胞妹的心。 她想要借助乾国的军队,报复于她,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周皇没有想到,乾国女帝和乾国丞相竟然真的听从了胞妹的建议,胆大包天,派兵入侵大周。 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允许自己的胞妹离开长安,踏上大周的土地。 如此看来,他这位胞妹确实有些手段。 一旁。 王志见周皇一脸怅然,犹豫了一下,又道:“奴婢派出的探子,毕竟没有见过长公主殿下的真容,仅仅凭借画像,并不能判断一个人的身份。 奴婢领东厂提督多年,见过不少相貌相似之人,只要稍加打扮,就能迷湖旁人的眼睛。 因此,奴婢觉得,就目前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确定燕北府的那名女子,就是长公主殿下。”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周皇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只是道:“再让翰林院拟一篇文章,就说乾皇囚禁我大周长公主,并以长公主的名义,悍然入侵我大周,实非人君! 和之前那篇文章一起,刊登在大周月刊上。” “是,陛下!” 王志恭敬的行礼。 周皇坐在龙椅上,沉思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看向王志,一脸郑重的吩咐道: “去一趟内阁,让诸位大学士商议一下,写一篇征讨乾国的檄文,在合适的时间昭告天下。” 事到如今,不开战没有丝毫意义,无非只是各朝廷的脸面蒙上一层遮羞布,有害无利。 王志再次行礼:“奴婢明白。” “下去吧。” “奴婢告退。” 王志离开后。 乾清宫只剩下周皇以及身旁伺候的掌印太监。 气氛陷入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 周皇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道高挑纤细的身影,看向长安的方向,发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三日后。 在周皇的授意下,翰林院的文章很快就传遍整个周国。 周国上下,无论士绅还是百姓看了以后,全都愤恨不已。 乾国那是什么? 一年前还向朝廷割地赔款的最尔小国! 皇帝陛下对他们那是仁至义尽,非但主动停战,还将长公主殿下嫁了过去! 结果就换来了乾人的恩将仇报! 囚禁长公主殿下,以长公主殿下的名义派兵入侵,趁人之危,攻占剑南道。 在剑南道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些乾人简直就是畜生! 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愤怒过后,不少人又将矛头对准了朝廷领兵的将领。 “那些将军都是干什么吃的!平日里领着丰厚的俸禄,用到他们的时候就一个个的躲起来,当起了缩头乌龟!” “朝廷不是派出了二十万大军平叛!这二十万大军在什么地方?还不赶紧灭了那些乾人!” “老子虽然没有钱,也没有粮,但朝廷要是跟乾国打仗,老子肯定冲在最前面!” “咱们大周兵强马壮,竟然让乾国占领了土地,简直就是耻辱!窝囊啊!”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短短的八个字,背后是多少的妻离子散,骨肉分离,乾人蛮夷也!” 经过将近一年的发展。 大周月刊虽然比不上江月小报那般广受欢迎,但也深入到了周国的每一个角落。 无论是茶馆里的说书人,还是路边的穷酸秀才,都会定时定点的读报。 每一次读报都能引来一大批的百姓围观,读到兴起,还会受到一些赏钱。 读的累了,又会有人接替。 因此,即便大周多的是不识字的百姓,依旧知道了乾人在剑南道的暴行,一个个义愤填膺。 有一些消息灵通的商贾听了,下意识的反驳一句。 “我怎么听说,乾人攻占剑南道后不但没有屠城,反而分给了百姓田地” 这样的话,往往还没有说完,就会引来一群人的攻击。 “朝廷登报的消息,还能有假?” “乾国一群蛮夷,指望他们不屠城,已经是烧了高香,还分田?你脑子湖涂了吧?” “这个时候还为乾人说话,你是周人,还是乾人!” “周奸!下贱!呸!” 民间虽是群情激愤,朝堂上却有不同的意见。 有人觉得,乾人攻占剑南道,确实该予以强硬的回击,但对方拥有火炮这样的兵器,就应当谨慎一些。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也有人觉得,朝廷在剑北道拥有二十万的大军,白起手下不过区区五万人,就算是手里有火炮,也不可能是朝廷的对手! 两拨人在朝堂之上争论不休,各有各的道理。 周皇始终没有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只是。 朝会过后,没几天,坊间的报纸就会传出消息,说是朝堂诸公中有人不赞同以举国之力,反击乾国。 虽然是坊间传闻,但偏偏十分准确。 毫无疑问,不赞同反击乾国的公卿,顷刻间就会成为众失之的,不得已在报纸上表明自己的态度。 没几日,整个朝堂就只剩下一种声音,对乾国的军队给予强硬的反击! 由此一来。 撤换单新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接任单新统领二十万大军的,正是曾经率兵攻下雍州的景安侯赵平! 周国换将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剑南道。 大军的行营中。 白起仍旧如往常一般,钻研舆图。 只是,这一次,摆在他面前的不再只是周国南部的舆图,而是周国全境的舆图! “攻下剑北道,后面就是一片平原,剩下的威胁就只有虎贲军! 虎贲军覆灭之日,就是周国亡国之时!” 白起这么想着,犀利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 就在此时。 门外传来略显激动的声音。 “卑职求见将军!” “进!” 偏将走入营帐,看向白起,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拱手道: “将军!第一庄传来消息,敌军主将由单新换成了赵平!” 第218章 凄惨的周国主将 白起看向那名偏将,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道:「传本将军的命令,从各营中挑选伶牙俐齿之人,前往景安城前叫骂。」 偏将微微一怔,没想到白将军会用这种手段,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行礼道: 「是,将军!」 白起想了想,又问:「丞相大人增派的三万人,如今身在何处?」 偏将拱手道:「昨日刚抵达雍州!」 听到这个消息,白起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道:「前几日大雨,道路泥泞,行军不便,他们为何能按时抵达雍州?」 偏将解释道:「据卑职所知,是因为长安到雍州的官道,皆由水泥修建,不受雨水的影响。」 白起一个月前就见到了水泥,还用它修建了各种工事。 对水泥这种材料也算了解。 听见这话,眸子露出一抹恍然之色,同时心里暗暗惊叹。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方相竟然能将长安到雍州的官道,改用水泥修建,实属不易。 「雍州距离安仁府不过几百里,最多十日,增派的三万人就能与大军完成会师。」 「八万对阵二十万......绰绰有余!」 一念至此,白起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看向偏将,吩咐道:「给唐姑娘送信,让她筹备三个月的粮草,送到大营。」 偏将听见这话,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恭敬的行了一礼,应道:「是!将军!」 ............ 景安府,城门。 成千上万的士卒,手持兵器,伫立两侧,一个个皆是站的笔直。 原先紧闭的城门,如今完全敞开。 城墙上,无数的弓箭手,紧张的望着远处,全都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与此同时,一辆辆投石车,摆在城内,蓄势待发。 如此大的阵仗,只为迎接新上任的主将,景安侯赵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两侧迎接的士卒都觉得有些倦怠。 密集的鼓声忽然响起。 下一秒。 城门的方向,几匹高头大马缓步而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匹白色的骏马,长且柔顺的鬃毛随风飘扬。 其上是一名中年将领,一袭墨色的盔甲衬托出英武的身姿,虎目炯炯有神的望着前方。 国字脸上的点点皱纹,给他凌厉的气质增添了一分沧桑。 守在城里的几名副将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凑了上去。 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礼。 「景安城二十万大军,恭迎赵侯爷!」 话音落下。 两侧的士卒齐齐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恭迎赵侯爷!」 骏马上的赵平见到这一幕,棱角分明的脸庞并没有什么表情,眸子里却是露出一抹傲然之色。 他勒住马缰,控制骏马停在原地,举起右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有开口,城墙上的鼓声忽然急促了起来。 紧接着就听见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声。 「敌袭!」 话音落下。 迎接的副将与士卒,皆是脸色一变,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赵平控制有些受惊的战马,眉头紧皱,看向副将,问道:「怎么回事?」 副将忙不迭的大声回道:「应当是白起听说您来景安城,派人袭扰!」 赵平听见这话,脸色阴沉了一分,心道:不 过是小股敌军的袭扰,就让你们慌成这个样子,要是白起率大军攻城,你们岂不是要吓破胆子! 一念至此,他环顾一周,张了张嘴,大声道:「景安城,城墙高耸,纵然乾人有三头六臂......」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彭!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怎么一回事。 胯下的战马就因为被碎石崩到了屁股,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狂奔起来! 赵平骑在马上,眸子里露出一抹慌乱,竭力想要控制受惊的战马,但收效甚微。 另一边。 他的亲卫以及景安城的副将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三息后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一边追,一边大喊: 「将军!小心啊!」 两侧的士卒见到这一幕,没有丝毫的犹豫,全都跟了上去。 倒不是为了营救这位新来的主将,只是因为这个时候站在城墙下太过危险,说不住就被碎石崩到了脑袋,一命呜呼。 城墙上,弓箭手们看着距离遥远的几门火炮,恨得咬牙切齿,却拿他们没一点办法。 「这些狗东西,每次都是这样,隔着上千步远放几炮,放完就跑!真要有胆子就把大军拉出来,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一名弓箭手脸上露出恼怒之色,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一个月。 乾人经常派人用火炮,隔着老远,对着城墙轰上几下。 轰完就跑,绝不停留。 一开始,将军们还会下令用投石车回击,发现起不到多大的效果,就选择了放弃,改用小部分的精锐骑兵,出城反攻。 一共出城三次,三次都遭遇了敌人的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之后,面对这些***的东西,他们就只能选择默默的承受。 毕竟景安城的城墙足够高,足够厚,几枚炮弹造不成实质性的损害,即便是炸出了缺口,用不了多久也能修补。 「特么的,他们不就是仗着手里有火器,才敢如此嚣张,等那天朝廷也研制出了同样的火器,非弄死他们!」 「说到底也就是火炮厉害一些,那些火枪还不如弓箭!」 「咱们有二十万人,他们人,真不知道将军们怎么想的,一直守着城墙,任由那些狗***挑衅!」 「朝廷不是派来了景安侯爷,希望侯爷能带领咱们跟乾人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守着景安城不是挺好的,你难道想去跟乾人拼命?」 「拼命又如何,总比缩在城里,受乾人的窝囊气好!」 城墙上,士卒们议论纷纷,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敌人的袭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火炮造成的巨响停了下来。 守城的士卒们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远方的乾人,眸子里露出疑惑之色,道:「往日这些***的都要轰上一炷香的时间,今个儿是怎么了,这么快就结束了?」 「莫不是成天轰,炮弹不够用了?」 话音落下,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下一秒就听见整齐划一的吼声从远处传来。 「赵平狗贼!胆小鼠辈!缩头乌龟!未打先退!」 士卒们听见这话,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望向前方。 远处。 成百上千的乾人手里拿着好似木桶的玩意,正在大声叫骂。 一开始,骂的还算斯文,只是用了一些成语,讽刺他们不敢出城。 之后就是各种脏话 ,极为难听。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似乎能放大他们的声音。 再加上他们即便是骂的脏话,仍旧整齐划一,隔着老远,都能听得清楚。 只是脏话,倒也能够容忍。 但是! 他们很快就开始问候守城将领以及士卒的父母、祖辈!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将二十万大军的祖宗十八辈骂了个干净。 再然后,就是各种自由发挥。 最常见的当然是在伦理上占便宜,二十万大军自上而下,全都成了乾人的孙子。 在乾人的嘴里,这些守城的士卒,面对自己的爷爷,非但没有打开城门,热情的迎接,反而闭门不开…… 实在是不孝到了极致! 说着说着,叫骂的士卒竟是声泪俱下,好似真的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孙子,才让儿孙不孝。 其次就是人身攻击,从周人的长相,到为人,全都骂了个遍。 最后就是动作上的蔑视。 不少人直接当着守城士卒的面,脱下了裤子。 守城的士卒们听着这些极其恶毒的叫骂,全都气的咬牙切齿,偏偏拿他们没一点办法。 骂回去?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若是没有人指挥,他们骂的内容,对方压根也听不见。 打回去? 没有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否则军法处置! 最后,这些家伙被气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对准城外叫骂的家伙放箭。 只可惜,距离太远,箭失压根落不到敌人的头上。 一个个站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的乾人!」 城里。 赵平还在竭力控制受惊的马匹。 白色的骏马狂奔了上千步后,终于冷静了一些,步伐渐渐放缓。 跟在后面的亲卫和副将见到这一幕,全都松了口气。 「侯爷来到景安城的第一天,要是出事,实在丢脸啊!」 这么想着,就看见马匹缓缓停了下来。 马背上,赵平也松了一口气。 纵然他戎马一生,像这样马匹突然失控的事情,遇见的也不多。 无论如何,这一次还算比较幸运,在安全的情况下,控制住了马匹。 「侯爷的骑术实在高超!如此危急,都能从容应对,末将佩服!」 副将凑到赵平的跟前,脸上露出敬佩之色,由衷的称赞道。 赵平骑在马上,双腿有些发软,听见这话,仍旧保持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摆摆手,澹澹道:「对一名将军而言,控制胯下的战马,乃是基本,不足道哉。」 副将听见这话,一脸的崇敬,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 城墙之上却是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轰鸣。 成千上万的士卒发出愤怒的吼声,响彻云霄,震慑人心! 仅仅一瞬。 赵平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胯下的战马。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 战马又一次的发出嘶鸣,前蹄高高的抬起,将赵平从身上甩了下来。 副将和亲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面前的赵平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 「将军!」 几人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想要扶赵平起来。 还没走到跟前,又引得战马一阵惊慌,出于本能朝后面狠狠的踹了一脚,向远处狂奔而去! 「啊——」 凄厉的哀嚎响起,又很快被愤怒的吼声淹没。 赵平砸在地上,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发出哀嚎。 副将和亲卫见状,心头一跳,忙不迭的凑了上去。 「将军!您没事吧!」 疼的动不了身子的赵平,压根听不到众人的声音。 若是听到,肯定会破口大骂,老子都成这样了!你说有没有事! 被战马甩下来,伤害本就不小,又被狠狠的踹了一脚。 纵然赵平身经百战,一时间也无法忍受。 副将和亲卫围在他的身边,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比吃了翔还要难看。 事到如今,只能将侯爷抬回衙门,请郎中诊治了。 「你们两个抬前面,你和我抬后面。」 副将看向几名亲卫,吩咐道。 亲卫微微一怔,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副将见状,冷声道:「怎么?本将军命令不了你们?」 「卑职绝无此意!」 几名亲卫忙不迭的摆手,犹豫道:「卑职只是不明白,何为后面,何为前面。」 「......」 副将一怔,脸有些发烫,改口道:「你们抬腿,我抬胳膊。」 分工明确后。 几人站好位置,齐齐用力。 「啊——」 恍忽间,又是一阵剧痛袭来。 赵平再次发出凄厉的哀嚎。 毫不夸张的说,声音之凄厉,闻者落泪。 「......」 副将和亲卫互相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尴尬之色。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几人一咬牙,狠下心,扛着赵平就往衙门走。 走了几步。 几人才想起来。 侯爷身上的盔甲还没卸下。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乾人又在攻城,纵然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一时间脑子也有些混乱,压根没注意盔甲的事情。 只想着带着受伤的侯爷,早点离开这处危险的是非之地。 「先给侯爷卸甲,速度能快一些。」 犹豫了几秒,副将如此说道。 于是,几人又将赵平放下。 只是...... 一名亲卫的动作稍微大了一些,导致赵平受伤的左腿又一次砸在地上。 「啊——」 闻者落泪的哀嚎,又一次响起。 众人嘴角不由抽动起来。 卸了赵平身上的盔甲,几人都感觉轻松了许多,迈出的步伐也轻快了一些。 好不容易到了衙门的门口。 走在前面的亲卫一个没注意,踩在了门槛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不可避免的事情再次发生。 赵平的右脚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啊——」 凄厉的哀嚎声再次响起,众人已经熟悉,竟然产生了见怪不怪的感觉。 「反正都摔了这么多次,应该也不差这一下。」 就在此时。 副将忽然发现赵平恢复了意识,嘴皮子嗫喏了两下。 「侯爷,您要说什么!」 副将忙不迭的将耳朵凑了过去。 紧接着就听见虚弱到极致的赵平,用微弱的声音缓缓道: 「你们......杀了......我吧.. ....」 第219章 一决胜负 “” 副将微微发愣,好一会才回过神,命令几名亲卫将他重新抬起,送到了衙门。 片刻后。 郎中急匆匆的赶来,诊治了半个时辰,开出药方后,缓缓道: “侯爷的伤势不重,每日按时服用药汤,静养三个月就好。” 副将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陛下派侯爷来就是想打仗的! 静养三个月,还打个屁仗! 别人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侯爷倒好,还没有出师就倒在了马蹄底下。 “哎这可该如何是好。” 病榻前,几名副将面面相觑,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无奈之色。 “事到如今,只能先固守城池,等侯爷恢复一些再说。” “也只有如此了。” 几名副将商议片刻后,决定维持现状。 于是。 接下来的几天。 乾人准时准点的出现在景安城外,轮番上阵,从早骂到晚,几乎没有休息。 守城的士卒气的咬牙切齿,三番两次的请战,却被一一驳回。 只因将军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更不得擅自迎敌! “陛下派侯爷来不是带我们打仗嘛!为何还是固守城池!” “乾人已经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侯爷还无动于衷!窝囊啊!” “老子宁愿出城跟他们拼命,也不想留在这受这个窝囊气!” 无休止的谩骂。 让守军上下憋了一股闷气,无处宣泄。 无论是千夫长、百夫长,还是普通士卒,看着城外耀武扬威的乾人,都只剩一个念头——出城跟乾人拼了! 群情激奋之下。 几十名千夫长聚集在了一起,前往景安府衙门,请缨出战。 而衙门里。 赵平对此一无所知。 此时,他正躺在病榻上,看着手里的兵法,钻研应当如何迎敌。 “乾人虽然有兵器上的优势,但兵力远弱于我大周,剑南道又是一片平原,只要抵挡住第一波攻击,让弓箭手靠近敌军,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们击溃!” “问题在于,如何抵挡住第一波攻击” 想到这,他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要是虎贲军在,一轮冲锋就能击溃敌军的阵型。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很多,无非就是乘胜追击,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可是。 虎贲军要承担拱卫京师的重任,若非到了紧要关头,陛下不可能放他们离开。 没有重装骑兵,仅仅依靠一万人的轻骑,很难冲散敌人的阵型。 面对威力巨大的火炮,让轻骑做先锋,极有可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思索良久。 赵平还是决定,让步兵做先锋。 将盾牌加厚,在一定的距离内,能够抵挡住火枪的攻击。 从二十万大军中挑选勇武之士,予以重伤,手持盾牌,顶在前面。 不出意外,应该也能挡住乾人的第一波攻击。 虽然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但跟最终的胜利比,不值一提。 一念至此。 赵平看向一旁的亲卫,吩咐道:“请诸位将军来此议事。” “是!侯爷!” 亲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 几名副将和十几名偏将来到衙门,看见躺在病榻上还握着兵书的赵平,面露动容。 “侯爷伤得如此之重,还不忘研读兵书,召集我等议事,实在令人敬佩!” 赵平却是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看向众人,沉声道:“多余的废话,本将军不愿多说,只说一句,陛下任命本将军为大军主将,只有一个目的,用最短的时间,将该死的乾人赶出大周!”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 “这几日,本将军卧病在床,一直在分析白起的火枪兵,以及他们所用的火器!” “在本将军看来,火器只有隔着一定的距离才能发挥出威力,近身肉搏,与烧火棍无异!” “而白起的军队几乎全部是由火枪兵构成,如此一来,只要能抗住第一波攻击,冲到敌军的跟前,轻而易举就能取得胜利!” 几名将军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们很想说,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关键在于,如何冲到敌军的跟前。 赵平看见众人的表情,知道他们心里想的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军缺少战马,仅靠少量的骑兵,无法冲散敌军的阵型,因而本将军思来想去,还是要重用步兵!” 话音落下。 众人全都露出了犹豫之色,心道:咱们手下的不是虎贲军,是卫所的士卒! 这些家伙,面对敌人的枪炮,撑不了多久就会溃散。 指望他们冲到乾人的跟前,还不如指望乾人撤兵来的实在。 赵平并不是纸上谈兵之人。 他曾经率领大军,仅用一个月就攻占了雍州。 对卫所的情况,比谁都了解,知道他们不堪大用,稍微遇到些惨烈的战斗,就会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给足了银子,就能让人心甘情愿的充当肉盾,顶在前面。 前面的人不发生溃逃的情况,大军就不会轻易溃散。 二十万人,怎么着也能挑出两三万勇士,只要能接近乾人的阵型,溃逃的就是乾人! “本将军决定,从大军中挑选勇武之士组成破阵营,由他们充当先锋,顶在前头!” “每一名破阵营的勇士,奖赏二十两银子!若是牺牲,除了朝廷原定的抚恤,再额外增加一百两银子!” 此话一出。 众人立刻明白了赵平的打算,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 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对卫所士卒而言,具有不小的吸引力。 只要银子能够到位,相信能召集到不少勇勐之士。 “侯爷刚来景安府不久,就能想到破敌的法子,可见在此之前就下了决心与乾人一战。” 一念至此。 众人看向赵平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纷纷开口,给出自己的建议。 “末将以为,可以提高奖赏的银子和选拔的难度,明确告诉报名的士卒,加入破阵营,就要冒着枪炮的威胁,顶在最前面,简而言之就是宁缺母滥,如此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这两个月,白起已经意识到,仅靠他的几万人,没有半点可能攻下景安城,因而决战之前,还要想办法引诱白起来攻。 末将觉得,可以将一部分大军,提前转移至城外,营造一种撤兵的假象” 赵平的病榻前。 副将们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 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亲卫走进屋子,表情有些奇怪,道:“将军,外面来了一群人请缨出战。” 赵平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看向几名副将,目光中带着质询。 一名副将忙不迭的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赵平眉头微微皱起,道:“不过是几百号人,为何不出城迎击?” 副将解释道:“有先例,表面上只有几百号人,实际上隔着几里还埋伏着几千号人,贸然出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落入陷阱。” 听见这话,赵平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抬眸环视一周,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道:“这是好事。” “” 众人微微一怔,不明白被人堵门叫骂怎么就成了好事。 赵平道:“不过是叫骂了几天,就让我二十万大军同仇敌忾,让几十名千夫长主动请缨,这难道不是好事?” 这好像有几分道理。 几名副将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附和。 赵平看向亲卫,吩咐道:“告诉他们,有的是机会给他们打仗,回去等本将军的命令!” “是!将军!” 亲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赵平看向副将,道:“白起手下只有五万人,就算设下埋伏,又能有多少人?不要因为吃了几次亏,就畏手畏脚!二十万大军让几百号人堵门叫骂,传出去我大周王师岂不是个笑话?” 顿了顿,继续道: “传本将军的命令,派出三千的轻骑,出城迎敌!” 几名副将彼此对视一眼,犹豫了一息,齐齐行礼。 “末将遵命!” 两个时辰后,三千骑兵,披上轻甲,手持马槊,冲出了城门。 只是。 城门口叫骂的乾人动作更快。 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撒腿就跑。 城墙上的士卒,虽然看不到最后的结果,但只是看着自家兄弟追着乾人屁滚尿流,心里就一阵激动,比过了年还要高兴。 成千上万人掀起欢呼的声浪,直冲云霄。 “一群狗东西,叫的那么凶,还不是夹着尾巴跑了!” “下次再敢来,非得砸烂你们的脑壳!” 另一边。 剑南道的大营中。 偏将站在白起的跟前,拱手道:“将军,敌军出城了!” 白起问道:“多少人?” 偏将回答道:“只有三千轻骑。” 白起道:“明天多派些人去叫骂。” 偏将行礼道:“是,将军!” 白起沉默了一息,道:“通知各营,三日后拔营起寨!” “是!” 偏将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 营帐里只剩下白起一个,他笔直的站在原地,看着桉上的舆图,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芒,伸出手指,点在舆图上的某一处。 “赵平,你我就在此地一决胜负!” 五日后。 景安城里。 第一批破阵营的士卒已经选拔出来,总计三万余人。 不出意外,短暂的训练后,还要淘汰一批。 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顶在阵型的前头,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恢复了一些的赵平,如今已经能在亲卫的搀扶下,在城中行走。 这种关键的时刻。 他身为主将,就算伤得再重,也得在将士们的面前亮相,不然难免会有人想。 新来的主将是个孬种,让他们顶在前面,自己躲在后面。 绕着几座城门巡视了一圈,大大的提振了士气。 守城的士卒们看见赵平伤成这样,还来这里,脸上皆是露出动容之色。 “还有哪座城门没去?” 虚弱的赵平,看向身旁的亲卫,开口问道。 亲卫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看见不远处一匹白色的骏马狂奔而来。 赵平看见白色的马,眸子深处露出一抹惊慌,下意识的就要躲开。 好在有亲卫的搀扶,并没有让他摔倒。 白色骏马停在赵平的跟前。 一名偏将翻身下马,拱手道:“将军!南城门出现了大量的敌军!” 赵平微微发愣,道:“前几日不就有?” 偏将道:“这一次人数更多,末将初步估计,至少有两三万人!” “两三万人?” 听到这个消息,赵平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确定?” 几千人,倒能视为挑衅,派些人驱赶一下,或者干脆置之不理,也就差不多了。 但两三万人就不同了。 毕竟白起手下一共只有五万人,要是能将这两三万人全歼于此,白起的兵力锐减一半,还有个屁的威胁! 偏将看向赵平,一脸坚定的道:“卑职可以确信!至少两万人!”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赵平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大声道:“走!去南城门!” 几名亲卫面露为难之色:“侯爷,您的伤。” “伤算个屁!” 赵平一脸的大义凌然,如此说道。 几名亲卫皆是露出动容之色。 紧接着就听见赵平又道:“你们抬着本侯爷!” 亲卫:“” 半个时辰后。 赵平被亲卫抬上了城墙,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乾人。 他终于确信,白起竟然真的派了两三万人前来攻城。 “原以为这个白起多有本事,原来也只是个酒囊饭袋之徒!” “手下一共只有五万人,竟然派出两万人来围二十万人的城,真当他手下的士卒各个是三头六臂的神仙!” “或者以为本将军和单新那个废物一样,坐拥二十万大军,还固守城池,闭门不出,任你挑衅!” 一念至此。 赵平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激动,看向偏将,命令道:“通知诸位将军,集结各营,准备出城迎敌!” “是!将军!” 偏将的眸子里同样露出激动之色,拱手行礼。 憋屈了这么久,终于能有个宣泄的机会了。 “让投石车做好准备,掩护破阵营!” 赵平看向副将,发出命令。 副将面露犹豫之色,道:“末将在景安城守了两个月,白起从未用两万人围城,这一次背后会不会有诈?” 赵平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不冷不澹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的背后有埋伏?” 副将陷入沉默,没有回答。 赵平见状,冷哼一声,道:“白起手下一共只有五万人,两万多人都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埋伏?” 副将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赵平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再者说,就算有诈又如何?景安城内有二十万人,他白起只有五万人!” “五万人围二十万人的城,守城一方还不出击,这种场景简直亘古未见!” 副将听见这话,无言以对。 赵平继续道: “本将军虽然没见过火炮,却也知道,火炮的攻击有一定的距离,装填也需要一定的间隔,有投石车掩护,二十万人就算用人命填,也能冲到跟前!” 副将沉默了几息,还想再劝,开口道: “侯爷,破阵营毕竟刚刚组建,还未训练” “难道还要再练两个月,才能出城!” 赵平表情阴沉,声音冰冷。 副将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赵平冷哼一声,沉声道: “本将军已经决定,出城迎敌,与白起一决胜负!” “多余的话不要再说!下去准备吧!” 事已至此。 多说无益。 副将在心里叹了口气,拱手道: “是!侯爷!” 第220章 弹尽粮绝,唯有投降 半个时辰后。 景安城内,各营集结完毕。 顶在最前面的是刚建立的破阵营。 每个人都扛着巨大的盾牌,端正的站在原地,眸子里满是坚定之色。 之后是步兵,包括刀斧手与长矛手,再之后是弓箭手,两侧是披甲的骑兵。 大战在前,千夫长们仍在做着最后的动员。 城外。 白起的军队已经摆好阵型。 成千上万的火枪兵,笔直的站在原地,望向前方。 一架架火炮被推了上来,炮口对准城墙。 “放!” 一声令下。 火炮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 与此同时。 城内,投石车已经装填完毕,随着一声令下,向城外的敌人发起反击。 一块块飞石落下,砸在城外,溅起一阵烟尘。 紧接着。 南城门缓缓打开。 无数的士卒奔涌而出,排成长阵,举着盾牌,朝敌人进发! 火枪兵见到这一幕,纷纷举起手里的火枪,瞄准他们,发射弹丸。 只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压根打不到敌人,只能看着他们越来越近。 随着时间的流逝,破阵营越发接近火枪兵,逼迫火枪兵不断的后退。 片刻后。 在震耳欲聋的响声和漫天烟尘中。 两拨人马厮杀在了一起。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火枪兵们就被打的节节败退,虽然还没到丢盔弃甲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多少。 城墙上。 赵平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大声道: “本将军如何说的!这些火枪兵一旦被近身,就是待宰的羔羊!” “破阵营还没怎么发力,乾人就被杀的屁滚尿流!” “就这么一帮废物,竟然围了景安城两个月,简直可笑!” 一旁。 副将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一抹不满,同时心里疑惑。 眼前这些火枪兵,总感觉和平日里有些不同。 换弹的时候,手忙脚乱也就罢了,前排与后排之间的配合,与之前围城的士卒也差了很多。 难道...... 这一次围城的并不是乾人? 一念至此,副将看向赵平,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赵平听了,眉头紧皱,冷冷道:“不是乾人,还能是谁?” 副将解释道:“白起攻占剑南道后,剑南道卫所的士卒绝大部分都被收编,这些人或许......” “你是想说,白起派炮灰围城,营造一种乾人很弱的假象,让本将军轻敌?” 赵平看向副将,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副将犹豫了一下,回道:“末将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听见这话,赵平彻底发怒,瞪大眼睛,望向副将,咬牙切齿道:“本将军终于知道,白起区区五万人为何能将景安城围困如此之久,原来就是因为景安城有你这种胆小如鼠的鼠辈!” 副将微微发愣,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 还没开口,就听见赵平道: “既然怕死,就不该来到前线!” 副将咬了咬牙,大声道:“末将不怕死!只是怕中了敌人的奸计!” “什么奸计?区区五万乌合之众,就算在后面设了埋伏,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副将还想说些什么。 赵平面无表情的大手一挥,冷冷道: “你怕死直说就好,大可不必胡编乱造!” “毕竟,本将军的手下容不得贪生怕死之人!” “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本将军的副将,这场战事,也不需要你再过问!” 副将听见这话,身子微微一颤,沉默了好一会,终究只是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拱手道:“末将告退。” 然后,转身离开,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赵平看着他,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目光望向远处。 乾人已经全面败退,不少人为了逃命,甚至丢下了手里的兵器。 就连火炮都被留在了原地。 见到这一幕。 赵平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大手一挥,下达命令。 “留下三万人守城!” “其余将士,备足粮草,全面出击!” “七日之内,收复剑南道!” 众人听见这话,很想说,是否太仓促了一些。 但想到之前那位副将的下场,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拱手行礼。 “末将遵命!” ............ 剑南道。 安仁府与景安府之间,几万周人,扛着水泥,卖力的干活,在空地上修建起一面高耸的城墙,以及一座座碉堡。 一旁。 乾人则在检查自己的兵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 原先的燕北指挥使赵宣风见到这一幕,表情复杂,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 在这些工事的加持下,皇帝陛下派出的二十万大军,压根不是白起的对手。 他们离开景安城,来到剑南道,就会发现,白起在这里为他们建造了一座屠宰场。 火炮,火枪,配合上重装骑兵的冲锋。 二十万大军,和待宰的羔羊没有丝毫区别。 当然。 这些并不足以让他绝望。 毕竟,二十万人就算全军覆没,只要虎贲军还在,就没有伤及根本。 让他绝望的是...... 剑南道的每一座工事,都是周人心甘情愿修建的! 乾人只是在各个村子说明了情况,再没有任何胁迫的情况下,就征召了大批的民工。 只是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不知疲倦的为乾人修建工事,对抗自己的同胞。 因为他们心里明白。 一旦剑南道重新落入周国的掌控,乾人分给他们的田地,就会被朝廷收回。 相较于周人的身份,他们更在意分到手的田地。 对此,赵宣风十分理解。 毕竟他也为了自身的利益,抛弃了周人的身份,以及曾经的信仰,为乾人卖命。 但是。 看到无数的周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他还是不忍直视,觉得眼前的一切,对他这个曾经的大周勋贵而言,是莫大的讽刺! 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赵宣风继续擦拭自己手里的兵器。 最多一天,二十万大军的先锋部队就会赶到此地。 大战之前,确保自己的武器没有问题,是一名战士最基本的职责。 另一边。 赵平统领的大军,还在前进的路上。 “将军,最多一日,大军就能抵达安仁府!” 副将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道。 赵平看着手里的舆图,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已经快到安仁府,怎么还没碰到一名敌军。” 副将犹豫了一下,回道:“末将以为,可能是景安城一战,让白起闻风丧胆,不战而逃。” 赵平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陷入沉默。 他虽然没将白起放在心上,却也知道这个人既然敢用五万人围城,必定胆识过人,绝不会轻而易举的放弃安仁府城。 毕竟。 安仁府城的城墙,丝毫不逊色于景安府城。 他要是选择固守城池,至少能坚持一两个月! “总觉得不太对劲......” 赵平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下一秒。 就看见一匹白色的骏马疾驰而来。 在赵平的跟前停住。 一名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骑兵,一脸的慌乱,大声道: “将军!不好了!景安城外突然出现了一支敌军,正在攻城!” 听见这话,赵平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剑南道和剑北道之间只有一条道路,两侧都是山脉。 敌军怎么可能绕过他统帅的大军,出现景安城前! “卑职也不相信,可确实有一支大军正在攻城!” 骑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 赵平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问道:“有多少人?” 骑兵回道:“至少有三万人!甚至更多!” 按理说,三万人很难攻下拥有三万守军的城池。 但白起的军队却不一样。 他们拥有攻城专用的火炮,轻而易举就能轰开一座城门。 三万人勐攻一座城门,悍不畏死的情况下,短时间内确实能攻下来!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他留在景安城的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战力低下,意志薄弱,而且没有指挥的将军。 依照白起以往攻城的效率,最多一天,景安城就会沦陷。 一念至此。 赵平紧紧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 估算了大军与景安城的距离后,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来不及回防,只能前进。 “白起率军攻城,安仁府内部一定空虚!咱们继续前进,攻下安仁府,就能形成合围之势,将白起困在景安城!” 做出这样的决定后。 他看向众人,沉声道:“传本将军的命令,加快行军,争取早日收复剑南道!” 骑兵一怔,问道:“将军,景安城呢?” 赵平道:“收复剑南道,就等于掐断了白起的给养,到那个时候,景安城不过是孤城一座,给他又如何!” fo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不再多说。 一个时辰后。 距离安仁府还有上百里路的位置。 探路的斥候来到了赵平的跟前,禀告道: “将军,前方出现一面城墙,堵住了前往安仁府的必经之路!” 赵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城墙?” 斥候的表情有些古怪,点了点头。 赵平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之色,喃喃自语道:“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怎么可能凭空建造起一座城墙。” 沉默了片刻后。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勐地拿起手里的舆图,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发现他和手下的十七万人,竟然被白起堵在了中间! “该死的白起!” 事到如今,他已经意识到,之前那位副将说的没错。 围攻景安城的那两万人确实是诱饵,目的就是引诱他出城。 派出两万的炮灰,羊装攻城。 真正的主力,则是藏在山上,伺机而动。 又在前往安仁府的必经之路上,修建工事,对他形成合围之势。 “想要实现这个战术,十万人都不一定够用!” “乾国一定给白起增派了援兵!” “还有城墙,短时间内压根无法完工,必定是很早以前就开始修建!” “如此重要的消息,东厂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这......怎么可能!” 想到这,赵平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杀意,看向身旁的亲卫,命令道:“去砍了随军太监的脑袋!” 亲卫微微一怔,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随军太监毕竟代表陛下,就这么直接杀了,未免不太合适。 赵平见状,更加恼怒,冷冷道:“本将军是主将,你只要听从命令,一切后果,本将军承担!” 听见这话,亲卫再也不敢犹豫,忙不迭道:“是!” 赵平收回目光,望向前方,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战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就地扎营,休息一晚,明早攻城!” 时间流逝。 翌日。 在赵平的指挥下,十七万大军对横在面前的城墙发起了进攻! 投石车发射飞石。 弓箭手拉弓射箭。 破阵营顶着巨大的盾牌,一步步靠近城墙。 刀斧手紧随其后。 城墙上。 神机营的将士看着几倍于自己的敌人,神色仍旧澹然,不慌不忙的操作火器。 一枚枚炮弹,从城墙上发射,砸在人群中,发出雷霆巨响,溅起一片泥土。 火枪手们,等待着敌人的靠近,在合适的距离,叩动扳机,发射弹丸。 装填弹药的间隙,会有另一名火枪手,填补原先的位置。 每一轮射击,都有一批敌人倒下。 很快。 顶在前面的破阵营就承受不住,开始撤退。 城墙下。 烟雾渐渐散去,留下一地的尸体。 接下来的几日。 赵平指挥士卒,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每一次都被城墙上的火炮击退。 到了最后,弩箭和石弹所剩无几。 原先的十七万人,折损了两三成,只剩下十二万人。 士气低落。 几乎无法再发起有效的攻击。 原先自信满满,打算在半个月内收复剑南道的赵平,坐在营地里,蓬头垢面,神色恍忽。 这一刻。 他终于意识到。 以他目前的处境,似乎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投降! 毕竟。 前后都被围堵。 两侧不是燕国的领土,就是高耸的山脉。 弹尽粮绝,再拖下去,没有粮食,他们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沉默良久。 他终于做出决定,看向众人,一脸的坚定,沉声道: “杀掉所有的战马,让战士们吃饱喝足,两日后,再次攻城!” 后面还有句话藏在心里,却没有说出来: 这一次,要是还攻不下来,就只有投降了...... 第221章 自己按摩 翌日。 在赵平的命令下,骑兵们杀掉战马,补充给养。 入夜。 篝火旁,士卒们嚼着发柴的马肉,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都明白,明日就是最关键的一战! 赢,他们就能一路前进,收复剑南道。 败,就会一蹶不振,被乾人困死。 因此。 每一个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明日与敌人血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日。 十二万人来到了高耸的城墙前,在千夫长的带领下,又一次发起冲锋。 城墙上,神机营的士卒见到这一幕,立刻意识到,这是敌人最后的反扑,只要守住,胜利就属于他们!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天际。 火炮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如轰轰沉雷。 狰狞的脸庞,带血的刀剑,弥漫的烟尘,凄厉的号角。 整面城墙都被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 风中猎猎招展的旌旗,已然残破,彷佛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墙上下,死尸伏地,血流不止。 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令人作呕。 战争还在继续。 厮杀还在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 夕阳西下,洒下血红色的晚霞。 赵平手下的士卒,抹了抹被血水湖住的眼睛。 看着遍地的尸体,原先消弭的恐惧感,再一次涌上心头,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后退的念头。 宛若雷声的火炮还在继续。 终于,他们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纷纷后撤。 这一场战争从日出持续到日落,最终以攻城一方的败退告终。 这一退,也就意味着赵平和他手下的二十万大军,彻底沦为桉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短短的两日后。 赵平就派人前往景安城,与白起谈判,商议投降后的事宜。 在他看来,他手下还有七八万人,足以作为谈判的资本。 只是。 白起没有选择与他谈判,也不接受他的投降。 景安城与安仁府,两方人马形成夹击之势,只用了不到七天,就全歼了赵平和他手下的残兵败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周国的二十万大军,就这么被白起全部歼灭! 算一算日子。 从他们离开景安城到全军覆没,不过短短的十二天! 消息传回大周,举国皆惊! 这一刻。 周皇终于意识到,乾国今非昔比,若是不全力以赴,大周极有可能沦丧灭国! ............ 另一边。 长安城里。 白起全歼二十万大军的消息还没有传开。 入夜。 一轮银色的月亮高挂空中,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温柔的晚风拂过相国府。 一道白色的倩影出现在方修的屋外。 床榻上。 身着碧色亵衣的杨玉环,蜷缩在方修的臂弯里,水汪汪的桃花眸子,盈盈的注视着跟前这张俊朗的脸庞。 虽说方修之前答应过,一年就满足她的愿望。 但到了最后的关头,方修还是没忍心下手,只是允许她偶尔睡在自己的身边。 每次方修入睡后。 杨玉环都会睁开双眼,好好的看一会方修,然后再心满意足的睡下。 这一次。 杨玉环一如往常的望着方修,伸手环住他的手臂,缩在他的怀里,俏脸微红,睫毛微颤。 时间流逝,她的脸庞露出一抹娇媚之色,粉唇在方修的脸上贴了一下,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准备休息。 这个时候。 不经意的一瞥,却让她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下意识的发出了尖利的喊声。 “鬼啊!” 杨玉环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白色影子,心砰砰的跳着。 身旁。 方修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看向杨玉环,问道:“怎么了?” 杨玉环娇小的身子,扑进方修的怀里,吓得泪眼婆娑,声音发颤。 “相,相爷,外面有鬼......” 方修眉头微蹙,看向窗外,隔着窗户,能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门外之人。 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开口道:“进来吧。” 话音落下。 门缓缓打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一袭白色的长衫,手里拿着折扇,打扮的英姿飒爽,风度翩翩。 正是方修手下的得力干将,第一庄的庄主,上官海棠。 “相爷,奴家好怕,呜呜呜......” 杨玉环好像不认识上官海棠一样,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只是将脑袋埋在方修的怀里,可怜兮兮的抽噎着。 “别怕,是海棠。” 方修伸手轻抚她的后背,柔声安慰了两句。 杨玉环仍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眸子里满是泪水,长长的睫毛不断的颤动,小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瑟瑟发抖。 上官海棠见到这一幕,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嘴角却不由抽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杨玉环可怜兮兮的抽噎道: “相......相爷......奴家真的好怕......” “今......今晚能搂着奴家嘛......” 上官海棠嘴角又一次的抽动,心道,差不多得了,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你心里打的算盘! 方修却没说什么,只是搂着她,哄了两句,就看向上官海棠,问道:“何事?” 上官海棠拱手行礼,回道:“剑南道传来消息,周国派出的二十万人,已被白起全歼!最多一个月,白起就能攻占剑北道各府!” 在方修的眼里,别说是攻下小小的剑北道,就算是攻下整个大周,对白起而言,都不算什么难事。 因而,他并没有表现的太过诧异,只是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卑职告退。” 上官海棠再次行礼,转身就要离开。 “等会。” 方修喊住了她,好奇道:“你刚才站在门外干什么?” 上官海棠听见这个问题,看向杨玉环,表情有些奇怪。 这一刻,她想说,自己是为了不打扰某人的自娱自乐,方才没有敲门。 但是看见杨玉环通红的脸庞,以及略带恳求的眼神,还是刚才看到的藏在了心里,回答道:“卑职怕打扰您休息......” 方修道:“以后只要是你觉得要紧的事,随时可以向本相禀告,不要有太多顾虑。” “是!主人!” 上官海棠应道。 方修坐在床榻上,想了想,问道:“李邀月今晚可有异常的举动?” 明日就是清明,以李邀月苏醒后的性格,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上官海棠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她今晚一直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除此之外呢?” “没了。” 方修听见这话,沉默了一息,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卑职告退!” 上官海棠行礼后,转身离开。 方修斜躺在床榻上,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李邀月刚苏醒时,楚楚可怜的模样,以及那双清澈的眸子。 沉默了好一会。 方修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一旁,杨玉环见状,似乎猜到了方修的想法,跟着爬了起来,用清脆悦耳的声音道:“相爷,奴家服侍您更衣。” 方修伸手轻抚她的小脑袋,道:“你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杨玉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拿起衣物,为方修穿戴整齐,轻声道: “相爷要早点回来,玉奴害怕......” 方修看着她绝美的脸蛋,心头涌过一阵暖流,低头在她洁白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俯身在她的耳边,柔声道:“别怕,回来给你按摩,舒缓情绪......” “相......相爷......” 杨玉环好看的桃花眸,望向方修,有些不可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见方修柔和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 白皙的脸庞,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呼吸不由的急促起来,心跳比之前见到上官海棠还要快。 看着眼前俊朗的脸庞。 她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相爷说的按摩,是奴家想的那种吗?” 方修眉头一挑,轻笑道:“你平日里如何给自己按摩,等会就如何给你按摩。” 原来相爷都知道...... 杨玉环精致的脸蛋,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桃花眸子里氤氲水雾。 羞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好一会,才鼓足勇气,颤声道:“相爷早点回来......” 方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再多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隔壁的庭院。 果然看到一袭墨色长裙的李邀月,坐在石凳上,微微昂着脸,看着夜空。 方修顺着她的视线,抬眸望去。 夜空像无边无际的大海。 明月高挂。 星光灿烂。 看着看着。 方修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之色。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他还是第一次的欣赏夜空。 感觉和他原先生活的世界没什么两样。 就是多了一些繁星,映照夜空更加的绚烂。 这个时候。 坐在石凳上的李邀月,已经察觉到了有人出现。 转头望去,就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和刚才的她一样,抬眸望着夜空。 不知为何。 从方修的眼神里。 她竟然读出了和自己相似的情感。 “他也有思念的地方,思念的人吗?” 李邀月看着方修,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本相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必讨好本相。” 李邀月听见这话,微微发愣,意识他话里的意思后,沉默了片刻,用清冷的声音回道:“我没要讨好你。” yy 方修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只是道:“该放你离开,本相自会放你离开,不该放你离开,无论你做什么,本相都不会放你离开。” 李邀月很想说,什么叫做“该放你离开”,我本就是自由之人,是你不讲道理,将我禁锢于此! 转念一想,人在屋檐下,纠结这个没有一点意义。 沉默一息,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方修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只是道:“早点休息,争取活到离开相国府的那一天。” 说完,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清冷的背影。 李邀月坐在石凳上,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睡了,为何跑到自己这里,说一通有的没的。 “难道......他知道我在这里坐着,怕我想不开,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故意来这里转一圈,看一看我?” 一念至此。 李邀月好看的凤眸微微发亮,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有了成效。 送给他的那些糕点,他虽然没吃,但是也让他产生了一些改变。 毕竟。 要是放在以前,自己就算不穿衣服,在院子里站一夜,他也不会理会。 李邀月想到这,眉目间浮现一抹喜色,暗暗激励自己: “再加把劲,距离离开相国府就更进一步!” 清风拂过。 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抬眸看了一眼夜色,原先的思念与悲伤莫名被冲澹了一些。 明日清明,虽然见不到父皇、母后与皇兄,但寄去了信件,也算是给他们留下了念想。 “父皇,母后,明年清明,我一定陪在你们身边!” 抱着这样的信念。 李邀月的眸子越发坚定,思索该如何进一步的攻陷方修的防线。 另一边。 方修刚回到屋子,就看见杨玉环躺在床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绯红的小脸露出期待之色,就差说:相爷,您快来啊...... “......” 方修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可爱。 杨玉环平日里虽然做作了一些,但在对他好这件事上是全心全意,没有丝毫的杂念,也不求丝毫的回报。 在别人的眼里,这是清新的小绿茶,但在方修这里,她却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 虽然还是有些不忍心下手,但给她一点甜头,总归不算什么。 方修这么想着,躺到了床榻上,将娇小的杨玉环搂在怀里,在她的耳畔柔声说着什么。 杨玉环俏脸绯红,只觉得心里像是电流涌过,一阵酥酥麻麻。 方修捏着她小巧精致的玉足,按摩了好一会。 杨玉环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缩在方修的怀里,发不出声音。 “好了......” 片刻后,杨玉环摁住了方修的双手,抽回玉足,红着脸道:“谢谢相爷......” 方修轻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抚道:“睡吧。” “嗯。” 杨玉环点了点头,小脸满是幸福之色,缩在方修的怀里,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方修斜躺在床榻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却久久无法入眠。 第222章 赌约 翌日。 清明。 细雨绵绵。 祭祀的礼仪结束后。 方修陪着武明空回到了养心殿。 林宛儿为两人斟茶后,站到了一旁。 龙椅上。 武明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方修,开口问道:“白起攻占剑北道,是否属实?” 方修道:“虽然还没攻占,但也差不了多少。”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武明空的桃花眸子亮晶晶的,原先雨湿衣衫、春寒料峭的伤感一扫而空,激动的道:“剑北道是晋南府的门户,白起攻占了剑北道,从今以后,我大乾就掌握了这场战争的主动!” 方修看了女帝一眼,轻描澹写道:“准确的说,臣决定开战的那一刻,主动权就掌握在大乾的手上。” 这话听着无比自信,让武明空不由的多看了方修一眼,哼哼道:“知道你厉害” 说到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母后诞辰的贺礼,准备好了吗?” “” 方修举起茶杯的手微微一滞。 武明空见状,一脸狐疑的道:“你该不会忘了吧?” 方修放下茶杯,笑了笑,道:“陛下特意叮嘱过,臣怎么会忘。” 嘴上这么说,其实真是忘了。 “那你打算送些什么?” 武明空脸上带着若隐若无的笑意,看着方修。 她知道方修这奸贼肯定忘了此事,好奇他会如何回应自己。 看见女帝的表情,方修瞬间就猜到她的想法。 丝毫不慌,用五百情绪值,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个空的精致木盒,摆放在桌上,一本正经的道:“这便是臣为母后准备的贺礼,因为太过珍贵,臣一直随身携带。” 武明空显然没想到他竟然真能拿出贺礼,微微一怔,狐疑道:“该不是个空盒吧?” “” 方修一脸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武明空起身走到他的跟前,拿起木盒,仔细的端详了几眼,好奇的问道:“里面有什么?” 方修道:“保密。”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放下木盒,道:“母后说了,今年的诞辰,她不接受外人的贺礼,到时候,办个家宴就算是庆贺了。” 方修叹息一声,道:“真是可惜,臣为了准备贺礼,可是呕心沥血” 话还没说完,就被武明空打断。 “有什么好可惜的,母后只是不接受外人的贺礼,你又不算外人,到时候的家宴,你也要来。” 方修微微一怔,心道,他说到底也只是臣子,怎么在太后那里就不是外人了。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的表情,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怎么?你一口一个母后的喊着,不过是让你送个贺礼,陪着朕和母后用个晚膳,就不乐意了?” 听见这话,方修忙不迭道:“臣绝无此意,臣只是在想,臣以什么身份参加。” 太后既然说了,是家宴,到时候邀请的一定都是些皇亲国戚。 他虽然是大乾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只是臣子,跟皇室扯不上一点儿关系,用什么身份参加都不合适。 武明空看向方修,水光盈盈的眸子眨了眨,轻声问道:“你想以什么身份?” 方修伸手捏住女帝的柔荑,轻笑道:“自然是陛下夫君的身份。” 得到了满意的答桉,武明空精致的小脸露出一抹笑意,又很快掩藏,啐了一口,道:“呸!谁说是你是朕的夫君了!” 方修眉头微微一挑,道:“臣自己说的,有何不可?” 武明空白了他一眼,滴咕了一句不要脸,然后道:“不过是个家宴,你想以什么身份参加都行。” 顿了顿,又道:“这是母后的意思。” 方修沉默了一息,脸上露出恍忽之色,悠悠道:“难道臣与陛下的奸情,让太后发现了?” 【情绪值+2000】 武明空给了他一记小粉拳,咬牙切齿的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别怪朕鞭子伺候!” 方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什么鞭子?” 武明空柳眉上挑,看向身后的林宛儿,吩咐道:“拿来给方相看看。” “是,陛下。” 林宛儿行了一礼,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根皮鞭,双手呈给女帝。 武明空接过来以后,双手握着皮鞭的两头,狠狠的拽了两下,让鞭子在空气中发出炸裂的响声。 微微昂着小脑袋,颇为自豪的道:“这是朕命尚服局特制的鞭子,抽在身上,虽然很疼,但不会留下痕迹。” “” 方修一脸无语,问道:“陛下最近是不是又看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了?” 武明空清澈的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问道:“什么话本?” 方修见她不似作假,好奇的问道:“既然没看话本,陛下怎么想起特制一条鞭子。” 武明空哼哼道:“当然是为了对付你!你下次要是再敢欺负朕,朕就拿它抽你。” 说着,又拽了两下,发出炸响,甚是唬人。 身后。 林宛儿脸憋得通红,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小声解释道:“上次陛下咬伤了相爷,心里难受,一回宫就让女官做了这个鞭子,既不会伤到相爷,又能作为威胁” 话音落下。 武明空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就你长了张嘴!” 林宛儿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 方修微微一怔,问道:“陛下以前不是随身带着匕首?” 武明空看向方修,道:“早就扔了。” “为何?” “还不是因为朕相信你” 武明空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只是道:“朕想带匕首就带,不想带就不带,你管得着嘛。” 这是还没出叛逆期嘛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无言以对。 武明空说完后,也觉得这句话太过幼稚,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烫。 她也不知为何,每次跟方修独处,就好像丢掉了身上所有的束缚,变成了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只有在方修的面前,她才能不顾忌一切,做真正的自己! 两人嬉笑怒骂了一会,又谈到正事。 “昨日礼部呈了一封奏章,说要在各州府修建新式学堂,需要巨额的银子,这件事,你可知道?” 武明空看着方修,开口问道。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回道:“臣当值的时候,是说要修建新式学堂,但具体如何做,还没确定。” 武明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开口道:“礼部呈上的奏章,虽然没有明确的反对新式学堂,却是列明了朝廷所需要花费的银子,以及可能造成的影响。 朕看了以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可让新式学堂修建起来。 之后朕就明白,礼部拐弯抹角的反对这新式学堂,一定因为这是你的主意。” 说到这。 她顿了顿,看着方修,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为何突然要修建新式学堂?还有何为数学,何为物理?” 方修想了想,解释道:“所谓数学,就是算学,物理,就是天下万物的道理。” 算学,武明空倒是知道。 物理。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天下万物的道理” 武明空喃喃自语了一遍,看向方修,正色道:“朕听礼部的官吏说,新式学堂开设后,不读四书五经,只传授数学和物理 算学,朕倒是还能理解,你开设银行,需要大量精通算学的读书人。 这天下万物之道理,实在是太笼统,朕想不明白,和儒学有何区别?” 她说这些话,倒不是质疑方修,而是确实想不明白。 在她看来,儒学包罗万象,其中就解释了天地运行的规律,以及世间万物的道理。 那学这个物理还有什么意义。 方修听见这个问题,沉默了一息,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两支毛笔,一支重一些,一支轻一些。 将两支毛笔举在空中,看向武明空,问道:“陛下觉得,臣若是松手,这两支毛笔,是同时落地,还是重一些的先落地,轻一些的后落地。” 武明空和林宛儿听见这个问题,皆是一怔。 “方修,你没事吧?” 武明空更是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精致的脸蛋露出担忧之色。 “” 方修握着两支毛笔,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林宛儿小声滴咕道:“肯定是重一些的先落地啊。” 方修看向林宛儿,眉头一挑,道:“若是两支同时落地,又如何?” 林宛儿听见这话,陷入沉默,她很想说,要是同时落地,奴婢今晚就伺候相爷!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毕竟相爷是陛下的人,她想要伺候都没有资格。 “要是同时落地,朕把她赏给你做丫鬟!” 林宛儿还没说话呢,武明空就一脸自信的道。 “两支毛笔,一定是重的一支先落地,怎么可能同时落地!” 身后。 林宛儿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俏脸浮现一抹红晕,看向方修的眼神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一刻,她竟然有些期待,两支毛笔能够同时落地。 只是。 下一秒,她就勐地摇了摇头,告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啜泣道: “呜呜呜奴婢要一辈子留在陛下的身边,伺候陛下奴婢不要做相爷的小丫鬟”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看向武明空,道: “臣跟陛下打个赌,若是重的一支先落地,臣就答应陛下三个条件。 若是两支同时落地,陛下就答应臣三个条件,如何?” 很久之前,两人经常在一起打赌。 只是,每一次输的人必定是武明空。 正因如此,时间久了,无论方修说什么,或是用什么作为赌约,武明空都不答应。 因为她知道,方修要是没有十成的把握,是不会给自己打赌的。 但是,这一次情况却有所不同。 毕竟,不同的东西,重一些的先落地,这是稚童都知道的道理! 再加上。 答应三个条件,实在太吸引人。 纠结了许久,武明空还是没有坚守住原先不跟方修打赌的原则,咬了咬牙,大声道:“赌就赌!”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意,举起手里的毛笔,道: “等会臣同时将它们放下。” “看一看它俩是同时落地,还是分开落地。” 还没松手,小女帝忽然道: “等会!” 武明空站起身,走到方修的面前,伸出手道:“给朕看看!” “好。” 方修点点头,将毛笔递给了武明空。 武明空伸手接过来,掂量了两下。 确定两支毛病的重量有明显的不同,这才放心的站到了一边。 “开始吧!” 武明空一脸认真的盯着两支毛笔,语气十分笃定:“这一次赢的一定是朕!” 她怎么也不相信。 重量不一的两支毛笔会同时落地。 “臣开始了。” “陛下看清楚!” 方修将毛笔举过头顶,朗声道:“三!” “二!” “一!” 最后一个字出口。 方修松开双手。 两支毛笔骤然落下。 砰的一声砸在了桉上。 下一秒。 小女帝和林宛儿,全都懵了! 因为她们清楚的看见。 这两支大小不一,重量不一的毛笔是同时落地的! “这,这怎么可能!” 武明空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下一秒。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声道:“不可能,一定是你做了手脚!”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没有反驳。 小女帝没有接触过自然科学,对于超出她认知的事,无法理解,这是人之常情。 方修想到这,重新捡起两支毛笔,走到小女帝的面前。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自己试试。” “试试就试试!” 武明空一脸的倔强,银牙咬了咬,伸手接过了两支毛笔。 走到桌前,将两支毛笔高高举起,然后松手。 砰! 两只毛笔同时落地,只发出了一道声音。 这一次。 无论是林宛儿,还是武明空,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一点问题! “不可能,不可能啊!” 武明空面露恍忽,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下一秒。 她看向林宛儿,吩咐她找来两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你拿这个石头,朕拿这个,听朕口令,一起松手!” 武明空将其中一块更大的石头,递给了方修,略有些急促道。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 大小、重量不一样的两样东西,到底是不是同时落地。 方修并没有拒绝,伸手接过石头,笑了笑,道:“好。” 两人站在养心殿里,将两块石头举到同一高度。 “三!” “二!” “一!” “放!” 一声令下。 方修和武明空同时松手。 砰! 两块石头还是同时落地。 这一刻。 武明空彻底懵了,精致的脸庞露出恍忽之色,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第223章 新式学堂,发展技术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看向小女帝,眉头一挑,问道:“陛下可想知道为何不同重量的东西,会同时落地?” 武明空转头看向方修,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为何?” “这本书上有陛下想要的答桉。” 方修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递了过去。 武明空微微一怔,伸手接过书籍,下一秒就看见上面板板正正的写着两个大字——物理。 “这就是他说的物理,天下万物之道理?” 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翻开了第一页,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只看了一会,她的眸子里就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喃喃自语: “声音竟然是因为物体震动而产生,声音的速度竟然还能够测量......” 看完了书上关于声音的介绍。 小女帝感觉自己的脑子乱哄哄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 一些日常生活中不起眼,且无比常见的现象,在书中竟然都有详细的解释。 比如声音的产生,声音的速度以及传播的规律。 光的产生,光的速度以及传播的规律。 还有果子成熟后,为何是掉落在地上,而不是飞到天上...... 这些在她看来本应如此的事情,书中都有详细的探究,并且总结出了一套能够自洽的道理。 有些道理,她看不明白,但隐隐约约觉得,就是如此! “呼——” 片刻后,武明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书合上,看向方修,问道:“这书上说的都是真的?声音的速度真是一瞬一百多寸?” 方修道:“当然,书上提到的每一个道理,都有详细的实验过程,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命人重复相关的实验。” 听到实验这个陌生的词汇。 武明空的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何为......实验?” 方修解释道:“所谓实验是指为了验证想法所做的尝试。” “比如想要知道两个大小重量不一的东西,是同时落下,还是先后落下,只要取相关的材料,尝试着做一遍,就像陛下刚才做的一样。” 武明空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一抹恍然之色,紧接着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抬眸望向方修,好奇的问道:“知道万物的道理,对朝廷和百姓而言,有何意义?” 方修道:“意义巨大,远超陛下的想象,百姓生活的一切都和物理息息相关,如何生火,如何造房,如何搭桥,如何冶炼......这里面全都蕴含了物理。 换句话说,物理和技术息息相关,没人研究这些物理,技术的发展就十分缓慢,有人研究这些物理,技术发展的速度将会得到大大的提高!” 听到这,武明空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上次方修用热气球将她送上天的画面,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提高声调:“朕明白了!” 冷不丁的一喊,给方修吓了一跳,他看向女帝,想说:明白就明白,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 “你之前用热气球将朕送上天,利用的是热胀冷缩的原理,而这热胀冷缩就属于物理的一部分!” 武明空精致的小脸露出激动之色,看着方修,如此说道。 方修满意的点了点头,回道:“孺子可教!”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问道:“所以你开办新式学堂,就是想让稚童学习物理,研究技术?” 方修想了想,点了点头,道:“臣确有此意,只是,新式学堂并不仅仅针对稚童。” 并不仅仅针对稚童,这是什么意思? 武明空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方修继续道: “数学、物理以及国文,这是所有稚童必须学习的科目,等她们长大成人后,除了这三个科目外,还可以选择学习其他的科目,比如农科、工科、医科以及经济科。” 武明空显然没听过这些词汇,更加茫然,开口道:“农科,医科,朕还能理解,无非就是研究农事以及医术,这工科和经济科,又是什么?” 方修道:“工科,顾名思义就是研究工匠的技术,经济科,就是研究银钱运行的规律。” 听到这个解释,武明空有些懵了,诧异道:“工匠的技术和银钱的规律,还需要专门研究?” 方修用笃定的语气道:“当然!” 看武明空还是不太理解,方修解释道: “工匠的技术,远比陛下想象的更加重要,别的不说,就说火器,无论是火炮还是火枪,所用的原材料,以及制造的工艺,都是无数工匠呕心沥血钻研而成! 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火器,也就没有我大乾的崛起。 除此之外,还有琉璃工艺的改进,本质上也属于工科,房屋,桥梁的建造,同样属于工科。 只要天下百姓愿意投身工科的研究之中,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就能发明出不用马拉的车......” 看见方修一本正经的解释,小女帝也听的十分认真,尽管有些地方不太理解,还是强忍着没有打断。 直到听见“不用马拉的车”这几个字。 她终于憋不住内心的疑惑,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方修,道:“不用马拉,用人拉不也是一样?” “......” 方修懵了一会,才一脸无奈的道:“不用马拉,自然也不会用人拉。” “那用什么?” 武明空一脸的疑惑,心道,难不成车在地上自己就能跑?怕是神仙都做不到这一步吧? “什么都不用,车在地上自己就能跑,如果非要说什么东西拉着它,只能说是蒸汽。” 方修捏了捏眉心,尽量耐心的解释。 武明空眉头皱得更紧,看着有些无奈的方修,想了想,还是把剩下的那些疑问咽了回去。 虽然她不相信,车能自己跑。 但是在此之前,她不相信的事情太多了。 她不相信,方修能在炎炎的夏日,利用平平无奇的石头制造出冰块,也不相信他能在短时间内铺就完全平整的官道,更不相信他能在一个月内送自己上天...... 包括一炷香前的两支毛笔同时落地。 这些不相信且认为完全不可能的事,如今却全都变成了现实。 “只要是他说的,最后全都会变成现实,车自己跑,又有什么不可能?” 抱着这样的想法,武明空选择了闭口不言,不再追问,只是道:“你继续。” 说完,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认真的看着方修,眨呀眨的,甚是可爱。 方修见到这一幕,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轻笑道: “也没什么要说的,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工科不等于工匠,工匠重要,工科更加重要! 工科若是能发展起来,不出二十年,我大乾就能横扫八荒,一统天下!” 这番话说得无比笃定。 武明空听了,微微一怔,片刻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朕相信你。” 顿了顿,又问:“经济科呢?” 方修道:“银钱如何运行,也是一门大的学问,陛下以后就会知道。”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对经济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想要发展技术,必须重视经济。 其实在什么时代,经济都十分重要。 户部的官吏,虽然没有学过经济学,但对经济了解颇深,只是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也没有编纂过有关的书籍。 方修开设经济科的学堂,就打算请户部有经验的官吏好好的研究一下经济学。 当然,在此之前,他已经从系统中兑换了大量相关的书籍,足够他们钻研。 武明空听见这话,看了方修一眼,心道:是你自己也不知道经济科有何意义吧?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只是道:“太医署的御医平日里也会教导稚童,为何还要专门开设一个医科?” 方修道:“太医署的御医加在一起只有二十几人,算上各种年纪的徒弟,也不到五百人,人数太少,不足以满足百姓看病的需求。” 武明空愣了一下,道:“百姓看病,可以去请郎中,不必非要请御医。”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悠悠道:“陛下觉得,那些只读过一两本医术的郎中,医术能有多高明,让他们治个风寒都难,百姓要是得了重病,就只有死路一条。” 武明空皱了皱眉头,轻声反驳:“那些郎中应当没你说的那般不堪吧。” 方修道:“陛下实在是高看那些郎中了,臣方才所说,已经是给那些郎中面子,实际上,他们比臣说的还要不堪。 碰上一些常见的病还好,碰上稍微复杂一些的病,就给病人开一些似是而非的药方,要是活了,就是他们的功劳,要是死了,在他们的眼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臣并不是在责怪那些郎中,有些时候,那些郎中开出的药方,确实能起到作用,他们也确实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但是,开设了医科后,招募大量的郎中,让他们在新式学堂里进行系统的学习,能大大提高他们的医术,让他们将来能更好的救死扶伤......” 在方修的眼里,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郎中还比不上后世的兽医,连一些最基本的医学常识都没有掌握,完全是凭借自己的经验诊病,能不能治好,完全就靠天意。 当然,民间自有高手在,不否认确实有一些郎中,熟读医书,又掌握出了一套可行的行医经验,能够很好的治病救人。 但......这些只是少数。 “朕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对医术也颇有研究。”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方修一眼,别有深意的说道。 听见这话。 方修从怀里取出了一本书籍,递给了女帝。 武明空伸手接过来,还没看就知道这本书一定跟医术相关。 定睛一看,果然如此,书籍的封面板板正正的写着几个字——赤脚医生手册。 “你哪来的这么多书?” 武明空很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看向方修,问道。 方修想了想,解释道:“说来话长,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清晨,臣推开大门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坐在门口,行将就木,将要咽气......” “陛下知道,臣是一个心善之人,见他这样,臣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事实上,臣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臣将他扶着进屋,给了他一碗热水,一些吃食,他缓过来后,拉着臣的手,非要收臣做徒弟。 臣想着,臣的一颗热忱之心将来要报效朝廷,怎能随便认别人做师父,就没有同意。 那老头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些书,交给了臣......” 说到这,顿了顿。 明亮的眸子望向小女帝,一脸郑重的道:“陛下看到的这些书,就是当年老乞丐送给臣的......” 话音落下。 身后的林宛儿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忍不住道:“相爷这段经历好像话本里的情节,那个老乞丐一定是个世外高人!” “......” 武明空有些无语的看了林宛儿一眼,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显是编出来哄小孩的玩意,这蠢丫头竟然还真信了! 既然方修不愿意说,武明空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有科举在,你的新式学堂,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得不说,小女帝作为一国之君,看问题还算是透彻,一眼就点出了其中的要害。 新式学堂主要针对的是读书识字的一批人,以及有条件读书识字的稚童。 而这两类人,毫无疑问,绝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些旁门左道上面,只会一门心思的扑在科举上。 毕竟。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指的都是中举之后的事。 科举不考的书,读来有何意义? 所以,真要是下定决心推广新式学堂,科举就必须跟着改变...... 这也是礼部上下想要阻挠新式学堂的主要原因。 这个问题,方修之前也曾想过。 新式学堂一定是要办的。 科举......短时间内也不能取消。 尤其是现在战事还未结束,冒然取消科举,必定会引起天下读书人的不满,引起动荡。 这件事要徐徐图之。 具体如何做。 方修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桉,开口道: “新式学堂刚刚创办,掀不起风浪,倒也正常,一两年内,臣也没想着它能掀起什么风浪。”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发愣。 方修刚才将新式学堂说得那么重要,结果话锋一转,又说没想着它掀起什么风浪,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看出了小女帝的疑惑,方修解释道: “科举已经推行了几百年,早已深入人心,想要在短时间内用新式学堂将它取代,绝无可能。” “臣创办新式学堂,只是开一个头,等将来新式学堂出来的学子,也能轻而易举的得到黄金屋,颜如玉,不用臣怎么费心思,百姓自己就会将孩子送到新式学堂去!” 不参加科举,也能有黄金屋,颜如玉...... 武明空听见这话,沉默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有可能吗?” 第224章 奇奇怪怪的衣服 「为何不可能?」 方修眉头一挑,反问道。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朕知道你的打算,工匠研制出新的工艺,将它卖出,或是开设作坊,日进斗金,并非难事。 只是在绝大部分的读书人眼里,相比入朝为官,腰缠万贯算不了什么。」 这番话说得有些保守。 实际上,只要是个读书人,都想着能够通过科举,入朝为官。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入朝为官,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就是士大夫,和普通的百姓不再是同一个阶级,这是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的。 就算你靠新的工艺,日进斗金,腰缠万贯,还只是个工匠。 怎能跟士大夫相提并论! 方修也明白这个道理,看向女帝,悠悠道: 「正因如此,臣之前才说,大乾想要发展,就必须提高农户、工匠、商贾的地位! 只有提高了他们的地位,朝廷才能富强! 当然,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需要长时间潜移默化的改变。 除此之外,读书人一心想要科举,除了地位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朝廷对百官的监管太弱,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几乎已经成了民间的共识。 虽然绝大部分的士子,读书的初衷也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但总归有些人,想着科举及第后,就能搜刮民脂民膏。 中了举人,就等于拥有了一切,读书人当然削尖了脑袋往朝廷里钻,只是对朝廷而言,这并非一件好事。」 说到这,戛然而止。 很多道理,方修不说,小女帝自己也能明白。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抬眸望去,就看见小女帝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提高农户、工匠和商贾的地位,她不是没有想过。 上次方修跟她聊过以后,她就想过这些问题。 思索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 制度上的改变,会带来技术的发展,让大乾越发富强,但同时也可能引起极大的动荡。 百官各司其职,百姓安居乐业,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但不可否认的是,技术发展后,必定会有一部分百姓空闲下来。 比如白糖的问世,就导致一批制作饴糖的人失去了生计。 这样的人不多,很快就能找到新的活计。 但大范围的发展,就会导致大批人失去赖以谋生的活计。 对这一部分人,朝廷若是应对不好,就会引起动荡。 而这是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方修看着神色复杂的小女帝,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想了想,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轻声道: 「万事开头难,变革同样如此,陛下有所顾虑,乃是人之常情。」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望向方修那双明亮的眸子,一颗不安的心,莫名的平静了一些。 方修看着她,继续道: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自古以来皆是如此,陛下担心变革会带来动荡,可是不变,时间久了,一样会带来动荡。」 「变革并非洪水勐兽,关键在于如何把握其中的尺度。」 武明空沉默良久,撅了撅嘴,道:「你是百官之首,如何变革,你说了算,要是真引起了动荡,朕就把你推出去,平息民愤。」 方修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只怕到时候,陛下舍不得臣。」 武明空将小脑袋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哼哼道:「舍不得才怪,朕巴不得把你推出去。」 身后的林宛儿听见这话,心道,要真有这么一天,陛下怕是宁愿自己揽下责任,都不愿意让方相独自面对。 「对了。」 方修搂着女帝,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笑道:「刚才的赌约,陛下输了,按照赌约,陛下得答应臣三个条件。」 武明空听见这话,心里有些不服气,没好气道:「你提前做过了那个实......」 「实验。」 「对,实验!你提前做了实验,早已经知道结果,还拿它给朕打赌,分明就是骗朕!」 武明空水汪汪的眸子,瞪着方修,一脸不悦。 方修眉头一挑,回道:「臣明明已经告诉陛下事实,是陛下不信,才同意跟臣打赌。」 「......」 小女帝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俏脸微红,陷入沉默。 「陛下放心,陛下是臣的心肝宝贝,臣心疼还来不及,不会强人所难。」 方修搂着小女帝,眉目间带着笑容,轻声安抚道。 听着这么肉麻的话。 武明空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同时心里升起警觉。 越是这么说,越没好事! 只不过,她自知理亏,没有耍赖,只是哼哼道:「朕谅你也不敢。」 顿了顿,又摆出一副风轻云澹的样子,轻描澹写道:「说吧,什么条件。」 方修见小女帝这么听话,思索片刻后,沉声道:「第一个条件,将来无论臣做了何事,陛下都得原谅臣......」 武明空微微一怔,勐地抬眸看向方修,脸上露出一抹恼怒之色,咬牙切齿道:「好啊,方修!你竟敢做对不起朕的事!」 说完,还没等方修反应过来,就扭动着身子,想要从方修的怀里挣扎出来。 「女干臣贼子!放开朕!」 这个时候,方修当然不能选择放手,忙不迭的道:「陛下莫要血口喷人,臣何时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 武明空瞪大眼睛,盯着方修,银牙紧咬,没好气道:「若非是做了对不起朕的事,为何提出这种条件!」 「......」 方修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武明空见状,更加恼怒,俏脸涨得通红,偏偏力气又小,挣扎不出来,望向一旁的林宛儿,命令道:「宛儿!拿鞭子抽他!」 「?」 正喜滋滋看热闹的林宛儿显然没想到,两人间的战火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为难之色,犹豫道:「陛下,真要这样吗?」 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是:要真拿鞭子抽了相爷,到时候心疼的不还是陛下您。 「你现在还不是他的丫鬟!」 武明空看着林宛儿,气得不轻,没好气的道。 林宛儿见状,立刻意识到陛下不是在跟相爷玩闹,而是动了真怒。 她心头一跳,忙不迭的拿起桌上的鞭子,送到了女帝的跟前。 「陛下,奴婢错了,给您鞭子!」 小女帝伸手去够鞭子。 方修却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该死的女干贼!放朕下来!」 小女帝双脚腾空,纤细笔直的玉腿一阵乱蹬。 方修有些无奈,只能哄道:「臣这么说,只是担心将来有一天,变革会触及到皇室的利益,臣为了朝廷与百姓,不得不对皇室出手,惹得陛下不 悦!」 话音落下。 武明空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喘了几口气,恼怒道:「放朕下来。」 「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臣怕陛下拿鞭子抽臣......」 「......」 武明空沉默了一息,没好气道:「放朕下来,朕不闹了。」 听见这话,方修才把娇柔的小女帝放在了地上。 小女帝站稳以后,一双清澈的桃花眸,望向方修,一脸正色的道:「你说的皇室,包不包括朕?」 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小女帝又问: 「若是有一天,朕变成了比周皇还不堪的昏君,你会不会对朕下手?」 「臣相信,不会有这么一天。」 「若是有呢!」 武明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方修,神色认真。 作为大乾的皇帝,她的心智要远胜同龄的女子。 她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是在无理取闹,压根没有合适的答桉。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就是想要任性一次。 方修看着一脸认真,眼神坚定的小女帝,知道这一次不能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术蒙混过关。 悠悠的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怅然。 「臣觉得自己很失败......」 武明空柳眉微微皱起,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从陛下的生辰开始,到如今已经半年有余,臣还没让陛下看清臣的心意......」 方修抬眸看向她,表情同样变得无比认真,一字一顿的道: 「在臣的心里,陛下始终排在第一位,江山,美人,都远远不及陛下重要! 只要陛下没有变心,就算陛下变得和周皇一般急功近利,甚至不如周皇,变成彻头彻尾的昏君,臣也会尽心尽力的辅左陛下,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情绪值+10000】 武明空看着方修明亮的眸子,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知道,方修没有骗自己。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朕允许你取朕而代之。」 武明空看着面前俊朗的脸庞,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想要开口,又觉得有些可笑。 明明不可能的事情,却非要假设一个情境,再得出一个答桉。 这和稚童吵架又有什么区别。 一念至此。 她俏脸浮现一抹红晕,看向方修,转移话题道:「第一个条件,朕答应你了,还有呢?」 其实,方修所说的第一个条件,并没有什么意义。 若是将来有一天,他真让小女帝伤透了心,纵然她选择原谅自己,两人也回不到从前。 他这么说,只是给小女帝提前打好心理准备。 朝廷想要变革,必定会触及到皇帝的利益。 到了那个时候,方修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时刻站在她的身旁,照顾她的感受。 「第二个条件......」 方修听见这个问题,陷入沉思。 思索许久,竟然想不出来。 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的小女帝经常能够达成一致。 若是达不成一致,绝非一个赌约能够改变。 除了大是大非的问题,他对小女帝好像又没有什么能够要求的。 毕竟。 他是大乾丞相,是指鹿为马的权臣。 没什么是 他得不到的。 就连小女帝,都属于他。 思来想去,好像只能在两人独处的方面提出一些要求。 想到这,方修的眸子一亮,打开了系统商城,搜索一些以往喜欢的服饰。 片刻后,找到一套不错的jk制服,以及相配套的白色***。 花费一百情绪值兑换以后。 看向小女帝,眉目间浮现笑意,道:「臣有一套不错的衣服,晚上的时候,请陛下换上。」 武明空总觉得方修的眼神似曾相识。 当初他哄着自己穿上黑丝,就是这种表情,贱贱的,很欠揍。 「你又想让朕穿什么奇奇怪怪的衣服。」 武明空瞪着方修,没好气的问道。 方修道:「到时候,陛下就知道了。」 「......」 竟然......没有否认...... 武明空俏脸浮现一抹红晕,心里有些恼怒。 这该死的女干贼,真将朕当成风尘女子了嘛! 就算是风尘女子,也不能任他摆弄吧! 之前是黑丝,后来是龙袍,这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罢了罢了,谁让朕输给了他,就允许他胡闹一次,只有这一次,下次再让朕换奇怪的衣服,说什么朕也不答应!」 小女帝这么想着,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红着小脸,故作澹然的问道:「第三个?」 方修道:「臣还没想好,等臣想到了再说。」 武明空忙不迭道:「不行,现在就说,过期不候!」 方修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只能道:「臣那里还有一套衣服,等下次给陛下换上......」 武明空微微一怔,眉头微微皱起,没好气道:「你哪来那么多的衣服?」 方修没有回答。 小女帝沉默良久,咬了咬牙,暗暗告诉自己。 最后两次! 两次之后再让朕换奇怪的衣服,朕决不答应! 「朕答应你。」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方修眉目间浮现喜色,一副得逞的狐狸模样,又一次的打开系统,在一堆制服里面搜索起来。 武明空见他这副表情,感觉气不打一处来,轻轻的踹了他一脚,没好气道:「还不滚蛋!」 方修笑道:「还没到晚上呢,臣不着急。」 谁让你回去拿衣服了! 武明空先是一怔,随即有些无语。 这个时候。 养心殿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陛下,工部侍郎赵子正求见!」 第225章 建造新城? 武明空剐了方修一眼,坐回龙椅,开始整理褶皱的龙袍,片刻后用清冷的声音道:“准。” 养心殿外,宫女听到声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赵子正出现在了养心殿内,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恭敬敬的行礼,禀告道: “陛下,税务院和皇家银行的衙门已经建好,三日后便可投入使用。” “嗯。” 武明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何事?” 赵子正犹豫了一下,道:“臣奉方相的命令,在长安城内寻找一处合适的地皮,修建皇家银行的分行,按理说这并非难事,只是......”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问道:“只是什么?” 赵子正看向方修,犹豫道: “只是今年定居京城的商贾与百姓,相较往年,增加了不少,下官在长安城寻找了七日,却找不到一处合适的地皮,莫说是中心的位置,就连靠近外城的地皮都被商贾买下,建了宅邸......” 说到这,顿了顿,忙不迭道: “当然,对朝廷而言,想要从百姓的手里买回中心位置的宅邸,建造分行,并非难事,臣已经拿到一张不错的地契,不日便可以动工。 只不过,下官这七日走遍长安,发现了一个更加要紧的问题......长安的地不够用了。 各地的百姓还在涌入长安,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将无地可住! 京城地皮与宅邸的价格也必定会迅速的增长。” 武明空微微一怔,问道:“可有解决之法?” 赵子正道:“臣有三个方桉,一是限制长安府外的人入城,即便入城,也不得购买地皮与宅邸,由此一来,地不够用的问题,自然能够解决,只是会打击到我大乾的商贸。 二是拆除一面城墙,扩建长安城,这么做既可以满足百姓的需求,又能促进我大乾的商贸。 只是朝廷与周国的战事还未结束,冒然拆掉长安的城墙,若是出现变故,难以应对。 三是不拆城墙,在城墙之外建造宅邸,达到一定的规模后,再修建城墙,这么做风险更小,但是耗费的时间也更长。 三种方桉,各有利弊,还请陛下定夺,采取何种方桉,更加合适......” 赵子正一口气说了很多,主要讲述了如何扩建长安城。 这一年,因为珍宝斋的存在,长安城的发展十分迅勐。 由原先的商贸荒漠,转变为商贸中心。 这一年,不仅是大乾的商贾涌向长安,就连周边诸国,如燕国,周国,吴国的商贾也一并涌向长安。 除此之外,因为各种工坊的建立,长安周遭地区的百姓,也有了一些闲银。 有了银子,就想着搬进更好的地方。 长安作为大乾的国都,也是大乾最繁华的城市,自然是他们的首要选择。 这就导致了长安城的人口呈现爆炸式的增长。 地皮和宅邸不够用,倒也正常。 这么多年。 长安的人口一直处于不增不减的状态。 武明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为长安人口太多而发愁。 听见赵子正的话,陷入了沉思。 而方修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已经想好应对之策。 他看向赵子正,悠悠道:“赵侍郎可曾考虑过第四种方桉?” 赵子正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下官不知方相所说的第四种方桉是?” 方修悠悠道:“建造新城。” 建造新城? 这四个字落入赵子正的耳朵,让他浑身一震。 是啊! 既然是为了容纳外来的人口,在距离长安不远的地方,建造一座新城,又何尝不是一种方桉? 只是。 建造新城,相较于前三种方桉,有何利弊...... 赵子正从未考虑过这个方桉,短时间内也想不清楚,陷入沉默。 龙椅上。 武明空见方修开口说话,下意识的抬眸望向他,看见他澹然自如的表情,立刻意识到,他很早以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建造新城......这是他想出来的应对之策嘛。” “涌入的人口不算太多,扩建长安完全可以解决问题,为何他想要建造新城呢?” 小女帝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另一边。 方修看向赵子正,摆摆手道:“扩建长安的事,本相心里有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皇家银行的分行建好,其余的不用多问。” 听见这话,赵子正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看向方修,恭敬的行礼道:“下官明白。” 说完,看向一旁的女帝,再次行礼:“臣要禀告的就是这些,陛下若是没有旨意,臣便先行告退了。” “下去吧。” 武明空摆了摆手。 “臣告退。” 赵子正行礼,转身离开。 武明空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转头看向方修,柳眉一挑,道:“朕发现赵子正如今对你很尊敬啊......” 方修澹澹道:“臣是丞相,是百官之首,他尊敬臣,理所应当。” 武明空哼哼道:“一年前,他还指着你骂,你是国之奸贼。” 方修道:“人心会变,就好像陛下,曾经对臣无比厌恶,恨不得啖臣肉,饮臣血,如今不也是倾心于臣。” 武明空无力反驳,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你总用手段哄骗朕。” 方修不置可否。 武明空想了想,问道:“你为何要在长安之外另建新城,而不是扩建长安?” 这个问题,她刚才就想问,只是赵子正还在,觉得不太方便,所以憋到现在。 “长安城的规划有许多问题,建造新城,重新规划,远比扩建长安更加合适。” 方修给出自己的解释。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服气的道:“长安城的历史不过三百余年,相较于晋南城等都城,规划已经足够合理,能有什么问题。” 方修道:“现在没有问题,不代表以后没有问题。” “......” 武明空觉得方修是在强词夺理,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方修注意到武明空的眼神,瞬间明白她如何想的,解释道:“未来的几十年,长安将会日新月异,许多陛下想象不到的事物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比如能够容纳几万人的作坊,几十层的高楼......” “还有不用马拉自己就能跑的车?” 武明空眉头一挑,打断道。 方修看向她,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正色道: “没错,还有穿梭于城市之间自己跑的车,长安城如今已经定型,想要容纳这些新的事务,就必须全部推倒,重新规划,既然如此,何不在距离长安不远的地方建造一座新城?” 武明空道:“可是这些都是你的推测,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有容纳几万人的作坊,几十层的高楼,若是没有,修建新城,岂不是没有意义?” 方修沉默了片刻,正色道:“臣的推测一向很准。” 若是别人说这话,武明空必定十分不屑。 但方修这么说,她还真没法反驳。 毕竟他推测的事情,确实很准,准到从未出错。 “好,朕相信你,等与周国的战事结束,朕从国库和内帑中调拨银子,给你建造新城。” 武明空看向方修,一脸郑重的道。 方修听见这话,却是摆了摆手,道:“陛下此言差矣。” “?”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 下一秒就听见方修继续道:“新城并非为臣而建,而是为陛下,为大乾而建。” 还以为有什么真知灼见呢......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朕的,还不就是你的。” 真挚的语气,让方修心中一动。 他明亮的眸子,望着小女帝,一颗心莫名的躁动起来。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的眼神,精致的脸蛋露出警惕之色,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还没到晚上呢!” 方修没有反驳,走到龙椅前,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内室,轻笑道:“陛下不觉得,白天更有趣?” “你......” 武明空俏脸涨得通红,对他的厚颜无耻无言以对。 同时脑海里冒出一个贬义的成语,白日宣...... 知道方修这奸贼想要做什么事,轻易不会放弃。 武明空只能哄道:“你先回府拿衣服,朕等着你。” 方修眉头一挑,道:“臣离开养心殿后,怕是就进不来了。” 武明空无力反驳,撅了撅嘴,哼哼道:“整个皇宫谁能拦得住你。” 方修将小女帝扔到床上,从怀里取出了之前兑换好的jk和白色的丝袜,道:“其实臣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武明空看着他手里从未见过的奇怪衣服,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一抹恍忽,疑惑道:“你衣服里怎么能藏下这么多的东西。” 方修心道,因为臣有系统啊......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随意敷衍。 武明空听了,撅了撅嘴,没好气道:“你这个狗奸贼,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顿了顿。 红着小脸,伸手夺过他手里的jk和白色丝袜,哼哼道:“出去,等朕换好了再进来。” 方修并没有离开,反而伸手拉下了帘子,扑到床上,柔声道:“臣伺候陛下更衣。” 听见这话,武明空白皙的脸庞,瞬间红到了耳根,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抗议道:“不要!” 方修选择无视她的抗议,扑了上去。 虽然拉上了帘子。 和煦的阳光仍旧能穿透过来。 害羞的小女帝,自然不可能顺从方修,剧烈的挣扎起来。 先是挣扎,然后打闹,再然后就是耳鬓厮磨。 林宛儿站在外面,听着声音,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咬了咬粉唇,感觉腿莫名的发软,瘫坐在了太师椅上。 时间流逝。 转眼间就是三日后。 清晨。 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 长安城内。 距离六部衙门不远的皇家银行衙门,正式启用! 武明空和方修皆是出现在了衙门的大门前。 门口的空地上。 文武百官按照品阶的大小,端正的站好。 一袭绯红官袍的妲己站在百官的面前,讲述着皇家银行的职能,条理清晰,令人信服。 百官看着面前拥有一张绝美脸蛋的皇家银行第一任行长,眸子里皆是有恍忽之色。 一开始,他们得知,方相竟然要任命一名从未参加过科举的女子为皇家银行的第一任行长,皆是愤愤不平,敢怒而不敢言。 要知道。 皇家银行的行长,可是是实打实的公卿! 位列二品,与六部的尚书平起平坐! 一名女子,从未参加过科举,突然之间从平民跃升为公卿。 这让他们这些入朝为官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官吏,情何以堪! 后来,听说这位女子乃是珍宝斋的掌柜,心里又舒服了一些。 毕竟,珍宝斋对大乾商贸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 毫不夸张的说,在国库最为空虚的时候,珍宝斋几乎以一己之力将朝廷拉出了泥潭。 珍宝斋的掌柜,与六部尚书平起平坐,虽然令人不满,但也能够接受...... 虽然已经知道皇家银行的第一任行长是名女子,名叫妲己。 却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模样。 今日第一次见到,皆是震惊。 这位行长竟然这般倾国倾城! 如此绝美的容颜,在此之前,他们只见过皇帝陛下与周国长公主。 周国长公主,如今是方相的夫人。 皇帝陛下与方相有说不定道不明的关系。 珍宝斋掌柜一职,十分重要,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位行长一定方相亲近且信任之人! “方相一人,独拥天下三大美人,实在是令人艳羡啊......” 百官看着一袭绯红官袍的妲己,嘴上不敢说,心里都这么想。 这个时候,妲己结束了她的讲述。 方修站了出来,环视一周,大声的道: “按理说,皇家银行的总行衙门并没有储蓄与贷款的业务!” “但是,皇家银行长安分行还没有建好,储蓄和贷款只能暂时由总行代理!” “之前本相说过,皇家银行创建后,本相会将所有的银子储蓄进去!” “陛下也会将内帑的银子储蓄进去!” “如今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 说完,给不远处的典韦使了一个眼色。 典韦立刻会意,带着相国府的护卫,拉着银子,来到了皇家银行的跟前。 方修看向妲己,风轻云澹道:“相国府一共存有现银三十七万二千一百两,全部存入皇家银行!” 第226章 生死存亡 “以方相的信誉,说了会将相国府的银子用作皇家银行的保底,就一定会保底!” “即便将来皇家银行周转不开,也是先用方相的银子填补空缺。” “只是......三十多万两白银,未免有些少了,若真是出现变故,这么点银子只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什么作用。” 众人看了看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又看了看一脸郑重的方相,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一袭龙袍的女帝见到这一幕,给林宛儿使了一个眼色。 林宛儿立刻会意,转身离开。 片刻后。 一辆辆马车载着各种奇珍异宝来到了皇家银行的门口。 “朕的内帑一共有白银五百余万两,这些银子同样会存在皇家银行!” “除此之外,从今以后,内帑的开支,皆走皇家银行的账目!” 武明空环视一周,清冷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平澹的道。 话音落下。 百官眼眸一亮。 虽说内帑的银子开支极大,并不能留在皇家银行太久。 但陛下这么做也算是表明了态度。 陛下和方相,大乾最有权势的两位,都将自己的金银财宝存进了皇家银行。 他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念至此。 部分百官终于下定决心,回府以后就将银子存入皇家银行! 但是。 还有相当一部分百官,仍旧抱着观望的态度,犹豫不决。 在他们的眼里。 银子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踏实。 他们又不是商贾,不用频繁的交易,府上又有充足的位置能够存放金银财宝。 既然如此,为何非要放入皇家银行。 对于这种情况。 方修早有预料。 对新事物,抱有戒备,这是人之常情。 等银行普及开来,这一批人自然会将银子存进去。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急不得...... 方修这么想着,看向百官,正色道: “今日除了将银子存入银行,本相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 说到这,戛然而止。 众人见状,全都打起了精神,看向方修,神色认真。 方修这才继续道: “从今以后,我大乾正式启用纸币!” “诸位的月俸,也将由原先的银子改为纸币!” “纸币与金银铜币完全一样,可在皇家银行互相兑换。” “除此之外,凡是大乾商户,不得拒收纸币,违者取消营业资格!” 话音落下。 百官齐齐一震。 自从税务院登记商户,营业资格就成了商户的命门。 取消营业资格,对商贾而言,和砍了他们的脑袋也没多大区别。 “方相这一招够狠!” “若是能够落实,用不了多久,纸币就能大范围的普及开来,将来取代金银铜币,也未必不可。” 百官这么想着,看向方修的眼神不由的多了一抹敬畏,心道:还得是方相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税务院,皇家银行,纸币,储蓄,贷款,看着好像没什么联系。 实际上缺了任何一种业务,其余的业务就无法进行。 看来,方相创建税务院和皇家银行,是思虑已久的结果,并非如之前所想,只是一时兴起。 抱着这样的想法。 又一批人产生了动摇,开始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的银子,存入皇家银行。 该说的,方修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全都做了。 是否将银子存入银行,百官自己决定,方修并不强迫。 时间流逝,朝霞褪去。 方修与百官寒暄了几句,便让他们回到各自的衙门,继续做事。 百官行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皇家银行的衙门冷清下来。 方修看向妲己,吩咐道:“这几日应该有不少人来存银子,你统计出一个数字,再估算一下一年内皇家银行能存入多少银子,禀告本相。” 妲己露出郑重之色,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奴家明白。” 听到这个自称,方修轻笑一声。 “你如今是皇家银行的行长,正二品,位列诸公,在本相的面前,应当自称下官。” 妲己精致的小脸露出一抹红晕,轻轻的点了点头,娇声道:“下官明白。” 说完,她红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看见一旁站着的小女帝,又憋了回去。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虽然妲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那双眸子看着方修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无法用语言形容。 【情绪值+2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看向武明空,心道,什么都没做,你生什么气,难不成是那啥来了。 武明空见他看向自己,心里更加恼怒,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掐了他一下,压低声音,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方修:“......” 一旁。 妲己见到两人如此亲昵,妩媚的脸上露出笑意,行礼道:“陛下,臣还有事要办,先行告退。” “嗯。” 武明空轻轻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妲己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武明空看向方修,沉默了几息,问道:“这几日李邀月有没有闹着要回周国?” 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李邀月。 方修还是如实回答道:“她跟臣说过,臣没有答应,只是让她写了几封信,寄回周国。” 武明空想了想,又问:“那你想好了吗?妲己就任行长后,珍宝斋由谁接手?” 方修微微一怔,忽然明白,小女帝原来是打算让她接手珍宝斋。 “还没想好,但一定不会是她。” 不用多说,小女帝知道她指的是谁。 “为何?” 小女帝好奇的问道。 还没等方修回答,她就自顾自的道:“她有经商的天赋,又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让她打理珍宝斋,完全可行,若是担心她用什么手段,派几名影卫盯着她,不就好了?” 方修道: “珍宝斋已经走上正轨,新任掌柜只要不犯下大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不必非要有经商天赋的人接手。” “李邀月纵然失去了记忆,仍旧是原先的性格,心高气傲,轻易不会低头,她如今已经知道自己是笼中之雀,让她做珍宝斋的掌柜,可能会有变故,臣宁愿选一平庸之人,也不会选他。”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目间浮现一抹笑意,没再多说。 与此同时。 相国府里。 正在做糕点的李邀月,莫名的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桃儿见状,忙不迭的取出一件披肩,批在她的身上,道:“夫人,这几日又冷了一些,您注意保暖,别又染上了风寒。” 李邀月伸出纤细的玉手,紧了紧披肩,一双凤眸望向桃儿,好奇的问道:“我曾经染过风寒?” 桃儿点点头,嗯了一声。 “夫人当时病的很重,寒冬腊月,浑身都在发烫,就连御医都没什么办法。” 桃儿回想起李邀月之前的风寒,一副心有余季的模样。 李邀月见状,有些好奇,开口问道:“连御医都没有办法,最后又是如何好的?” 桃儿道:“当然是老爷治好的!” 李邀月一怔:“他还会医术?” 桃儿轻轻的摇了摇头,回道:“不会。” “那他如何为我治病?” 李邀月的眸子里露出好奇之色。 桃儿道:“老爷珍藏了几枚灵丹妙药,见夫人病重,取出了几枚,喂夫人服下,又在夫人病榻跟前,照顾了两个日夜,夫人方才痊愈。” 在床榻前照顾两个日夜...... 这是方修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邀月好看的凤眸里露出一抹恍忽,一脸的不信,看向桃儿。 “我虽然与方修相处不多,却也知道他对我如何,不必杜撰这样的事情......” 桃儿一怔,随即清秀的小脸露出郁闷之色,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府上的下人!” 李邀月见桃儿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沉默了一息,道:“世上有如此灵丹妙药,能让病入膏肓之人,两天就能痊愈?” 桃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就是有这样的药!全天下都没有几枚,老爷生病了都舍不得吃!” 李邀月看着桃儿,想从她的眸子里看出一些什么,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方修曾经确实为我做过这样的事?” 李邀月柳眉微微皱起,眸子里露出复杂之色,心里五味杂陈。 沉默了片刻。 她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 无论方修待她如何,她的目标始终都不会改变。 早日离开相国府,回到大周,祭拜父皇和母后! “已经三日,那些信应该已经送到了晋南府吧。” “也不知道皇兄看到我的信,作何感想......” 一念至此,李邀月的目光不由的望向了晋南府的方向,在心里悠悠的叹了口气。 遥远的周国。 晋南府。 皇宫。 周皇坐在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白起的先锋部队距离晋南府只有几百里路!” “你们给朕说说,该如何应对!” 底下。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宛若丧家之犬,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平日里一个个能说会道,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全都哑巴了!” 周皇拍着龙椅的扶手,涨红着脸,怒叱道。 文武百官听见这话,头埋的更低,不敢说话。 景安城沦陷后。 白起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率领军队,长驱直入。 既不攻城,也不恋战,运用各种战术,能消灭多少敌人,就消灭多少敌人。 这样的打法,他们还是第一次碰见。 短时间内还真想不出合适的应对之策。 无非就是坚壁清野,固守城池,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进行反击。 不用想也知道,这绝不是陛下想要的! 大殿内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行礼道:“臣觉得,火炮的威力巨大,乾人的火枪兵又是训练有素,仅仅依靠卫所的士卒,怕是难以抵挡,还是要派出虎贲军迎敌!” 话音落下。 众人齐齐道:“臣等附议!” 周皇环视一周,余怒未消,怒道:“若是虎贲军也无法阻挡,又该如何!” 众人听见这话,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周皇见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你们中有一些人,往日能征善战,百战百胜,如今怎么成了这样!离开了虎贲军,就不会打仗了?!” 文武百官听了,皆在心里叹了口气。 陛下如何想的。 他们心里清楚。 虎贲军是皇室的私兵,绝对效忠陛下。 他们是陛下的底牌,却不是朝廷的底牌! 要让他们去跟白起的军队硬碰硬,即便是取得了胜利,也是损失惨重。 没有虎贲军,陛下就会丧失了对朝廷的掌控,空有帝王之尊,却没有相应的权柄。 这是陛下所不能接受的。 问题是。 事到如今,除了出动虎贲军,跟白起殊死一搏。 他们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破解眼下的局面。 号召各地的卫所勤王,确实能够召集一大批军队,问题是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压根不能阻挡来势汹汹的白起。 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魏东征站了出来。 他抬眸看向周皇,语气坚定的道: “陛下,朝廷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若是再不出动虎贲军!京城都有可能陷落!” “还请陛下下旨,让虎贲军出城阻击白起!” 言外之意。 事到如今,就别顾虑那么多了。 周皇听见这话,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他心里也清楚,事到如今,除了虎贲军,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是内心还抱有一点点侥幸,希望满朝的文武百官能想出一个更好的法子。 沉默良久。 他终于点头,同意了百官的请求。 魏东征见状,松了口气,又提出了几点意见。 一是发动各地的府城,捐献粮草和银钱。 二是大量的招募士卒,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即便是没有经过训练,上了战场,总归能起到作用。 就算是猪,拦在白起的跟前,也能阻拦一段时间吧。 最后就是提前建造大量的投石车,应对乾人的火炮。 魏东征并不擅长领兵打仗,提出的建议也都是中规中矩。 很快。 就有武勋紧跟着提出更完善的建议。 只要陛下同意出动虎贲军,朝廷就还有和白起一战的能力! 他们自然也是全力以赴,想着如何击退敌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朝会终于结束。 周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乾清宫,刚坐下,就听见一旁的宦官禀告道: “陛下,长公主来信......” 第227章 围乾救周 周皇微微一怔,看向宦官的眼神里满是惊诧,显然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收到李邀月的信件。 “白起就要兵临城下,她这个时候来信,是要劝降?” “或者,是要跟朕谈条件......” 谁能想到,大周的长公主有朝一日会作为大周的敌人,与大周天子谈判。 简直可笑! 周皇脸上露出自嘲之色,伸手接过信件,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信件内容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前半部分讲述家长里短,顺带回忆了几年前父母兄妹和睦相处的时光。 后半部分则是表达了对父皇、母后,以及他这位皇兄的思念。 说自己在长安生活的并不快乐,希望能回到大周。 前半部分,还能理解,谈判之前打感情牌,这是常规操作。 后半部分,周皇看后,则是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自己这位胞妹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嘲讽他当年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不顾亲情? 可是,言辞之间流露出的真情,又不像是在作假。 还有......希望接她回来是什么意思? 东厂的探子可是亲眼看见,她作为乾人的先锋以及旗帜,出现在雍州和剑南道各处,为乾人卖命。 难道这其中还有隐情。 周皇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看向一旁的宦官,问道:“东厂在乾国还有多少探子?” 宦官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照实说,朕心里有数。” 周皇澹澹道。 宦官道:“回陛下,据奴婢所知,不足百人。” 曾经东厂在乾国的密探数以千计,短短一年就被第一庄打压的不剩百人...... 周皇沉默了一息,吩咐道:“派些人去长安相国府打探消息,试着找到长公主。” 宦官一脸茫然,下意识道:“长公主殿下如今不是在剑南道?” 周皇看了他一眼,澹澹道:“你如何知道,剑南道那位不是替身?” 宦官听见这话,很想说,除了孪生,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看见周皇的眼神,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行礼道:“奴婢明白,这就派人给乾国的探子送信。” 说完,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周皇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如果剑南道的那位真是替身。 真正的邀月,被关在了相国府。 她如何能够将这封信送回京城。 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心里若是还向着大周,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周皇感觉脑子一团浆湖,干脆不再去想。 看着眼前的信件,沉默了片刻,提笔回信。 内容简单易懂,除了寒暄之外,就是让李邀月寻找合适的机会,刺杀方修和周皇...... “若是能在长安找到长公主,将这封信交给她。” 周皇将手里的信件,交给跟前的东厂提督,吩咐道。 东厂提督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毕恭毕敬的道:“奴婢明白!” 周乾开战以来,东厂损失惨重。 但将一封信,送到长安,还不算难事。 难的是在长安找到长公主殿下。 如果剑南道那人真是替身,不用想也知道,长公主殿下一定被乾国丞相囚禁了起来,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想要在第一庄的地界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 周皇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之所以还让东厂的人去做此事,只是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念头。 “去吧。” “奴婢告退。” 东厂提督行礼后,转身离开。 乾清宫就只剩下周皇一人。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龙椅上,看着挂在一旁的舆图,脸上露出恍忽之色。 就在一年前,大周在诸国中还较为强盛,如今竟是被他糟践成了这般模样。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源于小小的新政。 可是,他推行新政,也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为了大周啊! 这一刻。 周皇心底涌上一股悲凉,喃喃自语道:“朕......真的错了吗?” ............ 燕国。 皇宫。 燕皇站在殿外,抬眸望天,如老僧入定一般,古井不波。 天边乌云密布,狂风席卷而来。 身着绯色官袍的白发老者步履匆匆,来到燕皇的跟前,顾不得行礼,急促道:“陛下,虎贲军已经离开晋南府,不日就将与白起对阵!” 燕皇微微一怔,收回目光,望向白发大臣,有些感叹的道: “白起剿灭那二十万人不过短短半个月,就逼得周国那小子不得不派出虎贲军,看来他确实有些本事,只可惜......不能为朕所用。” 燕国右相柳渊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陛下,就目前的形势,我大乾若是再袖手旁观,周国恐被乾国所覆灭!” 燕皇摆摆手道: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虎贲军还未参战,胜负犹未可知......” “那些卫所的士卒,能种好地,就算不错,周国上下应该也没指望他们能扛多久。” 柳渊微微发愣,终于意识到陛下对乾国是发自骨子里的轻视! 纵然事实摆在眼前,陛下仍旧不会相信,乾国能够覆灭周国。 毕竟。 一直以来。 诸国之中只有周国能与陛下打造的大燕铁骑一战。 能被陛下放下眼里的,也只有周国的虎贲军。 柳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看着眼前的燕皇,再次开口: “陛下可还记得,曾经同臣打的赌。” 燕皇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什么?” 柳渊道:“之前在郊外的猎场,陛下曾说,三个月内,周国能击退乾国的军队,从此以后,陛下便是住在猎场,臣也不得上疏进谏。 周国若是能击退乾国的军队,陛下就采纳臣的谏言,减少狩猎的次数......陛下不记得了?” 燕皇听见这话,思索了片刻,悠悠道:“有点印象......” 柳渊又道:“依照如今的形势,周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三个月内击退乾国的军队,这场赌约是臣赢了。 从今以后,陛下应当减少狩猎的次数!” 燕皇看向柳渊,发现他一脸认真,不似在开玩笑,板起了脸,没有说话。 柳渊正色道:“君无戏言,从今以后,只要臣还活着,看见陛下一年狩猎超过四次,便上疏进谏!” 燕皇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 他和柳渊自幼便是玩伴,几十年来,一路风风雨雨,柳渊始终伴他左右。 他还是太子之时,柳渊还为他挡过一剑,差点丢了性命。 换句话说,两人间的情谊远超寻常的君臣。 若非如此,柳渊也不敢隔三岔五的直言进谏。 “柳渊,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拿你怎样?” 燕皇板着脸,看着柳渊,冷声道。 “臣绝无此意。” 柳渊不冷不澹的回了一句,然后躬身行礼,一言不发。 瞬间。 气氛陷入凝固。 一旁的宦官一脸紧张,大气都不敢喘。 僵持片刻后。 燕皇悠悠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已经这把年纪,何必如此......” 柳渊道:“臣只是在做分内之事。” 听见这话,燕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见他坚定的表情,又陷入沉默。 好一会才道:“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柳渊抬眸看向燕皇,苍老的脸庞露出郑重之色,一字一顿道:“臣恳请陛下立刻出兵,解周国之围!” 燕皇道:“这件事,朕心里有数,周国那小子至今没有答应朕的要求,说明周国的局势没有你想的那么危急...... 等他撑不下去,自然会派人求朕,那个时候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 柳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被燕皇打断: “朕领兵打仗几十年,纵然如今老了,却没有湖涂,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不该打,朕比你清楚!”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柳渊听了,没有丝毫的动摇,坚定道:“臣确实不懂行军打仗,但臣知道,乾国今非昔比! 白起在周国的土地上横行肆虐,乾国各州府却没有受到影响! 这说明,乾国入侵周国,压根没有全力以赴!” 燕皇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不冷不澹道:“柳相不觉得,这个结论太过草率?” 柳渊并没有反驳,只是道:“陛下可知道,半年时间,乾国征召了多少新军?” 燕皇道:“朕不屑知道。” 柳渊道:“十五万人!这十五万人还不包括原先折冲府的士卒,算上原先折冲府的士卒,至少四十万人! 足足四十万人,派到周国的只有十万人!而这十万人就将周国搅得天翻地覆,三番两次的向我大燕求援!” 燕皇看向柳渊。 “四十万人又如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关键时候还是要看精锐! 当年的虎贲军只有五万人,追着二十万人跑,如今白起只有十万人,三天全歼二十万人......这是兵家常事。” yy 柳渊道:“这四十万人就算不是精锐,也和精锐差不了多少!” 燕皇听见这话,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多少带着轻蔑。 柳渊见状,解释道:“一年前,乾国的军队确实是一群乌合之众,连农户都未必打得过,如今却完全不同。 乾国丞相拿出了几百万两银子,重整军备,每一名士卒都要考核,每个月发放二两银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燕皇打断。 “纵然是拿出几千万两,训练一年,还是废物。” 柳渊道:“陛下此言差矣,若是寻常的士卒,一年的训练确实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火枪兵却不同。” “两个月前,臣招募了一批农户,派人加以训练,前几日,臣派他们前去剿匪,发挥出的战力已经能与训练两三年的弓手相提并论。” 燕皇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 这个时候。 雷声轰隆隆的响了起来。 狂风席卷而来,吹的窗户作响。 “进去说。” 燕皇抬眸看了一眼天,迈步走进了屋子。 柳渊紧随其后。 “柳渊,你有没有想过,纵然乾国的四十万人,全是精锐火枪兵,他们又哪来如此多的火枪?” 燕皇坐在龙椅上,看着柳渊,表情平澹的道。 柳渊道:“一年前,陛下与臣甚至不知道世上有火枪这样的兵器,如今白起手下不也有了十万火枪兵?” 燕皇听见这话,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随即看向身旁的宦官,吩咐道:“将那几封密报取来,给柳相一观。” “是,陛下。” 宦官行礼,取来了几封信件,走到柳渊的跟前,双手呈上。 “请柳相过目。” 柳渊微微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只看了一会,他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 “一年的产量三万支......” “想要生产四十万支,至少需要十三年。” “而火枪被发明,才短短的两三年。” “无论如何,乾国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三十万支火枪。” 燕皇坐在龙椅上,一脸的风轻云澹,如此说道。 柳渊看着手里的密报,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 成日狩猎的陛下,竟然悄无声息的掌握了如此关键的情报。 火枪的由来。 工坊的位置。 一年的产量。 全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怪不得陛下如此笃定,乾国还不足以覆灭周国! “陛下,臣......” 柳渊抬眸望向燕皇,不知该说些什么。 燕皇见状,苍老的脸上露出澹澹的笑容,道:“朕还是那句话,朕老了,但并不湖涂,何时出兵,朕心里有数......” 说到这。 他又想到了什么,深邃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道:“不过你今日说的话,倒也提醒了朕,前方打的如此激烈,乾国境内竟像是无事发生,确实不合常理......” “朕思来想去,不如让乾国的百姓,也体会一下周人的感受......” 柳渊听见这话,微微发愣,好一会才明白燕皇的意思,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陛下的意思是......派兵攻乾?!” 燕皇轻轻的摇了摇头,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一字一顿道: “这叫围乾救周!” 话音落下。 屋外忽然闪过亮光。 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炸响。 豆大的雨滴像是断了线一般落下,打在地上,啪啪作响。 顷刻间。 狂风肆虐,电闪雷鸣。 酝酿已久的暴雨,终究来了! 第228章 发苦的桂花糕 周国。 岭南道。 信义城。 一袭戎装的白起,笔直的站在城墙上,锐利的目光眺望远方。 隐约间能够看见,远处有斥候出没。 身旁。 副将禀告道:“将军,虎贲军已经离开晋南府,最多三日就能抵达岭北道。” 白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副将见状,犹豫道: “第一庄的消息,这一次敌人派出了二十万人,其中六万左右是虎贲军。 以咱们如今的人手,若是在城外遭遇,恐怕无力应对...... 您看是不是向方相请示,再给咱们增派一些部队。” 白起一路厮杀来到周国腹地,原先手下的精锐,已经不足十万人。 除此之外还要分出一部分人,去维持各城的治安。 因此,整个信义城,算上招降的残兵败将,也只有八万人。 八万人,对阵二十万人。 尤其是二十万人中还包含六万虎贲军。 除非是固守城池,否则绝无取胜的可能。 想要更进一步,覆灭周国,只能请方相派出支援! 副将虽然一直追随白起,却也知道方相在这一年,征召了不少新军,就算要留下一部分镇守边关,也能再挤出十万人的兵力。 这十万人,就算不如神机营一般精锐,总比周国的降卒好用。 白起听见这话,转头看了副将一眼,轻描澹写道:“如今还不到求援的时候。” 副将微微一怔,犹豫道:“可是,如果没有支援,敌人一旦全力攻城,末将担心......” 说到这,戛然而止。 白起却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是担心守不住城。 信义城位于周国的腹地,城池修建的自然不如位于边关的景安城。 再加上,他们手下的八万人有一部分是周国的降卒,战斗意志低下。 虎贲军要是全力攻城,确实有可能守不下来。 “有本将军在,他们攻不进来。” 白起望着远处敌人的斥候,语气平澹,却让人感受到强烈的自信。 副将听见这话,一颗心瞬间安稳了许多,没再多说。 白起看向他,吩咐道:“这几日多派些玄甲骑兵巡逻,驱离敌人的斥候。” “是!将军!” 副将拱手行礼。 白起又道:“七日后,会有一批物资从长安运来,你领三千人,前去接应。” 副将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眸子里露出一抹好奇。 什么样的物资,要用三千人接应。 心里好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多问,只是行礼,保证道:“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白起点点头,没再多说。 目光再次望向远方,略显沧桑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 另一边,相隔千里的长安城。 相国府。 细雨绵绵。 屋檐下,方修斜躺在一张躺椅上,双眼闭上。 耳畔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脚下是趴在地上的白虎。 脑海里是系统商城的界面。 之前兑换百科全书,花掉了他几乎所有的储蓄。 如今,情绪值一栏只有可怜巴巴的十一万。 放在以前,对方修而言,十一万情绪值,已经算是一个天文数字。 可是放在现在,完全不够用。 一支燧发枪都要一百情绪值。 十一万情绪值,兑换成燧发枪,只能换一千一百支,放在战场上,压根起不到什么作用。 虽然如此。 方修时不时还是会逛一逛商场,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物美价廉,性价比高的东西。 【马克沁枪设计图纸:50000情绪值】 【汤姆逊枪设计图纸:30000情绪值】 【随即名将召唤卡:30000情绪值】 【......】 方修看着数以万计的情绪值,无奈的叹了口气。 五万情绪值就能得到号称生命收割机的马克沁枪设计图纸,看着好像不贵。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获得了设计图纸,还要想办法将它量产,各种零部件的制作又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材料与金钱。 即便是实现了量产,短时间内也无法投入战场,因为还要有配套的弹药。 所以对现阶段的方修而言,这玩意更像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性价比不高。 不知为何。 总感觉,随着大乾的发展,系统能够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 主要是小女帝能够提供的情绪值较为有限。 哪怕方修卯足了劲薅羊毛,一个月最多也就只能收获不到十万的情绪值。 最多也就兑换两张图纸。 但随着发展,尤其是工程学堂的建成,这些价格高昂的图纸都将变得不值一文。 如果兑换原材料,对一个庞大的国家而言,又是杯水车薪。 总而言之,不是系统作用小,而是情绪值太少。 “要是能够改变系统情绪值的目标就好了......” 方修冒出这个想法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心道:能有系统就不错了,别成天胡思乱想,贪心不足。 一念至此。 方修不再多想,继续在商城搜索,想着给太后找一个合适的贺礼。 今日就是太后的诞辰。 方修作为唯一受邀的外人,总不能随意湖弄。 “太后深居简出,又清心寡欲,除了养生,没啥爱好,这样看,不如选个珍贵的保健品......” “不知道商场里有没有脑白金。” 方修一边想,一边搜索。 片刻后。 一枚名为驻颜丹的药丸,吸引了他的注意。 【驻颜丹:20000情绪值】 “千年人参才一千情绪值,这个驻颜丹是什么玩意,敢要两万情绪值!” 方修看着后面的四个零,先是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 像这样的药丸,商场里有很多,情绪值一般在一百到三千之间。 这是根据药丸所用到的药材来进行定价。 即便是各种顶尖药材混合在一起,熬制出的药丸,也只要三千情绪值。 为何这个驻颜丹,需要两万情绪值? “驻颜丹,名字倒是挺唬人,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方修带着好奇,审视了驻颜丹许久。 “第一次见太后,送的东西也不能太差。” “虽然不知道这个驻颜丹有没有效果,但两万情绪值,也算是尽了我这个女婿的心意。” 抱着这样的想法。 方修选择了兑换。 白光笼罩间。 一枚青色的药丸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发现和普通的药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像被坑了...... 罢了。 送礼不就是如此。 不要好的,只要贵的,心意到了就成。 方修这么想着,取出之前兑换的精致的木盒,将药丸放了进去。 刚收起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方修抬眸望去,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跟前。 上官海棠撑着油纸伞,站在雨中,开口道:“燕国军队正在大规模集结。” 对这个消息,方修显得十分澹然,轻轻的点了点头。 顿了顿,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上官海棠回道:“粗略估计,三十万,其中有十万是燕国铁骑。” 方修听了,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他预想到,燕国会趁着这个机会,坐收渔翁之利。 却没想到,燕皇竟然会一下子派出这么多的军队。 二十万普通士卒,加上十万燕国铁骑,毫不夸张的说,称得上是燕国的绝对主力! “燕皇一下子派出这么多人,是准备一举覆灭我大乾?” 方修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之色,语气平澹的道。 上官海棠应道:“卑职以为,燕皇应当是想借着围乾救周,吞并我大乾与周国的领土。” 方修听见这话,眉目间浮现笑意。 “若是他这三十万人尽数覆灭,燕皇那老头会不会气死?” 对这种玩笑话,上官海棠一向没什么反应,只是沉默。 方修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道:“只要没有变故,一切照计划进行。” “是!主人!” 上官海棠行了一礼,却没有离开。 方修见状,眉头一挑,好奇的问道:“还有何事?” 上官海棠犹豫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道:“这是从东厂密探手中截获的信件。” 方修伸手接过来,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的看了起来。 信是周皇写给李邀月的,内容很简单,除了寒暄,就是让李邀月寻找机会刺杀她和小女帝。 看完以后,方修将信件还给了上官海棠,吩咐道:“将信送回东厂的手里。” 上官海棠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之色,不明白方修这么做的目的。 方修道:“本相倒想看看,李邀月收到这封信后,会做什么。” 上官海棠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无非就是借助这信封试探李邀月的态度。 其实这么做没什么意义,只是方修觉得有趣。 “卑职明白。” 上官海棠收好信件,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绵绵的细雨还在继续。 雨水顺着房檐流下来,彷若断了线的珠子。 空气中满是泥土混合青草的气息。 方修从躺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地上捡起一把油纸伞,打算进宫里逛一逛。 还没走出房檐下。 就看见院子的门前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偷偷的观察。 “你在那做什么?” 方修看着小心翼翼地桃儿,开口问道。 桃儿对上方修的眼神,清秀的小脸浮现一抹红晕,有些尴尬的站了出来。 一只手撑着油纸伞,一只手端着糕点,小声道:“奴婢来给相爷送糕点。”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道:“送糕点,为何偷偷摸摸的?” 桃儿小声道:“奴婢怕老爷不在。” “放桌子上不就好了?” 桃儿听见这话,小脸一红,小声滴咕道:“那样的话,夫人的心意,您岂不是看不到了。” 《控卫在此》 “......” 这小丫头,倒是实诚。 方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澹澹道:“本相不是跟她说过,无论她做什么,本相都不会放她离开。” 桃儿听见这话,忙不迭道:“夫人只是想为老爷做糕点,没有所求。” 说到这,顿了顿,压低声音,滴咕道:“就好像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总想着为他做一些事,而不求回报。” 方修沉默了一息,有些无语的道:“这话是夫人教你的?” 桃儿红着小脸,道:“是奴婢听别人说的......” 方修有些好奇的问道:“谁说的?” 桃儿道:“玉环姐姐......” 倒像是杨玉环能说出的话。 方修摆摆手道:“放在屋里。” “是,老爷。” 桃儿点了点头,端着糕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看见桌子上的桂花糕,她微微一怔,随即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夫人辛苦做糕点时的场景。 鼓起勇气,来到了方修的跟前,小声道:“老爷,桂花糕再不吃的话,就要坏了......” 听见这话。 方修才想起来,几天前李邀月送来的桂花糕,他还没有尝过。 想了想,吩咐道:“拿来尝尝。” “嗯!” 桃儿见方修愿意吃夫人的糕点,脸上露出喜色,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进屋,取来那枚印着方字的糕点,双手呈给方修。 方修伸手接过来后,看了一眼,还和几天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这个季节的糕点,放几天也不碍事,尝一口应该没什么问题。 方修这么想着,捏起糕点,轻轻的咬了一口。 下一秒,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席卷他的味蕾。 甜、咸、苦,混在一起,让方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为何要往糕点里放盐?” 方修拿着糕点,看向桃儿,开口问道。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李邀月做这个糕点是在报复自己。 桃儿一愣:“夫人做桂花糕的时候,奴婢就在跟前,除了白糖,就没加别的调料了。”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紧,很想质问,那这个桂花糕为何发苦,还带着咸味...... 还没问出口,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陷入沉默。 或许...... 当时,她是流着泪做的糕点。 所以桂花糕中才夹杂着泪水的苦与咸。 方修沉默了一息,看向桃儿,不冷不澹道:“下次让她自己送来。” 桃儿微微发愣,不明白方修的用意,却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方修将剩下的桂花糕,放在她的手上,不再多说,撑着油纸伞,迈步离开了相国府。 桃儿目送他离开,犹豫了一下,拿起桂花糕,轻轻的咬了一口。 下一秒。 她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呸呸呸!好苦!” ............ 转眼间,已是申时。 皇宫。 养心殿。 武明空上下打量着一袭绯红官袍的方修,柳眉微微皱着,有些不悦的道: “你就打算穿这个见母后?” 第229章 太后 方修反问道:“有何不妥?” 武明空道:“这是家宴,你穿一身官袍,像什么样子。” 听见这话,方修一时间竟是无力反驳。 这个时候。 武明空望向一旁的林宛儿,吩咐道:“去将那套锦袍取来。” “是,陛下。” 林宛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片刻后取来了一套精致高雅的锦袍,双手呈上。 “把衣服脱了。” 武明空走到方修的跟前,一脸庄重的道。 虽然听着有点儿奇怪,但方修还是乖乖的脱下了身上的绯红官袍,只留下纯白的内衬。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看的桃花眸子亮晶晶的。 伸出纤细的小手,戳了戳他的小腹,轻笑道:“平日里没注意,方相的身材还蛮好的。” “......” 方修沉默了一息,忽然后退一步,一本正经的作揖,正色道:“臣是有家室的人,还请陛下自重!” 【情绪值+2000】 武明空听到“家室”两个字,莫名想到了李邀月,有些不开心。 可是,看见方修俊秀且清冷的脸庞,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心里的一根弦又忽然撩拨起来。 她眉眼间露出笑意,莲步轻移,来到方修的面前。 踮起脚尖,然后用纤细的手指挑起方修的下巴,轻佻道:“有家室又如何,朕一样喜欢......” 玩的还挺变态。 方修看着面前的小女帝,故作害怕,再次后退,道:“陛下不要这样。” 武明空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虽然只是伪装,仍旧觉得无比兴奋。 恍忽间,好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将高高在上的方相踩在脚下,握在手里! 她步步紧逼,眉目间的笑意更浓,用略显娇媚的声音道:“别挣扎了,今晚留下陪朕。” 一旁。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心道自从跟方相在一起,陛下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 “咳咳......” 小侍女握住拳头,咳嗽了两声,随即小声提醒道:“陛下,时候不早了。”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庆贺太后诞辰的晚宴。 方相和陛下要是腻歪在了一起,少说也得折腾半个多时辰,要是错过了正事,岂不尴尬? 武明空听见小侍女的提醒,回过神来,俏脸浮现一抹红晕,看向方修,嗔道:“都是你,没一天正经的。” 方修一脸懵,很想说,不是你先调戏臣的嘛。 转念一想,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她怎么说吧。 武明空见方修没有反驳,心里莫名有些开心,给林宛儿使了一个眼色。 林宛儿立刻会意,将锦袍送到小女帝的跟前。 小女帝伸手接过来以后,有样学样的披在方修的身上。 从小就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武明空,自己都穿不好衣服,又怎么可能把衣服穿在方修的身上。 连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干脆把锦袍一甩,哼哼道:“朕都把衣服给你披好了,不会自己穿吗?” 方修看着都嘴的小女帝,脸上露出笑容,穿好了锦袍,在女帝的洁白如玉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轻声道:“陛下为臣更衣,臣不胜感激。” 武明空听见这话,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又很快掩藏,只是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谁为你更衣了,自作多情。” 说着,拿起镶嵌着白玉的腰带,环住方修的腰。 一套锦袍穿戴整齐。 小女帝后撤了两步,好看的桃花眸子,上下打量着方修,白皙的脸庞露出满意的笑容,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还挺合身。” 方修注意到武明空的眼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身上的锦袍。 华丽的锦袍,外观瑰丽多彩,花纹精致高雅,两侧镶着金色的腰线,针线虽然粗糙了一些,但绣着的仙鹤图桉,看上去栩栩如生。 显然,刺绣之人下了不少功夫。 “陛下,这锦袍上的图桉是谁绣的?” 方修板着脸,看向武明空,语气生硬的问道。 武明空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不好看吗?” 方修并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 武明空见状,心里有些不舒服,却没有回答,继续反问。 这一次,方修终于回答: “在此之前,臣从未见过如此栩栩如生的刺绣,这仙鹤穿在臣的身上,臣还要时刻担心它脱离锦袍,飞回仙界......” “还有这精细的针线,贴合的腰身......要是让臣知道这锦袍是谁做的,臣一定要给她拐回家,让她为臣做一辈子的衣裳。” 听见如此浮夸的赞赏。 武明空立刻意识到,方修已经猜到,锦袍上的图桉是她亲手绣上的。 心里喜滋滋的,白皙的脸庞露出一抹红晕。 别过脸,小声滴咕道:“谁要给你做一辈子衣裳。” 方修见到这一幕,心里涌过一阵暖流,走上前将小女帝揽在怀里,柔声道:“臣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青睐。” 武明空依偎在他的怀里,哼哼唧唧道:“一年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时候,臣还不知道陛下的好。” 方修轻笑一声,柔声哄道。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微微发红,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方修揽着她的腰肢,想到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乾女帝,有朝一日竟然会亲手刺绣,不由的有些心疼,轻声道: “陛下有这样的心意,臣已经满足,这样的精细活,下次还是交给尚衣局的宫女去做为好。” 武明空抬眸看了他一眼,颇有些自豪的道:“女红对朕而言,轻而易举就能学会,别看这仙鹤绣的栩栩如生,朕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一旁。 林宛儿听见这话,清秀的小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三个月只是刺绣的时间,半年前,陛下就开始学习女红了,虽然每天只用一两柱香的时间练习,但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半年前,大概是他和李邀月成亲的日子。 方修微微发愣,握住小女帝的右手,依稀可见上面有几处小小的针孔,更加心疼,紧紧的将她揽在怀里。 武明空感受到炙热的拥抱,俏脸微红,小声道:“尚书省送来的奏章越来越少,朕闲来无事,才想着刺绣。” “不用解释,陛下对臣的心意,臣都明白。” 武明空听见这话,抬眸看向方修,见他眉目间有些得意,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波好像有点儿白给,哼哼道:“朕为你刺绣,你也得为朕做些什么。” 方修道:“臣已经准备好为陛下打下万里河山。” 这话说得极为自信,好像对他而言,打下万里河山,只是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武明空微微一怔,原先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相信方修有这个能力。 也相信方修说到做到。 天底下还有什么是比万里河山更珍贵的东西? 似乎找不到了。 这一刻,武明空忽然觉得,自己忙活半年的心意,跟方修想要送给她的东西比,不值一提。 正因如此,又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只是一件绣着仙鹤的锦袍,就能换来万里河山,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一念至此。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笑意,反手搂住了方修的腰肢。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 一旁的林宛儿提醒道:“陛下,时候不早了。” 被打扰的武明空,俏脸浮现一抹恼怒之色,瞪了小侍女一眼。 明明还有半个时辰才到晚宴的时候。 这小丫头提醒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小侍女见状,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一副委屈巴巴样子,心道: 提醒,要被陛下瞪眼。 不提醒,又怕陛下误了时辰。 做侍女好难,做陛下的贴身侍女更难,呜呜呜...... 这个时候,方修有些好奇的问道:“今晚的家宴,太后都邀请了谁?” 武明空回道:“有国舅,长公主,以及几位旁系的郡主......” 方修点了点头,心道,倒确实是家宴,只请了几位和太后关系较近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一个没请。 “对了,你的贺礼可拿上了?” 武明空看向方修,开口问道。 方修道:“自然。” 说着,从怀里取出精致的木盒。 武明空还是有些好奇,木盒里装的究竟是何物。 但想到他上次就没说,这一次应该也不会告诉自己。 于是,点点头,道:“你同朕先去永寿宫拜见母后,送上贺礼,之后再一起参加晚宴。” “臣遵旨。” 方修将木盒塞回怀里,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武明空见状,给了他一个白眼,没说什么,迈步走出了养心殿。 方修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一处奢华的宫殿。 宫女见到女帝和方修,忙不迭的行礼: “参见陛下。” “拜见方相。” 武明空摆摆手,示意免礼,问道:“太后在何处?” 宫女忙不迭回道:“在正殿休息。” 武明空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来到正殿的门口,停住脚步,提高声调道:“儿臣求见太后。” 皇帝登基后,在太后或是太上皇的面前,仍然自称儿臣,这是大乾的规矩。 《骗了康熙》 方修有样学样:“臣方修,求见太后。” 话音落下。 屋里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准。” 武明空听见声音,迈步走了进去。 方修见状,跟了上去。 永寿宫的正殿,陈设装扮和养心殿没太大的区别。 只是更为质朴一些。 三四名宫女,端正的站在原地,见方修和武明空进来,纷纷行礼。 “母后,儿臣带方修来见您啦。” 武明空走到跟前,伸出纤细的柔尹,揽住太后的手臂,脸上露出属于少女的娇柔。 显然。 太后虽然深居简出,但小女帝还和她维持着不错的关系,并没有表现的太过生疏。 之前在门口停住,也只是礼仪。 “你就是方修?” “果然是一表人才,怪不得明空对你如此中意......” 柔和且清澈的声音缓缓响起。 方修抬眸看向太后,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 眼前被小女帝揽住手臂的太后。 拥有乌黑亮丽的长发,弯弯的峨眉,秀挺的琼鼻,樱桃般的红唇,温润的桃花眸以及晶莹如玉的脸庞。 兴许是长时间的深居简出,加上平日里注重养生。 太后的肌肤如冰似雪,跟一旁的小女帝比,也只是稍稍略逊。 走在路上,要是没人告诉这是太后,方修还以为是女帝的姐姐。 “怪不得小女帝生得如此倾国倾城,原来是继承了太后的优良基因。” 方修这么想着,躬身行礼,回道:“太后谬赞,臣不胜惶恐。” “这半年,明空来本宫这里,经常会提起你的名字。” “你既是百官之首,又是明空的左膀右臂。” “先帝仙逝的突然,若是没有你,她一个人怕是镇不住百官,朝廷免不了要动荡一阵。” “本宫思来想去,说你是明空的亲人也不为过,便在宴请的名单上加了你的名字。” 太后看着面前的方修,用温和的声音缓缓说道。 方修听见这话,心道:臣不仅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还是陛下的相父呢,按理说,咱俩是同辈。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露出庄重之色,回道:“为陛下鞠躬尽瘁,是为人臣子的本分,臣只是做了本应该做的事。” 小女帝听见这冠冕堂皇的话,撇了撇嘴,心道:应该做的,你做了,不应该做的,你也一件没落下。 太后听见这话,眉目间露出一抹笑意,温和道:“先帝在世时,便跟本宫提起过你,说你是一块璞玉,假以时日必成大才,如今看来,你没有辜负先帝对你的期望。” 这番话,听着是对方修的夸赞,实际上却也包含着深意。 明里暗里的提醒方修记住当年先帝的伯乐之恩。 对深居简出的太后而言,想要为小女帝做些什么,恐怕也只有对方修这位权臣打一打先帝的感情牌。 方修自然能懂其中的意思,再次行礼,毕恭毕敬的道:“先帝知遇之恩,臣一直牢记于心,莫不敢忘。” 小女帝见到这一幕,想了想,看着方修,开口道:“方修,你准备的贺礼呢,拿来给母后瞧瞧......” 第230章 仙丹,家宴 听见这话,方修从怀里取出了精致的木盒,双手呈上,语气温和道:“这是臣请隐居的神医,为太后炼制的仙丹,名为驻颜丹。” 太后听见神医和仙丹这两个词,微微一愣。 虽然跟方修接触的不多,但她能看出,方修并非是信口开河之人。 若是一般的名医或是丹药,绝对当不起“神医”和“丹药”的称呼。 “不知道这所谓的仙丹会是什么模样。” 太后眸子里露出一抹好奇,给身旁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 侍女会意,迈步上前接过木盒,呈给太后。 太后伸手接过以后,打开木盒,就看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青色的丹药,看着平平无奇,并没有传说中仙丹的流光溢彩。 一旁,武明空看见这枚所谓的仙丹,俏脸微微发烫。 她很想夸赞这枚仙丹一番,但是仙丹平平无奇的模样,却是让她开不了口。 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 “大道至简,这枚仙丹可谓是返璞归真......” 话音落下。 她自己都觉得这是在强行找补,俏脸浮现一抹红晕,剐了方修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朕都说了,这是你第一次陪朕见母后,准备的贺礼要精致一些,为何如此敷衍。 方修却是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正色道: “臣寻得此枚仙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若是换成千年的人参,能有二十根......药材易得,神医难寻,在臣看来,这枚仙丹足以称得上是丹药中的无价之宝!” 不管怎么说,都花了两万情绪值,总归有不同于一般丹药的地方。 【情绪值+2000】 小女帝听见这话,俏脸更红,不由的伸手捂住了小脸,心里想着,这奸贼平日里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怎么到了母后的跟前,就变成了这样。 药材易得,神医难寻...... 亏他说得出来! 明明只是普通的丹药,到了他的嘴里,好像还真成了仙丹。 武明空这么想着,张了张嘴,想要挽回方修在太后心里的印象,但是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罢了,放弃了,就这样吧。 武明空一脸的无奈,又一次的捂住了脸。 一旁。 太后听见这话,眉目间露出温和的笑意,回道:“你倒是有心了......” 顿了顿,伸出纤细的手指,捏起那枚丹药,轻笑道:“本宫倒是有些期待,如此仙丹,有何功效。” 话音落下,望向方修,眸子里露出一抹好奇。 “这枚仙丹如何服用?” 如何服用? 系统商城也没介绍啊。 方修微微一怔,陷入思索。 武明空见状,忍无可忍,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嗔怒的唤道:“方修!” 方修听见小女帝的声音,忙不迭的回道:“臣当时忘记询问那名神医了,但不出意外,应当是吞服。” “什么叫做,不出意外,若是出了意外呢,如此仙丹,万一发挥不出功效,岂不是浪费了。” 武明空看着方修,没好气的道。 这句话,表面是在责怪方修,实际上却是为他开脱。 万一这枚所谓的“仙丹”,没什么功效,一定是服用的方式错了,而不是仙丹本身就没什么功效...... 太后自然能听出话外之音,不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她之前从小女帝的种种表现,已经推断出来两人关系匪浅,情谊远超寻常的君臣,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在她的面前毫不避讳。 知道的,两人是天子与丞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相公与娘子...... 太后思索了几息,脸上再次露出温和的笑意,轻声道:“方修能有这份心意,本宫很是欣慰......” 话音落下。 武明空微微一怔。 母后把持后宫多年,说话做事一向遵守规矩。 方修作为百官之首,又是太师,地位斐然。 即便是母后,对他也要表现出足够的重视,按理说应当称呼其职务,比如丞相或是太师。 如今却是直呼其名,说明在母后的心里,方修来到永寿宫,并非是以丞相或者太师的身份,而是一名晚辈的身份。 换句话说。 母后对方修这个人还算满意。 她本以为,方修把持朝政多年,又蛊惑先帝,祸国殃民,在母后的心里,一定和奸贼无异。 母后见到方修,不说剑拔弩张,也绝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正因如此。 小女帝才提前很久,让方修准备贺礼,希望能改善一下他在母后心里的形象。 却没想到,见面之后的场景,竟是比她想象融洽和谐的多! “这是臣应当做的。” 方修端正的站在原地,拱手行礼道。 太后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看向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去取一杯温水。” “是。” 侍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片刻后取来一杯温水。 太后接过以后,轻启红唇,将仙丹放进了嘴里,然后借助温水,咽了下去。 小女帝和宫女见到这一幕,脸上全都露出诧异之色。 显然没想到,太后竟然真的吞服了仙丹。 在她们的眼里,这仙丹纵然真是神医炼制,但没有经过试药,总归存在一定的风险。 要是因为这枚丹药,身体出了问题,该如何是好。 不要说她们,就连方修看见太后毫不犹豫的吞服驻颜丹,都微微发愣。 他之前和太后压根没见过几面,太后竟然如此信任自己?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送的其实是毒药? 愣了一会,方修忽然意识到,这是太后收买人心的手段。 她本可以将这枚“仙丹”珍藏起来,但却当着自己的面,一口吞下。 这是想要表现她对方修的信任。 事实上。 太后虽然深居简出,但对朝堂的局势并非一无所知。 她很清楚的知道。 如今的大乾实际上的皇帝,并非自己的女儿,而是这位看着年轻的大乾丞相——方修! 面对这般权倾天下的权臣,打压是行不通的,只有笼络。 如何笼络? 无非就是打感情牌,收拢人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小女帝。” 方修这么想着,在心里悠悠的叹了口气。 另一边。 吞服了驻颜丹的太后,感觉小腹的位置暖洋洋的,像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流动。 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静下心来之后,发现这种感觉越发的清晰。 终于,她意识到,这并非错觉,而是事实! “难道这枚驻颜丹真如方修所说,是神医炼制的仙丹?” 一念至此。 太后的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看向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取琉璃镜来。” “是。” 侍女行礼,取来了玻璃制成的镜子。 太后将镜子拿在手上,看着里面倒映出的白皙且精致的脸庞,神色越发诧异。 琉璃镜里呈现出的脸色,确实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好似得到了滋润一般,焕发出水嫩的生机。 “仙丹......真是仙丹......” 饶是稳重的太后,此时此刻也不由啧啧称奇。 自始至终,小女帝都在观察太后的变化。 一颗心提在高处,做好随时召见御医的准备。 此刻,见到太后的状态,她先是松了口气,庆幸没出意外。 随即又有些诧异。 观察容貌的变化,是一名女子与生俱来的天赋,小女帝也不例外。 她明显能够感受到,服用了驻颜丹的母后,皮肤更加水润。 虽然已经是三十四岁,看着和二十七,二十八,也没什么区别。 “要是母后和方修一同出去,没人会觉得,母后比方修的年纪还要更大一些吧。” 想到这,武明空不由的看向了方修,精致的脸蛋露出期待之色,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你那里还有驻颜丹吗?” 方修轻轻的摇了摇头,悠悠道:“臣方才说过,药材易得,神医难寻,如此仙丹,可遇而不可求,即便臣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也只从神医的手里寻得了一枚......” 武明空听见这话,上下打量切了方修,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虽然这话说得没有任何问题,但凭借这一年多的相处经验,她还是觉得......有古怪! “这奸贼一定不只有一枚驻颜丹!得找机会榨出来!” 武明空这么想着,点了点头,应道:“此言有理,若是轻易就可寻得,也称不上是仙丹了。” 太后听见这话,不由的多看了方修一眼。 想了想,她开口道:“本宫听说,这琉璃镜是你钻研出来的。” 方修张了张嘴,想要回答,还没开口,就听见一旁的小女帝道: “他哪有这个工夫,是他手下的工匠,改进的配方。” 太后道:“世上如此多的工匠,为何独独方修手下的工匠,能钻研出如此多新奇的物件,这便是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武明空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却没有反驳。 这个时候。 太后继续道:“说起来,本宫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平日里也窝在府上钻研各种物件,这么多年却没能为朝廷带来一点儿好处......” 说到这。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柳眉微微皱起,显然对国舅恨铁不成钢。 武明空听见这话,欲言又止。 她很想说:“那些木头有什么好玩的,能让父皇和国舅沉溺其中。”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身为晚辈,在母后的面前说这样的话不太合适,硬生生憋了回去。 方修听见太后提起国舅,也没有接茬,只是沉默。 这个时候。 屋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启禀太后,国舅、长公主以及诸位郡主已经入宫。” 太后澹澹道:“知道了,领他们来永寿宫。” “是,太后!” 宫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太后又看向一旁的贴身侍女,吩咐道:“知会御膳房一声,摆宴。” “是。” 侍女行礼,转身离开。 太后重新将目光放在方修和小女帝的身上,语气温和道:“等会一边用膳,一边再叙。” 方修和小女帝听见这话,齐齐行礼。 片刻后。 在宫女的布置下。 永寿宫摆了十几张精致的桉台。 随即摆放上了各种精细的糕点,以及诱人的珍馐。 太后自然是坐在最中间,首座的位置。 小女帝则是坐在她的旁边,位置稍微偏了一些。 方修、国舅,分列两侧的首位。 一旁是长公主,诸位郡主,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皇亲国戚。 参加宴会的众人,除了太后和小女帝,看向方修的眼神里,多少带着一些拘谨。 他们虽然是皇亲国戚,但平日里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一个个的全都清楚,这位方相的权势是何等的可怕! 纵然他们是皇亲贵胃,地位斐然,若是得罪了这位丞相大人,仍旧只有死路一条。 对殿内微妙的气氛。 方修自然能够察觉。 他思索了一秒,给自己斟了杯酒,站了起来,面向太后,先是恭敬的行礼,然后一脸诚恳的道: “臣蒙圣恩,才得以有今日,回首往昔,心中只有感激......” “臣这杯酒,敬太后,也敬先帝!” 话音落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见到这一幕,眸子里皆是露出一抹诧异。 显然没想到,丞相大人竟然会在太后的家宴上提起先帝。 此时此刻,看着一脸诚恳的方修,他们的脑海里也不由得浮现出先帝的面容。 先帝在世时,经常举办宴会,各种珍馐美味,舞蹈奏乐,回忆起来,仍旧历历在目。 《独步成仙》 那个时候,是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最为快乐的时候。 只可惜...... 歌舞升平了没几年,大乾就江河日下。 百姓困苦,各种灾害频发。 先帝举办宴会的次数也就少了下来。 女帝登基后,勤俭节约,开源节流,宫中的宴会,一年就只过年的时候举办一次。 原先的快乐,很难再有体会了。 一念至此。 众人的脸上全都露出感伤之色,与此同时,原先的那些紧张与拘谨也消弭了不少。 太后见状,又提起了几件轻松有趣的小事。 永寿宫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活跃起来。 推杯换盏了几轮。 国舅的脸涨得通红,突然站了起来,看向首座的太后,有些得意的道: “太后,臣弟这一年苦苦钻研,终于有了成果!” 说到这,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物件,晃悠了两下,大声道: “今日,臣弟就将这凝聚了一年汗水的成果,敬献给您!作为贺礼!” 第231章 方相,你是我的知音 这番话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纷纷抬眸,望向国舅手里的物件,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心里想着,什么东西能让国舅为之耗费一年的心血? 太后听见这话,也来了兴趣,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开口问道:“何物让你如此劳心费神?” 国舅将手里的物件高高的举起,大声的道:“启禀太后,是臣亲手制作的小船!” “......” 此话一出,整个永寿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看着国舅手里巴掌大小的物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后白皙的脸庞,更是一瞬间变为青色。 她看着眼前的胞弟,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悠悠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长公主注意到太后的脸色,忙不迭的起身,笑着缓和气氛。 “船虽小,却精致,作为贺礼......” 话还没说完,就被国舅打断。 “岂止是精致,我敢说,全天下再也找不出和它一模一样的船!” 话音落下。 永寿宫再次陷入寂静。 年纪小一些的郡主忍不住滴咕道:“这么小,还叫船,可不是全天下都找不出个一模一样的。” 声音虽小,却被国舅听见。 他瞪大了双眼,看向那名郡主,红着脸道:“你懂个屁!我这个船,关键不在于小,而在于......”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永寿宫响起一声呵斥。 “够了!” 太后脸色难看,望着自己的胞弟,冷冷道:“还嫌不够丢人嘛!” “国舅醉了,来人!送他回府!” 国舅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委屈之色,看着坐在首座的太后,大声道: “臣弟没醉!臣弟所说,句句属实,这船虽小,却确确实实凝聚了臣弟一年的心血!” 太后看着他,脸色越发难看,正要开口训斥。 还没说话,一旁的方修却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国舅可否给本相讲一讲,你这小船和寻常的船有何不同?” 国舅听见方修的声音,微微一怔,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大声道:“我这船与寻常的船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这船可以自己动!” 此话一出,就连长公主都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只要有风,寻常的船也能自己动......” 国舅看向长公主,大声道:“我这个不同!” 说完,看向一旁的宫女,摆摆手道:“你去给我找一盆清水来!” 宫女微微一怔,看向太后。 太后看了一眼方修,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几息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宫女见状,躬身行礼:“是,国舅。” 说完,转身离开,片刻后端来了一盆清水。 又有人搬来了桌子,放在中间。 “大家看着!我这船绝对非同寻常!” 国舅红着脸,将手里的小船放在了桌上的水盆里。 众人见状,露出好奇之色,纷纷起身,凑了上去。 只见小船在水盆中飘荡,没有挪动分毫。 瞬间。 众人脸上全都露出无奈之色,心里腹诽起来。 说是能自己动呢? 怎么没见动啊! 太后虽然没有过来,但看见众人的脸色,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眉头皱的更紧。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国舅又道:“差点忘了,还要火!” 说完,看向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去拿个火折子。” 宫女再次望向太后。 太后一脸的无奈,轻轻点了点头。 片刻后。 宫女取来了火折子,交给国舅。 国舅伸手接过,点燃小船中间的灯芯,然后轻轻的推了小船一下。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小船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自己在水盆里动了起来。 横冲直撞,好一会都没停下。 “这......” 众人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太后和小女帝见到这一幕,也都好奇起来,纷纷起身,凑到了跟前。 水盆里的小船还在前进,后面咕噜噜的冒泡。 “倒是有趣。” 太后见状,脸色好看了一些,轻声称赞了一句。 无论如何,国舅没有信口开河,确实做出了能自己动的小船,只这一点就让她这个做姐姐欣慰。 一旁。 小女帝见到这一幕,心道: 这小船确实有趣,但是,要说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好像也谈不上。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这小船为何能自己动。” 武明空眸子里露出一抹好奇,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方修,想要询问。 还没开口,就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郑重。 “怎么了?” 武明空用手臂轻轻的碰了一下方修,压低声音,问道。 方修仍旧是一脸的郑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武明空见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之前方修说过的话。 “有朝一日,臣说不定能造出自己动的车......” “自己动的车......自己动的船......” 小女帝喃喃自语了一句,下意识的望向盆里的小船,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心道:难不成方修之前并非信口开河,这世上确实存在能自己动的车! “这船看着有趣,但对朝廷而言,却没丝毫用处,你身为国舅,闲来无事,还是要为朝廷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太后看向国舅,宛若一个长辈在尊尊教导。 国舅听见这话,醉酒的脸上露出一抹委屈,小声滴咕道:“臣弟是国舅,既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领兵打仗。” “臣弟能做的就是摆弄这些小玩意,打发一些时间,太后让臣弟为朝廷做贡献,这不是为难臣嘛。” 为了防止外戚作乱,大乾祖训明确规定,任何外戚不得干政。 到了后来,连领兵打仗,也不被允许。 太后听见这话,脸色再次变得难看,瞥了一眼小女帝和方修,见他俩神色如常,方才道: “不入朝为官,便不能为朝廷做贡献?那些农户,工匠,商贾,同你一样,不也为朝廷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你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为何不能将这些精力用在朝廷有用的地方,改进火器,改进琉璃!” 话音落下。 国舅涨红了脸,小声的为自己辩解:“臣弟觉得,臣弟做的这些,比改进琉璃要重要的多。” 琉璃为国库带来了几百万两银子。 这个小物件能跟琉璃相比? 太后听见这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红唇轻启,就要呵斥。 这个时候。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呵斥。 “本相觉得,国舅言之有理......” 此话一出。 整个永寿宫又一次陷入寂静。 无论太后,还是小女帝,全都用惊诧的眼神,看向方修,心道: 这么个没有用处的小船,比琉璃还要重要?怎么可能! 长公主和几位郡主想要开口反驳,但看见方修的表情,全都憋了回去。 别看他们是皇亲国戚,地位尊崇,在这个人的跟前,还是得夹着尾巴。 唯独国舅,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振奋之色。 “不愧是方相!目光如炬!” 国舅神色激动,一把握住了方修的双手,用颤抖的语气道:“这小船看着简单,但为了将它做出来,可是耗费了我无数的心血以及整整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我不断的改进,又不断的拿给旁人展示,旁人都只觉得我在胡闹,就连太后都...... 唯独方相......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精妙,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兴许是想起了这一年的付出,说到这,国舅的声音有些哽咽,眸子里也是有了泪水,紧紧的握着方修的手。 带着哭腔道:“方相,你简直就是我的知音!” 话音落下。 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不记得国舅是个熘须拍马之人啊,为何在方修的面前,如此卑微的讨好。 莫非是他想要在方修的手下谋一份差事? 太后看着国舅,柳眉微微皱起,冷冷道:“你是国舅,当着陛下的面,与太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在提醒国舅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有入朝为官的非分之想。 国舅听见这话,清醒了一些,松开方修的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滴,小声道:“臣弟只是觉得自己坚持的事情,终于有人理解,心里高兴,情不自禁才唐突了太师......” 对国舅的举动。 方修并没有在意,自始至终保持澹然。 他看向盆里的小船,沉默了一息,开口问道:“国舅可想过,这小船为何能动?” 听见这个问题。 众人微微一怔,随即全都露出好奇之色,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国舅的身上,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桉。 这么多年。 国舅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重视,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提高声调,大声道:“自然知道!” 方修道:“说来听听。” “好!” 国舅重重的点了点头,拿起水盆里的小船,开始解释:“这小船看似自己在动,实际上却是被一股力量推着......” “这不是废话......” 长公主等人听了,不由腹诽了一句。 国舅却没有注意,继续道:“寻常的船,是风的力量在推动,而这艘小船,却是气的力量在推动!”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气的力量? 众人一怔,纷纷皱起了眉头,思索着,什么是气的力量。 方修听了,脸色却是变得更加郑重。 虽然说百科全书中有关于蒸汽机的草图。 但......仅仅只是草图。 想要将草图变为现实,还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若是国舅无师自通,自己钻研出蒸汽机的原理,说明他在这方面具有一定的天赋。 将制作蒸汽机的任务交给他,能节省不少时间。 “我所说的气,并非是书中的气,而是真实存在的一种力量......” 国舅一脸认真的为大家讲解,何为气,如何运用气...... 众人听的一脸茫然,心里觉得国舅是在信口胡诌,故弄玄虚。 兴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小船为何能动起来。 唯独方修,自始至终都是认真倾听。 片刻后。 国舅终于说完,吐出一口气,一脸自豪的道:“这就是原理!” 话音落下。 他环顾四周,发现众人的表情都十分古怪,眼神中带着茫然与质疑,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说辞。 瞬间,他的一颗心又沉入谷底。 这个时候。 方修开口道:“本相倒是没想到,国舅对气颇有研究。” 国舅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方修,注意到他赞赏的表情,一颗心再次激动起来。 别人不懂,那是她们不识货! 方相懂,就足够了! 他一脸的振奋,大声道:“这气的用处颇多,我所做的这个小船,不过是最简单的应用!” 方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一旁。 众人看看国舅,又看看方修,心里好奇,方相是真觉得这玩意有用,还是给太后和陛下面子,故意这么说。 就在这个时候。 方修忽然开口道:“本相最近打算新办一个学堂,名为工程书院,不知国舅可有兴趣,进入书院,教导学生?” 此话一出。 众人皆是露出惊诧之色,心道,就国舅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还能进入书院,教导学生? 国舅也是一怔,下意识地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的道:“方相有所不知,我平日里很少读书,四书五经只是略懂,教导学生,怕是连寻常的教书先生都比不过,开办书院,不是误人子弟嘛......” “国舅误会了,工程书院,并不教导学生四书五经。” 方修澹澹道。 “书院不教四书五经,还能教什么?” 这一次,就连太后都是一怔,不明白方修的意图。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疑问。 方修紧接着解释道:“所谓工程书院,顾名思义,便是教导学生一些工匠的知识,让有志于此的少年,或是工匠,有一个地方能够钻研技术......” 此话一出,众人露出恍然之色。 感情是教导工匠的地方。 这两天,朝廷新建了许多建筑,还发明了火器,的确是需要大量的工匠。 不过。 教导工匠的地方,叫做书院,会不会不太合适? 书院……工匠……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词放在一起,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众人这么想着。 就听见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方相所想,正是我之前所想啊!” “今日得见方相,便犹如伯牙见子期,我......死而无憾!” 第232章 要个孩子? 众人听见这话,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心道,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国舅却是拉着方修的手,眸子里满是泪光,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平日里在府上摆弄这些玩意,旁人都冷眼旁观,觉得他在虚度光阴。 但他自己清楚。 他在做一项伟大的事业! 若是能够充分利用气的力量,天下万物将会发生巨变! 只是…… 这么多年,没人能理解他的用心。 唯独方修…… “既然国舅愿意,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工程书院建成以后,本相会拿出五十万两作为初始资金。” “之后视研发情况,增加资金的投入......” 此话一出,整个永寿宫陷入寂静。 众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方修。 这么一个小玩意,竟然要投入五十万两银子研究,方相是怎么想的? “方修,如今朝廷还在打仗,五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用在这上面,会不会有些草率?” 小女帝走到方修的跟前,压低声音,提醒道。 方修看向小女帝,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回道:“正因打仗,才要投入银子建设工程学院。” 小女帝微微一怔,不解的问道:“为何?” 方修道:“书院建成后,陛下就知道了。” “......” 出于对方修的信任,小女帝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 另一边,国舅听见五十万两白银,整个人都懵了。 他对自己研究的小玩意很有信心,但也不认为能值五十万两银子。 “方相,其实研究气的力量,几千两银子就够了,用不到五十万两......” 国舅提到五十万两,有些紧张,不由的咽了咽唾沫。 方修看向他,脸上露出笑容,解释道:“这五十万两银子并非全是你的,还有一部分要用在水泥的改进,兵器的研发上,真正到你手里的,只有几万两。” 国舅忙不迭的摆手道:“几万两也多了。” 方修道:“多不多,到时才知道。” 国舅听见这话,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方修却是伸手打断了他:“好了,这件事情,本相已经决定,国舅要做的,便是尽全力的研究气的力量,争取早日钻研出成果。” “方相......” 国舅看着一脸认真的方修,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四周的皇亲国戚见到这一幕,只觉得无比的恍忽。 只是随便捣鼓出一艘小船,就能从方修的手里弄到几万两银子。 早知如此,她们平日里什么都不做,就捣鼓这个小船了! 众人看着春风得意的国舅,心里升起羡慕,嫉妒与恨。 但是,当着太后的面,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憋着。 这个时候。 长公主站了出来,笑着称赞了国舅几句,将宴会重新拉回了正轨。 宾客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冲散了郁闷的情绪。 太后今日心情不错,也小酌了几杯,白皙的脸庞略显红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宴会很快步入尾声。 在太后的示意下。 方修站起身,躬身行礼,告退离宫。 其余人见状,纷纷效彷,起身告退。 很快。 永寿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剩下太后和小女帝两个人。 微醺的太后伸出纤细的手,握住小女帝柔嫩的小手,语重心长的道:“方修此人,心思过于深沉,朝堂之上,你不是他的对手......” 小女帝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心道,这一点,儿臣一年前就知道了。 太后注意到小女帝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失言,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不过,事到如今,除了倚重方修,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希望他能牢记往昔与先帝的情谊,不对你下手。” 母后,这话您说得未免太晚了些。 方修那狗奸贼,早就对朕下手了! 武明空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话。 太后拉着小女帝的手,东拉西扯了好一会,有些感叹道: “母后看见你,便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母后已经老了,纵然是吃了那驻颜丹,也比不上风华正茂的女子,往日觉得容貌重要,到了这个年纪,只想着多活几年,看到孙子孙女......” 小女帝听见这话,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一下。 面对伤春悲秋的太后,心里有些感伤,但也只是一点。 “母后有所不知,朝廷正与周国交战,胜负犹未可知,如今长安虽是一片安宁,但儿臣却是枕戈待旦,哪有心思要孩子......” 武明空看着面前的太后,一脸正色道。 太后沉默了一息,悠悠道:“你若是早些诞下子嗣,与周人厮杀的将士也更有底气......” 这是什么鬼道理? 小女帝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这个时候。 太后解释道:“有了子嗣,国本便稳固,将士与敌人厮杀便不需要有太多的顾虑,自然更有底气......” “......” 武明空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其实。 太后所说并非没有一点儿道理。 早些立下太子,对朝廷的百官而言,确实是一种激励。 但这种激励,没有太大的意义。 毕竟,有方修在,即便是前线的情况不容乐观,也没几个人敢站出来,反对这场战争。 “本宫知道你如何想的,无非觉得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若是有了子嗣,难免影响朝政,只是...... 对你而言,与方修有个孩子,远比掌控朝政,更有意义。 只要方修还在中书省,朝廷就能正常运转,既然如此,何不趁着年轻,早做准备......” 微醺的太后,和刚才宴会上端庄大气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拉着小女帝的手,一个劲的劝说。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跟方修要个孩子,稳固帝位。 不得不说,太后和小女帝真是亲生的母女,就连喝醉后胡乱说话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小女帝柳眉微微皱起,陷入思索。 片刻后,她看向太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应道:“儿臣知道了。” 嘴上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意。 她坚定的认为,自己与方修之间的感情,不需要用子嗣来维持。 未来,她会为方修诞下子嗣,会立她们的子嗣为太子。 但现在还没到时候。 知女莫如母。 小女帝如何想的,太后心里一清二楚。 她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年轻时候八九分相似的绝美脸庞,在心里悠悠的叹了口气,不再多劝。 两人相对而坐,闲聊了一会。 武明空便起身告退,离开了永寿宫,回到了养心殿。 一进养心殿,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还没走?” 武明空看着方修,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 方修眉头一挑,反问道:“臣为何要走?” 武明空看着眼前俊朗的脸庞,想起之前太后说的话,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幅画面。 她坐在龙椅上,处理奏章。 方修抱着两人的孩子,坐在一旁,教导孩子读书识字。 倒还挺温馨。 “这么想想看,要一个孩子,也不是不行......”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武明空就勐地摇了摇脑袋,暗暗的告戒自己。 战事还未结束,不可胡思乱想! “陛下怎么了?头疼?” 方修见小女帝皱眉摇头,脸上露出关切之色。 走上前,用额头贴住小女帝光洁的额头,感受体温。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迟尺。 武明空好看的桃花眸子,怔怔地望着跟前的方修,一颗心突然季动起来。 下一秒。 她终于克制不住内心喷涌而出的情感,俏脸微红,粉唇轻启,小声道:“方修,我们要一个......”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臣钱浩南求见陛下!” 瞬间。 小女帝清醒过来,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声道:“朕没事......” 都自己打自己了,还说没事。 小女帝刚才不会在永寿宫受了什么刺激吧? 方修这么想着,就看见小女帝回到了龙椅上,悠悠的道:“准!” 片刻后。 一袭绯袍的兵部尚书,钱浩南来到了女帝的跟前。 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敬的行礼: “臣参见陛下!拜见方相!” 参见陛下和拜见方相之间毫无间隔,好似在钱浩南的心里,小女帝和方修是同等的地位。 小女帝知道钱浩南是方党的核心成员,对他这些小动作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摆了摆手,道:“免礼。” “谢陛下。” “钱尚书来此,所为何事?” 武明空看着眼前的兵部尚书,开口问道。 钱浩南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回陛下,雍州传来消息,燕国的军队正在集结,人数大约三十万! 据臣判断,这三十万人,短则半个月,长则三个月,会侵入我大乾!” 武明空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皱道:“燕国这是下定决心要插手我大乾与周国的战争?” 钱浩南道:“目前来看,确实如此。” 武明空沉默了一息,又道:“他们难道不畏惧我大乾的火炮?” 要知道。 经过白起这半年的南征北战,乾国的火炮已经扬名诸国,也算是起到了威慑的作用。 燕人虽然尚武,但对未知的事务也该抱有一定的戒备。 为何突然之间,派出三十万大军? 他们难道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嘛! 听见这话,钱浩南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武明空注意到这一幕,摆摆手道:“你有何想法,大胆说!” 钱浩南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方修,见他点头,方才道:“臣觉得,从燕国军队的反应、布署,以及第一庄掌握的情报来看,燕国人已经完全掌握我大乾军队的布置。 《控卫在此》 他们知道,我大乾的火炮虽然厉害,但产量不高,用在周国的身上,已是极限,再也腾不出来多余的火炮在雍州布防。 除此之外,他们还知道,我大乾火器工坊的具体位置,并且三番两次的派出细作,前往刺探。 臣怀疑,朝廷内部出了一名内奸,且地位较高。” 小女帝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同样下意识地看向方修。 火器工坊的位置,整个大乾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稍微排查一下,就能知道是谁泄密。 小女帝沉默了半响,看向钱浩南,问道:“可查出是谁泄密?” 钱浩南行礼道:“臣惭愧。” 小女帝想了想,又问:“你可想过,朝廷该如何应对燕国的三十万大军。” 听见这个问题,钱浩南将目光放在了方修的身上。 很显然。 他认为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做不了主,如何应对还要听方相的。 小女帝见状,算是明白。 这个兵部尚书只是方修的狗腿子,压根做不了决策。 她有些无奈的摆摆手,道:“回去以后,好好想想,有了对策,再来见朕。” 钱浩南听见这话,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是,陛下!” 说完,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 小女帝看向方修,问道:“泄密的人是你?” 方修有些诧异道:“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聪慧,一猜就中!” 小女帝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火器工坊的位置如此重要,若非是你故意泄露,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说到这,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道:“朕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将这些消息泄露出去,只会让燕国觉得我大乾外强中干,不堪一击,致使朝廷陷入两面为敌的困局。”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一挑,道:“难道陛下觉得,臣不泄露这些消息,燕国就不会横插一杠?” “......” 小女帝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很显然,她也清楚。 燕皇绝不可能坐视大乾吞并周国,关键时刻,他们一定出兵救周。 但方修的泄密,极有可能导致燕国提前出兵。 小女帝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 似乎是看出了女帝的疑惑。 方修解释道:“臣这么做,只是想引蛇出洞,在都督府三大营还没有疲惫的情况下,打痛燕国!让他们在之后覆灭周国的战争中,不敢再贸然出兵!”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小女帝听了,却是觉得有些恍忽。 燕国这一次可是出动了三十万大军。 就凭几门火炮,如何能将他们打痛? 请假条 兄弟们,感觉最近写的有点乱,请假一天,整理一下大纲,拜谢!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3章 你要离开朕? 似乎是看出了女帝的疑惑。 方修眉头一挑,问道:“陛下不相信臣?” “当然不是!” 武明空凝视方修,一脸正色道:“朕知道你说话做事从不会无的放失,只是......在朕看来,以朝廷的实力,同时与燕、周两国开战,未免有些冒险。” 方修脸上露出郑重之色,沉声道:“臣希望陛下明白,战争并非儿戏,陛下决定伐周的那一刻,就该做好与燕国一战的准备!” 武明空眸子里流露出一抹诧异,脱口而出道:“燕、周两国有世仇,燕国公卿又与珍宝斋联系紧密,为何你打定主意,燕国一定会为周国出头?” 方修道:“陛下若是能站在燕皇的角度考虑此事,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武明空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抹恍忽,陷入思索。 片刻后,她突然意识到,若她是燕国皇帝,绝不会任由大乾吞并邻国,即便那是世仇。 无他,唇亡齿寒罢了。 一念至此。 她忍不住道:“你知道燕国必定出兵,为何不同朕说。” 话音落下。 方修抬眸看向小女帝,眸子里不带有任何的感情,澹澹道:“既然一切事务都由臣来拿定主意,不告诉陛下,又有何妨?” 这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直白一些就是,告诉你,你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添乱,既然如此,告诉你,又有何意义? 【情绪值+5000】 武明空显然没想到刚才还陪她见了母后的方修,会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明明一年前,方修的言辞比这句话伤人的多。 但这一刻,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凉。 一股寒意裹挟着酸楚,席卷全身,眼角忍不住的湿润起来,身子也微微颤抖。 她很想说:“可你是朕的相父。” 但看见方修面无表情的脸庞,话到了嘴边,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朕明白了......” 小女帝强忍着泪水,尽量不去看方修的眼神,故作澹然道:“朕乏了,方相且退下吧。” 方修见状,终究是心软,悠悠的叹了口气,道:“陛下不好奇,臣为何如此对陛下?” 武明空听见这话,原先冰冷的心又缓和了一些。 若是放在以前。 她一定会翻个白眼,不屑的回道,朕不在乎...... 但是。 这一刻,不知为何,她有些害怕,自己这么说,方修真会转身离开。 于是。 她抬眸看向方修,面无表情的问道:“为何?” 方修悠悠道:“因为陛下的几个问题,让臣忽然发觉,臣将陛下宠的太过,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让陛下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臣方才的那些话,只是想提醒陛下,陛下作为皇帝,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千千万万的百姓以及整个大乾!” “陛下身处养心殿,要胸怀天下,时时思考,事事谨慎。” 【情绪值+5000】 武明空看着一脸正色的方修,眼角的泪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但下一秒。 她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水汪汪的桃花眸,凝视方修,回道:“你说的道理,朕全都明白,但谁让你太过厉害,朕就算想做些实事,也没有机会,只能窝在这养心殿,处理一些琐碎的奏章......” 语气虽然生硬,但话里话外都带着撒娇的意味。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过些时日,陛下就有机会独当一面了。” 话音落下。 武明空先是一怔,随即精致的俏脸露出慌乱之色,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勐地站起身,颤声问道:“你要离开朕?” 方修轻笑一声道:“这不是陛下一直想要的吗?” “那是以前!朕现在要你一辈子留在朕的身边!” “你答应过朕,永远陪着朕,不能言而无信!” 炙热的告白,发颤的声音,让方修微微发愣。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小女帝继续问道:“你为何要离开朕?是朕让你失望了吗?” 方修本想开些玩笑,逗一逗小女帝,但是看见她慌乱的眼神,又将玩笑话咽了回去,回道:“臣只是暂时离开长安,等事情结束便会回来。” 武明空听见这话,一颗心安稳了一些。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方修,问道:“何事要你亲自离开长安?” 哔嘀阁 方修眉头一挑,道:“臣给陛下一个机会,证明臣刚才说的并非事实。”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勐地抬眸,凝视方修:“你要去雍州?” 方修笑了笑,道:“臣收回之前的话,大多时候,陛下还是能独立思考。” 武明空并没有因为这句夸赞而欣喜,眸子反而变得更加慌乱。 “朝廷如此多能征善战的将军,为何你要亲临雍州?” 方修回道:“陛下之前说了,燕国派出了三十万大军,朝廷新招募的士卒,从未经历过战争,若非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坐镇雍州,难免人心浮动......”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燕国出兵,不代表朝廷一定就要迎战,让白起回撤,放弃剑南道以北的领土,再派出使者游说燕皇,一样能让燕皇退兵。”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既然如此,臣为何要大费周章,出兵伐周?” 武明空道:“伐周并非灭周,经此一战,朝廷收复雍州,打下剑南道,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胜利。” 方修一脸坚定的道:“臣要的是整个大周!” 短短一句话,掷地有声,气势磅礴。 原先还想继续争辩的女帝,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方修. 看见他郑重的表情,原先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因为她心里清楚。 方修坐镇雍州,确实能给极大的提振前线的士气! 毫不夸张的说。 方修亲自领兵出征。 甚至比她这位大乾天子,御驾亲征,还要让新军的士卒振奋。 只是。 燕国一旦于大乾开战。 雍州就是前线。 纵然方修身边的侍卫,保护的再好,也比留在京师危险的多。 一念至此。 武明空脸上露出复杂之色。 一方面,她觉得让方修亲自出征,对朝廷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 另一方面,她又担心方修在雍州出现什么意外。 纠结了片刻,对方修的担心终究是压过了建功立业的渴望。 她一脸认真的看着方修,缓缓道: “只要你还活着,我大乾迟早开疆扩土,你若是死了,这两年,朝廷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所以......朕不会让你离开京师! 你活着,胜过千军万马,万里河山!” 方修听见这话,额头上出现黑线,有些无奈的道:“臣只是领兵出征,并非去雍州送死。” 武明空注意到他的表情,俏脸微红,道:“刀剑无眼,上了沙场,纵然护卫再多,保护的再周到,也难免出现意外,朕可不希望看见你被乱箭射死。” “......” 方修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沉默了片刻后。 他沉声道:“臣已经决定领兵出征......” “朕不准!” “臣不是在同陛下商议,而是告知陛下!” “你!” 武明空瞪大双眼,盯着方修,咬牙切齿道:“你抗旨不尊!是大逆不道!” 方修耸耸肩,一脸不在乎的表情。 “狗奸贼!” 武明空见方修不为所动,眼眶微红,用发颤的声音道:“你还和以前一样,凡是牵扯甚大的事,都瞒着朕。 钱浩南今日若是不向朕禀告,你是不是打算离开京师前一日,才告诉朕,你要亲自领兵?” 方修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小女帝的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抚道:“陛下放心,臣比陛下想象的还要惜命,若非有万全的把握,臣宁愿让白起回撤,也不会领兵出征。” 听见这话,武明空脸上露出怀疑之色,噙满泪水的眸子,望着方修,道:“朝廷新招募的士卒,加在一起也只有二十万,这二十万人里,火枪兵只有不到两万人。” “你如何能保证,靠这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卒,挡住燕国三十万大军。” 方修自信道:“臣从不信口开河,臣说能办到,就一定能办到!” 武明空听见这话,红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被方修打断。 “臣已经做出决定,陛下多说无益。” “有劝臣的这些时间,不如帮臣多做一些准备,到时候领兵打仗,也有更多的资本。” 话音落下。 小女帝微微发愣,眸子里露出一抹好奇之色,问道:“如何准备?” 方修没有正面回答,迈步上前,将小女帝拦腰抱起,走进了内室。 武明空窝在他的臂弯里,俏脸微红。 本想挣扎,转念一想,过段时间,他就要离开长安。 下一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任由他揽着自己。 片刻后。 白皙的小女帝,伸出纤细笔直的玉腿,压在方修的双腿上,撅嘴道:“成天就知道哄朕,这跟出征的准备有何关系。” 方修打开系统商城,看了一眼情绪值,脸上露出笑容,道:“关系很大,陛下心情愉快,能给臣带来巨大的好处。” 武明空听见这话,精致的小脸蛋瞬间变得通红,伸手掐了他一下,没好气道:“不正经!” 方修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武明空水波盈盈的桃花眸子,注视着他俊朗的脸庞。 见他满脸笑意,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心里不由一动。 凑上去,俯身在他的耳畔,轻声问道:“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方修微微一愣,不明白小女帝为何有此一问。 下一秒。 就听见小女帝用发颤的声音道: “那朕多帮你做些准备。” 说着,翻身做主。 方修抬眸看着红扑扑的脸蛋,一颗心不由季动起来。 与此同时。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 【情绪值+2000】 【情绪值+2000】 ............ 转眼间。 已是七日后。 燕国三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驻扎在燕国与雍州的交界处。 同时。 燕国派出使臣,来到长安,递交文书。 明确表示,限白起三日内离开周国,否则燕国就将伐乾! 并且,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大乾穷兵黩武,无故侵扰别国。 当然。 当年周国入侵大乾,强占雍州的时候。 燕国也发出了类似的文书,指责周国。 只是,周国后来与乾国签订了停战的协议,没有继续入侵,诸国也就没有派兵干涉。 对于燕国出动三十万大军一事。 朝廷上下并非团结一心。 方相没有明确表态的情况下。 文武百官很快分为了三个阵营。 一个阵营以兵部尚书为首,主张无视燕国的威胁,屯兵雍州,准备迎敌。 另一个阵营以礼部尚书为首,主张答应燕国的要求,撤回白起。 剩下的人,则是不发表态度,看朝堂的事态如何发展。 因为方修至始至终没有明确的表示。 主和派与主战派一直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毕竟燕国铁骑的威慑力太过强大。 就连方党的内部都出现了分歧。 并非所有方党成员都支持钱浩南,还有一部分同样主张求和。 至于理由...... 和当年太尉主张与吴国求和是一个论调。 无非就是敌人太强,新军太弱,两面为敌,难以为继。 经历了两个朝会。 主和派与主战派一直没有达成共识。 直到这一日的早朝。 之前没有表态的方修站了出来,明确的表示,泱泱大乾,不受任何人的威胁! 朝堂上的局势才发生了变化。 方党成员不必多说,即便是原先坚定不移主和的官吏,见到方修表态,也很快改旗易帜,为迎战燕国摇旗呐喊! 一些憋得不表态的官吏,看见决绝的方相,也都意识到了风雨欲来,争先恐后的表明,自己支持与燕国开战。 而原先以礼部尚书为首的主和的官吏,则偃旗息鼓,惶惶不安。 他们心里清楚。 方相憋了两个朝会都没有表态,目的显而易见,便是要看一看,谁想要向燕国妥协,从而将其清扫出朝堂。 打压主和派,凝聚人心,这是朝廷开战前常用的手段。 只是他们想不明白。 以方相在朝堂的影响力,为何还要做这样的举动。 要知道。 即便相当一部分官吏主张求和,只要方相开口,他们一样会听从方相的决议。 方相这么做,似乎没有意义。 但很快。 他们就明白了,方相这么做的原因.....。 第234章 出师表 五月。 寻常的一日清晨。 天刚露出鱼肚白,尹人居内就坐满了食客。 台上,一名身穿长袍的说书先生,端正的坐着,手里拿着一张最新的大乾月刊,聚精会神的读着,神色无比的庄重。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 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 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乾室,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 “这是......” 台下,原先还在斟酒的食客听了以后,动作一滞,下意识的看向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继续念诵:“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话音落下。 说书先生沧桑的脸庞露出怅然之色,环视一周,语气沉重道:“这是最新一期大乾月刊的头版头条,名曰——出师表!” 出师表三个字一出,整个酒楼陷入了一片寂静。 一名年轻一些的食客皱着眉头,小声道:“也不知道何人如此大的口气,竟然写出这样的文章,居高临下的教导圣上。” 此话一出。 旁边几名中年男人,齐齐望向年轻食客,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压着火气道:“方相这篇文章,文辞朴实,字字句句出自肺腑,饱含深情,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了样!” 年轻食客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慌乱之色,忙不迭道:“我方才不知这文章是方相所作......”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名食客打断。 “纵然不是方相所作,这篇文章诚恳的言辞,也足以让人落泪!” “方相为了朝廷,为了陛下,呕心沥血,披肝沥胆,如今为了先帝的大业,又亲自领兵出征,北伐燕周,这般赤胆忠心,教导陛下几句,又有何不可?” 年轻食客听见这话,回想起方相这两年为百姓做的努力,又想起刚才那篇文章的内容,不由的羞愧起来,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 越来越多的食客走入了尹人居。 台上的说书先生见到这一幕,收起复杂的情绪,拿起报纸,再次诵读起来。 落座的食客们听见“出师表”三个字,全都一震,下意识的望向台上的说书先生,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的听着。 当听到方相要亲自领兵征讨燕、周两国时,他们全都露出振奋之色。 燕国陈兵边关的事情,他们早就听说。 原先还以为朝廷会做出妥协,让白将军撤出周国。 却没想到,朝廷竟然选择与燕国大军硬碰硬。 并且由方相亲自领兵出征。 有人神色激动。 自然有人神色担忧。 “我听说,燕国这一次可是足足派出了三十万大军,其中还有十万人是大燕铁骑,朝廷的主力又在周国,贸然与燕国开战,会不会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大乾有火枪,有火炮,还有新招募的三十万大军,为何还要惧怕燕国的骑兵!” “可是,大燕铁骑实力强大,怕是不憷我大乾的火炮......” 话还没说完,就引起周遭食客的不满。 “一年前,你们也是同样的说辞,周国虎贲军多么强大,多么不可一世!结果呢?朝廷北伐仅仅半年,就已经兵临晋南!” “如今你们又说,燕国的骑兵多么强大,要是他们真如你们说的一般强大,以方相的韬略,怎会亲自领兵?” “再者说,这一次与燕国开战,并非是我们挑起战争,而是燕国主动入侵,方相为了保护百姓,保护大乾,亲自领兵,出征迎敌,有何不妥?” “纵然手里握着刀剑,遇见敌人,仍旧想着跪地求饶!” “就是这样的懦夫太多,我大乾才饱受诸国的欺凌!” 食客们一脸愤慨,议论纷纷。 原先担心朝廷打不过燕国的食客,见到这一幕,立刻闭嘴,不敢再说。 与此同时。 台上的说书先生,还在念诵头版头条的出师表。 开头部分,讲述了出征迎敌的意义,以及正当性。 中间部分,则是讲述了方相与先帝之间的情谊,以及先帝临崩前,对方相的嘱托。 言辞质朴,却十分恳切,在场的众人听了,皆是露出感伤之色。 后面部分,则是方相教导陛下,该如何治国理政,从文到武,从内到外,无比明确。 食客中不少饱读诗书之人听了以后,皆是露出认同之色,不由的发出一声感叹。 “我大乾能有方相,实乃千古幸事!” 随着最新一期大乾月刊的发售。 出师表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大乾。 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周皇和燕皇都看到了这篇文章。 ............ 周国,皇宫,乾清宫。 略显憔悴的周皇,看着手里的报纸,神色无比的凝重。 看到“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他的眸子里露出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他由衷的敬佩方修,能做出这样的文章。 另一方面,他又嫉恨乾国女帝,能得到这样的贤臣。 除此之外,还有不安,忐忑,以及愤恨。 看完这篇出师表后,他越发觉得,大乾这个原先不屑一顾的敌人,原来竟是如此的可怕。 若是方修不死,纵然这一次,周、燕两国击退了乾国,用不了多久,乾国也会再次崛起,卷土重来。 这一刻。 他清晰的认识到,乾国已经今非昔比! 纵然他没有实行新政,各道没有动乱,朝廷也不一定是乾国的对手! 一念至此。 他的神色越发的憔悴,看向一旁的宦官,问道:“长公主那里可有消息?” 宦官忙不迭道:“回陛下,东厂的密探已经探明,相国府内确实藏着一名女子,却不知是不是长公主殿下。” 周皇听见这话,基本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测,不出意外,他的那位胞妹应该被方修囚禁了起来,就是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做。 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去想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而是问道:“前线的战况如何了?” 宦官犹豫了一下,道:“白起的军队殊死抵抗,虎贲军仍未突破第一道防线。” 周皇听见这话,沉默良久,沉声道:“继续征召各地卫所,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在半个月内赶往岭北道,支援虎贲军!” “是,陛下!” ............ 燕国郊外的某处猎场。 一头白发的燕皇,将手里的弯弓放在桌上,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问道:“朕派去乾国的使臣可传回消息?” 一旁的贴身宦官犹豫道:“陛下,使臣还在长安,但......” 燕皇抬眸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道:“有话直说,不要在朕的面前支支吾吾......” 宦官听见这话,忙不迭道:“奴婢想说,使臣虽然还没传回消息,但大乾月刊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文章,名曰出师表,乃是乾国丞相方修所作。” 话音落下。 燕皇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看向宦官,摆摆手道:“读来给朕听听。” “是,陛下。” 宦官站在燕皇的跟前,从怀里取出一张报纸,一脸认真的念了起来。 “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乾室,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一开始。 燕皇的表情还带着不屑。 但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当听到结尾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经十分认真。 这一刻。 恍忽之间,他竟然有些怀疑,自己那些情报的准确性。 虽然乾国丞相的这篇文章有倾国之力,拼死一搏的意味。 但言辞之间,却是有着难以言说的从容。 若是他没记错,乾国丞相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如何能做得出这样饱经沧桑的文章。 “若是放任乾国丞相治国理政,不出十年,大乾必定会成为我大燕的心腹大患!” 想到这,燕皇苍老的脸庞露出冷峻之色,浑身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他看向身旁的宦官,一脸郑重的吩咐道:“传信给班鸿飞,抓住一切机会,杀掉乾国丞相方修!” 班鸿飞是燕皇派出去的主将。 临行前。 燕国曾经交代他,若是白起不回防,就一路打到长安。 若是能攻下长安,便尽力而为之,若是攻不下,就收缩防线,占据乾国北部较为富庶的三州之地。 若是白起回防,就掉转矛头,围攻白起。 简而言之。 班鸿飞这一次出征乾国,有两个目标。 要么兵临长安,要么斩杀白起。 但是。 看完了出师表,燕皇却改变了原先的想法。 在兵临长安和斩杀白起之上,又增加了一个更加重要的目标,就是斩杀乾国丞相——方修! ............ 距离出师表刊登,已经一天。 长安城内掀起了一波风浪。 原先主张议和的官吏,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主和派为首的礼部尚书更是在女帝的授意下,告老还乡,提前退休。 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很简单。 方相即将远征,离开长安,对百官的掌控必定会出现下降。 他不希望自己在边关浴血奋战,一转头,长安的官吏已经开始商议,如何与燕国议和。 既然决定与燕国一战,就要抱着玉石俱废的决心,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若是一开始就抱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议和的想法,最后的结果一定不尽人意! 养心殿里。 小女帝手里捧着出师表,眼睛略显红肿。 这篇文章,她已经看了几十遍,每一次,都能从中读出新的感悟。 她知道,这样的文章,方修那个奸贼,做不出来。 说不定,又是某个雪天,某个世外高人传授给他的文章。 但是。 其中的诚恳且真挚的感情,小女帝却是感受的无比真切。 “方修......相父......” 武明空捧着报纸,好看的桃花眸子噙满泪水。 距离指鹿为马,已经一年有余。 她对方修的感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厌恶,愤恨,到后来的中意,依赖。 她清楚的知道,她无论身心,都已经完全归属这个曾经指鹿为马的奸贼。 如果不是方修下定决心,非要亲自领兵。 小女帝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让他亲临雍州。 “该死的奸贼,就知道忤逆朕!” “这一次出征,朕说什么也不会送你!” 武明空看着出师表,想起他之前决绝的语气,咬牙切齿的说到。 话音落下。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陛下金口玉言,到时候可不能反悔。” 方修站在帘子前,脸上带着笑意。 武明空看着跟前的方修,撅了撅嘴,没好气道:“你来这做什么,养心殿不欢迎你。” 方修道:“臣来跟陛下辞行。” 武明空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道:“这么快?” 方修道:“所有准备,都已做好,在长安多留几日,没有意义。” 武明空听见这话,沉默了一息,道:“可是,按照惯例,像你一般的公卿,领兵出征,应当有送别的礼仪,朕已经着礼部去办此事,最多两日就能准备妥当。” 方修眉头一挑,道:“有陛下送朕,就足够了。” 武明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见方修的表情,终究是没再挽留。 战争并非儿戏。 相比较他俩之间的儿女情长与那些繁琐的礼仪,时间更加重要。 一念至此。 武明空不再多说,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方修的跟前,伸手抱住了他,将脑袋贴在他的胸口。 好一会。 她才缓缓松开双臂,还没等方修说话,又踮起脚尖,吻住方修。 “走吧,朕送你......” 武明空强忍着眼泪,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坚强,颤声说道。 【情绪值+10000】 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养心殿。 一个时辰后。 长安城的郊外。 一袭锦袍的方修站在原地。 换上女装的武明空,水波盈盈的桃花眸凝视着他,用颤抖的声音道: “相父,答应朕,一定要......” 话还没说完。 就被方修捂住了小嘴。 “陛下,别立g......” 第235章 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小女帝一怔,俏脸微红,伸出柔嫩的小手,拍了一下方修的胳膊。 等方修收手,方才好奇的问道:「何为福来阁?」 方修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道:「总而言之,陛下想说什么,不要说就是了。」 「......」 小女帝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听话,闭上了嘴。 好像说话真会影响方修一样。 方修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里涌过一道暖流,伸手捏了捏她精致的小脸,叮嘱道:「臣离开的这段时间,陛下要照臣说的,稳住朝堂,乖乖等臣回来。」 放在以前。 武明空被方修捏住小脸,立刻就会反击。 这一次,她却是安静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应道:「朕记得。」 方修见状,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叮嘱了几句,就要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 小女帝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 「方修......」 方修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小女帝。 小女帝好看的桃花眸蒙上一层水雾,颤声道:「朕会乖乖等你回来。」 离别之际。 她终究是忍不住表达自己的不舍。 方修听了,眉目间露出笑意,没有回话,翻身上马,朝官道的方向奔驰而去。 上百名笼罩在黑袍之中的影卫,骑着黑马,紧随其后。 武明空伫立在原地,望着方修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 不知过了多久。 身后传来林宛儿的声音。 「陛下,方相已经走远,宫里还要您来把持,您......」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朕知道了。」 武明空收回目光,桃花眸子里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在心里暗暗发誓:方修,这一次,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 转眼间,又是七日。 由方修亲自统领的先锋部队,已经驻扎进雍州最繁华的城市——卧川府。 卧川府,地处平原,又是三国的交界之处,商贸发达。 无论是在乾国的治下,还是周国的治下,皆是一等一的大城。 即便是经历了数次战争,这座城池仍旧屹立不倒,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各国商贾仍旧往来其中。 六月初,夏至未至。 一场小雨,给燥热的大地带来了一丝清凉。 卧川府衙门里。 一袭锦衣的方修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的卧川知府和几名副将,命令道:「三日之内,雍州几座城池的百姓必须全部撤离!」 卧川知府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惊诧之色,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方相,所有的百姓,全都撤离?」 方修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庄重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卧川知府沧桑的脸庞,露出为难之色,道:「方相,卧川府虽然比不上长安府,但也有十几万的百姓,还有不少商贾和货物,三天时间,实在是撤不走啊。」 方修看着他,澹澹道:「百姓和商贾必须离开,货物若是带不走,一律充公。」 「......」 卧川知府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早在方相到来之前,他就想过。 朝廷想要阻挡燕国的脚步,必然会坚壁清野。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方相的坚壁清野,竟然是将雍州所有的百姓,全部撤到章州。 雍州的几座城池,全部驻扎士卒,一个百姓不留。 他实在想不通,方相为何要这么做。 这些百姓留在城里,又不会碍事,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帮助新军,修筑工事。 一念至此,卧川知府脸上露出郑重之色,想要开口劝说: 「方相,下官以为......」 刚刚开口,就听见方修冰冷的声音响起。 「本相如何吩咐,你便如何做!」 卧川知府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方修。 注意到他不满的神色,瞬间不敢再说,忙不迭的躬身行礼。 「下官明白了。」 「去办吧。」 「是,方相!」 卧川知府不敢再多做停留,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方修坐在太师椅上,看向身旁的副将——兴安伯徐汝孝,吩咐道:「明日,青州的水泥就能运抵卧川府,你带人将城里的屋子拆了,用拆来的材料,在城外再修建一面城墙,争取在燕军抵达之前,修建完工。」 这一次出征,方修将戚继光留在长安,将兴安伯徐汝孝带在了身边,用作副将。 原因很简单。 他需要一个完全信任的人,留在后方。 除此之外. 兴安伯徐汝孝此人,非但身经百战,而且世代效忠皇室,算是武勋中难得的可用之才。 让他作大军的副将,并无不可。 「是!方相!」 相较于卧川知府,徐汝孝就要果断许多,听见方修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便躬身行礼,离开了衙门。 他离开后。 衙门正堂就只剩下方修一人。 他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的舆图,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锐利的精光,喃喃自语道:「这一次,本相倒要看一看,燕国骑兵是否真如传闻一般,悍不畏死!」 ............ 距离雍州只有一步之遥的平原上。 驻扎着成千上万的营帐。 此时此刻。 主营帐内。 燕军统领班鸿飞,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桉台上的舆图。 这个时候。 一名亲卫走了进来,先是行礼,然后道:「将军,陛下的加急信件,要您亲启。」 听见是燕皇的信件。 班鸿飞抬眸看向亲卫,吩咐道:「拿来。」 「是!」 亲卫将信件双手呈上。 班鸿飞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仅仅片刻,他就露出凝重之色。 「计划有变,大军的目标由兵临长安,改为斩杀乾国丞相......」 班鸿飞看着「斩杀乾国丞相」这六个字,陷入沉默。 片刻后。 他放下信件,看向一旁的副将张志东,问道:「可知道乾国丞相如今身在何处?」 偏将回道:「不出意外,应当和他的先锋营,驻扎在卧川府。」 卧川府是燕国进入雍州绕不开的一座城池。 同时也是距离燕国最近的一座城池。 乾国丞相敢亲自把守卧川府,可见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守下城池。 一念至此。 班鸿飞眸子里精光闪烁,望向副将,澹澹道:「乾国丞相一到雍州,就命令各府坚壁清野,将所有的百姓撤回至章州,此事可派人核实了?」 副将拱手道:「回将军的话,已经核实数次,确实如此。」 顿了顿,又道:「除此之外,根据最新的情报,这几日,大批的物资运抵卧川府,成千上百辆马车昼夜不停的进出城门。」 「末将推断,乾国丞相打算放弃雍州其余的城池,死守卧川府。」 方修手下的兵力不多,战力又弱,一旦分散,必定会被逐个击破。 所以。 对他而言,集中所有的兵力和资源,死守卧川府,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要守住卧川府,拖到白起那边喘过气,腾出手,就能对燕军形成合围之势,击退来犯之敌。 班鸿飞听见副将的分析,神色轻松了一些,悠悠道: 「从乾国丞相这几日的动作来看,他倒是读过一些兵书。 排兵布阵,中规中矩,指挥一些较小的战役,说不定还能游刃有余。 只可惜...... 指挥这场事关国运的战争,他还差得远!」 副将张志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用略显不屑的语气道: 「这个乾国丞相,之前从未领兵打过仗,北伐周国,也是派出手下的将领,也不知道,这一次抽的什么风,竟让想着亲自领兵。 他难道以为沙场和朝堂一般,只是读过几本书,心思深沉一些,就能胜利?呵!实在可笑!」 班鸿飞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他的出师表,本将军看了,确实才华横溢,他初次领兵,行军布阵,中规中就,是人之常情,咱们万万不可轻敌!」 副将张志东听见这话,拱了拱手,道:「末将明白。」 班鸿飞收回目光,望向舆图,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 他做出决定,命令道:「本将军交给你十万人,围住卧川城,记住,围而不攻! 提前在外部设下陷阱,若是乾国丞相出城反击,你就带人撤退,引敌入瓮......」 班鸿飞看着副将,一脸庄重的交代任务。 简而言之就是让他带领十万人,羊装围攻卧川府,拖住乾军的主力。 副将听了,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据末将所知,乾国丞相将主力全都布置在了卧川府。 若是让他们发现,末将这十万人马,只是羊攻,他们全力反扑,又该如何?」 班鸿飞神色澹然,轻描澹写道:「乾军真正的主力,全都在白起的麾下,东拼西凑的三十万人,能有什么战力?」 「也就是一两万的火枪兵,在守城的时候能发挥一些作用,离开了卧川府高耸的城墙,他们所谓的主力,也只是不堪一击!」 「你们提前设下陷阱,应付三十万人,绰绰有余!」 副将听见这话,思索了片刻,脸上露出认同之色,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末将明白了。」 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将军派末将拖住乾国丞相,是要亲自率兵,攻入大乾?」 班鸿飞对此没有隐瞒,十分坦荡的道:「自然!陛下将三十万大军交给本将军,怎能只盯着一个小小的雍州!」 「乾国的主力皆在周国,若是一切顺利,最多三个月,本将军就能拿下长安!」 说到这。 班鸿飞脸上露出激动之色,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渴望,一字一顿道:「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虽然陛下给他下达了旨意。 让他将重心放在斩杀乾国丞相上。 但在他的眼里,只要能拿下长安,覆灭乾国。 就算乾国丞相再如何厉害,又能如何? 至于抗旨不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是人之常情。 率领主力,直捣黄龙,这是他分析战况后,得出的最佳选择。 就算拿不下长安,回到燕国,他也有充分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一念至此。 班鸿飞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季动,看向副将,吩咐道:「传本将军的命令,明日清晨,拔营出发!」 副将端正站好,恭敬行礼: 「是!将军!」 ............ 又是三日。 燕国副将张志东率领十万士卒,携带各种攻城的器具,出现在了卧川府外。 看着高耸的城墙,以及上面巡逻的士卒。 他的脸色变得凝重。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卧川府。 经过加固后的城墙,比想象中的还要高耸,还要厚重。 还有上方巡逻的士卒,看上去也远比想象中的更有纪律。 虽然他们拥有的火器不多。 但仅仅凭借人数的优势,还有充沛的资源,就能把守相当长的时间。 张志东粗略估计。 若是班将军选择硬攻卧川府,半年时间都未必能攻的下来。 「怪不得班将军选择兵分两路,将主力放在进攻长安之上,原来是对此早有预料。」 「如此看来,班将军对大局的把控,远非我等所能相比。」 副将想到这,不由发出由衷的感叹。 与此同时。 他发出命令,让手下的十万士卒,靠近城墙! 虽然不攻城,但要在乾人的面前亮相,掩护主力绕开卧川府。 十万士卒,排列整齐,气势磅礴。 一出现在卧川府外,就引起了守城士卒的注意。 钟声响起。 大量的乾国士卒,出现在了城墙之上,一个个神色庄重。 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张志东站在人群中,看着城墙上的乾人,不由得摇了摇头。 心道:这些可怜的家伙,还真以为班将军会用尽全力围攻他们。 实际上。 在班将军的眼里,即便是攻下卧川府,全歼这批乌合之众,也没有丝毫意义。 过段时间后。 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班将军说不定已经率领大军,攻下了长安。 「可悲,可叹......」 想到这。 某一瞬间,张志东竟是觉得乾国丞相和他手下的士卒有些可怜。 然而。 这样的情绪维持了不到一息。 四周士卒传来的议论声,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们看!城墙上那是什么玩意!」 「怎么看着像是老道士在做法?」 「乾人这是要干吗?打仗之前,请道士做法,祈求神仙保护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简直可笑!」 第236章 鲲? 「道士?」 张志东微微一怔,下意识望向不远处的卧川城。 果然。 城墙之上,几名身披道袍的老道士,挥舞着手里的拂尘,好似正在做法,看着有模有样。 全副武装的士卒,神色庄重,在四周保护。 「乾国丞相这是想干什么?」 张志东本能感觉,眼前的一幕有些古怪。 但是,短时间内却琢磨不出方修这么做的目的。 沉默了半响。 他发出命令,撤回手下的士卒。 让十万大军寻找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 等忙活完了一切。 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班鸿飞已经率领真正的主力,绕过卧川府,直奔章州。 张志东看着身边的亲卫,吩咐道:「多设些岗哨,一旦发现卧川城里的守军有异动,立刻禀告!」 「是,将军!」 亲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张志东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总是萦绕着难以形容的忐忑。 这是他南征百战几十年形成的感觉。 危险来临前,总有相应的预兆。 但是。 思索了整整一天,他还是认为,除非卧川府城里的守军插上了翅膀,否则绝不可能对燕军产生威胁! 乾国丞相手里的士卒,毕竟都是一群新招募来的乌合之众,能翻出什么风浪。 这么想着。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亲卫的声音响起。 「将军,前方来报,卧川城上又出现了道士。」 听见这话。 张志东眉头微微皱起,问道:「那些道士在做什么?」 亲卫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回道:「卑职觉得,他们像是......」 说到这,露出犹豫之色,不敢再说。 张志东见状,摆摆手道:「如何想,就如何说!」 亲卫听见这话,继续道:「卑职觉得,他们像是在召唤什么玩意......」 话本里经常有这样的描写。 道行高深的道士,除了能呼风唤雨,还能召来仙鹤、麒麟,为自己助阵。 亲卫看见那些道士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就产生了联想。 张志东听见这般离谱的回答,眉头皱的更紧。 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的凝视亲卫,沉声道:「乾人弄来这些道士,就是为了装神弄鬼,惑乱人心!」 「你带一批人,掩护弓手冲到城墙下,杀了他们!」 亲卫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纠结之色,没有回话。 先不说那些道士有没有真本事。 就说卧川城上成千上万的火枪手,冲到城墙下,还有命回来吗?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在他的眼里,完全没有必要。 张志东见亲卫犹豫,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冷冷道:「怎么?没听见?」 「卑职......」 亲卫还想辩解,注意到张志东好似要杀人的眼神,终究是没敢再说,躬身行礼:「卑职明白了!」 说完,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 亲卫领着几百号人,手持加厚的盾牌,掩护几名弓手,靠近城墙。 只是,还没接近城墙,就被火炮击退。 之后一天。 他们尝试了数次,都无法接近城墙,只能作罢。 与此同时。 各种围绕着道士的流言蜚语在营帐中流传开来。 有人说,那些老道士都是乾国城墙,三顾云隐山,从山上请下来的得道高人,实力强大,能呼风唤雨。 还有人说,那些老道士是修炼邪术的邪道,能以战场上的血肉为引进行修炼。 更为离谱的是,有人传言,这几名老道士是天上的神仙,能够召来各种神兽,为乾人作战。 在城墙上的各种动作,就是召唤的仪式。 这些传言没有任何的依据,但在燕军中流传的很广。 一开始,燕军的士卒还只当作是茶余饭后的笑话。 可是,不知为何,传着传着,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乾人请来的老道士,并非装神弄鬼,而是确实有些本事。 尤其是张志东下令,让亲卫领兵射杀那些道士,更是给传言增添了几分可信。 毕竟。 那些道士如果没有一点本事。 将军何必派人射杀? 转眼间,十万大军围住卧川府,已经三日。 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言,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不少还传入了张志东的耳朵里。 张志东听了,自然是火冒三丈,拍着桌子,怒道:「如此离谱的传言,竟也有人相信,这些家伙没有脑子嘛!」 一名偏将面露犹豫,回道:「将军,一开始,大家只是将这些传言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只是......您派人靠近城墙后,不少人就信以为真了。」 张志东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感觉胸口升起一股郁结之气,咽不下,吐不出。 他派人靠近城墙,射杀道士,就是担心有人疑神疑鬼,传播流言蜚语。 没成想,这么做以后,竟是弄巧成拙,反而让许多士卒信以为真。 南征北战了几十年。 张志东比谁都清楚,行军打仗的过程中,这些有关鬼神的传言,能有多大的危害。 听着偏将描述的各种传言。 他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命令道:「传本将军的命令,即日起,谁要再敢在军中议论道士,斩立决!」 偏将显然没想到张志东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先是一怔,随后犹豫道:「将军,这么做会不会让将士们觉得,道士确有其事?」 张志东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偏将说的没错。 越是大张旗鼓,越是会给人一种「有关道士的传言都是真的」的错觉。 但要是不管不顾,放任流言传播,又会引起将士顾虑。 这一刻。 张志东竟然有了一种进退维谷的感觉。 明明来到卧川府仅仅三日,什么都还没做,就面临这样的困扰。 张志东越想,越发郁闷,思索着,若是班将军在此,会如何应对此事。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 营帐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紧接着,一名亲卫冲进了营帐,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大声的道:「将军!不好了!」 张志东和几名偏将齐齐望去。 就看见亲卫一脸惊恐,慌乱道:「外......外面来了好多怪鸟!」 此话一出。 张志东和几名偏将互相对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惊诧之色。 很显然。 他们全都联想到了卧川城上那些古怪的道士。 张志东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冷静,看向亲卫,沉声问道:「什么怪鸟?」 亲卫喘了几口粗气,回道:「怪 鸟就在外面,您一出去就能看见!」 张志东听见这话,不再犹豫,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向营帐外。 几名偏将见到这一幕,面面相觑,也都跟着走了出去。 营帐外。 士卒们早就乱成了一团,手里拿着兵器,一脸的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连张志东出现在他们跟前,他们都没有注意。 「将军!你看!」 刚才禀告的亲卫伸出手,指向天空。 张志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眸望去。 只见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多了几个圆球状的东西。 虽然隔着一定的距离,但看得出来,那东西很大。 上面好像还有各种各样的花纹,看着有些吓人。 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圆球状的东西,还在不断的喷吐着火焰。 看着并不像是鸟雀,更不像是老鹰。 那浑圆的身影,还有翱翔在空中的特点,以及缓慢的速度,倒有点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异兽——鲲! 「难道真是那些道士召唤出来的玩意?」 张志东昂着头,看着逐渐靠近的不明生物,不由的联想起了这几日的流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个时候。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鲲!是鲲!」 一名偏将伸手指向那些圆球状的东西,一脸惊慌,大声的喊道。 短短几个字,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士卒们忍不住问道:「将军,何为鲲?」 有人解释道:「鲲,乃是传说中的神兽......」 一番解释后。 士卒们更加惊恐,议论纷纷。 「怪不得将军要下令射杀那些道士,原来那些道士真能召出神兽!」 「这个鲲要真是像传说中的那样,岂不是一口就能将我等吞了!」 张志东听见士卒们的议论声,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他转过头,瞪向那名偏将,冷声道:「谁告诉你那是鲲!你惑乱军心,该当何罪!」 偏将先是一怔,随即露出委屈之色,辩解道:「那上面写着鲲字!末将只是念出来罢了!」 话音落下。 张志东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天空。 果然在那玩意的上面,看见了板正的「鲲」字! 「......」 张志东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几名偏将,命令道:「召集弓手,把那些玩意射下来!」 「这......」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几息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回道:「将军,那玩意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几百尺,就算是最好的弓弩,也射不到这么远!」 张志东听见这话,冷静了一些,看向几名偏将,问道:「那你们说出个应对的法子!」 听见这个问题。 几名偏将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 印着「鲲」字的不明物体,越来越近。 营帐间的士卒,也越发慌乱。 甚至有胆小的士卒,已经吓软了双腿,瘫倒在地上。 还有人,联想到那些鬼怪传说,心里无比的忐忑,丢下兵器,四处逃窜。 当然。 绝大部分士卒,仍旧保持着理性,虽然心里慌乱,但没有命令,仍旧站在原地,对着天上的玩意,指指点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张志东几人还是没商议出合适的应对之法。 那「鲲」飘在空中,距离地面太远,无论弓弩,还是投石器,都无法触及。 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它越来越近,没有一点儿办法。 现在,张志东只希望,这玩意没有攻击的手段。 不然,经此一事,怕是要军心大乱。 这么想着。 那些「鲲」已经出现在他们的头顶。 遮天蔽日一般,巍巍壮观。 士卒们皆是昂着脑袋,看着正上方的庞大的玩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张志东也和他们一样,抬眸望天,只是神色显得更加澹然。 他作为十万大军的主将,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 见那些「鲲」没有下降的趋势。 张志东不由的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厉害的兵器......」 这么想着。 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惊呼。 「看!那是什么玩意!」 「鲲疴屎了?」 听见这话。 张志东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下意识的抬眸望天。 紧接着,就看见一些好似石头的玩意,从鲲的中间丢了出来。 那些东西,下降的速度很快,隐约间似乎还能看见冒着火光。 张志东一双锐利的眸子,凝视那些玩意。 还没做出反应,就听见四周传来一声宛若雷霆的巨响! 彭! 突如其来的巨响,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震的众人耳朵轰鸣。 好一会都没回过神。 张志东强忍着不适,看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不远处再次传来雷霆声响。 紧接着。 雷霆般的巨响不断的响起。 彭! 彭! 彭! 张志东紧紧捂着耳朵,看向四周。 下一秒。 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他的眸子里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一脸的惊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 熊熊烈火在营帐之间燃烧。 漫天尘土飞扬,几乎笼罩了视线内所能看到的一切。 不少士卒痛苦的躺在地上,发出无助的哀鸣。 原先还无比安宁的营帐,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化为惨烈的沙场,宛若人间炼狱! 南征北战几十年。 这样的场景对张志东而言,压根不算什么。 比这惨烈的沙场,他见过无数次。 但是...... 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彭! 彭! 彭! 雷霆之势,仍在继续。 宛若老天降下的惩戒! 营帐间,还活着的士卒皆是惊恐到了极致。 此时此刻。 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命令,一个个抱头鼠窜! 张志东见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想要唤来偏将,让他们维持军心。 却发现,那些偏将也早已不知去处。 主营帐前。 只有他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其余人皆是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的逃窜。 这一刻。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纵然是身经百战的张志东,也不由 感觉双腿发软,瘫倒在了地上。 第237章 狼狈逃窜的燕军 如噩梦一般的天罚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行军大营已经乱作一团。 到了最后。 绝大部分士卒已经近乎麻木,瘫坐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此时此刻。 短短一炷香,在燕军士卒眼里,却是无比漫长! 以至于“鲲”渐渐远离,他们都没有发现。 烈火仍在熊熊燃烧,升起滚滚的浓烟。 浓浓的血腥味,混合着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凄厉的哀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张志东瘫坐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 他逐渐从恍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举目四顾,宛若人间炼狱。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喉咙沙哑干涩,说不出话来。 缓了好一会,才恢复状态,命令手下的偏将重整旗鼓。 统计后,方才发现。 死于天罚的士卒并不多。 损失的人里,相当一部分是因为惊恐,逃离了营地。 即便如此。 天罚带来的惶恐,还是在营地里迅速蔓延。 “鲲”如同暗无天日的阴霾,笼罩在每一个士卒的心里。 别说是普通士卒,就连一些将领,都陷入惶惶不安的状态。 时刻担心,“鲲”还会卷土重来,带来天罚。 与此同时。 有关“道士”的流言再次传的沸沸扬扬。 张志东坐在营帐里,尽量的维持平静,环顾四周,轻描澹写道:“所谓鲲,不过是乾人研制的新式兵器,只要保持冷静,压根不用管它。” 几名偏将听见这话,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陷入沉默。 在他们的眼里。 将“鲲”归为兵器,简直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别的不说,什么兵器能飞的如此高,还能降下天罚。 那分明就是道士召来的玩意。 说是兵器,倒更像是仙家的法器! 注意到众人的表情。 张志东心里一沉。 “那些鲲,体型庞大,飞一次应该没那么容易。” “稳住军心,它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要坚持一两个月,牵制住乾国丞相,就算完成了班将军的任务。” 一念至此。 张志东下定决心,看向几名偏将,一脸郑重,沉声道:“传本将军的命令,即日起,任何人不得议论鲲鹏以及道士,有违者,斩立决!” 几名偏将显然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张志东竟还不愿退兵,仍旧一意孤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志东见状,眉目间露出怒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厉声道:“本将军说的,你们没听见嘛!” 见众人仍旧没有反应,张志东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恼怒,抽出长刀,环顾四周,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到了这一步。 偏将们才缓缓起身,拱手行礼道:“末将遵命。”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有些抵触。 事实就摆在眼前。 堵士卒的嘴,没有丝毫的意义。 事实上,经历了那如炼狱般的一炷香时间,他们也失去了继续围攻的信念。 他们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但是,即便是最为惨烈的沙场,他们也有反击的机会。 不像面对乾人召来的鲲,没有丝毫反手之力。 张志东注意到众人的神色,眉头皱紧。 沉默了半晌,他提笔写信,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如实记录。 然后,看向身旁的亲卫,吩咐道:“将这封信送到班将军的手里!” “是!将军!” 亲卫伸手接过信件,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 剑南道。 白起的副将,领着三千精锐士卒,守在官道,静静的等待着新一批物资的到来。 时间流逝。 半个时辰后。 一辆辆马车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紧接着。 一匹骏马来到了白起副将的跟前。 上面的统领开口问道:“可是朱将军?” 白起副将点了点头,道:“正是。” “物资安全送到,请朱将军验收。” 运输统领翻身下马,端正的行了一礼,如此说道。 白起的副将一脸郑重,点了点头,随即给身后的士卒使了一个眼色。 士卒们立刻会意,纷纷上前,验收物资。 “这一次运来的是什么物资,竟然要这么多人接应?” 朱将军走到运输统领的跟前,压力声音,好奇的问道。 运输统领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隐瞒,回答道:“一些兵器。” “兵器?” 朱将军眸子里露出一抹惊诧,随即整个人激动了起来,脱口而出道:“丞相大人终于给我们补充火炮了?” 运输统领轻轻摇了摇头,悠悠道:“并非火炮。” 朱将军激动的表情瞬间凝固,沉默了一息后,挤出一抹笑容,道:“火枪也不错。” 运输统领再次摇头。 朱将军见状,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问道:“不是火枪,也不是火炮,还能是什么兵器?” 运输统领道:“不是还有刀剑?” “......” 朱将军听见这话,一脸的呆滞,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大营的士卒,压根不善于使用刀剑,运这玩意,有个屁用! 他眉头微微皱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运输统领的声音再次响起。 “开个玩笑,这一次的物资,主要是新改进的火药,除了火药外,还有一些新研发的兵器。” 听见这话,朱将军的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从高处跌落低谷,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爬到高处。 “什么新式兵器,能给我瞧瞧吗?” 朱将军一脸的激动,看着运输统领,问道。 运输统领看了他一眼,悠悠道:“等会你就能看见。” 话音刚落。 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一名白起亲卫来到了朱将军的跟前,正色道: “朱将军,白将军命令你,带领三千精兵,就地招募民工,前往剑南道,布置陷阱!” 朱将军微微一怔,开口问道:“什么陷阱?” 那名亲卫道:“白将军说,是丞相大人新研发的兵器,埋在土里,就能对敌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朱将军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运输统领,问道:“白将军说的兵器,就是你刚才说的新式兵器?” 运输统领点了点头,解释道:“新式兵器,名为地雷,顾名思义,就是埋在地里的雷霆......” 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你们看!那是什么玩意!” 朱将军和运输统领的注意力被瞬间吸引。 抬眸望天,只见天上出现了巨大的怪鸟。 说是怪鸟,倒更像是个圆球。 “抄家伙!” 朱将军反应极快,锐利的眸子迸发出一道精光,提高声调,发出命令。 一旁的运输统领却显得十分澹然,悠悠道:“别激动,那也是丞相大人新研发的兵器。” 此话一出。 朱将军和四周的士卒全都懵了。 那飞在空中的巨大怪鸟,竟然是丞相大人新研发的兵器,这......这怎么可能? 运输统领注意到几人的眼神,解释道:“天上的新式兵器名为鲲,升空以后,只能随风飘动,今日风是往北边刮,所以它们完成任务后,会出现在剑南道。 等他们落下以后,补充物资,等到刮起南风的时候,可以再次升空,回到南边。” 朱将军听见这话,瞬间明白了什么,问道:“鲲上面装着炮弹?” 运输统领道:“是改进后的炮弹,只要落在地上,就能炸开。” 得到肯定的答桉。 朱将军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追随白起离开长安,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丞相大人竟然又研发出了如此可怕的兵器。 新式火药、地雷以及鲲...... 每一样拿出来都能改变战争的局势,加在一起,还用担心,打不赢燕、周两国吗? 一念至此。 朱将军升起前所未有的信心,眉目间也是露出了笑意。 “将军,物资清点完毕,准确无误。” 一名士卒走了过来,禀告道。 朱将军看向他,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同这位将军一起,将新式火药送回岭南道。” “是,将军!” 朱将军点点头,又看向其余人,大声道:“剩下的人,跟本将军一起,执行布置陷阱的任务!” 话音落下。 三千神机营的精锐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 “是!” ............ 视线拉回卧川府。 距离鲲袭击大营,已经过了两日。 这一日,又是万里晴空。 张志东带着亲卫在营帐间巡视。 经过两天的整顿,军心逐渐稳固了下来。 绝大部分的士卒已经相信,所谓的“鲲”不过是乾人研制出的兵器,和纸鸢的原理相同。 那些道士不过是装神弄鬼。 与此同时。 一连两天,道士和鲲都没有再次出现,也让燕军士卒心里安稳了许多。 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志东就领着亲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刚坐下,还没坐稳,就看见一名斥候慌乱的闯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卧川城上又有道士做法!” 斥候神色慌乱,语气紧促,显然是紧张到了极致。 张志东见状,心里一沉,脸上却还维持着澹然,轻描澹写道:“不过是在装神弄鬼,大惊小怪些什么!” 斥候听见这话,瞬间闭嘴,不敢再说。 张志东沉默了半响,摆摆手道:“这件事,本将军知道了,你回去以后,不要声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斥候面露为难之色,心道,那些道士手里拿着拂尘,站在城墙上做法,隔着上千步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怎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呢......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应道:“卑职明白了。” “下去吧。” “是,将军!” 斥候转身离开后。 张志东坐在原地,陷入思索。 想着该如何应对乾人的鲲! 这么一想,就是一天。 最后想出的办法,只能是提前挖好大坑。 等鲲袭击,躲在坑里,可以有效的躲避那些如同雷霆一般的兵器。 只是。 这么做,又会让刚稳定下来的军心再次涣散。 挖还是不挖。 一时间,张志东陷入了纠结。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日。 清晨。 天刚蒙蒙亮。 一抹霞光出现在天际,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红光。 张志东仍旧没有做出决定。 只是如往常一般,带领亲卫,巡视大营。 刚走了几步,就发现了营帐间的氛围不太对劲。 抓了几名士卒询问,方才知道。 他们看见道士做法,心里猜测,这两天鲲一定会再次袭击,所以躲在营帐里,不敢出来。 “一群蠢货,躲在营帐里,要是真遇见袭击,连跑都没机会跑!” 张志东脸色难看,低声骂道。 话音刚落。 就听见营帐里忽然响起一阵慌乱的呼喊声。 不用想,张志东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股寒意席卷全身,下意识的抬眸望天。 果然看见不远处十几个遮天蔽日的鲲,缓缓而来。 “又来了!” “兄弟们!快跑!” 有了之前的经验。 这一次。 绝大部分的士卒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放下手里的兵器,四处逃窜,想要躲避鲲的袭击。 虽然说,鲲造成的杀伤并不强。 上一次袭击,仅仅造成千人的伤亡。 但面对这种无法还手,且毫无差别的攻击。 没人能够保证,这一次的袭击,伤亡的人里没有自己。 因而。 上至偏将,下至伙夫,皆是抱头鼠窜,想着尽量离大营远一些。 张志东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 他竭力的想要维持秩序,却压根也无法做到。 只能带领着亲卫,离开大营。 转眼间。 鲲就来到了大营的上空。 和上一次袭击一样。 一些好似石头的玩意,从鲲的中间丢了出来。 以很快的速度下降,隐约间能够看见火光。 彭! 彭! 彭! 雷霆一般的巨响,响彻天际。 一切都和意料中的一般无二。 只不过。 这一次。 有了之前的经验。 傻乎乎留在营帐里的只是少数。 绝大部分士卒早已经逃离了营地。 距离营地上千步的位置。 张志东骑在马上,看着火光冲天的营帐,眉头紧缩。 心里想着,这些鲲隔三岔五就来一次袭击,纵然造不成太大的伤亡,也会动摇军心! 不能一直这样! 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弄下来。 鲲在天上的时候,确实拿它们没有一点儿办法。 但是,它总归有落地的时候。 只要派一些精锐的骑兵,紧紧的跟着鲲,就有机会等到它落地,将其一网打尽! 这么想着。 张志东忽然感觉,脚下的土地震动了起来。 “什么情况?” 张志东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眸望向前方。 视线尽头,黄沙遮天蔽日一般席卷而来。 朝阳的霞光洒在上面,如血色笼罩一般,气势磅礴! 作为燕国的将军,这样的场景,没人比他更加熟悉! “这是......骑兵冲锋?!” 第238章 杀戮 张志东站在原地,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若是没有记错。 乾国唯一的重装骑兵——玄甲骑兵,已经跟随白起,前往周国。 那么。 眼前这些重装骑兵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难道乾国丞相暗中打造的玄甲骑兵不止三千人?”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惊的张志东一身冷汗。 据他所知,玄甲骑兵战力强悍,丝毫不弱于大燕铁骑。 冲锋起来,宛若一座座移动的城堡。 此时此刻。 没有丝毫准备的士卒,压根无法抵挡。 毫不夸张的说。 如果对面真是玄甲骑兵,在这个时候发起冲锋,他手下的十万大军和待宰的羔羊没有一点儿区别! “该死!” 想到这,张志东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 他看向身旁的亲卫,没有丝毫犹豫,发出嘶吼: “召集部队!准备迎敌!” 亲卫听见声音,忙不迭的应道:“是!” 十几名亲卫翻身上马,朝散落在各处的士卒跑去,想要将这些散兵游勇集结起来。 只是,效率极低。 没一会。 燕军的士卒们也都注意到了远处的动静。 “那是什么?!” 众人看着烟尘笼罩间的“铁塔”,脸上皆是露出惊恐之色。 与此同时。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重重的砸在他们的心头。 “虎!” 忽然! 遮天蔽日的黄沙之间,传来低沉的吼声! 整齐划一,声势浩大! 如铁锤一般,砸在燕军士卒们的心上! 瞬间。 成千上百的士卒吓得肝胆俱裂,双腿一软,差一点瘫倒在地上。 刚刚经历过“鲲”的摧残。 这些士卒的战斗意志本就低下。 此刻,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全都丧失了反击的念头。 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一小部分的精锐,反应过来。 在将军的提醒下,回到营帐,拿起兵器,做好迎敌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马蹄声越来越近。 士卒们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 烟尘渐渐散去。 露出来者的真容。 从人到马,全都被玄色的铁甲覆盖,只留下一双眸子,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仿佛从炼狱而来的催命使者,不断的前进。 一支支槊,落入燕军士卒们的眼里,闪着寒光。 “是重装骑兵!” 终于。 燕军士卒们意识到,袭来的敌人,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脸上皆是露出惶恐之色。 就在此时。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恐慌的大吼。 “快跑!” 紧接着。 成千上万的士卒,像是丢了魂一样,拔腿就跑,不敢再做丝毫的停留。 数不清的士卒,为了逃离这个炼狱一般的地方,一边跑还一边丢掉身上的轻甲。 “杀!” 一声怒喝! 如铁塔一般的玄甲骑兵,冲入人群,大杀四方! 血色的朝霞下。 浓厚的腥味混杂着刺鼻的硝烟,在空气中弥散看来。 无数的哀鸣在风中绽开。 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吼叫,弥漫的烟尘。 近乎一边倒的屠杀仍在继续。 惨烈的气息,越发的浓烈。 张志东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呆若木鸡。 几息后。 他从恍忽的状态中回过神,一双眸子露出血色,表情变得狰狞,紧紧攥着手里的长刀,大声嘶吼:“来人!随本将军杀啊!” 身旁的几名亲卫见到这一幕,忙不迭的拽住了他。 “将军,大势已去,咱们还是撤吧!” “是啊!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几名亲卫一脸焦急的劝说。 此刻。 张志东眸子里却是露出绝望之色。 悲凉的情绪自心底涌了上来,转瞬间就席卷全身。 他咬着牙,哀声道:“因为我率兵不利,葬送十万大军,就算苟活下来,我又有何颜面去见班将军,去见陛下!” 亲卫听见这话,心里一沉,忙不迭劝道:“将军,我们还没输!对方人数不多,只要撤的够快,还能保存大部分的力量!” “只要人还在,就能卷土重来!” “将军万万不可想不开啊!” 几名亲卫一同劝说。 张志东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一些。 几名亲卫见状,忙不迭的上前,生拉硬拽将他送上了战马。 紧接着,护送着他,朝后方狂奔,逃离这处人间炼狱。 另一边。 五千玄甲骑兵,已经将负隅顽抗的一批燕军屠杀殆尽! “丞相有令!追杀三十里!” “杀!杀!杀!” 一声令下。 身披重甲的骑兵们,调整好状态,策马奔腾,朝逃窜的燕军追去。 追杀持续了三十里。 到了最后。 玄甲骑兵以及胯下战马,都被染成了红色。 即便是最强悍的战士,都产生了一抹疲惫。 三十里路。 每隔两步,就躺着一具燕军士卒的尸首。 张志东的十万燕军,经此一战,折损过半,再也无力围城。 入夜。 月光似水,洒在大地上,给死里逃生的燕军士卒带来了一些安宁。 此时此刻。 他们感觉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神色恍忽,动作麻木。 来乾国之前。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他们的眼里。 乾人不过是一群懦弱的牛羊,压根没有多少血性,战力还比不上那些全副武装的海寇。 征讨乾国,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只要追随班将军的脚步,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乾国北部的三州,一直兵临长安,逼迫白起回援。 可是。 不到半个月时间,原先以为如同牛羊一般的乾人,就给了他们重重的一击! 整整十万人! 在乾人的突袭下,竟然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抛弃一切,狼狈逃窜几十里路,方才捡回一条性命。 对燕军士卒而言,这是无法洗刷的耻辱! 但是。 感到耻辱的同时,他们又被恐惧的情绪笼罩。 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 他们提不起丝毫再战的勇气。 别说他们。 就连张志东,也完全打消了反击的念头。 此时此刻。 他瘫坐在地上。 身旁是十几名一直追随的亲卫,看上去皆是疲惫不堪。 “将军,接下来去哪?” 一名亲卫看向张志东,开口问道。 虽然他们已经跑了几十里路。 但谁也不知道,那些丧心病狂的乾人还会不会继续追击。 所以,留在原地,坐以待毙,肯定不行。 要么休息一会,继续赶路,返回燕国。 要么召集残部,就地安营扎寨,等待敌人,进行反击。 毫无疑问,两个选择,还是第一个更加靠谱。 张志东沉默了半响,好似精疲力竭一般,用虚弱的声音道:“传本将军的命令,集结部队,撤离雍州。” 经历了如此悲惨的一天。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伐乾,如今之计只有撤回大燕。 再派出斥候,告知班将军这里发生的一切。 班将军手下有二十万人。 其中十万人是大燕铁骑! 几乎能平推乾国的存在! 纵然乾国丞相派出卧川府的军队,对班将军进行夹击,也不会产生任何威胁。 毕竟...... 那十万大燕铁骑可是朝廷威慑天下的根本! 这么想着。 张志东缓缓闭上了双眼,休息起来。 亲卫见状,休息了一会,纷纷起身,翻身上马,集结散落在各处的部队。 休息了一夜。 天还没亮。 张志东就从梦里惊醒。 他额头上满是冷汗,眸子里露出惊恐之色,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见四周是聚拢来的燕军士卒,一颗心瞬间安稳了许多。 “传本将军的命令,拔营撤离!” 张志东缓缓起身,下达命令。 亲卫应道:“是,将军!” 经过一夜的整备。 张志东身边又有了两三万人。 当然。 躲过追杀的人,绝不仅仅只有这两三万人。 还有相当一部分人,落在后面,没有跟上张志东等人的脚步。 张志东并不会停下脚步,等候那些残兵败将。 休息的差不多了,就继续出发。 寅时。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张志东领着一群残兵败将,朝燕国的方向赶去。 走着走着。 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宛若雷霆的巨响。 彭! 紧接着便是无比凄厉的哀嚎声。 “什么情况!” “又有敌袭?” 瞬间。 人群再次慌乱起来。 张志东站在原地,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这声音,没人比他更加熟悉。 分明是“鲲”投下的那些东西,发出的声响。 一声巨响,就代表四周几个人遭殃。 “天还没亮,那些鲲也能看清?” 张志东下意识的抬眸望向天空,并没有发现鲲的痕迹。 “不是鲲?” 张志东眉头紧皱,一脸的疑惑。 就在此时。 巨响接二连三的响起。 凄厉的哀嚎声没有间断。 燕军士卒也越发慌乱。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有人意识到。 地里埋着东西。 一旦踩到,就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身后、天上,地下,皆有追兵。 这一刻。 无论是张志东,还是普通的燕军士卒,全都陷入了绝望,近乎崩溃! “狗娘养的乾国丞相,我大燕与你不共戴天!” 一脸绝望的张志东,站在原地,仰天长啸,眸子里满是血丝。 ............ 与此同时。 班鸿飞率领的二十万大军,也遭遇了同样的困境! 彭! 彭! 彭! 震耳欲聋的响声,在人群间回荡。 凄厉的哀嚎声,配合着惊恐的喊声,给每一名士卒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究竟怎么回事!” “炮弹到底是从哪里打来的!” 班鸿飞脸色无比阴沉,看向一旁的偏将,发出质问。 偏将额头上满是冷汗,不安道:“末将无能,仍没有发现火炮的踪迹!” 班鸿飞见状,忍不住给了他一脚,骂道:“打到现在,连敌人在何处都不知道,本将军要你何用!” “末将该死!” 偏将低着头,一脸紧张的回道。 班鸿飞见状,又给了他一脚,抬眸看向前方,发现手下的士卒越发的慌乱。 甚至就连阵型都出现了扭曲。 终于。 他再也无法维持澹然,咬了咬牙,做出决定,命令道:“后撤!” 不得不说。 燕国作为周边诸国中战力最强的存在,确实有几把刷子。 在班鸿飞下达了后撤的命令后。 二十万大军很快就冷静下来,前阵变后阵,后阵变前阵,缓缓的撤离。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即便是出现一些乱象,也很快就能平复。 半个时辰后。 班鸿飞率领军队,回到了原先安营扎寨的地方。 东边的地平线也泛起了一丝丝亮光。 班鸿飞脸色阴沉,站在原地,问道:“查出来了?” 偏将低着头,回道:“末将没有查出敌人的踪迹,但是......有重要的发现。” 班鸿飞听见这话,脸色更加阴沉,没有说话。 偏将见状,继续道:“末将发现,那一片空地,地里埋着什么东西,只要踩上去,就会造成和炮弹一样的效果。” 班鸿飞听了,微微一怔,随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不冷不澹道:“你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没什么敌军,只是地里埋着的东西,造成了火炮轰击的假象?” 偏将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末将以为,确实如此。” “......” 沉默了半响。 班鸿飞问道:“那地方埋了多少?” 偏将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回将军,那东西若非是踩到上面,很难发现,所以,究竟埋了多少,难以估计。” 听见这话。 班鸿飞心里一沉。 若是他没记错,这块地方是雍州通往章州的必经之路。 绕道而行,并非不可,但得耽误四五天的时间。 “拿舆图来!” “是!” 亲卫拿来舆图,在班鸿飞的面前展开。 班鸿飞看了以后,终于确定,这地方确实是必经之地。 如果埋的少,倒是能闯过去。 只是...... 谁也不知道,那里到底埋了多少。 究竟是硬闯,还是绕道而行。 一时间,班鸿飞陷入了纠结。 就在此时。 身旁传来副将的声音。 “末将觉得,可以让当地的乾人在前面开路,大军跟在后面,不出意外能安然度过。” 爱阅书香 此话一出。 班鸿飞眼眸一亮,看向副将,命令道:“是个好法子!本将军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一天之内找到足够多的乾人,让他们开路!” 副将行礼道:“末将遵命!” 第239章 方相不倒,我永无出头之日!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 班鸿飞和他的部下都在寻找留下的乾国百姓。 但是。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雍州苦苦寻找了一天,竟然找不出一个乾人。 就连那些城池都是一座座空城。 走在街上,宛若进了鬼蜮,连活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特娘的!乾国丞相坚壁清野,也清的太干净了!” 几名副将一脸的绝望,忍不住骂道。 班鸿飞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 他知道乾国丞相提前将雍州的百姓转移到了章州。 却没想到,转移的效率如此之高,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将雍州腾空。 如此看来,乾国丞相在此地布置陷阱,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 找不到乾人当替死鬼。 就只能在硬闯和绕行之间选择一个。 无论选择哪一个,对班鸿飞而言,都难以接受。 深入敌后,关键就在于兵贵神速,拖得越久,越落下风。 硬闯的话,就等于拿士卒的性命不当回事。 虽然通行的效率高,但会造成士气低落,不利于作战。 究竟是硬闯,还是绕行。 一时间,班鸿飞陷入了纠结。 就在此时。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 “快看!那是什么!” 班鸿飞和几名副将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抬眸望去。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碧蓝的天空,几十个庞然大物,聚拢在一起。 彷若遮天蔽日的雷云,席卷而来。 这一刻。 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全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黑云压城城欲摧! 大燕铁骑是燕国绝对的精锐,也是诸国中实力最强大的部队,一个个心理素质极强。 即便是面对从未见过的恐怖场面,仍旧保持澹然,竭力的控制胯下的战马,静静地等待着将军的命令。 但另外的十万普通士卒,相较而言,表现要差了许多。 看着不断接近的庞然大物,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了恐慌之色,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但在统领们的安抚下,勉强还能维持纪律。 时间流逝。 空中的庞然大物越来越近,显示出它真正的面目。 “鲲?” 班鸿飞看着上面清晰的字迹,微微发愣,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 头顶逐渐被这些印着“鲲”字的庞然大物所笼罩。 一枚枚石块似的玩意,如骤雨一般急速下落。 砸在地上的同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彭! 彭! 彭! 瞬间! 大军乱作一团! ............ 此刻。 长安城。 某处酒楼的雅间里。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首座,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烈酒如喉,却无比柔顺。 饶是对酒无比挑剔的老者,也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好酒!” 一旁,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见状,笑道:“这是珍宝斋最新酿造的白酒,名为五粮酒,乃是精挑细选的五种粮食,运用各种工艺酿造而成,普天之下只有咱们长安能够喝到。” 老者听见这话,看向手里的酒杯,感叹道:“珍宝斋的伙计确实有些本事,非但创造了白酒,还能不断的改进......” 中年男人道:“珍宝斋确实是个好铺子,只可惜......要不了多久就得关门。” 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老者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中年男人,没有回话。 中年男人见状,沉默了一息,脸上露出笑容,道:“这五粮酒,我那里还有三瓶,李公若是喜欢,我回去就差人送到李公的府上。” 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名为隋远,领兵部侍郎一职。 老者则是刚告老还乡,还没来得及离开长安的礼部尚书李卫东。 作为求和一派的主心骨,在方修写下《出师表》后。 李卫东就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 到了这把年纪,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着安然度过晚年。 陛下和方相仁慈,准许他告老还乡,并没有给他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他已经心满意足,再也不想掺和朝堂上乱七八糟的事。 若非隋远的父亲与他是同乡,又是同一年中的进士,说什么他也不会赴这一场送别宴。 此刻,看着眼前话里有话的隋远。 这位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前礼部尚书,面无表情的回道:“老夫这把年纪,这样的烈酒,喝不了几次,隋侍郎的酒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隋远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好一会,他抬眸望向李卫东,悠悠道:“这几日前线发生的事,李公可听说了?” 李卫东苍老的脸庞露出不悦之色,皱着眉头,摆摆手道:“老夫赴约之前,便曾说过,只喝酒,不议事,前线的事,老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话音落下。 兵部侍郎隋远置若罔闻,继续道: “燕军的主将名为班鸿飞,此人能征善战,用兵诡谲,一进入雍州就兵分两路。” “一路十万人,围攻方相所在的卧川府,另一路二十万人,其中还有十万是大燕铁骑,绕过雍州的城池,直奔长安,算一算日子,最多一个月就能兵临城下!” 李卫东冷冷道:“老夫如今已不是礼部尚书,无官无职,这些事情,不要讲给老夫,老夫不关心。” 隋远脸上露出笑容,道:“只是闲聊。” 李卫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隋远却是抢先一步,继续道: “除此之外,可靠消息,白起忙着应对虎贲军的勐攻,无暇回援! 整个雍州已经是一潭死水,用不了多久,卧川府就会陷落,雍州也会随之落入燕军的掌控。 如此一来,白起就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必败无疑! 当然,以班鸿飞目前的动向来看,他更可能一路南下,围攻长安。 长安虽然有十万的守军,充足的粮草,但面对气势磅礴的燕军,只能勉强自保......” “够了!” 李卫东苍老的脸庞露出恼怒之色,一拍桌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冷冷道:“来人!送老夫回府!” 话说到这个份上。 他哪里还不明白隋远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让他出面,重新聚集主和派的官吏,向陛下进言,与燕国求和。 作为隋远父亲的故交。 李卫东对隋远十分了解,知道他有狼子野心,不甘于久居人下。 他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七年,却看不到一点儿更进一步的希望。 只因为兵部侍郎钱浩南是方党的核心成员。 而他几年前在方党的权势还没那么强大的时候,曾经多次攻讦方党。 虽然是有理有据,秉公办事,但难免会遭到方党的嫉恨。 几乎没有可能再改换门庭,投入方党。 但是! 如今的朝堂。 六部尚书,有四位部堂是方党的核心成员。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海瑞和皇家银行的行长妲己更是出身相国府。 整个朝堂,数得上的二品大员,全是方党的人! 方党不倒,他就永无出头之日! 这一次,燕军入侵,对朝廷而言,是一个挑战,对他而言,却是一个机会,扳倒方党的机会! 当然。 要是方修不离开长安,就算借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异心。 但是现在,方修亲自领兵出征,被燕军围困在卧川府,几乎没有突围的可能。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下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念至此。 他的目光更加坚定,往前迈了一步,拦在李卫东的面前,沉声道: “李公,实话告诉您,根据我的分析,方相这一次出征,凶多吉少!” “燕国强,我大乾弱,想要平息燕国的怒火,唯有求和一条路可以走。” 李卫东见他不放自己离开,眉头皱紧,冷冷道:“既然如此,你何必这般心急,等方相战败,求和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隋远听见这话,干脆不再伪装,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 “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因为我要借着此事扳倒方党!” 李卫东深邃的眸子,看了隋远一眼,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隋远见状,咬了咬牙,继续道: “方相还在,方党就不可能同意求和,但随着时间流逝,朝廷能走的只剩下求和一条路。 只要李公您出面,团结想要求和的官吏,等到朝廷无路可走,必须采纳您的建议的那一刻,您的地位便会水涨船高,超越方相,也不是不可能。” 李卫东冷笑一声,道:“方党能取得今日的成就,可不是因为他们做对了某个决定,更不是因为他们得到了陛下的信任,指鹿为马的事,过去了才不到一年,你就忘了个干净?” 隋远道:“我知道,方党有如今的权势,陛下的信任与纵容,珍宝斋和各种商铺的银钱,以及忠心耿耿的新军士卒,缺一不可。” “李公只需要出面支持求和,其余的事情,我会去办。” 李卫东一脸不屑,质问道:“你无钱无权无势,如何去办?” 隋远道:“我领兵部侍郎已有七年,这七年,我精心布局,就为了今日这个机会!” 顿了顿,继续道: “方相设置大都督府的时候,囚禁了京城的武勋,这些武勋关押的位置,我已经打探清楚,只要将他们放出来,长安的十万守军,有相当一部分会听从我的号令。 除此之外,过几日,我会借着小女出嫁,大办宴席,给予受方党打压和排挤的官吏以利益,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支持与我。 最后,方相如今被困在卧川府,凶多吉少,方相死后,陛下原先对方党的爱屋及乌会烟消云散。 小书亭 清除势力庞大,实力强大的方党,也会是陛下首先要做的事!” 李卫东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沉。 看着眼前的隋远,他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好,老夫答应你。”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 隋远却是拦住了他,唤来了侍卫,让他取来笔墨纸砚,摆在桌上。 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李公既然已经答应,还请做一篇分析形势的文章,我会差人将它登在报纸上。” 李卫东微微发愣,回道:“老夫对沙场的形势一无所知,如何能做文章。” 隋远笑了笑,道:“无妨,如何写,我来说,李公只要誊抄就好。” 李卫东听见这话,心里又是一沉。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 隋远今日不把他拉下水,是不可能放他离开。 在心里叹了口气后,迫于无奈,他还是拿起了笔,开始誊抄。 两日后。 一篇批评方党不顾百姓死活,穷兵黩武的文章,刊登在了长安小报上。 长安小报,是一份没几个人关注的报纸。 但在这篇文章问世后,却莫名的火遍了整个长安。 就连养心殿的小女帝都听说了这个消息。 “不顾百姓死活,穷兵黩武......朕倒要看一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攻讦朕与方相!” 小女帝脸色阴沉,拿起报纸,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朕不是已经准许李卫东告老还乡,这个时候他为何要蹚这趟浑水,是老湖涂了,还是患了失心疯?” 一旁,林宛儿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小声提醒道:“陛下,或许此人背后有人指使。” 听见这话。 小女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喃喃自语道:“有道理。” 紧接着,她陷入了思索。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做这些的事情。 方党的成员不必多说。 他们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情。 那么。 只能是那些非方党的成员,且平日里受到打压。 思索良久。 武明空最终确定了一个名单。 她看着名单上的名字,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寒光,冷冷道:“朕倒要看看,是谁胆敢在这个时候,犯上作乱!” 话音落下。 整个人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她看向身后的林宛儿,吩咐道:“去将上官海棠找来,朕有事要吩咐她。” 林宛儿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陛下竟然会想到找上官海棠。 犹豫了一下,应道:“是,陛下!” 说完,转身离开。 只留下小女帝一个人坐在龙椅之上,眉目间流露出一抹寒意! 这一次。 她要用行动告诉文武百官,有些禁忌,触之即死! 第240章 问斩国公 翌日。 养心殿。 朝会如期进行。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与以往不同的是,站在最前方的丞相之位,如今处在空缺的状态。 照例。 百官上奏议事。 端坐在龙椅上的女帝,做最终的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转眼间,已是一个时辰后。 该议的事,也都议的差不多了。 整个大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宫女见状,正打算高喊退朝。 还没开口,就见到站在前列的兵部侍郎隋远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要奏!” 一袭绯袍的隋远,端端正正的站好,毕恭毕敬的行礼,语气无比的庄重。 文武百官里,一些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看向隋远,眉头微微皱起。 龙椅上的武明空见到这一幕,精致的脸蛋没有任何表情,澹澹道:“准。” “谢陛下!” 隋远抬眸看向女帝,提高声调,大声道:“臣要弹劾征北大将军白起,值此危难时刻,视陛下与朝廷于无物,一意孤行,与虎贲军纠缠,不回援方相,致使卧川府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凶多吉少!” 话音落下。 整个养心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愤怒的呵斥响起。 “隋远,谁告诉你白将军一意孤行!方相凶多吉少!” 兵部尚书钱浩南脸上浮现怒色,瞪大眼睛,盯着隋远。 开口说了两句,又觉得对他太过客气,干脆开口骂道: “你个狗一样的东西!竟敢当着陛下和诸公的面信口雌黄!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钱浩南说是隋远的顶头上司,但对他并无明确的管辖、节制权。 毕竟,对皇帝而言,所有权利集于尚书一身,并非好事。 给予侍郎一定的权限,让其与尚书相互制约、相互监督,才是最佳的选择。 因此。 隋远面对暴怒的钱浩南,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惶恐,反而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悠悠道:“钱公作为兵部主官,上过沙场,领过兵,难道对方相如今所处的境地,没有一丝一毫的顾虑?” 钱浩南压根不搭理他,只是骂道: “狗一样的东西,方相出征前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口中的腹背受敌,不过是方相在引君入瓮。 亏你还在兵部任职了七年,连这点见识都没有!今日过后,别说你是兵部的堂官,老夫丢不起这个脸!” 饶是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面对钱浩南的“狗一样的东西”,他仍旧有些难以招架,气的脸色涨红。 深吸一口气,方才平复情绪,缓缓道:“钱公堂堂二品大员,还请注意君前礼仪。” “he......tui!” 钱浩南上前一步,啐了他一口,面露讥讽之色,没好气的骂道:“就你个狗一样的东西,也配在老夫的面前谈什么礼仪!” “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如何想的!” “无非是觉得方相领兵在外,无法惩治你,才敢如此嚣张,在这朝会编排方相与白将军!” “能够站在这里面见圣上的诸公,哪一个看不出你那点儿心思。” “信口开河,胡编乱造,挑拨离间......用尽各种手段,无非是想让陛下打消与燕国抗争到底的决心,重用求和一派,以此达到你升官发财的可笑目的!” “方相还在长安时,你躲在李卫东的后面,连个屁都不敢放!” “方相一出征,你就出来上蹿下跳,今日宴请这个,明日宴请那个,还请李卫东那老东西写什么文章,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角色!” “实际上,在陛下和诸公的眼里,你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 “就你这样的玩意,老夫几十年来不知道见了多少!对你,老夫就四个字,可悲!可笑!” 钱浩南伸出手,指着隋远,一开口就不带停顿。 声情并茂,指指点点。 所说的话,虽然夹杂着一些愤怒的情绪,但总体而言,还算是有理有据。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顺着隋远的话,为白起辩解。 而是直接否认隋远所说的白起一意孤行,方相腹背受敌。 紧接着,一通输出,将重点放在了他结党营私的问题上。 隋远上朝之前,考虑过了种种情况,也都想了应对之法。 唯独没有想到,钱浩南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没有辩解,反倒指责起了他。 而且...... 言辞粗鄙不堪!难以入耳! 别说是堂堂的兵部尚书,就连一般的读书人恐怕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你!” 隋远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伸手指向钱浩南,想要反击。 但转念一想,真要这么做,岂不是落入了他的圈套。 于是,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看向龙椅上的女帝,沉声道: “陛下!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如今燕国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兵分两路,一路十万人,正在围攻方相所在的卧川府。 另一路二十万人,一路南下,不日就将抵达长安! 按理说,白起统领着我大乾最精锐的三大营,只要他愿意放弃与虎贲军纠缠,南下驰援,便能解方相之围,但他偏偏按兵不动,死守岭南道! 这难道不是视陛下,方相,朝廷,以及千千万万的百姓于无物! 方相手下虽有二十万大军,但皆是新招募的兵卒,又缺乏火器,发挥不出战力,如今被十万燕军围困,又被二十万燕军截住了退路。 孤城一座,又没有足够的物资,难道不是凶多吉少!” 话音落下。 几名官吏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女帝,见她没什么表情,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显然,他们和隋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刻,都在考虑,究竟该不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隋远。 钱浩南听见这话,表情更加愤怒。 作为兵部尚书,对于前线的形势,他当然比谁都要清楚。 按照常理,方相手下的二十万人,很难阻挡住燕军的步伐。 但是,跟在方相身边这么多年,他心里十分清楚,若非有九成,乃至十成的把握,方相不会选择亲自出征。 再加上,这半年以来,南部各州各府,一直在以修筑水泥官道的名义,征召工匠,送到各处工坊。 绝大部分的工坊,位于何处,生产何物,连他都不知道。 可见,方相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上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隋远这狗东西,为了自己的利益,在这里胡乱分析,表面上有理有据,实际上却是动摇军心,给方相增添麻烦! 一念至此。 他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愤怒,就要上前揍隋远一顿。 就在这时。 一旁的天官杜晨安却伸手拽住了他。 “?” 钱浩南下意识的看向杜晨安,眉头微微皱起,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杜晨安压低声音道:“不必管他,陛下自会处置。” 钱浩南听见这话,微微一愣,投去了一个眼神,意思很明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杜晨安压低声音道:“昨日深夜,上官海棠进了皇宫,出来以后,领着影卫,问老夫要了一份名单......” 说到这,戛然而止。 钱浩南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恍忽之色,下意识的看向了女帝。 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陛下,臣以为,隋侍郎所言不无道理,燕人尚武,是众所周知之事,若是白起手下的三大营与之对垒,尚且有一战之力,可随方相出征的,只是新招募的士卒,连刀剑都未必使的明白,如何能阻挡燕军......” 礼部侍郎忽然站了出来,躬身行礼后,如此说道。 此话一出。 朝堂上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紧接着,一名工部的员外郎也站了出来,大声道:“两位侍郎言之有理,俗语有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方相运筹帷幄,手下的士卒不堪一击,又有何用。” 话音落下。 又有两三名官吏站了出来。 话语之间,皆是燕军强大,朝廷无力抵抗。 言外之意,就是请陛下早做考虑,与燕国议和。 但绝大部分...... 准确的说,是除了这四五个人之外的所有官吏,皆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们。 就连刚才还义愤填膺的钱浩南,这一刻也平静了下来,一脸的不屑,似乎是懒得与几个将死之人争辩。 隋远见没人反驳,一开始还沾沾自喜,但是环顾一周,方才发现,殿内的气氛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尤其是看到众人的眼神,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陛下,臣刚才所说,句句皆是臣的肺腑之言,还请陛下三思!” 隋远咬了咬牙,往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 高高在上的武明空,居高临下的俯视隋远,用冰冷的声音道:“你可知,惑乱军心,该当何罪。” 隋远显然没想到,陛下一开口就直接将他刚才所说的话,定义为了惑乱军心。 他心里一凉,忙不迭道:“臣所说的皆是事实!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出侍卫,前往雍州打探!” “朕没有读过兵书,也知道沙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有的时候,一句话,一个人,就可能影响整个战局!” “方相身在卧川,尚且没有退却之心,你身在长安,难道比方相更了解战况?” 隋远听见这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为求和所做的努力,完全失败。 无论是李卫东的文章,还是他的奏言,都没能对陛下的想法产生丝毫的动摇。 沉默了几息。 他咬了咬牙,直视女帝,沉声道:“臣虽然身在长安,却是兵部侍郎,对沙场之事,比在此之前从未领兵的方相更加了解!” “事实上,抱有同样想法的,并非臣一人,还有几位国公,以及定安侯,新安侯,定波侯......同样这么认为。” 这话说出口,几乎代表着与陛下撕破脸皮。 在场的百官也都听出了他话里浓厚的威胁之意。 换句话说,就是绝大部分的武勋都支持臣! 如今方相和他的新军都不在长安。 城防还是国公们说了算! 您要是一意孤行,带着朝廷走向绝路,国公与臣都不答应! 隋远本以为自己这句话说出口,会引得百官脸色骤变。 却没想到,站在前排的几名二品大员。 包括吏部天官杜晨安,户部尚书秦兴言,兵部尚书钱浩南,工部侍郎赵子正,都察院左都御史海瑞,以及皇家银行行长妲己。 皆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这些家伙怎么回事?他们不怕本官也就罢了,难道他们还不怕国公们的刀剑?” 隋远这么想着,眸子里露出一抹困惑。 就在此时。 他听到前方传来女帝冰冷的声音。 “你说的是哪几位国公?” 此刻。 隋远仍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想了想,如实回答:“定国公,卫国公,陈国公的想法,皆跟臣一致。” “原来是他们几个......” 武明空冰冷的眸子,望着隋远,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风轻云澹的回了这么一句。 隋远见状,微微发愣,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发现方党成员看自己的眼神仍旧没有变化。 这一刻。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全身上下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用不上力气。 就在此时。 女帝再次开口,言语间带着杀意。 “传朕的旨意,定国公,卫国公,陈国公,安国公,定安侯,新安侯,定波侯,北河侯......敢悖天常,不知覆露之恩,辄辄猖狂之计......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诛灭三族,即日行刑!” 话音落下。 整个养心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包括杜晨安,海瑞,隋远在内的一众官吏,皆是瞪大双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女帝。 问罪国公,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上官海棠既然要到了名单,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控制他们。 以第一庄的实力,想要做到,并不算难。 让他们震惊的是,女帝给国公们的定下的罪名竟然是......谋反! 问罪的结果,更是让他们无比震惊。 诛灭三族! 如此大刑,就连提前得到风声的杜晨安都没想到!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会说不出话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一句。 陛下够狠! 第241章 暴君武明空 隋远怔怔的站在原地,整个人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来此之前,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问罪国公! 而且,一上来就是夷灭三族! 要知道,为了彰显皇恩浩荡,整个大乾已经几十年没有用此大刑! 甚至,自大乾立国以来,就没有对武勋用过如此大刑! 毕竟,几位国公的祖宗,当年可都是有着赫赫的功绩。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没有他们,就没有如今的大乾。 对朝廷而言,几位国公便犹如定海神针,国公在,朝廷便不会乱! 可是如今,陛下竟然要问斩国公。 这.这怎么能行! 反应过来的隋远,忙不迭的高呼:“陛下!问斩国公,恐动摇国本,引起动乱,万万不可啊!” 其余几名官吏也都是露出悲哀之色,附和道:“陛下不可!” 杜晨安等人心里也觉得,对武勋们用此大刑,并不妥当。 毕竟,这一代的国公和武勋,虽然没有为朝廷做出甚么贡献。 但他们的祖辈,每一位都是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 夷灭三族,未免有些卸磨杀驴的意味。 如果陛下真的这么做了,从今往后,恐怕再也不会有武勋效忠于陛下。 陛下在史书上也会留下诛杀功臣的千古骂名。 他们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更没有站出来为武勋们说话。 如今,陛下和方党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他们就算是不支持陛下问斩国公,也不会在明面上反对,而是更多的将选择权交给陛下。 陛下要是下定决心问斩国公,他们也无可奈何。 反正骂名是陛下来背,跟他们也没太大的关系。 龙椅上。 一袭金色龙袍的武明空缓缓起身,清冷高贵的气质,让不少人都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 “依照大乾律法,谋反当诛九族,朕诛灭三族,已经是看在他们的先祖为大乾立下功劳的份上!” 武明空居高临下的俯视隋远等人,语气中带着寒意,冷冷道:“还有你们几个,惑乱军心,妄图谋反,依照律法,抄没所有家产,秋后问斩!” 隋远微微一怔,随即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只是请几位国公主持公道,为何就变成了妄图谋反。 “陛下.” 隋远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 还没开口,就被龙椅上的女帝打断: “来人!将罪臣隋远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话音落下。 几名笼罩在黑袍之中的影卫走了出来。 凌冽的杀气瞬间席卷养心殿。 影卫们几步迈到隋远的跟前,一把将其摁住,紧接着,拽着往殿外走。 事到如今。 隋远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的眼睛满是血色,死死的盯着高高在上的女帝,近乎疯狂的咆哮道:“暴君!恶君!你重用奸佞,构陷忠良!大乾江山迟早有一天要葬送在你的手里!” “还有你们这些狼狈为奸,见风使舵的狗东西!你们以为跟着方修,就能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呸!做梦去吧!狗皇帝和狗丞相会对我等下手,早晚有一天也会对你等下手!” “今日国公,明日诸公!” 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养心殿内。 方党的官吏皆是面露不屑之色。 非方党的官吏皆是诚惶诚恐。 今日发生的一切,完全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在此之前,就算是提前告诉他们今日朝会发生的事情,他们也绝不会相信。 问罪国公,问斩隋远,这在他们看来,是压根不可能的事情。 但如今就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他们想不明白。 就算国公们想要拥兵自重,胁迫陛下,放弃方相,与燕国议和。 陛下也不必做到这般地步吧? 整个大乾,一共只有七位国公,一下子砍了四位。 这件事情流传开来,诸国如何看大乾,百姓如何看陛下. 不用想也知道。 今日过后,陛下必定会被冠以暴君的恶名! 小女帝显然也知道今日的举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但自始至终,她都表现的十分淡然。 仿佛自己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此时此刻。 偌大的养心殿一片寂静。 文武百官皆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武明空环视一周,将众人的反应记在心里,淡淡的开口:“诸公可有奏本?” 话音落下。 天官杜晨安抬眸看向女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望向他,风轻云淡道:“杜公有话要说?” 瞬间。 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杜晨安的身上。 杜晨安微微一怔,沉默了几息,还是拱了拱手,行礼道:“臣并无奏本。” “既然无人上奏,便退朝吧。” 武明空淡淡的道。 话音落下。 养心殿内响起宫女尖利的声音。 “退朝!” 武明空转身离开。 文武百官按照顺序,依次离开养心殿。 “陛下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一言不合便要夷灭四位国公的三族,还有如此多的侯爵,伯爵,几乎占了武勋的一半。” 钱浩南走在杜晨安和秦兴言的中间,眸子里满是疑惑之色。 杜晨安听见这话,停住脚步,看向身后的养心殿,悠悠道:“陛下是在为方相分忧” 此话一出。 钱浩南眉头微微皱起:“你的意思是,问罪国公是方相的决议?” 一旁的秦兴言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方相这半年所做的事,难道还不够明显?” 钱浩南微微一怔,表情更加困惑,却没有追问。 秦兴言见状,悠悠道:“先是创建新军,将一部分兵权从武勋的手里收回,再借着几位国公闹事的契机,将京城大半的武勋幽禁,之后新设大都督府,将兵权彻底从武勋的手中剥离.你觉得,方相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 钱浩南听见这话,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陷入沉默。 秦兴言继续道:“先帝当年定下了许多规矩,分散武勋的兵权,但是从未想过将武勋的兵权完全收回,并非是先帝不想这么做,而是先帝知道,做不到 如今,方相出征在外,几位国公仅仅凭借多年在军中的威望,就能够对一部分士卒产生影响,陛下对此无法容忍! 正因如此,陛下才下定决心,为方相分忧,彻底的瓦解武勋们对军队的影响。 当然,就目前的局势来说,陛下这么做,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动荡,无非就是往后会背上暴虐的恶名.” 秦兴言说到这,戛然而止。 钱浩南是兵部尚书,对这方面的理解,比他更加深刻,多说无益。 一念至此。 几名方党核心成员,互相对视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感叹。 遥想一年以前,陛下和方相还是势如水火,如今却是行同一体。 方相为了陛下的江山,呕心沥血,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亲自领兵出征。 而陛下为了方相的安危与理想,心甘情愿的做她本不该做的事情,即便知道会背负骂名,也在所不辞。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也只能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翌日。 伊人居。 天刚蒙蒙亮。 就有一批老饕坐到了大堂,点了一些小菜,又点了一壶小酒,闲聊起来。 与此同时。 一名说书先生走到了台上,清了清嗓子,开始读报。 “最新一期的头版头条,乃是《诛罪臣诏》!” 此话一出。 食客们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 一般来说,诛某某诏,中间是要问斩之人的姓名。 虽然很少有这样的圣旨,但偶尔也能见到。 可是。 中间不写姓名,直接就是罪臣二字的,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诛罪臣诏?也不知道是哪位罪臣。” “估计是不止一人犯下了死罪,方才用罪臣二字统称。” 食客们议论着,就听见说书先生开始念报纸上的诏书。 “定国公,卫国公,陈国公,安国公,定安侯,新安侯,定波侯,北河侯敢悖天常,不知覆露之恩,輒輒猖狂之计” 一连串的封号和名字响起。 整个伊人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食客,皆是瞪大双眼,盯着说书先生,一脸的不可置信。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敢相信,一夜之间,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国公,侯爷,伯爷,就陛下问斩。 可是。 眼前台上的说书先生又是念的代表权威的大乾月刊! 不出意外的话,大乾月刊刊登的内容,绝不会有假! “乖乖,这些国公是犯了什么罪,竟然惹得陛下震怒,将他们全都砍了!” “没听人家说嘛,欺压百姓,结党营私,鱼肉乡里,还有就是意图谋反。” “安静点!罪名还没念完呢!”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伊人居内响起。 众人听着说书先生念的一连串的罪名,表情有些恍惚。 即便生活在长安,国公对他们而言,也是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人物。 可是,一夜之间,这些大人物就全都被陛下问斩,其中相当一部分人还要被夷灭三族。 这让他们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直到说书先生念了第二遍诏书,他们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都是真的! “几位国公,咱们接触不到,但是他们府上的奴仆,我经常遇见,一个个比恶霸还要可恶!今日过后,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咱也想不明白,这些国公啊,侯爷啊,伯爷啊,光是朝廷发给他们的俸禄,就能荣华富贵一辈子,为何还要谋反!” “自从陛下登基,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这些狗东西竟然还要谋反!实在可恶!” “他们就是见不得百姓好!百姓过的舒服,他们就难受!” 食客们兴致勃勃地议论,连喝酒都顾不上。 其实。 对他们而言,问斩国公,和问斩一名穷凶极恶的犯人,也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看个热闹。 毕竟。 这一代的武勋们,留给百姓的记忆,皆是打了各种败仗。 近十年,乾军在几位国公的统领下,几乎没有打过一场胜仗。 就连对垒最弱的吴国,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这样的国公,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伊人居里的食客,绝大多数都抱有同样的想法。 但是。 还有一小部分人,或是皱着眉头,或是面露悲愤。 有人就大声道:“这些国公,侯爷,曾经也为朝廷留过血,流过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不知犯下了什么大罪,竟然要祸及家人!” “夷灭三族,这是何等大刑,就连昏聩的先帝,都从未用此刑法!” “简直是” 说到这,那人压低声音,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暴虐。” 这番话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 有人望向他,没好气的道:“你说的什么屁话!没听见人家怎么说的!那些国公可是犯了谋反的大罪!按照律法,谋反可是要诛九族!夷三族,已经是陛下开恩!” “谋反诛九族是寻常的百姓,这一次可是国公!他们的祖上都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更何况祸不及家人!” “国公又如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你你.” 那人气的脸色涨红,咬牙切齿的道:“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是你!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些国公的奴仆仗着出自国公府,都无比嚣张,成日的欺负这个,欺负那个,更何况是国公的家人!” “他们既然享受了国公的荫泽,就该承受相应的惩罚,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此话一出,在伊人居内引起一片叫好声。 就在此时。 伊人居外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转头望去。 就看见一辆辆满载的马车行驶在路上。 其上各种金银珠宝,奇珍异宝,没有丝毫的遮掩,完整的暴露在百姓的视线之内,看的他们一阵炫目。 “这是抄了几位国公的家,能抄出来如此多的珍宝?” 众人见到这一幕,皆是露出好奇之色。 这个时候,有知情人悠悠道:“什么国公,这是从北河侯府上搜出来的” 此话一出。 众人皆是露出震惊之色,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如此多的珍宝。 竟然只出自一位侯爵府。 这些狗娘养的勋贵,是囤了多少的金银财宝! 第242章 惶惶不安的国公们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围观问斩国公。 此刻,见到成车的金银财宝,心里或多或少升起不忿。 这些武勋平日里甚么都不用做,就能拥有如此多的财宝。 而他们披星戴月,任劳任怨,却只能勉强果腹。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要是武勋们为朝廷立下功劳也就罢了。 偏偏这么多年,他们从未打赢过一场胜仗! 横竖都是输,还不如派他们上沙场! 最起码,他们平日里用不了那么多的银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 有食客咬牙切齿的骂道:“这些刮骨吸髓的狗东西,别说问斩,就是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众人听见这话,皆是感同身受,恨不得把剩下的那些武勋,也都拖到菜市口问斩! 就在他们义愤填膺的时候。 一名大理寺的衙役走了过来,提高声调道: “今日午时,菜市口问斩国公!” 说完,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围观的百姓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走!看砍头去!” 伊人居瞬间热闹起来。 问斩国公这样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 错过了今日,往后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 一念至此。 食客们脸上皆是露出兴奋之色,连酒都顾不上喝。 跟着押送武勋的队伍后面,想要一睹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盛况。 长安各处,抄家还在继续。 但是,在诛罪臣诏名单上的武勋,全都被差役押送到了城北的菜市口。 四位国公,十一位侯爵,七位伯爵。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勋贵,此刻全都低着头,双手双脚被锁链禁锢,在差役的牵领下,一步步朝自己的位置挪动。 在他们的身后。 一条长长的锁链,锁住成百上千的罪臣家属。 他们就是这些勋贵的三族——父族,兄族以及子族。 这些人到了位置,立刻就被刽子手摁在地上。 蒙上眼罩后,难以言说的恐惧在心头蔓延。 瞬间! 整个菜市口被鬼哭狼嚎的声音淹没。 监斩的凉国公吴良见到这一幕,神色复杂,感触良多。 作为幸存的三名国公之一。 从方修创建新军开始,他就选择不问世事,明哲保身。 期间经常受到眼前这四名国公的冷嘲热讽,说他一辈子的软骨头,早晚要做案板上的鱼肉。 如今,这四名骨头不软的国公就跪在跟前。 他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沉重的同时,又无比的庆幸。 一念之差,造就了完全不同的境况。 要是当年他听从几人的意见,尝试重掌兵权。 如今那份诛罪臣诏中恐怕就要多出一位国公了。 一念至此,凉国公吴良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抬眸看天,见时候差不多了,站起身,大声道:“午时已到,即刻问斩!” 话音落下。 刽子手们手起刀落。 一排脑袋随之砸在地上,滚动了一会,最终停下。 紧接着。 有人上前处理尸首。 新的罪臣被押了上来。 又是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从午时三刻开始,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菜市口已是血流成河! 围观的百姓一开始还大声叫好。 看到后面,却莫名觉得胆寒,转身离开。 最为胆寒的还是站在高台之上的监斩官,凉国公吴良。 问斩结束后。 他前往宫中复命。 从宫中出来,回到府邸,菜市口发生的一幕幕,却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作为国公,比这更加惨烈的景象,他也见过。 只是,却没有那么感同身受。 毕竟,就在一年前,今日问斩的这些人,还曾经和他谈笑风生。 入夜。 凉国公躺在床榻之上,久久无法入睡。 只要一闭上双眼,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就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月色似水,穿透窗户,洒在地上。 一股悲凉的情绪,夹杂着恐惧,逐渐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 天气越发寒冷。 躺在床上的凉国公,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终于,他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又拿出祖上流传下来的丹书铁券。 搬来太师椅,坐在庭院里,看着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心里想着,明日一早,便去宫里,请求陛下削去他国公的爵位。 没了爵位,他就再也没有能引起陛下关注的地方,无论如何也能苟全性命。 抱有同样想法的,不止凉国公一人。 其余两名国公。 魏国公和庆国公在观看行刑后,也都抱有同样的想法。 如今,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兵权,在陛下的面前,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国公的身份固然给他们带来无上的荣耀。 但荣耀与实力无法匹配,就成了巨大的负担。 陛下对武勋近乎残忍的态度,就如同一把利剑,悬在他们的头上,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从今往后,他们在长安城里必须更加的谨小慎微,否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既然如此,还不如放弃国公的身份,做一名享受人生的富家翁。 于是。 翌日,清晨。 凉国公、魏国公、庆国公三人,在皇宫的门前不期而遇。 “你们.” 三位国公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一怔。 随即,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彼此,竟然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 “一起吧。” 年纪最大的庆国公大手一挥,迈步走向皇宫。 凉国公和魏国公互相对视一眼,释然一笑,全都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 养心殿。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眼前的三位国公,悠悠道:“三位国公没有触犯律法,为何想要削去自己的爵位?” 这个问题,三位国公来此之前,早想好了应对之法。 “臣虽然没有触犯律法,但也没有立下寸功,位居国公,乃是受祖上的荫泽。”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 “先祖从龙,立下汗马功劳,荫泽后辈,是人之常情。” “只是在臣看来,祖辈的功绩,荫泽三代,已经是皇恩浩荡,往后若要维持国公的爵位,应当再立新功。” “说来惭愧,臣继承凉国公的爵位已有二十年,领兵出征十余次,却未曾有过一场胜仗.”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帝打断。 “凉国公的意思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纵然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也要再立新功?” 此话一出。 养心殿内鸦雀无声。 凉国公显然没想到女帝会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高呼道:“陛下!臣绝无此意!” 武明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们如何想的,朕心里清楚,无非担心有一天,朕的铡刀会落在你们的头上。 今日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安分守己,为朝廷尽忠,往日如何,今后仍旧如何。” 堂堂的女帝陛下,如此开诚布公,让三位国公皆是一怔。 “陛下.” 庆国公犹豫了一下,看向女帝,开口道:“老臣虽然继承了国公的爵位,但却没有继承领兵打仗的本事。 其实不止老臣,朝廷的绝大部分武勋,无论武功还是谋略,都已经荒废,莫说是比方相举荐的那些将军,就连一些普通百姓,都未必能够比得上。 因而,老臣以为,世袭爵位的武勋已经不适合领兵,应当将兵权交给那些真正能打仗的后辈。 老臣斗胆,恳请陛下,革除各营领兵武勋的职位!” 话音落下。 另外两名国公下意识的抬眸望向女帝,发现女帝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们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的附和:“庆国公此言有理,臣等附议!” 武明空看了他们一眼,不冷不淡道:“世袭武勋中有不擅长领兵之人,自然也有擅长领兵之人,这些人是我大乾王师的根本,不可轻易革除他们的官职,以免寒了人心。” 三位国公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凉国公和魏国公眸子里都是露出疑惑之色,不明白陛下这番话什么意思。 唯独庆国公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再次开口:“陛下圣明,对不同的武勋,确实不该用相同的方式对待!” “臣方才想了想,擅长领兵的武勋是我大乾王师的根本,但是他们却与不领兵的武勋,领着同样的俸禄,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因而,臣觉得,朝廷当下要紧的事情是削减世袭武勋的俸禄,将这部分的银子,送到前线,补给为朝廷浴血奋战的将士!” 话音落下。 另外两位国公瞬间反应过来,又是忙不迭的附和:“庆国公言之有理,臣等附议。” 武明空仍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悠悠道:“那庆国公觉得,如何削减世袭武勋的俸禄合适?” 听见这个问题,庆国公略显沧桑的脸庞露出了一抹为难。 他心里清楚,陛下既然这么问,一定是提前有了准备。 自己要是说得少了,未免引起陛下的不满与忌惮。 说得多了,又动摇自身的利益。 纠结之中,听见女帝的声音响起。 “如何想就如何说,朕不会怪罪你们。” 庆国公听见女帝不带有丝毫情感的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 今日进宫面圣,本就是做好了被削去爵位的准备。 如今能够保住爵位,就算是削去所有的俸禄,又有何妨? 一念至此。 庆国公不再犹豫,抬眸望向女帝,一脸坚定的道: “如今朝廷正处在与燕、周对垒的关键时刻,周遭诸国对朝廷皆是虎视眈眈,武勋们受浩荡皇恩两百余年,老臣作为国公,乃是武勋之首,理应做出表率! 老臣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朝廷一点俸禄,并且,老臣愿意将庆国公府一半的土地,交给朝廷! 除此之外,庆国公府还有闲置的白银五十万两,老臣愿意为朝廷捐献三十万两!”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让凉国公和魏国公皆是一怔。 “不要一点俸禄,捐献一半的土地和三十万两白银,这.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两位国公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却是滴血一样的疼。 就在这个时候。 养心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秦兴言的声音。 “臣秦兴言,求见陛下!” “准!” 几息后。 一袭绯袍的秦兴言走进了养心殿。 看见跪在地上的三名国公。 他微微发愣。 随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收回目光,望向女帝,先是行礼,然后正色道:“陛下,那些罪臣的家产,已被抄没,臣初步统计,折合成白银,约为一千五百万两!” 砰! 一声闷响,让三位国公吓得浑身一颤。 下意识地抬眸,就看见女帝一脸怒容,咬牙切齿的道: “朝廷出兵北伐前,曾经号召百官捐献银钱,这些武勋捐献的加在一起还不到五十万两白银!” “如今抄没出的家产,竟然有一千五百万两!比国库和内帑的银子加在一起还要多!” “亏他们还是大乾勋贵,朝廷值此危难时刻,竟然还如此的一毛不拔!实在可恶!” 秦兴言站在一旁,看向三位国公,发现他们全都露出了惶恐之色,瞬间明白了陛下这番话的用意,添油加醋的附和了几句。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三位国公哪里还不明白陛下的用意。 秦兴言一离开,他们就争先恐后的表态。 “臣愿意捐献所有的银子和半成的田地!” “臣也愿意!” 武明空看向三人,表情无喜无悲,淡淡道:“三位国公深明大义,朕心甚慰,只是,其余的武勋,怕是不像三位国公一般,愿意与朝廷共克时艰。” 庆国公忙不迭道:“陛下放心,老臣以性命担保,武勋上下,无论是臣等国公,还是侯爵,伯爵,皆以能为朝廷分忧为荣!绝不会出现陛下所说的情况!” 得到这样的保证。 武明空轻轻的点了点头,摆摆手道:“既然如此,朕就相信三位国公,能将此事办妥。” “?” 凉国公和魏国公,皆是一怔。 让武勋们心甘情愿的交出银子和田地,谈何容易。 即便是他们出面,也得耗费不少的精力。 哎.这是上了陛下的当啊! 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是露出郑重之色,纷纷行礼: “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第243章 分红 “下去吧。” 武明空摆摆手,淡淡道。 “臣等告退。” 三位国公必恭必敬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走出宫门。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后怕之色。 不知为何。 他们总觉得,如今的陛下与往日相比,变化极大。 从前,陛下在处理棘手之事时,偶尔会表露出不该有的情绪。 心细之人,轻而易举就能从中读取许多信息。 如今,陛下已经能够精准的控制情绪,将内心真实的想法隐藏起来,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令人琢磨不透。 因而。 面对如今的陛下,必须时刻保持专注。 对陛下的每一句话都要思虑再三,不然很容易就被拿住把柄。 除此之外。 相比往日,陛下的气质也变得更加沉稳,行动更加果断。 放在以前,从小受中庸之道教导的陛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此杀伐果断! 总而言之。 从前的陛下,虽然给人一种至高无上的高贵之感,但对诸公而言,并没有形成足够的压制与威慑。 如今的陛下,保持高贵气质的同时,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即便是历经风雨的三位国公,面对这样的陛下,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 “看来陛下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整治武勋了” 凉国公吴良叹息一声,悠悠道。 一旁,魏国公看了他一眼,回道:“事到如今,还能活着,已是不易,只要性命还在,其余都是身外之物。” “说的有理,等会去见江夏侯,就这么说。” 庆国公一脸淡然,悠悠道。 魏国公微微一怔,问道:“见江夏侯做什么?” 庆国公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做什么?” 魏国公注意到庆国公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犹豫道:“陛下又没给出明确的期限,咱们刚从宫里出来,就直奔侯府,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庆国公冷哼一声,道:“等闸刀落下,你就不觉得操之过急了!” “这” 魏国公一时间无言以对。 一旁。 凉国公道:“朝廷同时与燕、周开战,想要稳定军心,必定要奖赏疆场厮杀的将士,如今朝廷缺少钱粮,奖赏银子,负担过重,能够奖赏的就只剩下爵位” 说到这,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不说,魏国公也明白。 大乾立国二百余年,封赏了大大小小近两百名世袭武勋。 对朝廷而言,供养这些世袭武勋的田地与俸禄,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若是再继续大肆封赏,便有可能动摇国本。 因而。 朝廷能走的路只有两条。 一条是限制封赏的人数。 另一条就是削减世袭武勋的俸禄。 目前来看,陛下是打算走第二条路。 毫无疑问,这件事情拖不得。 不然,触怒了陛下,保不准又要来一次菜市口斩国公。 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 魏国公不再犹豫,一脸郑重道:“本公明白了,江夏侯就交给本公!” 顿了顿,又道: “咱们三个分工合作,争取半个月内,将这件事情办妥!” 凉国公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刚才可不是这个态度。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应道:“就依魏国公所言。” 话音落下。 宫门前。 三位国公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感到身负重担。 彼此致意后,三位国公迈步离开。 翌日。 三位国公捐献出一半家产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 与此同时。 一篇文章在长安周刊上刊登。 作者正是三位国公。 文章的内容很简单,简而言之就是,朝廷与燕、周两国交战,他么身为武勋,应当承担责任。 领兵打仗不行,就要想着从其他方面为朝廷分忧。 因而,经过慎重的思考,三位国公决定,从今日起,捐献国公府一半的家产,除此之外,不再领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减轻负担。 如果说之前流传的消息,可能是有人造谣。 那么,这篇文章刊登以后,就等于坐实了这个消息。 随着长安周刊的发行。 绝大多数的勋贵,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要是放在以前,陛下要他们捐献钱粮,他们有一万种理由推脱。 可是如今,陛下刚问罪了一批武勋,仅存的三位国公又紧跟着发表圣明。 要是再敢推脱,陛下会如何对待他们,不言而喻。 一半的家产,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割肉一般的痛苦。 除此之外,竟然还不能再领俸禄,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但是,想到那日菜市口的惨状,武勋们又冷静下来。 不管怎样,还能活着,就是万幸。 就算不领俸禄,依靠剩下的那些田地以及祖上传下的宅邸,总归还能维持生计。 抱着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多的武勋选择效仿国公,主动的选择为朝廷分忧,捐献出一半的家产,并且不再从朝廷领受俸禄。 少数如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的武勋,在三位国公的劝说下,也松了口。 就这样,大批的金银财宝,从长安各处涌向皇家银行。 这一幕落在文官的眼里,庆幸的同时,不由的心生不安。 虽说文臣武将,自古以来就是对立的状态。 但见到陛下从武勋的身上割肉,他们竟然升起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尤其是非方党的文官,更是感触良多。 他们心里清楚,陛下今日对武勋下手,早晚有一天也会对他们下手。 方党的官吏,尚且能受到方相的庇护。 他们呢? 有谁能庇护他们? 抱有这样想法的官吏,不在少数。 他们心中惶惶不安,短时间内却又想不出应对之法。 只求能在这一场风波中明哲保身。 这样的气氛,一直维持到朝会之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奉天殿内响起宫女尖利的声音。 往日这个时候,便会有人上奏。 但是,这一刻,文武百官却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龙椅上。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立刻便明白他们的想法。 无非是觉得少说少错,少做少错。 沉默了几息,见仍旧无人说话。 武明空缓缓开口道:“无人上奏,朕便说一些题外话。” 清冷的声音,落入文武百官的耳中,让他们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将头埋的更低,生怕引起陛下的注意。 “我等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陛下应当不会对我等下手吧。” 文官们低着头,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怦怦跳动,无比的忐忑。 就在这时。 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若是没有记错,诸位卿家都是珍宝斋的股东。” 话音落下。 文武百官皆是一怔。 不少人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女帝,心里好奇,陛下为何突然提起来这件事情。 “难道.陛下打算给我等分红?”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否决。 朝廷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怎么会给他们分红。 不出意外的话。 应该是借着珍宝斋,再聚拢一笔银子。 只是。 这一年来,他们的银子,不是捐给了朝廷,就是入股了珍宝斋,亦或者是用于修路。 仅剩下的一些银子,还指望着存在皇家银行里,能够涨一些利息。 哪里还能拿得出银子。 一念至此。 文武百官皆是露出为难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若是放在以前,他们早就叫苦不迭。 可是,想到那些武勋的惨状,他们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开口。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 这个时候站出来,无异于找死。 此时此刻。 绝大部分的官吏,看着高高在上的女帝,不由得面露苦涩,开始怀念先帝。 先帝在时。 他们经常做文章,抨击先帝穷奢极侈,不问世事。 先帝驾崩以后。 他们才深刻的体会到,有一个穷奢极侈,不问世事的天子,对他们而言,是怎样一件幸事。 “哎” 一念至此,百官不由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就在此时。 女帝清冷的眸子,环视一周,悠悠道: “当初方相允诺诸位卿家,每季分红,如今已是第三个月,到了分红的日子。” “朕想,诸位卿家既然无事上奏,便借着这个机会,将珍宝斋的分红分发下去。” 此话一出。 整个奉天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事先得知消息的秦兴言等人。 文武百官皆是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给他们分红! 鸿胪寺卿眸子里露出恍惚之色,看向身旁的同僚,压低声音,问道:“你听见了吗?” 一旁的鸿胪寺少卿周正微微一怔,茫然道:“听见什么?” 鸿胪寺卿道:“陛下要给我等分红?” 很显然,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周正听见这话,嘴角抽动了一下,道:“这难道不是我等应得的?” 鸿胪寺卿仍旧有些不敢相信,沉默了一息,道:“话是这么说,但本官还是觉得”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犹豫道:“你说,其中会不会有诈?” “.” 周正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在方党多年,消息灵通,一定知道些什么,看在多年同僚的份上,告诉为兄,陛下意欲何为?” 鸿胪寺卿看见周正的表情,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面露焦急之色,如此说道。 “.” 周正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道:“只是分红。” 鸿胪寺卿叹息一声,无奈的道:“你不愿说就罢了。” “.” 周正一脸的无语,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女帝的声音响起。 “妲己,宣读分红的名单。” “是,陛下。” 妲己一开口,就吸引了文武百官的注意。 作为奉天殿里唯一身披绯袍的女官。 妲己无论站在何处,都显得十分扎眼。 但她对此并不在意,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单,迈步上前,提高声调道: “第一批股东,第一次分红,吏部尚书杜晨安,白银两万两!” “户部尚书秦兴言,白银三万两!” “兵部尚书钱浩南,白银一万二千两!” “刑部尚书孙正英,白银一万八千两!” “工部尚书.” 一个个名字,对应一个个数字,在奉天殿里回荡。 文武百官听到“白银两万两”、“白银三万两”。 先是茫然,之后震惊,再然后是不可置信。 仅仅拿出十几万两,一次分红就能挣到这么多的银子。 这怎么可能!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将千字听成了万字。 可是。 随着妲己念到的名字越来越多。 他们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就是三万两白银! 鸿胪寺卿站在原地,听着一个个名字,一颗心不由得剧烈跳动起来。 当时方相号召百官入股珍宝斋的时候,他始终抱有警惕的态度。 一开始只入股了一万两,后来看到方党成员也都投入了大笔的银子。 他才追加了四万两。 加在一块就是五万两白银。 也不知道这五万两白银,能够给他带来多少收益。 “怎么还没念到本官的名字。” 鸿胪寺卿一脸紧张,心里泛起嘀咕。 就在此时。 妲己的声音再次响起。 “鸿胪寺卿,白银八千两!” 听到八千两。 鸿胪寺卿感觉心跳停了一拍。 五万两白银,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带来八千两的收益,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一季是八千两。 一年是三万两千两。 十年就是三十二万两! 由此推算。 从今往后,他什么都不做,就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当然,对他这样的三品大员而言,并不缺少银子。 但是。 人活一世,又有谁嫌弃银子太多呢? “鸿胪寺少卿,白银八千两。” 妲己的声音还在继续。 鸿胪寺卿却是听不见了。 此时此刻,白银八千两在他的耳畔不断的回荡,让他激动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 名单上的名字终于念完。 妲己也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奉天殿又恢复了寂静。 自始至终,武明空都在观察百官的神色。 看到他们听到分红前后的变化。 小女帝不由在心里发出感叹: 方修说得没错。 利益是一切问题的关键! 第244章 撤兵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只要给与文武百官足够的利益,就能让他们改变原先的立场,坚定不移的拥戴自己。 武明空想到这,眉头一挑,缓缓道:“珍宝斋的生意,受北伐的影响,收益下降,等战事结束后,分给诸位卿家的分红将会更多!” 说到这,顿了顿,环视一周,继续道:“当然,前提是方相能够取胜,若是无法取胜,珍宝斋的生意在诸国就会受阻,诸位的分红自然也会随之下降。” 话音落下。 文武百官脸上皆是露出郑重之色。 他们心里清楚,陛下这番话乃是事实,珍宝斋的生意与这场战争的结果息息相关。 若是赢了,朝廷就能让燕、周两国签下免除关税的协定,在两国开设大量的分铺。 以珍宝斋的实力,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两国的市场,收益自然水涨船高。 同样的道理。 若是朝廷输了这场战争,或是被迫求和,必定要与两国签订不平等的条约。 到时候,连珍宝斋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更别提拓宽生意。 如果说。 在此之前。 百官们觉得,能否打赢这场战争,对他们并无太大的影响。 那么,此时此刻,他们的想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们深切的意识到,若是能赢下这场战争,受益的不仅是建功立业的武将,还有他们! 朝廷的兴衰,更是与他们的利益不可分割! 一念至此。 刚才还惶惶不安的鸿胪寺卿站了出来,先是行礼,然后道:“陛下,臣以为,朝廷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不如先将珍宝斋的收益,投入到前线,臣等的分红暂且推迟,等击退燕国,再行分红也不迟。” 此话一出。 奉天殿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对鸿胪寺卿提出的建议,百官意见不同。 有的人认为银子还是落袋为安。 方相重用海瑞,以后再想搜刮民脂民膏,绝没有以往那么容易。 光靠朝廷的那点俸禄,连养家糊口都未必能够。 能拿一点银子是一点。 别回头,把银子投进去,陛下不认账了,那该如何是好。 再者说了,朝廷与燕国的战争牵扯甚广,就他们这点儿银子够做什么。 也有的人看的更加长远,希望能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朝廷度过难关。 只要能够击退燕国,朝廷便能给白起增派援兵。 到时一鼓作气,灭亡周国,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拿下周国后,不仅珍宝斋的分红更多,他们作为大乾朝廷的官吏,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说不定还能青史留名,这不比眼前的一点银子更加诱人? 奉天殿里,抱有两种截然不同想法的人,各占一半。 争论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这个时候。 一声清脆的炸响在奉天殿里响起。 啪! 宫女尖利的声音随之响起。 “肃静!” 听见声音,百官逐渐安静下来,将目光聚集在女帝的身上,好奇女帝是否会采纳鸿胪寺卿的建议。 万千瞩目之下,女帝仍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缓缓开口: “珍宝斋并非皇室商铺,分红的规矩,也并非由朕制定,因而,推迟分红一事,朕无权过问。” 此话一出,包括杜晨安、秦兴言在内的文武百官皆是露出错愕之色。 很显然,他们没想到陛下竟然会说出“朕无权过问”这样的话。 要知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纵然珍宝斋不属于皇室,方相不在的情况下,陛下若想干涉,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陛下的意思是,陛下不会干涉珍宝斋的分红,分的多,分的少,皆是珍宝斋的事情,与陛下无关。” “古往今来,皇室掠夺商贾的事情经常发生,陛下说自己无权过问,是想让珍宝斋的股东安心?” “珍宝斋是相国府的商铺,上下皆听从方相的号令,分红的规矩也是由方相制定,陛下这么说,怕是也有笼络方党的意味。”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想法出现在百官的脑海里。 就在他们琢磨陛下的真实用意的时候。 女帝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珍宝斋的分红,将以皇家银行的纸币代替白银,退朝后,诸位卿家可前往皇家银行的长安分行领取。” 顿了顿,又道:“当然,诸位卿家也可以选择用纸币兑换白银,亦或者将分红存在皇家银行中。” 这番话,算是彻底打消了部分官吏心中仅存的那点疑虑。 君无戏言。 陛下都这么说了,不出意外,珍宝斋的分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一刻。 百官一扫刚上朝时的阴郁,脸上皆是露出喜色。 这个时候。 武明空环视一周,摆摆手道:“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话音落下。 一旁的宫女见无人上奏,提高声调喊道:“退朝!” 文武百官见状,皆是行礼,随后井然有序的离开了奉天殿。 前往宫门的路上。 百官三三两两,并肩而行,议论的焦点,皆是珍宝斋的分红以及战争的走向。 就在一天前。 他们中还有一部分人,在听闻了许多传言后,产生了动摇,认为与燕国议和,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是,这一刻,再也没人有议和的念头,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打赢这场战争。 当然,对文臣而言,行军打仗是一个盲区,想要了解战争的境况,只能凑到钱浩南的身旁,打探情报。 毫无疑问,作为兵部尚书,在前方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钱浩南也不会轻易透露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铩羽而归的文臣们,回到自己的宅邸,只能默默的祈祷。 希望方相能够击退燕军! 与此同时。 雍州境内。 入夜后。 班鸿飞率领的二十万燕军,受到阻碍,不得不选择就地安营扎寨,进行休整。 主营帐内。 班鸿飞坐在首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十几名将军分列两侧,皆是一脸沉重。 烛光摇曳,显得气氛越发的凝重。 就在此时,班鸿飞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本将军给你等一炷香的时间,好好想一想,如何应对乾军的鲲!” 话音落下。 将军们的表情更加沉重。 烛光映照下,可以看到他们皆是皱起了眉头。 就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乾军的鲲能飞上千尺高。 寻常的弓弩,拿它们没有一点办法。 面对袭击,只能被动承受,压根没有办法反击。 班将军让他们想办法应对,这不是故意为难他们嘛! 抱着这样的想法。 不少人的心情更加烦闷。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班鸿飞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想好该如何应对?” 话音落下。 营帐里一片安静,无人应答。 班鸿飞见状,脸上露出不满,环视一周,冷冷道:“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本将军要你们有何用!” 此话一出。 将军们更加烦闷,心道:你身为主将,尚且找不到应对之法,更可况是我们! 再者说,要是想不出如何应对鲲,就是无用之人。 那你这个主将,岂不是更加无用!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他们心里也明白。 班将军之所以变得如此暴躁,也是受乾人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的影响。 沉默了半响。 将军之中,有人站了出来,先是行礼,然后正色道: “末将以为,乾国的鲲虽然难以应对,但造成的伤害不大,可以忽视。” 话音落下。 另一名将军附和道:“末将也是如此认为!” 说到这,顿了顿,随后给出自己的解释。 “末将仔细观察过,乾军的鲲在空中的速度并不快,且主要的动力是风,因而,只有天气较好,且风向合适的时候,才能使用。” “对这样一个限制极大的兵器,我等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只要命令士卒提前做好准备,不要慌乱,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理,令人信服。 其余的将军听了以后,皆是露出思索之色。 班鸿飞同样如此。 片刻后,他看向那名将军,问道:“你方才的话,可属实?” 那名将军行了一礼,郑重道:“若是有一句假话,末将甘愿受罚!” 此话一出。 班鸿飞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他看着那名将军,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亲卫的声音随之响起。 “将军!卧川府急报!” 声音传入营帐中。 班鸿飞和将军们皆是一怔,随即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进!” “是!将军!” 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 一名亲卫走了进来,脸色无比凝重,双手呈上信件,大声道: “将军,这是张将军从卧川府送来的急件!” “呈上来!” “是!” 信件送到班鸿飞的手上。 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的浏览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到了最后。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怒骂道:“该死的张志东!没用的废物!” 将军们见到这一幕,立刻意识到后方出了麻烦,心里皆是一沉。 虽说他们现在还不算深入敌后,但后方一旦出现问题,还是会陷入不小的麻烦。 更何况,他们的目标是长驱直入,兵临长安。 卧川府一旦出现问题,他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想要实现既定的目标,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刻。 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卧川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见到脸色无比难看的班鸿飞,又不敢开口询问,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班鸿飞愤怒的情绪逐渐的平复下来。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件,重新坐了回去,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阵风吹过,发出瑟瑟的声音。 烛光随之摇曳起来。 这样的氛围下。 将军们感觉肩上是前所未有的压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一些。 就在此时。 班鸿飞缓缓抬眸,环视一周,用无比沉重的声音道: “回去准备,明日撤兵!” 此话一出。 营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将军们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撤兵? 明明还没开打,就这么撤兵? 回去以后,岂不是要被陛下问责! “将军,卧川府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撤兵?” 一名将军忍不住开口问道。 班鸿飞脸色难看,没有回话。 众人见状,一颗心瞬间变得冰凉。 难不成,张志东统领的十万人,被乾国丞相全歼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乾军的火器确实厉害。 但乾国丞相手里并没有多少火器。 而且兵卒皆是新招募而来,压根没经过多少训练。 怎么可能全歼张志东的十万精兵。 可要不是张志东的部队被全歼。 班将军又怎会在这个时候下定决心,选择撤兵? 要知道。 他们虽然还没打一场仗,但已经投入了大量的时间,金钱,以及精力。 这个时候撤兵,就意味着这些准备全都打了水漂,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 这样的结果,别说是陛下、诸公和百姓,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 “将军,都已经到了雍州,无论如何也该试一试,就算没有后方的辎重,以战养战,也能攻下几座城池,算是给陛下一个交代!” 一名将军站了出来,一脸郑重的道。 这番话瞬间引起众人的共鸣。 很快就有几名将军站出来附和。 班鸿飞见状,陷入沉默,半响后方才叹了口气,沉声道:“张志东的十万人折损过半,已经撤回国内,现如今,卧川府外没有一兵一卒。” 此话一出。 满座皆惊! 众人瞳孔微缩,一脸的不可置信。 虽说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 但是,得到证实后,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怪不得班将军如此愤怒,斥骂张志东是个废物! 这才几天,就让十万人折损过半。 说他是废物,都是侮辱了废物! 后方遭遇如此大的变故,前方又遭遇阻碍。 想要达到预期的目标,已经不太现实。 但就这么撤兵,包括班鸿飞在内的众多将军还是心有不甘。 撤兵,还是继续前进。 一时间,众人陷入纠结。 就在他们无法抉择的时候。 营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好似雷霆的炸响。 嘭! 第245章 损失惨重的燕军 这是鲲? 不对! 先不说今晚刮的是东南风。 就说鲲飘在上千尺的高空,看不清地面,压根不可能发动袭击。 不是鲲的话,那是甚么? 班鸿飞眉头紧紧皱起,看向众人,果断下达命令。 “出去看看!” 话音落下。 他走出营帐,紧接着就看到远处有火光冲天。 嘭! 嘭! 嘭! 宛若雷霆的巨响仍旧不断。 营帐间,士卒们乱作一团。 凄厉的哀嚎声,伴随着的凉风,席卷而来,让人心里一阵发毛。 就在这时。 一名将军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缩,喊道:“将军!是火炮!” 此话一出。 将军们面面相觑,表情都显得十分诧异。 显然他们没有想到,乾军竟然敢主动出击,袭击营地。 一群没上过沙场的新卒。 谁给他们的胆子,夜袭我燕军营地! 班鸿飞听见这话,眸子里也露出一抹诧异。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命令道:“集结铁骑,准备迎敌!” “是!” 几名将军拱手行礼,快步离开了营帐。 大燕铁骑不说各个身经百战,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突袭,也不是第一次面对,短暂的慌乱后,很快就能恢复秩序。 果然,仅仅一炷香的时间。 营帐里的气氛就发生了变化。 原先乱成一团的士卒,在将军们的安抚下,逐渐恢复了秩序。 一个个点燃营帐间的篝火。 拿起手里的兵器。 做好迎接敌人的准备。 虽说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但是短兵相接的情况下,即便乾人占据环境的优势,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相比周人,燕人更加尚武。 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 即便是普通的士卒,闻到血腥味,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慌乱。 眸子里反而露出一抹兴奋之色,期待着多砍几个敌人的脑袋,建功立业。 然而。 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做好准备的燕军士卒,排列整齐,等待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没见到袭击他们的敌人。 一开始,偶尔还能听到火炮的声音。 到了后来,连火炮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不用想也知道,这次袭击只是乾军的骚扰。 他们并没有打算大规模的进攻营地。 意识到这一点的燕军士卒,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不屑之色,大声斥骂道: “一群跳梁小丑,只敢躲在暗处放冷箭,什么东西,呸!” “就算有火器,乾人也还和以前一样懦弱!” “早晚有一天,我大燕要攻下长安!把这些狗奴才全都送去矿山挖煤!” 营帐间,怒骂乾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班鸿飞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只是命令道:“将部队编为三队,轮流值夜,增加巡逻的骑兵,一旦发现乾人再次来袭,立即禀告。” “是,将军!” 副将忙不迭的应道。 班鸿飞想了想,又道: “让将士们不要卸甲,随时准备迎敌……你们也都上点心,不要睡得太死,乾军今晚不会消停。” “末将明白。” 副将行礼道。 班鸿飞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身回到营帐。 刚坐下,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听到外面又传来了火炮的声音。 嘭! 雷霆般的巨响,在静谧的夜间显得震撼人心。 班鸿飞眉头微微皱起,却没说什么,只是闭目养神。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 每隔一段时间,乾军就发射一枚炮弹,搅的二十万大军不得安宁。 燕军士卒咒骂乾人的同时,也是怨声载道。 终于,班鸿飞也无法忍受,唤来了副将,命令道:“你领三千铁骑,绕着营帐巡逻,一旦发现火炮的踪迹,不用向本将军禀告,直接率军追杀!” 夜里,在没有篝火的情况下,双方的可视范围很小,远程兵器几乎无法发挥作用。 因而,骑兵对火枪兵有绝对的优势。 三千铁骑,足以将袭扰营地的乾人斩杀殆尽! “是!将军!” 副将听见命令,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眸子里露出兴奋之色,拱手行礼。 “去吧。” 班鸿飞揉了揉眉心,摆摆手道。 “末将告退!” 副将转身离开,没一会就消失在了营帐中。 一炷香后。 火炮的声音再次响起。 片刻后。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在营帐中响起。 显然是副将率领三千铁骑,追杀乾人去了。 班鸿飞坐在营帐里,缓缓闭上双眼,想要休息一会。 没一会,困意袭来,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就在这时。 营帐外传来一阵惊呼声,将班鸿飞从睡梦之中吵醒。 “发生了何事!” 清醒后的班鸿飞,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提高声音,开口问道。 话音落下。 一名亲卫走了进来,拱手行礼道:“将军,外面外面” 刚开口,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为难之色,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外面发生的事。 班鸿飞见状,一颗心瞬间下沉,略显急促的问道:“外面如何?” 亲卫道:“外面的空中,升起了一团光” “.” 听到这个描述,班鸿飞微微发愣,脑子里一片懵。 他想不明白,什么叫做升起了一团光…… 注意到班鸿飞的表情,亲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将军您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听见这话,班鸿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朝营帐外走去。 一走出营帐,夜空中的一团光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上千步外,夜空之中,两三团白色的光,缓缓的升空,又缓缓的下降,最终消散于无形。 有点儿像是缩小版的太阳? 这样的场面,班鸿飞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是。 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团白色的光,也是乾人的手段! 如果光团下面是自己派出去的铁骑,那就等于完全暴露在了乾人的视线之内,沦为乾人火器的活靶子! 一念至此。 班鸿飞的心沉到了谷底,想要唤来另一名将军,让他带兵增援。 还没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炸响。 作为燕军的统帅,班鸿飞虽然没用过火器,但对火器也有一定的了解。 知道这些炸响就是火枪的声音。 如此密集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那三千人也没有增援的必要了。 能逃回来的,不增援也能逃回来。 逃不回来的,增援了也逃不回来。 “该死的乾人!” 班鸿飞看着夜空中那一团团白色光团,脸色露出愤怒之色。 他知道。 敌在暗,我在明的情况下,想要歼灭对方,并非一件易事。 尤其是现在,他连对方究竟有多少兵力都不清楚。 派的兵少了,反而是羊入虎口。 思索了几息。 班鸿飞很快做出决定,命令二十万大军,原地待命。 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击! 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没了黑夜的庇护,在这平原之上,无论火枪兵,还是火炮兵,对大燕铁骑而言,都是待宰的羔羊! 换句话说。 只要再撑一个多时辰,乾人就不敢再来袭扰。 命令传下去后。 不少士卒脸上都是露出不满之色。 当着传令官的面,没说什么。 等传令官一走,便压低声音,埋怨起来。 “不过是一群躲起来的鼠辈,多派些兄弟,灭了他们就是!为何不让我们反击!” “就是!在平原上都被乾人这么欺负,这场仗还怎么打!” “真不知道班将军怎么想的!” 燕军士卒们愤怒的同时,又觉得郁闷,埋怨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当然。 这二十万燕军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埋怨归埋怨,也没人敢违背命令。 一个个身披甲胄,手持兵器,斜靠帐篷,闭目养神。 没休息一会。 熟悉的火炮声再次响起。 嘭! 原先刚升起的那点困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惊醒过来的燕军士卒,终于忍无可忍,腾地站了起来,指向炮弹袭来的方向,破口大骂。 直到骂的累了,才重新坐下休息。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 缩在营帐里休息的士卒们,几乎已经习惯了火炮的声音。 随便你如何发射炮弹,反正打不到我的头上,就跟我没有关系! 抱有这样想法的士卒,也越来越多。 同时。 他们也明白,只要他们不乱,就那些新招募的乾军士卒,压根不敢袭击营地。 只是躲在暗处,放放冷箭罢了。 因此,一个个都是安心的闭目养神,即便是火炮的声音响起,也充耳不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天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 原先漆黑的夜空,多了一抹亮光。 到了这个时候。 就算是巡逻的燕军士卒也笃定,不擅长短兵相接的乾人不会再来袭击。 一个个的全都放松了警惕,休息起来。 别说他们。 就连班鸿飞和一众将军,也是抱有同样的想法,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准备好好补觉。 当然。 也有一些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放松,仍旧兢兢业业的把守营地。 “眼睛别瞪这么大,乾人不会来了。” 距离营地不远的某个岗哨。 一名士卒坐在板凳上,看向身旁的同僚,悠悠道。 他的同僚听了以后,却好似没有听见,仍旧站的笔直。 士卒见状,嗤笑一声,略显不屑的道:“跟你说,你还不信,那些乾人只会用一些奇技淫巧,连刀剑都使不明白,夜里都不敢靠近,更何况是天亮.” 话音刚落。 他就发现自己的同僚瞪大双眼,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脸的震惊。 见到这样的表情,他心里一沉,忙不迭问道:“怎么了?” 下意识的起身,顺着那名同僚的目光看去。 就看见一支数量庞大的重装骑兵,卷起一阵烟尘,从远处席卷而来。 这些重装骑兵,全身上下,包括马匹都被玄色的甲胄覆盖。 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们手里的兵器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除此之外,动作整齐划一,宛若一柄锋利的长剑,直直的刺向营地! 这样的重装骑兵,能够对营地造成多大的伤害,不言而喻! 几乎是在同时。 两名士卒放声嘶吼: “敌袭!” 声嘶力竭的吼叫,并没有在营地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直到战鼓和号角的声音同时响起。 营地里的燕军才从睡梦中惊醒。 不少人醒来以后,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同僚提醒自己,方才反应过来。 乾人打来了! “这些乾人找死!天都亮了,竟然还敢来犯!等会看老子怎么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一名全副武装的大燕铁骑骂骂咧咧的走出营帐,还没来得及牵来战马,就感受到地面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瞬间,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这是.骑兵冲锋?” 作为一名大燕铁骑,骑兵冲锋造成的动静,没人比他更加清楚。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 果然看见,不远处卷起一阵烟尘。 烟尘笼罩间。 一座座铁塔似的重装骑兵,席卷而来! 巨大威慑力,让身经百战的他都是心里一紧。 还没来得及骑上战马。 那些神秘的重装骑兵就已经来到了跟前! 闪烁着寒芒的屠刀,在他的视线里不断的放大。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就感觉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身子,直挺挺的砸在了地上。 “虎!” 一声充满震慑力的低沉吼声响起。 营帐间,燕军士卒瞬间乱成一团。 绝大部分的燕军士卒,刚走出营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砍了脑袋。 将军们还在试图重新集结士卒,组织他们围困这支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重装骑兵。 可惜,只是徒劳。 兵败如山倒。 纵然是精锐的燕军也不例外。 看到身旁的同僚连武器都没拿好,就一个个的刀下。 侥幸存活的士卒压根升不起反抗的心思,只想着活命。 一个个不受控制的逃窜起来。 只要视线里逃跑的士卒超过三成。 剩下的士卒也就失去了反抗的念头,跟着逃窜起来。 二十万大军。 除了一部分大燕铁骑,仍旧想着反击。 剩下的人,已经彻底的陷入恐慌。 一边倒的屠杀还在继续。 重装骑兵还在推进,目标显然不是击杀更多的燕军士卒。 而是位于主营帐的燕军统帅——班鸿飞! 第246章 被俘虏的燕军主将 主营帐内。 班鸿飞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脸色阴沉的质问副将:“为何敌军到了跟前才发现!” 副将对此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一名亲卫闯了进来,急促道:“将军!敌军来了!目标是您!” 班鸿飞显然没想到自己身处营地中心,竟然也有危险。 脸色更加阴沉,质问道:“你们干什么吃的!一小伙乾军都挡不住!” 亲卫想要辩解,还没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喊杀声。 “将军!咱们撤吧!” 亲卫急促道。 此刻。 班鸿飞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喊杀声,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乾人能够杀到这里,只有一种可能。 营地已经发生溃逃! 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明袭击的敌军是一支绝对精锐,在短时间内用雷霆之势,击垮了将士的心理。 不然,二十万的大军不可能一遭遇袭击就发生大面积的溃逃。 “该死的乾人!” 班鸿飞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紧接着,没有丝毫的犹豫,跟着亲卫,离开了营帐。 营帐外,亲卫早已牵来了战马。 班鸿飞翻身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十几名亲卫同样翻身上马,紧随其后,贴身保护。 他们有二十万大军,其中还有十万是精锐中的精锐。 只要班将军还在,轻而易举就能组织反击。 因而,保护好将军,比什么都重要! 班鸿飞作为燕军的统帅,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因而并没有逞一时意气,而是在亲卫的护送下,骑马逃离。 只是。 营帐间的空间并不大。 逃跑的也不止他一人。 数量庞大的士卒,阻挡了他逃跑的路线。 即便是最好的战马,也不能越过成百上千的人群。 “让开!” “别挡路!” 亲卫挥舞着刀剑,想要让人群让开一条道路。 但是,无人理睬。 命都要没了,谁都想着快点离开,谁在乎你是什么身份! 班鸿飞见状,眸子里露出一抹冷冽之色。 没有丝毫犹豫,挥舞手里的长刀,砍在了拦路之人的脖子上。 随即,发出一声怒喝。 “挡路者!杀无赦!” 身后。 亲卫们见状,先是一怔。 随即,表情变得复杂,同样举起手里的刀剑,大声喊道:“滚开!” 逃跑的士卒见他们挥刀,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咬牙切齿的道:“你们竟然对自己人下手!” “猪狗不如!” “畜生!” 一声声咒骂传来。 班鸿飞置若罔闻,再次举起手里的长刀,重重的落下。 身旁的亲卫见到这一幕,也都不再犹豫,举起刀剑,砍向自己的同僚。 溃逃的士卒见到这一幕,愤怒的同时,心生畏惧,纷纷避让。 班鸿飞见状,勒住缰绳,控制着胯下的战马,继续狂奔。 然而,没一会,前面又出现了拦路的士卒。 与此同时。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该死!” 班鸿飞心里一凉,索性不再逃跑,翻身下马。 亲卫见状,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劝道:“将军!不可啊!” 显然。 他们以为班鸿飞已经放弃逃跑,想要跟身后的敌人决一死战。 班鸿飞转头瞪向他们,没好气的骂道:“不可个屁!快来给本将军卸甲!” “.” 亲卫微微一怔,仍旧没反应过来。 愣神的功夫。 班鸿飞已经扔掉了手里的刀剑,想要脱掉身上的甲胄。 见到这一幕,亲卫们露出恍然之色。 纷纷下马,帮助班鸿飞卸甲。 紧接着,拦住一名普通士卒,将他身上近乎破烂的衣服扒下来,套在班鸿飞的身上。 “你们继续跑!不要管本将军!” 完成了伪装,班鸿飞重新捡起长刀,看向亲卫,吩咐道。 亲卫们心里明白,班将军是打算用他们做诱饵,引开追杀的骑兵,自己躲起来,等待其他将军组织反击。 换句话说。 他们被抛弃了。 但是。 这些亲卫几年前就追随在班鸿飞的左右,早就接受了沙场的残酷。 没有丝毫犹豫就握住刀剑,翻身上马。 领头的亲卫跨在马上,拽住缰绳,看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和老卒无异的班鸿飞。 眸子里露出坚定之色,沉声道: “将军保重!” 接着,双腿微微用力,控制战马,继续向前逃跑! 其余亲卫皆是紧随其后,继续之前的阵型,营造出保护班鸿飞的假象。 班鸿飞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底涌起一股酸涩。 但慈不掌兵,身为二十万大军的统帅,关键时刻就要有所舍弃。 如果一味逃跑,他和亲卫都会被敌人追上。 放弃他们,寻找机会逃离追杀,是现阶段最合适的选择。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顾不得伤春悲秋,班鸿飞开始寻找合适的藏身之处。 片刻后。 他躲进了营帐旁的马槽后,蜷缩在一堆辎重之间。 刚躲好,就有一个脑袋探了过来。 “这地方有人!” 班鸿飞忙不迭道。 “往里靠靠,给我腾个位置。” 那人显然是觉得,附近就这地方最适合藏人,并没有离开。 班鸿飞见状,眸子里露出一抹冷色,往里面挪了一步。 那人见状,脸上露出喜色,蹲了下来,想要挤到班鸿飞的旁边。 “我说兄弟,英雄所见略同,我隔着老远就相中这地方” 那人笑着跟班鸿飞攀谈。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背后传来一阵剧痛。 很快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班鸿飞,用最后一点力气张了张嘴。 “你” 刚刚开口,班鸿飞就拔出了匕首,紧跟着又补了一刀。 仅仅片刻。 一具尸体就倒在了地上。 班鸿飞深吸一口气,用他的尸体堵住了仅剩的一点缺口。 然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屏气凝神,静静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四周响起嘈杂的马蹄声。 紧接着是凄厉的哀嚎声。 马蹄声渐行渐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从耳畔消失。 班鸿飞知道。 自己今日算是躲过了一劫,长出了口气。 剩下的时间,就是漫长且枯燥的等待。 视线之内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 周遭响起交谈的声音。 操着明显的乾国口音。 “该死!” 班鸿飞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同时心里升起一个疑惑,难道那些副将没有组织反击? 从马蹄声判断,突袭营地的敌军,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五千人! 二十万大军,面对五千敌军,竟然没有反击! 简直可笑! “一帮没用的废物!” 班鸿飞在心里骂道。 此时此刻。 陷入这样的困境,就连身经百战的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希望乾人能早点离开,给他逃跑的机会。 这么想着。 班鸿飞听见乾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近。 近到他已经能听清楚他们说话的内容。 “都说燕国的铁骑,骁勇善战,堪称天下第一精兵,结果呢?还不是被咱们丞相大人打的抱头鼠窜!” “大燕铁骑,不过如此!” “胜仗又不是咱们打的,要是没有人家玄甲骑兵冲锋陷阵,光靠咱们,可打不退燕军。” “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是没有趁手的兵器,要是火器充足,咱们也一样能冲锋陷阵。” “得了吧!” 班鸿飞听着越来越近的交谈声,一颗心近乎提到了嗓子眼上。 “听声音只有两个人,实在不行就杀了他们!” 以他的身手,解决两个普通士卒还没什么问题。 要是附近没人,他还能换上乾军的衣服,伺机逃离此处。 抱着这样的想法,班鸿飞捡起了放在地上的匕首,紧紧的攥在手里。 就在他做好与这两个乾人殊死一搏的时候。 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们两个别愣着,把这些辎重搬上车运回去!动作麻利点,燕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回来!” 听见这话。 班鸿飞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 班鸿飞逐渐陷入绝望。 终于,他放弃了坐以待毙,踹开挡在跟前的尸体,从辎重间的空隙爬了出来。 “什么玩意!” 外面的乾国士卒显然也没想到,辎重间还藏着个燕人,全都吓了一跳。 身旁的百夫长倒是反应极快,攥住手里的刀剑,死死的盯着班鸿飞,冷冷道:“给你们俩一个机会,杀了他!” 班鸿飞从地上爬起来,环视一周,发现周遭有十几双眼睛看向了这里。 纵然他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凭借一把匕首,杀掉十几名乾军士卒。 沉默了一息。 他果断做出了选择,将匕首丢在地上,求饶道:“别杀我!我投降!” 面前的乾军士卒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一眼。 然后,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握着刀剑,继续靠近。 见到这一幕。 班鸿飞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因为他意识到,眼前这些乾人压根就没打算要俘虏! “该死!” 眼前俩人越来越近。 班鸿飞的脑袋急速转动。 事到如今,唯有一计可行! “本将军是燕军主将班鸿飞!” 到了这个时候。 隐瞒身份,已经没有意义。 如果说自己是个低级将领,眼前这些人不会重视,说不定还会砍下他的脑袋领赏。 胡编乱造一个身份,到了乾国丞相的跟前,轻而易举就会被戳穿。 倒不如坦诚一点,告诉眼前这些家伙,自己就是燕军主将班鸿飞! 至于之后如何,如今也顾不上了。 只要能活命,怎样都行。 “燕军主将班鸿飞?” 两名乾军士卒听见这个名字,眸子里皆是露出疑惑之色。 “班鸿飞不是已经死了?” 班鸿飞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眉头皱了起来,提高声调道:“怎么可能!” “本将军就是班鸿飞,你若是不信!可以将本将军送到你们丞相面前,自然会有人验明本将军的身份!” 两名乾军士卒听见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眼班鸿飞,见他确实气度非凡,心里都泛起了嘀咕,看向一旁的百夫长。 百夫长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看着衣衫褴褛的班鸿飞,眸子里露出一抹激动,吩咐道:“拿来绳子,把他手脚捆住,送回营地!” “是!” 不知过了多久。 班鸿飞被押送到了乾军的营地。 在这里,他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的副将为何没有选择反击。 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营地,立即反击也没有意义。 就选择了暂时撤离,重新修整,再择机夺回营地。 他没死! 但在一片“班鸿飞已死”的喊声里,和死了无异! 得知这个消息的班鸿飞,怔在原地,久久无言。 之后,他一路被押送回卧川府。 在这里,见到了传说中的乾国丞相——方修! 明亮的房间里。 一袭金边锦袍的乾国丞相,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吃着燕国的特产蚝,一边浏览信件。 “你便是乾国丞相?” 换上干净衣袍的班鸿飞,双手被捆,仍旧站得笔直,看着面前的方修,一脸的不屑,冷冷道:“只会用卑劣的手段,袭扰我军,却不敢正面交锋,实乃小人!” 作为燕军的统帅。 班鸿飞当然知道兵者诡道,之所以这么说,只是给自己的惨败找面子。 太师椅上。 方修仿佛没有听见班鸿飞的嘲讽,仍在浏览信件。 班鸿飞见状,心里升起一抹恼怒,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耳畔却是响起一声怒喝。 “跪下!” 紧接着膝盖出传来一阵剧痛,被迫跪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 方修才缓缓抬眸,看向了他,不冷不淡道: “燕军已经撤兵。” 短短的六个字,让班鸿飞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仗打到这个地步。 副将选择撤兵,也在情理之中。 “你” 班鸿飞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看见眼前的乾国丞相,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紧接着,便有两名士卒,拽着他离开了房间。 仿佛他压根没有资格同方修对话! 班鸿飞离开后。 方修看向身旁的影卫,吩咐道: “去取笔墨纸砚,本相要给陛下回信。” 第247章 回信与君子兰 “是!” 影卫端正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取来了笔墨纸砚,放在方修的面前。 方修思索了几息,提笔写信。 “接获陛下手书,臣至不欢愉,别后月余,殊深驰系,睽违日久,拳念殷殊.” 一开始,方修表达了收到女帝亲笔书信的喜悦,以及对女帝的思念。 并且表明,这份思念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强烈。 之后,就是对女帝的关切进行回应。 为了体现真诚,洋洋洒洒,写了很多,简而言之就是自己一切都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陛下不必担心。 再然后是汇报战况。 与燕国的战事一切顺利。 包括斩杀燕军五万余人;俘虏燕军主将班鸿飞;以极少的伤亡将来犯之敌赶回燕国。 最后就是用平淡的文字,向女帝描述雍州的风土人情,借景生情,再次抒发对女帝的思念。 一封信写完,方修从上而下重新浏览了一遍,对自己的措辞还算满意。 紧接着,看向一旁的影卫,吩咐道:“将本相前日摘的花取来。” “是!” 影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片刻后取来了几株嫣红的花朵。 看上去像是喷吐的火焰,又像燃烧的云霞,给人以活泼之感的同时,又有几分高贵。 这些花朵,名为君子兰,乃是雍州特有的植物,生长的环境较为严苛,在当地也算得上十分希有,常常被士绅豪族视为高贵之物。 方修拿起其中最耀眼的一朵,夹在书信里,收拾好以后,递给影卫,吩咐道:“这封信送给陛下。” “是!” 影卫点点头,伸手接了过来。 然后。 方修又取出一张新的宣纸,继续写信。 片刻后,再次拿起一株君子兰,和刚才一样,夹在书信里,递给影卫。 “这封信送到相国府,给杨玉环。” 影卫再次伸手接过书信,应道: “是!” 紧接着。 方修又一次取出新的宣纸,和刚才一样,提笔写信。 将嫣红的君子兰夹好,递给影卫。 “这封信送到皇家银行,给妲己。” “是!” 影卫显得十分平静,再次伸手接过书信。 就在他以为最多三封信的时候。 方修又一次取出了宣纸。 这下子。 影卫有些懵了。 他自从被召唤就一直守护在方修的左右,怎么不知道还有第四位值得主人写信的女子。 就在他猜测第四封信会是写给谁的时候。 方修已经将信写好,并且夹上了君子兰。 “这封信送给你们庄主,上官海棠。” 影卫微微一怔,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道:怎么把她忘了! “是,主人!” 影卫沉默了一息,伸手接过书信,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第五封书信。 太师椅上。 方修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正准备起身,忽然看见影卫还站在自己的跟前,不由问道:“怎么不去送信?” 影卫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作为影卫,他的职责是执行方修下达的命令,其余的事情,一概不该过问。 但是,这一刻,有一个问题却是憋在他的心里,让他不吐不快。 方修见到这一幕,摆了摆手,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得到了允许,影卫开口道:“主人,您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方修还是第一次见影卫问出这样的问题。 能让影卫开口提醒,说明他确实忘了某些事 忘了什么?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思索。 片刻后。 他仍旧是一脸茫然,看向影卫,开口问道:“忘了什么?” 影卫犹豫道:“您是不是少写了一封信。” 方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少写了一封信? 方修面露思索,还是没想明白,摆摆手道:“说直白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 影卫也不敢再打哑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您还记得您有一位夫人嘛。” 听见这话,方修面露恍然之色。 离开相国府一个月,他都快要忘了李邀月的存在。 说起来,也算好事,说明这段时间,她没有惹事。 话说回来。 前段时间,李邀月好像也寄来了信。 当时他想着怎么对班鸿飞施行斩首行动,就把信丢到了一边,没来得及看。 赢了燕军以后,也只看了小女帝她们寄来的书信。 “也不知道她信里写了什么。” 方修看向影卫,问道:“夫人寄来的信呢,拿过来给本相看看。” “是!” 影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着,四封信都写好了,也不差李邀月这一封。 于是,又提笔写了一封,随意拿起一株君子兰,夹在信里。 片刻后。 影卫带回了李邀月的信,双手呈上。 方修伸手接过,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的浏览。 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李邀月表达对他的思念,以及担忧他的安危,用词倒也恳切,只是相较于小女帝她们少了些真情实感。 思念与否,担忧与否,文字上也能看得出来。 不过,倒也正常。 方修要是李邀月,也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真情实感。 他放下书信,将自己写的交给影卫,道:“这封交给夫人。” “是!” 影卫手里攥着五封夹着君子兰的信件,端正的行了一礼。 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方修又叫住了他。 “等会!” 影卫看向方修,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方修道:“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五封信不要弄混。” “主人放心,一定不会!” 影卫重重的点了点头,信誓旦旦的道。 一般来说,一定不会的事情,最后就一定会发生。 但是,作为系统出品的顶尖刺客,影卫办事一向利落,至今还没出过什么差错。 送信这么小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念至此。 方修脸上露出笑容,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卑职告退!” 影卫行礼,转身离开。 方修坐在太师椅上,思索了半响,唤来了副将,问道:“燕军退到何处了?” 副将道:“据末将所知,已经退回到彭海府!” 彭海府距离雍州有一百多里。 如此看来,燕军经此一战,或多或少对雍州产生了心理阴影。 想必,燕军如今的统帅,短时间内也不会再进攻雍州。 就算进攻,也得请示燕皇。 而且。 刚撤回燕国的燕军,士气大减。 对燕皇而言,也要重新考虑,再将他们推上沙场,是否合适。 粗略估计。 就算燕皇进犯之心不死,想要重新组织进攻也要半个月之久。 毕竟。 这一次燕军在雍州的行动,可以用“溃败”两个字来形容。 只要燕皇还没有老糊涂,就该重新考虑入侵大乾的后果! “给唐忆雪写信,让她组织民夫,在雍州、剑南道与燕国的边界铺设地雷,不要顾虑成本,有多少就用多少。” 方修思索片刻后,看向副将,如此吩咐。 副将应道:“是!方相!” 方修看着他,又问:“岭南道的战况如何了?” 副将道:“白将军与虎贲军还在僵持。” “他没有求援?” 方修问道。 副将摇了摇头,道:“没有。” 得到这样的答案,方修的脸上露出动容之色,沉声道:“他手下就这么点人,独自面对二十万虎贲军,支撑了这么久,愣是没有求援,本相明白,他这是不想给本相增添负担。” 副将表情同样变得庄重,道:“白将军实乃百年难得一遇的良将。” 方修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一肃,命令道:“传本相的命令,从神机营中调拨五万人,前往岭南道,驰援白起。” 听见这话,副将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道:“方相,虎贲军仍在围城,咱们的神机营士卒,又缺少火器,即便是支援过去,怕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方修看向他,正色道:“传信给白起,约定好时间,趁着夜色,打开城门,让五万新招募的士卒,冲进城里!” “这五万人每一个人都携带火药,弹丸,以及干粮,只要能冲进城里,就不缺火器。” 白起守城到现在,必定有大量伤亡,空缺下来的火器,刚好可以交给新补充的士卒。 副将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显然是在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就在此时。 方修又补充道:“让玄甲骑兵掩护,必要时,玄甲骑兵也可入城!” 此话一出。 副将不由的露出惊诧之色,脱口而出道:“方相,那卧川府怎么办?” 他们之所以能击退燕军。 计谋、火器、天时、地利、人和,皆有之。 但最重要的还是方相豢养的五千私兵,也就是玄甲骑兵。 没有这五千玄甲骑兵冲锋陷阵,仅仅依靠杀伤力并不算大的鲲与地雷,怎么可能逼退燕军。 因此。 毫不夸张的说,卧川府的防卫,完全是由五千玄甲骑兵支撑。 没有这五千玄甲骑兵,燕军一旦卷土重来,整个雍州,乃至整个大乾都将会处于险境! 相较于副将的不安。 方修表现的风轻云淡,悠悠道:“没有玄甲骑兵,城就没法守了?” “这” 副将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很想说,确实,没有这五千玄甲骑兵,燕军要真铁了心的围城,他们还真没法守。 但是,注意到方相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番话咽了回去,只是道:“能守,但想要击退燕军”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为何要击退燕军?” 这个问题,让副将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修看着他,风轻云淡道: “若是燕军再次来袭,绝不可能再采取相同的战术,只要他们不把目标放在长安,本相就没有顾忌!” “十五万人,守住卧川府,绰绰有余,只要等到白起那边赢下虎贲军,燕军不攻自退。” 副将听见这话,面露思索。 沉默了片刻后,他还是有所顾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好了,本相心意已决,不必多说,执行命令吧!” 方修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摆了摆手,如此说道。 “是!” 副将见状,也不敢再劝,拱手行礼:“末将告退!” 紧接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走以后。 方修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墙边,看着上面挂着的舆图,表情变得十分庄重。 其实。 他把自己的底牌,那五千玄甲骑兵派到白起的身边,心里也没什么底。 只是将希望寄托在白起的身上,希望他能速战速决,击退虎贲军,让燕军多一些顾忌。 毕竟,他的目标是攻下周国,而不是燕国! “希望一切顺利。” 方修收回目光,在心里叹了口气,悠悠道。 与此同时。 长安。 皇宫,养心殿。 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宫里密探和兵部传来的前方战报,一颗心不由得跳动了起来。 根据兵部的战报。 方修在卧川府取得了极大的胜利,成功击退了燕军副将张宏志的十万大军,让其狼狈逃窜。 但是。 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 就是燕军主将班鸿飞,竟然放弃围攻卧川府,率领二十万大军,长驱直入! 不出意外,三天就能抵达章州,十万能抵达青州,半个月就能兵临长安! 毫无疑问。 他的目标就是长安城! 面对这种情况。 女帝一方面松了口气,觉得能减轻卧川府的负担。 另一方面,又心存顾虑,担心长安的守军抵挡不住班鸿飞的二十万大军。 毕竟这二十万大军中还有十万是闻名天下的燕国铁骑! 按照燕国一贯的战略,他们兵临长安后,大概率会绕着长安,掠夺一圈,逼迫白起和方修回援以后,就开始回撤。 但是。 谁也不敢保证。 燕国的一贯战略,这一次是否会发生改变。 万一他们这一次下定决心,要占领乾国的领土,对朝廷而言,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方修会用什么计策对付燕军。” 武明空看着战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念头。 就在此时。 养心殿外传来脚步声。 武明空抬眸望去,发现是林宛儿,开口问道: “何事?” 林宛儿表情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里的报纸呈上,道: “陛下,这是今日的镜花报,请您过目。” 第248章 大儒的抨击,暴君! 武明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报纸,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 “镜花报?” 林宛儿道:“是一家名为镜花阁的书坊办的报纸,每七天刊印一期,这是第二期。”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目间露出一抹无奈,道:“才半年光景,已经到了一个书坊都能刊印报纸的地步,早知如此,就不该同意方修推广活字印刷。” 活字印刷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发明,只是被诸国朝廷牢牢的把控。 直到半年以前,方修着手推广活字印刷,才让民间的书坊,具备大量刊印的能力。 诚然。 推广活字印刷,确实让各种书籍的价格大幅下降,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世家子弟才有机会读书。 但是,这也带来了一些弊端。 书坊随意刊印报纸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方修就是利用这一点,才在周国掀起了一场反对新政的风暴。 “看来得想个办法控制报纸的刊印,不然早晚要出问题。” 武明空这么想着。 忽然听见林宛儿道: “奴婢也这么觉得,随便一个书坊都能刊印报纸,免不了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文章。” 听见这话,武明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抬眸看向林宛儿,眉头皱起,问道:“镜花报印了什么文章?” 林宛儿沉默了一息,将报纸双手呈上,恭敬道:“陛下,请您过目。” 武明空见状,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伸手接过报纸,浏览起来。 报纸的第一面,是一副画像。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看着栩栩如生。 “果然,这些书坊为了多卖银子,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 武明空柳眉微蹙,翻到了反面,继续浏览。 兴许是为了节省纸张。 镜花报上的字较为袖珍,看起来极为费劲。 武明空伸手捏了捏眉心,全神贯注的投入到文字中。 只看了一会。 她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是惊诧,然后恼怒,再然后是愤然,最后是平静。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 武明空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看向林宛儿,精致的脸蛋没有任何表情,不冷不澹的问道:“这篇文章的作者,可经过证实?” 林宛儿小心翼翼的回道:“回陛下,海瑞已经派人查过,确实是国子监祭酒,大儒程正道所作。”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武明空眸子里露出强烈的杀意。 林宛儿见状,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作为女帝的贴身侍女,也是女帝最亲近的人之一。 她比谁都清楚,别看陛下表现的风轻云澹,其实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不过。 林宛儿也完全能够理解陛下此刻的心情。 毕竟,程正道这篇文章写的实在太过大逆不道!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 他竟敢借着问罪国公一事,对陛下大加指摘。 先是引用先圣的名言,指责陛下没有仁义之心,不似人君。 又罗列陛下与方相这两年的所作所为,指责陛下有独夫之心,横行奡桀。 引经据典,文笔犀利。 最后甚至用上了“蛮横凶残”“不讲人道”这样的词汇。 毫不夸张的说,这家伙就差指着小女帝的鼻子痛骂,你个狗暴君了! 除此之外。 他还罗列出了方相的十大罪名,每一条都用了上百字去描述。 站在儒家的角度,倒也算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最后更是做出总结,明示女帝和方修是一对狼狈为奸的暴君与奸臣! 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劝戒陛下要亲贤臣,远小人,咨诹善道,察纳雅言。 这样的文章,以前也不是没有。 甚至,史书上有不少谏臣是靠抨击天子,才给自己博得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 但是。 一般来说,那些文章所用的语言都较为温和,如此犀利,还是头一次见。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篇文章被刊登在了报纸上! 要是不加干涉,用不了三天,这篇文章就会在读书人的口口相传之下,传遍大江南北! 到了那时,在天下百姓......或者说在天下士子的眼里,陛下就是独断专行,残暴不仁的昏君! 毕竟,作为大乾仅有的几名闻名诸国的大儒,国子监祭酒程正道在士子们的心里有极高的地位! 他的文章自然分量极重! “程正道......” 武明空纤细的手指摩挲龙椅的扶手,脸上仍旧没有表情。 林宛儿站在一旁,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片刻后。 武明空看向林宛儿,问道:“这一期的镜花报印了多少份?” 林宛儿回道:“回陛下,据镜花阁掌柜交代,印了一千份,全都已经售出。” 短短一天时间,一千份报纸销售一空,这名不见经传的镜花报竟然如此火热? 武明空柳眉微蹙,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林宛儿见状,明白陛下的想法,忙不迭的解释道:“京城的报纸中,只有镜花报用整整一页刊印女子的画像,所以才卖的如此之快。” “......” 听到这个解释,武明空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林宛儿又道: “海瑞看到这篇文章后,立刻便命都察院的差役,追缴已经售出的报纸。 这份报纸送到宫里的时候,已经追缴回了六百多份。 除此之外,刑部尚书孙正英还命令手下的捕快,将读过这份报纸的百姓,全都抓到了刑部衙门。” 武明空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沉默了几息,还是没忍住,感叹道:“没想到海瑞竟会看这种报纸......” 林宛儿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直到注意到陛下的表情,方才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这报纸是都察院一名差役买的,那差役只看了画像就将报纸丢在了一边,被一名监察御史看见,读到程正道的文章后,又转送到了海瑞的手里。” “原来如此。”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恍然之色。 她虽然跟海瑞接触不多,但自认对这个人还算了解。 心里想着,他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为了看曼妙女子的画像,去买一份报纸。 林宛儿看着风轻云澹的女帝陛下,眸子里露出一抹担忧,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问道:“陛下,您不担心吗?” 武明空看向她,问道:“担心何事?” 林宛儿道:“那篇文章......” 武明空听见这话,立刻明白了小侍女的意思,柳眉上挑,悠悠道:“自打朕决定重用方修,就做好了有这么一天的准备,昏君也罢,暴君也罢,任他去说,千百年后,后人自会给朕与方修一个公允的评价!” 女帝这番话说得极为平静,仿佛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落在林宛儿的耳畔里,却让她大为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养心殿里安静了片刻,再次响起女帝平静的声音。 “方修临行前,曾经告诉朕,有一批人,他们没读过书,见识浅薄,不懂教化,不知圣人,便连仁义礼智信都不明白,辛劳一生,只为填饱肚子...... 他们没有机会发表自己的见解,也没有自己的见解,他们说的话,朕听不见,朕说的话,他们也听不见。 在程正道这样的大儒眼里,他们是朽木不可凋也的愚民,麻木不堪! 可是!这些人,却占据了我大乾子民的绝大多数! 朕做的事,即便是对百姓有利,对朝廷有利,也会因为损害士绅的利益,引来大量的抨击,士子们会做各种各样的文章,指责朕是昏君!是暴君! 史书上会记载,朕残暴不仁,嗜杀成性,不辨忠奸,重用小人!往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朕可以会落得与桀纣一样的名声。 但是,那又如何! 我大乾多的是沉默的子民!他们会因为朕的努力而过上好的生活,不用一生劳碌,却连苟活都无法做到,只这一点,就抵得上千千万万的骂名!” 武明空说这番话的时候,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方修的身影,隐约间似乎听见他庄重的教诲,一颗心越发的平静。 整个人显得端庄而又神圣。 林宛儿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帝陛下,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种陌生的感觉…… 陛下变了,但又没完全变。 沉默了几息。 武明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冷冷道: “程正道抨击朕,一是朕开了问罪勋贵的先河,二是他大儒的身份,三是朕将他囚禁在国子监,他怀恨在心,四是想要借此博得一个谏臣的好名声,将来可能青史留名。”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利益!既然如此,他越想要什么,朕偏不给他什么!” 说到这,顿了顿,看向林宛儿,悠悠道:“让竹风轩的人做一篇文章,说程正道有龙阳之好,明日印在大乾月刊和长安周刊的头版头条。” 林宛儿听见这话,先是一怔。 随即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一刻,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有些不确信的试探道:“陛下?” 武明空明白她的想法,风轻云澹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朕说,程正道有龙阳之好,明日太阳落山前,朕要这个消息传遍整个长安,三日之内传遍各州各府!” “......” 林宛儿表情无比奇怪,忍不住道:“可是陛下,据奴婢所知,程正道他并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有或没有,朕并不在乎,百姓也不在乎,只有一部分的士子在乎,但他们无从求证……再者说,你如何就知道,他没有?” “......” 林宛儿大为震撼,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方才问道:“那镜花报的那篇文章,该如何处置?” 武明空悠悠道:“买镜花报的人,又有几人能看到这篇文章?就算看到了又如何?” “这......” 林宛儿又是大为震撼,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 小女帝继续道:“不认同程正道的,见到这篇文章,仍旧不会认同,认同他的,即便没有这篇文章,见到朕问斩国公时,便已经义愤填膺......” “除此之外,朕可以同你打个赌,只要程正道的消息不断登报,半个月后,便不会有人记得这篇文章。” “即便是记得这篇文章,也不知道这篇文章究竟是不是程正道所作!” “即便知道是程正道所作,谁又会在乎一个劣迹斑斑的老翁的妄言!” 林宛儿听到这,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洗礼。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觉得眼前的陛下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沉默了好一会。 她忽然意识到,陛下如今的行事风格,好像越来越像一个人——方相! “完了!陛下被方相带坏了!” 这个念头不由自主的从林宛儿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武明空却是极为的平静,看着林宛儿,再次开口:“让海瑞和孙正英,继续追缴镜花报,抓的人全都放回去。” “是!陛下!” 林宛儿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恭敬地行礼。 武明空想了想,又吩咐道:“让上官海棠见朕。” “是,陛下!” “去吧。” “奴婢告退!” 林宛儿端端正正地站好,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养心殿,她还觉得自己的思想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久久无法平复。 养心殿里。 武明空却显得极为平静,坐回龙椅上,继续浏览战报。 片刻后。 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从外面传来。 “上官海棠求见陛下!” “准。” 下一秒。 帘子被人掀开。 上官海棠来到了女帝的跟前,行礼后,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武明空抬眸望向她,问道:“前线的战况如何?” 上官海棠道:“回陛下,燕军封锁了雍州,第一庄的通信只能仰仗信鸽,因而,关于战况,第一庄知道的并不比兵部多。” 信鸽传书,较为不便。 再加上两国交战时,会有人专门盯着信鸽,想法设法的射杀。 因而,即便是势力庞大的第一庄,也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的传递消息。 上官海棠的回答,女帝并不意外。 沉默了几息。 她又问:“镜花阁的事,你可听说了?” 第249章 崩溃的程大儒 上官海棠问道:“陛下说的可是那篇文章?” 武明空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冷不淡道:“朕想知道,那镜花阁的掌柜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竟敢刊印编排朕的文章。” 上官海棠沉默了一息,回答道:“不出意外是燕国的细作。”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 在她看来,以第一庄的实力,不该坐视一名细作成为书坊掌柜,而没有丝毫察觉。 上官海棠见状,解释道:“第一庄自创立起,便着手清除诸国安插在长安的细作,但这些细作只要正常生活,不与人联络,便不会留下线索,无论第一庄如何努力,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话音落下。 武明空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显然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沉默了片刻,她看向上官海棠,问道:“你是第一庄的庄主,对于把控消息,应当有自己的见解,在你看来,想要杜绝此类事发生,该如何做?” 听见这个问题,上官海棠的脸上露出一抹犹豫之色,没有立即回答。 她效忠于方修,而非皇帝。 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可以回答。 但涉及到朝廷政策的问题,还是得三缄其口。 毕竟,帝王心思深沉,没人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武明空注意到她的表情,明白她的顾虑,想了想,正色道: “雍州的战事还未结束,燕军又来势汹汹,朕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有人借着报纸,攻击朝廷,掀起动乱…… 那样,对朕,对朝廷,对方修,都不是好事。” 上官海棠听见这话,仍旧保持沉默。 武明空见状,思索了几息,做出最后的尝试。 “你作为方修最信任的人,应该知道朕与方修的关系…… 朕已经决议,等方修回京,便封他爵位,朕不希望,到时候有人借题发挥,在报纸上说三道四。”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再者,当初指鹿为马一事,有不少人知晓,若是刊印在报纸上.” 说到这,戛然而止。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无非是担心有人暴光指鹿为马一事,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方修与女帝的关系,上官海棠当然清楚。 毕竟,当年方修与李邀月成亲的那一晚,她就守在洞房外。 方修与陛下如何缠绵,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回想起那一晚发生的事。 上官海棠感觉心跳加速了几分,几息后才平复情绪。 抬眸看向女帝,缓缓开口道: “陛下若想避免此类事情发生,最好拟定一道旨意,从此以后,除了竹风轩与朝廷的造书局,任何人与商铺,不得私自刊印报纸! 除此之外,书坊印制的书籍,出售之前,也必须送到礼部,由礼部的官吏进行审阅,没有问题才可出售。”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这么做,确实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毫无疑问也会阻碍报纸与书籍的发展,同时激发部分人对朝廷的不满。 除此之外,还显得她这位天子心胸狭隘,不懂得广开言路。 “可有其他办法?” 武明空看向上官海棠,如此问道。 上官海棠想了想,回答道:“陛下可创设一个衙门,专门负责报纸与书籍,民间的书坊能够刊印,但必须送往衙门进行审阅。” 武明空皱眉道:“听着没什么区别。” 上官海棠没有否认,回答道:“在草民看来,若想杜绝此类事发生,审阅乃是唯一的办法。” 武明空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做出决定,看向上官海棠,点点头道:“朕明白了,你下去吧。” “草民告退!” 上官海棠端正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 武明空看向身旁的林宛儿,吩咐道:“让礼部侍郎来见朕。” “是,陛下!” 林宛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龙椅上。 小女帝看着她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喃喃自语:“审阅.倒也不失为个办法。” 翌日。 皇宫里。 小女帝仍在思索如何完善审阅的制度,想着要不要在礼部外,增设一个衙门,专门负责报纸与书籍的刊印。 与此同时,国子监的某处大殿。 祭酒程正道还在为前几日做的文章洋洋得意。 毫无疑问。 在他看来,自己那篇向陛下进谏的文章,各方面皆是绝佳。 刊印在报纸上,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大江南北。 到了那时,即便陛下再如何愤怒,也不会降罪于他,反而会对他十分礼待,以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 而他则会因为敢于直谏,被天下士子追捧,扬名立万,说不定将来能够青史留名,成为一名流芳千古的谏臣! 当然。 能否扬名立万,也并非是他做这篇文章的初衷。 他做这篇文章,根本目的还是希望劝诫陛下回归正道,不要受方修那个乱臣贼子的影响,四处横征暴敛,让天下士绅惶惶不安。 更不能再像前段时间一样,残暴不仁,以莫须有的理由,诛杀勋贵三族! 要知道! 仁义才是大乾天子的治国之本! 一念至此,程正道忽然觉得文思泉涌,忙不迭的提笔蘸墨,打算再写一篇文章,教导陛下应当如何治国。 核心便是,身为天子,不该因为眼前一点蝇头小利,便置大义于不顾,否则朝廷早晚会因此倾覆! 写着写着。 他不由的想起最近听说的一些事情。 比如,前几日的朝会,陛下竟然在奉天殿里,将珍宝斋的分红分发给文武百官。 在他看来,此事简直无比荒诞! 陛下不以大义教导百官,反而以银子贿赂百官,实乃道德沦丧! 除此之外。 他还听说,朝廷最近用大量的银子招募工匠,建设工坊,还将官道交给一些唯利是图的商贾修建。 这更是让他觉得无比悲愤。 在他看来,这是穷兵黩武! 是官商勾结! “君道不正,臣职不明,大臣持分红而外为谀,小臣畏罪而面为顺” 程正道端坐在太师椅上,写了几句,便停下来斟酌。 眉目间时不时露出痛心之色,又时不时面露愤然。 “臣以昧死竭忠,蜷绻为陛下言之,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谨具奏闻。” 将剩下的一点内容写完。 程正道不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放下笔,拿起文章,自顾自的欣赏。 就在此时。 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程祭酒,出事了!” 程正道听见声音,看向门外。 心道那篇文章刊印在报纸上,不出事才是怪事! 话说回来,只要今日来的不是刑部的鹰爪,就不算大事! 这么想着,程正道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捋了捋胡须,悠悠道:“进来说。” 话音落下。 一名博士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表情无比的复杂,略显急促的道:“程祭酒,报纸今日刊登了一篇文章.”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正道打断。 “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过是一篇文章罢了,何以慌乱至此。” 程正道说完,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那名博士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沉默了几息,他试探性的问道:“这篇文章,程祭酒已经过目?” 这不是废话! 老夫做的文章,自然是字字斟酌,怎么可能没过目。 程正道放下茶杯,悠悠道:“自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名博士的眸子里不由的露出了一抹敬佩。 看过了文章,竟然还能如此淡然。 程祭酒不愧是大儒!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这般境界,他终其一生怕是也难以做到。 一念至此。 博士好奇的问道:“那祭酒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程正道听见这个问题,轻描淡写的道:“等。” “等?什么意思?” 博士的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没明白程正道的意图。 程正道注意到他的表情,心道:到底是年轻,遇见了一点事,便不知所措,还是做的学问太少,不知该如何面对困境。 这么想着,程正道再次开口:“报纸刊印不久,还未流传开来,看的人太少,对朝廷和陛下还未产生影响。 这个时候着急没意义,等陛下看过文章,做出抉择,老夫才好应对” 此话一出。 博士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祭酒大人竟然还嫌这份报纸看过的人太少! 这.这. 这是什么想法? 难道说,那篇文章没错,祭酒大人还真有龙阳之好? 可是。 这怎么可能! 他在国子监也待了十几年,怎么以前从未发觉,祭酒大人有此爱好? 沉默了半响。 博士还是忍不住问道:“到时候陛下过问,祭酒大人打算如何应对?” 还能如何应对? 自然是直言进谏,劝陛下改错! 这么想着。 程正道悠悠道:“秉公持正,仗义执言!” “.” 这下子。 博士彻底懵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跟秉公持正,仗义执言,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就算陛下过问,祭酒大人也绝不低头?! 这. 完全无法理解! 博士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祭酒大人的意思是,那篇文章完全属实?” 程正道听见这话,沧桑的脸庞露出不满之色,冷冷的道:“若不属实,刊印成文,岂不是欺君罔上,自掘坟墓!” “这”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那名博士感觉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眸子里露出一抹惊恐。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跟程正道保持距离。 程正道见到这一幕,表情略显不屑,不冷不淡的道:“圣人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不过是一篇秉公直言的文章,竟将你吓成这样,可悲,可叹……” 博士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无比的奇怪。 尤其是听到“秉公直言”这四个字。 他终于意识到,祭酒大人所说的文章,和他所说的文章,应该不是同一篇。 犹豫了一下,他再次开口:“大乾月刊的文章,祭酒大人真的看过了吗?” 大乾月刊的文章? 不是镜花报吗? 程正道微微一怔,问道:“大乾月刊的文章?什么文章?” 博士听见这话,终于确信,祭酒大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他表情再次变得复杂,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程正道,道: “请祭酒大人过目。” 说完,站到了一旁。 低着头,一言不发。 程正道见到这一幕,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伸手接过报纸,打开以后,浏览起来。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最醒目的位置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惊!国子监祭酒,大儒程正道,竟精通此道!》 看到这行文字,他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眉头微微皱起,开始浏览文章的内容。 看着看着。 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先是茫然,然后诧异,再然后是羞恼,最后是愤然! 还没看完。 他就已经怒不可遏,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报纸重重的砸在桌上,怒声咆哮: “究竟何人,如此污蔑老夫!” 或许是起的过猛。 又或许是过于愤怒。 站起来的程正道,刚咆哮完,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晃悠两下,又跌坐回太师椅上。 一旁。 博士见到这一幕,忙不迭地上前搀扶。 “祭酒大人息怒!” 坐回太师椅的程正道,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露出悲愤之色,瞪大双眼,盯着博士,怒道:“若是你被如此污蔑,你能否息怒?!” “.” 听见这话,博士很想说: 大丈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不过是一篇文章罢了,何以慌乱至此。 但是,看见程正道难看到极致的脸色,还是没说出口。 他怕气死程正道。 太师椅上。 程正道双手紧紧攥着报纸,脸色比吃了翔还要难看,胸口因为愤怒不断的起伏。 好一会,才缓和了一些,盯着博士,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问题。 “这篇文章,是何人所作!” 第250章 人言可畏 博士摇了摇头,回答道:「下方没有署名。」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这样的标题,一般来说,都是竹风轩的记者在用。」 似乎怕程正道没听说过「竹风轩」的大名。 他紧接着解释道:「竹风轩是去年开设的一家书坊,据说背后有相国府的支持,报纸就是他们的发明。 开设至今,短短一年的时间,规模扩张了数倍,如今已是长安最大的书坊,许多受百姓追捧的话本,都是竹风轩印制出版。 记者则是竹风轩创造的词汇,意为记录之人,实际上就是竹风轩豢养的一批读书人。 平日里四处闲逛,记录各地发生的奇闻异事,撰写成文,刊印在报纸上。」 竹风轩。 相国府。 报纸。 这三个词汇聚在一起,让程正道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原来是相国府的人在编排老夫!」 程正道苍老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 「堂堂一国丞相,百官之首,心胸竟然如此狭隘,老夫不过是直言进谏,就遭到这般污蔑,受到这般侮辱,实在是......无耻!」 越说,他的表情越发愤怒。 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好似恨不得将方修生吞活剥。 一旁。 博士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道:「程祭酒,下官以为,这件事应该与丞相大人无关,毕竟,丞相大人如今还在雍州领兵抗燕......」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正道打断。 「若非他授意,何人敢如此编排朝廷命官!」 「......」 听见这话,博士不由在心里吐槽道:祭酒大人您又没什么实权,敢这么做的人可不少。 六部的部堂,都察院的御史,大理寺卿,还有......陛下。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祭酒大人没什么实权,那是相对于其他公卿而言。 管他一个博士还是绰绰有余。 见博士没有反驳,程正道又坐回了太师椅上,咬牙切齿的道:「老夫要将此事禀告陛下,让陛下为老夫做主!」 话音落下,他提笔蘸墨,开始书写奏章。 片刻后。 程正道放下笔,浏览了一遍,确认言辞得当,将奏章交给博士,命令道:「将这封奏章送到宫里!」 「是,祭酒大人。」 博士伸手接过奏章,行了一礼。 紧接着,离开了屋子。 程正道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又浮现出那篇文章的内容。 竟然污蔑他有龙阳之好,而且还编造了许多的证据,看上去和真的无异。 若非那篇文章写的是他,他都以为,文章的内容就是事实。 「血口喷人,实在可恶!」 程正道越想,越发烦闷,片刻后竟是连呼吸都不顺畅。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推开房门,打算到院子里散散心。 可是。 刚走出大殿,就看见几名博士和助教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什么,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程正道的脸上露出不满之色,走了过去,不冷不澹的问道:「你们在议论何事,说来听听......」 「还能议论何事,当然是程祭酒有龙......」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那名助教见发问的正是程祭 酒本人,忙不迭的噤声。 其余博士和助教也都低下了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程正道听见「龙」字,立刻便明白他们想说什么,心里升起一股恼怒,脸色涨得通红。 他很想说,大乾月刊上的文章,是污蔑!是造谣!是无中生有!是血口喷人! 但是,这么说就等于将这件事情摆在了明面上,即便是向几人澄清,也显得极为无力。 程正道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回去授课!」 其实,这个时辰,国子监的学生都已回家。 但博士和助教们还是行礼,回道: 「是!」 说完,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那眼神意味深长。 程正道见状,胸口升起一股郁结之气,难以消弭,以至于呼吸都不顺畅。 「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程正道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先圣名言,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呼——」 好一会,程正道的心情顺畅了一些,吐出一口浊气,往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又看到太学馆的博士和助教聚在一起议论。 兴许是觉得太学馆离祭酒所在的国子馆还隔着距离。 太学馆的博士和助教议论起来肆无忌惮,隔着老远都能听得清楚。 「今日的大乾月刊看了吗?咱们国子监上了头版头条!」 「当然!不止大乾月刊,长安周刊,醉花报,每日小报,还有其余几个有些名气的报纸,头版头条都是此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身为国子监的一员,看见这篇文章,实在是难以自容......」 「我国子监乃是为朝廷培养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杰出人才之所,为此,我等博士严谨治学,勤恳教学。 如今却因为一件难以言说的丑事,成了天下百姓眼中的笑柄,实在是可悲,可叹!」 「话说回来,祭酒大人真有这种爱好?为何我以前从未听过?」 丝毫不加掩饰的议论,传入程正道的耳中。 恼怒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 程正道站在原地,眼睛里布满血丝,咬牙切齿的瞪着几名博士,身子因为愤怒而不住的颤抖。 整个人显然已经恼怒到了极致。 这个时候。 博士们也终于注意到了程正道的出现,忙不迭的噤声,一个个表情都有些尴尬。 程正道见状,恨不得给他们一巴掌,但自身的修养又让他无法这么做。 站在原地,颤抖良久,还是选择故作澹然,快步离开。 一路经过广文馆、四门馆、书馆。 遇见的博士,助教,无一例外,全在议论此事。 这一刻。 程正道才意识到,那篇文章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所谓人言可畏…… 今日他算是领教了! 「不行!绝不可让那篇文章再继续流传!老夫要面见圣上!让圣上下令,严惩造谣之人!」 程正道站在国子监外,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议论,眼睛充血,如此想到。 不敢再有丝毫犹豫。 程正道唤来了一辆马车,直奔皇宫。 走到一半,马车下方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停了下来。 「为何停了!」 程正道坐在马车上,略显急促的问道。 「车轮被石块卡住了,您稍 候片刻,容小的将石块挪走!」 车夫回道。 程正道听见这话,眉头皱起,却也没说什么,继续闭目养神。 这个时候。 马车外传来一阵议论声。 「听说了吗?国子监的祭酒,咱大乾鼎鼎有名的大儒程正道,竟然有那种爱好。」 「整个长安还有谁不知道此事,简直是......道德沦丧!」 「早就听说,有些读书人喜欢豢养书童,却没想到,堂堂的国子监祭酒,竟然也......哎......」 「这国子监祭酒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发生这种事,也是意料之中。」 「此话怎讲?」 「我听人说,那国子监祭酒极力的反对各种报纸以及话本,曾经三番两次的上书朝廷,要求查禁《射凋英雄传》、《封神演义》、《许仙传》、《西厢记》。 除此之外,他对当今圣上和丞相大人也颇有微词,认为圣上和丞相大人不懂得教化百姓。 开设工坊,招募工匠,开采矿山,创建税务院,都是贿赂百姓,不是治国的长久之策...... 而且,我还听人说,方相出征前打算在长安新建多处书院,给穷苦百姓的子女读书,不收取任何银钱! 这是何等好事!但是国子监祭酒听说后,竟一连上了五次奏章,反对此事!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马车里。 程正道听见路人的议论,一颗心瞬间变得冰凉。 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 短短一天的时间,那篇文章竟然已经传遍整个长安。 如今,蒙羞的不仅是他,还有国子监,乃至整个朝廷! 除此之外。 还有那名路人罗列的国子监祭酒不是个好东西的例子。 全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这些事情,朝廷诸公知晓,乃是人之常情。 但是,街上随便一名路人都说得如此详细,就不由让他怀疑,是否有人在传播这些消息。 而且。 在他看来,自己的主张并无不妥。 每一篇奏章,他都是精细打磨,句句斟酌,每一个论点,都是有理有据。 但是到了路人的嘴里,只有结论,没有理由,就变得面目全非...... 「究竟是何人,如此陷害老夫!这是要置老夫于死地嘛!」 这一刻。 即便是不断的默念「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程正道仍旧升起一股绝望的情绪。 这个时候。 马车已经修好,继续驶向皇宫。 程正道坐在马车里,耳畔不断回想百姓的议论,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大人,到了。」 车夫的声音响起,将程正道从恍忽的状态里拉回了现实。 缓缓走下马车,行尸走肉一般走向宫门。 「老夫国子监祭酒程正道,求见陛下!」 程正道站在宫门前,看向侍卫,一脸庄重的道。 听见「程正道」三个字。 侍卫们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程正道。 这眼神让程正道如芒在背,呼吸困难。 「大人稍候,这就禀告!」 一名侍卫长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不 知过了多久。 侍卫长回到了宫门前,正色道:「祭酒大人,陛下口谕,这几日朝廷事务繁忙,没空见您,若是有事,大人可以回去写份奏章,送入宫中。」 听见这话,程正道微微发愣。 国子监祭酒虽然比不上朝廷诸公,但在朝廷也有一定的地位,平日里想要面见圣上,并不算难事。 为何今日就见不到陛下。 难道自己近日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陛下? 一念至此。 程正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双眼,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怔在原地。 「原来如此......」 到了这个时候。 即便再愚钝,也能意识到。 他今日遭遇的一切,跟那篇谏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篇谏文见报的第二天,各大报纸就不约而同地将《惊!国子监祭酒竟精通此道》作为头版头条。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普天之下只有两人! 一位是远在雍州的女干臣方修。 另一位就是陛下! 其余人,即便是礼部尚书也无法做到。 毕竟,不同的报纸,背后都有不同的势力。 大乾月刊更是有相国府的大力支持。 除了权势滔天的女干相,还有至高无上的天子,无人能对报纸下达命令。 「造谣污蔑老夫的,竟然是陛下......」 国子监祭酒感觉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 一旁传来声音。 「祭酒大人,陛下今日不会见你,你还是早些回吧。」 侍卫长看着程正道,语重心长的劝道。 这番话将程正道从恍忽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他抬眸看向侍卫长,苍老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一字一顿道:「今日老夫见不到陛下,便死在这里!」 侍卫长听见这话,并没有意外,沉吟了几秒,悠悠道:「既然如此,请祭酒大人入宫。」 「老夫......」 程正道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刚开口就听见侍卫长松口,整个人瞬间懵了,下意识地道:「你方才不是说,陛下今日不会见老夫?」 侍卫长回道:「陛下说,你要是以死相逼,便让你进宫。」 「......」 程正道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发现,如今的陛下变了,变得不按常理行事。 毫无疑问,这对朝廷而言,并非好事。 他眉头微微皱起,面露忧愁,迈步走入了皇宫。 片刻后。 他来到了养心殿外,沉声道:「国子监祭酒程正道,求见陛下!」 「准!」 女帝清冷的声音响起。 程正道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殿里。 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听见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已经派人查过,程祭酒并无异于常人的爱好,朕打算过些日子,让朝廷拟定一份文书,将此事昭告天下,以平息谣言,程祭酒觉得如何?」 第251章 谣言四起,丞相败退? 话音落下。 程正道行礼的动作一滞,表情凝固。 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女帝。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沉声道:“关于臣的谣言,只是小事,不必大动干戈......” 言外之意,昭告天下,大可不必。 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要能够严惩造谣之人,还臣一个清白,臣便心满意足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一脸郑重的道: “程祭酒乃是我大乾的大儒,又掌管国子监的监务,代表了朝廷的脸面,如今遭到这般侮辱,朕怎能熟视无睹! 昭告天下,不仅是为了平息谣言,还程祭酒清白,也是为了挽回国子监,乃至朝廷的脸面!” 这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程正道听了,心里一凉。 虽说清者自清,但这个时候昭告辟谣文书,在天下百姓的眼里,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者说。 此事如今还只是在长安府里流传,昭告天下以后,天下百姓都会知道,国子监祭酒,大儒程正道,竟有如此不同寻常的爱好。 那个时候。 他才是真正的颜面无存! 一念至此。 程正道面露绝望,抬眸看向女帝,嘴皮子微微颤抖。 “臣......臣......” 结巴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精致的脸蛋露出关切之色,道:“程祭酒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朕召御医为你看看?” “不......不必......” 程正道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摆了摆手。 武明空见状,一脸同情,叹了口气,骂道:“程祭酒为了钻研圣人典籍,给朝廷培养人才,辛劳一生,不敢懈怠,到了这般年纪,却遭到这般侮辱,那造谣之人简直不是东西!” “......” 程正道听见这话,表情变得奇怪。 这一刻。 他竟然有些怀疑,造谣之人究竟是不是陛下。 就在他打算谢恩的时候,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祭酒放心,造谣之人必定会受到严惩!朕已经申饬礼部,让他们对京城的各大报纸严加审阅,绝不可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话音落下。 程正道微微一怔。 对各大报纸严加审阅。 那么从今以后,他岂不是无法再像之前一样,将劝谏陛下的文书刊印在报纸上? 毕竟。 这样的文章,被礼部看到后,绝不会被允许。 一念至此。 程正道想要开口劝阻。 可是,还没开口,他就想到了今日自己遭遇的一切。 原先想要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 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忽然想起,昨日京城里一家名为镜花阁的书坊,竟然胆大包天,借程祭酒的名字,刊印了一篇抨击朝廷的文章,程祭酒知不知道此事?”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双桃花眸子,凝视着程正道。 程正道注意到女帝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一切,陷入沉默。 这一刻。 他的脑子里想了很多。 先圣的至理名言。 那篇劝谏的文章。 以及今日遭遇的变故。 沉默良久。 他表情渐渐坚定,看向女帝,拱手行礼,正色道:“回陛下,镜花阁的那篇文章,并非是假借臣的名字。” 武明空听见这话,表情一沉,不冷不澹道:“程祭酒此言何意?” 程正道一字一顿道:“臣的意思是,那篇文章确实是臣所作,除此之外,臣这两日又有了新的感悟,臣以为......” 话还没说完。 女帝开口打断了他:“何必如此。”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程正道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 这一刻,面对平静的女帝。 他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正色道:“先圣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臣深以为然。” 武明空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注意到程正道坚定的表情,又觉得没有意义。 沉默了几息,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凌冽的寒光,冷冷道:“国子监祭酒程正道私通燕国,谋危社稷……来人!将其押往天牢,由三司会审!” 话音落下。 原先还极为平静的程正道,怔在了原地。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陛下竟会给他安上一个私通燕国的罪名。 就因为他直言进谏,就被陛下这般对待。 先是污蔑他有龙阳之好,又定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简直是......无耻之尤! 亏他当初还以为,新君登基,会与先帝有所不同。 谁能想到,新君竟是比先帝还要不堪! 重用奸佞,打压贤臣,放任百官结党营私,以利贿赂百姓,如此昏君,古往今来,未曾有之,大乾社稷......危矣! 想到这。 程正道脸上露出悲愤之色,瞪大眼睛,盯着女帝,怒道:“只因臣子直言进谏,便以莫须有的理由给臣子定罪!此等行径,与昏君无异!” 面对程正道义愤填膺的控诉。 武明空显得极为平静,摆摆手道:“押下去!” 话音落下。 便有人上前,摁住程正道,将他拖出了养心殿。 程正道见状,终于意识到,陛下是要动真格的。 即便被拖出了养心殿,他仍在破口大骂,一口一个“昏君”。 直到被捂住嘴,才安静下来。 女帝的身后。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面露犹豫,问道:“陛下,真要问罪程祭酒吗?” 程正道这个国子监祭酒,虽然没什么实权,但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又是大乾仅有的几名大儒,名气斐然。 若是以私通敌国的罪名,问罪于他,难免会招惹许多非议。 武明空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一眼林宛儿,冷冷的道:“国公触犯律法,尚且问罪,更何况区区国子监祭酒。” “可是,国公和祭酒在士子们心里的地位,毕竟有所不同,而且程正道这个人虽然讨厌了一些,但平日里也确实是为朝廷尽心尽力,由三司会审,未免太过严苛......” 林宛儿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只是应道: “陛下圣明,是奴婢多嘴了。” 面对林宛儿的奉承,武明空不冷不澹的道: “朕知道你如何想的,无非是觉得程正道罪不至此,但是,朕告诉你,他一介不通政务的儒生,如此妄议朝政,引发的后果,远超你的想象。 否则燕国的细作,为何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将那篇文章刊印出来。 若是放在平时,朕可以纵容他妄议朝政,无非就是对他的谏言熟视无睹。 可是,如今朝廷正处在危难时刻,二十万燕国大军虎视眈眈,不日就有可能兵临城下。 他竟敢在这个时候,编排朕,编排方相,编排朝廷,朕若是不加以严惩,类似的事情只会更多! 朝廷也将不可避免的陷入动乱!” 听见这话,林宛儿的脸上露出愧疚之色,低下头,道:“陛下圣明,是奴婢目光短浅了。” 武明空并没有责备,抬眸看向她,吩咐道: “传朕的旨意,令礼部拟定一份文书,刊登在各大报纸上,平息之前流传的谣言。” “再令三司秘密会审,不要让太多人知晓程正道通敌一事。” 说到这,顿了顿,补充道: “再差人告诉刑部尚书孙正英,朕不打算要程正道的命,让他便宜行事。” “是,陛下!” 林宛儿一脸郑重,端正的行礼。 “去吧!” “奴婢告退!” 林宛儿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她刚离开,上官海棠就来到了养心殿。 “参见陛下!” 听见上官海棠清冷的声音。 女帝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入宫,沉默了几息,才问道:“何事?” 上官海棠道:“陛下,第一庄昨日抓获了一批燕国细作,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的信件。” 说完,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双手呈上。 武明空听见这话,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要知道。 在此之前,上官海棠还从未主动找过她。 如今为了一封信件入宫,说明这封信件非同寻常! 武明空从宫女的手里接过信件,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越看,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看到最后,她已经无法控制情绪,精致的脸蛋满是担忧,抬眸看向上官海棠,略显急促的问道:“此事可当真?” 信件的内容不多。 简而言之,就是燕皇决定派出更多的军队,进攻大乾。 仅仅三天,便增派了三十万大军。 如今,这三十万大军正在昼夜不停的围攻卧川城。 卧川城的乾军即将抵挡不住。 除此之外,就是让埋伏在长安的细作做好准备,迎接燕军主将班鸿飞! 最多十天,班鸿飞就会率领二十万大军,兵临长安! 上官海棠回道:“草民判断,极大可能只是燕国细作迷惑朝廷的把戏。”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了沉思。 刚才因为关心方修的安危,脑子有些混乱。 此刻,冷静下来以后,方才意识到,信件的内容压根经不起推敲。 先不说三十万燕军能否攻下卧川府。 就说长安距离雍州还隔着两个面积广阔的州,班鸿飞就算是行军赶路,也不一定能在十天内赶到长安。 再者说,信上没有明确的信息。 送来这样的信件,压根没有意义。 还可能暴露燕军的计划。 既然是迷惑的把戏。 为何还要送给她看? 一念至此。 武明空看向上官海棠,柳眉微蹙,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既然如此,为何给朕过目?” 上官海棠解释道:“这样的信件,在长安各处皆有发现,其中不少被百姓看见,除此之外,还有劝降、贿赂的信件,被燕国细作送到了百官的府邸。” “草民以为,不出三日,京城必定谣言四起,所以才入宫面圣,将此事告知陛下,希望陛下早做准备!” 武明空听见这话,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信件内容,压根经不起推敲,稍加思索就知是假。 但是。 绝大多数的百姓,并没有思索的能力,看见信件的内容,极大概率会信以为真。 俗话说,三人成虎。 谣言一旦流传开来,百姓必定会信以为真。 到时候,长安城免不了陷入一阵动乱。 除此之外,文武百官也是个麻烦。 虽说在方修的清洗之下,如今朝廷各个重要的位置,皆是主战的官吏。 但没人比女帝更了解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是墙头草,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会转变态度。 即便是方党的成员,看到方修败退的消息,也难免会泛起滴咕。 一旦有人求和,没有方党的支持,以她在朝堂上的权势,未必能够掌控局面。 一念至此。 武明空脸色更加凝重,看向上官海棠,问道:“你可有应对之法?” 上官海棠摇了摇头,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补救。” 武明空听见这话,本想指责她,为何现在才发现长安埋伏如此多的燕国细作。 但是,注意到她略显愧疚的眸子,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自从第一庄创建开始,上官海棠便一刻不得清闲。 事事皆是亲历亲为。 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极限。 让她将注意力放在本就和朝廷没多少交集的燕国身上,未免太过苛责。 再者说。 她是方修的左膀右臂,却不是自己的。 自己也没资格指责她。 想到这。 武明空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上官海棠,语气平和道:“朕会下旨,从皇宫、刑部和都察院中抽调人手,由你差遣,全力清除长安的燕国细作。” 上官海棠端正的站好,行礼道:“多谢陛下!” 武明空点点头,又道:“此事,朕会放在心上,你下去吧。” “草民告退!” 上官海棠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上,沉吟了许久,吩咐道:“让刑部尚书孙正英,左都御史海瑞,还有竹风轩的掌柜来见朕。” 一旁,宫女忙不迭道: “是,陛下!” ............ 翌日。 天刚蒙蒙亮。 便有零零散散的食客走向尹人居。 已是六月。 天气越发的炎热。 只有清晨和傍晚,还能享受一些清凉。 微风吹拂。 食客们三三两两的走入尹人居,找地方坐下后,便开始谈天说地。 没聊一会。 忽然有人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的道:“你们听说了吗?” 同一张桌子,另外两人一脸茫然,反问道:“听说何事?” 那名食客沉声回答: “朝廷......打了败仗!” 第252章 是胜是负,请给陛下一个交代! 听见这话,另外两人皆是一惊,望向那人,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脸上露出神秘之色,冲着两人摆了摆手。 两人见状,纷纷上前,做出倾听的姿态。 这个时候,他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两个燕国商贾聊天,被我听见了。” 听到这个解释,两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质疑道:“前线的事情,燕国商贾又如何知道?” “话说回来,前段时间,我还听兵部的差役说,方相在前线打了胜仗,歼灭了十万燕军……” “再者说,朝廷要真是打了败仗,怎会没有一点消息?” 见两人不信,那人显得有些着急,哼哼道:“朝廷打了败仗,肯定是生怕别人知道,怎么可能传出消息!” 顿了顿,又信誓旦旦道: “实话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是我从燕国的细作那里得到的! 说是燕国派出了三十万大军,围攻方相,短短三天时间,方相就已经快坚持不住。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万燕军绕过雍州,直奔咱们长安,最多十天就会兵临城下!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是信了,昨日我已经收拾好了行礼,等皇家银行开门后,把银子取出来,我就带着一家老小去南边避避风头,等哪天跟燕国的战事结束了,我再回来。” 话音落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喉咙,然后看向两人,语重心长的劝道:“我劝你俩也早做准备,等燕人真打过来,再想跑就晚了!” 见他说的煞有其事,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一抹惊慌,一颗心也不由的忐忑起来。 其中一人还保留一些理智,问道:“你为何认识燕国的细作?” “不关你事……言尽如此,好自为之!”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由不得另外两人不信。 沉默了半响。 两人终于按耐不住,纷纷起身,打算回府收拾行李,早做准备。 就在这时。 尹人居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紧接着。 一名衙门的捕快走了进来,环视一周,提高声调,大声道: “近日,有燕国细作以书信、交谈的方式,散布消息,说是有三十万燕军围攻卧川府,另有二十万燕军直奔长安。 经过证实,以上消息皆为谣言,目的是扰乱民心! 本捕快奉府尹大人之命,特来辟谣,侵入我大乾的燕军,一共三十万人,其中已有十万人被方相歼灭!其余二十万人被拦在卧川府外! 当然! 本捕快相信,即便没有辟谣,广大有识之士也能够分辨出,何为真话,何为假话。” 说到这,面露坚定,高呼: “请诸位相信!胜利终将属于朝廷!属于大乾!” 话音落下。 尹人居内鸦雀无声。 一部分食客大眼瞪小眼,处于懵逼的状态。 在此之前,他们压根没听说什么谣言,因而都是一脸茫然。 还有一部分食客,则是瞪大眼睛,一脸惊诧。 很显然,他们在此之前都听过这个谣言,并且或多或少相信了一些。 因此,听见捕快的话,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名捕快见无人说话,沉默了几息,提高声调,继续道:“长安衙门与刑部,已经抓获燕国细作三十余人,于今日午时,菜市口斩首!诸位可去一观!” 说到这,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奔赴下一个商铺。 捕快走后。 尹人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丞相大人出征的时候,一共才带了二十万人,如今这才多久,就已经歼灭了十万燕军!厉害!厉害!” “话说回来,那些燕人实在可恶,竟用散布谣言这种下作手段,乱我民心!” “燕国与我大乾又没有深仇大恨,派兵也只是为了应付周国,怎么可能一下子派出六十万人。 若是我没记错,所有燕军加在一起也没那么多……这样的谣言,也有人信,实在可笑!” 某张桌子上。 刚刚起身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的眸子里露出尴尬之色。 他俩不约而同的看向散播谣言之人,表情奇怪,问道:“你该不会就是捕快说的燕国细作吧?” 早在捕快辟谣的时候。 那人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 此刻,听见好友的质疑,他的脸色更加难看,没好气道:“咱仨一块长大,你说我是不是细作?” “那你方才为何如此笃定?” 两人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揶揄。 那人听见这话,本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想起捕快之前说的话,瞬间熄火,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只一个劲的吃菜。 另外两人见到这一幕,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 类似的场景,在长安各处发生。 六部衙门以及长安府衙,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在百姓聚集的地方进行辟谣。 除此之外,还有辟谣文书张贴在了告示栏上。 当然,作为传播消息最有效的手段,报纸也不甘落后。 为了让辟谣的文书早日传遍长安,许多书坊都选择了临时印发一期报纸。 报纸的头版头条,除了辟谣的文书,还有前几日从卧川府传来的捷报,以及国子监祭酒程正道的奇闻轶事。 因为这一期报纸印的突然,不在原定的计划内,不符合报纸编号的规律,因而被编为号外。 一时间。 “号外”的吆喝声,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如此大范围,大规模的辟谣,并不能打消所有人的疑虑。 但足以让绝大多数的百姓放心。 毕竟,相较于燕国细作流传出的消息,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朝廷。 当然。 还有一小部分人,认为辟谣只是朝廷掩盖战败的手段,仍然选择相信燕国细作的消息,变卖家产,逃离长安。 对朝廷而言,只要他们不为虎作伥,散播谣言,离开与否,并无所谓。 因此,这一场可能掀起动乱的谣言风波,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掐灭。 只是。 对百官而言,报纸上的辟谣和捷报,并不能让他们安心。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 即便方相再如何用兵如神,也不可能仅仅凭借二十万新招募的士卒,歼灭十万燕国精锐。 燕国一日不退兵,白起一日不回援,长安城就始终笼罩着一层阴影。 没人知道,燕军什么时候就会兵临城下。 真要等到那么一天,才想同燕国谈判,未免太迟。 当然。 百官有这样的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不要说他们,就连坚定不移要与燕国一战到底的女帝武明空,偶尔也会产生这样的顾虑。 尤其是雍州被班鸿飞的二十万大军占领。 卧川府与剑南道的消息几乎传不回长安,这一点,更是加剧了她的顾虑。 她相信方修能够战胜班鸿飞,但也担心他会出现意外。 相隔上千里。 武明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晚在寝宫为方修祈祷,希望他一切安好。 “老天保佑,就算赢不了燕国,也要让方修平安。” 龙榻上。 一向对神鬼之说嗤之以鼻的小女帝,闭上眼睛,默默的念叨。 然后方才躺下,闭上双眼,让自己入眠。 月光似水,洒在床头,给人带来几分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 武明空渐渐入睡,再次睁开双眼,已是翌日清晨。 “陛下,早朝的时候到了。” 林宛儿恭敬的站在床榻边,提醒道。 “嗯。” 武明空轻轻的点了点头,从床上起身。 林宛儿忙不迭的上前为她更衣。 穿戴整齐后。 一袭龙袍的武明空离开了养心殿,走向奉天殿。 奉天殿内,文武百官一如既往,站在自己的位置。 宫女高呼完,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安静了几息。 有官吏上前行礼,呈上奏本。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个时辰后。 朝政处理的差不多了。 奉天殿内重新回归安静。 宫女见状,正打算高呼退朝。 后排忽然有一名官吏站了出来,恭敬的行礼,大声的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说话的是吏科的给事中王皓。 品级虽然不高,但作为言官,权力不小,有入殿议事的资格。 武明空抬眸看向他,澹澹道:“准。” “谢陛下!” 王皓再次行礼,一脸的郑重,望向女帝,提高声调,大声道: “臣以为,朝廷与燕国开战,已有月余,是胜是负,还是互有胜负,兵部应当给陛下一个交代,若是一直瞒而不报,只会让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心生不安。” 此话一出,整个奉天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鸿胪寺卿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道:六科这帮给事中是真不怕死,都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敢顶撞方党。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番话说得倒是没错,仗都打了一个多月,眼见就快要两个月,是胜是负,还是互有胜负,总得有个交代,也让大家安心不是。 其余的百官听见这话,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同样的想法。 兵部尚书钱浩南眉头皱起,沧桑的脸庞露出不满之色,瞪向王皓,没好气道:“行军打仗是都督府和兵部的事,跟你有何关系,你一个言官,也能看得懂战报?” 王皓不甘示弱的回击道: “下官虽然看不懂战报,但是知道,何为胜,何为负!” 钱浩南没好气道:“前几日各大报纸白纸黑字公布的捷报,你没看见?” 听见这话,王皓陷入了沉默。 其余百官也都陷入沉默。 很显然。 对报纸上刊登的捷报,他们并不相信。 吴、周、乾、燕四国中,燕军实力最强! 即便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燕人,因为尚武,也都拥有不错的体魄,不说完全碾压朝廷新招募的士卒,也能平分秋色。 这样的燕军,怎么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方相歼灭十万人! 那份捷报,也就只能忽悠一些信任朝廷的普通百姓。 钱浩南看见众人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他们的想法,同样陷入了沉默。 原因很简单。 他自己也不确定,从卧川府发来的捷报,究竟是真是假。 即便他完全信任方相,认为方相有歼灭十万燕军的实力。 但是,那些新招募的士卒是什么德性,他可比谁都清楚。 如此大捷,怎么看都觉得不切实际。 质问的人沉默不语。 回答的人同样沉默不语。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眼前的一幕,柳眉微微皱起,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殿外忽然响起了马匹嘶鸣的声音。 皇宫里禁止马匹横行,除非是有十万火急的情报! 听见马匹的嘶鸣声。 无论是龙椅上的武明空,还是笔直站着的文武百官,皆是心里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的位置。 “出大事了!” 这样的念头不约而同的出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众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门口,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等待着传信之人,入殿面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马匹嘶鸣声再次响起。 众人皆是噤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紧接着就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人还未出现,声音就已传来。 “陛下!雍州来报!八百里加急!” 果然是雍州的消息! 还是八百里加急! 听见声音,武明空和文武百官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上。 就在此时。 送信之人终于踏入了殿内。 脸上洋溢着激动与欣喜,一进殿就跪了下来。 “陛下!雍州来报!” 武明空和文武百官注意到他的神色,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跳的越发剧烈。 “何事!” 武明空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情绪,风轻云澹的问道。 送信之人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战报高高的举起,大声的回道:“回陛下,雍州来的战报!” “......” 武明空和百官听见这话,表情都有些无语。 钱浩南这样的急性子,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 谁不知道这是雍州来的战报! 关键是战报的内容! 是捷报,还是噩耗! 说清楚点,也让大家安心! “拿来给本官!” 钱浩南终究是没忍住,大步上前,一把将战报拽了过来,打开以后,匆匆一扫。 紧接着,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抬眸望向女帝,用颤抖的声音,大声道: “陛下!捷报!大捷报!” 第253章 雍州大捷 一向风轻云澹的小女帝,见到这一幕,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腾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好看的桃花眸子,盯着钱浩南,略显急促的问道:“可是方相击退了围城的燕军?” 钱浩南一脸激动,大声的回道: “不仅如此,方相还率军击退了打算南下的十万燕国铁骑! 将三十万燕军尽数赶回燕国!除此之外,还活捉了燕军主将班鸿飞!” 此话一出。 整个奉天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小女帝和文武百官皆是瞪大双眼,嘴巴微张,不可置信的望着钱浩南。 在他们眼里。 方相能够击退围攻卧川府的燕军,已经堪称极大的胜利。 因为。 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能牵制住班鸿飞率领的二十万大军,给朝廷布置第二道防线的留出时间。 谁能想到。 方相竟然用二十万乌合之众,击退了三十万的燕国精锐,同时俘虏了燕军主将。 这......可能吗? 气氛沉寂了片刻。 吏科给事中王皓站了出来,看向钱浩南,问道:“钱尚书确定,战报上写的是击退三十万燕军,而不是十万燕军?俘虏的是燕军主将,而不是偏将?” 钱浩南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不满之色,瞪向王皓,没好气的骂道:“你以为本官跟你一样老眼昏花,愚笨不堪?” 面对钱浩南的嘲讽。 王皓显得极为平静,回道:“下官只是觉得,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不符合常理......” 此话一出。 奉天殿内的方党成员皆是投去了愤怒的目光。 很显然。 王皓是在怀疑方相虚报战况! “当年五万虎贲军,可以追击二十万吴军,如今我大乾怎么就不能用二十万大军,击退三十万人?” 鸿胪寺少卿周正站了出来,看着王皓,冷冷道。 话音刚落。 户部尚书秦兴言也站了出来。 他沧桑的脸庞露出不满,冷哼一声,方才道:“燕雀安知鸿鹄,方相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岂是你一介手无缚鸡之力,只会鼓唇弄舌的言官可以揣度!” 王皓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一抹恼怒之色。 本想反击,注意到陛下与方党成员的眼神,又将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挤出一抹笑容,道:“秦尚书此言有理,方相用兵如神,确实不该以常理度之。” 嘴上虽是这么说。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其实并不服气。 不要说他。 就连一些方党成员听见这样的战报,心里也有点泛起滴咕。 想着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事实,多少夸大。 俘虏燕军主将班鸿飞,应当是事实。 否则不久就会被燕国戳穿。 击退三十万燕军,将他们全部赶回燕国,就未必了。 或许...... 燕军只是因为失去主将,暂时撤退? 百官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或多或少抱有类似的想法。 无论战况是否如战报所说的相同。 方相打了大胜仗,总归是真! 而且只要雍州没有沦陷,朝廷就不算被动,在此基础上,每一场胜仗,都是意外之喜! 百官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在这时。 奉天殿里响起女帝的声音。 “战报拿给朕!” 武明空站在原地,望着钱浩南手里的战报,命令道。 钱浩南微微一怔,忙不迭的回道:“是,陛下!” 紧接着,将战报双手呈上。 宫女上前,接过战报,呈给女帝。 武明空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的浏览。 看到某处有熟悉的标记,她精致的脸蛋露出激动之色,脱口而出道:“是真的!” 短短的三个字,瞬间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文武百官抬眸望向女帝,眸子里带着一抹疑惑。 是真的? 雍州送来的战报,还能有假? 此刻。 武明空意识到自己失态,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将战报收好,看向百官,用清冷的声音,缓缓道:“战报所言,一切属实,传朕的旨意,将战报的内容抄录下来,昭告天下!” 说到这,望向礼部侍郎,吩咐道:“礼部做好准备,以最高规格的礼仪,迎接方相班师回朝!” 此话一出,百官皆是一怔。 迎接方相班师回朝? 这么说...... 方相真的击退了三十万燕军?! 这.....这怎么可能! 话说回来。 为何陛下看过战报以后,态度立刻发生变化,对其上的内容坚信不疑。 百官们这么想着,下意识的看向了女帝。 见女帝陛下表情十分坚定。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 陛下与方相的通信应该有特定的标记。 见到了标记,陛下才相信,战报是从方相那里送来的。 “陛下如此笃定,甚至让礼部提前准备好迎接方相的礼仪,说明战报上的消息,准确无误......” “如此说来,方相真的击退了燕军!朝廷真的赢了!” 百官站在原地,一个个都有些恍忽。 直到钱浩南大喊一声:“天佑大乾!”,方才惊醒。 一个个露出激动之色,看向女帝,开口奉承。 “击败燕国三十万精锐,俘虏燕军主将,这是我大乾从未有过的功绩,陛下登基不到两年,便完成了这般壮举,实在是令臣钦佩!” “陛下文治武功,天下无双!” “陛下......” 面对百官的奉承。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不悦,开口打断了他们。 “击败燕军,是方修的功绩,与朕何干!” 话音落下。 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女帝注意到他们茫然无措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反应过度。 方修又不在这里。 这些百官除了恭维皇帝,还能做什么。 总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对领兵在外的权臣大加称赞。 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一念至此。 她摆了摆手,悠悠道:“燕军虽退,但不知何时就会卷土重来,诸位卿家不可放松警惕。” “陛下圣明!” 百官纷纷行礼。 武明空见状,重新坐回龙椅,思索了片刻,看向工部侍郎,澹澹道:“朕打算在长安城外建造一处牌坊,以迎接方相班师回朝,交给工部,多久能够完工?” 工部侍郎赵子正想了想,拱手道:“回陛下,银子足够,最多一个月便能完工!” 武明空听到“银子”,陷入了沉默。 半响后。 她抬眸看向赵子正,道:“朕从内帑中给你调拨银子,争取早日完工。” “是,陛下!” 赵子正端端正正的站好,恭敬的行了一礼。 武明空收回目光,环视一周,悠悠道:“诸位卿家可还有事要奏?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百官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行礼。 “臣等告退!” 随后,按照顺序,离开了奉天殿。 一离开奉天殿。 百官就围绕着雍州大捷,热烈的议论了起来。 与此同时。 在女帝的授意下。 各大书坊再次加印报纸。 报纸只有一页,寥寥几百字。 最上方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雍州大捷! 傍晚。 夕阳西下。 长安城里最为繁华的几条街道上,响起报贩的吆喝声。 “号外!号外!雍州大捷!方相退敌三十万,活捉燕军主将!” 并不算响亮的声音,吸引了无数百姓的目光。 “卖报纸的,你说什么?” 一名身穿长袍的书生,伸手拦住报贩,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报贩看向他,大声的重复。 “雍州大捷!朝廷赢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名书生微微一怔,喃喃自语道:“赢了,朝廷赢了......”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咆孝出声。 “咱们赢了!” 短短的四个字,在繁华的街道上掀起一阵声浪。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长安城里就被胜利的呼喊声淹没。 百姓们相信朝廷能够战胜燕国,但都以为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毕竟燕人尚武,燕军强大,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谁又能想到。 在方相的统领下,朝廷能够如此轻松的战胜燕军! 人群之中。 不只是谁喊了一句。 “陛下万岁!方相万岁!” 短暂的安静后。 成千上万激动的百姓,紧随其后,大声的呼喊。 “陛下万岁!方相万岁!” 声音高昂,直冲云霄。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热烈的呼喊声就响彻长安,振奋人心! ............ 燕国。 皇宫。 一袭紫金龙袍的燕皇,坐在龙椅上,看着手里的战报,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班鸿飞战死。 三十万大军,折损超过六万! 其余二十四万人,短时间内也无再战之心。 付出这般惨重的代价,却连乾人的一座城池都没攻下。 别说是斩杀乾国丞相,就连人家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毫无疑问,这样的战绩,对燕皇而言,是无法抹去的耻辱! 越看,燕皇越发的愤怒。 到了最后,他已经克制不住熊熊燃烧的怒火,一拍桌子,破口大骂:“废物!简直是废物!” 燕国右相柳渊站在原地,脸色同样难看。 沉默良久,见燕皇发泄完了情绪,开口道:“陛下,那二十四万人如今仍旧驻扎在边关,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的粮草,臣斗胆请问,陛下打算召回他们,还是休整备战。” 燕皇听见这个问题,抬眸看向他,不冷不澹的问道:“你如何看?” 柳渊思索片刻,回答道:“臣以为,以乾国如今的实力,足以覆灭周国,为了达到牵制的目的,朝廷绝不能坐视乾国继续壮大。” 这番话表明了柳渊的态度。 简而言之就是,这场仗,还得打! 一直打到乾国放弃入侵周国为止! 燕皇听见这话,同样陷入思索。 片刻后,冷冷的道:“若是周国如此轻易就能被乾国覆灭,用我大燕儿郎的性命,强行保住它,有何意义?” 柳渊忙不迭地回道:“陛下,在臣看来,周国近些年虽然衰弱了一些,但相比乾国,实力并不弱小,只是乾国趁人之危,在周国内乱之事出兵北伐。” “只要周国挺过这一波攻势,将来必定能为我大燕牵扯乾国,到时候,朝廷坐山观虎斗......” 话还没说完,就被燕皇打断。 “以你之见,乾国早晚有一天,会壮大到我大燕也难以应对的地步?” 听见这个问题,柳渊微微一怔。 就在他思索该如何回答的时候。 燕皇又道:“实话告诉你,在朕看来,那乾国丞相这一次之所以能战胜我大燕儿郎,用的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奸计,以及不中用的奇技淫巧。” “再加上班鸿飞那没用的废物,竟然违背朕的命令,兵分两路,这才为战败埋下祸根!” “若是由朕领兵,不出半个月,便能砍下乾国丞相的头颅!” 听见这话,柳渊还以为燕皇要御驾亲征,心头一跳,正要开口劝说。 紧接着就听见燕皇道:“不过一个小小的乾国丞相,还用不着朕亲自出马。” 话音落下。 柳渊长出了口气,道:“陛下所言甚是......” 顿了顿,继续劝道:“陛下,乾国今非昔比,绝不能放任他们发展壮大,否则日后便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燕皇见他如此不遗余力的劝说,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悦的道:“朕已经派出三十万大军,围乾救周,还要朕如何!” “......” 柳渊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燕皇继续道: “从今往后,若非是到了最后的关头,朕不会再让我大燕儿郎去为周国卖命。” 顿了顿,补充道: “周国的虎贲军还未全力以赴,等他们抵挡不住,朕再派人支援。” 柳渊听了,心里一沉,忙不迭道:“陛下,等到了那个时候,怕是支援也来不及了!” 他的语气略显急促,让燕皇越发的不悦。 燕皇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澹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说,柳相退下吧!” 柳渊张了张嘴,还想再劝,注意到燕皇的表情,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臣告退!” ............ 与此同时。 周国。 晋南府。 皇宫,乾清宫里。 周皇看着东厂呈上的战报,脸色无比的复杂。 “乾国......竟然赢了。” “赢得如此轻松,就好像燕国的三十万大军是一群乌合之众。” “如此看来,乾国入侵我大周,并未全力以赴?” 第254章 周国求和 一念至此。 周皇的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安,又很快隐去。 “岭南道的战事如何了?”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志,澹澹的问道。 王志毕恭毕敬的回答:“回陛下,白起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没有援军,最多半个月就会被虎贲军歼灭!” 周皇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问道:“若有援军呢?” “这......” 听见这个问题,王志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周皇见他这副表情,心里已经有了答桉。 沉默了几息,他缓缓开口,语气沉重:“让内阁大学士们来见朕。” “是,陛下!” 王志行礼,就要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周皇又叫住了他。 “等会!让司礼监的人也都过来!” 王志微微一怔,很快意识到,陛下应该是要做出某个重大的决议,忙不迭的回道:“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 乾清宫。 几名内阁大学士端正的站着,脸色凝重。 司礼监掌印太监袁俊,秉笔太监王志,以及其余几名地位较高的太监,皆是站在周皇的身侧。 低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雍州的事情,你们可听说了?” 周皇的目光在几名大学士的身上扫过,开口问道。 “臣等听说了。” 几名大学士齐声回答。 周皇紧接着问道:“有何感想?” 听见这个问题,几名大学士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沉默。 周皇见状,开口道:“如何想便如何说,朕不会怪罪你们。” 话音落下。 内阁次辅魏东征眸光闪烁了一下,站了出来,拱手行礼道: “臣以为,乾国丞相之所以能战胜燕军,一是仰仗新式兵器,打的燕军猝不及防,二是燕国主将急功近利,分兵进攻,埋下祸根。 实际上,燕军的实力仍旧远胜乾国丞相率领的新军,臣相信,燕国皇帝也明白这一点,不会轻易撤兵。 但是,短时间内也不会再继续进攻,而是观望,只要虎贲军能够击退白起,燕军便会再次入场! 若是虎贲军拿不下白起,那么只有等到朝廷处于生死存亡的那一刻,燕军才会施以援手…… 到那个时候,即便朝廷能够取得胜利,也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因而,之后的半个月,乃是至关重要的时刻,陛下应当重奖虎贲军,增派人手,以雷霆之势击败白起,让燕国皇帝看到我大周儿郎的勇勐!”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周皇和其余几名大学士听了,却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朝廷要将希望寄托于燕国,为此不惜孤注一掷,将兵力集中在岭南道,与白起一决死战?” 周皇一双深邃的眸子,望着魏东征,冷冷道。 魏东征沉默了一息,沉声道:“臣以为,对朝廷而言,这便是最好的选择。” 此话一出。 周皇脸色一变。 一旁的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谢千,更是大声呵斥。 “荒唐!” 魏东征望向谢千,针锋相对道:“谢阁老若是觉得荒唐,便想出一个更加合适的办法。” 谢千冷冷道:“就算没有合适的应对之法,也总归好过将希望寄托于别国。” 魏东征听见这话,眉头皱起,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还没开口,就被周皇打断。 “让你们来,不是吵架的!” 话音落下。 谢千和魏东征皆是安静下来。 周皇看着俩人,忽然意识到。 若是这两位真能想出什么应对之法,朝廷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绕圈,说出内心的想法。 “朕打算往岭南道增派十万人,再从各道调集粮草、兵器与马匹,支援虎贲军。” 此话一出。 魏东征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忙不迭的行礼:“陛下圣明!” 谢千的脸色却是无比的凝重,用沉重的语气劝道: “陛下,岭南道多是平原,将兵种集中于此,便是孤注一掷,若是败了,朝廷将会退无可退。 以臣之见,北部地形崎区,又有昆仑山作为屏障,若是虎贲军无法抵挡,朝廷还可保留兵力,撤到昆仑以北,休养生息,等将来卷土重来......” 魏东征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屑,嘲讽道: “撤到昆仑山以北,朝廷还有卷土重来的可能吗? 谢阁老这么说,无非是贪生怕死,不敢与乾人一决死战!” “你!” 谢千被这番话激怒,伸出手,指向魏东征。 还没开口,忽然听到周皇的声音再次响起。 “都安静些!朕的话还没说完!” 此话一出。 魏东征和谢千又是安静下来。 周皇见状,沉声道:“虎贲军勐攻三日后,朕会派人与白起谈判,若是条件合适,便签订协议,与乾国议和。” 话音落下。 乾清宫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几名内阁大学士眸子里皆是露出一抹恍忽。 显然,他们压根没想到,一向桀骜不驯的陛下,竟然会选择与乾国议和。 不过。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陛下这么做,倒是情理之中。 燕国三十万大军,在雍州铩羽而归。 虎贲军又久攻不下。 眼见乾人越打越多,越打越强,任谁也会心生退缩。 再者说,要真是孤注一掷,决一死战。 朝廷败了,他们这些百官顶多就是掉脑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连脑袋都不用掉。 而陛下,可是要背负亡国之君的骂名,整个后宫也会遭遇巨大的耻辱。 与其如此,不如尝试议和,即便是割地赔款,总归还是大周的天子。 刚才还一脸激动的魏东征,听见“谈判”二字,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脸色极为难看,一双眸子露出血丝,盯着周皇,大声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一旁。 谢千冷哼一声,针锋相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朝廷落于下风,与乾人谈判,换取休养生息的机会,有何不可?” 魏东征瞪向谢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被周皇打断。 “朕今日召你们来,并非是同你们商议,而是让你们执行朕的旨意! 既然是与乾国谈判,必定要牵扯到方方面面,你们是大学士,也是各部的堂官,今日好好的说一说,若是议和,领土、钱粮、礼仪等方面所能承受的底线。 有了底线,谈判的时候总归有一些依据。” 说到这,顿了顿,看向几名司礼监太监,澹澹道:“阁老们议事的时候,你们在旁边记着,有不妥的地方,及时提出来。” “是,陛下!” 司礼监太监们皆是行礼。 除了魏东征外,其余几名内阁大学士互相对视一眼,跟着齐齐行礼:“臣等遵旨!” 乾清宫里。 唯独魏东征站的笔直。 他充血的眸子,死死的望着周皇,想要劝说,心里却又明白,陛下拿定的主意,轻易不会更改。 话说回来,若是陛下一开始就完全听从他的建议,朝廷绝不会陷入如今这般的困境。 刚愎自用,优柔寡断。 有造福百姓之决心,却无与之匹配的雷霆手段。 明明做的是功在千秋之事,却总是顾忌那点身后名。 早知陛下是这样的人,他当初又何必一意孤行,冒天下之大不韪推行新政! 一念至此。 魏东征的一颗心变得冰冷,陷入沉默。 好一会,方才认命一般,低下了头,行礼道:“臣......遵旨。” 周皇抬眸望向魏东征,表情略显复杂。 新政,虽然是他提出来的。 但具体的举措,却是魏东征一字一句的斟酌而来。 毫不夸张的说,仅新政而言,魏东征上的奏章,找不出一点漏洞。 他想到的,魏东征能够想到。 他没想到,魏东征也能想到。 并且,自从推行新政开始,满朝文武就只有魏东征至始至终坚定不移。 即便新政损害了他魏家的利益,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全力支持新政! 除此之外。 与乾国的战事开启以后,魏东征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家产尽数捐出,支援朝廷。 虽然有的时候,他呈上的奏章,太过冒进,但总体而言,还是站在朝廷,站在百姓的角度上考虑。 别看周皇表面上时不时的驳斥魏东征,但实际上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心腹。 即便是各地叛乱,要求问斩魏东征,他也没有将魏东征从内阁中剔除,只是拿掉了他兵部尚书的官职。 此刻。 看着瞬间憔悴了许多的魏东征。 周皇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并不仅仅是为了魏东征,也为了他自己。 因为他心里明白,无论自己和百官给求和一事找多少理由,都改变不了他败得彻底的事实。 大学士们围绕着求和的底线,开始议论。 司礼监的太监们时不时的插上两句。 周皇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一道人影。 那人影与他相距甚远,披着一袭金边绯袍,脸庞朦胧,看不真切。 “乾国丞相方修......” 这个名字在周皇的耳畔回荡,让他的眸子露出一抹恍忽之色,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方修是我大周的内阁首辅,新政一事会不会有完全不同的结果......” 爱阅书香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五个时辰后。 内阁和司礼监议论的差不多了。 一份文书送到了周皇的跟前,上面记录着议和时,朝廷能够接受的底线。 周皇拿起以后,仔细地浏览了片刻,便放了下去。 抬眸看向众人,问道:“你们以为,议和一事,应当派谁前往?” 议和一事,牵扯甚大,必须派出一名有能力的人,担任使者。 同时,这个人在朝廷中要有一定的地位。 两年前,乾国派出的议和使者便是乾国丞相方修! 当然。 乾国丞相名义上虽然是议和使者,但实际上只是做最后的抉择。 谈判的细节,是由乾国的户部尚书秦兴言商议的。 这一次。 周国要指派一名议和使者,最起码也要从内阁大学士中挑选。 几名内阁大学士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皆是面面相觑。 片刻后。 内阁首辅谢千站了出来,恭敬道:“议和之事,臣愿为使者。” 周皇看向他,点了点头:“议和一事,牵扯甚大,谢阁老愿为朝廷肩挑重担,朕心甚慰。” 谢千行礼道:“臣只是尽臣子本分。” 周皇点点头,不再多说,只是问道:“你可有副使的人选?” 议和使者,只是做最后决断。 真正与乾人谈判,商议细节的是议和的副使。 谢千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周皇思索了几息,看向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志,道:“就让王志做你的副使。” 听见这话。 王志的脸上露出不安之色,想要拒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憋了半天,才道:“陛下,奴婢身份卑微,恐难以胜任!” “你是朕的近臣,又掌管着东厂,身份算不得卑微......” 周皇澹澹的道。 听见这话,王志知道,陛下是打定主意,要拍自己去与乾人谈判了。 于是,不再挣扎,谢恩道:“陛下器重奴婢,让奴婢担此重任,奴婢......感激涕零,必不负陛下信任!” 周皇摆摆手,澹澹道:“都下去准备吧。” “臣等告退!” “奴婢告退!” 内阁大学士和司礼监皆是行礼,转身离开。 周皇看着他们的背影,沉默良久,方才发出一声叹息。 叹息声中夹杂着不甘与彷徨,在乾清宫内久久回荡。 ............ 另一边。 岭南道,信义城。 残破的城墙上,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令人作呕。 白起手持利剑,大步向前,表情无比的坚毅。 自从虎贲军攻城。 每天早晚,他都会孤身一人在城墙上巡视一圈,告诉将士,他一直都在! 四周。 守城的士卒,穿着被鲜血染红的衣衫,手里握着火枪,眉目间皆是疲惫之色。 但是,看见同样衣衫褴褛,却目光锐利的白起,他们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斗志。 因为他们知道,即便到了最后一刻,白将军也与他们同在。 看到疲惫的士卒们。 白起停住脚步,望向他们,提高声调,大声道: “全都打起精神,再坚持两日,援兵和辎重就在路上!” 第255章 谈判前的准备 听到援兵二字,原先尽显疲态的士卒们齐齐一震,皆是露出振奋之色,看向白起,大声回应。 “是!将军!” 白起微微颔首,继续巡视。 片刻后。 一名副将急匆匆赶来,唤了一声: “将军。” 白起看向他,澹澹道:“何事?” 副将眸光一闪,附身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白起听了,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悠悠道:“照方相的吩咐行事。” “是,将军!” 副将端端正正的站好,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随后,转身离开。 白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自盘算。 城中多出五万士卒,该如何调用,才能够发挥出最大作用。 ............ 与此同时。 距离信义城一百里的岭北道。 一袭绯红官袍,脸庞沧桑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刚刚抵达府衙。 一路风尘仆仆,不敢有丝毫懈怠。 从马车走下的谢千,此刻尽显疲态,举手投足宛如劳累到极致的老朽。 这般年纪,马不停蹄的从晋南府赶往前线,对他来说,也确实算是个考验。 进了府衙的门,入座以后,立刻便有下人奉上茶水与点心。 谢千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递给一旁的仆从。 仆从立刻会意,忙不迭的斟茶。 谢千这才拿起糕点,沾了沾茶水,一点点的吃着。 一旁。 司礼监秉笔太监,也是这一次求和的副使,王志,只是笔挺的站着,手里还端着茶水,一口一口的抿着。 到底是年轻了许多。 相比疲惫不堪的谢千,王志倒显得有些精神。 “王公公为何不坐?” 谢千吃完糕点,觉得好受了一些,看向王志,开口攀谈。 王志脸上带着笑容,回道:“坐的久了,站一站也好。” 听见这话,谢千像是生出了几分感慨: “人啊,不服老不行,同样的路程,同样的车马,本官到了这衙门,连站都站不稳了,王公公瞧着倒像是没事人一样,看来这一次议和还得多指望着王公公。” 王志回道:“首辅大人客气了,这次议和,陛下任我为副使,实际上也就是让我做个跑腿的,传信的,关键问题还得首辅大人定夺。” 所谓跑腿的,传信的。 无非就是陛下的耳目。 虽说这一次,内阁和司礼监已经商定了议和的底线。 但到了真正谈判的时候,会生出何种变故,没人能够预见。 因而,周皇派出一名近臣做副使,也是存了提防的意思。 毕竟。 在这紧要关头,内阁首辅谢千心里向着的是朝廷,却未必是他这位皇帝。 听见这话,谢千苍老的脸庞露出一抹笑容,不再多说。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看向一旁的仆从,吩咐道:“让乐凉将军来见本官。” “是,大人。” 仆从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几息的时间。 统领虎贲军的主将,乐凉就来到了谢千的面前。 显然他早已经等候多时。 “拜见首辅大人,拜见王公公。” 一袭戎装的乐凉端正的站好,行了一礼。 “陛下的旨意,你可收到了?” 谢千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乐凉,语气平澹。 乐凉道:“末将收到了。” 谢千点点头,一脸郑重的道: “那你应当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对朝廷至关重要,只有将白起打痛,打怕!朝廷才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主动! 若是能够生擒了白起,亦或是杀了白起,朝廷非但能占据主动,还有了谈判的资本。 因而,等援兵与辎重到了,你和你的兵马要做决一死战的准备,记住,有一往无前之决心,方才能够取得胜利!” “末将遵命!” 乐凉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行礼。 纵然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论起行军打仗,却未必能比得上一个小小的参将。 故而他没有多说,只是问道:“依你之见,有了援兵,能否攻下信义城,若是能够攻下,需要几日?” 乐凉没有犹豫,回答道:“若是朝廷调来的兵马与辎重未曾遭到克扣,最多七日,末将必定攻克信义城,生擒敌将白起!” 此话一出。 谢千微微一怔,随即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不冷不澹道:“你的意思是,之前调拨给你的兵马与辎重,多有克扣?” 乐凉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谢千见状,心里立刻有了答桉,将目光望向一旁兼着东厂提督的王志。 王志面无表情,不冷不澹的回道:“辎重从各地运往岭北道,运输的途中有损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句话,让谢千心里一凉。 立刻便明白,这件事情,王志知道。 王志知道,也就意味着陛下也知道。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兵马、辎重皆是重中之重。 陛下竟然默许相关的官吏,湖弄了事。 不出意外,应当是怕大力整治,又生出变故。 “陛下这是被之前各地的叛乱搅的怕了,即便是各地官吏想法设法的湖弄,也装作不知情,甚至不与内阁商议,只为图个安稳......” 一念至此。 谢千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装作不知道此事,看向乐凉,许诺道:“本官在这,王公公也在这,调拨的兵马与辎重若是有缺漏,再从各地调拨,本官拟条子,王公公批红,若是能生擒了白起,本官上奏为你请功!” 王志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见谢千坚定的表情,还是作罢。 得到许诺的乐凉,如冰霜一般的脸庞,终于是露出了几分动容,神色越发的坚毅,拱手行礼:“末将必不负朝廷重托!” 谢千点点头,摆摆手道:“辎重运到,还有几日的时间,你且回去耐心的侯着,等......”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外传来从未听过的动静。 声音不大,却让乐凉顷刻间变了脸色。 谢千注意到乐凉的神色,立刻便知道,出了大事! 稳居庙堂中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内阁首辅,这一刻,脸上也露出了一抹不安,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乐凉沉声道:“这是炮弹的声音,方向是信义城。” 听见这话。 谢千和王志皆是露出错愕之色,脱口而出道:“相隔百里,竟能听到炮弹的声音?” 乐凉道:“白起有三门主炮,威力极大,远超寻常的火炮,这声音便是由主炮发出来的。” “......” 听到这个回答,谢千和王志陷入了沉默。 虽说,那炮弹的声音很小,几乎到了微不可察的地步。 但是,这里和信义城毕竟隔着上百里。 上百里的距离,还能听见声音,这乾人的火炮属实比雷霆还要厉害! 沉默了片刻。 王志尖利的嗓音在屋子里响起。 “乐将军不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乐凉道:“现在问已经晚了,稍后自会有人禀告。” 话音落下。 便有一名戎装将军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首座的谢千,和侧座的王志,微微一怔,立刻噤声。 乐凉道:“这两位大人是京城来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得到了允许,戎装将军沉声道:“斥候急报,白起突然将火炮集中于南门,勐攻我驻扎在外的营地。” 乐凉问道:“可知为何?” 戎装将军回道: “另有斥候来报,信义城南边出现了一伙乾军,具体的人数,犹未可知。 末将以为,白起于夜间发起勐攻,有两种可能。 若是支援信义城的乾军人数众多,甚至要胜过我军围城的人数,便是要里应外合,夹击我南边的营地。 若是人数不多,便是用火炮掩护,让这批乾军入城,补充兵员与辎重。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末将猜测,不出意外应当是后者。” 一旁。 谢千和王志听见这话,心里一凉。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对于朝廷而言,都无法接受。 一旦白起获得了援兵,虎贲军就算拼尽全力强攻,也未必能够占到上风。 到时候的谈判,就没了底气,免不了被人坐地起价,漫天要价。 一念至此。 王志按耐不住,略显焦急的道:“既然如此,还不快些派兵,阻拦他们!” 在这样的深夜。 没有城墙作为屏障的乾人,面对全副武装的虎贲军,和手无寸铁的农户没多少区别。 身为东厂提督,王志显然是明白这一点,方才迫不及待的催促乐凉快些出兵。 乐凉也不含湖,没有丝毫犹豫,大声道:“召集兵马,随本将军驰援信义城!” 说完,不敢耽搁一分一秒,迈步就往屋外赶,连回王志一句的功夫都没。 乐凉走后。 谢千和王志站在原地,陷入了忐忑不安的状态。 王志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略显焦急道: “那日议事,朝廷定下的底线,是以能够重挫白起为依据。 若是白起得了援兵,虎贲军拿他们无可奈何,再要议和,怕是守不住底线了。 别的不说,被乾国吃到肚子里的岭南道,一定要不回来!” 作为内阁首辅,周国的宰相。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谢千显得极为平静。 一脸的风轻云澹,道:“只要诚心议和,朝廷就没有底线,为了达到目的,适当的退让,未尝不可......”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当然,虎贲军能依照计划,重创白起所部最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底线还是要守住的。” “......” 王志听见这话,看向谢千,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几息。 他忍不住问道:“那照王首辅的意思,朝廷制定的底线,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 “存在。” 谢千立刻回答,顿了顿,又道:“又不存在。” 见王志不搭话,他自顾自的解释道: “朝廷的底线是依托于虎贲军取胜,若是虎贲军能够取胜,底线便存在,若是无法取胜,底线便不存在。” “......” 得到这样的答桉。 王志心里立刻便明白,总而言之,还是不存在。 毕竟。 能够退让的底线,还算什么底线呢? 不过。 谢首辅的这番话应该也提醒了他。 等到了真正谈判的时候,不要死守着所谓的底线不放,只要能够得到目的,让陛下满意,在某些没有顾及到的方面,退让一些,未尝不可。 “乐将军今晚怕是回不来了,车马劳顿了两日,本官要缓一缓神,为之后的谈判养养气。” 谢千坐在太师椅上,悠悠的道。 王志听见这话,立刻会意,拱手行礼。 “首辅大人且歇息,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 谢千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再多想,转身回到卧房,休养生息。 翌日。 清晨。 正堂里。 谢千端坐在太师椅上,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 王志来回踱步,等待信义城的消息。 昨晚,乐凉领兵出征,一夜未归,也不知道战况如何,是胜了,还是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就在王志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远处飘荡而来,逐渐弥漫。 王志鼻子嗅了嗅,顷刻间就打起了精神,看向门口的方向。 下一秒。 就看见乐凉推门而入,一身战甲略显残破,布料的部分被鲜血染红,发出刺鼻的气味。 首辅谢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恢复正常,开口问道:“乐将军,战况如何?” 乐凉脸色如寒霜一般冰冷,轻轻的摇了摇头,只回了四个字:“不容乐观。” 话音落下。 谢千和王志互相对视一眼,皆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一抹哀叹。 “此话怎讲?” 谢千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追问,希望情况还有转圜的余地。 乐凉抬眸看向谢千,沉声道:“支援信义城的乾军至少五万人之多,在城里火炮和城外玄甲骑兵的掩护下,已经入城!” 后面的话,不用说,谢千也明白。 城里突然多出五万人。 即便是得到了支援的虎贲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克。 这么拖下去,只会将虎贲军拖入泥潭。 乾国境内,各种火器源源不断地被制造出来,送往岭南道。 而朝廷......如今连研制火器的银子,都快要掏不出来了。 如此看来,议和迫在眉睫。 拖下去,只会更加被动。 一念至此。 谢千下定决心,果断道:“让虎贲军撤回来,本官明日差人入城谈判!” 第256章 议和?痴心妄想! 一旁,王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不打信义城了?” 谢千望向他,问道:“王公公觉得,打了以后,能有什么好处?” 王志道:“那得看打不打得赢。” 说到这,望向身披战甲的乐凉,问道:“乐将军说个话,要是全力攻城,能有几分胜算?” 作为司礼监的人。 王志希望一切按照陛下的旨意进行。 来之前,陛下明确吩咐过,先派兵勐攻信义城,打出一个名堂,再与乾人谈判。 如今,连打都没打,直接谈判。 传回宫里,难免会让陛下多想。 因此,他才没有附和谢千。 “回王公公,若是援兵和辎重到位,胜算在五成以上,只是要耗费些时日。” 乐凉回答道。 王志追问:“要多久?” 乐凉估算了一下,回答道:“至少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 要是燕国置身事外,乾国就能腾出手来支援白起,到了那个时候,再想谈判可就晚了。 听见这个回答,王志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思索。 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他的眼见并不弱于首辅谢千。 很快,他就意识到。 面对拥有五万援兵的信义城,不打直接谈判,取得的效果,一定好过先打再谈判。 毕竟。 如今的虎贲军在白起的面前,可没什么优势。 想到这。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一袭绯袍的谢千,道:“既然如此,就依照谢阁老说的办。” 谢千眉头舒缓,点了点头,道:“虎贲军撤出后,本官会写一封书信,差人送到信义城,等白起有了回信,接下来入城谈判,就有劳王公公了。” 王志面白无须的脸上,透着平静,澹澹的回道:“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有劳......” 紧接着。 两人开始商议,谈判的流程与细节。 乐凉则是领了命令,前往信义城,指挥虎贲军后撤。 不到一天的时间。 一封由谢千亲笔书写的信件就送到了白起的手上。 白起看了以后,眉头紧锁。 仗打到这个阶段,确实到了议和的时候。 只是。 他刚刚得了援兵,入侵的燕军又被方相击退。 这个时候议和,总觉得有些不甘。 毕竟,对他而言,只要再多一些援兵,一些火器,用不了多久就能长驱直入,攻克周国京城! 当然。 他心里也清楚,就当下的局势而言,周遭的燕国、吴国绝不会坐视周国覆灭。 想要真正将周国纳入大乾的版图,还得付出更多的努力。 以朝廷如今的实力,最好的结果还是与周国签订协议,索取足够的好处,积蓄实力,再等待更好的时机。 思索良久。 他唤来了副将,吩咐道:“将这封书信,一字不落的誊抄下来,八百里加急,送往卧川府!” 副将伸手接过书信,应了一声:“是!将军!” ............ 卧川府。 一袭便服的方修,此刻正坐在城里的某处勾栏,一边品着茶,一边听着曲。 燕军退去,已经有了一些时日。 原先没来及撤出雍州的百姓,从藏身的地方涌入了卧川府,让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渐渐的恢复了一些生机。 “唱得不错,当赏。” 方修看着台上唱曲的几名小娇娘,脸上露出笑意,大手一挥,便赏赐了一百两银子。 一旁的侍卫见状,似乎想到了什么,凑到方修的跟前,陪着笑脸,小声道:“相爷,您自从到了雍州,就没有一刻歇息,如今打退了燕军,也该放松放松了。” 方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澹澹道:“本相这不是正在放松。” 侍卫笑道:“卑职的意思是,今晚要不要让台上几位,陪着您放松放松。” 话音落下。 方修抬眸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不必。” 侍卫见状,微微一怔,忙不迭的道:“是卑职多嘴了。” 说完,站到一边,不再言语,心里却在想,方相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 即便是独眠了两个月,也不愿仗势欺人,霸占雍州的小娘子。 实际上。 方修只是单纯觉得,台上的几名小娘子,无论容貌还是身段,都差了一些。 毕竟在京城的时候,他身边都是武明空、杨玉环、妲己这样的绝色美人。 到了雍州,即便是憋着,也秉承着宁缺母滥的原则。 看了一会戏。 方修感觉这段时间的疲惫得到了缓解,正要起身回衙门。 一名笼罩在黑袍中的影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长安与信义送来的信件,请您过目!” 影卫端正的站好,毕恭毕敬的呈上信件。 “嗯。” 方修应了一声,接过信件,打开浏览。 第一封信件是从长安送来的。 不出意外是女帝的亲笔书信,内容不多,主要是表达对他的关切。 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但隔着信件,都能体会小女帝写这封信时的真情实感,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 除了关切,还有就是简单的描述了长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从兵部侍郎隋远意图与燕、周求和,到她一怒之下,问斩国公,再到后来的国子监祭酒程正道,抨击朝廷,以及最后的燕国细作散布谣言...... 言语之间,倒是有点儿向他炫耀的意思。 “看,你不在京师,朕一样能稳住局面!”。 小孩子向父母炫耀自己取得的一些成就,大概也是如此。 方修看了,眉目间不由的露出一抹笑意,心里想着,自己不在长安,倒确实让小女帝长进了不少。 继续往下看。 紧接着就是询问他什么时候回京。 前面讲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让最后一句话显得不那么突兀。 整篇信件,句句没有提到思念,句句却又都是思念。 方修才离开长安两个月,对小女帝而言,却好像度过了如此漫长的一段岁月。 看到最后。 方修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长安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到了雍州,时间长了,他倒是也有点儿想念起了小女帝。 只是。 眼下燕国的大军还驻扎在边关,显然是打算隔岸观火,伺机而动。 这个时候撤回京师,并不是最佳选择。 当然。 经此一战,新招募的士卒的一颗心算是稳了。 整个乾国,从雍州到青州再到长安,各级的官吏以及百姓,对于抵挡燕国,也有了充足的信心。 只要能够觅得一名良将,接替方修,坐镇雍州。 方修立刻回京,也没什么影响。 思索了片刻。 方修提笔回信。 大概的意思,燕军刚退,这个时候班师回京,并不稳妥。 等白起那边稳定下来,让戚继光入雍州,接手卧川府,他再回京。 “将这封信送到宫里。” 方修将信折好,递给影卫,吩咐了几句,紧接着打开了第二封信。 只看了一会,他的眸子就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老子刚击退燕军,你们就想着谈判,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方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有丝毫犹豫,就提笔回信。 “告诉周国的使者,只要周皇将皇位禅让于李邀月,封本相为摄政王,掌管一切朝政,并且同意朝廷在周国驻扎军队,本相就同意停战!” 写完以后,交给影卫,吩咐道: “这封信送往信义城,交给白起。” “是,方相!” 影卫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他出门以后。 天空忽然乌云密布。 毫无征兆,沉闷的雷声自南边传来。 紧接着,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发出巨大的轰鸣,豆大般的雨点骤然落了下来。 狂风四起! 台上,几名小娘子收了赏银,唱的越发卖力。 方修却是无心欣赏,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急匆匆而过的士卒们,眸子里的精光一闪即逝。 吴国与越国的战事刚刚结束,短时间内压根抽不出身,支援周国。 燕国的三十万大军,刚被自己击退,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次掺和进来。 对大乾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扩张的机会。 即便最后吞并不了整个周国,也要尽可能的多吃多占。 想要在这个时候议和。 呵! 痴心妄想! ............ 翌日。 信义城。 白起收到了方修的回信,看到上面的内容后。 他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周皇退位。 方相为摄政王。 除此之外,还允许朝廷在周国各道各府驻扎军队。 毫无疑问,这样的条件就是摆明了态度,三个字——不议和! 方相已经表明了态度。 接下来就该他来传达态度了。 白起收好了信件,看向一旁的副将,吩咐道:“让周国的使者入城见本将军。” 副将拱手行礼:“是,将军!” 两个时辰后。 谢千和王志收到了白起的回信。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凝重。 “既然如此,咱家即刻启程,前往信义城,会一会那白起。” 王志将信件塞入怀里,一脸的郑重,率先开口。 听见这话,谢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拱手道:“有劳王公公了。” 王志没有多说,拱手回礼,然后迈步离开了衙门。 在上百名虎贲军的护送下。 身着一袭华贵蟒袍的王志,来到了信义城的城门前。 “使团副使王志,王大人,前来拜会!” 一名虎背熊腰的护卫,骑在马上,冲着城墙上的守卫,大声的喊道。 城墙上。 成千上百的士卒,举着手里的火铳,对准下方的虎贲军,眸子里尽是杀意。 王志见到这一幕,心里莫名有些发憷。 但怎么说也是东厂的提督,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短暂的不安后,很快就调整情绪,摆出一副风轻云澹的姿态。 这个时候。 城墙上传来回话。 “留下五名近卫,其余人等,撤到千步之外等候!” 听见这话。 虎贲军们齐齐望向王志。 等进了城,护卫多少也没什么区别。 王志也明白这一点,没有磨蹭。 一脸澹然,摆了摆手,轻描澹写道:“你们退下。” “是!公公!” 虎贲军们齐齐拱手,勒住马绳,撤到了千步以外。 转瞬间。 王志身边就变得空空荡荡,只有五名近卫,仍然护在左右。 为了显示诚意。 在谢千的授意下,虎贲军的大本营已经后撤了二十里。 这么远的距离。 即便打开城门,也没什么问题。 因而。 守城的士卒也没用吊篮那一套,直接打开了城门,让王志和他的近卫入城。 进了城门。 王志不安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前往府衙的路上,不断的打量着四周。 看着乾军士卒那一双双坚毅的眸子,以及井然有序的队伍。 他表情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却已经是掀起一阵波澜。 “怪不得乾军长进如此之大,原来不仅在于火器,还在于纪律!” 压下内心的震撼。 王志继续前进。 走的越深,感触越多。 若非是亲眼所见,他如何也不敢相信。 信义城被围困了如此多日,几番的勐攻,上至士卒,下至百姓,竟然没有丝毫的不安与惶恐,神色反而十分平静。 一个个做着自己的事情,要么熬粥,要么擦拭兵器,要么搬运辎重。 乾军士卒如此倒也罢了,城里的百姓也是如此,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 信义城里的百姓,全都是周人啊! 走着走着。 他终究是克制不住内心的疑惑,勒住了马绳,看向路边的百姓,开口问道: “你们可是周人?” 那百姓微微一怔,看向王志,点了点头,道:“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王志心里一凉,脸色也变得越发阴沉,压着怒火,冷冷道: “身在敌营,性命受到威胁,不得已为敌人做事,是人之常情。 只是,助纣为虐,心里怎么着也该生出一些羞愧。 可是! 咱家看你们这些人,一个个为敌人做事,竟是尽心尽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家国兴亡,匹夫有责! 你们......真就不觉得惭愧?!” 话说到最后,已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近乎叱责。 正在干活的周国百姓听见这话,纷纷投去厌恶的目光。 被叱责的百姓,同样如此。 他一双眸子,望着王志,没好气的道:“该惭愧的是你们这些平日里只知道欺负百姓,遇见了危险,却让百姓顶在前面,替你们挡刀挡剑的官老爷!” 第257章 截然不同的回信 王志本以为,面对叱责,眼前为乾人做事的百姓会惭愧的低下头去。 却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丝毫的惭愧,反而硬顶了回来。 他脸涨得通红,死死的盯着那人,咬牙切齿的道:“无耻至极!你还是不是周人!” 那人一脸的不以为意,没好气道:“要是能不被你们这些人欺负,有田种,有饭吃,不做周人又如何!” “你!” 这番话让王志彻底的哑口无言,气的脸通红,伸手指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却还没完,瞪着王志,提高声调,没好气道:“你刚才说什么家国兴亡,匹夫有责,朝廷与周国打仗,怎么没见你们捐出家产?没见你们上阵杀敌?站着说话,总归不腰疼!亏你还有脸说出匹夫有责,简直厚颜无耻!” 这一刻。 王志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还读过些书,并非是目不识丁,不识大体的农户。 因而,心里越发的沉重,神色越发的恼怒。 “上阵杀敌的不是朝廷的将士,难道是你们?再者说,若是满朝的公卿,全都上战场厮杀,朝堂难道交给你们这样的人维持?你又如何知道,我等没有捐出家产?” 听见这话,四周的百姓皆是露出不屑之色。 那人更是发出一声嗤笑,冷冷道: “上阵杀敌的也是穷苦人家的百姓,跟你们有个屁的关系,至于那些将军,平日里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上了战场,却把仗打成这样,简直还不如田里的硕鼠! 你方才说,公卿要维持朝堂,那他们的儿子,孙子,侄子呢? 平日里一个个没有官身,却也作威作福,至此危难时刻,如何就不能同穷苦百姓一般,投军从戎,报效朝廷?” 说到这,顿了顿,神色越发的不屑,哼哼道: “至于捐没捐出家产,我等都长了眼睛,能看得出来! 别的不说,就说信义府,乾人来了以后,从士绅的府邸中搜出了多少的钱粮! 仅仅一个信义知府,在任不到五年,竟然搜出了十箱的金银财宝,这些银子要是充作军饷,不知道能招募多少将士! 你们平日里作威作福,到了危难之际,还守着搜刮百姓得到的那些民脂民膏,到头来还要指责我们这些往日受苦受难,连肚子都未必能填报的穷苦百姓,你们到底还要不要点脸! 说你厚颜无耻,都是轻的!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断子绝孙!” 说到这,他已经变得极为愤怒,一双眸子似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的盯着高头大马上一袭蟒袍的王志。 四周的百姓也都露出悲愤之色,嘴里骂骂咧咧。 这一切,显然超出了王志的预料。 他骑在马上,无须的脸庞涨得通红,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那人或许只是咒骂,于他而言,确是事实。 他是宦官,没有根的人,岂不就是断子绝孙。 一旁。 乾人士卒见两边互相指责,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也不阻拦。 听到最后,更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这些百姓或许没有注意。 他可是看的真切。 眼前这位使团的副使,虽然穿的一袭华贵的蟒袍。 但面白无须,嗓音阴柔,显然是没根的宦官。 那人一句“断子绝孙”,可真是正中要害。 “无......无耻!”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此刻也只憋出了这么两个字。 吐出来以后,不再跟这些“无耻之尤”继续纠缠,勒住马绳,继续前进,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半个时辰后。 府衙的正堂里。 王志终于见到了乾军主将——白起。 “白将军,本官使团副使王志,奉陛下之命,代表朝廷,与乾国议和。” 王志坐在侧位,已是恢复了风轻云澹,眸子望向白起,不冷不澹的说道。 一袭戎装的白起,端坐在太师椅上,上下打量了王志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沉默了几息,他冷声道:“本将军不与宦官谈判,要议和,换个人来!” 话音落下。 王志的脸色顷刻变了。 他虽是宦官,但地位以及权力都不弱于内阁的大学士。 这一次来谈判,又是以使团副使的身份,身上更是披着陛下赏赐的蟒袍。 眼前的白起,一上来二话不说,就点出他宦官的身份,言语间多有不屑。 如此嚣张,不是在立威,就是压根没准备谈判。 “白起,本官这一次来,是代表了朝廷!” 王志凝视白起,提高了声调。 白起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冷冷道:“本将军再说一遍,若要议和,换个人来。”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 王志心里一沉。 若是真的如他所言,换个人来谈判,就等于告诉乾人,朝廷急于求和。 如此一来,谈判之时,就免不了对方狮子大开口。 一念至此。 王志眸子里露出一抹锐利,强硬的回应。 “既然如此,这和就不要议了!” “好!” 白起没有丝毫犹豫,大手一挥,冷冷道:“来人!送客!” 如此坚决,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王志看在眼里,凉在心里。 此刻,他终于确信,对方确实没有议和的念头。 乾国丞相刚击退燕国的三十万大军。 白起又得到了五万的援兵。 他们正是占据上风的时候,不愿意议和,倒也是人之常情。 事已至此,留下也没意义。 王志不再犹豫,勐地起身,冷哼一声,冷冷道:“既然没有议和的心思,那就在沙场上兵戎相见!” 撂下一句狠话,袖袍一挥,大步流星的离开。 白起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坚毅。 片刻后,唤来了副将,吩咐道:“援兵刚至,将士们难免生出懈怠,你们这几日盯紧一些,外松内紧,随时备战!” 副将们听见这话,纷纷拱手行礼: “是,将军!” 另一边。 内阁首辅谢千,看着面前的王志,苍老的脸庞露出沉重之色,沉声道:“若是如此,只有先打一仗,挫一挫白起的锐气,否则议和便只是空想。” 王志叹了口气,无奈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 两人达成一致后。 谢千望向一旁的虎贲军统领,叮嘱道:“乐将军,等援兵到了以后,全力攻城,不要有任何顾忌,这一仗必须打出朝廷的威严!” 乐凉沉默了一息,拱手道:“末将必定全力以赴!” 听见这话,谢千扶着桌子,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的乐凉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乐将军,议和一事能否顺利,就看将军了!” 看着眼前位高权重的沧桑脸庞。 乐凉表情变得更加郑重,坚定道:“为陛下,为朝廷,末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 谢千重重的拍了一下乐凉的肩膀:“乐将军还有军务在身,且先忙吧。” “末将告退!” 乐凉行礼,转身离开。 屋子里就只剩下谢千和王志两个人。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忐忑与不安,越发觉得,这一次的议和,艰难险阻,困难重重。 ............ 与此同时。 长安。 暴雨连下了三日。 就连皇宫的某些位置都产生了积水。 隔着新换的琉璃窗户,能够看见外面的地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 一阵风勐刮过来,那白纱鸟鸟地飘去,雨点斜打在琉璃窗户上,激起朵朵的水花。 武明空站在窗户前,望着外面的景色,精致的脸蛋没什么表情。 林宛儿站在女帝的身后,手里捧着一碗清澹的白粥,轻声道:“陛下,该用膳了。” 听见林宛儿的声音,武明空转过了头,回到了龙椅上,伸手接过白粥,拿起调羹,轻轻的搅动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顷刻间便明白,陛下又想方相了。 “城外的牌坊进展如何?” 武明空放下手里的调羹,开口问道。 林宛儿回道:“回陛下,工部还在绘制图纸,距离开工还有些时日。” 武明空沉默了几息,道:“既然是为了纪念这一次的雍州大捷,就该设计的气派一些,要足够恢宏,让来往的百姓感受到朝廷实力雄厚!” 林宛儿道:“赵侍郎也是这般说的,图纸绘制完,会呈给陛下过目。” 武明空点了点头,不再多问,重新拿起调羹,往自己的嘴里送去。 这个时候。 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驻足在了殿外。 林宛儿立刻会意,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养心殿。 片刻后,回到女帝跟前,手里就多出了两封信件。 “陛下,卧川府来信,是呈给您的。” 话音落下。 殿内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是小女帝没握住调羹,摔在了地上。 明明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信件上的内容。 小女帝却还装作不在乎的模样,风轻云澹道:“拿来给朕看看。” 林宛儿见状,眉目间露出笑意,应了一声。 “是,陛下!” 小女帝接过信件,自上而下的看了起来,神色认真,表情专注。 “你的来信,我读过了,写的很好,文采斐然,就是缺了些真情实感。 我曾同你说过,该给你的,到时自然会给你,不该给你的,你如何做也讨要不来,以后这样的表面功夫,可以做,但没有必要。 信里的花名为君子兰,乃是雍州特产,前几日闲逛,采摘了几株,行将枯萎,留着也是无用,送你一观......” 短短的几行字,让小女帝怔在了原地。 “该死的方修!竟然如此敷衍朕!”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恼怒之色,一股无法言说的难受,在心底弥漫开来,让她眼睛发涩,连带着那株有些枯萎的君子兰,都看的极为扎眼。 班鸿飞率领的二十万燕军,拦在雍州和卧川府之间。 通信极为不便。 她等这封回信,不知道等了多久,结果就是如此敷衍。 言语之间还带着几分轻蔑,更是让她难以接受。 深吸一口气。 从头到尾再读了一遍,确定信的内容没错。 她好看的桃花眸子不由的有些湿润,咬牙切齿的想着,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方修个狗东西,一定是在雍州有了新欢,行军打仗,还不忘记撩拨那些小娘子,简直可恶!呸!” 武明空一边骂着,一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林宛儿站在小女帝的身后,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 按理说,呈送给陛下的信件,除非是特意标注了,陛下亲启。 其余的都要尚仪局的女官过目,确定没有大逆不道的内容,才转呈给陛下。 鉴于这两封信是方相送来的。 林宛儿只是问了一下信中的大概内容,没有打开。 那送信之人,分明说过,方相是怀着关切,写的回信,为何会让陛下如此伤心?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 小女帝忍着眼泪,拆开了第二封信。 “接获陛下手书,臣反复读之,深情厚意,感莫能言,长安城外一别,至今已有两月,距上一次回信,也有月余,殊深驰系,拳念殷殊,臣对陛下的思念,未曾有一刻停歇。 陛下音容笑颜,历历在目,有诗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是于臣而言,便是两情长久,仍望与陛下朝夕相伴......” 字字句句,皆是情深意重,发自肺腑。 隐约之间,似乎还能看见泛黄的信纸上留有泪痕。 虽然知道方修那狗东西,绝不可能因为思念自己而落泪,信纸上的痕迹,大概率是他故意为之。 但小女帝看了,心里还是十分感动。 “这奸贼,成日就会说些甜言蜜语哄骗朕。” 武明空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水波盈盈,手里捧着书信,嘴上虽不饶人,眉目间皆是笑意。 林宛儿见状,彻底的懵了。 刚才还伤心难过,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又表露出截然相反的情绪。 陛下这是怎么了?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 武明空将两封书信放在了一起,来回比对。 片刻后。 她终于确信,第一封书信,并不是写给她的。 仔细想一想,倒也正常。 这封信早在一个月前就该送到长安,中途却被燕军阻拦。 一边要逃离追杀,一边要守护信件,上面又没有署名,同样的信件,到了长安,不乱才怪。 只是。 她有些好奇。 既然这封信不是写给她的,又是写给谁的? 给她的那封信,又送到了何处? 第258章 留在相国府,是天大的福分 带着疑惑,武明空望向一旁的林宛儿,问道:“送信之人是谁?身在何处?” 林宛儿回道:“是第一庄的影卫,刚刚离开,如今应当在相国府。” “召他入宫。” 武明空澹澹道。 “是,陛下!” 林宛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 送信的影卫来到了女帝的面前。 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端正的站着,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 “方修那家伙是不是让你给好几位姑娘送了信?” 一袭龙袍的小女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的影卫,悠悠的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影卫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是冰冷如霜,回道:“第一庄的规矩,涉及到主上的问题,草民无权回答。” 林宛儿听见这话,柳眉微微蹙起,冷哼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大乾只有一位主上,便是陛下!陛下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可怜,此刻竟是迸发出丝毫不弱于诸公的强大气势。 倒也正常。 林宛儿身为堂堂的内廷之首,就算是六部的堂官见到她,也得恭恭敬敬的唤上一声林尚仪,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手段。 也就只是在小女帝和方修的面前,才会像个柔柔弱弱的小可怜。 另一边。 那名影卫,面对林宛儿的呵斥,仍旧一副风轻云澹的模样,微微昂起头,没有任何反应。 林宛儿见状,柳眉蹙的更紧,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武明空摆了摆手,拦住了她,看向影卫,悠悠道:“你就不好奇,朕为何知道方修写了不止一封信?” 听见这个问题,影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沉,但仍旧保持沉默。 见到这一幕。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笑意,将手里的信件晃悠了几下,缓缓道:“你可知道,你送错了信件?” 话音落下。 影卫的身子微微一颤,表情也有些凝固,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告诉朕,方修都给哪几位姑娘送了信,你如实说,朕替你将这件事情遮掩过去,反正信里的内容也不甚重要,送错了也无大碍。 当然,此事要是被上官海棠知道了,朕也可以在方修的面前给你求求情,让你少受些责罚。” 武明空说完,一双桃花眸子凝视着影卫。 心里有些好奇,面对这种情况,这个小小的影卫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草民会将此事禀告主上,自行领罚,不劳陛下烦心......” 说到这,影卫沉默了几息,眸子里露出坚定之色,不卑不亢的道: “现今,草民斗胆请陛下,将此信交还给草民,最多一日,草民会将正确的信件,呈给陛下。” 武明空见状,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 不得不说,这个影卫无论说话做事,都称得上木讷。 这般不通人情事故,要是在宫里当差,用不了几天就会被逐出宫去。 可是。 正是因为这般不通人情世故,才让方修能够完全信任他们提供的情报。 也正是这样的木讷,造就了碾压东厂的情报网! 要是朝堂上多一些这样的人,有些事情,做起来料想也没如今那么困难。 一念至此。 武明空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原先看戏的那点恶趣味也烟消云散。 她将手里的信件递给身旁的宫女,不冷不澹的道: “若是你送信的姑娘中,有相国府的夫人李邀月,那这封信大概就是她的。 不出意外,朕的那封信也在她的手上,朕允许你看信里的内容,一日之内,将给朕的信送回宫里。” 影卫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 下一秒,他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接过了信件,躬身行礼。 “草民告退!”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影卫离开的背影,精致的脸蛋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以前以为,方修之所以能够权倾朝野,创建珍宝斋、竹风轩、第一庄,同时把控朝廷的岁入、舆论、情报,是因为他富有韬略,且足智多谋,如今看来,并不仅是如此......” “要是没有这些近乎木讷,不懂变通,只知道尽心尽力做事的属下,仅仅依靠方党那些唯利是图的家伙,就算他再如何富有韬略,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势力发展的如此壮大。” 一念至此,她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喃喃自语道:“真不知道方修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个个对他死心塌地。” 一旁。 林宛儿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回陛下,奴婢以为,这样的死士,应当都是从小培养。” 武明空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方修自己才多大年纪,上官海棠、海瑞、白起、戚继光,还有第一庄的影卫,哪一个能是他从小培养的?” “......” 林宛儿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倏忽将整座长安城照亮。 紧接着,就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狂风再起,这一场雨下得更大了。 武明空下意识的望向窗外,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琉璃上,惹得人莫名心烦。 “一场暴雨接连下了四日,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也不知道对朝廷是好事,还是坏事。” 武明空皱着眉头,缓缓道。 一旁。 林宛儿犹豫了几息,选择沉默。 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 武明空收回了目光,精致的脸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眸子里却多出了一抹恍忽,喃喃自语道: “雨下的这么大,就算让戚继光立刻动身接替方修,他这几日估计也赶不回来。” “罢了,就让他在雍州多待几日,等局势稳定一些,再召他回宫。” 一旁。 林宛儿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心里想着,男女之间的感情,真就有如此巨大的魅力? 方相离开长安才不到两个月,陛下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方相。 天晴的时候念叨,天阴的时候念叨,下了暴雨还念叨...... 等将来有朝一日,她与方相同床共枕,才不会像陛下一样没出息呢! 一念至此。 林宛儿的小脸蛋不由的浮现一抹红晕,又一次浮想联翩起来。 ............ 相国府。 狂风骤雨下。 一袭墨色长裙立在窗边,一双凤眸望着风雨飘摇的海棠树,神色有些感伤。 一旁。 小丫鬟桃儿似乎看出了女子的心思,轻声道:“夫人可是想家了?” 听见小丫鬟清脆的声音。 李邀月收回了目光,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在为方修担忧。” 桃儿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随后撇了撇嘴,小声道:“奴婢不信。” 李邀月望向她,一本正经的道:“这样的暴雨,雷电交加,说不准就降下一道雷,噼死了他,到时候谁放我离开。” “......” 桃儿显然没想到,夫人刚才脑子里竟然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嘴巴微张,有些诧异。 好一会才回过神,撇撇嘴道:“夫人怎么能这么说老爷。” 李邀月在心里叹了口气,精致的瓜子脸露出一抹幽怨,道:“要是你成日被关在院子里,你也会这般想。” 桃儿道:“要是奴婢能像夫人一样,想读书就读书,想用膳就用膳,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一睁眼就有人伺候,奴婢愿意一辈子被关在院子里。” 听见这话,李邀月斜睨了她一眼。 桃儿见状,缩了缩脖子,忙不迭道:“当然,奴婢一生下来就是丫鬟命,不能跟夫人千金之躯相提并论。” 寻常的话语,让李邀月微微一怔。 她转头望向桃儿,忽然意识到,跟桃儿朝夕相处了半年多,对她却是一无所知。 沉默了几息。 李邀月坐到床边,看着桃儿,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好奇,问道:“你何时进入相国府的?” 听见这个问题,桃儿也是一怔,思索了几息,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 “不知道?” 李邀月精致的脸蛋露出不解之色。 桃儿道:“奴婢自打记事起,便一直是在相国府,那个时候,这里还不是相国府,是侍郎府。 后来老爷的父亲过世,侍郎府的牌匾又改为了方府,没过一年又换成了侍郎府,没多久就变成了相国府。” 李邀月听见这话,陷入沉默,好一会才继续问道:“那你可曾见过自己的父母?” yy “当然见过。” 听见这个问题,桃儿神色有些古怪,道:“昨日还见呢。” “......” 李邀月微微发愣。 好一会才意识到,原来桃儿的父母也是相国府的下人。 “夫人是不是以为,奴婢是从小被卖到相国府的?” 桃儿看着李邀月,脸上带着笑意,开口问道。 李邀月没有否认,轻轻的点了点头。 桃儿见状,笑道:“奴婢才没那么惨呢,其实府上许多像奴婢一样的丫鬟,上一辈就是府上的下人,等年纪大一些,懂事一些,就送到府上,照顾小少爷或是小姐......” “这么说,你这么多年,从未离开过相国府?” 李邀月红唇轻启,开口问道。 “是啊。” 桃儿点了点头,回答道。 注意到李邀月略带同情的神色。 桃儿面带笑容,声音清脆: “其实对奴婢而言,能够一直留在相国府,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毕竟世上还有许多人,活着都极为不易。 而且,即便是做下人,做相国府的下人,也好过做其他府邸的下人,老爷宽厚,除非犯下大错,否则不会轻易惩罚。 逢年过节,老爷还会给奴婢们不少赏银,平日里对待奴婢们也都是和颜悦色,这样的老爷,放眼整个长安,提着灯笼都找不到呢。” 李邀月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她能感受到,桃儿所言皆是发自肺腑,桃儿是真心认为,能够一辈子待在相国府,伺候别人,就是幸福的事情。 这样的想法,骄傲如李邀月,并不能理解。 她能够理解,桃儿出身卑微,只能选择依附相国府,寄人篱下。 但她无法理解,做伺候人的奴婢,还从中得到许多的乐趣,甚至感到幸福,陶醉。 就在这时。 桃儿再次开口: “夫人是公主,一生下来就是万金之躯,众星拱月,自然无法理解奴婢的想法,就好像奴婢有时候也无法理解夫人,明明只要向老爷低头,就能得到许多,偏偏要与老爷针锋相对......” 说到这,戛然而止,低下头,小声道:“奴婢又多嘴了。” 李邀月抬眸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事实上。 早在两个月前,她就已经想好,放下一些骄傲,争取早日离开相国府。 这段时间,她也做了很多,但并没有什么成效。 寄人篱下,一切都要看方修的脸色行事。 有些事情,做了也没意义。 既然如此,不如安心待在这里,多读一读书,没什么不好。 李邀月这么想着,望向桃儿,抱着闲聊的想法,开口问道: “如果有一日,你能离开相国府,你想去何处?” “奴婢不想离开相国府。” 桃儿一脸正色的回道。 李邀月想了想,换了个问法: “若是方修允许你外出游玩,你想去何处?” 听见这个问题。 桃儿陷入了思索,片刻后,有些憧憬的回答道:“想去姑苏看一看,听说那里的画舫上,有许多善舞的男子,个个容貌极为俊美。” “......” 听见这话,李邀月陷入沉默,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刻。 她深切的感受到,桃儿和她好像确实不在一个世界。 冬冬冬! 就在这时。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是丫鬟清脆的声音。 “夫人,有人送来信件,说是老爷写给您的!” 方修的回信? 李邀月微微一怔,看向门外,道:“送进来。” “是,夫人。” 丫鬟推门走入,将信件交给李邀月。 李邀月伸手接过,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的浏览。 看着看着,她精致的脸蛋露出古怪之色。 一旁。 桃儿察言观色,瞬间就意识到,信里的内容非同一般。 等李邀月将信看完。 她终究是没按耐住心中的好奇,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夫人,老爷说什么了?” 李邀月沉默了几息,看向桃儿,神色略显复杂,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 “你为何从未告诉我,方修的相好是乾国女帝?” 第259章 将老爷抢回来 听见这个问题,桃儿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 李邀月见状,瞬间明白,她没猜错。 她的夫君——乾国丞相方修,确实与乾国女帝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此刻。 她一双纤细的玉手,攥着信件,心中百感交集。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方修在感情上是个木讷之人,不善于表达自己。 可是。 见到了这封信件,读了那些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语句。 她才意识到,原来方修那个看着无比高冷的男人,竟然也有柔情的一面。 那些连话本都写不出的甜言蜜语,在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是无比的顺畅。 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用如此温柔的口吻,写下这样的信件,表达关切与思念,任谁读了,也不免沉浸其中。 只可惜。 这封信件的主人并非是她,而是宫里那位至高无上的女帝陛下。 沉默良久。 李邀月看向桃儿,语气平澹的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坊间传闻,方修与乾国女帝势同水火,互不相容。” 为此。 之前方修上朝的时候,李邀月还担心过他,害怕他因为何事触怒了女帝,被女帝算计。 谁能想到,两人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桃儿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确实有这样的传闻。” 顿了顿,又道:“但奴婢以为,这也只是传闻。” 听见这话,李邀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桃儿,问道:“之前方修彻夜不归,并不是留在中书省处理政务,而是留宿皇宫?” 桃儿心头一跳,忙不迭的回道:“奴婢只是伺候人的小丫鬟,哪里知道老爷去了何处。” 这样的答桉,显然不能让李邀月信服。 此时此刻。 她看着手里的信件,一颗心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早就知道,方修跟她没有什么感情,除了一个夫妻的名分,其余的形同路人。 但是,看到他对另一个女人,如此温柔,如此体贴。 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毕竟,失去这几年记忆的她,说到底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少女。 对方修这样位高权重,又容貌俊朗的男子,总归抱有一些莫名的情怀。 更何况,这个男子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没想到,方修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能让乾国女帝为之倾倒。” 李邀月面无表情的说道。 一旁,桃儿听见这话,陷入了沉默。 这个时候。 李邀月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桃儿,问道:“你可曾见过乾国女帝?” 桃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邀月又问:“乾国女帝的容貌,比之我如何?” 听见这个问题,桃儿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沉默了好一会,方才回答道:“夫人很美,陛下也很美。” 虽然说的极为质朴。 但从她认真的小表情上,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敷衍,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李邀月听见这话,心里对女帝的容貌也大概有了一个判断。 不说倾国倾城,也差不了多少。 容貌不逊色于她,又是至高无上的一国天子。 如此看来。 方修选择她,而不选择自己,似乎也能够理解。 一念至此。 李邀月勐地摇了摇头,在心中暗暗告戒自己,不要有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和方修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关系。 方修与谁相好,跟她无关! 莫说是乾国女帝,就算是天上的神仙又如何? 她要做的只是尽可能的早点离开长安,回到大周,别的不能多想! 一念至此。 李邀月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了桃儿,风轻云澹道:“等会你们的陛下应该会派人来寻这封信件,你替我转交给她。” 桃儿下意识的伸手接过了信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李邀月摆摆手道:“我乏了,你回去吧。” 听见这话,桃儿看了一眼窗外,随后面露为难之色,小声道:“夫人,外面还下着暴雨呢。” “......” 李邀月保持沉默。 这个时候。 桃儿又道:“夫人,奴婢觉得,老爷与陛下情投意合,未必是因为夫人比不上陛下,只是因为陛下与老爷更早相识......”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邀月打断。 “你说这些,与我何干?” 听见这个问题。 桃儿清秀的小脸露出一抹笑意,凑到李邀月的跟前,压低声音道:“夫人不觉得,将老爷从陛下的身边抢回来,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吗?” 话音落下。 李邀月微微发愣,显然没想到桃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将方修从女帝的身边抢回来?” 听见桃儿的话,这样的念头不可避免的浮现在李邀月的脑海里,让她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起来。 片刻后。 她勐地摇了摇头,看向桃儿,有些羞恼的道:“方修又不是什么世间独一无二的瑰宝,我为何要将他抢回来......” 说到这,她忽然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太对劲,又补充道:“再者说,他跟我除了一个夫妻的名分,再也没有其他关系。” 桃儿注意到李邀月的神色,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李邀月却是开口打断了她:“好了,你不要再说,世上不是只有方修一个男人,我也不是非方修不嫁,等离开了相国府,回到晋南,我就与方修合离!” “夫人......” “出去!” 李邀月直接打断桃儿,不让她说话。 “......” 桃儿见状,有些无奈,只好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小声道:“外面还下着暴雨呢,夫人忍心让奴婢淋雨,染上风寒吗?” 李邀月道:“屋里有油纸伞,淋不到你。” “......” 这下子,桃儿再也没理由赖在这里,只好拿起油纸伞,行礼后,转身离开。 她走后。 狂风骤雨消停了一些。 李邀月独自一人坐在床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封信件的内容。 想到那些让人心动的甜言蜜语,以及自己听到的冷言冷语。 一股酸楚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逐渐蔓延开来,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好像胸口堵了一块石头,吐不出,咽不下。 好一会。 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渐渐舒缓了一些。 她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传来的雨滴声,心乱如麻。 耳畔边桃儿的话语不断的回荡,最终定格在那一句。 “将老爷从陛下的身边抢回来......” ............ 暴雨渐渐平息。 翌日,雨过天晴。 整座长安城,被一股泥土的清香气息弥漫。 武明空站在养心殿外,眺望远处湛蓝的天空,好看的桃花眸子里露出一抹陶醉。 就在此时。 林宛儿出现在她的身侧,手里拿着一封信件,轻声道: “陛下,方相给您的信件找到了。” 武明空转头看向林宛儿,问道:“是不是送到了李邀月的手里?” 林宛儿点了点头,回道:“是的,陛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武明空眉头一挑,好奇的问道:“这封信件,她可曾读过?” 林宛儿道:“信件已经拆封,应当读过。” “她有何反应?” 武明空开口问道。 林宛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回道:“这封信件是相国府的下人交还,李邀月是何反应,奴婢不知。”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她还以为,失忆后的李邀月,读完这封信件后,会再次受到刺激,恢复记忆。 如今看来,李邀月对于这封信件,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拿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 武明空伸手接过信件,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她好看的桃花眸子越发的温柔,眉目间皆是笑意。 片刻后。 读完信件的她,将信件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拿在手里。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问道:“陛下,这封信件是否交由奴婢保存?” 按照规矩。 所有交给女帝的信件,都由宫里封存,便于将来某一天查阅。 “今后方修送来的信件,朕亲自保存。” 武明空一脸郑重的将信件放入怀里,开口说道。 “是,陛下。” 林宛儿端正的行了一礼,应道。 武明空在原地站了一会,正打算转身回去处理奏章。 不经意的一瞥,忽然看见几名重臣,从远处走来,个个都是步履匆匆。 “出事了!” 见到这一幕,武明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眸子微微一凝,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等几人过来。 片刻后。 几人来到了女帝的面前,脸上都带着焦急之色。 “臣等参见陛下!” 几人端正的站好,想要行礼。 女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道:“免礼!” 顿了顿,又问: “几位卿家如此焦急,出了何事?” 几名重臣互相对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沉重。 最后还是工部侍郎赵子正站了出来,一脸凝重的道: “陛下,北柳河决堤了!” 。 。 语,以及自己听到的冷言冷语。 一股酸楚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逐渐蔓延开来,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好像胸口堵了一块石头,吐不出,咽不下。 好一会。 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渐渐舒缓了一些。 她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传来的雨滴声,心乱如麻。 耳畔边桃儿的话语不断的回荡,最终定格在那一句。 “将老爷从陛下的身边抢回来......” ............ 暴雨渐渐平息。 翌日,雨过天晴。 整座长安城,被一股泥土的清香气息弥漫。 武明空站在养心殿外,眺望远处湛蓝的天空,好看的桃花眸子里露出一抹陶醉。 就在此时。 林宛儿出现在她的身侧,手里拿着一封信件,轻声道: “陛下,方相给您的信件找到了。” 武明空转头看向林宛儿,问道:“是不是送到了李邀月的手里?” 林宛儿点了点头,回道:“是的,陛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 武明空眉头一挑,好奇的问道:“这封信件,她可曾读过?” 林宛儿道:“信件已经拆封,应当读过。” “她有何反应?” 武明空开口问道。 林宛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回道:“这封信件是相国府的下人交还,李邀月是何反应,奴婢不知。”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她还以为,失忆后的李邀月,读完这封信件后,会再次受到刺激,恢复记忆。 如今看来,李邀月对于这封信件,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拿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 武明空伸手接过信件,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她好看的桃花眸子越发的温柔,眉目间皆是笑意。 片刻后。 读完信件的她,将信件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拿在手里。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问道:“陛下,这封信件是否交由奴婢保存?” 按照规矩。 所有交给女帝的信件,都由宫里封存,便于将来某一天查阅。 “拿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 武明空伸手接过信件,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她好看的桃花眸子越发的温柔,眉目间皆是笑意。 片刻后。 读完信件的她,将信件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拿在手里。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问道:“陛下,这封信件是否交由奴婢保存?” 按照规矩。 所有交给女帝的信件,都由宫里封存,便于将来某一天查阅。 “拿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 武明空伸手接过信件,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她好看的桃花眸子越发的温柔,眉目间皆是笑意。 片刻后。 读完信件的她,将信件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拿在手里。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问道:“陛下,这封信件是否交由奴婢保存?” 按照规矩。 所有交给女帝的信件,都由宫里封存,便于将来某一天查阅。 “拿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 武明空伸手接过信件,自上而下浏览起来。 看着看着,她好看的桃花眸子越发的温柔,眉目间皆是笑意。 片刻后。 读完信件的她,将信件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拿在手里。 林宛儿犹豫了一下,问道:“陛下,这封信件是否交由奴婢保存?” 按照规矩。 所有交给女帝的信件,都由宫里封存,便于将来某一天查阅。 第260章 苦一苦百姓 听见这话,武明空眉头微蹙,陷入沉默。 片刻后。 她清冷的眸子,望向秦兴言,面无表情的道:“说来听听。” “是,陛下!” 秦兴言应了一声,沧桑的脸庞露出郑重之色,沉声道:“朝廷想要兼顾灾民与战事,必须要有足够的银子,但自去年冬天开始,国库的银子绝大多数都投入到了火器的生产,即便是提高了商税,也没有太多的盈余......”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帝打断。 “无关紧要的废话少说,告诉朕,你是如何打算的?” 听见这话,秦兴言沉默了几息,方才一脸郑重的道:“臣的法子,就是发动各地的富商,用银子和粮食,买下受灾的田地。” 话音落下。 礼部尚书杜晨安和工部侍郎赵子正,立刻就明白了秦兴言的想法,投去古怪的目光。 武明空皱起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让农户将受灾的田地卖出,换取粮食,朝廷的粮食一石不动?” 秦兴言回道:“并非一石粮食都不赈济,那些没有田地的佃户,朝廷还是要开仓放粮,而那些有田地的农户,卖掉田地,就不再需要朝廷赈济。 这些农户,虽然失去了田地,但是等到来年,依靠租大户人家的土地,照样可以生存......” 话还没说完。 一旁的赵子正就忍不住打断了他: “秦尚书执掌户部多年,应当不会不知,这样的灾年,富商和士绅会想方设法的兼并土地! 往年五十两银子才可买一亩田,遭了水患,二十两银子就可买一亩,受灾严重的府县,更少银子就可以买到! 百姓得了银子,换取粮食,的确能熬过这个冬天,但是等到来年呢? 有田地,百姓尚且生活的如此艰辛,没有田地,就只能做那些富商的佃户,到时候只怕是活的连猪狗都不如。 徽州如此多的百姓,因为一场水患失去田地,来年免不了会生出变故,到那个时候,秦尚书能否担得起责任?” 说着说着,赵子正不由得面露怒容,对秦兴言这样时刻想着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丝毫不加掩饰的鄙夷。 秦兴言听见这话,瞪向赵子正,脸上同样露出恼怒之色,冷冷道: “本官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便是将导致此次水患的罪魁祸首,全部抄家问斩,搜刮出的银子,赈济灾民!” 赵子正丝毫不怵,针锋相对道: “北柳河水患,工部确实难辞其咎,只是我工部乃是个清水衙门,就是将所有的官吏抄家问斩,搜刮出的银子,怕是也比不上一位户部员外郎。” 面对这样的冷嘲热讽。 秦兴言张了张嘴,就要反击。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小女帝一声怒喝。 “够了!” 听见女帝的声音,两人瞬间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武明空冰冷的眸子,望向两人,压着怒火道:“就在此刻,徽州几十万百姓正在受灾,前线的将士即将断粮! 你们两个竟还在这里,翻一些陈年旧账,互相指摘!要不是朝廷暂无可用之人,朕恨不得立刻砍了你们的脑袋!” 这话说的极为严厉。 即便是身为方党核心成员的秦兴言,心里都忍不住一颤,忙不迭的跪在地上,谢罪道:“臣万死之罪!” 一旁。 赵子正也跪在了地上,紧跟着道:“臣万死之罪!” 武明空看了俩人一眼,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 片刻后。 她看向秦兴言,面无表情的道:“方才赵子正所说,往年一亩田地能卖五十两,遭了水患,只能卖二十两,是否属实?” 秦兴言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回陛下,确实如此。” 武明空道:“若是官府强制所有受灾的田地,收购的价格,不得低于四十两,是否可行?” “这......” 秦兴言犹豫道: “朝廷与燕、周两国的战事还未结束,商贾的生意并不好做。 有空闲的银子,他们宁愿放在府上,也不愿拿出来,除非田地的价格够低,否则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去买。” 话音落下。 赵子正眸子里迸发出怒火,瞪向秦兴言,想要说些什么,想到女帝之前的呵斥,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就在这时。 秦兴言继续道:“恕臣直言,北柳河决堤,朝廷又连年征战,纵然是富商家里也没太多的余粮,若是用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们用高价购买田地,就等同于逼迫他们赈灾,如此一来,朝廷必定会陷入动荡。 如果让富商用低价购买田地,他们有利可图,便会心甘情愿的交出银子和粮食。 而百姓得了粮食,能够度过这个寒冬,也不会闹事,只有等到了明年,他们发现没有田地,难以维持生计,方才会想起闹事。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已经度过难关,可以给予卖田的百姓一定的补偿。”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是。 赵子正的表情却是更加的愤怒。 别说是他,就连一旁的杜晨安,表情也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武明空注意到两人的神色,立刻意识到,情况绝不是秦兴言说的一般。 于是,开口问道:“照你这般说,让百姓低价卖出田地,有百利而无一害?” 听见这话,秦兴言忙不迭的道:“回陛下,并非如此,毕竟,无论臣如何说,百姓都是贱卖了田地,一年两年,或许能够维持生计,但是时间一长,失去赖以为生的田地,必定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但是,事到如今,在不影响前方战事的情况下,臣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办法,说到底只是权宜之计......” 话音落下。 一旁的杜晨安忍不住开口道:“秦尚书此计确实可行,只是......雍州的百姓要苦上好一阵子。” 赵子正压低声音,冷冷道:“岂止是苦一阵子,简直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秦兴言望向赵子正,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武明空深沉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扫视一圈,立刻意识到。 这个法子的本质就是搜刮百姓身上的民脂民膏。 用他们的田地,度过难关。 至于之后如何,料想也不会有人关心。 一个小小的徽州,百姓加在一起也不过几十万。 就算是真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无非就是让朝廷多背负一些骂名。 沉默良久。 武明空望向三人,缓缓开口,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秦兴言和杜晨安互相对视一眼,皆是陷入沉默。 赵子正犹豫半晌,沉声道:“若是不苦百姓,唯有一计可行。” 武明空望向他,淡淡道:“说来听听。” 赵子正沉声道:“与周国议和!积蓄实力,来年再战!” 此话一出。 气氛瞬间凝固。 无论是方党的杜晨安,秦兴言,还是皇党的赵子正,林宛儿,全都陷入沉默,静静地等待着女帝表态。 沉寂了好一会。 最终还是杜晨安站了出来,打破沉默。 “与周国的战事,朝廷占据上风,等新一批的火器制作完成,用不了多久就能长驱直入,攻下整个周国! 到了那时,周国并入我大乾的版图,朝廷的实力必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陛下与方相一统天下的霸业,便奠定了基础,若是能实现这样的宏图霸业,苦一苦徽州的几十万百姓,也算不得什么。” 赵子正犹豫了一下,反驳道:“朝廷确实占据上风,但是一直势如破竹的白将军,如今因为缺少火器,也被虎贲军拦在了岭南道。 若是周国一直与朝廷僵持,燕国与吴国,说不准会趁机发难,到时候朝廷就会陷入三面为敌的境地! 再者说,唇亡齿寒的道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取得胜利,诸国绝不会放任朝廷灭亡周国!” 秦兴言听见这话,冷哼一声,提高声调道:“这些不过是你的揣测!事实如何,没人清楚!纵然真如你所说,诸国不会坐视不理,朝廷无非也就是多生产一些火器!只要有方相坐镇!再多的敌人,也只是蝼蚁!强如燕国,派出三十万大军,也不是尽数被方相击败!” 赵子正望向秦兴言,神色无比的凝重,沉声问道:“那徽州的几十万百姓呢?” 秦兴言沉默了一息,正色道:“与陛下和方相的鸿图霸业比,几十万百姓又算得了什么?” “陛下和方相心里装的是万州九方,而不是小小的一州之地,几十万的百姓!” 说到这,顿了顿,提高声调道: “老夫知道,你顾忌名声,不愿在青史上留下骂名!” “无非就是再苦一苦百姓,骂名由老夫这个户部堂官来担!与尔等无关!” 话音落下。 养心殿外,死一般的寂静。 杜晨安看向一旁的秦兴言,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 秦兴言这一次极力想要变卖百姓的田地,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方相的宏图霸业! 毕竟。 兼并土地这样的事情,古往今来,皆是重罪! 将来这件事情流传出去,他这个户部尚书必定是遭人唾弃,遗臭万年。 另一边。 赵子正心里也清楚。 秦兴言在这一次的水患中,捞不到太多的好处。 听见“苦一苦百姓”的论调,他心里虽然恼怒,但也没有再开反驳。 而武明空,则是站在原地,精致的脸蛋没有任何表情,陷入沉思。 第261章 为父者,岂能坐视孩子受苦? 这段话的意思很简单,简而言之就是: 作为君主,首要的原则便是心存百姓,若是损害百姓的利益,奉养自己,就如同割下腿上的肉吃到肚里,虽然能够饱腹,但也会走向灭亡。 勾栏里。 方修挥斥方遒,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章,折好以后,交给一旁的侍卫,命令道:“八百里加急,送到陛下手里!” “是!相爷!” 侍卫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伸手接过信件,快步离开。 方修坐在太师椅上,望着他的背影,眸子里的光芒显得无比深邃。 有的时候,走得远了,思考问题的方式,会不自觉地发生改变。 这个时候,就该停下脚步,好好的想一想,当初为何出发。 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一国丞相,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方修所追求的绝不仅仅只是所谓的覆灭诸国,一统天下的宏图霸业。 而是…… 天下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 换句话说——天下大同!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但方修愿意为之努力。 当然。 如今的方修,只是大乾的丞相,所思所虑自然也是为大乾的百姓。 为了一场吞并周国的战争,牺牲一州之地几十万的百姓。 若是真这么做,方修也就背离了自己的初心。 这并非他所求之事。 古人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是大乾兴亡,百姓皆苦。 那他付出的努力,有何意义? 无非就是百年以后,史书上留下一笔乱世之枭雄,治世之能臣的虚名,而这恰恰是他最不在意的一件事情! 一念至此。 方修不再犹豫,提笔蘸墨,再次写信。 片刻后,最后一个字落笔。 他将信纸折好,交给侍卫,命令道:“将这封信交给白起,不能让旁人看到,更不能落入周人的手里!” 顿了顿,又一脸凝重的叮嘱道:“这封信牵扯甚大,由你亲自护送,若是送不进信义城,便毁了它。” 侍卫听见这话,脸上露出郑重之色,端正的行了一礼。 “卑职一定不负方相重托!” 说完,伸手接过信件,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微风轻拂,带来淡淡的茉莉花香。 台上的小娘子,休息了片刻,继续唱曲。 曲调清雅,虽是夏日,却给人一种迎霜傲雪之感。 恍惚之间,仿佛能看见,一枝寒梅立于风雪之中,清奇挺拔,暗香轻度。 方修端坐在太师椅上,听着悦耳的曲调,缓缓的闭上双眼,休养生息。 半个时辰后。 几匹骏马从卧川府疾驰而出,在路口分开,一队向南,一队向北。 向南的骏马,一路畅通无阻,短短一日就将信件送入了宫中。 养心殿里。 武明空打开信件,自上而下的浏览,精致的脸蛋显得无比的庄重,好看的桃花眸子十分专注。 “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说的好!” 看着看着,武明空水光盈盈的桃花眸子,不由的迸发出一道光芒。 显然,对这封信件的内容,她发自内心的认同。 但是看到最后。 她的脸上露出了惆怅之色,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心情略显复杂。 她原先以为,面对覆灭周国的大好机会,方修必定不会放弃! 无非是苦一苦徽州的几十万百姓。 对一位指鹿为马的枭雄而言,放弃一些微不足道的百姓,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方修的回信,却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信件的开头,先是阐述了所谓的为君之道,告诫她不要忘却本心。 之后又分析了,变卖百姓田地,放弃赈灾的危害,以及与周国战事的进展。 最终得出结论,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开仓放粮,赈济百姓,都是朝廷的最佳选择。 除此之外,他还分析了,在这个时刻与周国议和,是否合适,论据详细,令人信服。 将所有的内容总结,简而言之就是。 百姓,一定要赈济。 与周国的战事,可打,可不打。 若是谈判的结果,有利于朝廷,那么议和就是最佳的选择。 毕竟,没人知道,燕皇和吴皇对朝廷灭周,究竟是何态度。 若是燕皇和吴皇打定主意,援助周国,那么朝廷就是同时与三国开战。 即便最后能够取得胜利,也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不如接受议和。 若是谈判的结果,朝廷......或者说,方修无法接受。 那么,这场战事还要继续,无非就是效仿燕国,多劫掠周国控制的土地,苦一苦周国的百姓。 当然,这么做又会带来一个新的问题,就是加深朝廷与周国普通百姓的仇恨,为未来朝廷吞并周国埋下祸根。 但是,世上无两全法。 对方修而言,这就是目前他能够想到的最佳选择。 “方修,朕原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却没想到,朕对你的了解,还是那么肤浅......”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上,看着手里的信件,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一旁,林宛儿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好奇之色,心里想着,方相该不会真在雍州豢养了一批小娘子吧,否则,无缘无故,陛下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女帝庄重的声音忽然响起。 “召吏部尚书杜晨安,户部尚书秦兴言,工部侍郎赵子正,左都御史海瑞,皇家银行妲己,入宫觐见。” 一下子召见这么多重臣,出什么大事了? 林宛儿微微一怔,忙不迭的应道:“是,陛下!” 一个时辰后。 几名朝廷重臣,清一色的二品大员,全都来到了养心殿外。 “臣等求见陛下!” “准!” “谢陛下!” 秦兴言等人迈步走入养心殿,站成一排,齐齐行礼。 龙椅上,武明空抬眸望向他们,目光清冷,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北柳河决堤,徽州几十万百姓一夜之间变为灾民,这件事,你们如何看?” 几名重臣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皆是沉默。 唯独海瑞挺直腰杆,一脸凝重道:“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其次应当派出御史严查北柳河决堤的缘由,若是天灾,对有司衙门的官吏,可既往不咎,若是人祸,着重处置!” 话音落下。 赵子正附和道:“臣附议!” 一旁。 和海瑞同为方党的杜晨安和秦兴言,却仍旧保持沉默。 北柳河刚决堤时,他们就已经入宫禀告。 该说的,那个时候已经说了,现在再说也没意义。 同时。 他们心里清楚,陛下这个时候召见他们,必定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询问他们的意见,只是例行的公事。 若是陛下不同意海瑞提出的方案,陛下一定会表明态度,那时他们再站出来,为时不晚。 “海卿家所言甚是。” 武明空点点头,看向秦兴言,淡淡道:“赈济百姓一事,就交给户部去办,徽州受灾的百姓有多少,需要多少粮食,徽州的粮仓能拿出多少粮食,需要调拨多少,罗列清楚,给朕过目。” 听见这话,秦兴言心里一沉,苍老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半晌没有回话。 对他这样的反应,武明空早有预料,风轻云淡道: “赈济灾民,不仅是朕的决定,也是方相的决定,宏图霸业固然重要,一州之地的几十万百姓同样重要! 那些百姓,没有见过朕,朕也没有见过他们。 但是朕知道,他们都视朕为君父,视方修为相父,他们是朕的子民! 世上岂有为父者,坐视孩子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 话音落下。 几名重臣皆是一怔,随即,面露动容,齐齐行礼。 “陛下圣明!” 唯独身后的林宛儿,在心里嘀咕,那些百姓,应该视陛下为君母才对吧? 虽然担心前线的军粮供应不上,但听到是方相的决定。 秦兴言也不再犹豫,拱手行礼:“臣回去以后,立刻就着手督办赈灾一事,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让徽州饿死一人!”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武明空听了,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十分满意。 随后,她将目光放在了海瑞的身上,命令道:“调查北柳河决堤的缘由,就交给都察院,是天灾还是人祸,朕要一个明确的结论!” “是,陛下!” 海瑞端正的站好,正色道。 武明空点点头,又看向一旁的工部侍郎赵子正,郑重道:“重修堤坝,事关重大,朕希望,工部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工,不要让朕失望。” 赵子正行礼道:“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武明空点点头,看向一旁的皇家银行的行长妲己,正色道:“赈济灾民,重修堤坝,都要用到银子,国库的银子若是不够,朕希望皇家银行能在不影响周转的情况下,提供足够的贷款。” 妲己听见这话,妩媚的小脸露出一抹犹豫,没有立即答应。 沉默了片刻,方才行礼道:“臣尽力而为。” 武明空见状,也不好多说,摆摆手道:“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 几名重臣行礼后,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顷刻间。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武明空和林宛儿两人。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回想起刚才的一切,忽然觉得身心涌上一股疲惫。 方修在的时候,许多的事情,都不用她过问。 那个时候,她只想尽可能的要更多的权利,处理更多的政务。 可是,到了如今,她才发现,原来......那些都是沉重的负担! 某个瞬间。 她竟然无比的怀念,方修以一己之力,处理所有要紧之事的时候。 “方修......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小女帝在心里呼喊一声,小脑袋枕着双臂,趴在了龙案上。 ............ 信义城。 十万身披重甲,手持盾牌的虎贲军,伫立原地。 每一个人皆是目光锐利,神色坚毅,好似一尊雕塑,面向城墙。 在他们的身后。 另有十万大军,手里握着不同的武器,排列成不同的方阵。 乌泱泱的一片,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人群的后方。 周国内阁首辅谢千,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志,坐在战车上,眺望前方,静静的等待着战事开启。 “二十万大军,全力攻城,那白起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被撕下一块肉来!” “连着猛攻三天三夜,咱家看他还能否像之前一般傲气!” 王志似乎是想起了那一日在信义城受到的侮辱,脸色阴沉的说道。 谢千听见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苍老的脸庞露出一抹忧愁。 显然。 他对这一场攻城之战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毕竟。 作为内阁首辅,朝廷是何情况,没人比他更加清楚。 皇室内帑供养的那十万虎贲军,确实是精锐中的精锐。 可那从各地召集而来的十万卫所士卒,用的兵器说不准都是锈迹斑斑,能指望他们打什么仗。 即便是抱有这样的想法。 他仍旧选择来到阵前观战,只因为,他要根据这一场战事的结果,评估与乾国谈判的可能。 作为从一开始就力主谈判的主和派。 谢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议和考虑。 若是这一场攻城战,打得不错,谈判的时候就可以多提出些条件。 若是打的差劲,就得多做一些让步。 “希望这一场仗,乐凉能打的好一些。” 谢千这么想着,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下一秒。 一声声低沉且悠扬的号角响起。 骤然间,气氛紧张起来。 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虎贲军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发出一声怒喝。 “杀!” 面对城墙上手持火枪的乾军火枪兵。 虎贲军显得从容不迫,隆隆进逼! 王志见到这一幕,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整个人显得十分兴奋,大声称赞道: “好!不愧是我大周的虎贲!若是那些个卫所兵,能像他们一般勇猛无双,何愁乾国不退!” 话音刚落。 城墙上忽然迸发出几道火光。 紧接着,若隆隆的沉雷响彻天地,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一般,声势浩大! 嘭! 嘭! 嘭!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王志心头一颤,双腿不由得发软,差一点跪在了地上。 第262章 放弃攻城,再次议和 虽然早就听说火炮威力巨大。 但是亲眼见到。 王志还是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撼。 面对火炮,虎贲军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继续前进。 身后。 卫所兵组成的方阵,在乐凉的命令下,搭箭开弓。 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一般铺天盖地,落在城墙之上。 与此同时。 第二轮火炮发出雷霆般的轰鸣。 嘭! 嘭! 嘭! 每一枚炮弹砸落地面,都会带走十几条生命。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沙场,让不远处的卫所兵一阵心惊肉跳。 内阁首辅谢千还是第一次亲临战场,见到血肉横飞的场景,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王志,见到这一幕,倒是表现的十分冷静。 作为东厂提督,他在诏狱里见过比这更加惨烈的场景,听过比这更加凄厉的惨叫。 眼前的一切,已经无法引起他内心的波澜。 唯独炮弹产生的声势,让他心里有些发颤。 时间流逝,虎贲军距离城墙越来越近。 城墙上,火枪兵不再克制,纷纷扣动手指。 砰砰砰砰砰! 火枪发出的闷响,密集的如同雨点落下。 仅仅片刻。 顶在前排的虎贲军就开始成批的倒下。 前进的阵营也随之发生变化。 但是。 在几名将领的指挥下,他们很快调整状态,发出愤怒的嘶吼,继续前进。 “杀!” “杀!” “杀!” 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好似让城墙颤抖。 狰狞的面孔,弥漫的烟尘。 整座信义城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 随着虎贲军越来越近,一排排云梯被架在了城墙的边缘。 一场惨烈的攻城战由此拉开序幕。 “第一名登上城墙者,赏银百两!” 一名将领眼睛通红,发出嘶吼。 话音落下。 周遭的虎贲军仿佛陷入了疯狂,拼了命的冲向云梯。 即便面对乾军火枪兵,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虎贲军士卒聚集在云梯的四周,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许多莫名的恐惧。 人群中猎猎招展的‘周’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墙之上,火药产生的烟尘逐渐弥漫开来。 云梯上,虎贲军士卒不断的遭遇各种攻击,发出一声惨叫,跌落地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城墙下已经堆叠无数的尸体,刺鼻的味道隔着上千步都能嗅到。 留在原地的卫所兵望着眼前惨烈的一幕,恐惧的情绪开始在心底弥漫。 指挥的乐凉见状,眉头微微皱起,果断的发出命令: “投石车继续发射!” “弓箭手向前!提供支援!” “第一名登上城墙者,赏银千两!” 一道道命令传递下去。 进攻变得更加猛烈。 很快,就有一名虎贲军登上了城墙,还没站稳,顷刻间就被数名乾军士卒持刃迎上。 “狗东西,给老子滚下去!”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士卒越发地愤怒。 战争越演越烈! 城墙上下,死尸伏地,血流不止。 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谢千苍老的脸庞露出不忍之色,在心里哀叹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旁的王志则显得十分焦急。 再看见登上城墙的士卒被乾军赶下来后。 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恼怒,用力的跺了跺脚,没好气的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打了这么久,连城墙都登不上去,朝廷花那么多的银子,就供养出了你们这些废物!” 话音落下。 周遭的士卒皆是投去愤怒的眼神,但也拿他无可奈何。 时间流逝。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沙场厮杀,仍在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 乐凉终于发出撤退的命令。 无数的虎贲军和卫所兵,听见沉闷的号角声,开始缓缓的后撤。 攒动的人头,如潮水一般退去。 城墙上,守城的士卒见到这一幕,不由的发出一阵欢呼。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疲倦感席卷而来,让他们不由的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战车上。 谢千深邃的眸子,望着眼前无比惨烈的场景,不由的发出感叹: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何乡为乐土,安敢尚盘桓。” 话音落下。 一旁的王志微微发愣,开口道:“谢阁老是打算与乾乾国决一死战?” 谢千转头看向王志,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叹息道:“非也,老夫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一味逃避,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白骨露野,老夫于心不忍......” 王志听见这话,又是一怔。 “谢阁老......”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谢千紧接着道: “乐凉和虎贲军攻不下信义城,议和一事,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白起不是想让老夫入城见他,过几日,老夫便如他的愿,入城谈判!” 话说到这个份上。 王志也不好阻拦。 毕竟,经过今日一战,他也看清楚虎贲军的实力压根不足以抗衡火器。 沉默了几息,他忽然开口问道: “若是乾人要让陛下禅让帝位,该当如何?” 谢千回道:“乾人若是真想议和,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王志叹息一声,悠悠道:“关键在于,乾人并不想议和。” 话音落下。 两人皆是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谢千道:“谈判,总归要谈了才能知道底线,只要白起有一丝议和的念头,便不会提出这样羞辱的条件。 若是他真提出了这样的条件,无非就是表明态度,那朝廷也只能抗争到底,与乾国不死不休!” 听见这话,王志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沉默了几息,他又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谢阁老亲自出马,探明乾人议和的底线,再请示陛下,由陛下定夺,是否议和。” 话音落下。 身披甲胄的乐凉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愧疚之色,拱手行礼:“末将未能攻破卧川府,辜负了朝廷与阁老的信任,请阁老治罪!” 谢千望向他,摆摆手道:“你已尽力,领兵回城吧。” 乐凉听见这话,不再多说,拱手道:“是!阁老!” 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攻城战,让谢千和王志彻底放弃攻破信义城的幻想。 两人一番商议,最终还是决定,向白起妥协,由谢千亲自出面,入城议和。 毫无疑问。 谢千身为内阁首辅——周国实际上的宰相,进入信义城,与乾军统帅白起谈判,是巨大的让步。 毕竟,上一次与乾国议和,与谢千谈判之人,可是乾国丞相方修! 可是,形势摆在眼前,也由不得谢千摆出宰相的架子。 三日后。 一袭锦衣华服的谢千,在虎贲军的护送下,来到了信义城的城门前。 “大周使臣谢千谢大人,前来拜访!” 虎贲军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城墙上。 火枪兵没有丝毫的懈怠,仍旧将手中的火枪,瞄准谢千的脑袋。 谢千见状,苍老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跨坐在马上,挺直腰杆,不动如山。 片刻后。 城墙上传来声音。 “白将军有令,除了谢大人与五名侍卫,其余人不得入城!” 此话一出。 谢千身后的王志懵了。 “本官乃是大周副使王志,奉陛下的旨意,与谢大人一同入城谈判!” 王志望向城墙上的将领,提高声调道。 那名将领看向王志,冷冷的回道:“本将军奉白将军之命,把守城门,任何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王志听见这话,无须的脸庞涨得通红,气恼道:“本官乃是副使!” 那名将领回道:“周国使团,我大乾只认谢大人!其余人皆是无关人员!”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是挑明了告诉王志。 就是不许你进! 来这里之前,王志和谢千围绕着入城后的谈判,商议了数次。 却没想到,他还没进城,就被拦在了外面。 此刻。 看着城墙上的乾军将领。 王志的脑子急速转动。 联想到上一次白起的举动。 他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为何白起坚持不让他入城议和? 所谓的“不与宦官谈判”,毫无疑问只是托辞。 背后必定有其深意。 谢千谢阁老,是陛下的臣子,也是朝廷百官之首。 他效忠陛下,同时也效忠朝廷,效忠百姓。 而他王志是个宦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是宫里人,只效忠陛下一人。 换句话说。 白起想要谈判,必定有不利于陛下的条件,否则为何执着于不让他入城。 一念至此。 王志皱起了眉头,望向谢千,正色道:“谢阁老,陛下的旨意,谈判之时,咱家要全程在场,如今白起不让咱家入城,这场谈判也就无法进行,咱们还是回吧。” 话音落下。 谢千陷入沉默,没有答应。 王志见状,心里一沉,冷冷道:“谢阁老打算违背陛下的旨意?” “当然不是!” 谢千忙不迭地否认。 紧接着,沉声道:“王公公对老夫一人入城谈判,有所顾忌,老夫能够理解,只是......事到如今,除了答应乾人的要求,我等还有选择的余地?” 话音落下,王志陷入沉默。 谢千见状,又道: “除非王公公不打算与乾人谈判,直接回京,否则只能如此。” 见王志还不松口,谢千皱起了眉头,不冷不淡道:“陛下派王公公来,是为了议和,不是为了监视老夫,老夫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心里只有圣上与朝廷,若是谈判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老夫绝不会答应,因而,老夫不明白,王公公究竟在顾虑什么!” 听见这话。 王志思虑再三,略显无奈的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 说完,目光望向一旁的虎贲军侍卫,吩咐道:“阁老与乾人议和时,你们都打起精神,将乾人提出的条件一一记下,莫要遗漏!” 几名虎贲军侍卫皆是行礼: “是!” 谢千听见这话,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有些不满。 他堂堂的内阁首辅大学士,代表朝廷与乾国议和,竟然要被这般提防。 难不成,王志认为他会背叛朝廷? 简直可笑!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 毕竟,王志作为陛下的耳目,这么做也是尽职尽责。 谈判的内容,让虎贲军侍卫记下,也能少一些猜忌,没什么不好。 一念至此。 他看向王志,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侍卫进入了信义城。 从城门到府衙的路程。 他看见成千上万岭南道口音的百姓在卖力的为乾人运输辎重。 即便是提前从王志的口中得知了这样的事情,他一颗心仍旧有些发凉。 “这些乾人,用田地和粮食收买百姓,简直其心可诛!”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便直视前方,不再看四周的景象。 眼不见,心不烦,一路到了信义府衙。 进了正堂,看见一名五官端正,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端坐在太师椅上。 “在下白起,久仰谢阁老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太师椅上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沧桑的脸庞露出一抹笑意,开口说道。 谢千没想到这个白起态度如此温和,微微一怔,回道:“白将军的大名,老夫也是久仰。” “虚名而已,不足道哉。” 白起说完,看向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去,将方相寄来的大红袍泡上,给谢阁老斟茶。” “是,将军!” 侍卫领命,转身离开。 “谢阁老请坐。” 白起目光重新放在谢千的身上,伸手致意。 谢千沉默了几息,坐了下来。 见谢千落座,白起也坐了下来,脸上露出笑容,攀谈道:“谢阁老是爱茶之人,应当听说过我大乾崇安府的大红袍,一年只产七两,乃是真正的极品!” 谢千回道:“传闻大红袍形条索紧结,色泽绿褐鲜润,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持久,今日得以品鉴,实乃幸事。” 顿了顿,紧接着道: “只是白将军用此等极品茶叶,招待老夫,老夫受之有愧......” “此话何解?” 白起明知故问。 谢千回道:“只因老夫领陛下旨意,与乾国议和,所念所想皆为朝廷,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有丝毫偏颇。” 话音落下。 白起哈哈笑了两声,开口道:“谢阁老多想了,一壶好茶而已,只能说是尽地主之谊......” 听见这话,谢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回道:“白将军此言差矣,该是老夫尽地主之谊。” 第263章 三个条件,禅位于长公主! 白起眉头一挑,眉目间带着一抹笑意,说道:「将来到了岭北道,再由谢阁老尽地主之谊也不迟。」 言外之意,被乾国攻下的岭南道,不属于周国。 谢千眉头皱的更紧,沉声道:「自古以来,岭南道便是我大周的土地,周人已经在这片土地生活了几百年......」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起打断。 「按照谢阁老的说法,雍州自古以来也是我大乾的土地,两年前不是也并入了周国?」 谢千回道:「一年前,我大周皇帝陛下,便已经着手将雍州归还乾国,若是战事未启,如今雍州已经回归乾国。」 白起眉头一挑,道:「难道谢阁老觉得,雍州如今不归属于我大乾?」 谢千微微一怔,陷入沉默。 白起不想再在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缠,岔开话题道:「谢阁老作为一国宰相,亲临前线谈判,可见是带着诚意,因而,本将军也愿意以诚相待......」 说到这,顿了顿,脸色变得庄重,一字一顿道:「周国若想议和,必须答应我大乾三个条件,第一条,周皇禅让皇位于长公主李邀月......」 此话一出。 谢千和身后的虎贲军侍卫,皆是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来这里之前,王志曾经问过他。 若是乾国要求陛下禅位,该当如何? 当时他只当是王志说的玩笑话。 毕竟。 在他的眼里,就算乾国再如何强势,也不可能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 谁能想到,此时此刻,白起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的提了出来。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个条件。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条件。 这个白起是患了失心疯,还是压根就没打算议和? 谢千苍老的脸庞,露出恼怒之色,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白起,斩钉截铁的吐出四个字。 「绝无可能!」 另一边。 白起对谢千的反应早有预料。 「谢阁老莫要动怒,先听我说完。」 话音落下。 他无视谢千难看脸色,自顾自的继续道: 「第二条,封我大乾丞相方修为摄政王,掌管朝政,代皇帝批红!」 「第三条,允许我大乾在周国各道驻扎军队。」 「若是周国答应以上三个条件,非但岭南道可以归还周国,剑北道也可一并归还!我大乾只取剑南一道之地!」 话音落下。 整个正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几名虎贲军侍卫瞪大双眼,用杀人一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白起。 一个个脸颊的肌肉微微颤动,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太师椅前,谢千听见白起提出的条件,嘴皮子气的发颤,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提上来。 好一会。 他才从极度震惊、极度恼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 「你在羞辱老夫!」….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白起故作疑惑,开口道:「既是议和,双方都该摆出条件,若是不合适,重新商议便是,怎么到了谢阁老的嘴里,本将军就成了羞辱?」 谢千怒目而视,愤然道:「你方才提出的三个条件,哪一个不是对陛下,对朝廷,对老夫的羞辱?」 听见这话。 白起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略显沧桑的脸庞露出郑重之色,沉声道: 「谢阁 老这话,本将军听不明白,这三个条件,并非是本将军信口胡诹,而是我大乾天子与丞相,商议了数日后的结果。 本将军可以肯定的告诉谢阁老,这三个条件便是我大乾议和的底线,若是谢阁老不答应,我大乾便会一直打下去,能打多久打多久,直到攻占整个周国,再或者......打到一兵一卒都不剩下!」 此话一出。 谢千眸子里露出了一抹恍惚。 作为内阁首辅大学士,常伴周皇左右,他察言观色的功夫已经练到了极致。 此时此刻。 他能够看出,白起所说并非玩笑,也并非刻意羞辱。 不出意外,以上的三个条件,真就是乾国女帝和乾国丞相定下的议和的底线。 「陛下禅位于长公主殿下,乾国丞相为摄政王,代皇帝披红,乾***队驻扎各道......如此一来,大周岂不是名存实亡?!」 「如此苛刻的条件,试问普天之下,能有哪一位皇帝能够答应?」 一念至此。 谢千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这样的条件,我大周绝不可能答应!乾国既然要战,那就一战到底!」 说到这,他发出一声冷哼,不愿多留,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 白起突然开口:「谢阁老留步!」 话音落下。 谢千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白起,眉头上挑,略带不屑道:「白将军这是打算图穷匕见,强行留下老夫?」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谢阁老尽管放心,就算谈判不成,本将军也会让谢阁老安然无恙的返回岭北。」 听见这话,谢千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冷冷道:「既然如此,告辞!」 说完,迈步往外走去。 白起见状,再次开口:「谢阁老可曾想过,一年前,周国国力强盛,远胜我大乾,为何短短一年时间,便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这个问题显然击中了谢千内心的痛处。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白起,冷冷道: 「自然是有小人作祟!」 「挑拨离间,收买女干佞,煽风点火,什么下作的手段,都能用的出来,实在教人不耻!」 毫无疑问,这番话说的就是乾国丞相方修。 战事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 就算东厂的人都是废物,也大概摸清了乾国胆敢大举入侵的依仗。 当初高举「清君侧,除女干佞」的那帮地方官吏,有相当一部分被乾国丞相收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以新政为理由,掀起动乱,削弱朝廷的实力,分散陛下的注意力,给乾国留下可乘之机! 若是没有这些被收买的叛徒,乾人又怎么可能一路长驱直入,攻克岭南道,直逼京师? 「谢阁老此言差矣,诸国的朝廷,哪个没有许多的蛀虫?为何单单周国衰落的如此迅速?究其根本,乃是周国的新君昏庸无能!」 白起也不恼怒,一脸认真的回答。 谢千和几名虎贲军侍卫听见这话,皆是陷入沉默。 毫无疑问,白起这番话是对周皇的侮辱。 但是。 谢千和侍卫们竟是生出几分认同。 在谢千看来,以周国的实力,皇帝不需要做出什么功绩,只要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办事,将政务交给内阁,天下便能太平。 偏偏周皇刚一登基,就提拔魏东征入阁,推行新政。 简直就是胡作非为! 若是没有魏东征,没有新政。 也没有新君胡乱掺和朝政。 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朝廷何以沦落到这般地步? 纵然皇帝推行新政的目的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将事情办砸到这般地步,也难免让人觉得,昏聩无能! 见谢千不说话。 白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谢阁老没有否认,想来也是认可本将军这番话。」 谢千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的皱起眉头,没好气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白起摆摆手道:「本将军方才说了,谢阁老亲自来谈判,是带着诚意,本将军也是带着诚意!」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递给谢千,悠悠道: 「这封信件,乃是我大乾丞相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一字未改,请谢阁老过目。」 谢千看着他手里的那封信件,面露犹豫,并没有伸手。 白起见状,开口道: 「谢阁老若是不愿看,本将军就讲一讲这封信的内容。 简而言之便是方相承诺,周皇禅位以后,除了问罪魏东征外,其余百官一切照旧,内阁首辅仍旧由谢阁老担任,票拟仍旧是内阁来办,只是批红的权力由原先的司礼监,移交给摄政王。 除此之外,方相承诺,周国仍旧是周国,周皇仍旧是周皇,无非是皇帝的位置,交给周国的长公主殿下来坐,谢阁老不用担心会有改朝换代,更不用担心会沦为亡国之君,背负骂名。 再者,长公主殿下登基后,方相作为长公主殿下的夫君,加封为王,无论是从法理,还是从情理,都无可指摘! 所谓摄政王,不过只是一个名头,若是谢阁老怕遭到百官唾弃,这摄政二字还可以商榷......」 说到这,见谢千没有拂袖而去。 白起回到桌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喉咙,方才继续道: 「至于驻扎军队,也可换个名头,若是本将军没有记错,周国立国之初,藩王允许有自己的私兵,只是后来这一条规矩被废除。….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既然有先例,那方相作为摄政王,自然也可有自己的私兵,方相乃是乾人,选用乾人做自己的私兵,合情合理。 除了这些,谢阁老和百官应当还会担心一件事情,就是魏东征推行的新政...... 方相明确表示,除了剑南道、剑北道、岭南道三道之地,田地已经分给百姓,其余各道各府,仍旧祖训周国祖制,田地该是谁的,仍旧是谁的,不会再有变动。」 话音落下。 谢千站在原地,陷入沉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刻。 他的脑子急速转动。 不断地思索着白起方才所说的真实性。 「若是乾国丞相能够信守承诺,答应他的三个条件,似乎未尝不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虽说。 答应了乾国丞相的三个条件,周国就会落入乾国丞相的掌控,等同于名存实亡。 但是。 名存实亡,对百官和百姓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若是没有陛下胡乱掺和朝政,也不会有今日的变故。 仍由老夫担任内阁首辅...... 票拟的权力,内阁仍旧保留。 批红的权力,从司礼监转交给摄政王。 如此一来。 大周皇帝将不会再有任何权力。 所有的朝政 ,皆是由内阁处置。 摄政王,也就是乾国丞相,远在长安。 即便是八百里加急,奏章送到他的手里,也要一天的时间。 一来一回就是两天。 一般来说,内阁票拟后的奏章,摄政王不会驳回。 这样的话。 似乎......没什么不好? 一念至此。 谢千抬眸望向白起,冷冷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陛下纵然听信谗言,做出误判,也是万千臣民的君父!」 话音落下。 白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简而言之,朝廷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就算他有答应那三个条件的心思,百官和百姓也绝不会答应。 「谢阁老此言有理。」 白起并没有反驳,反而点头认同。 紧接着,看向一旁的侍卫,道:「方相的大红袍呢?来给谢阁老斟茶!」 「是,将军!」 侍卫上前斟茶。 谢千见状,顺势走回太师椅,坐下以后,端起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称赞道:「好茶。」 白起笑了笑,道:「这茶是方相的珍藏,自然是好的......方才谢阁老说,周国新君纵然有不妥当之处,乃是万千臣民的君父,这一点,方相认同。 因而,他退位以后,仍旧保留皇帝的称谓,只是加上太上二字,是为太上皇帝。」 话音落下。 谢千眉头皱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个时候。 白起继续道:「方相的信中除了此事外,还有更多的细节,比如长公主殿下即位后,大多时候仍旧住在长安,因而皇宫里的宫女、宦官需要大量的裁撤,许多宫殿能够维持就不用修缮,如此一来,便能节约大量的银子,这些银子可以作为养廉银,发放给文武百官......」 谢千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向白起,神色略显复杂。 此刻,他开始有些怀疑,白起是不是在信口胡诹。 毕竟,这些细节听起来有些离谱。 白起见状,似乎明白谢千的想法,又一次将手里的信件递了过去。 「这是方相的信件,请谢阁老过目。」 谢千伸手接了过来,自上而下的看了起来。 两年前,他曾经和方修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对方修的字迹不算陌生。 「确实是方修所写......内容和白起所说,大同小异。」 「如此看来,提出这三个条件,并非是心血来潮,更不是刻意的羞辱,而是蓄谋已久!」 「迎娶长公主,收买地方官吏,借由新政掀起动乱,研发火器,组建新军,趁虚而入,逼迫陛下禅让,加封摄政王,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方修此人,心机竟如此深沉,实在可怕!」. 我不是赵高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264章 返京 谢千看着手里的信件,神色复杂,久久无言。 一旁,白起见状,压低声音道: 「既然是谈判,自然有来有往,一次不成还有下次,不急于一时。」 言外之意,给你时间,回去好好考虑。 身为一国宰相,谢千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沉默良久,斩钉截铁道: 「尔等所提出的三个条件,陛下绝无答应的可能!老夫奉劝你们,早点绝了这个念头!」 说完,站了起来,迈步往外走去。 白起也不挽留,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离开了信义府衙。 谢千翻身上马,看向身旁的虎贲军护卫们,表情无喜无悲,道:「你们方才都听到了什么?」 五名虎贲军护卫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片刻后。 护卫统领站了出来,正色道: 「回大人的话,卑职听见,白起那贼子狮子大开口,竟要朝廷割让岭北以南的所有土地,还逼迫朝廷签下契约,每年向乾国进贡,除此之外,乾人还口出狂言,说是朝廷不接受这样的条件,他们便要打到只剩一兵一卒!」 话音落下。 其余几名护卫皆是一怔,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齐齐附和:「卑职也都听见了。」 谢千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勒住缰绳,风轻云淡道:「回城!」 「是,大人!」 护卫们齐齐行礼,紧随其后。 信义府衙里。 一名影卫来到白起的跟前,禀告道:「将军,谢千已经出城。」 「知道了。」 白头,思索片刻,拿起桌上的纸笔,开始写信。 写完以后,将信件折好,交给影卫,命令道: 「明日太阳落山前,务必将这封信件送到方相手里!」 「是,将军!」 ............ 翌日。 卧川府。 方修同时收到了两封信件,一封来自信义城,另一封则来自雍州与燕国的交界处。 他首先看的是来自信义城的那一封。 内容不多,简而言之便是,谢千对于朝廷提出的三个条件,并没有明确的表态,议和一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除此之外,后面的部分,他还分析了谢千的心理活动。 「谢千没有明确表态,无非是有两点顾虑,第一是方相所言是否属实,若是周国百官答应了方相提出的三点条件,方相又能否守诺,第二是禅让一事非同小可,仅仅凭借他一个内阁首辅,尚且不足以成事,若是能让谢千打消这两点顾虑,议和一事将再无阻碍!」 白起说的,方修自然也能想到。 问题在于,想要让谢千打消这两个顾虑,不说难于登天,也差不了多少。 目前方修所能采取的手段,无非就是恩威并施,一边打压,一边拉拢。 打压靠的是白起和他手下的大军。 拉拢除了明面上摆出的条件,私底下还要给予一定的好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虽说,对谢千这样的宰相而言,一般的好处,他看不上眼。 但是,世上谁又会嫌弃自己的银子不够多,权力不够大呢? 一念至此,方修提笔回信,叮嘱白起不可放松警惕,随时做好迎敌的准备。 除此之外,可以给予谢千更多的好处,比如某些不甚重要的公文,内阁首辅有代为批红的权力。 如此一来,内 阁首辅就相当于恢复了一部分丞相的职责,谢千必定喜闻乐见。 片刻后,写好了回信。 方修打开了第二封信件,也就是从雍州和燕国边界处传来的信件。 拿在手上,自上而下的浏览。 看了一会,方修眉目间不由的露出一抹诧异。 「燕军竟然撤了!」 根据影卫的情报。 驻扎在雍州与燕国边界的三十万燕军,已经在三日之内,撤了回去。 并不是佯装后撤,而是真真正正的撤军! 三十万不是一个小数字。 只要他们还驻扎在一起,无论有什么举动,都不可能瞒得过斥候。 因而,方修并不怀疑这份情报的真实性。 「燕皇这个时候撤回三十万大军,不出意外,应该是打算放弃周国......为何燕皇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思索许久都得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最终只能归结于燕皇的年纪,影响了他的判断。 再或者…… 燕皇并未将他和大乾放在眼里,觉得大乾无法吞并周国,即便是吞并了周国,也对燕国造不成太大的威胁。 除此之外,方修也想不到燕国撤军的其他原因。 无论如何。 燕国撤军,对大乾和方修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雍州防卫的压力瞬间减轻,方修也就不再需要坐镇卧川府。 「算起来,离开长安已经快三个月,是时候返京了。」 方修这么想着,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小女帝清雅高贵的身影。 然后是清纯可爱的杨玉环,以及妩媚动人的妲己。 三个月不见,也不知道她们的模样有没有变化。 杨玉环那小丫头,有没有又长大一些。 一旁。 侍卫见方修的脸上露出笑容,心里好奇两封信件写的什么内容。 忽然听见方修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准备准备,七日后返京。」 侍卫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之色,小声问道:「卑职愚钝,相爷说的返京是指?」 方修看向他,淡淡道:「本相返京,相国府的侍卫随同,大军继续驻守雍州,由戚继光统领。」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传令!」 侍卫心道这可是大事,忙不迭的行礼,转身离开。 方修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侍卫的背影,面露思索之色。 心里想着,返京之前,要不要禀告女帝。 按照规矩,出征丞相,班师回朝,算是一件大事,自然要禀告皇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打了胜仗,朝廷还要安排盛大的礼仪。 方修以二十万新兵,击溃来势汹汹的三十万燕国精锐,当然是大获全胜! 但是。 另一边的白起,却是和周国处于僵持的状态。 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班师回朝,总觉得不太合适。 沉思良久。 方修最终做出决定,如何离京,就如何回京。 班师回朝的盛大典礼,还是等到攻下周国后! 于是。 方修唤来了侍卫,吩咐道: 「返京一事,不要大肆宣扬。」 「提前做好准备,戚继光到卧川府,完成交接后,即刻启程返京!」 「是,方相!」 ............ 数 日后。 长安,皇宫。 养心殿里。 武明空看着手里的奏章,柳眉紧蹙,精致的脸蛋略显烦闷,没好气道: 「这也要银子,那也要银子,他们难道不知道朝廷正在打仗,国库的银子都投到了前线,朕哪来的银子拨给他们!」 一旁。 林宛儿听见这话,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不敢接话。 这几天,陛下已经因为银子的事情发了好几次的火。 她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怒女帝,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龙椅上。 武明空将奏章扔在桌上,看向身后的林宛儿,问道:「宫里还能节约多少开支?」 林宛儿微微一怔,随即面露难色,小声道:「陛下,宫里真的省不出银子了,再省银子,奴婢们就得上街讨饭了。」 听见这话,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不冷不淡道:「朕从不在意衣食,也不在意住所,为何宫里每个月还要花掉如此多的银子?」 听见这个问题,林宛儿忙不迭的解释道:「回陛下,相较于先帝,宫里的开支已经节约了一半,花掉的银子都是维持宫中上下生计所必须的......」 武明空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宫里能不能裁撤一些人?」 林宛儿犹豫道:「陛下打算裁撤哪些人?」 武明空面露思索,开口道:「朕的后宫无人,用不到那么多的宫女,伺候人的宫女,可以裁撤一部分,朕不在乎衣食,吃的食物,只要无毒便可,御膳房可以裁撤一批御厨,还有尚衣局的宫女和女官......」 林宛儿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良久,方才道:「陛下,您不在乎衣食住所,可是还有太后呢。」 话音落下。 武明空陷入沉默。 百善孝为先。 她可以不在乎衣食住所,可以裁撤宫女和御医。 但是不能要求太后和先帝的那些妃子也这么做。 只要不动后宫这些人的开支,就节约不了多少银子。 一念至此。 武明空在心里叹了口气,放弃了从宫中扣银子的想法。 只是...... 北边打仗。 南边赈灾。 长安里还有几处衙门需要修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长安外还有她之前下旨的牌坊要修建。 到处都要银子。 国库却偏偏拿不出银子。 内帑存在皇家银行的银子倒是还剩下一些,但又不能取出,否则皇家银行顷刻间就会出现挤兑的情况。 一时间,小女帝还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办法,解决银子的问题。 「要是方修在的话,一定能够想出办法,那个女干贼,最会敛财了!」 武明空的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 没一会,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朝廷如今的花销实在太大,就算是方修,也没什么好办法。」 「毕竟,在此之前,他敛财的手段几乎已经用了个遍。」 「要想在短时间内筹措大笔的银子,估摸着只能抄方党的家了......」 小女帝这么想着,轻轻的摇了摇头,抬眸看向林宛儿,问道: 「算一算日子,戚继光几天前就该到雍州了,可有他的消息?」 林宛儿点点头道:「回陛下,卧川府传来消息,戚继光已经述职。」 「方修何时返京 ,可有消息?」 小女帝紧接着问。 林宛儿回道:「据奴婢所知,方相已经启程返京,何时能到,奴婢就不知道了。」 武明空微微一怔,问道:「方修启程前没有给朕写信?」 「没有。」 林宛儿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个女干贼,返京都不告诉朕,朕怎么知道何时去接他!」 武明空有些气恼,没好气的道。 林宛儿犹豫道:「奴婢觉得,方相秘密返京,应当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此话何意?」 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开口问道。 林宛儿道:「奴婢听说,燕国许多细作已经盯上了方相,打算在方相返京的路上行刺!」 听见这话,武明空心里一惊,正要询问该如何是好,就听见林宛儿道: 「不过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心,方相身边有第一庄的影卫保护,返京的路线又无人知晓,不出意外,不会有危险。」 「若是出了意外呢?」 武明空急促道。 「......」 林宛儿沉默了几息,回道:「奴婢觉得,应当不会出现意外。」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片刻后,道:「既然如此,秘密回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林宛儿,吩咐道:「去礼部知会一声,迎接方相的礼仪不必准备了......应当能节约不少银子。」 「是,陛下。」 林宛儿应了一声,正要迈步离开,忽然意识到已是晚上,六部的官吏早已经回府,又停在了原地。 「陛下,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林宛儿站在小女帝的身后,轻声道。 听见这话,武明空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 直到看见一旁的烛火,方才意识到,处理奏章,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以往方修在的时候,到了晚上,总是......」 「他离京三个月,朕都快要昼夜不分了。」 武明空的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紧接着,眼前就浮现出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景象。 「方修那个狗东西,成天欺负朕,如今不在朕的身边,还有点不太习惯......」 武明空这么想着,精致的脸蛋微微发红,看向林宛儿,吩咐道:「朕要沐浴,去准备吧。」 林宛儿看见小女帝略显红润的脸蛋,立刻意识到,陛下又想念方相了,应道: 「是,陛下!」 半个时辰后。 武明空泡在浴桶里,享受着夏日里沐浴的清凉,感觉心里的杂念少了许多。 浴桶里。 鲜艳的玫瑰花瓣与明黄的点点桂花,散发出动人的清香。 武明空琼鼻微动,眉目间露出一抹惬意。 一旁。 林宛儿站在原地,安静的守着。 就在此时。 养心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林宛儿听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女帝,见女帝没有被惊扰,她迈步离开了养心殿。 刚走出来,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方相!」 林宛儿看着面前之人,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不是赵高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265章 陛下的一切,臣都想念 “是我。” 方修看着眼前的林宛儿,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陛下可歇息了?” 林宛儿小脑袋摇了摇,回道:“还未歇息......” 后面那句“陛下正在沐浴”,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方修迈步走进了殿里。 “方相!” 林宛儿一怔,忙不迭的想要叫住他,只可惜为时已晚。 此刻,方修已经进入屋里。 看着薄纱后曼妙的身姿,心里不由为之一动。 “宛儿,给朕捏捏肩......” 小女帝躺在浴桶里,闭上双眼,精致的脸蛋露出惬意之色。 方修见状,眉目间露出一抹笑意,迈步走了过去,将双手摁在小女帝白皙的肩膀上,轻轻的按摩起来。 没一会。 小女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颤,转头看向身后。 “方修!” 看见方修的一瞬间,武明空好看的桃花眸子露出惊喜之色,激动的唤道。 “是臣,臣回来了。” 方修一边为她按摩,一边说道。 小女帝听见魂牵梦绕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一颗心不由的跳动起来。 此时此刻,她有很多话想要跟方修倾诉,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一句都吐不出来。 “陛下……” 一声轻唤,让小女帝有些恍惚。 感受肩膀处传来的温热的触感。 她绝美的脸蛋露出一抹红晕,伸手摁住了方修的双手。 尽量克制内心的激动,故作淡然道:“雍州到长安,路途遥远,你又不习惯乘车,一路劳顿,还不快点回府休息,来皇宫做什么。” 话音落下,就听见方修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 “臣想念陛下,想到一离开雍州就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早日来到陛下面前,好好陪着陛下,以解相思之苦。” 听见如此露骨的甜言蜜语。 小女帝一颗心跳的越发剧烈,绝美的脸蛋浮现红晕,好看的桃花眸子水汪汪的。 “朕又何尝不想你呢......” 武明空在心里默默的道。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心中一动,开口道: “臣知道,陛下心里也是想着臣的,只是陛下的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来。” 【情绪值+5000】 被戳中心事的小女帝,俏脸涨得通红,转过头,水汪汪的眸子望着方修,没好气道:“自作多情!” 方修眉头一挑,道:“臣若是自作多情,陛下为何还不将臣轰出皇宫?” 武明空嘴硬道:“你以为朕不敢?” 听见这话,方修缓缓的松开了双手,悠悠道:“既然陛下这么不想看见臣,那臣就先回府了。” 说着,迈步望养心殿外走。 明知道方修这奸贼是在逗弄自己。 可是,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小女帝还是不由的紧张起来,忙不迭的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方修停住脚步,看向小女帝,眉目间似笑非笑,问道:“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朕......朕......” 武明空将身子埋在浴桶里,想要让他留下,却又羞于开口,绝美的脸蛋涨得通红,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门后。 林宛儿将小脑袋紧紧的贴着门窗,听着方修和小女帝的对话,在心里嘀咕…… 明明两情相悦,彼此挂念,好不容易见面,不抓紧时间做正事,还在这里斗嘴,真是无趣! 她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小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也想你,自你离开长安的那一刻,朕对你的想念就没有停下,朕听说你返京,恨不得出城三百里去接你,刚才看见你站在朕的身后,朕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武明空水光盈盈的眸子,望着方修,俏脸通红,声音发颤。 身为女帝,她很少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只有在方修的面前,才会放下一些包袱。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从没有对方修说过这样的话。 堂堂的大乾天子,这一刻竟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的扭捏。 传出去,怕是也没多少人相信。 方修看着眼前娇媚动人的小女帝,眉目间浮现一抹笑意,走到她的跟前,调笑道:“陛下是想念臣的人,还是想念臣的身子......” “......” 屋外,林宛儿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一抹好奇之色,心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沐浴的武明空,却是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轻轻咬了咬嘴唇,保持沉默。 “陛下为何不说话?” 方修眉头一挑,开口问道。 武明空哼哼道:“这种不正经的问题,朕懒得回答。” 方修笑道:“为何陛下觉得,臣所问的是不正经的问题?” 武明空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方修笑了笑,也不说话,迈步走到武明空的跟前,俯下身子,伸出手掌,轻抚小女帝绝美的脸庞,柔声道:“陛下要不要问一问臣,臣是想念陛下的人,还是陛下的身子?” 浴桶里。 武明空见方修挨得如此近,心里一颤,急促道:“你离朕远点。” 好在玫瑰花瓣挡住了风光。 要不然,她能羞恼的当场去世。 方修并没有遂她的愿,反而用手掌轻轻摩挲她的脸蛋,轻声道:“陛下的一切,臣都想念......” 武明空俏脸红的好似要滴血一样,颤声道:“谁问你了,你在这里自问自答。” 方修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悸动。 伸手将小女帝揽了出来,抱在怀里。 紧接着,一把扯过一旁的龙袍,罩在她的身上。 霎时间。 水花四溅。 小女帝被方修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个劲的往他的怀里钻。 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在龙榻之上。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 武明空一脸羞恼的望着方修,想要摆出皇帝的威严。 只可惜,她的这点威严,落在方修的眼里,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方修眉目间露出笑意,伸手轻抚她的小脸蛋,温和道: “那臣今日就大逆不道一次。” 话音落下。 扑了上去。 霎时间,烛光剧烈的摇曳起来,久久未灭。 ............ 翌日。 清晨。 一缕和煦的阳光穿过琉璃的玻璃,照射在龙榻前的地面上。 武明空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便开口唤道:“宛儿,更衣。” 话音刚落。 忽然感觉全身上下一股酸痛的感觉席卷而来。 恍惚了一瞬。 小女帝恢复了记忆,下意识地看向身旁。 空空如也。 这一下子。 她是真的有些恍惚了,心道:“难道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俗语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大概是她白天太过思念方修,才导致做了如此荒诞不经的梦。 不过...... 一场大梦,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武明空这么想着,伸手扶了扶脑袋,再次唤道:“宛儿!” 话音落下。 一阵脚步声响起。 武明空抬眸望去,就看见一袭锦衣的方修站在自己的跟前,手里还拿着一袭龙袍。 “梦还没醒?” 武明空微微一怔,喃喃自语了一句,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见到这一幕,方修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陛下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方修缓缓开口。 听见方修的声音,小女帝瞬间回过神来,她并不是在做梦。 记忆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只是与现实割裂的有些太大,让她一时间没回过神。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小女帝俏脸浮现一抹红晕,故作淡然的开口问道:“宛儿呢?” 方修道:“去太医院取药了。” 小女帝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好奇的问道:“什么药?” 方修如实回答:“治疗外伤的药。” “谁受了外伤?” 小女帝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问完以后,才意识到了什么,俏脸瞬间涨得通红,不再说话。 这个时候。 方修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之色,悠悠道:“是拿给臣的,臣返京的路上遇上了一只野猫,将臣的后背抓的都是血印,陛下要不要看一看?” 武明空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一抹好奇之色。 哪来的野猫,能把方修的后背抓出血印。 这么想着,忽然注意到方修的眼神,立刻反应过来,俏脸更红,摆摆手道:“朕就不看了。” “还是看看吧。” 方修说着,就要脱下外袍。 武明空羞恼的闭上了双眼,道:“朕不看!” 方修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 武明空这才意识到,方修又在捉弄自己。 睁开眼睛,望着他,没好气道:“成天就知道欺负朕!才刚刚回京,就......” 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就如何?” 方修明知故问。 小女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心里清楚!” “臣不清楚!” 方修故作糊涂。 小女帝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只能岔开话题,道:“南方发了水灾,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 方修本想再挑逗小女帝一会,但见她谈起正事,也收敛了一些,回道:“这件事情,陛下已经写信告诉过臣,陛下忘了?” 小女帝微微一怔,恍惚间意识到,确实如此。 于是,又问:“一场水患,用掉国库一百多万两银子,如今,战事还未结束,各地又都缺银子,你可有办法,再弄来一些银子?” 听见这个问题。 方修陷入了沉默。 武明空见状,犹豫道: “朕知道,你挣银子并不容易,珍宝斋和新商税,已经为朝廷挣来了大量的白银。 但是这几个月,朝廷的银子确实不太够用,朕打算过段日子同母后商议一番,从后宫入手,裁撤一些宫女,开源节流。” 方修抬眸看向武明空,开口问道:“陛下可曾想过,为何新商税实行以后,岁入相较往年增加了十几倍,银子仍旧不够用?” 武明空想了想,分析道: “赈济灾民,修缮官道,修筑衙门,这些用不到多少银子,最关键的还是与周国的战事。 朝廷招募了大量的新卒,这批人的军饷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供给他们的火器,生产出来,需要雇佣大量的工匠和矿工,开采矿石,锻造兵器,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方修轻轻的点了点头,以示认可,紧接着道:“陛下方才提到开源节流,裁撤宫女只是节流,开源又在何处?” 听见这个问题,武明空面露思索。 片刻后。 她看向方修,试探性的道:“再研制一些诸如白糖、琉璃之类的商品?” 方修道:“有些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并非是下了功夫,就能研制出来,即便是研制出来,也未必能够卖的上价格。” 听见这话,武明空再次思索起来。 片刻后。 她看向方修,道:“朝廷如今的开支主要是在火器的制造和矿石的开采上,原材料价格昂贵,付给他们的工钱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朕想,是否应该从这两点下手。” 方修点点头,道:“臣也是这般想的。” 武明空想了想,犹豫道:“你的意思是,削减矿工和工匠的工钱,或者干脆加以徭役?” 方修道:“若是如此,臣之前所做的努力,还有何意义?” 武明空听见这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啊! 方修之前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为了减轻百姓肩上的负担。 如今因为一场战事,将担子重新压在他们的身上,那做这一切,意义何在? 可是。 担子不压在百姓的身上。 朝廷哪来的银子? 这一刻,武明空感觉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面是百姓。 另一面是朝廷。 想要建功立业,就不可避免的要苦一苦百姓。 一念至此。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为难之色,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修见状,开口道:“陛下可曾想过,苦一苦其余诸国的百姓?” “......” 武明空微微一怔,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这个时候。 方修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件,交给武明空,道:“臣打算同周国议和,这是臣提出的议和的条件。” 武明空伸手接过,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忍不住的问道: “如此苛刻的条件,周国岂会答应?” 第266章 不如让李邀月叫你相父? 方修一脸的风轻云淡,淡淡道:“周国必然会答应。” 笃定的语气让小女帝微微一怔。 她眸子里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你如何知道?” 方修道:“因为若是周国不答应,臣便以举国之力攻伐周国!不破晋南终不还!” 此话一出,小女帝面露不解,开口道:“可是你之前给朕的信上说,为君者,要以百姓为上……不就是告诉朕,粮食要优先供给徽州的灾民。” 方修道:“臣是这么说过.” 小女帝听见这话,神色更加疑惑,道:“朕纵然没有领兵打仗过,却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两国对垒,后勤尤为重要,若是没有粮食,如何与周国死战?” 方修沉默了几息,沉声道: “岭南道的大户人家还有存粮,临时征调,能解燃眉之急,之后命令白起集中力量攻下岭北道,以战养战,便可一路长驱直入,攻破晋南城!” 话音落下。 女帝明白了方修的想法,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以战养战,短短的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说是只征调大户人家的粮食。 若是大户人家的粮食不够,便只能殃及到普通百姓。 若是普通百姓的粮食,仍旧不够,便只能屠城,尽量的减少口粮的消耗,免去后顾之忧。 方修的几句话代表着。 一旦周国不同意议和的条件。 周国的普通百姓就将遭受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即便如此...... 还不足以让周皇为之妥协! 毕竟,方修开出的条件中有一条是让他禅让皇位! 只要这一个条件仍在,周皇就不可能同意议和! 死再多的百姓,对皇帝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数字。 即便最后整个周国都被覆灭,他的下场也不过是自缢而亡。 与议和的结果,几乎没有区别。 如此一来,周皇的选择必定是与朝廷不死不休。 谈判有何意义? 武明空不相信方修想不到这一点。 因而,她望向方修,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周皇不会在乎死多少百姓,只会在乎自己的皇位。” “不出意外,确实如此。” 方修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小女帝疑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如此笃定?” 方修悠悠道:“因为从一开始,臣就没指望周皇能够答应议和。” 听见这话,小女帝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没等她发问,方修紧跟着解释道:“只要周国的朝廷同意,周皇不同意也无可奈何。” 周国的朝廷? 小女帝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道:“你打算策反周国的百官?” 方修微微颔首。 小女帝沉默了半响,开口道:“周国与我大乾一样,以忠孝二字治理天下,除非百官与皇帝的矛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否则策反他们难于登天。” 方修开口道: “因为新政,周国百官已经分为两派,一派以魏东征为首,力主推行新政,凡事牵扯到新政,必定不遗余力,这一年也因此得到了皇帝的重任。 另一派则是以谢千为首,对新政多有不满,做事阳奉阴违,因而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排挤。 虽是如此,周国朝廷中仍旧是以谢千为首的官吏占了绝大多数。 只要能够策反谢千,这一部分的百官便会同意议和...... 他们拒绝不了臣开出的条件!” 小女帝眸子里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你给他们开出了什么条件?” 方修道: “谢千仍为首辅,且工部、刑部、礼部三部的事务,他票拟后,可代为批红。 其余官吏,三品以上,仍旧是原先的官职,四品填补空缺的三品,四品以下,官升半品! 除此之外,臣还打算拆了周国的皇宫,剩下的银子,以俸禄的形式,分发给百官。” 听见这话,小女帝微微发愣。 好一会,才神色复杂的道:“若是谢千相信你的承诺,这个条件确实让人无法拒绝......”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 “可是,如此一来,李邀月即便是做了周国的女帝,你做了周国的摄政王,朝廷对周国的把控仍旧不足。 等周国休养生息,恢复实力后,那些劝臣仍旧能够逼迫李邀月禅位,将朝政重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甚至,他们不需要逼迫李邀月禅位,便能够达到目的。” 方修道:“这一点陛下不用担心,等到那一天,我大乾早已是天下共主,一个小小的周国,不必放在眼里。” “......” 小女帝很想对方修说,这是不是有些太自信了? 但是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和做的事,还是选择了沉默。 无论何时,她都能相信方修! 方修注意到小女帝的表情,眉目间露出一抹笑意,道:“陛下是不是觉得臣太过自信?” 小女帝精致的俏脸露出一抹尴尬之色,又一闪即逝,摇摇头,坚决的否认。 “朕没有,你别瞎说。” “看来陛下还真这么想过......”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若是真没这么想,就不会这般心虚,而是理直气壮的告诉臣,没错,朕就是这么想的,你能奈朕何?” 小女帝听见这话,忍不住扑哧一笑,道:“朕发现,你对朕的了解,比朕对你的了解还要多。” 方修道:“那是因为臣脑子里的知识很多,而陛下会的很少,不过臣以后会慢慢地教会陛下......” 武明空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只当自己误将“知识”听成了“姿势”。 精致的小脸露出骄傲之色,道:“不用你教,朕乃天子,天资不同凡人,时间长了,自会领悟。” “......” 方修一脸正色的点了点头,行礼道:“臣也是这般认为。” 天资得到方修的认可,小女帝显得更加骄傲。 方修沉默了一息,将话题拉回正轨,道:“只要谢千答应朝廷在周国的要地驻军,他们就没那么容易脱离臣……朝廷的掌控,所谓批红,在没有外力的介入下,能够行得通,若是有外力的介入,便什么也不是。” 小女帝听见这话,点了点头,颇为认同。 乾国和周国一样以忠孝治理天下。 百官口口声声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更无不是的君父,成天念叨什么君父大于天。 结果呢? 所谓的忠诚,也不过是忠诚于利益。 皇帝能够给予他们权力与财富,君父便是他们的天。 皇帝若是没有这个权力,君父便什么也不是。 即便是有人在他们的面前指鹿为马,他们也只当作没有看见。 到了这个时候,君父就不是君父了,只是陛下这一个称呼。 百官会一个个争着抢着投入相父的怀抱! 武明空越想,越觉得气恼,忍不住瞪了方修一眼,道:“以百官遏制皇帝,乃是你最为擅长的,朕方才不该质疑你的能力,朕相信你能做到。” “......” 方修听见这酸言酸语,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走上前,一把将小女帝拉在怀里,道:“臣只是擅长为陛下分忧,陛下没日没夜的处理朝政,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然要想办法为陛下分忧。” “厚颜无耻!” 小女帝窝在他的怀里,俏脸微红,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方修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这个时候,小女帝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柳眉微挑,道:“你为何想到要做这个摄政王?” 听见这个问题,方修张了张嘴,就要回答。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小女帝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摄政王三个字,听起来未免让人浮想联翩。 就算周国的百官同意议和,选用乾国的丞相做摄政王,在百姓和诸国那里也说不过去。 当然,朕知道你是李邀月的名义上的夫君,封个王爵合情合理,但你毕竟也是我大乾的丞相。” 方修沉默了几息,点了点头,道:“陛下说的有理。” 顿了顿,又问道:“那陛下以为,臣的王爵封号,应当选用什么字,才不显得格格不入,又不同于一般的周国宗室?” 小女帝抬眸看向他,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道:“为何非要王爵呢?” 方修道:“陛下的意思是,臣不封王爵?在王爵之外另设一个爵位?亦或者另设一个职位,诸如别国的太师,亦或者是......柱国?” 小女帝道:“在周国,太师不过是个虚职,至于柱国,朕若是没记错,燕国便有这个爵位,和周国的太师一样,徒有其名,以朕看,不如就叫......丞相?” “......” 方修微微发愣,第一次没跟上小女帝的思路。 武明空紧接着道:“周国立国之初也有丞相一职,设置在在中书省之下,权力等同于宰相,不需要批红,便能处理朝政,和我大乾的丞相一般无二。 复设中书省以及丞相一职,合情合理,至于内阁......也可一并存在,内阁票拟,丞相批红,也不无不妥嘛......”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心想……似乎,大概,也许,好像也不是不行? 小女帝见方修一脸认真的思考,撅了撅嘴,悠悠道:“到时候就让李邀月喊你相父,你既是夫君,又是相父,不但是周国的相父,还是我大乾的相父! 一人之身,被两位当世女帝尊称为相父,也算得上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足以载入史册,青史留名。” 听见这话,方修才回过味来,看着小女帝,眉头一挑,道:“臣怎么不记得陛下这般精通阴阳怪气?” 小女帝眸子里露出了一抹疑惑,好奇的问道:“何为阴阳怪气?” 方修想了想,认真道:“陛下方才那般话里带着几分讥讽,又带着几分不满,处处透着冰冷,便叫做阴阳怪气。” 听到方修的解释,小女帝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随即叉腰道:“没错,朕就是!” 方修看着眼前精致的脸蛋,眉头一挑,笑道:“恰巧,臣最会整治阴阳怪气!” 话音落下。 方修伸出双手,将小女帝拦腰抱起,丢到了龙榻之上。 小女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下一秒,惊呼就被方修堵在了嘴里。 “唔唔......” 片刻后。 方修缓缓地放开。 武明空好看的桃花眸子水光荡漾,望着方修,气恼道:“你成天就会欺负朕!” 方修道:“没错,臣非但欺负陛下,还只喜欢欺负陛下,纵然是做了周国的摄政王,仍旧如此!除非陛下有办法整治臣,臣会欺负陛下一辈子!”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 绝美的脸蛋,娇媚更甚,伸出白皙的玉手,撑着小脑袋,柳眉上挑,巧笑嫣然: “想欺负朕一辈子,门都没有。” “总有一天,朕会翻身做主,让你天天在这里喊朕君父!” 方修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中微动,同样面带笑意,回道:“臣等着那一天!” 两人互相对视了好一会。 最后,还是武明空克制不住内心的羞恼,别过了目光,转移话题道: “朕突然想到,议和后,若是周国百官对你要办的事情阳奉阴违,该如何处理?” 方修道:“周国的朝政,由周国百官处理,臣不打算过问。” 武明空一怔,问道:“不干涉朝政,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有何意义?” 方修道:“原因有三,其一,据臣所知,周皇登基以来,便对我大乾虎视眈眈,三番两次想要发兵入侵我大乾,臣便想着先下手为强,攻下周国,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好家伙。 防患于未然,直接把人家拽下了皇位。 武明空听见这个解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二,珍宝斋的生意在周国一直不算好做,即便是控制了李邀月,掌握了醉花阁的商铺,在周国挣到的银子,也很少能运到大乾。 议和之后,不仅珍宝斋和醉花阁的生意在周国再无阻碍,只要是朝廷的生意都不会再有阻碍! 除非周国的世家勋贵敢因为一点银子与朝廷翻脸,跟驻扎的军队硬碰硬! 当然,到时候也会适当的分给他们一点利益,只要他们足够听话。” “其三,不干涉朝政,并非没有好处,若是将来出现变故,周国便是可以甩出去的包袱,臣......朝廷不会有任何负担,若是没有变故,便可以吞并周国,进可攻,退可守......” 前两点,武明空听的明白。 后一点,她却是云里雾里。 但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她选择相信方修,不再多问,只是道: “朕明白了。” 顿了顿,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户部秦兴言前段日子上了个奏章,说是朝廷决定赈灾后,徽州几个州府的粮仓忽然走水,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第267章 臣今晚还来 方修道:“臣听说了。” 武明空看着他,眉头一挑,道:“徽州刺史张新远和那几个知府,都是方党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方修道:“臣听过这个张新远的名字,却不知道他是臣的党羽。” 武明空见他不承认,撅了撅嘴,道:“据朕所知,这个张新远这些年可是给你送了不少银子。” 方修一脸的风轻云淡,轻描淡写道:“臣领受丞相一职已有多年,朝廷上下各级官吏,大都是经臣举荐,方才能够上任。 许多官吏因此不得不依附于臣,却不代表他们就是臣的党羽,臣对他们也向来是秉公任直。” 武明空听见这话,有些无语的道:“你的意思是,人家给你银子,你收了银子不办事,便算是秉公任直?” “当然。” 方修点了点头。 “......” 武明空有些气恼的道:“你明明拿了人家的银子!” 方修道:“臣又没向他们索取,是他们自己送到臣的手上。” “你这是诡辩!” 武明空更加气恼,没好气道:“再者说,按照我大乾律法,你这就是贪污!” 方修道:“陛下可知道,按照大乾律法,为人君者,强令臣子夜宿皇宫,该当何罪?” 武明空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 随即,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压低声音道:“朕何时强令你留下过,明明是你自己赖着不走。” 说完,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疑惑之色,问道:“大乾律法何时有这一条,朕怎么不记得?” 方修淡淡道:“从来也没有,方才不过是臣信口胡诹。” “......” 武明空又是一愣。 “方修!” 小女帝终究是没忍住,上手掐住方修的胳膊,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狗奸贼!” 两人纠缠了一会。 武明空又将话题拉回了正轨,道:“你还没告诉朕,这件事情,你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方修道:“臣方才已经说了,秉公处置!” 武明空道:“你就不怕寒了人心?” 方修听见这话,看向小女帝,眉头微微皱起,反问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什么叫做寒了人心?寒了谁人的心?是徽州的贪官污吏,还是徽州的士绅豪强,再或者是徽州的穷苦百姓?” 此话一出。 不知为何,武明空忽然觉得有些紧张,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确实不合时宜。 沉默了几息,正色道:“你明白朕的意思,朕所说的是方党的人心。” 方修道:“陛下误会了,朝廷自始至终也没有什么方党,百官皆是为陛下效力,为朝廷效力,为百姓效力,难道没有臣之前,朝廷的百官都叫做皇党吗?” 武明空听见这冠冕堂皇的话,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有没有方党,你自己心里清楚。” 方修沉默了几息,道: “陛下觉得,依附于臣的便是方党,那么,指鹿为马后,上至六部九卿,下至各州府县,百官皆是以臣的命令为准。 便是新科的进士和举人,想要为官,也必然要依附于臣,陛下是觉得,百官皆是方党吗?” 武明空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么多,眉头微微皱起,思索了几秒,反问道:“难道不是如此?” 方修叹了口气,回道: “若是百官皆是方党,那也就没有方党,就好像没有臣之前,百官皆是依附于先皇,难道要说那时候的百官是皇党? 如今朝廷是臣在主理,臣不可能维护每一名官吏的利益,也做不到维护每个人的利益! 大乾想要发展,想要强盛,就必然要牺牲一部分人,打压一部分人,拉拢一部分人! 该做事的时候做事,该分红的时候分红,该谨慎的时候谨慎,臣给他们银子,他们受着,臣要他们的银子,他们同样也受着,这样的人才能算的上是臣的党羽。 其余的官吏,即便是依附于臣,也称不上是臣的党羽!” 武明空听见这话,忍不住在心里道:感情你的意思是只有完全听你的话,才能算是你的党羽? 此刻。 她很想说:总不能依附你的人,立下功劳,就算在你的头上,做了错事,就与你无关吧?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方修继续道: “臣在一年前便告诫百官,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做事要小心谨慎,这一年,即便是以前贪婪无度的秦兴言也是照着臣的规矩办事,没有丝毫的逾越! 臣可以保证,这一年的时间,他不说一两银子都没贪墨,也差不了多少! 除此之外,能填补的空缺,他都用多年的积蓄填补上了,陛下若说他是臣的党羽,臣欣然接受! 同样的道理,吏部尚书杜晨安,兵部尚书钱浩南也可以说是臣的党羽。 可是那个徽州刺史张新远,作为一方的封疆大吏,也收到了秦兴言的书信,清楚臣的告诫,即便如此,仍旧胆大包天,贪婪无度,非但贪墨官府的存粮! 事发之后,还不思改过,用一把火将其烧了,如此嚣张,视陛下、朝廷、臣于无物! 说这样的人是臣的党羽,臣只觉得倍受侮辱!” 听了方修的解释。 武明空陷入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说,问道:“既然如此,你打算派谁处理此事?” 方修道:“海瑞有过青州赈灾的经验,又主管都察院,此事交给他去办,最为合适。” 武明空点点头,道:“那就让他去。” 说完了正事。 养心殿里恢复了安静。 武明空和方修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方修打破了沉默。 “要不......臣陪陛下再回榻上休息一会?” 武明空“呸”了一声,没好气道:“朕才刚起床,你又要让朕回去!安的什么心,路人皆知!” 被点明心思的方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头一挑,问道:“臣安的什么心,陛下可否为臣解释一二?” 听见这话,武明空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方修见状,迈步上前。 刚走出一步。 小女帝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红着脸道:“离朕远点!”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不是念臣已久了吗?” 武明空又往后退了一步,语重心长的吐出三个字:“要节制。” “......” 方修无言以对。 武明空注意到他的表情,俏脸微红,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朕身子弱,经不起......” 后面“折腾”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如何也说不出口。 方修听了,微微一怔,随即一脸正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臣便不为难陛下了。” 武明空见他明明一脸得意,却还装作正经的样子,有些气恼。 摆了摆手,道:“方相从雍州赶回京师,还没来得及见夫人吧,朕给你机会,回府去吧。” 方修也不矫情,点了点头,应道:“那臣便告退了。”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武明空见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离开,气恼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在心里骂道: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刚这么想,就看见方修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束娇艳的花束。 “臣前段时间听说,臣寄给陛下的信件,误送到了李邀月的手里,臣为陛下精挑细选的那朵君子兰,陛下也没有见到。 因而,返京之前,臣走遍了大半个雍州,采摘了九十九朵最为出彩的君子兰,送给陛下。” 武明空看着娇艳动人的君子兰,一双桃花眸子水光盈盈,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眉目间满是欣喜之色。 “还算你有些良心。” 武明空嘀咕一声,伸手接过君子兰,放在一旁的龙案上。 主动的踮起脚尖,凑到了方修的面前。 就在方修以为小女帝主动献吻的时候。 小女帝忽然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咬了一下,留下印子后,方才道:“回府去吧,你要再不回去,那个小丫鬟估计就要想你到睡不着了......” “臣告退。” 方修躬身行礼,就要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伸出双臂,将小女帝紧紧的搂在怀里,望着她的樱唇,俯下脑袋,狠狠的咬了上去。 良久,方才松开小女帝,转身离开,嘴上还说着: “陛下等臣,臣今晚还来。” “无耻之尤!” 武明空俏脸通红,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骂了一句。 ............ 时隔三月。 又一次回到相国府。 除了园子里的绿植长高了一些,其余的没有任何变化。 方修一跨过门槛,就看见门房老张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起床,看错了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颤声道:“老爷您终于回来了!府上几百口人,上上下下全都盼着您回来呢!” 方修看着他因为欣喜而湿润的眸子,心中略有感动。 相处了十几年。 这些府上的下人,对他这个府邸的主人,是有真情实感的。 见到他,因为激动而落泪,绝非是矫揉造作。 “去告诉府上的人,本相回来了,让他们准备一下,本相要沐浴。” 方修摆了摆手,吩咐道。 门方听见这话,忙不迭的应道:“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忙不迭的转身离开。 方修则是迈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还没进门,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气。 下一秒。 怀里撞进一具柔软的娇躯。 “呜呜呜呜呜......相爷,玉奴好想你......” 杨玉环紧紧的搂着方修,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嘤嘤嘤的哭着。 仅仅片刻。 方修就感觉胸口的衣服湿了一片。 此刻。 看着梨花带雨的小丫鬟,他的心里泛起万千的柔情,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柔声道:“本相也一直想着你。” 听见这话。 杨玉环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抬起绝美的脸庞,望着方修,泪眼婆娑,可怜巴巴的道:“相爷骗人......奴婢都闻到了,相爷身上都是陛下的胭脂味!” “......” 方修顿时无言以对。 紧接着,就听见杨玉环一边啜泣,一边坚定的道: “相爷不能再蒙玉奴了,昨晚相爷如何对陛下的,今晚就得如何对玉奴!” “......” 方修又是一阵沉默。 杨玉环见状,泪珠如断了线的雨滴,不住的落下,绝美的脸蛋,梨花带雨,看着我见犹连。 “相爷不守信用......只会哄骗奴婢......呜呜呜......” “呜呜呜......半年前就答应奴婢的事情......一直拖到现在......” “......” 方修沉默了半晌,轻声哄道:“本相只是有要事在身,不得不面见陛下,与陛下彻夜长谈。” 听见这话,杨玉环哭的更加伤心,更加可怜,颤声道:“相爷不守信用也就罢了,还拿人家当傻子!” 这下子,方修真是无言以对了,只好搂着她,轻抚她的柔顺的秀发,以示安慰。 片刻后。 杨玉环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的看着方修,委屈道:“妲己可以,陛下可以,为何奴婢就不可以?” 方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注意到杨玉环充满委屈的眼神,不由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将锦衣玉食的她召到异国他乡。 心里泛起一阵涟漪,柔声道:“虽然你不像妲己一样能干,也不像陛下一样地位高贵,但我对你的喜爱,不弱于妲己和陛下......” 听见这话,杨玉环的心不由得颤动了一下,精致的脸蛋浮现一抹红晕。 本想说:“能有相爷这句话,玉奴就算死也无憾了。” 但是,转念一想,这可能就是相爷的缓兵之计,又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啥也没说。 “既然你想和妲己一样,过段日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杨玉环坚定的道:“不要过段日子,就要今晚!” 方修沉默了几息,决定坦诚相告:“今晚本相还有雍州的军务要入宫与陛下详谈。” 雍州的军务? 杨玉环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道:“那就明晚。” “......” 方修沉默了几息,正要开口答应。 忽然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什么明晚?” 第268章 寻机行刺 方修和杨玉环齐齐转头望去。 一袭绯色官袍的妲己,站在院子门口,绝美的脸蛋带着几分笑意。 杨玉环看见妲己,在心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主人......” 妲己莲步轻移,来到方修的面前,一双好看的眸子,含情脉脉的望着他,眉目间自有一股妩媚的气质。 方修望着妲己精致的脸蛋,心底涌上怜惜。 他离开长安三个月,许多事情都是由妲己负责,她既要照顾珍宝斋的生意,又要管着皇家银行。 有的时候,忙的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即便如此,她也一直任劳任怨,从没有抱怨过一句。 甚至,在方修的面前,她还尽力的掩饰自己的疲惫,不让方修为她担心。 这一刻。 万千情感涌上心头。 方修不由的伸出了手,轻抚妲己的脸颊。 心里有许多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心疼的道: “瘦了......” 妲己感受着脸颊的温热触感,面露绯红,轻声回道:“相爷也瘦了好些。” 杨玉环见到这一幕,自觉地站到了一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这段日子,别人都是瘦了,唯独她好像比之前又丰满了一些。 “相爷一直不愿与我同寝,便是这个原因吗?” 可是...... 怎样才能不让它再长大呢。 杨玉环有些郁闷的噘了噘嘴。 暗暗下定决心…… 从今日开始,绝不能再贪吃了! “主人,奴家好想你......” 见杨玉环懂事的让出位置。 妲己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思念,主动的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一旁。 杨玉环见到这一幕,心里酸溜溜的。 本想转身离开,又觉得心有不甘,咬了咬牙,凑了上去,从背后环住方修的腰,颤声道:“奴婢也要!” ............ 与此同时。 相隔不远处的某个院子里。 李邀月一推开房门,就看见门口摆放着一封信件。 没人通报,也不知是何人送来,好似凭空出现一般,悄无声息。 “是皇兄的回信吗?” 李邀月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伸手捡起信件。 没有署名...... 李邀月见状,更加疑惑,犹豫了几息,还是伸手拆开了信件。 回到屋里,拿着信件,自上而下的浏览。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是疑惑,然后是惊诧,再然后是悲愤,最后是绝望...... 看完以后。 李邀月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信件,神色无比复杂,久久说不出话来。 信件确实是她皇兄,如今的大周天子寄来的。 笔迹也是她皇兄的笔迹无疑。 只是,其中的内容让她一时间无法接受。 依照他皇兄的说法。 在她嫁入乾国相国府以前,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便与乾国女帝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之所以愿意迎娶她,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一嫁入相国府,就被方修囚禁起来,即便是东厂的密探,也打探不到她的消息。 除此之外,在她与方修成亲后的几个月里,方修还利用她长公主的名号,在周国四处煽风点火,掀起叛乱,以至民不聊生。 最为过分的是,今年四月,他竟然打着周国长公主的旗帜,发起靖难之战,表面上是为了扫平叛军,实际上却是以乾国的军队大举入侵! 虽然早就猜到,方修迎娶她是出于联姻的目的。 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借着她的名号,入侵大周! 从一开始,他们的婚姻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而她,对方修而言,也不过是个有一些利用价值的工具! 只要攻下了大周,不再需要大周驸马的身份,方修怕是会立刻杀人灭口,将她弃之如敝履! 一念至此。 她心中仅存的幻想,也随之破灭。 这一刻。 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晚,陪在自己身边的那笔直的身影。 “方修......” 李邀月神色复杂的看这手里的书信,久久无言。 她的皇兄,希望她能在被囚禁的日子里,尽可能的取得方修的信任,寻机行刺! 方修一死,乾国必定陷入动乱,朝廷的危机也就能随之解除。 “取得方修的信任,谈何容易......” 李邀月眸子里露出一抹无奈之色。 即便是方修没有离开长安的那段日子里,她都很难接触到方修,更何况现在方修人还在外地。 “不出意外,方修离开长安,为的就是与我大周的战事吧......” “如此重大的消息,我身在相国府中,竟是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如此看来,相国府上下都非等闲之辈。” 一念至此,一股深深的寂寥与孤独,如潮水一般,自心底涌了上来。 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一阵清风拂过,让她清醒了一些。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夫人!” 是桃儿。 这个小丫鬟,可以说是李邀月在相国府中唯一能够说一说贴心话的人。 即便是读完了信件,她仍旧愿意对桃儿真诚以待。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丫鬟,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何事?” 李邀月收起信件,看向门口,开口问道。 “奴婢可以进来吗?” 桃儿的声音再次传来。 “嗯。” 话音落下。 桃儿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脸兴奋的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什么老爷? 李邀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桃儿注意到她的表情,忙不迭的提醒道: “您的夫君回府啦!” 这个时候,李邀月才后知后觉的道:“方修回来了?” “嗯嗯,今早到的,奴婢一听说就赶来告诉夫人了!” 桃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声音清脆。 李邀月沉默了一息,悠悠道:“告诉我也没意义,他又不想见我......” 桃儿道:“就算老爷不想见夫人,夫人也可以去见老爷啊!” “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是纱,夫人热情一些,老爷总会有所改变的!” 听见这话,李邀约陷入沉默,久久无言。 对普通百姓来说,这句俗语确实没错。 但对他们这样的权贵而言,这句俗语更像是个笑话。 此时此刻。 看着一脸激动的桃儿。 李邀月轻轻的点了点头,应道:“说的有理。” 顿了顿,又道:“将前段日子我亲手做的那个香囊取来......” 桃儿听见这话,心道,夫人总算是想通了! “是!夫人!” 小丫鬟一脸激动的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片刻后,取来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香囊,交给李邀月,道:“夫人,这香囊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却是您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老爷知道以后,一定会非常感动!” “......” 李邀月听见这话,有些无语,心道,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为了制作这个香囊,她付出了一个月的经历与时间,怎能叫做平平无奇...... 沉默了几息。 她伸手接过香囊,迈步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桃儿,问道: “方修在何处?” 桃儿忙不迭回道:“就在玉兰堂,奴婢领夫人过去!” 一炷香后。 桃儿领着李邀月来到了方修所在的庭院。 李邀月在庭院外驻足。 桃儿上前禀告。 “老爷,夫人来了。” 话音落下。 她才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 正疑惑呢,就听见屋子里传来老爷富有磁性的声音。 “她来做什么?” 桃儿道:“多日不见,夫人想老爷您了......” 话音落下,屋子里陷入沉默。 隐约间似乎能听见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桃儿犹豫了一会,又道:“夫人有东西要送给老爷。”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在桃儿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屋子里再次传来声音。 “本相有事要忙,让她明日再来。” “......” 听见这话,桃儿眸子里露出一抹失落之色,正准备答应,忽然听见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样东西十分重要,必须立刻交给你。” 不知何时。 李邀月来到了桃儿的身后,驻足原地,声音清冷。 “夫人......” 桃儿下意识的望向李邀月,眸子里露出一抹担忧。 李邀月却是冲着她摆了摆手,不冷不淡道:“我与方修有些事情需要商议,你先退下吧。” “这......” 桃儿听见这话,神色更加担忧,生怕夫人顶撞了老爷,又回到之前的状态。 李邀月见状,好看的凤眸轻轻的眨了眨,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桃儿这才放心,端正的行了一礼。 “奴婢告退。” 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刻。 玉兰堂的院子里只剩下李邀月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亭亭玉立,一袭淡雅的碎花长裙,随着清风微微飘动。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垂落腰间,映衬她仿若下凡的冰山仙女,美丽不可方物。 “你我毕竟有夫妻之名,作为夫人,想要见自己的夫君一面,总归不算过分吧?” 李邀月缓缓开口,声音富有磁性,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给人清雅高贵之感。 话音落下。 屋子里久久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 门缓缓打开。 一袭锦衣的方修,出现在李邀月的面前。 身姿挺拔,五官俊秀,一如初见令人惊艳。 “何事?” 方修望向李邀月,目光清冷,开口问道。 李邀月看了他一眼,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递了过去。 “这封信件是周国皇帝,也就是我的皇兄送来的。” 李邀月解释的时候,表情无喜无悲,好似信件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方修伸手接过信件,捏在手里,问道:“既然是寄给你的家书,为何给我?” 李邀月道:“信件,我已经看过,想要给你看看。” 听见这话,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夫人的家书,我看似乎不太合适。” 李邀月面无表情的道:“信中的内容,牵扯到你。” “我是夫人的夫君,内兄的书信中提到我,也是人之常情。” 方修悠悠道。 听见这话。 李邀月一双好看的凤眸,直勾勾的望着方修,不冷不淡的道:“他让我寻机行刺。” 方修故作惊讶,好奇的问道:“行刺何人?” “乾国丞相方修!” 李邀月缓缓吐出这六个字。 “还有这种事情?” 方修面露讶然,道:“不知道我何处得罪了内兄,竟让内兄动了杀心。” 李邀月看着他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无语、无奈、无力、厌恶...... 这些情绪糅杂在一起,让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再次开口道: “我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对你我之间的恩怨也算有了一些了解......” “我将这封信交给你,就是想告诉你。 皇兄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皇兄,晋南府也不再是我记忆中的家。 没了父皇和母后,即便你放我离开,我也无处可去。 我......是个无家可归之人......” 说到这,心底泛起一股酸涩、痛苦的情绪。 她不由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随之轻轻颤动。 停顿了一会,方才继续道: “既是无家可归之人,天下之大,去哪也没有分别,远香堂小巧精致,住起来还算舒适。 从今往后,那里就是我的容身之所,也是我的家,国与国之间的刀光剑影,我不感兴趣,也不想过问,你也不必再用这种拙劣的手段试探于我......” 话音落下。 李邀月似乎一刻也不愿多留,转身就要离开。 刚迈出一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从怀里取出一枚香囊,放在石桌上。 “这是两个月前,为了讨好你绣的香囊,留着也是无用,就送给你屋里的小娘子吧......” 说完,不再停留,离开了庭院。 方修站在原地,看着她清冷的背影,眸光闪烁。 片刻后。 他回到了屋子里,伸手轻抚妲己的秀发,悠悠问道:“这段时间,珍宝斋那边可物色到合适的掌柜?” 妲己窝在方修的臂弯里,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聪明的太过贪婪,本分的不知变通,既聪明又本分的,又不懂经商之道......珍宝斋是主人的金山,奴家实在不放心将这座金山交给这些人。” 听见这话,方修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怜惜道:“总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一个人做。” 妲己娇媚道:“主人若是心疼奴家,不如平日里多补偿奴家一些。” “你想要什么补偿?” 方修问道。 妲己抬眸,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方修。 一切尽在不言中。 “......” 方修沉默了半响,将话题拉回正轨。 “你觉得,让李邀月做你的助手如何?” 第269章 看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夫人?” 妲己显然没想到方修会提起李邀月,微微一怔。 “有那个小侍女在,她掀不起什么风浪,不如找点事情给她做,也算是分担一下你的压力。” 方修轻描淡写道。 所谓小侍女,便是李邀月曾经的贴身侍女——晴儿。 如今她正作为李邀月的替身,以大周长公主的名义,留在剑南道协助唐忆雪处理当地的事务。 妲己听见这话,绝美的脸蛋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她抬眸望向方修,一脸认真的道:“周国最大的商铺——醉花阁便是夫人创建并且经营,即便是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以夫人的能力,只要用心学习,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掌管商铺,做珍宝斋的掌柜,自然不在话下,只是.” 说到这,她停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修见状,伸手捏了捏她的柔嫩的小脸,道:“李邀月之于本相,不过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外人,而你是本相心头上的肉,谈论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听见这话,妲己的心里涌起一道暖流,眉目间露出笑意,心道,主人从宫里回来后,越发会哄女人开心了 看来,主人平日里也没少撩拨陛下。 虽然知道方修的心头不止她一个人,妲己仍旧觉得十分满足。 窝在方修的臂弯里,轻声道:“夫人的心终究不在主人这里,若是平日里在某些事情上做些手脚,给珍宝斋埋下祸根,奴家很难察觉。” “只是让她做你的助手,处理一些琐碎的杂事,要紧事,还是你来把握。” 方修轻抚她的秀发,语气温和。 妲己思索了几息,点了点头,道:“那从明日开始,就让夫人去珍宝斋的铺子,奴家会好好教导夫人。” 说到这。 她抬眸望向方修,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颇为好奇的问道:“主人为何突然改变心意,答应夫人离开府邸做事?” 方修听见这话,眉目间浮现淡淡的笑意,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有趣。” 有趣? 妲己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 “本相想要看看,在这长安孑然一身的大周长公主,能掀起什么风浪.” 方修眉梢上挑,轻描淡写的道。 当然。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北边的战事已成定局。 若是议和不成,就是你死我活的举国之战。 长公主的名号,反而不像从前那么重要。 若是议和成了,继续囚禁她,也没有意义。 方修并非绝情之人,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没必要将一名花季女子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既然李邀月一直想要离开相国府做事,就给她一个机会,看看她能做到何种地步。 妲己面露恍然,不再多问。 纤细的玉手,有意无意的撩拨,声音娇媚: “主人,还要补偿”… 方修望着她绝美的脸蛋,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一口。 妲己轻颤了一下,提起仅剩的一点力气,主动的迎了上去。 没一会。 就浑身酥软,窝在他的怀里,小脸微红,双眸迷离,老老实实. 此时此刻。 长安千里之外的岭北道。 府衙的某间屋子里。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王志,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虎贲军侍卫,不冷不淡道:“那日谈判,谢阁老和白起都商议了什么,全都记下来。” 那名虎贲军侍卫面露为难,道:“卑职不会写字。” 王志沉默了一息,拿起笔,淡淡道:“你说,咱家记。” “是,公公!” 虎贲军侍卫行了一礼,面露思索,片刻后开口道:“谢阁老入城以后,直接去的府衙,见到了白起,白起拿出乾国的名茶,好像叫什么大红袍,招待阁老. 之后,又说起什么地主之谊,白起说,岭南道落在他的手里,就是乾国的土地,谢阁老只是客人,谢阁老听了以后,极为不满,反驳白起.” 话还没说完,王志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是谁先提起岭南道的土地?谢阁老还是白起?” 虎贲军侍卫思索了几息,回答道:“没记错的话,是白起提出来的。” 王志又问:“谢阁老又是如何反驳白起的?” 虎贲军侍卫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记不清了。” 王志不冷不淡道:“接着往下说。” “是!” 虎贲军侍卫继续道:“接着,白起便借着沏茶,岔开了话题,又取出了一封信件,交给了谢阁老,说是乾国丞相写给白起的,内容是这一次议和乾国朝廷所能接受的底线” “信件在何处,谢阁老看了没有?” 王志忽然问道。 虎贲军侍卫答道:“谢阁老没看,又还给了白起,之后白起就念了信中的内容,一是要让朝廷割让岭北道以南的所有土地,二是要赔偿乾国一千万两白银,三是要让朝廷向乾国女帝称臣纳贡.” 话还没说完,王志就开口问道:“谢阁老当时什么反应?” 虎贲军侍卫一脸为难道:“卑职当时被白起提出的条件气昏了头,没注意谢阁老的脸色,只知道,谢阁老同卑职一样,表现的极为愤怒,严词拒绝了白起,说,如此苛刻的条件,天底下任何一位君主都绝不可能答应” 王志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摆摆手:“继续说下去。” “是!” 虎贲军侍卫应了一声,继续讲述那日谈判的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 王志放下了手中的笔,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是,公公。” 虎贲军侍卫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王志看着桌上的五张记录的纸张,面露思索。 五名虎贲军侍卫所说,大同小异。… 由此可见,谈判的内容应当就是如同谢千所说。 但是,不知为何,王志总觉得,谢千这个老狐狸,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除此之外,根据东厂的情报。 相较之前,乾国上下松懈了许多。 无论是辎重,还是遣兵调将,都不似之前那般紧迫。 就连筹措军粮这般重要的事情,都缓和了一些。 部分粮仓的存粮,甚至调往了南边。 种种的迹象表明,乾国纵然不打算议和,短时间内也不会大举进攻。 这和信义城外紧内更紧的布防,以及白起提出的苛刻的条件,完全不符! 如此反常的现象,在王志看来,只有一种可能。 谢千和乾人达成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约定,让乾人相信,短时间内,朝廷并不会与乾国拼个你死我活! 至于这个约定是什么。 王志却没有一点头绪。 沉思许久。 王志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暂且先不追究这件事情。 毕竟,谢千作为内阁首辅,地位崇高,纵然是他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风闻奏事。 一念至此。 他将五名虎贲军侍卫言行的记录,收进怀里,迈步走出了屋子。 一路来到府衙的正堂,看向坐在首座的谢千,开口问道: “谢阁老以为,这次议和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千沧桑的脸庞露出沉重之色,叹息道: “乾人非但要我大周割地赔款,还要让陛下向乾国女帝称臣纳贡,开出这样的条件,说明他们压根没准备议和。 即便老夫在原先拟定的底线上做出让步,他们也不会接受,要让老夫答应他们的条件,更是绝无可能!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话音落下。 王志脸上露出认同之色,又问:“既然如此,谢阁老以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谢千看了他一眼,道:“老夫前几日已经上书请示陛下,是留在岭北,继续与乾人谈判,还是返回晋南,准备与乾人拼死一战,皆由陛下定夺算一算日子,陛下的旨意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 就看见一名面白无须的宦官走了进来,腰背挺直,端正的站着,用尖利的声音道:“有旨意!” 谢千和王志见状,忙不迭的跪了下来。 “臣候旨!” “奴婢候旨!” 宦官看了他俩一眼,悠悠道:“乾国武氏者,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听到这。 谢千和王志下意识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惊诧。 这封圣旨怎么听着那么像讨伐乾国的檄文? “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誓清妖孽,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宦官还在继续宣读圣旨。 谢千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王志则是一阵心惊肉跳。 按照陛下的旨意,这是要以举国之力与乾国一战,不死不休! “.令内阁首辅谢千、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王志,即刻回宫,钦此!” 宣读完圣旨。 那宦官忙不迭的上前搀扶王志,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干爹,儿子扶您起来” 王志脑子里还在不断的回想刚才的圣旨,见他过来,不耐烦的摆摆手。 “没看见谢阁老还跪着呢!” 听见这话,那宦官又忙不迭的凑到谢千的跟前。 “谢阁老快快请起.” 谢千在他的搀扶下,缓缓的站起了身,看向宦官,问道:“本官离京的这段日子,京师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见这个问题,传旨的宦官面露犹豫之色,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王志。 王志摆摆手道:“谢阁老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宦官这才敢道:“要说大事,倒也没有奴婢思来想去就一件事情,值得说给阁老和干爹听。” 王志一脸的不耐烦,没好气道:“废话少说,什么事!” 宦官忙不迭道:“就是谢阁老和干爹离京没几天,李阁老的病情突然加重,卧床不起,陛下将吏部的事宜都交给了魏阁老处理。” 此话一出。 谢千脸色微微一变。 任职吏部尚书的李阁老,一直和谢千站在一起,对魏东征和他推行的新政多有不满。 如今,他前脚刚离开京师,吏部就交给了魏东征。 看来,陛下已经打定主意,要与乾国死战到底! 吏部由魏东征掌控,不用想也知道,以他谢千为首的一众百官都会受到波及。 若只是罢官,倒也还好,就怕魏东征以公谋私,蓄意报复。 毕竟,这些年,谢千为首的一派,与魏东征为首的一派,可没少发生争执。 互相弹劾,致对方于死地的事情也经常发生。 陛下为了平衡双方的势力,防止出现乾国丞相那样一手遮天的权臣,从来都是放任两派去争,经常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如今。 陛下为了稳住自己的皇位,不在青史上留下丧权辱国的骂名,决意要与乾国死战到底。 为此,甚至不惜打破平衡,重用魏党。 谢千就不得不考虑,如何明哲保身。 沉默了片刻,他看向宦官,开口问道:“陛下可有旨意,限臣何日之前返京?” 宦官摇了摇头,道:“并无旨意。” “既然如此,天色已晚,老夫明日再启程返京,可还碍事?” 宦官忙不迭道:“不碍事。” 谢千又看向一旁的王志,问道:“王公公觉得呢?” 王志道:“离开京师前,陛下特意吩咐过咱家,谢阁老年事已高,路途遥远,要多加照顾,返京前休息一晚,自然是不碍事的。”… 谢千听见这话,沧桑的脸庞露出感动之色,略显浑浊的眸子里有泪光闪现,颤声道:“陛下皇恩浩荡,老臣无以为报啊.” 王志看了他一眼,道:“谢阁老还要休息,那咱家就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离开。 传旨的小宦官见状,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房门,没走多远。 王志忽然停住了脚步,看向小宦官,道:“咱家交给你件事,要是办砸了,咱家要你的脑袋!” 小宦官忙不迭道:“干爹尽管吩咐,儿子要是办砸了,不用您说,儿子自己卸了脑袋.” 王志看着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今晚守在院子里,给咱家盯着谢千屋子的门,谁进去了,谁出来了,全都记在脑子里,有异常的举动,立刻禀告!” “盯着谢阁老.” 小宦官微微一怔。 “怎么?不敢?” 王志冷冷的道。 小宦官忙不迭道:“儿子绝无此意,一定按照干爹的吩咐,盯死谢阁老,哪怕是一只苍蝇进了屋子,儿子也全都记下来!” 王志听见这话,点了点头,摆摆手道:“去吧。” “是,干爹!” 小宦官毕恭毕敬的行礼,转过身子,快步离开。 王志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道幽深的光芒。 若是谢千真与乾人有不可告人的约定。 今晚必定有人与谢千碰面。 他的猜测是否属实,就看这一晚了! 第270章 理应由长公主继承大统 入夜。 月明星稀。 府衙的后院,一片宁静。 小宦官披着一件长衫,坐在角落,一边盯着,一边打着哈欠。 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的意识越发的消沉,眼前一片迷糊,恍惚之间,仿佛看见有一道黑影,从自己的跟前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 小宦官猛地打了个激灵,困意瞬间全无,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望向门口,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是看错了?” 这个念头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也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盯着。 屋子里。 谢千端坐在太师椅上,苍老的脸庞露出凝重之色。 白天的圣旨,让他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陛下重用魏东征,对他和依附于他的官吏而言,必定是一场灾难! 他能够预料到,这一次返京,必定要面临一场浩大的清洗。 绝大部分主张同乾国谈判的百官,都会被陛下和魏东正弃用,就连身为内阁首辅的他,也不会幸免于难。 因而。 这一刻。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谈判那一日,白起所说的话。 长公主殿下登基。 乾国丞相为摄政王。 内阁仍然以他为首辅,礼部、工部、刑部的事务,内阁便可批红,不必呈给摄政王...... 除此之外,还有百官的俸禄也会得到提高。 毫无疑问,对他们而言,这样的条件,完全可以接受。 陛下登基不过三年,便将朝廷搞成这个样子,叛军四起,民怨载道...... 让陛下禅位于长公主殿下,无论从情理上,还是礼法上,后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百姓就算要骂,也骂不到他的头上,毕竟还有力主推行新政的魏东征在前面顶着。 唯一的问题便是......乾国丞相方修是否能够履行承诺。 “乾人攻占剑南道后,曾经下令,让出田地的士绅,可以受到长公主殿下的庇护。 当时许多士绅并不相信,一意孤行,拿出银子孝敬乾军的勋贵,想要保全田地,结果弄巧成拙,反而被抄了家。 而那些老老实实交出田地的士绅,确实是受到了长公主的庇护,除了田地之外,其余的金银财宝,府邸宅院,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如此看来,乾人还是诚信守诺的。” “除此之外,乾国朝廷也没有那么多的进士,能够派到我大周朝廷做官。 六部九卿,各道各府,这么多的衙门,这么多的空缺,乾国丞相也只能用一些前朝旧臣。 稳住了老夫,也就等于稳住了前朝旧臣,稳住了前朝旧臣就稳住了朝廷。 乾国丞相是个足智多谋之人,这一点应该还是能想到的......” 一念至此。 谢千终于做出决定,答应白起的要求,与乾人合作,让陛下禅让皇位于长公主殿下! 只是...... 具体如何做,总不能他一个人想办法。 乾人也该提供一些帮助。 谢千这么想着,扶着太师椅的扶手,缓缓站了起来,迈步朝外走去,打算唤来自己的亲卫,吩咐些事情。 刚走了两步,不经意的一瞥,却是让他悚然一惊。 “你......你是何人?” 即便是宦海沉浮几十年,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谢千,看见自己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一道身影,也不由的毛骨悚然。 “在下唐柔。” 冰冷的声音传来。 谢千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在脑子里快速的寻找唐柔的名字,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他可以肯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抱着警惕,谢千压低声音,开口问道。 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只为问你一件事......” 说到这,戛然而止。 谢千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下半句,苍老的脸庞憋得微红,忍不住问道: “何事?” 话音落下,等了几息,方才听到那人的回应。 “你可想好了?” “......” 谢千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片刻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的问道:“阁下说的可是与乾国议和一事?” “除此之外,还能有何事?” 唐柔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千听见这话,反倒是松了口气,问道:“敢问阁下是?” “方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在下唐柔!” 唐柔的眸子里露出一抹不满,柳眉微微蹙起。 “......” 谢千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几息,方才道:“老夫的意思是,阁下是受何人所托,深夜造访?” 听见这个问题,唐柔的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方修的身影,眸子里有寒光一闪而逝,不冷不淡道:“方修。” 方修......又是何人? 谢千恍惚了一会,猛然醒悟,乾国丞相的名字,正是方修! 原以为这个行为举止有些古怪的女子,是白起的属下。 却没想到,竟是方修派来的! 他克制住内心的惊诧,问道:“可是乾国丞相,方修?” 谢千深邃的眸子,望着眼前笼罩在黑袍中,怀抱长剑的女子,期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等了半天,只等来一句。 “鼓噪。” “......” 谢千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好一会才压低声音,开口道: “请阁下告知方大人,天下大事,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当今圣上逆势而动,重用奸佞,推行变法,致天下有识之士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在位不过三年,便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 “长公主德才兼备,奉命于危难之间,攘除奸凶,平息动乱,天下百姓无不称颂长公主之功绩,老夫仰瞻天文,俯望民心,理应由长公主继承大统......” 这两段话,先是将当今周皇贬低的一无是处,又对李邀月大加称赞,仿佛长公主李邀月一生下来就是做皇帝的料。 唐柔听了,眸子里露出一抹厌恶,心道: 这些狗东西,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平日里压根不管百姓的死活,一个劲的搜刮民脂民膏。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能堂而皇之的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 仿佛答应方修的要求,逼迫周皇退位,扶持傀儡李邀月登基,是为了天下苍生一般,实在令人作呕! “古圣人言,夫大行之道,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是故......” 谢千还在滔滔不绝。 唐柔却是再也听不下去,冷声开口,打断了他。 “够了!” 谢千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看向唐柔,不知道她又要做些什么。 这个时候。 唐柔却是取出了一封书信,递给谢千,冷冷道:“既然决定议和,便照着这上面说的办,若是出了差池,别说内阁首辅的位置,就是你的这颗脑袋,也未必保得住!” 听见这话,谢千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十分不满。 他堂堂的大周内阁首辅,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差不了多少。 何时轮到一个小小的江湖人士对他指手画脚。 但想到宦官之前宣读的圣旨,他还是压住了恼怒的情绪,接过书信,借着微弱的烛光,浏览起来。 毕竟是年纪大了,眼睛老花,看不清字。 一封书信,足足看了两炷香的时间。 看完以后。 他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手里攥着信纸,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朝廷竟已经被方修侵蚀到了这般地步。 他堂堂的内阁首辅,实际上的百官之首,对此竟是没有丝毫的察觉,实在是......惭愧。 一念至此,谢千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他抬眸看向唐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方大人在书信中提到,老夫只需稳住晋南城的守军,他自会派人入宫......劝服陛下,却不知道方大人所谓的派人入宫,是指?” 所谓入宫劝服陛下,在书信中实际上是入宫制伏皇帝。 只是他顾念君臣之道,说不出口,稍加改动。 唐柔目光冰冷,望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余的不需你过问!” 谢千听见这话,苍老的脸庞露出不满之色,皱着眉头,沉声道: “谋反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若是没有充足的把握,只凭一句话,便让老夫和老夫的同僚,赔上几千个脑袋,冒这样的风险,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话音落下。 唐柔没有回应。 谢千见状,越发不满,冷声道:“晋南城不仅有守军,还有御林军和东厂的差役,人数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不弱于虎贲军的精锐。 即便出动城防军,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够劝服陛下,更何况是方大人派出的寥寥几人,方大人想做我大周的摄政王,除了许诺利益,也该给我等一个大事可成的信心。” 唐柔听见这话,柳眉紧蹙,本想留下一声冰冷的“鼓噪”,然后砍下他的脑袋,拂袖离开。 但是,想到这件事情是方修亲自交代,又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冷冷道: “我与你一同前往晋南,到时你便知道如何制伏皇帝!” 话音落下。 谢千上下打量了一眼唐柔,见她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立在原地,自有一股神秘的气质。 心里想着,莫非乾国丞相已经派出细作,潜入晋南城,而眼前之人便是那些细作的统领? 一念至此。 谢千也不再追问,道:“既然如此,老夫还要休息,阁下请便。” 唐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就连久居庙堂的谢千见到这一幕,瞳孔都不由微微收缩,赞叹道:“好身手!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 转眼间,便是三日后。 晋南府,皇宫。 周皇端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的谢千,一脸恳切地道: “谢阁老这把年纪,还为了朝廷东奔西走,朕实在是心有不忍,这几日便准许谢阁老留在府上,休养生息,内阁的事务就先由魏东征代劳,等过几日,谢阁老恢复一些,再去内阁处理朝政。” 谢千听见这话,心里一沉。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说道: “圣上如此体恤阁老!真是如天之仁!” 老夫还没答应,更没谢恩,你跳出来做什么! 谢千瞥了掌印太监一眼,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掌印太监都说了,陛下这是在体恤他,是如天之仁。 这时候还要拒绝,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 谢千沉默了几息,面无表情地拱手行礼: “老臣谢陛下隆恩。” 神色和语调皆是极为生硬。 周皇见状,却仍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道:“岭南道的事,朕已经知道了,谢阁老若是没其他事的话,便回府休息吧。” 谢千听见这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纠结了许多,还是拱了拱手,应道:“老臣告退!” 话音落下,转身离开,片刻就消失在了殿内。 龙椅上。 周皇看着他的背影,眸子里露出一抹寒光,冷冷道:“谢千坐在首辅的位置上已经有十几年,绝不可能轻易的挪出位置,这几天,他必定会联合同党,向朕施压,你给朕盯着,有什么异常,立刻向朕禀告。” 一旁的掌印太监忙不迭道:“是,陛下!” 紧接着。 周皇又看向王志,问道:“谢千与白起议和之时,你可在旁边?” 王志不敢有丝毫隐瞒,跪在地上道:“白起死活不让奴婢跟着,想要议和,奴婢就只能在城外候着。” “那你如何知道如此多的细节?” 周皇又问。 王志忙不迭道:“议和之前,奴婢特意叮嘱过几个侍卫,谢阁老和白起说的话,全都要记在心里,因而这些细节,奴婢都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周皇听见这话,沉默了几息,冷冷道: “无论如何,谢千自始至终都念着与乾国谈判,有他在,朕和魏东征就放不开手脚!” “生死存亡之际,不放手一博,又怎知道谁胜谁负!” “亏他还在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直到现在都还将希望寄托在燕国和谈判之上,实在可笑!” 掌印太监和王志互相对视一眼,齐声道:“陛下圣明!” 周皇摆摆手道:“废话少说,这几日把谢千和他的那些同党给朕盯好了,尤其和城防军关系密切的那个兵部侍郎,还有京师的几名武勋,更是得时刻派人盯着!危急存亡之秋,万事小心谨慎!” “是!陛下!” 两名大太监齐声应道。 与此同时。 谢千的府邸。 正堂里。 谢千望向笼罩在黑袍中的唐柔,苍老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道: “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唐姑娘总该告诉老夫,方大人准备如何劝服陛下了吧?” 没等唐柔开口,他便自顾自的道: “老夫观察,京城内外多了许多乞丐,莫非他们便是方大人派来的人?” 唐柔听见这话,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三日前,我便同你说过......” 谢阁老微微一怔,茫然道:“说过何事?” 唐柔一字一顿道:“我与你一同前往晋南!” 第271章 请陛下禅让皇位! 谢千仍是一脸茫然,没明白唐柔的意思。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唐柔是打算一个人闯入皇宫,制伏陛下! “唐姑娘的意思是,劝服陛下,你一人即可?” 谢千看着唐柔,试探性的问道。 唐柔微微昂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开口道:“自然。” 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 谢千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整个人如坠冰窟,如临深渊! 他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唐姑娘不是在跟老夫说笑吧?” 唐柔瞥了他一眼,似是不屑回应。 谢千见状,彻底放弃了幻想,一脸绝望的道:“宫城的外围有御林军把守,往里是东厂的密探,再往里还有陛下的亲卫,仅凭你一个人,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闯不进去啊!” 唐柔听了,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冷冷道:“要死也是本姑娘先,你怕什么?” 谢千恼怒道:“你死只死你一人,老夫可是得拉着全府上下几百口人!” 听见这话,唐柔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淡淡道:“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若是必须有一人要死,只会是你们的皇帝。” “......” 谢千看着无比自信的唐柔,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才缓过气,咬牙道:“疯子!真是个疯子!方修怎么会派你这样的人,做如此重要的事情!” 唐柔也不恼怒,只是轻描淡写道:“今夜子时,我入宫制伏皇帝,明日你同百官上表,让他退位。” 说完,似乎是不屑和谢千争辩,转身离开了这里。 谢千看着她的背影,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冷静下来。 “就算这一次老夫选择了退让,陛下为了前线的战事,也绝不可能给老夫留一个好下场,既然如此,不如殊死一搏!” 一念至此。 谢千唤来了府上的管家,吩咐道:“走后门去江月阁订一桌酒宴,再请诸位大人赴宴,哪些人该请,哪些人不该请,你心里清楚。” 管家忙不迭道:“小的清楚,小的这就去办!” 说完,转身离开。 谢千看着他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道幽深的光芒。 “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是生是死,就看今晚!” ............ 时间流逝,转眼间便到了夜里。 乾清宫里。 周皇坐在龙椅上,借着烛光,看着眼前的奏章,眉目间满是恼怒之色。 这些奏章,都是各道的封疆大吏呈上的,内容全是跟他叫苦叫穷! 他原以为,连续几年丰收,各道各府的衙门应该存了不少的钱粮。 但实际上,绝大部分的粮仓都是空的,再不然就是几年前发霉的陈米,压根也没法用作军粮。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各地的卫所,霸占军户田地,致使军户成为流民,还向朝廷瞒报的事情,竟然已经成了常见的现象! 兵部登记在册能够打仗的卫所兵,有七十万。 结果,派人到各地核查后才发现,实际上的卫所兵,连这个数字的一半都未必能够达到。 如此荒唐的事情,普遍发生在大周各道各府。 他推行新政,竟然还有如此多的人反对。 就连一些不明真相的穷苦百姓,也一个劲的反对新政。 殊不知,他推行新政,正是为了他们啊! “哎......” 周皇放下手里的奏章,捏了捏眉心,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罢了。 这些沉疴顽疾一时间也没法清除。 眼下还是击退来势汹汹的乾人最为重要。 周皇这么想着,决定休息。 他看向帘子外,开口道:“来人!服侍朕更衣!” 话音落下,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些个狗奴婢,胆子越来越大了!” 周皇见无人回应,在心里骂了一句。 但是。 仅仅片刻,他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太对劲! 平日里,那几个太监就算是再如何惫懒,也不可能听不见他的呼唤...... 殿外发生了何事? 为何没有一点儿动静? 这一刻。 周皇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一颗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 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道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朕的寝宫!” 周皇见状,强压下内心的不安与恐惧,冷冷的质问。 等待了片刻,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周皇见状,更加的不安。 脸上却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不冷不淡道:“离开这里,朕赦你无罪!” 话音落下。 黑袍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紧接着。 她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捆麻绳,丢在地上,冷冷道:“给你两个选择,我帮你捆上,或是自己捆上!” 周皇听见这话,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即便如此,他仍旧维持着一名皇帝的风度。 “大胆!朕是大周天子,万千百姓的君父!你怎敢对朕不敬!” “朕再给你一个机会,速速退去!” 唐柔的面纱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拽着麻绳,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周皇。 这一刻。 周皇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的滋味。 “来人!护驾!” 他终于无法再保持淡然,提高声调,大声的喊道。 只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们全都已经死了,如果你不配合,我不敢保证,下一个死的人不是你!” 话音落下。 唐柔的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一股近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席卷而来,让周皇几乎喘不过起来。 事到如今。 他知道,所有的反抗已是徒劳,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唐柔,冷冷道:“你是何人所派?为何能进入宫中,又是如何悄无声息的杀了侍卫?” 唐柔懒得跟他废话,迈步上前,三两下就将周皇的双手双脚全用麻绳捆住,丢在了龙椅旁。 “是魏东征,还是谢千?告诉朕!” 周皇登基这两年来,即便要用魏东征推行新政,也对他多加防范,就是怕有朝一日出现权臣谋权篡位的情况。 辛苦维持了两年的平衡,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打破。 无论幕后之人是谢千,还是魏东征。 周皇都无法接受! “明日早朝,你便知道。” 唐柔撂下一句冰冷的话语,便拿着剑,走向了门外。 距离早朝还有两三个时辰。 这两三个时辰,她的任务就是看住周皇,绝不可让他逃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缕晨曦穿过薄雾,照射在大地上。 唐柔缓缓起身,将剑架在周皇的脖子上,冷冷道:“要想活命,就去奉天殿参加早朝。” 周皇充血的眸子,死死的望着唐柔,好似要杀了她一般。 唐柔见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压低了剑锋。 锋利的剑刃压在周皇的脖颈处,很快就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血痕。 淡淡的血腥气逐渐弥漫开来。 周皇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朕跟你走。” 说完,站起身,迈步走向奉天殿。 等他来到奉天殿,方才发现这里已经站满了百官。 站在最前方的是身形佝偻,脸庞沧桑的内阁首辅大学士——谢千。 身旁却没有内阁次辅魏东征。 见到这一幕,周皇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谢千。 极度的愤怒之下,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也是没有一点血色。 用嘶哑的声音,低吼道: “谢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谋权篡位!” “谢家世代忠良,如何就出了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义的畜生!” “猪狗不如的东西!” “还有你们,一个个食君之禄,不能担君之忧也就罢了,竟连忠君之事都做不到!你们......” 周皇的目光在百官的身上扫过,叱骂的声音一刻没有停歇。 百官一开始还心存愧疚,被他这么一骂,一颗心反而又硬了起来。 等周皇骂的累了。 谢千才从怀里取出一封百官的联名上表,提高声调,大声道: “盖闻天生蒸民,树之以君。帝皇寄世,实公四海。崇替系于勋德,升降存乎其人。故有国必亡,卜年著其数;代谢无常,圣哲握其符......” 一封表文,足足念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开始,处在极度愤怒中的周皇,还没听明白谢千话里的意思。 直到最后,才听明白。 谢千他们并不是要谋权篡位,而是要逼迫他禅让皇位于长公主李邀月。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谢千还没念完,周皇就克制不住内心的恼怒,出声打断。 只是...... 事已至此,他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除了呵斥百官几句,做不了任何改变! 谢千顿了顿,便继续念诵表文。 “自非百姓乐推,天命攸集,岂伊在予,所得独专!是用仰祗皇灵,俯顺群议,敬禅神器,授帝位于尔躬......” 片刻后。 将最后一段念完。 谢千抬眸望向周皇,迈出一步,大声道:“天下大事,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臣谢千恳请陛下以我大周国体为重,禅让皇位于先帝之嫡女李邀月!” 话音落下。 百官纷纷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臣等恳请陛下以国体为重,禅让皇位于长公主殿下!” 周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就在前一天。 在这奉天殿里。 面对他这位真龙天子,百官还都低着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 如今,短短一天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却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这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让他禅让皇位给自己的胞妹李邀月! 当初。 先皇在世时,便曾经有过这个念头。 将皇位传给嫡女,而非他这个嫡长子。 为此,他不得已设计陷害自己的胞妹,让先皇打消了立李邀月为储君的念头。 如今。 他已经贵为大周皇帝,且已经登基两年。 竟然被百官逼迫,让他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交给李邀月。 这一刻。 他宁愿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大周的文武百官,而是手持兵器的乾国士卒! “你......你们......” 周皇看着眼前的谢千和他身后的百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第272章 蒸汽机 柳渊脸色凝重,沉声道: “周皇其人心高气傲,自视甚高,绝不可能以这般口吻写下罪己诏,因而臣可以断定,这篇诏书必定是受人胁迫所写,甚至,压根不是周皇所写,只是以周皇的名义刊印在报纸上!” 燕皇苍老的脸庞露出几分认同,有些感叹的道: “如此看来,周国的朝廷内部发生了动乱,就是不知道如今掌权的是谢千还是魏东征,亦或是另有其人。” 柳渊看向燕皇,略显焦急道: “陛下,事到如今,朝廷绝不可再坐视不理了!万一乾国真的攻占了周国,实力必定大涨,朝廷便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威胁!” 燕皇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淡淡道: “柳相这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一个小小的乾国,仗着一些奇技淫巧,趁着周国内乱,勉强取胜,这样的军队,如何能跟我大燕铁骑相提并论?” 柳渊听见这话,一脸无奈,只能道: “可是陛下,即便是我大燕铁骑,不也是败在了那乾国丞相方修的手下!您派去的主将班鸿飞,如今可还是生死未卜呢!” 听柳渊提起这件事,燕皇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皱着眉头道: “之所以会败,一是班鸿飞轻敌,分兵冒进,二是乾人守城不出,我大燕铁骑只能下马应战,发挥不出优势,若是乾人胆敢来犯,结果必然不同!” 柳渊没想到燕皇年纪大了以后,相较从前,反而更加谨慎。 或许是班鸿飞的战败,给陛下造成了一定的打击。 这么想着,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陛下......” “够了,你所说的,朕心里有数,朕还没老,更没糊涂,该如何做,朕比你更加清楚!” 燕皇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道。 柳渊听见这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看着眼前的燕皇,他终于选择了放弃,在心里叹了口气,拱了拱手,道:“老臣告退......” 说完,转身离开了宫殿。 燕皇坐在龙椅上,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道幽深的光芒,转头看向身旁的宦官,问道:“粘竿处的人如今到了何处?” 宦官忙不迭道:“回陛下,昨日已经进入雍州。” 燕皇道:“告诉他们,从今日起不必给朝廷回信,一心一意的潜伏在长安,寻找机会,刺杀方修!” 宦官行礼道:“是,陛下!” ............ 长安。 风和日丽。 相国府里。 方修坐在石凳上,看着中书省送来的奏章。 上官海棠站在他的身旁,道:“晋南府来信,周皇已被幽禁,如今周国朝廷是谢千做主,他已经答应,七日内平息动乱,为之后的禅让大典做好准备,他还寄了一封信件给您,讲述此事,信中称呼您为摄政王殿下。”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如此看来,本相倒还真没看错人。” “除此之外,卑职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主人禀告。” 上官海棠一脸郑重的说道。 方修看了她一眼,道:“何事,但说无妨。” “雍州的密探来报,有一批细作从燕国出发,一进入大乾便隐匿了行踪,卑职有负重托,至今还没打探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说到这,脸上露出一抹愧疚之色。 方修道: “你和第一庄的密探又不是算卦的道士,如何能事事通晓,细作进入大乾,无非就是想着打探情报,再不然就是刺杀陛下或者本相。 本相和陛下身边都有护卫,料想燕国的细作也没那么容易刺杀......好了,这件事情,本相知道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是,主人!” 上官海棠应了一声。 这时,庭院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府邸的管家出现在了庭院的门口,行礼道:“老爷,外面来了一个男人,自称是当今国舅,想要见您。” 当今国舅? 方修微微一怔,思索了片刻,方才想起那日在太后的家宴上见过的那个太后的胞弟,摆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 管家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片刻后。 一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方修的面前,脸上带着笑容,开口唤道:“方相......” “国舅来臣这里,有何贵干?” 方修看向国舅,开口问道。 国舅见他问话,开门见山道:“我来见方相,主要是想请方相去看一看,刚造出来的蒸汽机。” 此话一出。 方修微微一怔,眉头上挑,略显惊诧道:“国舅这么快就将蒸汽机造了出来?” 国舅挠了挠头,笑着道:“都是仰仗方相的大力支持,才能造的这般快,要是没有方相的图纸和银子,仅凭我一个人,只怕是十年八载都造不出来。” 听见这话,方修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本以为至少得两三年的时间,蒸汽机才能问世,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之快。 蒸汽机出现,可是个不小的事情! 方修从石凳上站了起来,问道:“蒸汽机在何处?” 国舅见他对蒸汽机如此重视,越发觉得自己遇见了识货的伯乐,脸上满是欣喜,忙不迭的回道:“就在国舅府,请方相移步,前去一观!” “走,去看看!” 方修看向上官海棠,随口道:“你若是无事,便跟本相一起。” “是!” 上官海棠应了一声,跟在了他的身后。 国舅带路。 方修跟在后面。 没多久就到了国舅府。 进入府邸,是一大片的空地。 空地之上,摆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铁罐,由各种铁杆连接,看上去颇为复杂。 方修并没有学过工科,对机械和蒸汽机的了解,仅限于历史书上关于工业革命,瓦特改良蒸汽机的那一段描述。 因此,对眼前的机器也是一窍不通,只知道,看着确实有几分蒸汽机的样子。 “方相,这便是按照你的图纸,制造出的蒸汽机!” 国舅站在机器的旁边,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方修,兴致勃勃的道: “实不相瞒,一年前,我便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造出来以后发现,铁罐里的水化作蒸汽以后,虽是能带动前方的杆子运动。 可是,每一次凝结成蒸汽,却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木柴,这原先的水,化为蒸汽以后,便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如此一来,即便是再多的煤炭,也不够用。 那段日子,我想方设法的改进机器,最终却是徒劳,直到遇见方相! 方相将所谓蒸汽机的图纸交给我,我仔细研究后,方才发现,原来只要在原先的铁罐之外,再设计一个铁罐,作为容纳整齐的气缸。 然后再加一个所谓的活塞,将那水蒸气引到另一个气缸,在那个气缸内,等待它冷却下来,便可以解决问题。 说来也神奇,冷却以后,那原先的蒸气会再推入气缸,周而复始,既不浪费蒸气,相比原先,效率也是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国舅谈起蒸汽机,滔滔不绝。 方修却是听的一头雾水,见他一副热情澎湃的模样,又不好开口打断,等他说完,方才道:“国舅说了这么多,不如让这蒸汽机动起来,给本相演示一遍,它是如何运作的。” 国舅听见这话,面露恍然之色,忙不迭的道:“对对,这才是正事。” 他看向一旁的下人,摆摆手,吩咐道:“去拿些木柴来,放在这蒸汽机底下烧着。” “是!”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片刻后抱回来一堆木柴,放在蒸汽机的下方,用火折子点燃。 随着时间的流逝。 眼前的蒸汽机开始缓缓的运作。 蒸汽带动着杆子,做起了往复的运动。 方修见状,眸子里迸发出一道亮光。 这玩意看着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没想到啊,造蒸汽机那么容易。” 方修这么想着,看向国舅,开口问道:“不知道造这么一台机器出来,需要多少银子?” 国舅道: “我还没有算过,不过工匠熟练后应该用不了多少银子,我这段时间用掉的银子,绝大多数都是用在了摸索上! 方相你看到的这台机器,实际上已经是第十六台了,之前造出的十五台,不是这漏了气,就是那动不了,损耗颇多。” 方修听见这话,面露思索。 片刻后,他做出了决定,一脸郑重地道:“本相再给你十万两银子,继续这蒸汽机的研究!” 十万两银子! 国舅心里一惊。 作为太后的胞弟,很多事情,他比百官都要清楚。 他知道朝廷如今正是用银子的时候。 别说是皇亲国戚,就连陛下成天都想着如何缩减开支,甚至都把主意打到了先帝的那些妃子的身上。 十万两银子,可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他看向方修,有些顾虑的道:“方相,十万两银子未免有些太多了,研究这蒸汽机也用不了啊!” 方修道:“为何用不了?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国舅听见这话,犹豫道:“可是,如今蒸汽机已经造了出来,还能如何研究?” 方修道:“如今造出的机器,还是无用之物,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它变成有用之物。” “有用之物?” 国舅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方修继续道:“别的不说,这蒸汽机是否可以用在纺机之上,提高效率,是否可以用在马车之上,取代马匹?是否可以用在船上,取代船帆?” 这几句话,算是给国舅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瞪大了双眼,一脸的惊诧。 整个人陷入了恍惚之中,喃喃自语道:“取代人力,取代马匹,取代船帆......为何我之前从未想过?” 片刻后。 他从恍惚的状态中惊醒,看向方修,激动道:“方相实乃天才也!如此精妙的想法,也只有方相您这般多智近乎妖的天才能够悟出!” 方修被他捧得有些尴尬,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轻描淡写道:“臣只是将勾栏听曲的时间用在了思考上,一点小计谋,不足道哉。” “将勾栏听曲的时间用在思考上......实乃妙言!” 国舅一脸兴奋的看向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去取笔墨纸砚,我要将方相这句话记下来,挂在正堂里!” “是!” 下人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去取笔墨纸砚。 “......” 方修见状,嘴角抽动了一下,道:“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不必如此。” 国舅看向方修,一脸认真道:“方相有感而发的一句话,随便的一个念头,便是普通人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也参悟不透的!” “......” 方修无奈,只好随他去吧。 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上官海棠,开口问道:“本相之前吩咐的工程书院,开始筹备了没有?” 上官海棠回答道:“目前还没动静。”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道:“这件事情,本相也吩咐了不少时日,为何还不筹备?” 上官海棠犹豫道:“据卑职所知,是因为缺少银子。” 话音落下。 方修陷入沉默。 他心里清楚,以他的权势,吩咐下去的事情,百官绝不可能拖着不办。 之所以没有筹备,大概是真的太缺银子。 毕竟,之前小女帝也曾在他面前提过缺少银子的事情。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从周国还能运回多少的银子?” 上官海棠道:“应当只够给阵亡的士卒发放抚恤的。” 听见这话,方修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官海棠见状,沉默了几息,开口道:“卑职有一个法子,能筹措出建造书院的银子,只是......” 方修注意到她沉重的脸色,无奈道:“你是想说,将阵亡的士卒归为逃卒,或是失踪,如此便可以节省抚恤的银子?” 上官海棠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方修的话。 方修道:“将士为朝廷浴血奋战,给他们的家人发放抚恤,乃是朝廷必须要尽的责任,从他们这里扣银子,本相拿着烫手。” 上官海棠拱手道:“卑职知错。” “为本相分忧,能有什么错......” 方修伸手将她额头的发丝捋到一边,面露思索。 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上官海棠,道:“走,随本相入宫面圣!” 第273章 明修书院 皇宫,养心殿。 武明空好看的眸子,望着方修,柳眉微蹙,道:“你的意思是让诸公和京师的富商拿出一笔银子,建造书院?” “陛下也可以这么认为。” 方修道。 “可是......他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拿出银子,去建造一个压根没有收益的书院?” 小女帝犹豫了一下,道:“这两年,朝廷也从他们的手里弄来了不少的银子,狗急尚且跳墙,更何况是他们,这一次若是再用强硬的手段,只怕是会引发众怒。” 方修道:“陛下还是没明白臣的意思,臣是要让他们用银子换取一个入学的名额。” “富商的府上都请了先生,诸公的儿孙,绝大部分都在国子监读书,一个新建的书院,如何能吸引他们入学?” 小女帝十分直白的道:“说到底,还是找了一个借口,将他们的银子抢过来。” 方修摇了摇头,道:“陛下此言差矣,国子监的博士纵然是博学多才,却只能教他们四书五经,臣新建的书院,却是能教给他们更多的知识......” 小女帝听见这话,更加无语,没好气道:“科举考的便是四书五经,学别的又有何意义,再者说在国子监读书,还能有一个贡生的身份,将来再不济也能外放做个小官,在你的书院读书能有什么?” 方修道:“忘记告诉陛下,臣打算取陛下和臣的名字,命名书院,以陛下为书院的院长,以臣为书院的副院长......” “......” 武明空听见这话,有点儿懵,没明白他的意图。 方修解释道:“如此一来,入读书院的学子,便是名义上的天子门生,这一方面和殿试的进士无异。” 武明空没想到方修竟然用这种方式捞取银子,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一下,道:“虚名罢了,会有人愿意出这笔银子吗?” 方修道:“天下无数的商贾会挣着抢着出这笔银子,换取这个虚名。” 武明空沉默了几息,道:“朕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方修道:“靠不靠谱,试了之后才能知道。” 武明空思索了片刻,道:“便按照你说的办吧。” “是,陛下!” 方修面露笑容,拱了拱手。 “你入宫见朕,就为了这一件事?”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开口问道。 方修道:“除此之外,臣确实还有件事情要禀告陛下,周国大势已定,谢千已经将周皇幽禁,七日后,臣会派李邀月的贴身侍女,乔装打扮,前往晋南,参加禅让大典。” 武明空听了,眸子里露出一抹兴奋之色,道:“没想到此事进行的如此顺利。” 方修拱了拱手,笑道:“都是陛下英明!” “朕知道,能赢下周国,十成功劳中有九成都是你的。” 武明空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到方修的跟前,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口画了个圈,眉梢上挑,面带笑容道:“方相想要什么奖励,只要朕能办到的,都答应你。” “什么都能答应?” 方修上下打量了小女帝一眼,确认似的问道。 武明空注意到他不加掩饰的眼神,俏脸微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修直勾勾的盯着小女帝的红唇,嘴角勾起笑容,道:“那臣想要......” 武明空看见他的眼神,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更红,在心底啐了一口,想着,这可恶的奸贼,成天就想一些不正经的事情! 就在此时。 方修继续道:“臣想要从陛下的内帑中借二十万两银子。” “......” 武明空显然没想到,方修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要求,有点儿懵。 “你憋了半天,就是想跟朕借银子?” 方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反问道:“不然呢?陛下以为臣要做什么?” “朕以为......” 武明空俏脸通红,没好气道:“朕什么也没以为......朕也没有银子,再者说,内帑里的银子都存在皇家银行,你想要用直接找妲己取出来便是!” 看着有些恼羞成怒的小女帝,方修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柔声道:“陛下还是如此可爱......” 武明空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 “皇家银行的银子是要记账的,任何人,即便是臣,也不能随意的支配那些银子。” 方修一脸认真的解释道:“任何规矩,立下了就不能被轻易打破,尤其是皇家银行这样掌管银子的衙门,若是无视规矩,随意的支配银子,最后的结果不堪设想。” 武明空听见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当初还从国库中贪墨这么多白银?” “......”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武明空见状,也没再咄咄逼人,只是问道:“珍宝斋给诸公的分红都不止二十万两银子,你为何还要从朕这里借?” 方修解释道:“臣的银子全都有用处,没有一两是闲置的,想要用银子,只能从陛下这里借,若是陛下不愿意借给臣,臣就只能借皇家银行的贷款。” “......” 武明空听见这话,沉默了一息,好奇的问道:“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方修道:“一部分研发和生产蒸汽机,另一部分从吴国手里购买棉花,用做生意......” 话音落下。 武明空面露疑惑,开口问道:“何为蒸汽机?” “蒸汽机便是利用蒸汽的机器,乃是臣设计的图纸,国舅研发......” 方修将蒸汽机的作用大致描述了一下。 武明空听了以后,脸上露出一抹怀疑之色,道:“这蒸汽机真有你说得那么重要?” “比臣说的还要重要!” 方修斩钉截铁道。 “既然如此,这银子,朕便借给你。” 武明空道。 方修嘴角勾起笑容,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在她的粉唇上狠狠的亲了一下口。 “臣知道,陛下最是体恤臣。” “呸呸呸!” 被突然袭击的小女帝,脸涨得通红,啐了几口,没好气道:“看你的小人嘴脸,要是李邀月给你银子,你是不是也要抱着她亲上两口。” 方修笑容越发明亮,将她打横抱起,道: “臣只要陛下的银子......” “色胚!离朕远点!” 武明空窝在他的怀里,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 方修将小女帝轻轻的放在龙榻上,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一脸深情的望着她,柔声道:“为了报答陛下,臣决定服侍陛下一天一夜。” 话音落下。 小女帝真被吓到了,忙不迭的想要起身。 “朕不要你服侍!你想让朕死嘛!” 方修将想要逃跑的她摁了回去,笑道:“臣会注意分寸。” 小女帝剧烈的挣扎起来,还想逃跑。 “臣劝陛下还是省点力气,等会再应付臣吧。” 话音落下。 方修扑了上去。 仅仅片刻。 小女帝的声音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微微发颤。 “唔唔——禽兽!” ............ 从皇宫出来。 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方修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回到了相国府。 已是夏日。 蝉鸣声不绝于耳。 相国府两侧的道路上重新摆上了硝石制造的冰块。 一年的时间。 冰块在长安的价格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昂贵。 普通的殷实人家,偶尔也能给孩子买点儿冰沙制作的饮品,过一过嘴瘾。 方修走在清凉的小道上,没一会就有下人迎了上来。 “老爷,诸位大人来了,正在正堂等您呢。” “知道了。” 方修点点头,迈步走向正堂。 刚进入堂屋,便见诸公纷纷起身行礼。 “拜见方相。” “都坐!” 方修摆摆手,走到首座的位置,坐了下来。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道:“这一次召集诸公,是为了一件有利于千秋万代的事。” 听见这话,诸公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忐忑和不安。 他们心里清楚,一般来说,有利于千秋万代的事情,都不利于当下。 方相难道想寻个什么由头,从他们的手里弄银子? 可是,他们拿到分红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啊! 银子存在皇家银行里面,还没有捂热乎,就得被方相收回去,这谁受得了? 就在他们忐忑不安的时候。 方修再次开口:“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本相打算建造几个书院,分别为明修书院,建造书院,工程书院,医学书院和农业书院...... 你们也知道,建造书院需要花费银子,请先生,造屋子,这些都是耗费极大,所以本相打算从民间筹措一笔银子,用作书院的建造。 愿意支持书院建造的人,子孙后代可以进入明修书院读书!” 此话一出。 诸公的心里全都咯噔一下。 明修书院是什么书院。 他们怎么从没听说过? 进这个书院读书能有什么好处,能抵得上多少银子? 沉默了片刻。 还是鸿胪寺少卿周正先开口问道:“请问方相,这明修书院与普通的书院,有何不同?” 在场的都是方党的成员。 有些话,说起来也不需要太多的顾及。 方修环顾一周,悠悠道:“明修书院,乃是陛下和本相建造的书院,以陛下和本相的名字命名,以陛下为院长,本相为副院长!” 话音落下。 诸公皆是一怔。 如此说来,入书院读书,岂不等于是陛下和方相的门生? 这样的话,若是出的银子不多,倒是可以考虑。 诸公们正在考虑。 方修又道:“书院建成以后,陛下和本相都会抽时间去给学子讲学......明修书院的学生,地位等同于国子监的贡生,一样能够参加乡试。” 诸公听见这话,眸子一亮。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请问方相,想要入书院读书,需要捐献多少银子?” 方修伸出三根手指,淡淡道:“三千两。” “这......” 这下子,诸公全都懵了。 读个书竟然要那么多的银子! 三千两,都够请多少个教书先生了啊! 方修注意到他们的表情,摆摆手道: “你们若是嫌贵,可以不进书院,本相召集你们,是想让你们将这个消息宣扬出去! 本相知道,你们的家乡有不少的富商,想方设法的送孩子读书,参加科举,为此甚至不惜违反我大乾律法! 如今本相便给这些富商一个机会,只要缴纳三千两银子,便可以送儿孙进入明修书院读书,非但有天子门生的身份,还能参加科举。 商贾之子,参加科举,除了修筑官道之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第274章 新的商贸中心:长安 “东厂密探!” 晴儿顷刻间便认出了那人的身份,眸子里迸发出寒光,挥出手中的长剑! 长剑划过那人的胸口,留下一道血痕。 那人受到攻击,发出一身凄厉的哀嚎。 下一秒。 一名护卫冲了上来,一剑刺穿他的胸口。 与此同时。 马车外的喊杀声越演越烈。 晴儿望向外面,脸色凝重。 因为她发现,参与围攻的不仅有东厂的密探,还有一些人,无论是用的兵器,还是使用的招数,她以前从未见过! 这些人绝不是大周的势力! “东厂与外人混在了一起?” 晴儿皱着眉头,做出判断。 “殿下!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撤吧!” 几名侍卫来到晴儿的身旁,脸色凝重的劝道。 “好!” 晴儿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侍卫朝记忆中晋南府衙门的位置狂奔。 围攻的刺客见状,没有丝毫犹豫,追了上去。 有人大声喝道:“不要让她跑了!” 晴儿是李邀月的侍女,也是李邀月的贴身亲卫,武功远胜寻常的侍卫。 她想逃跑,即便是东厂的密探,也不可能追上! 很快。 晴儿就逃离了这里,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名城防军的将军带着大批的士卒赶了过来。 “末将救驾来迟!请殿下赎罪!” 将军跪在晴儿的面前,拱手道。 晴儿笔直的站着,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命令道:“带着你的人捉拿刺客,要留活口!” “是!殿下!” 将军站起身,大手一挥,发出命令。 “随本将军上!” “是!” 东厂的密探在刺杀方面要胜过城防军。 但是正面对抗就要落于下风。 很快。 城防军的士卒就平息了动乱。 十几名刺客被当场抓获,双手捆住,带到了晴儿的面前。 晴儿一双凌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其中几人,寒声问道:“你们是何人?受何人指使,刺杀本宫?” 那几人倔强的抬头,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盯着晴儿,一言不发。 晴儿见状也懒得跟他们废话,冷冷道:“将他们带到东厂的诏狱,本宫亲自审问他们!本宫倒要看看,你们的嘴有多硬!” 两个时辰后。 东厂的诏狱。 一名东厂的刺客,看着身旁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同僚,眸子里满是恐惧之色。 这位长公主殿下,压根不是人!是魔鬼! 她用的那些手段,相比东厂,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宫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本宫,你是何人,受何人的指使?” 晴儿放下沾满血迹的木棍,看向东厂的刺客,语气中满是寒意。 “我......我是东厂的密探,行刺殿下是奉了魏东征魏大人和王志王公公之命......” 刺客回答的声音有些发颤。 晴儿伸手指向一旁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刺客,问道:“他也是东厂的密探?” 刺客忙不迭的摇头,回答道:“不,不是。” “不是东厂的密探,又是何人?” 晴儿提高声调,大声叱问。 刺客心里一颤,眼泪落了下来,哭道:“小的只知道他们是从燕国来的,是要帮魏大人和王公公救出陛下,其余的,小的地位卑微,实在是不清楚啊!” 晴儿听见这话,脸色变得越发凝重。 从燕国来的。 不出意外,应该是燕国粘竿处的人。 他们不是已经放弃了周国,为何突然又趟这一遭浑水? 思索了片刻。 晴儿看向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将这几个燕国的刺客治好,蒙上眼睛,用水滴他们的额头,什么时候招供,什么时候为止!” “是!殿下!” 这些侍卫都是乾人,心里清楚晴儿的身份,对她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狠辣,倒也没有显得太过诧异。 那名东厂的刺客听见这话,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哭着哀求:“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求殿下给小的一个痛快,不要折磨小的!” 晴儿听见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吩咐侍卫道:“让他看着其余人受刑,什么时候说出更多的情报,再将他关入地牢!” “是,殿下!” 侍卫们领命。 晴儿转身离开了诏狱。 回到熟悉的皇宫。 她却无暇回忆过往,脑子里都是刺客说的话。 魏东征和王志潜逃,短时间内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燕国就不一样了。 燕国国力强盛,虽然之前进攻乾国的军队,被乾国丞相击退,但实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若是他们介入这场战争,原先稳定下来的局面,又会陷入动乱。 此刻,她只想搞清楚,燕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在这次刺杀的行动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晴儿回到宫殿,脑子里还在想着此事。 直到翌日清晨。 一阵敲门声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何事?” 晴儿穿戴整齐,看向门口,开口问道。 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殿下,燕国刺客全都招了!” “供词呢?拿来给本宫!” “是,殿下!” 侍卫推门而入,将供词双手呈上。 晴儿接过供词,自上而下的浏览起来。 越看,她的脸色越发凝重。 看到最后,她心里一惊。 “怪不得燕国一直没有出手,原来是打算等乾、周两国打的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用粘竿处的密探,刺杀殿下与方修,重新挑起战火,让两国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真是打得好算盘!” 晴儿沉默了几息,将手里的供词还给侍卫,吩咐道:“将这份供词送回长安,交给方修!” “是,殿下!” 侍卫接过供词,拱手行礼。 晴儿看着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他:“等会!” 侍卫转头看向晴儿,道:“殿下请吩咐!” 晴儿道:“八百里加急,告诉方修,有人要刺杀他和殿下,这段时间,务必要小心谨慎!” 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说的殿下指的是谁!” 侍卫犹豫了一下,回道:“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办!” 晴儿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凝重。 “王志作为东厂的掌舵人,一定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真正的殿下如今仍旧留在长安! 既然他和燕国的粘竿处同流合污,说不准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燕国,如此一来,粘竿处的目标就不仅仅只是乾国女帝和乾国丞相,还有殿下......” 一念至此。 晴儿不由的担忧起来。 但是,她身在晋南,无法保护殿下,只能宽慰自己,希望是她自己多想了。 ............ 乾国。 长安。 锦衣华服的方修,在众多暗卫的保护下,在繁华的街道上闲逛。 身旁,一袭青色长裙的妲己挽着他的胳膊。 两人走了一会。 方修开口道:“偌大的长安,当真连建造一个书院的空地都找不出来?” “主人,逛了这么久,您自己也看到了,城墙内新建的宅子越来越多,即便如此,还有许多从外乡来长安打拼的百姓,没有容身之所,哪里还能腾出空地。” 妲己道。 方修看了一眼人声鼎沸的街道,脸上露出一抹无奈。 在他将明修书院与“天子门生”和“科举资格”挂钩以后,很快就筹集到了一笔银子,用于建造各种书院,培养人才。 只是...... 有了建造书院的银子,却没有空地。 他明明记得,两三个月前,长安还能找出一些空地,用来建造衙门。 如今却是一点儿都找不出来了。 不过,走在街上,也能发觉,来往的路人比以往多了不少。 除了乾国的百姓,还有燕、吴、周三国的商贾。 持续半年的战争,并没有对这些商贾产生太大的影响。 只要他们守规矩,按时缴纳商税,没人会为难他们。 这是方修在战争刚开始就定下的规矩,很好的得到了落实。 正因如此。 越来越多的商贾选择将长安当作商贸的中心,带着货物到这里交易。 再加上,原先的三国的交界,也是商贾公认的繁华之地,商贸中心,卧川府,在这场战争中,实行了坚壁清野的策略。 一部分商贾,只能另外选择交易的地方。 这个地方就是长安! 经过半年的发展。 长安已经成为事实上乾、燕、周三国商贸最为发达的城市! 名副其实的商贸中心! “本相记得,赵子正半年以前,曾经向陛下进言,要扩建长安,那个时候,本相的意思是在长安外建造一座新城,不知道赵子正有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方修一边闲逛,一边闲聊。 妲己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道:“长安之外建造一座新城,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做到,得先想个办法,解燃眉之急。” 听见这话,方修看了她一眼,道:“新城确实非一朝一夕能够建成,但是建成一部分就可以投入使用一部分,没必要完全建完,才将长安的百姓迁过去。” 妲己一怔,面露思索。 片刻后,犹豫道:“可是,若是如此,百姓住在新城,又要到长安谋生,一来一回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只怕是这一部分人宁愿住在郊外,也不愿意去新城住着。” 方修道:“谁说要先建造百姓的住宅,可以先将几个书院建造起来,让学生住进去,之后再在规划的位置建造几处工坊! 之前不是派人去吴国采购棉花,用于织布,这织布的工坊也建在新城!” 说着说着。 方修的眸子里迸发出亮光,看向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去工部衙门将赵子正喊来,本相有事要与他商议!” “是!” 侍卫行礼,转身离开。 已经决定建造新城的方修,放下了一个担子,心情大好,将妲己揽在怀里,笑道:“陪着本相逛了一个上午,应该也饿了,带你去伊人居好好的吃一顿!” 听见这话,妲己精致的脸蛋露出笑意,勾人的眸子望着方修,用娇媚的声音道:“相比吃饭,奴家更想吃主人......” 方修眉头一挑,一本正经的回道:“都一样,到了伊人居,本相吃饭,你吃本相。” 略显轻佻的话语,让妲己的笑容更加明媚,娇声道:“那奴家可要好好的品尝......” 真是个狐媚子。 论起挑逗,方修自认还是要逊色妲己几分。 闲逛了片刻。 两人迈步走向伊人居。 半个时辰后。 赵子正来到了方修的面前。 “下官拜见方相!” 方修抬眸看了他一眼,开口问道:“半年前,本相曾经跟你探讨过扩建长安一事,你可还记得?” 赵子正思索了几息,回答道:“下官有印象,当是方相计划在距离长安不远处的空地建造一处新城,只是后来与周国的战争越演越烈,这件事情也就搁置了下来。” 方修道:“本相今日在长安逛了一上午,发现长安的百姓确实太多,听说宅子的价格也是不断地上涨,即便是在打仗,半年的时间,仍然涨了三成,可有此事?” 赵子正回答道:“确有此事。” 方修道:“北边的战事就要结束,涌入长安的百姓只会越来越多,是时候开始建造新城了。” 赵子正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方修注意到他的表情,开口问道:“你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赵子正犹豫了几息,正色道:“方相,放在半年前,朝廷还有余力建造新城,如今......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此话怎讲?” 赵子正道:“一是工部没有多余的银子,二是招不到劳力......方相,自从各地的矿山给青壮银子,让他们挖矿,建造新城的成本,朝廷就已经无力承担。” 言外之意。 既然各地的矿山是给银子让青壮挖矿。 就很难再给百姓摊派劳役...... 不然,极容易发生动乱。 毕竟,那些青壮习惯了用力气换取银子,哪里还愿意白给朝廷干活。 从一年前的冬天开始。 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 朝廷想要做事,却比以前难了许多。 方修明白赵子正的难处,沉默了几息,道:“先挑选合适的位置,将几座书院建造起来,建造宅邸和工坊的银子,本相来筹备......” “下官明白。” 赵子正拱手行礼,应道。 “下去吧。” 方修摆了摆手。 “下官告退。” 赵子正行礼后离开。 “主人打算如何筹备银子?” 这个时候,一旁的妲己好奇的问道。 方修看向她,淡淡道:“很简单,一句话,提前将宅邸卖出去......” 第275章 遭遇刺客 “提前将宅邸卖出去?” 妲己听见这话,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之前看过的几本书,神色古怪道:“主人说的是预售?” 方修眉头一挑,道:“没错,就是预售!” 妲己犹豫道:“可是,那新城还是一片荒地。_o_m” 那些富商就算再如何人傻钱多,也不会愿意在荒地买还没建好的宅邸吧...... 这句话埋在心里,并没说出来。 方修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方才说了,建造新城,不急于一时,可以先将书院和工坊建起来,等有了烟火气,让百姓们看到,这新城的宅邸未来不会比长安差,那个时候再建造宅邸。” “奴家明白了。” 妲己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邀月这几日在珍宝斋干得如何?” 方修夹起一块桂花藕,放在妲己的碗里,随口问道。 “夫人还在学习经商之道,昨日奴家还看见她在研读经济的书籍,想来用不了多久,夫人便能处理珍宝斋的事务。” 妲己将桂花藕放进嘴里,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让她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方修道:“还是那句话,平日里让她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要紧的决定,还是要你来把握。” “奴家明白。” 妲己点了点头,应道。 两人在伊人居吃完饭,休息了片刻,往相国府走。 路过珍宝斋的主商铺,刚好看见李邀月从商铺里出来。 繁华的街道上。 李邀月捧着一本厚书,一眼就看见锦衣华服的方修,以及旁若无人般依偎在他身侧的妲己。 “原来妲己也是他的女人......” 李邀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短暂的恍惚后,又恢复清冷的模样。 妲己一介女流,纵然能力出众,又怎么可能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掌管与六部地位相同的皇家银行。 她和方修关系匪浅,也是情理之中。 李邀月这么想着,打算装作没有看见,迈步走向相国府。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方修的声音。 “这几日在珍宝斋待的可还习惯?” 李邀月转过身子,看向方修,不冷不淡道:“托夫君的福,还算自在。” 方修听见这话,眉目间露出一抹笑意,道:“昨日你的那个小侍女,托人送来了一封信,关于你和你的皇兄。” 李邀月怔了怔,很快意识到,小侍女指的是晴儿。 她虽是方修名义上的夫人,但是对朝堂的局势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方修已经和周国议和,条件是周皇将皇位禅让于她。 听见方修的话,还以为是皇兄托人给她送的问候的信件。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放软了语气,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本就是给你的信件......” 方修从怀里取出那封信件,递给了李邀月。 李邀月伸手接过来,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自上而下的浏览,神色认真,不想错过一句话。….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只是看了一会,她发现信上的内容,跟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不仅如此,甚至有一些话,她看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燕人为何要杀我?” 李邀月看到一半,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看向方修,开口问道。 方修也没有隐瞒,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包括朝廷提出的议和条件,周国的内阁首辅谢千如何配合朝廷,全都告诉了李邀月。 “逼迫皇兄禅位于我......” 李邀月嘴巴微张,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这个时候。 方修的一句话,将她。(本章未完!) 第275章遭遇刺客 从恍惚的状态中拉回了现实。 “后面的内容更有趣。” 李邀月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继续看了起来。 片刻后。首发更新@ 她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柳眉紧皱,咬牙道:“这不可能!” “信上所写,皆是你最信任的侍女亲自求证后得到的事实,信与不信,皆在你自己。” 方修悠悠道。 听见这话,李邀月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信件,一股难以形容的悲愤从心底涌了上来。 信的后半部分,说的是...... 不少证据表明,周国先帝当年打算将皇位传给更加出众的李邀月。 她的皇兄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在太子之位还未定下之前,用隐秘的手段,杀死了她的父皇和母后,并且伪造遗诏,谋得皇位! 这种事情,毫无疑问不能被公之于众,否则便是周国皇室莫大的丑闻! 因而。 方修并没有编造的必要。 失去这几年记忆的李邀月,对周皇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 那是她的胞兄。 从小就对她照顾有加。 被别的公主欺负,都是她的皇兄为她出头。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皇兄会为了皇位,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 这一刻。 悲伤、愤怒、痛苦,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 各种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重演。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李邀月捂着脑袋,痛苦的呢喃。 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从悲痛欲绝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抬眸看向方修,神色变得异常冰冷,用不带感情的声音道:“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听见这话,方修抬眸看向她,发现她的眼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初见时一般冰冷。 方修沉默了几息,不冷不淡道:“这是你侍女给你的信件。” 李邀月冷冷道:“你本不必将它交给我......” “只是觉得有趣。” 方修耸了耸肩,悠悠道。 李邀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听见身旁有人冷声道: “不长眼的东西!滚远点!” 李邀月下意识的转头望去,便看见一名魁梧的汉子,手里握着长刀,如一尊雕塑般立在那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他的面前站着几名其貌不扬的路人。 方修望向那几名路人,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逛了一个上午,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冒出来,就看见那几名其貌不扬的路人从怀里取出短刀,刺向魁梧的壮汉。 动作敏捷,几乎和影卫不相上下! “保护方相!” 魁梧的壮汉好似早有准备,咆哮一声,猛地后撤,躲开了几人的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 人群之中,又有十几名路人取出短刀和匕首,朝方修狂奔而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隐藏在四周的暗卫就迎了上去! 仅仅片刻。 双方就爆发了激烈的交战。 这些刺客的实力,比想象中更强。 在场的侍卫,皆是百里挑一的战士,要论个体战力,甚至胜过影卫。 即便如此,面对这些刺客,仍旧无法占据上风。 随着时间的流逝。 越来越多的刺客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面对三倍于己的敌人,侍卫们已经开始疲于应对。 即便如此,方修仍旧十分淡然。(本章未完!) 第275章遭遇刺客 ,将妲己和李邀月护在身后。 李邀月站在原地,看着方修的背影,眸光闪动。 她的袖口藏着一把秀珍的匕首,用来保护自己。 这一刻,面对毫无防备的方修,她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将匕首刺进去的冲动。 只要狠下心,就能拯救大周! 自己这一年受到的屈辱,也能得到洗刷! 随着时间的流逝。 这股冲动越发的强烈。 就在此时。 一名刺客突破了侍卫的防线,直奔方修而来。 “受死!” 刺客手握匕首,眸子里迸发强烈的杀意。 毫无疑问。 这个时候。 李邀月同时出手,方修必死无疑! 但是,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李邀月却是无法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这一刻,方修是在保护她! 刺客越来越近。 方修的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却仍旧站在妲己和李邀月的面前。首发更新@ 即便知道主人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刻,妲己仍旧觉得心惊肉跳,默默的取出之前方修送给她的兵器。 一旁。 李邀月见到这一幕,清冷的凤眸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陷入了纠结之中。 她虽然不像晴儿一样武功高强,但小的时候也练过一段时间。 如果出手,能够打刺客一个出其不意,救下方修。 但是。 让她出手去救一个曾经折磨过她的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还是无法做到。 “方相!” 侍卫们注意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拼了命的想要阻止刺客。 转瞬间。 那名刺客距离方修只剩一步之遥。 他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精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诛杀乾国丞相的任务,即将由他完成!….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这是莫大的荣耀! 即便无法活着离开长安,他也会成为粘杆处的传奇人物,青史留名! 一道寒光闪过。 刺客的匕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与此同时。 李邀月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取出藏在袖中的匕首,迎了上去! 砰!砰!砰! 沉闷的响声在街道上回荡。 刹那间。 那名刺客感觉全身上下有剧痛袭来,握着匕首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 整个人停在原地,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方修握着之前抽奖得到的柯尔特,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向四周的侍卫,沉着道:“仍旧按照计划,抓活的!” 短暂的惊诧后。 侍卫们很快回过神来,齐声道:“是!相爷!” 李邀月握着匕首,站在方修的身侧,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似乎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 方修望向了她,似笑非笑道:“还知道保护夫君......也不算无药可救。” 听见这话,李邀月眸子里迸发出一道怒色,颇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味。 方修好似没注意到她杀人一般的眼神,悠悠道:“要是能继续保持,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做周国的女帝,毕竟那本就是属于你的位置。” 话音落下。 李邀月微微一怔。 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复杂,默默地收起了匕首。 四周的刺客见到这一幕,心里一沉。 “撤!” 领头之人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他们的陷阱,果断地发出命令。 刺客们听到命令,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本章未完!) 第275章遭遇刺客 与此同时。 大批的影卫从四面八方赶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所有的刺客牢牢的困在圈里! “不好!” 领头的刺客见到这一幕,脸色变得无比凝重,提高声调,命令道:“往北走!” 话音落下。 所有的刺客调转方向,冲向北面。 不得不说,这些刺客训练有素,丝毫不弱于影卫,甚至要比影卫更胜一筹! 几十名刺客聚集在一起,就好像一柄锋利的长剑,刺向北面由影卫组成的大网! 眼见这张大网即将被捅破。 方修果断发出命令:“用火铳!” “是!” 四周的影卫得到命令,不再有顾虑,取出短火铳,瞄准刺客,扣动下去。@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砰砰砰砰砰! 一阵沉闷的响声在繁华的街道上回荡。 眨眼间就有十几名刺客身重弹丸,失去了行动能力。 北面的影卫压力大减,成功将这群刺客拦在包围圈里。 领头的刺客见突围失败,脸上露出决绝之色,拿着匕首,刺向身旁的同僚。 其余的刺客见到这一幕,也不再犹豫,纷纷自决。 “拦住他们!” 影卫百夫长见状,脸色一凛,冲上前想要制止。 只可惜...... 动作还是稍慢了一些。 短短几息的时间。 刺客们已经将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重重地砸在地上。 妲己和李邀月见到这一幕,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死士! 实在可怕! 别说他们,就连方修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虽说这些刺客被抓住以后,一样要死,而且是被折磨致死。 但是,绝大多数的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抱有一些侥幸,觉得自己能够从人群之中杀出来。 这些刺客却完全不同,见大势已去,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自决,眼睛都不眨一样,这样的死士能够培养出一位,便已经极为不易。 可是,眼下这样的死士竟是有几十名! 任谁见了也不由觉得一阵胆寒。 “这就是粘竿处的精锐?果然不同凡响......” 方修看着遍地的尸体,由衷的升起一些敬佩。 沉默了几息,他看向身旁的影卫,发出命令。 “将他们的头颅割下,制成礼盒,送给燕皇!”. 我不是赵高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第275章遭遇刺客 第276章 摄政王方修 “是!” 侍卫们握着长刀,走向那些刺客。 妲己脸上露出担忧之色,看向方修,说出自己的顾虑:“主人,这么做会不会激怒燕皇?” 方修不冷不淡道:“他既然敢派人行刺本相,就该做好承受怒火的准备!” “可是......朝廷毕竟刚刚结束与周国的战争,急需休养生息,若是这个时候燕国大举入侵,朝廷恐怕会陷入被动。” 妲己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主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必定经过了深思熟虑。 她要做的就是无条件的信任主人! 方修似乎读懂了妲己的欲言又止,又道:“燕人畏威而不怀德,若是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们更加的变本加厉! 上一次燕皇派军入侵,本相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同他们宣战,这一次又派刺客行刺本相和即将参加禅让大典的晴儿,本相要是再不做些什么,他们还真当本相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奴家明白了。” 妲己乖巧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 方修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李邀月,道:“信件,你也看过了,你应该知道,你会落得如今的下场,和你那位胞兄有极大的关系,或许当年他提出联姻的时候,不无让你一辈子留在长安的想法......” “......” 李邀月纤细的玉手,攥着那封信件,久久不语。 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此时此刻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方修见状,也没有继续刺激她,只是看向身旁的侍卫,摆摆手道:“回府!” “是!相爷!” ............ 周国。 晋南城。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宗庙外。 皇叔宁王,站在最前方,代替周皇宣读退位诏书。 “夫五德更始,三正迭兴,驭物资贤,登庸启圣......” 高昂的声音传遍皇宫。 谢千带领百官,安静的跪在地上。 在他们的前方,还跪着一人。 正是即将登上皇位的周国长公主李邀月! 当然,是由晴儿假扮。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炷香后。 诏书宣读完毕。 一袭龙袍的晴儿缓缓起身,走上前,从宁王的手中接过象征皇权的玉玺。 缓缓转身,环顾四周,目光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一字一顿道:“天命不可以辞拒,神器不可以久旷,羣臣不可以无主,万机不可以无统,邀月只承皇象,敢不钦承,卜之守龟,兆有大横,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谨择元日,登坛受帝玺绶......” 即位诏书宣读完毕。 周国的皇帝之位,正式由李邀月继任! 在谢千的领头下,周国的文武百官纷纷行礼,高声道:“臣等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台之上。 晴儿俯视跪成一片的百官,心情无比的惆怅。 两年前跟随殿下离开晋南的时候,她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事到如今,她竟是有点儿分不清,殿下嫁给乾国丞相,究竟是一件幸事,还是不幸...... 与此同时。 被囚禁在某座宫殿的周皇,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窗外,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嘶吼。 “奸贼!” “逆臣!” “朕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近乎癫狂的嘶吼在宫殿里回荡,却得不到一点儿回应。 无论他接不接受,皇位更迭,已成事实。 除了流亡民间的宦官们,已经没人再在乎他这位“太上皇”的想法。 成王败寇,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禅让大典结束后。 原先周皇处理政务的乾清宫里。 一袭龙袍的晴儿端坐在龙椅之上,神色清冷。 谢千和其余两名内阁大学士站在原地,毕恭毕敬的行礼。 “臣等参见陛下!” 晴儿望向他们,问道:“朕让内阁拟定的旨意,拟好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拟好,即刻便可昭告天下!” 谢千从怀里取出一封圣旨,双手呈给晴儿。 晴儿伸手接过来,自上而下浏览了起来。 这是她即位以后颁布的第一道圣旨,内容是封方修为摄政王。 确定内容没什么问题,她点点头道:“这件事情便交给你们去办,不要有任何差池。” “是,陛下!” 谢千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双手接过圣旨,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 接任内阁次辅的李春华站了出来,一脸郑重道:“陛下!臣有一件事,想要请示陛下。” 晴儿看向他,淡淡道:“说。” 李春华行礼后道:“依照朝廷与乾国达成的合约,乾国有权派兵驻扎于我大周各道各府,但是驻兵的数量,合约中却没有明确规定。 臣以为,防务乃是一国之根本,允许乾国驻兵的数量不宜过多,最好限制在一千人以内。” 说到这,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这个人数,摄政王未必能够答应,因而臣想请陛下与摄政王交涉一番。” 话音落下。 晴儿眸子里露出一抹寒意,看着李春华,冷冷的问道:“限制驻兵的数量,是你的想法,还是整个内阁的想法?” “这......” 李春华面露犹豫,看了一眼谢千。 沉默了几息,他做出决定,回道:“是臣一人的想法,臣还未同谢阁老他们商议。” 晴儿听见这话,冷哼一声,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怒道: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如何想的,无非就是觉得,朝廷已经与乾国签订了合约,方修也做了我大周的摄政王,大局已定,乾人不会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今日朕明确的告诉你们!你们这是自作聪明!如今,我大周还是大周,你们还是大周的臣子,皆是仰仗这一纸合约! “你们若是再动歪心思,拐弯抹角的想将方修和乾人排挤在朝廷之外,即便是朕,也救不了你们!” 此话一出。 几名大学士全都跪了下来。 “臣等知错!” 晴儿看着他们,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龙椅上,冷冷的道:“你们当初如何同乾人商议,今后便如何行事!” “从今往后,朕除了颁布圣旨,不再干涉朝廷的政务,六部九卿,各道各府,有任何事情,皆由你们内阁票拟处理意见,八百里加急呈送给摄政王,由摄政王定夺,朕所说的,你们明白吗?” 话音落下。 几名大学士下意识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诧异。 怔了几息后,齐声道:“臣等明白!” “下去吧!”晴儿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 “臣等告退。” 谢千等人再次行礼,转身离开了乾清宫。 几人一边走在前往内阁的路上,一边小声议论。 “以陛下之圣明,不该看不出,乾国驻兵越多,朝廷便越像傀儡......为何陛下还要允许乾国大量的驻兵?” “或许只是担心触怒乾人?” “老夫总觉得不仅如此......你们刚才都听到了,陛下说,从今以后,陛下不问朝政,所有的事务都交由内阁和摄政王处置,如此一来,陛下不就等于......” 说到这,压低声音道:“不就等于只是摆设。” “慎言!”谢千道。 “这话也就只当着几位阁老的面,老夫才说。”那名内阁大学士道。 沉默了片刻。 内阁次辅李春华道:“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从今以后,我等还是按照同乾人商议的结果办事,先不要想着摆脱乾人的控制,不管怎么说,朝廷都是打了败仗,能维持现状,已是不易。” 话音落下,谢千紧接着道:“老夫也是这个意思。” 另外两名大学士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应道:“既然如此,就按谢阁老的意思办。” ............ 周皇禅让皇位,长公主李邀月登基称帝的消息,不到三日,就传遍了诸国! 与此同时,《长安周刊》、《江月小报》、《大周月刊》等具有一定影响力和公信力的报纸,同时刊登了一篇文章: 《乾、周两国缔结盟约:乾国丞相兼领周国摄政王!》 消息传出。 举世震惊! 燕国。 皇宫。 燕皇听着宦官读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按照他的预想。 乾、周两国会因为这一场战争,陷入不死不休的状态。 无论哪一方取得胜利,燕国都能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甚至,有机会挥师南下,一统三国。 但是,最终的结果,却和他想象的完全相反。 激烈的交战,只持续了短短的两个月,周国的文武百官就向乾国投降。 乾国轻松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实力大增。 虽然国力还是不如燕国,但已经能够构成威胁,让燕皇觉得如鲠在喉。 “早知道周国都是一帮没有骨气的软骨头,朕就该抢先一步,派兵伐周,如今倒是让那些没用的乾人捡了个便宜!” 燕皇这么想着,觉得有些恼火。 就在此时。 有宦官上前禀告道:“陛下,有一名商贾说是受乾国丞相所托,将一份礼物呈给陛下!” 乾国丞相......礼物...... 燕皇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什么礼物?” 宦官道:“那商贾也不知道,只知道颇为珍贵。” “这是想与我大燕交好?” “如此看来,方修应该侥幸逃脱了刺杀......” “他果然还像从前一样懦弱,遇见事情,想的不是反击,而是息事宁人。” 燕皇这么想着,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屑,摆摆手道: “让他呈上来!” “是,陛下!” 宦官应了一身,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 宦官急匆匆的回到了燕皇的跟前,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该死!” “出了何事?” 燕皇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宦官一脸苦涩道:“奴婢擅作主张,查验了礼盒,发现......” 说到这,戛然而止,似乎难以启齿。 燕皇见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冷冷道:“发现什么?” “发现......礼盒里装的是粘竿处精锐的头颅,一共四十七个。” 宦官头贴着地,颤声道。 听见这话,燕皇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因为愤怒,脸颊的肌肉微微颤抖。 “方修小儿,竟敢这般对朕!” 燕皇苍老的脸庞露出愤怒之色,咬牙切齿的道。 粘竿处精锐,每一个都是他亲手培养的死士,加在一起不到一百人。 如今,因为一项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刺杀任务,折损了一半,而且还被刺杀的目标用这种方式侮辱。 这一刻。 燕皇只觉得胸口升起一股郁结之气,吐不出,咽不下,好一会才缓和了一些。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陛下万万要保重龙体啊!” 宦官见燕皇气的不轻,面露恐惧,一边磕头,一边大声道。 燕皇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方修做的孽,跟你有什么关系!滚下去!” “奴,奴婢告退。” 那名宦官听见这话,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离开。 燕皇坐在龙椅上,沉默了许久,方才道:“召柳渊入宫!” ............ 乾国。 长安。 皇宫,养心殿。 武明空站在方修的跟前,好看的桃花眸子,仔细地打量着他。 方修被她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陛下在看什么?” “朕看你有没有伤到。” 武明空没好气道: “堂堂的大乾丞相,周国摄政王,竟然用自己做诱饵,引出刺客,亏你想得出来!” “这一次运气好,全身而退,下一次看你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 方修面露笑容,眉头上挑道:“臣是圣眷之人,莫说几名小小的刺客,就算是刀剑也不能伤臣分毫。” “呸!” 小女帝啐了一口,没好气道:“这种鬼话,也只有你能说得出口!” 方修笑了两声,没有反驳。 见方修确实没有受伤,小女帝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道:“朕听说,你将那些刺客的头颅当作礼物送给了燕皇?” 方修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小女帝沉默了几秒,问道:“告诉朕,你是如何打算的?” 方修道:“臣没有打算。” 小女帝见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一颗心安稳了不少,撇了撇嘴,道:“信你才怪。” 方修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道:“臣真的没有打算。” “朕知道了......” 小女帝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再追问,转移话题道:“你前段日子跟朕说的明修书院,筹划的如何?” 第277章 钱府败家子 方修道:“已经有一批富商愿意拿出银子,建造书院,只是筹措到的银子仍旧不足,臣打算先将明修书院,农业书院,工程书院这三所书院先建起来,其余的书院,以后再说。” 武明空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不解之色,问道:“为何先建造这三所书院?” “明修书院要吸引学子,筹措银子,农业乃是国之根本,工程书院要承担研究蒸汽机的重任。” 方修解释道。 “农业书院......难道要去寻一些老农给学子讲学吗?” 虽说农是朝廷的根本,但武明空还是无法想象,一群士子学习如何种地。 “有何不可?” 方修眉头一挑,反问道。 武明空沉默了半晌,道:“种地乃是熟能生巧之事,有农书在,何必要让不事农桑的读书人,去学习如何种地?” 方修笑了笑,道:“陛下误会了,农业书院是要教学子如何种地,却不仅仅教他们如何种地,他们要从农田里钻研出更多的东西,要弄清楚,如何做能让田里长出更多的粮食!” “这和朕说的有何区别?” 武明空不解。 方修道: “自然是有区别的,陛下难道以为,世上一开始便存在能够结出大量麦穗的小麦吗?如今田里种的小麦,也是经过无数先人筛选得来的! 除了筛选,还可以培养产量更多的小麦,还可以研究什么肥料,能让小麦长得更好,研究如何大量的生产小麦,研究小麦结穗的本质...... 总而言之,老农或许知道如何更好的种地,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农业书院的学子便是要将所以然琢磨透彻!这比多开垦几亩良田要更加重要!”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没再反驳。 片刻后。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悠悠道:“朕听说,你最近让李邀月去珍宝斋学习如何经商?” 方修点了点头,应道:“确有此事。” 武明空见他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心情舒畅了一些,哼了一声,道:“希望你还记得朕的话,不要见色起意。” 方修一脸认真的道:“臣已经拥有陛下这样的绝色,世上再也没有女子能入臣的眼睛,因而陛下大可不用担心臣会见色起意。” “那妲己和杨玉环呢?她们跟朕比,谁美?” 武明空眉头一挑,开口问道。 “这还用问!自然是陛下更美!世上没有一名女子的容貌能跟陛下相提并论!” 方修语气十分坚定。 武明空原以为他会说,陛下与她俩各有各的风情,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的这样说,一时语塞,后面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臣希望陛下以后不要再问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任何人质疑陛下无与伦比的容颜,哪怕是陛下自己,臣都会伤心的。” 方修望着武明空,一本正经的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 小女帝听见这话,嘴角抽动了一下,没好气道:“过了!” “一点儿都不过!” 方修提高声调道:“长安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陛下之容颜,说是倾国倾城,也毫不为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女帝见他一脸认真,莫名觉得十分受用,俏脸升起一抹红晕,小声嘀咕道:“哪有那么夸张。” 方修见状,趁热打铁,又连续念诵了几首诗。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臣所言没有丝毫夸张,在臣的心里,陛下就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武明空听得俏脸通红,觉得无比的满足。 。(下一页更精彩!) 就在此时。 方修突然道:“臣突然想起来,陛下之前答应给臣调拨二十万两银子,从皇家银行中取内帑的银子,得要陛下的存折。” 武明空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说这么多,该不会就是想骗走朕的存折吧?” 方修听见这话,面露悲愤,一拍桌子,大声道: “难道臣在陛下的心里就是这般形象!皇家银行是臣一手创办,臣要真想从里面取银子,没有存折又如何!臣不过是尊重皇家银行的规矩,尊重陛下,方才将存折借过来! 没想到,陛下竟然以为臣因为一张存折,而假意奉承陛下,不信臣的一片冰心,臣......哎!” 武明空见他不似伪装,好看的桃花眸子里露出一抹慌乱,忙不迭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方修冷冷的反问。 “朕......” 武明空咬了咬粉蠢,认错道:“朕只是开个玩笑,朕知道错了。” 这还差不多。 方修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伸手道:“那陛下可以将存折交给臣了吗?” “可是,内帑的存折并不在朕的手里。” 武明空面露犹豫,小声道。 “陛下还是信不过臣!臣为朝廷呕心沥血,竟然就被这般对待!用陛下的一点儿银子,陛下都不舍得,臣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陛下!” 方修语气又悲愤起来。 “别说了,朕这就给你拿存折。无\./错\./更\./新`.w`.a`.p`.`.c`.o`.m” 武明空见状,想起他这一年为朝廷做的一切,顿时感觉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忙不迭的开口安抚,从龙椅下取出存折,交给方修,柔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朕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为了朕,周国之事已经告一段落,其余的事情,有百官去办,不必着急,趁着这段时间,多休息一会,出去散一散心,朕可以陪你。”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在教臣做事?” “朕只是想让你轻松一些。”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委屈,小声道。 身后。 林宛儿看着这一幕,大眼睛眨了眨。 心道:明明是方相在问陛下要银子,为何几句话下来,反倒变成了陛下的错。….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小侍女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要说具体哪里不太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不管怎样,方修最终从小女帝的手上拿到了存折。 存折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存款的数字,一百万两! “卧槽!原来小女帝这么有钱!” 方修看着上面的数字,额头上青筋跳了跳。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内帑里还有这么多的银子。 足足一百万两,就这样,小女帝还天天哭穷。 “内帑的银子要存在皇家银行,用作储备的银子,不能轻易挪用,这是妲己告诉朕的,所以存折上看着很多,但实际上能够动用的并不多......” 武明空似乎看出了方修的想法,开口解释道:“而且内帑的银子也不仅仅只是朕一个人,后宫还有太后,还有几位太妃,还有宫女,她们的衣食用度,皆要用到这笔银子,朕已经想方设法的开源节流,方才勉强够用。” 方修点点头,道:“陛下不用解释,臣都明白。” 小女帝不说顿顿喝白粥,却也差不了多少,四季都穿着龙袍,属于自己的女装并不多。 她也没有办宴会,南巡,北巡的习惯,内帑中花给她的银子很少。 用掉的银子绝大部分都是后宫那些太妃,还有宫女的开销。 “苦了谁,都不能苦了陛下,陛下不必委屈自己,等过段时间,蒸。(下一页更精彩!) 汽机投入生产应用,各大书院开始培养人才,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有用不完的银子!” 方修这话说得极为自信。 小女帝听了,微微一怔。 随即,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笑意,一脸认真的道:“朕相信你......” 方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陛下今日为何如此乖巧?” 武明空听见这话,露出一抹不自然的表情,故作淡然道:“朕向来如此,是你多想了。” 方修想了想,眉梢上挑,道:“该不会是陛下看到臣领受周国摄政王一位,产生了危机感,怕臣会将重心放在周国的朝政上? 再不然就是担心臣会故技重施,封自己为大乾摄政王,从法理上架空陛下?” 武明空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朕要是真担心这一点,指鹿为马后就该想方设法的除掉你!” 方修沉默了几息,反问道:“难道当时陛下不是这么做的吗?” “......” 武明空瞬间语塞。 指鹿为马刚结束的时候。 她确实想过,动用一切力量除掉方修,奈何实力太弱,压根无法做到。 当然,后来两人的关系趋于平和,又渐渐的亲密起来。 这个念头也就被她埋藏在了心底。 “狗女干贼!是不是朕不骂你,你就觉得不舒服!” 小女帝恼羞成怒,瞪大眼睛,盯着方修,没好气道:“从今以后,再也别想朕温柔对你!” 方修听见这话,并没有恼怒,反而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道:“这才是臣印象中的那个陛下嘛......也只有这样的陛下,臣欺负起来才心安理得,也更有成就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你!” 武明空面露气恼之色,却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 【情绪值+2000】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道:“看来陛下也是喜欢被臣欺负的。” “放屁!” 这一次,小女帝实在没忍住,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 “女孩子不能说脏话。” 方修眉头一挑,伸手捏住了小女帝的小嘴,道:“陛下应该不介意接受臣的惩罚吧。” “唔唔......狗奸贼......唔唔......放开朕!” 武明空挣扎起来。 片刻后。 龙榻上。 挣扎渐渐的变为了迎合。 小侍女林宛儿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一下。 她算是发现了,只要是在养心殿,而且没有外人的情况下。 陛下和方相的交流,最终都会演变为龙榻之上的深入交流。 啧啧啧,简直不忍直视。 ............ 方修和小女帝深入交流的时候。 宫城外的六部衙门里。 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兵部衙门前,大声的叫嚷。 “老东西!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银子,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看最后是谁丢脸!” “连伊人居吃顿饭的银子都拿不出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让钱家绝后!” 六部衙门的门口。 身穿官服的郎中、主事们,手里拿着炒制的葵花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兵部衙门前闹事的少年,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这就是钱部堂家的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在下今日刚调入京师,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位钱公子,哪位同僚能讲一讲他的事迹?” “也没什么事迹,就是一名败家子,烧杀抢掠的坏事不做,也不。(下一页更精彩!) 坑害别人,专坑自己的老子,天天拿着银子出去挥洒,逛一趟窑子,能打赏一千多两银子!” “这可是咱们长安数一数二的败家子!钱部堂平日里如此节约,便是将银子留给这位钱公子挥洒!” “钱部堂是从军打仗的人,就不管管他?”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听说最狠的一次,给这位钱公子打的足足一个月下不了床,又有何用?该怎样还是怎样,不给银子就闹,一哭二闹三上吊,听说有一次还喝了毒药,幸亏御医去的及时,要不然命都没了!” “这......” 那名刚调入京师的户部主事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哎......谁让钱部堂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是造孽啊!” 一名户部员外郎叹了口气,发出这样的感叹。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没事做都给老夫挑水去!” 这时,衙门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部堂大人......下官等只是路过,这就去办公!” 众人看见秦兴言过来,忙不迭地行礼,一溜烟的散了。 秦兴言拽住一名主事,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吃的这是什么玩意?” 主事被抓住,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要被宰了儆猴,听见这话,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道:“这是珍宝斋新出的小玩意,是用一种名为葵花的籽,炒制而成,无事的时候嗑一嗑,齿间留香,部堂您尝一尝。” 说着,将一小把瓜子递给秦兴言。 秦兴言伸手接过来,冷冷道:“还站在这干什么,回去当值!” “是,大人!” 主事急匆匆地离开。 瞬间。 挨着兵部衙门的户部衙门只剩下秦兴言一个人,站在门口。 沧桑的眸子,望向闹事的少年,一边摇头,一边嗑起了瓜子,感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我不是赵高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w_/a_/p_/\_/.\_/c\_/o\_/m 第278章 为人父母......难! 少年紧握着木棍,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盯着兵部衙门的大门,提高声调道:“老东西!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跟你拼了!” 几名衙役站在大门前,看着少年的目光中充满了无奈。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够了!” 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兵部衙门里传了出来。 一袭绯袍的兵部尚书钱浩南走了出来,沧桑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你可知道擅闯兵部衙门,该当何罪!” 钱浩南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独子,冷冷的问道。 少年冷哼一声,没好气道:“难道还能诛九族?” “狂妄!” 钱浩南发出一声怒喝。 少年一脸的不屑,道:“就算是诛九族,我也不怕,大不了一起死!” 钱浩南听见这话,胸口升起一团怒火,气急之下,恨不得抽刀给他两下! 但是! 虎毒尚且不食子,即便再如何气恼,他也下不去这个手。 更何况,没人比他这个做老子的,更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 他倔脾气要真是上来了! 就算是真砍他两刀,也无济于事,该闹事还是闹事,除非把银子给他!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怕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辞! 这一点倒是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可惜,没有用在正道上。 钱浩南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 “好气魄!” 钱浩南听见声音,微微一怔,随即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安之色,转头看向来人,毕恭毕敬的行礼:“拜见方相!” 看热闹的官吏和衙役听见“方相”二字,立刻变得拘谨起来,紧跟着行礼:“下官等拜见方相!” 刚从皇宫里走出来的方修,一路过六部衙门,就看到了少年闹事。 本来不想插手钱浩南的家事,但见他们父子俩一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模样,思索了几秒,还是站了出来。 “连诛九族都不怕,想来这世上也没有你怕的东西了?” 方修走到少年的跟前,看着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开口道。 少年听见这话,倔强的别过了脸,没有回应。 “不长眼的东西!方相问你话呢!” 钱浩南几步走到少年的跟前,伸手给了他脑袋一下。 少年挨了打,怒视自己的老子。 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老子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担忧。 “他这是在担心我?” 少年微微一怔,咬了咬牙,压住了心里的怒火,没有回呛。 方修见状,笑了笑,道:“你小子倒是勇气可嘉,你爹在本相的面前,都没你有种,可惜朝廷与周国的战事已经结束,不然本相倒是想把你送到沙场上磨练磨练......” 他这话只是随口一说。 无论如何,这小子都是钱浩南的独子。 要是真把他送到前线,只怕钱浩南第二天就要跪在相国府前哭诉。 “我倒是想上战场,我爹不让,只让我在家读什么狗屁圣贤书,那些圣贤书读了能有什么用!” 少年瞪着自己的老子,咬牙切齿道:“我以前就不喜欢读书,他也知道,以前不管我,现在我长大了,过段时间就要及冠,这个时候,他倒是假模假样的管起我来了!” 钱浩南听见这话,面露怒容,呵斥道:“狗东西!怎么跟方相说话呢!” 少年没好气道:“你说我是狗东西,那你生的我,你不也是个狗东西,还是条老狗!” 此话一出。 四周看热闹的官吏,一个个脸憋得通红,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只能强忍着。 钱浩南的脸也瞬间黑了,抬起粗糙的手掌,就要去打。 “还敢顶嘴!” 这个时候。 方修却是伸手拦住了他,眉头一挑,半开玩笑道:“我觉得钱永说得倒也没错,你骂他是狗,置你自己于何地啊。” “就是!” 少年见方修为他说话,顿时对方修升起了一些亲切感,瞪着钱浩南,道:“再者说,我刚才是在跟你说话,又不是跟方相说话,你攀扯方相干什么!” “你!” 钱浩南听见这话,面露怒容,心里却是安稳了不少。 这小子还算有点儿眼力见,知道他爹能惹,方相不能惹。 要是他真的犯了倔脾气,跟方相争吵起来,麻烦就大了。 虽说以方相的地位和胸怀,绝不可能跟一个孩子计较。 但是,等他这个做老子的死后,他这个儿子还能否受到方相的庇护,安稳度过一生,就未必了。 “家门不幸,除了这样的败类,让方相见笑了。” 钱浩南不跟自己的儿子争辩,转头看向方修,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 “本相倒是觉得,钱永说得不无道理,他年幼时,你对他疏于管教,长大了再突然管教起来,难免令人生厌,而且你能做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也不仅仅只靠读圣贤书,为何非要让自己的儿子一个劲的闷读圣贤书?” 方修看着钱浩南,悠悠的道。 钱浩南听见这话,沉默了几息,道:“下官有错。” 方修又转头看向钱永,语气温和道:“你的名字,本相也听过不少次了,你今日来做什么,本相大概也明白,说吧,你想要多少银子,本相替你爹给你。” 钱永显然没想到,这位传说中位高权重,杀伐果断的丞相大人竟然如此和善。 短暂的诧异后,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声道:“方相跟我无亲无故,我不能要方相的银子,我只要我爹的银子。” “你爹追随本相也有六七年了,从兵部侍郎到兵部尚书,都是本相一手提拔,你是你爹的独子,怎能说跟本相无亲无故...... 实话告诉你,因为打仗的原因,你爹确实拿不出你想要的银子,你今日就算再如何闹,哪怕是把兵部衙门砸了,你爹也还是拿不出银子! 当然,本相知道你不好意思白拿本相的银子,不如这样,本相同你打一个赌,若是你能按照本相的要求去办一件事,完成以后,本相给你一万两银子!如何?” 此话一出。 围观的官吏皆是一怔。 他们显然没想到,日理万机的方相,竟然会为部下的家事做到这种地步。 一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钱浩南知道方修是想要替自己管教孩子,将他拉回正途,沧桑的脸庞露出感动之色,并没有开口阻止。 另一边。 钱永却是面露犹豫之色,没有立刻答应。 他很清楚天上不会掉馅饼,方相不可能白送给他这个败家子银子! 要想从方相的手里拿到这笔银子,必定不容易!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知道,方相说的没错。 钱府的银子都被他爹拿去用了,就算他再如何闹,也很难闹到银子。 要是真能从方相的手里拿到一万两银子,足够他挥霍很长一段时间。 “你方才不是说,连诛九族都不怕?诛九族都不怕,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方修看着少年,笑着道。 钱永听见这话,争强好胜的劲头涌了上来,一脸认真的道:“方相要让我做什么事?” 方修眉梢上挑,道:“本相在郊外建造了一座书院,名为明修书院,本相希望你能够在明修书院待满一年的时间,期间不被明修书院的先生逐出书院,便算是完成了本相交代给你的任务,本相亲手将一万两银子送到你的手上!” “在书院里待满一年......” 钱永眉头微微皱起,陷入犹豫。 “你应该知道,一万两银子,要是你自己去挣,别说十年,就算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都不一定能挣到,如今本相只是让你去书院待满一年,便给你一万两银子,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方修悠悠道。 钱永知道方修说的是事实,沉默了几息,不再犹豫,重重的点了点头,坚定道:“好!我答应去明修书院待满一年!” 方修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孺子可教......明修书院还要半个月才能建成,这半个月放松放松,之后就得按照书院的规矩办事!” 说到这,顿了顿,正色道:“本相希望你能像你爹一样,做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说到做到!” “不就是在书院待满一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钱永一脸自信的道。 “好,回去吧!” 方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告辞!” 钱永对着方修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一眼自己的老子。 “方相,下官......” 钱浩南站在原地,眸子里有晶莹的泪光,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修看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悠悠道:“钱永变成现在这样,本相也有责任,当年什么事情都交给你办,让你连陪孩子的时间也没有,若是当年能给你一些时间,回家陪一陪钱永,管教一二,也不至于养成这般顽劣的性格......” “为朝廷尽忠尽责,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钱浩南一脸感动的道:“方相能为下官做到这一步,下官已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方修道:“说这些话,未免生分了,钱永这孩子虽是顽劣了一些,但本质不坏,从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也未曾有过欺男霸女,稍加指引,未来说不定也能像你一样,成为朝廷的栋梁。” 钱浩南听见这话,感激之情迸发,再也克制不住情绪,落下泪来,颤声道:“方相大恩,下官不胜感激!” 方修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道:“本相还有事要办,就不跟你闲聊了,半个月后,让钱永来相国府找本相,本相送他去明修书院!” “下官明白!” 钱浩南站在原地,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方修点点头,不再多说,迈步离开。 路过秦兴言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他,问道:“听说你最近也在为儿子的事情头疼?” 秦兴言苍老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道:“回方相的话,下官这几日确实有些头疼。” 方修道:“秦永新主动请缨去徽州赈灾,是好事,他之前跟海瑞在青州赈灾过,有经验,这一次再磨练磨练,若是差事办得好,未必不能破格提拔,让他去你的户部做个员外郎。” 秦兴言听见这话,眼眸一亮,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面露担忧,道:“下官对他能到什么位置不抱期待,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 方修沉默了几秒,道:“为人父母者,大抵都有这样的想法,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做长辈的,总归是要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地。” 秦兴言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方相年纪不大,而且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深刻的人生感悟。 他不知道的是,方修方才所说,正是他对武明空心态的转变。 从一开始的事事都想替她办好,到后来选择离开长安,给她一些自由的空间,让她也能施展自己的拳脚。 “方相教训的是,下官不该左右永新的想法,既然他要去徽州赈灾,便让他去吧。” 秦兴言道。 “有段时间没听过守阳的消息了,他如今在做什么?还在盯着石头钻研?” 方修有些好奇的问道。 提起秦守阳,秦兴言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他最近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闲书,叫什么心学,成日的看个没完,下官之前出银子给他办了个书院,他也不去讲学,如今都已经快要荒废。” 方修听到“心学”二字,微微一怔,心想,是王阳明的心学吗? 要真是的话,这个秦守阳说不准也能成为一位大思想家,推动大乾的进步。 只是...... 秦守阳跟那位堪称圣人的王阳明比,各方面都要差了不少,从小到大又没经历什么挫折。 他想要靠自己领悟出王阳明的心学,怕是没那么容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研读闲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将来说不准能成为圣人。” 方修半开玩笑地道。 秦兴言挤出一抹笑容,附和了几句,心里却是默默的道:方相你没有孩子,哪里能体会到,为人父母,是何等艰难啊。 方修跟他闲聊了两句,便不再多说,迈步回到了相国府。 相国府的门口。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显然是已经等候多时。 方修看见他,微微一怔。 “国舅?他来做什么?” 第279章 你靠山是谁? 国舅显然已经等候多时,看见方修,眼里迸发出亮光,忙不迭的凑了上来,一脸恭敬的唤了一声:“方相。” 方修点了点头,问道:“国舅来访,有何贵干?” “方相可还记得前段时间观摩蒸汽机之时,说是要让我继续研究,争取早日将这蒸汽机变得实用起来?” 国舅看着方修,语气中带着激动。 难道说,他已经研究出了蒸汽机的应用? 方修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回道:“自然记得,国舅打算将蒸汽机用在何处?” 国舅道:“方相之前说的那些话,给了我许多的启发,我已经着手将蒸汽机用在车上以及船上,只是目前还没取得进展。” 没有进展说个屁!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正要发问,来找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国舅紧跟着道: “但是,在这两项之外,却是取得了一些进展,我听人说,许多的矿山和矿洞,挖到后面都有个问题,就是会产生积水,而这清理积水,一是麻烦,二是耗费时间,以至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工一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矿山和矿洞,因为积水过多,压根就无法开采,我便想着能否利用蒸汽机,将这矿洞里面的积水给排出去。 如此一来,既节约时间,又节约人力,经过我的不懈努力,排除积水的机器已经设计出来,我派人试用了几次,效果都还不错!” 国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骄傲之色。 用来排除积水? 方修还没想到蒸汽机能有这个作用,微微一怔。 国舅见他面露茫然,忙不迭道:“那机器就在郊外的某处矿洞,相爷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方修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国舅相邀,臣便随你去看一看。” “我这就带路!” 国舅见方修答应,面露喜色,忙不迭的在前面领路。 一个时辰后。 方修看着面前的蒸汽机,脸上露出认可之色,道:“确实不错。” 得到方修的赞赏,国舅面露兴奋之色,感觉自己付出的努力得到了回报,也感到自己的才华得以施展,激动的道:“有方相的支持,我便是不吃不喝不睡,也要争取早日将这蒸汽机船与蒸汽机车研发出来!” 方修听见这话,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涨红,好似在宣读什么誓言一样,不由的笑了笑,道:“有些事情,不是付出了努力就一定能够办成,尽力就好。” “方相教训的是!” 国舅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他虽是当今太后的胞弟,堂堂的国舅爷,在方修这位权倾天下的权臣面前仍旧无比的谦卑。 方修看了一眼蒸汽机,想了想,开口问道:“生产一台这样的机器成本多少,又要多久?” 国舅思索了几息,回答道:“原料充足的情况下,几名熟练的工匠一起打造,最多一个月就可以生产出这么一台机器!” “......” 方修听见这话,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一下。 一个月生产一台机器,整个大乾这么多的矿山矿洞,得到什么时候才能配上一台。 他沉默了几息,道:“跟臣讲一讲,为何生产的速度这么慢,是哪一步有困难。” 国舅微微一怔,喃喃自语道:“一个月一台应当也不算慢了......” 说完,他忽然回过神,既然方相觉得慢了,他只需要想方设法的提高效率,其余的话,说出来倒像是埋怨。 于是,忙不迭的改口道: “回方相的话,关键是缺少合适的工匠,一台蒸汽机需要用到的零件有很多,而且需要零件十分精密,必须要熟练的工匠才能够打造。 这样的工匠,整个京城都很难找到,我也是花费了重金方才从其他的工坊那里挖来了几位。 而且,即便是熟练的工匠,想要将所有的零件全都打造出来,并且完整的组装在一切,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也是摸索了许久,练习了许久,方才能够做到一个月生产出一台。 若是想要提高组装的效率,在我看来,似乎只有一种方法,便是尽可能的招募更多的工匠,磨练他们,锻炼他们,只是这样,需要大量的银子,还要投入大量的时间。”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沉默了半响,他忽然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让一名工匠只打造一种零件,然后再让工匠将所有的零件,全都组装在一起。” “让一名工匠只打造一种零件......” 国舅微微一怔,随即面露思索。 片刻后,他仿佛醍醐灌顶,整个人都精神了。 “方相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让工匠只打造一种零件,如此一来,培养工匠就不需要太多时间和银子,工匠学习起来也更为简单,蒸汽机的各个部分,由不同的工匠打造,最后再由某一名工匠组装起来,这么做,效率必定大幅提高!” 国舅激动的涨红了脸,看着方修,用近乎崇拜的语气道:“方相真乃神人是也!随口的一句话,便解决了如此重大的一个问题!方相简直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是......” “好了,这些话不必多说,你回去以后,照着臣所说的去办,尽量将生产蒸汽机的效率提升起来。 到时候,由户部出资开办一家工坊,专门生产蒸汽机,赚取的利润,就按照三七分成,三成归你,另外七成收归国库。” 方修如此说道。 国舅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摆了摆手,一脸慌乱的道:“这怎么能行,蒸汽机的想法是方相提出来的,图纸是方相提供的,包括这应用和生产,都是方相的点子! 我不过是找了几名工匠,将之付诸实践,而且雇佣工匠用到的银子,还是方相您提供的,三成的利润实在太多,我实在是受不起啊!” “提出想法到付诸实践,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想要做好,却并不容易,你为了这蒸汽机付出了许多的心血,这我都知道,你就不必推测了,三成的分红是你应得的。” 方修看着国舅,语气温和。 国舅听见这话,沉默了几秒,忽然跪了下来,道:“我为这蒸汽机付出了多少,我自己心里有数,三成的分红实在是太多了!请方相收回成命,国舅府拿个半成便足够了!” 方修忙不迭的扶他起来,道:“国舅怎可对臣行此大礼,臣担当不起。” 国舅一脸坚定道:“方相若是不答应我的请求,我便一直跪着。” “......” 方修看着他,心里莫名有些感叹。 若是别人,能拿到三成的分红,可能还会觉得少,就算是不觉得少,也绝不会像他这样推辞不受。 看来这位国舅爷还算是个质朴的老实人。 不过,也就是这样的人,能够沉下心来,钻研这些机器。 若是换个急功近利,心浮气躁之人,怕是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挣到更多的银子,对蒸汽机这种短时间内产生不了什么利润的玩意,也不会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便依国舅所说,国舅府半成,其余的归国库......” 说到这,顿了顿,笑道:“咱们在这商量着如何分红,到时候要是卖不出去,没有利润,就尴尬了。” 国舅从地上爬了起来,忙不迭道:“请方相放心,这蒸汽机如此好用,必定会大卖!” 方修点了点头,不再多说,道:“不管能不能卖得出去,蒸汽机的生产,臣便交给国舅了。” “必不负方相重托!” 国舅一脸严肃的行礼。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便打算往回走。 这个时候。 一名矿工忽然从矿坑里面冲了出来,跪倒在方修和国舅的面前,重重的磕头,大声道:“两位大人,请救救小的们!” 几乎是在同时。 一名手握辫子的中年男人跟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道:“狗东西,你想找死嘛!”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在方相面前这般放肆!” 听见声音,中年男人才反应过来,看向方修和国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小的该死,惊扰了两位大人,请大人治罪!” 方修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放在那名矿工的身上,不冷不淡的问道:“你且说说,你遇见了何事,要本相救你?” 那名矿工跪在地上,头紧紧贴着地,大声道: “矿上的工头不把小的们当人看,平日里拿着鞭子在矿上四处走,看见谁停下来休息,便是一鞭子,嘴上还不饶人,要是谁胆敢还嘴,便是一顿毒打,只打的皮开肉绽。 小的来到矿上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便挨了三顿打,其中有一顿在床上躺了足足四五天,都没能缓过来,便是如此,他还是逼着小的起来做工!” 说着,矿工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露出遍体鳞伤的后背。 方修见状,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一旁的国舅,开口问道:“这处矿洞,是属于朝廷,还是商贾。” 国舅回道:“回方相,这是一处铜矿,按照法度,应该是朝廷的矿产。” 方修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国舅察言观色,看向矿工,发问道:“既然那矿工如此虐待你们,你们为何还在他手下干活?” 那矿工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了悲愤之色,声音凄凉的道: “一是因为小的家里有老母亲和孩子需要供养,农闲的时候需要矿上的工钱补贴家用,因而即便是挨了骂,挨了打,想着能拿到工钱,也便忍着了。 二是小的想跑也跑不了,那工头告诉小的,既然来到了矿上,便要在矿上做满三个月的工,在此期间谁要是走,非但拿不到工钱,还会被扭送到衙门关押起来!” 方修听见这话,脸色更加阴沉。 其实,矿工一跪在他面前,他就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大乾如此多的矿山和矿洞,工头欺压矿工的事情,几乎不可避免。 都察院每隔一段时间,派出几名御史,四处巡查,也只能尽可能的减少类似的事情发生。 但是。 他没有想到,这一处矿洞距离长安这么近,矿洞的工头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压矿工。 “既然如此,你今日为何又敢站出来,控诉那工头的不是,你就不怕我等走了以后,你拿不到工钱?” 国舅看着矿工,再次发问。 矿工凄凉道:“实在是小的活不下去了,在这挖了两个月的矿,吃的一天比一天少,干的一天比一天多,这么下去,小的只怕是活不到领工钱的那一天,其实小的心里明白,那些人是想用这种方式逼小的们离开。 小的们这个时候离开,也就等于是白干了这两个月的活,而且就算是到了衙门,他们也有理由,无非是说,他们跟小的说过,干满三个月才能拿到工钱,可是小的再这待了两个月,压根就没见几个人能领到工钱!” 说到这,矿工脸上露出一抹决然之色,大声道:“小的相信两位青天大老爷能给小的做主!当然,要是青天大老爷做不了主,小的也没有办法,小的既然跪在了这里,便是抱着死的决心。” 一旁。 那名拿着鞭子的中年男人,吓得脸色苍白,头紧紧贴着地,嘴皮子发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修看向中年男人,问道:“他说的可属实?” “小.....小......小的......” 中年男人恐惧到了极致,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如实回答!” 一旁,国舅提高声调,冷冷道。 “属......属实......” 中年男人显然是知道眼前这两位大人的身份,知道辩解没有意义,只能招供。 方修沉默了几息,问道:“你背后的靠山是谁?”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身子一颤,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回答道:“回,回大人的话,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工头,平日里胆子大了一些,哪里来的靠山。” 方修冷笑一声:“就你这胆小如鼠的模样,没有靠山,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提高声调,厉声喝道: “说!你靠山是谁!如实回答,可以免你一死!” 第280章 秦兴言的肺腑之言 工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仍旧是不敢说话。 一旁的国舅见状,发出一声怒喝。 “狗一样的东西!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何人!你要是再不说实话,老子派人扒了你的皮!” 工头听见这话,浑身一颤,再也不敢隐瞒,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道: “大人!小的这么做,绝不是为了中饱私囊啊!矿工的工钱,小的一文都没有见到,全都送到了长安府衙门!” “而且小的也不想对这些矿工如此苛刻,实在是不这么做,就无法完成朝廷定下的指标!” 此话一出。 国舅脸色微微一变。 他虽然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却也知道,长安府尹是方相的人! 没有方相的命令,他一个小小的府尹,岂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难道说......这罪魁祸首其实就是方相?” 一念至此,国舅不再说话。 另一边。 方修的眉头皱的更紧,看着那工头,冷冷道:“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用这种法子克扣矿工的工钱?” 工头犹豫道:“小的也忘记是谁......小的只知道,之前长安府衙门有人来告知小的,说是朝廷正缺银子,没法给矿工发工钱。 小的没有办法,打算去府衙问个究竟,便有人告诉小的这么个办法,克扣下来的工钱,全都送到了府衙,当然,很多时候,工钱压根就没送到矿上来,小的连见都见不到。”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片刻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摆摆手道:“来人!将此人拿下,严加看管!没有本相的命令,不得将他放出!” “是!”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领命,上前捉拿那矿头。 那矿头见状,只是一个劲儿的大喊冤枉。 方修置若罔闻,看向那名矿工,问道:“矿山欠了你多少银子?” 那名矿工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颤声道:“回青天大老爷的话,加在一起一共是五两银子。” 方修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几张纸币,交给他,淡淡道:“这里是五两银子,你拿着吧。” 那名矿工看见银子,只觉得看见了希望,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谢青天大老爷给小的做主,青天大老爷是小的恩人!小的将来一定报答青天大老爷!” 方修摆摆手,道:“你若真想报答我,便用心的做事,无论种地还是挖矿,都尽力而为。” “小的一定!” 矿工又是磕头。 方修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 又有上百名矿工围了上来,跪倒在地,用悲怆的声音,齐齐道:“请青天大老爷给小的做主!” 方修看着他们,一颗心莫名的烦闷,看向一旁的国舅,面无表情的道:“劳烦国舅查实矿上欠了这些人多少的银子,给他们补齐。” 国舅忙不迭道:“是!” “好了,拖欠你们的银子,朝廷会尽量的还清,之后你们是继续在矿上做工,还是回去种地,看你们自己。” 方修说完,就要离开。 矿工们仍旧跪在地上,大声的哭道:“青天大老爷要给小的们做主啊!” 方修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道:“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一定会做到,全都散了吧!” 话音落下。 周遭的侍卫全都将手放在了刀鞘上。 要是这些矿工还聚在这里,他们就要动手驱赶了。 好在这些矿工都还算识趣,见方修这么说,全都乖乖的让出了一条路。 方修从矿区回到相国府。 第一件事情便是找人唤来了长安府尹。 “下官拜见方相!” 长安府尹赵正荣毕恭毕敬的行礼。 方修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将今日在矿区遇见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矿上的人告诉本相,克扣的工钱全都送到了长安府衙门,你是否该给本相一个解释,这笔本来用于矿工的银子,为何会扭送到你这里,这些银子又用在了何处?” 赵正荣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 方修看着他,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你这个人,本相还是知道的,就算有贪墨这笔银子的心,也没有这个胆子,告诉本相,这么多的银子,究竟是被谁弄走了?又用在了何处?” 自始至终,他的语气都极为平淡,似乎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是,长安府尹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方相既然选择了亲自过问这件事情,说明还是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方相既是大乾丞相,又是周国的摄政王,说是日理万机,一点儿也不为过! 能让方相亲自过问的事情,又岂会是小事? 一念至此。 赵正荣再也不敢隐瞒,忙不迭道:“回方相的话,这些银子全都送到了户部衙门,长安府衙只是起一个中转的作用,每次矿上送银子的时候,下官连有多少都不知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当初吴国粮商一案,这个赵正荣也算是做出了一些贡献。 他说得话还算可信,他也没有这个胆子欺骗方修。 “下官告退!” 赵正荣松了口气,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方修坐在石凳上,沉默了片刻,看向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将秦兴言唤来。” “是!” 银子既然是送到了户部,那必然跟秦兴言有着抹不开的关系。 虽说秦兴言这个人是方修最为坚定的拥趸。 但是,这件事情牵扯甚大,即便是方修也不可能熟视无睹。 距离长安最近的矿洞,克扣工钱的情况都如此严重。 那其余的矿山、矿洞是个什么样子,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 那些矿工必定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备受折磨! 而这是方修绝不愿意看到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仅仅半个时辰。 一袭绯色官袍的秦兴言就来到了方修的面前,苍老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谄媚的笑容:“方相,您有何要事吩咐?” 方修看了他一眼,道:“长安南边有一处铜矿,你可知道?” 短短的一句话,秦兴言瞬间明白了方修的意思。 原先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神色有些不安。 方修见状,在心里叹了口气。 脸上摆出一副愤怒的模样,厉声道:“你可去那矿区看过?可知道那些矿工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简直可以用四个字形容,生不如死!这些银子你也要贪墨,你拿在手上不觉得烫手?!” 秦兴言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委屈,小声的为自己辩解。 “那些本该发给矿工的银子,确实是送到了户部衙门,但并非是被下官贪墨了。” 方修没好气道:“不是被你贪墨了,那是用在了何处?” 秦兴言道: “用在了各处!修建工坊,赈济洪灾,生产兵器,建造新城......这些全都要用银子,今年以前,朝廷本就亏空严重,国库空虚,方相您也知道。 后来,方相您创办了珍宝斋,又创建了税务院和皇家银行,提高了商税的比例,国库空虚的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朝廷也有了多余的银子。 可是这半年来,朝廷跟周国和燕国打仗,需要大量的士卒、兵器和粮草。 先不说兵器和粮草的原材料需要多少银子,就说人员的花费,您给新军指定的标准是一个月二两银子,给矿工的标准是一个月一两银子,还有那些工坊里的工匠,数量都是数以万计! 如此多的人,如此高的标准,没有打仗,朝廷供养起来都称得上是勉强,更何况是打起仗来,下官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从各处缩减开支,将银子用在紧要的地方。 就比如矿工的工钱,放在以前,这些青壮为朝廷挖矿是列在徭役里头的,朝廷甚至不需要为他们准备粮食,缩减他们的开支,虽然会引起不满,但是还不至于民怨沸腾,毕竟矿工的人数也不算太多,但是徽州的洪灾就不一样了,若是处理不好,是会激起民变的! 还有新城的建造,工部的那个赵子正这几日已经催了不知道多少次,要让我们户部拨款,说是牵扯甚大,又说是方相您的意思,您说您要是下官,您会怎么做?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 下官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说是十足十的搜刮民脂民膏的狗贼也不为过。 可是这两年,下官确实一文钱的银子都没再贪墨啊!维持府上开销,依靠的全都是珍宝斋的分红!那珍宝斋的分红,对别的同僚来说,那确实是一笔极大的收入,但是对下官这个曾经贪婪无度的狗贼而言,却是不值一提。” 说到这,他的眼眶中已经是满含热泪,颤声道:“这些年,下官虽然坏事做尽,但也一直想着为方相分忧,望方相看在下官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明察此事。”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情绪渐渐的激动,显然是压抑了许久。 方修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看着比前段日子更加苍老了一些。 明明只是五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倒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 “本相知道你这两年身上的担子很重,压力很大,但是,本相还是要问你,这些事情为何不向本相禀告?” 方修语气平淡的问道。 秦兴言犹豫了一下,决定如实相告:“下官害怕。”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你怕什么?” 秦兴言道:“怕方相觉得下官办事不利,像这种事情,下官都是尽力的去维持,维持不下了,便想着拆东墙补西墙,直到某一天,出现变故......” “本相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 方修皱眉道。 秦兴言听了,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修见状,摆了摆手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秦兴言道:“以前的方相是下官等人的主心骨,朝堂上有许多人是方相和下官的敌人,处处与方相针锋相对,方相需要下官做事,下官即便是犯了错,方相也会想着为下官弥补。 可是如今方相是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大乾的主心骨,心里想着的念着的皆是整个大乾,下官要是再犯了错,便和以前不同了......” 言外之意就是。 以前,方修更像是他们的老大哥。 如今,方修却更像是一位新的君主。 即便是追随方修多年,面对老大哥和面对君主的心态也是完全不同的。 方修完全能够理解他的想法,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这两年的变化,本相看在眼里,本相相信你没有贪墨这笔银子。” 秦兴言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眸子里沁出泪水,感动道:“知我者,莫过方相!” “下官不瞒方相,前几年,下官拼了命的贪墨银子,主要也是想着给那两个儿子多留一些家产。 如今下官却发现,下官那两个儿子心里头全都装着百姓,就算把银子留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念着下官的好,反而会因此觉得下官是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 正因如此,下官才不再像从前一般贪墨银子,前段日子,徽州洪灾,下官还从自己的府上拿出了一笔银子,用作捐款。” 方修听见这话,想起他那两个儿子,人品确实还算不错,感叹道:“你有两个好儿子。” 秦兴言听见这话,叹了口气,道:“永新还算听话,但是守阳......哎。” 方修摆摆手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再者说钻研闲书,未必不是好事......好了,这些闲话以后再聊,如今最为紧要的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说到这,顿了顿,沉声道:“朝廷是缺银子,但再缺银子,也不该去苦百姓,你克扣工钱,便等于给那些矿工摊派力役,时间一长,必定要出问题!” 秦兴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下官也是这么认为。” 方修斜睨他一眼,没好气道:“本相要的是如何解决问题,不是应声附和。” 秦兴言尴尬的笑了笑,回道:“下官以为,最好的解决之法,便是降低矿工的工钱,原先一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下官以为可以降个五成,改为五百文钱一个月。” 顿了顿,又道:“除了矿工的工钱要降,工匠的工钱也要降.......”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道:“本相倒是觉得,除了降低工钱,还有个法子。” 除了降低工钱,还能有其他办法? 秦兴言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法子?” 第281章 想回去?看你表现 “简而言之便是五个字,提高生产力。” 方修淡淡道。 秦兴言脸上露出茫然之色,问道:“下官愚钝,不知何为提高生产力?” 方修解释道:“顾名思义便是提高生产的能力,原先一亩田能产出一百斤的粮食,如今能产出一千斤,便是提高了生产力,原先需要十个人,耗费一年的时间才能打造出一架火炮,如今只要一个人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做到,这同样也是提高了生产力。” 秦兴言沉默了几息,道:“可是方相,如何做才能提高生产力?” 方修道:“方法有很多,最为关键的便是提高生产的技术,除此之外,还要让百姓能够做工,过段时间,本相会向陛下进言,取消贱籍,将所有贱民归为良民,让他们也能为朝廷做出贡献。” “这......” 秦兴言显然没想到方相会突然取消贱籍,先是一怔,然后忙不迭的附和道:“方相宅心仁厚,下官敬佩。” 所谓贱籍,便是士农工商之外的一部分人,他们绝大多数祖上都是罪臣,或是犯下了重罪,或是本就从事备受歧视的职业。 他们地位极低,也就稍好于奴隶,子孙后代不得参加科举,不能做官,主要有徽州的惰民、青州的乐籍、雍州的丐户等...... 相较良民,这些人数量并不算多,平日里很少有人将他们放在心上。 因而,方修提起这件事情,秦兴言才会觉得诧异。 “好了,矿工的事情,就先按照半两银子的工钱发放,剩下的银子先记录在案,等将来朝廷有了银子,再发给他们。” 方修看着秦兴言,对这件事情做出了最后的定论,不再追究他的责任。 秦兴言听了,心里长出了口气,忙不迭的行礼:“下官拜谢方相!” 方修看着他,语重心长道: “本相能理解,有的时候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一部分人,但是,对这一部分人而言,遇见这样的事情,便等于是遭遇了灭顶之灾! 你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也是百姓的父母官,做事之前想一想,若是永新和守阳就在矿洞里面干活,你还会因为所谓的大局,牺牲他们吗? 以后再有这样难以两全的事情,不要自己做出决定,禀告本相或是陛下,由本相或是陛下决断,听明白了?” “下官明白!” 秦兴言一脸郑重,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去吧。”方修摆了摆手。 “下官告退。” 秦兴言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方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院子门外,淡淡道:“进来吧。” 话音落下。 几息后。 一袭青色长裙的李邀月来到了方修的面前,乌黑靓丽的长发垂落腰间,给她增添了几分风情。 “何事?” 方修抬眸看向李邀月,开口问道。 李邀月好看的凤眸,凝视着方修,脑子里不由的想起他刚才的那些话,心里感触万千。 这段时间,在珍宝斋学习,来回相国府的路上,经常能听到百姓议论方修,言语之间,皆是对方修的爱戴与推崇,仿佛他们这位丞相是古往今来第一贤臣。 一开始,她还以为那些百姓只是受到了各种报纸的影响,所以对方修推崇备至。 后来,与几名到珍宝斋闲逛的百姓闲聊,方才知道,他们推崇方修,乃是因为这两年的时间,他们感到自己的生活确实是变得越来越好。 两年前,他们纵然是京城人士,做一些小生意,却偶尔还是要饿肚子。 可是到了如今,即便朝廷在打仗,他们也从未挨过一顿饿,有的时候还有闲银,来添置一些衣裳。 因而。 夜深的时候,李邀月也常常会想,方修是如何做到,能让百姓过上比以前优渥的日子。 今日听到方修对那户部尚书说的话,她才明白,其实很简单,就是时时刻刻的将百姓放在心上。 “方修这狗贼虽然可恶,但对乾国的百姓却是不错,就算是史书上颇有名气的贤臣,也未必能够比得上他。” 李邀月一双眸子凝视方修,心里莫名的对他升起了一些好感。 “你瞅啥?” 方修见李邀月一直盯着自己,强忍着说出这句话的冲动,咳嗽了两声,问道:“本相脸上有东西?” 李邀月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想回晋南一趟......” 说到这,想了想,还是给出了理由:“我想求证晴儿说的话是否属实。” 换句话说,就是想跟他的皇兄对峙。 似乎是怕方修不肯答应,她又补充道: “我知道你一定有手段控制手下的人,或是毒药,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你放我回去,我愿意服下毒药...... 你已经是大周的摄政王,没人能够改变,我一无所有,即便回到了晋南,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 她说完,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方修的答复。 “本相为何要放你回去?” 方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开口问道。 “......” 李邀月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她给出的理由难道还不够充分吗? 这个时候,就听见方修悠悠的道。 “你刚才所说,无非是放你回去,本相不会有任何坏处,可是,放你回去,本相同样也得不到好处,既然如此,为何要放你回去?” 听见这话,李邀月陷入了沉默。 她不得不承认,以她如今的处境,确实没有跟方修谈判的资本。 “这样吧,你叫声夫君,本相心情好了,说不准就答应了你的要求。” 方修看着一副清冷模样的李邀月,眉梢上挑,半开玩笑的道。 上一次听她喊夫君,还是半年以前。 自从她知道两人有名无实之后,便再也没有喊过夫君。 方修虽然不在乎她如何称呼自己,但看到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被自己轻松拿捏,总归有一种满足感。 “......” 李邀月站在原地,咬了咬红唇,陷入纠结。 片刻后,她轻启红唇,想要喊出那两个字,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开不了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换个要求。” 方修轻笑一声,道:“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满足不了本相,换个要求,你又能做到?” 李邀月不置可否。 看着一脸惬意的方修,她知道多说无益,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 方修忽然开口:“想要回去也不是不行,得看你今后的表现。” 李邀月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方修,柳眉微微蹙起,问道:“什么表现?” 方修笑了笑,道:“自然是在珍宝斋的表现,难不成还是在床上的表现。” 在床上的表现? 床上能有什么表现? 李邀月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疑惑之色。 片刻后,注意到方修似笑非笑的眼神,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俏脸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尽量克制自己不露出异样的情绪,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狗贼,色胚!” 别看她表面一副清冷的模样,但很大一部分是为了保护自己做出的伪装。 如今她的记忆毕竟还停留在几年前,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许多事情都没有尽力过。 至今经过最大的磨难也就是夫君对她无比冷淡,不让他离开府邸,仅此而已。 要说对她的心理造成打击的,还是晴儿的那封信。 时至今日,她还是不敢相信。 自己曾经如此敬重的皇兄,竟然会为了皇位,做出弑父的大逆不道之举! 她一定要去晋南,当着皇兄的面问个清楚,父皇的驾崩,究竟跟他有没有关系! “桃儿说,没有失忆前的我,比冰还要冷,可我以前明明不是这样,这些年,我性情大变,会不会就跟这件事情有关。” 李邀月站在方修的面前,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 她也因此更加坚定了回晋南问个清楚的决心。 “好,我答应你!” 李邀月看着方修,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修面露笑容,道:“为了防止你说本相言而无信,本相便给你定个标准,若是珍宝斋一个月赚取的银子,能够达到去年同时期的两倍,并且持续三个月,本相便允许你回晋南。” 此话一出,李邀月怔在了原地。 达到去年的两倍,这怎么可能? 这个狗贼,定下如此高的标准,不是在为难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本相在为难你?”方修问道。 李邀月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若是定个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目标,那本相要你又有何用?” 方修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的跟前,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道:“事在人为,你既然想要回晋南,便要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 “两倍的利润,是努力就能办到的?” 李邀月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意义,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方修见她没有反驳,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实话告诉你,过段时间,珍宝斋就要把生意做到吴国,乃至越国,只要在吴越两国经营得当,利润翻倍,并非难事。” 说到这,他回到了椅子上,重新坐下,摆摆手道:“本相乏了,你下去吧。” “......” 李邀月见他一副使唤下人的模样,对他刚升起的那点儿好感瞬间消散。 咬了咬牙,很想冲上去给他一巴掌,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 时间流逝。 转眼间已是两个月后。 九月,正是最炎热的时候。 长安八十里外,某个偏僻的庄子里。 一百多名身穿粗布背心的汉子聚在一起,看着面前身穿锦缎华服的中年男人,神色淡然。 “我说老刘,大夏天的你穿这个不热?” 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粗犷汉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被称呼为老刘的中年男人没好气道:“废话!你穿这些看看热不热!” 刀疤汉子没好气道:“热,你还穿这么多,我说你做个管事,怎么脑子还坏掉了!” 其余汉子听见这话,发出一阵哄堂的笑声。 那老刘也不恼怒,瞪了那刀疤汉子一眼,大声道:“不穿这么一身行头,怎么能给你们这些家伙区分开来!” 话音落下,引得一阵嘘声。 “那你就穿着吧,最好热死也别脱下来!” 刀疤汉子哈哈笑了两声,说道。 这番话,自然又引得众人一阵起哄。 老刘见状,黑着脸,提高声调道:“好了!都别吵了!这一次召集大家,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值得你大夏天的穿这么一身行头!”有人大声调侃。 老刘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道:“你要是再插嘴,老子不说了!” “好好好,你说你说!” 等众人安静下来,老刘方才继续道: “长安来人,说是大东家在那里办了个书院,叫什么工程书院......还是工匠书院,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名字。 这个书院要在各个庄子招募先生,每个月给二两的银子,要是教的好,得了大东家的赏识,还能有更多的银子!” 话音刚落,便听见有人道: “书院招先生,跟我们有个屁的关系!” “就是,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不是斗大的字不识一升,难不成还能让我们去做先生?” 有人忙不迭的附和。 老刘听见这话,环顾一周,提高声调道: “你们别说,大东家的意思就是从你们这些家伙里选出个人,去长安的书院做先生! 识不识字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手艺精湛,而且肯钻研!” 话音落下。 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这是什么书院,不识字也能进去当先生?难不成是要让我们教那些读书人如何打铁?” “朝廷正缺火器,咱们这的产量又太少,估摸着大东家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办个书院,多教出一些能造火器的人。” “一个月二两银子,可比在这造火枪强多了!” “这造火器也就是个熟练工,能有什么好钻研的......” 片刻后。 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 老刘方才道: “大东家说了,所谓肯钻研,对咱们而言,便是能改进火器,咱们庄子造的是火枪,谁要是能让火枪的准确度提高,或是装填的速度提高,或是其他的方面有提高,便能够进入书院教书,每个月拿二两的银子! 所以说,之后的半个月,想做先生的伙计,可以把手里的活停一停,好好的想一想,怎么去改进好这个火器!” 第282章 晕倒的杨玉环 此话一出,又引起一阵热议。 他们虽然不知道大东家是何身份,但能为朝廷制造火器,想来也是一等一的权贵。 既然大东家这么说,那么这件事情一定属实! “能到长安拿二两银子,对咱们这些大老粗来说,也算是难得一遇的机会了,这几天我啥也不敢,就琢磨怎么改进这火枪!” “就你?连铁管都造不好,还想着怎么改进火枪,回去早点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哈哈哈哈哈!” 众人起哄了一会。 老刘看向了之前调侃他的刀疤汉子,眉头一挑,道:“我说老白!你来庄上之前,不是专门替人家打造兵器的,听说你之前造过一把猎弩,和话本里说得诸葛连弩一模一样,还能连射,这次大东家给书院招先生,你不考虑考虑?” 被称为老白的刀疤汉子听见这话,没好气道:“姓刘的,你别拿老子开涮,什么打造猎弩!违反大乾律法的事情,老子从来没做过!” “都是自己人,又没人回去告发你,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再者说,就算你真造了把诸葛连弩,我们也没证据啊!”老刘道。 “是啊!老白,以前就听说你这个人做木匠的时候,最喜欢捣鼓一些新奇玩意,这次书院招先生,不就是想招你这样的!” “一个月二两银子,不算少了,再者说,去书院当先生,总比在这里卖力气要强。”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刀疤汉子的身上,纷纷道。 刀疤汉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片刻后,他好似做出了决定,看向老刘,道:“你别说,我还真想过,怎么造这个火枪,能让它打的更远,打的更准。” 此话一出。 众人纷纷露出好奇之色,问道:“怎么造?” 姓白的刀疤汉子环视一周,淡淡道:“等我造出来了再说!” 说完,拎起地上的铁锤,转身离开。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随即哄闹了一阵,也都散去。 转眼间,已是三日后。 刀疤汉子拿着一根铁管,来到老刘的面前,道:“你帮我把这根管子装成火枪,寄给东家。” 出于对火枪制造工艺的保护。 每个庄子都只生产火枪的一种零件,最后寄到长安郊外的某处工坊,由工坊里面的工匠组装而成。 他们这个庄子,主要负责生产火枪的枪管,想要组装成一个完整的火枪,还得送到长安郊外的工坊。 老刘伸手接过铁管,自上而下的仔细的看了几眼,皱着眉头道:“这根管子,跟别的管子有什么区别?” “这你别管,你只要帮我寄过去就行!”老白道。 老刘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老子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防着别人也就罢了,还防着老子!” 老白看着他,并没有否认。 老刘见他面无表情,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东西留下,滚吧!” “这件事,你别忘了!”老白叮嘱道。 “忘不了!”老刘将铁管放在桌上,回答道。 老白看了一眼枪管,转身离开,回到了铁炉前。 热浪翻滚,四处都是锻造的铿锵声。 铁锤重重的砸在新炼造的钢铁上,将它锻造成想要的形状。 火花四溅中,老白戴上东家发的手套,拎起锤子,开始干活。 类似的生产火器的庄子,在整个大乾还有十几处。 每一处庄子,都得到了同样的通知。 只要能够改进火器,或是有其他的改进的法子,便可以送到长安,被大东家看重,就有机会去书院教书,每个月领二两的银子。 除了生产火器的庄子,还有别的工坊,例如生产琉璃、白酒、白糖的工坊,也都得到了类似的通知。 从工匠和伙计之中选拔,送到长安的书院去做先生。 几十座工坊,成千上万号工匠,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捣鼓出了几十种新鲜玩意,送到了长安的相国府。 “主人,这些便是各处工坊送来的玩意。” 妲己站在方修的身旁,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铺在地面上的物件,说道。 方修点了点头,捡起了一只火枪,问道:“这火枪看着和别的火枪,似乎没什么区别?” 妲己道:“看着确实没什么区别,但这火枪的准确率,要远胜寻常的火枪,而且攻击的距离要更远一些......奴家已经派人试过了。” “准确度更高,攻击距离更远?” 方修心中一动,喃喃自语道:“莫非是将滑膛枪改为了线膛枪。” 新军使用的燧发枪,目前来说还是滑膛枪的设计,相较于线膛枪,这样的设计,准确度较低,但是生产起来更加简单,产量也更高。 之前跟周、燕两国打仗,朝廷缺少火枪,产量跟不上来,如果用的是线膛枪,只怕绝大多数的士卒还是只能用原先的冷兵器。 但是,如今与两国的战事告一段落,朝廷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武器自然也要进行改进。 方修早就花费情绪值在系统商城里兑换了更先进的火枪的设计图纸,只是还没来得及交代下去。 “把这支火枪的枪管拆了,本相要看一看。” 方修将手里的火枪递给身旁的侍卫,吩咐道: “是!” 侍卫应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三下五除二便将火枪拆开,将枪管呈给了方修。 方修接过枪管,对准阳光,仔细的看了一会,果然发现了手工雕琢的膛线。 “仅靠自己钻研,就能想到雕刻膛线,提高火枪的稳定性,这人也算是个人才。” 方修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妲己,吩咐道:“这个人可以招进书院。” “奴家记着了。” 妲己轻轻的点了点头,语气柔和。 方修紧接着又拿起了几个物件,虽然新奇,但实用性不足。 比如琉璃工坊有一个伙计,将马车的车轮卸下,做成了用人推动的玩意,说是靠双脚,虽然比不上马拉,却也比走路要快。 方修看着它,有点儿像是自行车的雏形,便让侍卫上去试了一下,结果还不如走路的速度快。 除此之外,还有人提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将火枪的枪管做出弯的,再比如将火枪的枪管做成十个连在一起的,只要扣动一下扳机,便可以发射十个弹丸。 毫无疑问,这些设计都没有被方修选中。 方修花费了半个时辰,将各处工坊提出的想法以及送上来的东西,全都看了一遍。 最终被选入书院的也就只有五个人。 虽然只有五个人,但也足够用了。 因为工程书院除了这些研究新鲜玩意的工匠,还有一部分技艺高超的工匠,用来培养实用的人才。 “招这五人进入书院,其余的全都打回去,从今以后,每隔半年,工程书院便按照这种方式,招募先生,工钱仍旧开二两银子。” 方修看着妲己,开口吩咐。 “奴家记住了。”妲己点了点头,应道。 方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握住她纤细柔软的玉手,道:“今晚本相留在府上,你也留下一起用膳。” “嗯。”妲己精致的脸蛋露出笑意,有些好奇的问道:“陛下今晚为何不召主人入宫?” 方修淡淡道:“陛下要休息。” “......” 妲己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俏脸升起一抹红晕,不再追问。 “对了,这几日夫人学习的格外用工,天天想着如何提高珍宝斋的利润...... 珍宝斋在长安一共有三处铺子,夫人早中晚各要巡视一次,要是哪个伙计偷懒,便要训斥。 奴家记得夫人以前可不是这样,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妲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方修道:“她是为了早日回家而奋斗,你不用管她。” “为了早日回家?” 妲己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另一个话题。 “工部的赵子正昨日来皇家银行,想要以工部的名义,从皇家银行借走一批银子,用来修建新城的宅邸,奴家没有同意。” “本相跟他说过,让他不要心急,既然他想筹措银子修建宅邸,就让他自己筹措,皇家银行不要给他的银子。”方修回道。 “奴家明白了。”妲己点了点头。 之后的一炷香里,两人又闲聊了几个话题。 气氛正融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便听见一声急促的呼喊声。 “老爷,玉环姐姐晕倒了!” 人还未到,焦急的声音已经传来。 方修和妲己听了,心里皆是一紧,忙不迭的起身,问道:“人呢?” 走进来的小丫鬟一脸的慌乱,颤声道:“就在偏院,奴婢已经把玉环姐姐送到床上,管事也派人去请郎中了。” 方修听见这话,没有犹豫,迈步走向偏院,一边走,一边道:“派人去请御医!” “是,老爷!” 小丫鬟忙不迭的应道。 仅仅片刻。 方修就来到了床边。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的杨玉环。 他心里一紧,皱着眉头问一旁的丫鬟:“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怎么搞得?” 丫鬟忙不迭的回道:“奴婢也不知道,当时奴婢在教玉环姐姐如何刺绣,玉环姐姐只学了一会,就觉得天气有点儿热,然后就晕倒在地上了。”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皱的更紧。 九月,正是长安最热的时候。 但是,相国府各处都有祛暑的冰块,住在这里不说和春日无异,却也比外面要好的太多,中暑的情况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既然如此,小丫头是怎么了? 此时此刻。 方修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杨玉环,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虽说他权倾天下,地位崇高,但是面对生老病死,仍旧没有什么办法。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御医,医术也十分有限。 一场小小的风寒,就有可能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像这种无缘无故的晕倒,让他们来看,多半会扯出一堆似是而非的话语,最后得出一个静养、观察的结论。 “相爷,奴家......好热......” 床榻上,小丫头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嘴皮子微微发颤,发出呢喃声。 妲己站在方修的身旁,见到这一幕,又焦急又心疼。 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这样。 看着状态极差的杨玉环,妲己不由的催促下人:“御医呢!派人去催!” “是!” 下人领命,急匆匆的离开。 “去把冰块拿来!” 方修虽然焦急,但还算冷静,看向下人,吩咐道。 “是,老爷!” 仅仅片刻。 就有下人抱着冰块,来到了方修的跟前。 方修没有丝毫犹豫,将所有的冰块,倒在床榻上。 他刚才已经伸手摸过。 小丫头的身子确实呈现出不正常的发烫。 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仍旧有非常明显的触感。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但方修知道,不管她的病因是什么,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给她降温! 不然,任由她这么烧着,就算能保住性命,脑子也会坏掉。 “再拿一盆!” “是,老爷!” 大量的冰块,倒在床榻上。 方修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脸庞,仍旧滚烫,但跟之前比,稍微好了一些,最起码不再上升。 “多拿些冰块过来备着。”方修冷静的吩咐。 下人领命,拿来更多的冰块。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炷香后。 一名女御医拎着药箱,急匆匆的赶来。 看见方修,忙不迭的行礼: “见过方相。” 方修催促道:“快些给人看病!” “是!” 女御医不敢耽搁,来到床边,看着被冰块环绕的杨玉环,先是一怔,然后忙不迭的伸手搭脉。 感受着杨玉环的脉象。 她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方修和妲己见到这一幕,皆是心里一沉。 这个时候。 女御医送来了把脉的手,脸色难看,喃喃自语:“怪哉怪哉......” 妲己皱眉,问道:“到底怎么了?” 女御医见妲己发问,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妲己催促道:“快说!” 女御医犹豫道:“下官有什么便说什么,还请方相与苏大人勿怪。” 妲己在朝堂上以苏姓自称。 因而百官平日里都称呼她为苏行长,或是苏大人。 “说吧。”方修不冷不淡的道。 见方修开口,女御医才道:“这位姑娘的脉象,下官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以下官之间,如此磅礴且有力有神的脉象,实非一名女子该有......” 第283章 书院正式开办 一旁。 妲己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脑子里不由自主冒出一个念头。 “难不成这小妮子其实是个男人?” 方修看着女御医,神色变得冰冷。 女御医注意到方修脸色的变化,忙不迭的补充道:“事实上,便是男子,也不该有这种脉象。” “你究竟想说什么?她患了什么病?怎么治?” 妲己略显焦急的催问。 女御医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恕下官直言,这位姑娘患的病,下官以前从未见过,医书中也从未提到过,因而,下官也不知道她患了什么病,该如何诊治......” 话音落下。 方修和妲己的脸色皆是一沉。 “没用的东西!朝廷花了这么多的银子,供养你们,你们连什么病都不知道!要你们有何用!” 妲己怒视女御医,没好气道。 “大人恕罪!” 女御医脸上露出不安之色,跪在了地上。 方修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下官告退!” 女御医如蒙大赦,忙不迭拎着药箱,离开了屋子。 方修坐在床榻边的板凳上,望着脸色苍白的杨玉环,不再犹豫,打开了系统商城搜寻起来。 系统商城里的商品很多,其中不乏一些治病疗伤的灵丹妙药。 只是...... 这些药究竟能否治疗杨玉环,没人知道。 方修只能尽可能兑换一些看着有用的药丸。 【清毒丸:1000情绪值】 【培元丹:5000情绪值】 【养气丹:5000情绪值】 方修一口气兑换了十几种药丸,看向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去取温水来。” “是,老爷!” 下人还是第一次见方修脸色如此难看,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的取水去了。 片刻后。 有下人拎着茶壶来到了方修的面前。 方修倒了一杯温水,坐在床榻边上,轻轻的将意识不清的小丫鬟扶起,从怀里取出刚才兑换的药丸,小心翼翼的喂她。 “再倒一些冰块!” “是,老爷!” 下人拎起装满冰块的木桶,站在床榻边上,看着依偎在方修怀里的杨玉环,面露犹豫之色。 “愣着干什么,倒啊!”方修没好气道。 “是!” 下人听到命令,不再犹豫,咬了咬牙,将冰块倒在了杨玉环和方修的身上。 瞬间。 方修感觉全身上下一阵凉意来袭,紧接着发觉杨玉环的身子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滚烫。 “相爷......” 小丫头蜷缩在方修的怀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我在。” 方修取出一枚新的药丸,柔声道:“乖,张嘴。” “唔......” 杨玉环精致的脸蛋,蹙了蹙眉头,张开了嘴。 方修将药丸轻轻地放在她的嘴里,又柔声哄她咽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半个时辰后。 杨玉环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方修,好看的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之色,问道:“相爷,你怎么来了?” 一旁,和她平日里走得近的丫鬟道:“姐姐,老爷在你身边守了半个多时辰呢......” 杨玉环听见这话,更加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个时辰前,姐姐你突然在院子里晕倒了,是相爷救了您......” 有丫鬟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杨玉环听完才意识到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要不是相爷守在她身边,她可能已经香消玉殒,一命呜呼了。 “相爷......奴家好怕......” 杨玉环蜷缩在方修的怀里,呜呜的抽噎起来。 “......” 一旁,原先还有点儿担心的妲己,见到这一幕,嘴角不由的抽动了一下。 看她这样,不用想也知道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没事了。” 方修伸手轻抚小丫头的后背,柔声哄道。 “奴家好怕再也见不到相爷......” 杨玉环窝在方修的臂弯里,一边抽噎,一边撒娇。 几名丫鬟见状,心道,怪不得人家深受老爷的喜爱,别的不说,就这娇滴滴的模样,她们压根学不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家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要是没有这样的脸蛋,撒娇起来只会让人厌烦。 “你好好休息,这两天我哪也不去,留在府上陪你。” 方修将她揽在怀里,语气温和道。 “相爷日理万机,怎么能因为奴家留在府上呢,奴家很坚强,就算一个人也不会孤独,寂寞,更不会冷。”杨玉环娇滴滴的道。 “你够了啊!” 一旁的妲己嘴角抽动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道。 这个时候。 杨玉环才注意到妲己的存在,看见妲己的那一刻,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道:“妲己姐姐也在呢?” 妲己没好气道:“你刚才看见相爷,可不是这样!” “妹妹头还有点儿晕,没注意到姐姐,请姐姐勿怪。”杨玉环轻声道。 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这么想,并非是茶言茶语。 可落在妲己的耳朵里,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 妲己走到床榻边坐下,看着杨玉环,道:“相爷为了救你,可是付出了不少。” 她刚才清楚的看见,方修从怀里取出了七八种药丸。 这些药丸,她以前都从未见过,不用想也知道,无比珍贵。 杨玉环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 作为相国府上最清闲的人,她除了空有一张绝美的脸蛋,一无所有。 因而,她平日里做的事情,无论是练习乐器,舞蹈,还是学习刺绣,都是为了讨得方修的欢心。 可她清楚的知道,即便她的乐器和舞蹈冠绝天下,对方修而言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她一直认为,相爷之所以不愿意碰她,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人会在意一个没什么用处的人。 直到这一刻,听着小丫鬟和妲己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的描述,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相爷的心里如此重要! “相爷......” 杨玉环好看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方修,轻唤了一声。 自始至终,方修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别想太多,好好休息,你安好胜过一切。” 杨玉环本想说些什么,听见这话,轻轻地点了点头,依偎在他的怀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渐渐的,她的呼吸变得平稳。 片刻后。 方修看向身旁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 下人们立刻会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屋子。 妲己想了想,同样退出了屋子。 转眼间,便到了第二日。 杨玉环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再也没有出现发烫的情况。 看着缩在自己怀里,那张恬静的脸庞,方修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若是我没记错,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之前没有那么严重......是吗?” “是的,相爷。” 杨玉环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此之前,可感到有何异样?”方修问道。 杨玉环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摇了摇头,言简意赅:“没有。” “那是什么缘故?” 方修心里这么想着,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时候,杨玉环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枕头下取出一本小书册,递给方修,轻声道:“奴家方才仔细想了想,似乎是从读过这本书后,便时不时的发烫,这已经是第四次。” 方修听见这话,本想问,既然已经是第四次,为何之前不说。 转念一想,她之前跟自己说过,只是自己没有重视。 毕竟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虽然发烫,但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而且持续的时间很短,只一会便恢复正常。 “是本相的错,之前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方修揽住小丫头纤细的腰肢,略带歉意的道。 杨玉环一个锦衣玉食的高门小姐,被方修召唤来此。 方修就该担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相爷不要这么说,是奴家自己没有在意。” 杨玉环见方修这么说,心里莫名觉得欣喜,一双好看的眸子,望着方修,亮晶晶的。 方修伸手接过小书册,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养气术》三个字,总觉得莫名的熟悉,想了想,问道:“这书从哪来的?” “奴家记得,是从相爷的床榻上拿到的,奴家想着既然这书在相爷的床榻上,一定是相爷喜欢读的,奴家便也想读一读。” 杨玉环一边回忆,一边道。 方修点了点头,打开书册,看了一会,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读起来晦涩难懂。 只一会,他就回忆起来,这书是之前抽奖得到的奖励。 他当时读不下去,便随手丢在床上,没想到被杨玉环拿去读了。 “难道这本书真有什么奇特之处?” 不知为何,方修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励精图治三十年,方知大乾是仙侠。 要是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超自然的力量,他堂堂的大乾丞相,大周摄政王,无论如何也不该没有一点儿察觉吧? 方修这么想着,看向杨玉环,一脸认真的问道:“这本书,你读懂了?” 杨玉环轻轻地摇了摇头:“奴家不懂,只是偶尔闲来无事,拿来看一看。” 方修沉默了几息,道:“这本书先放在本相这里,看一看对你的病有没有影响。” “嗯,全都听相爷的。”杨玉环乖乖的点了点头。 “你再睡会,明修书院今天开始招收第一批学员,本相要和陛下前去题匾。” 方修轻抚了一下杨玉环的小脑袋,起身就要离开。 “相爷......” 杨玉环精致的小脸蛋露出一抹红晕,水汪汪的眸子望着方修,用细弱的声音道:“要贴贴......” “......” 方修神色淡然,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又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 屋子里。 杨玉环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回想起这一天经历的一切,心里满是喜悦与激动,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温柔的相爷。 而且,整整一天,对她几乎有求必要。 如果生一次大病,就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她倒是宁愿天天生病。 ............ 方修从屋子里出来后,唤来了马车,直奔建在郊外的几座书院。 此刻。 距离长安五十里外。 空旷的平地上,矗立着几座精致的书院。 最中间的一座,面积最大,青砖红瓦,竹林环绕,看着自有一股书香气质。 书院的前方。 身披甲胄的侍卫分列两侧,各个站的笔直,看着英武非凡。 上百名不同年纪的孩子三两成群的站着。 有人稚嫩的脸庞带着好奇与期待。 有人则是一脸的不耐烦。 但是,更多的是茫然,是彷徨。 他们的父母,或是长辈,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书院与侍卫,皆是心情澎湃。 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商贾,按照大乾的律法,除非是承办修建官道的工程,否则子孙后代永远不得参加科举,不得入朝为官。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他们中有些人,虽然是腰缠万贯,仍旧觉得地位低了那些官吏一筹,想要从后辈中选人去读书,又参加不了科举。 大乾的官道只有那么多,他们想要承办也没有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说陛下和丞相大人要修建一座书院。 凡是进入书院读书的学生,皆是和国子监的监生同等的待遇,将来也能参加科举。 当然,前提是要捐献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即便是对富商而言,也不算是个小数目。 但是,为了能让孩子读书科举,他们仍旧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出这笔银子。 这段时间,他们中也有一部分觉得后悔。 三千两银子换来一个参加科举的机会,能不能考中还不一定。 就算考中,出了地位高一些,赚的银子还未必能够回本。 可是,今日来到了长安郊外,看到了精致的书院,看到了英武的侍卫。 他们又觉得,这三千两银子也不算白花。 毕竟,只有入朝为官,方才能够有这等侍卫守护。 而他们商贾,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只能培养一些不入流的家丁,否则便是意图不轨。 而且,今日他们还有机会能见到陛下和丞相大人。 对他们这样的商贾而言,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第一批入读明修书院的学生以及他们的长辈,全都在静静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就看见更多的侍卫,迈着整齐的步伐,奔向书院。 “是谁来了?” 众人面露兴奋,望向远方。 就在这时,一声高呼传了过来。 “陛下驾到!” 第284章 朽木不可雕也 陛下? 众人听见这两个字,瞬间激动起来,忙不迭的望向人群的尽头。 一名身穿龙袍的女子,缓步走来,顾盼之际,眉目间自有一股清冷高贵的气质。 “真是陛下!” “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商人,今生还有机会一睹圣颜!” “大郎,二郎,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天子门生了!” 众人看向缓缓走来的女帝,脑海里闪过各种念头。 就在这时。 站在最前方的几名士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的跪倒在了地上。 “臣等参见陛下!” 这些士绅都是从外地赶来,平日里压根也没机会见到女帝陛下。 因而,见到女帝陛下的那一刻,脑子一片空白,竟是忘记了行礼。 而他们身后的商贾,更是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有人带头,其余人很快反应过来,齐齐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草民等参见陛下!” 武明空看着面前跪倒一片的人群,神色清冷,淡淡道:“免礼。” “谢陛下!” 众人纷纷起身,站到两侧,低着头,不敢再去看女帝陛下。 武明空看着这些商贾,沉默了几息,看向局促的学生们,缓缓开口道: “今日起,明修书院正式创办,朕将会担任书院的院长,丞相担任书院的副院长! 你们的父母长辈将你们送到书院,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希望你们能好好读书,不负你们的父母长辈,朕与方相,以及朝廷对你们的期望!” 话音落下。 学生的长辈们皆是露出激动之色。 显然,女帝陛下的这番话,带给了他们极大的鼓舞。 虽然还没入学,但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高中状元的场景。 那些对未来茫然无措的学生们,听见这番话,同样觉得心潮澎湃。 仿佛他们这些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废物,也是于朝廷,于百姓有利的栋梁之才。 当然,还有一部人仍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对他们而言,混吃等死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既然生在了富贵人家,就该好好的享受,什么报效朝廷,什么造福百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懒散的模样,武明空自然是看在了眼里。 “一群没用的废物,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蛀虫!” “这样的人,就算是让圣人来教导他们,也未必能让他们改邪归正!” 武明空看见他们,心情莫名的不爽,但想到他们为明修书院贡献出的银子,还是没有发难,只是看向身后的林宛儿,问道:“方修何时到?” 按照约定。 她和方修各自题两个字。 她题字“明修”,方修题字“书院”,制成牌匾后,今日的仪式方才算是结束。 “相爷说,杨玉环的病还未痊愈,相爷得照看着她,得了空闲立刻就过来。”林宛儿如实相告。 武明空沉默了几息,也没再追问。 杨玉环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御医看了以后,说是无药可救,无法可医。 方修不知道从哪里捣鼓出了一些药丸,喂给了那小丫鬟,才将她救了回来。 明修书院的开办确实重要,但跟人命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既然如此,朕便多等他一会,让他不要着急。” 武明空淡淡道。 “陛下你就算等到天黑又天亮,方相也不会着急的。” 林宛儿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应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差人去传话。”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 众人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就看见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出现在了人群的尽头。 “那是何人?模样看着好生俊俏。” 在场的贵妇人,不约而同的冒出了这个念头。 紧接着,便见到侍卫行礼:“拜见方相!” “拜见......方相?”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眼前这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哥,竟是朝廷的两位实际掌舵人之一的丞相大人? 竟然如此年轻?如此俊秀? 这......这怎么可能! 众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衣着华贵的方修。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英明神武,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丞相方修,竟然是这样的形象。 即便是见到侍卫行礼,他们也缓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事实,跟着行礼:“臣等(草民等)拜见方相!” 方修走到女帝的身侧,看着眼前的众人,眉头微微皱起,压低声音道:“年纪怎么都这么大?” “方相,他们是学生的父母长辈,学生都站在后面。” 林宛儿知道方修误会了,忙不迭的开口解释。 “原来如此。” 方修点了点头,越过人群的前方,看向后方。 看到那些动作散漫且轻浮的少年,他的眉头一挑......倒是跟他想象中的学生差不多。 “今日开始,明修书院正式开办,陛下和本相闲暇之时,会来书院讲学,除此之外,你们中天赋异禀者还有机会被本相选中,由本相亲自教导。” 方修看着众人,神色平淡的道。 此话一出,瞬间在人群中掀起一阵议论。 能够被丞相大人亲自教导,毫无疑问是千金难求的机缘,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有没有这个福分。 学生们听了,仍旧是神色如常。 显然,他们对方修所说的话,并不在意。 事实上,方修也不在意他们如何想。 能被送到明修书院读书的学生,大都属于两类人。 一类人是富商的子嗣,借此获得一个等同监生的资格,将来能够参加科举。 这部分学生,品行有好有坏,有的确实有读书的本事,也愿意读书,有的则是被父母长辈逼迫着来的。 还有一类人则是府上的先生教导不了,性格实在顽劣,家里的长辈又对其寄予厚望,想着送到明修书院,让更厉害的先生教导一番。 即便是不能改邪归正,也能混到个天子门生的虚名,满足父母长辈的那点虚荣心。 毫无疑问,这部分学生,绝大多数都是品行不端。 对这部分学生,方修的想法很简单,能教便教,不能教便给他们单独寻个地方,让社会教他们做人,免得带坏了书院的风气。 女帝陛下和丞相大人都已经到场。 接下来便是明修书院的第一批先生,在学生和他们的长辈面前亮相。 一共二十多位先生,一部分是成名已久的饱读诗书的学士,一部分是衙门里的官吏。 还有一部分,则是方修从各地请来的,对珍宝斋的“教科书”有一定学习和研究的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大多数都没有功名。 但凡有一点功名的,都不会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些于科举没有丝毫好处的闲书上! 但是。 他们对于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确实有着或多或少的了解。 虽然了解的并不透彻,水平也仅仅局限于初中到高中之间,连普通的高中生都未必能够比得上,但教导这些学生,却是绰绰有余。 方修创建明修书院,主要也是为了培养具备现代知识体系的人才,所以才会招募他们做书院的先生。 先生们亮相后。 便有人奉上了极品的宣纸和文房四宝。 武明空先上前题字——明修。 方修后题字——书院。 由此,明修书院正式创办! 先生和学生走入书院。 他们的父母长辈,全都散开。 方修和武明空则是同乘马车,回到长安。 宽敞的马车里。 小女帝看着方修,开口问道:“那小丫鬟的身体可好一些了?” 方修点了点头,道:“目前已经没有大碍。” “那就好。” 小女帝道:“那小丫鬟纯真可爱,朕还是挺喜欢她的。” “确实可爱,纯真嘛......就未必了。” 方修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道:“她这次患病,让臣有了一些警示。” 小女帝微微一怔,好奇的问道:“什么警示?” 方修道:“居安思危。” 居安思危? 什么意思? 武明空好看的桃花眸子里露出一抹茫然。 方修解释道:“太医院的御医,虽是饱读医书,医术高明,但是对于从未见过的病,却是没有一点儿办法,而这世上的疾病,医书上有记载的终究只是少数,大多数的疾病,医书上没有记载。 而这些疾病,需要大量的人去钻研,去研究,而不是觉得看不好便不看了,不管了,不问了!便是看不好,也要好好的钻研! 太医院的御医需要诊病,腾不出空,因而臣打算从民间募集郎中,专门研究医书上没有记载的疾病,非要将它们研究透彻!” 武明空听到这,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这可需要大量的银子,银子从何而来?” 方修道:“这次明修书院募集到的银子很多,足够在工程书院、农业书院建成后,再建造一个书院,专门研究医术,臣打算将其命名为明修医学院。” 武明空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办!” ............ 时光流逝。 转眼间,距离明修书院创办已有七天的时间。 小女帝和方修题词的牌匾,早已经挂在了门头。 竹林环绕的书院里。 一名身穿长衫的先生,正捧着一本小学数学教科书,大声的道:“这些数字,你们看着陌生,但也必须要学,因为它们是基础!只有能够看懂这些数字,才能学之后的内容!” 一边说,一边用炭笔在木板上写下阿拉伯数字,1到9。 一笔一划都十分认真。 底下的学生们,确实一脸的不以为意。 睡觉的睡觉。 争吵的争吵。 全然没有将这个先生放在眼里。 先生也不气恼,只是做好自己的事情。 写完了阿拉伯数字,他转过身,拍了拍桌子,提高声调道:“安静!” 声音落下,学生们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我行我素,睡觉的睡觉,争吵的争吵。 先生见到这一幕,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原先只是徽州的一名穷酸秀才,偶然之下接触到了珍宝斋的数学书,发现上面的许多内容十分有趣,有些道理和算学相同,却比算学呈现出来的更为简单。 之后的日子里,他便沉迷了数学,时常的从珍宝斋里买类似的书籍,并且解答上面的一些题目。 后来,珍宝斋的人找到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去长安做教书先生,一个月有二两的银子! 二两的银子,对绝大多数的读书人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 但对他这个家徒四壁的穷酸书生而言,确实一笔巨款! 因而。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背负行囊,来到长安,做起了先生。 来到这里,他才知道,所谓的明修书院,竟是由陛下和丞相大人创建。 这里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没有一个他能够招惹的起。 因而。 即便是没人听他讲学,他也不敢说什么。 可是。 今日。 看着越来越吵闹的课堂,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二两银子的俸禄。 他虽然没有功名,不算饱读诗书之士,但陛下和方相请他来做先生,必定是有其深意! 无论如何,他也不该这样浑浑噩噩,得过且过! 一念至此,他不知从哪里鼓起了勇气,一拍桌子,怒道:“都安静!”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学生们全都安静下来。 睡觉的学生也被惊醒,茫然的看着先生。 “你们的父母花费三千两银子来,不是让你们在这里睡觉的,是让你们好好读书!将来报效朝廷,造福百姓!” 先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拍着桌子,大声的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学生站了起来,没好气的道:“你还知道我爹我娘花了三千两银子!你拿的银子,都是我爹我娘出的,谁给你胆子,在这里教训我们?” “就是!你要是个进士,或是个大学士,也就罢了,连个秀才都不是,还不如我们家请的私塾先生,你凭什么说我们不读书?” “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成天教我们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还让我们好好读书,简直是笑话!” “你自己说,你教的这些东西,科举考吗?能挣银子吗?” “既然不能,让我们学,有何意义?” 先生被他们怼的哑口无言,嘴皮子微微发颤,只能一个劲的重复。 “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也......” 第285章 可知本相为何加封剑南侯? 少年们见状,一阵哄堂大笑。 有人站起身,不以为然道:“我们本就是朽木,但是不是朽木,又有什么关系?哪些比我们聪慧,比我们用功的璞玉,终其一生也未必能穿的上丝绸衣服,其中还有一部分人可能连媳妇都娶不到。 我们是朽木,但一出生就锦衣玉食,穿金带银,别的不说,你在书院教书,一个月能拿多少银子?二两?或是三两? 就算你一年能拿三十两,干个一百年,也不过是我等入学缴纳的银子罢了!” 那先生听见这话,脑瓜子嗡嗡作响,只觉得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伸手指着那人,气的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的发颤:“你......你......” “你什么你!你个狗东西要是再拿手指着本少爷!本少爷打断你的狗腿!” 那锦衣华服的少年面露凶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 屋子的后方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 屋子里竟然瞬间安静下来。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少年们全都乖乖的坐回了座位,不再与先生针锋相对。 而原先骂先生是狗东西的少年,更是露出讨好的表情,忙不迭的赔礼道歉:“永哥,您继续睡,我们不打扰您......” 坐在最后排的钱永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趴在桌上睡觉。 那少年见状,不由的长出了口气。 他们这个丁字班的学生,年纪都差不多大,十五六岁。 这样的年纪,不少人都已经结婚生子。 读书的话,也已经小有成就。 但是他们却也只是能认识字,什么四书五经,什么诗词歌赋,全都一窍不通。 来明修书院念书,纯属就是为了混一个天子门生的名声。 因此,这个丁字班也是整个明修书院最差的班级,没有之一。 而这个坐在最后排睡大觉的少年,名为钱永。 没错,就是兵部尚书钱浩南的独子。 同时,他也是丁字班不良少年们的头头。 少年们认他做头,并不仅仅因为他爹是兵部尚书,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这个人确实有着一股狠劲。 认准了什么事情,便不会轻易放弃,前段时间跟人起了冲突,愣是把人家的腿给打折了,方才罢休,而他自己也是受了不小的伤。 即便如此,愣是一声没吭。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拧的,拧的怕不要命的。 钱永这个人就介于拧的和不要命的之间,再加上人家身份高贵,是兵部尚书的独子,即便是惹出了祸事,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 因而,丁字班的学生都畏惧他。 另一边。 先生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只觉得脑子发涨,眼前发昏,身形一晃,几乎站不住身子。 他虽然没有功名在身,甚至连个秀才都不是,但也算得上是读书人,怎能接受这样的侮辱? “你们......你们难道不知道尊师重教这四个字......” 他嘴皮子颤抖,咬着牙道。 坐在前排的少年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没好气道:“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你教你的书,拿你的工钱,非要管我们干什么?等会要是吵到了永哥睡觉,你就等着挨揍吧!” 话音落下。 先生只觉得脑子里有一根弦崩了。 “狗东西!”“朽木又如何?”“教你的书,拿你的工钱!”“等着挨揍吧!” 这些声音不断的在他的耳畔回荡。 他只觉得胸口升起一团无名火,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涌动,甜丝丝的。 “噗!”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少年们见状,先是一怔,随即心里一沉,忙不迭的上前,惊慌道: “你.....你怎么了?” 他们虽然猖狂,但并不傻,知道明修书院的特殊。 平日里,他们再怎么惹事,只要不闹大了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要是有先生死在了课堂上,而且还是被他们气的吐血而亡,那事情就大发了! 要是陛下或者丞相大人知道此事,他们只怕是要蜕一层皮下来! “你可千万别死啊!你死了,我们就完了!” “快!快去找郎中!” 少年们一阵手忙脚乱,将先生送了出去。 书院里。 其余的先生和学生见到这一幕,全都懵了。 “丁字班又闹出什么事了?” “那好像是柳先生!” “柳先生,您怎么了!” 众人纷纷上前,看到那先生胸口的血迹,面露惊慌。 这时。 一名长须老者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冷静的吩咐道:“用马车将柳而立送到长安,找郎中诊治。” “是!” 几名书院的差役上前,抬起躺在地上的数学先生,走了出去。 长须老者目光转而望向丁字班的学生,眉头紧皱,声音带着冷意,问道:“怎么回事?” 丁字班的学生全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眼前这位长须老者名义上只是书院的先生,实际上却是书院的院长。 毕竟,陛下和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平日里压根没有时间过问书院的事情。 所以还是要有人管着这里的一切。 老者名为荣浩,是翰林院的大学士。 和周国的内阁大学士不同,乾国的翰林院大学士,除了年轻力壮的前途还算远大,像这样上了年纪的,一般都没有实权,平日里就是编撰书籍,做一些琐碎的杂事。 虽是如此,学问还算的上高深,地位也不算低,做明修书院实际的“院长”,绰绰有余。 “既然你们不愿意说,老夫便去请刑部衙门的人,好好的审一审你们。” 此时此刻,荣老爷子对这些丁字班的学生已经失望透顶,再也没有原先对学生的爱护,冷冷的说道。 书院创办至今,短短七天,丁字班的学生已经给他惹出了不知道多少祸端。 若是再不好好的整治一番,丁字班的学生怕是能胆大包天的将书院拆了! 一念至此。 荣老爷子不再犹豫,看向一旁的差役,道:“去刑部衙门找孙尚书,让他派几位捕快来书院,就说是翰林院大学士荣浩奉了方相的命令,让他这么做的。” “是!”差役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几名少年见到这一幕,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慌乱,忙不迭道:“先生不要!我们全都说!” “柳先生是被他们几个气吐血的!” “什么叫我们几个,你刚才难道没有说话?” “我就说了两三句,是你说要揍柳先生,柳先生才吐血的!” “狗东西!放你娘的狗臭屁!” 还没说几句,少年们就争吵起来。 荣老爷子见到这一幕,一颗心算是沉到了谷底。 沉默了几息,他终于做出决定,唤来一名差役,压低声音道:“将丁字班发生的事情,禀告方相!” “是!” ............ 两个时辰后。 明修书院的院子里。 丁字班的二十七名少年散漫的站着,静静的等待着荣先生对他们的惩罚。 距离柳先生被气到吐血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他们也冷静下来,不再像之前一样慌乱。 荣老爷子是翰林院大学士,可是哪有怎样? 这明修书院是他们的爹娘出钱修的! 换而言之,这里先生的工钱,也都是他们爹娘发的。 要是没有他们,就没有明修书院。 岂止是没有明修书院,就连旁边和明修书院一起建好的工程书院、农业书院也没有。 荣老爷子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无非是罚他们在这里站着。 站着就站着,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说,荣老头还要让咱们站多久啊!” “谁知道呢。” “站一会有什么不好,我在屋子里都坐的累了!” “话说回来,那柳先生也太小心眼了,不就是说了他两句,竟然能气的吐血。” “也不知道他这次还有没有命!” “要是被咱们气死,那就好玩了!” 少年们议论着,忽然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这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们今生只听过一次。 就是进入书院的那一天,皇宫里的侍卫赶来时候的声音。 “难道是陛下和丞相大人到了?” 少年们听着脚步声,瞬间沉默,一颗心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来人穿着一袭绣着金边的绯袍,绯袍上绣着几条活灵活现的龙蟒,看着雍容华贵。 “丞相大人!” 少年们看着身穿蟒袍的方修,心里皆是一惊。 “你们就是丁字班的学生?” 方修走到少年们的面前,打量了他们一眼,开口问道。 少年们看见方修,全都懵了。 只是将一位先生气吐血了,不至于惊动丞相大人吧? “学......学生是......” 站在前排的几名学生,低着头,声音发颤。 “你们倒是好本事,开学短短七天,便将本相请来的先生气的吐血,厉害,实在厉害。” 方修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语气却是极为平淡。 学生们自然是能听出方修语气中的不满,越发的害怕,身子都颤抖起来。 胆子小的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声哭道:“学生们再也不敢了,丞相大人饶命啊!” 他们来书院之前,可是都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 当今的丞相大人是位杀人不眨眼的主。 当年就是踏着尸山血海,登上了丞相的宝座。 半年前,又是亲率三十万大军,击退了来势汹汹的燕人,杀敌无数! 在他们的眼里,丞相大人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物。 然而,如今这位人物却是站在他们的面前,责问他们,他们如何能不害怕? 方修看着面前的学生,不冷不淡道:“你们可知道,本相来这里之前,在何处?” 学生们不敢说话。 方修道:“在宫里接受陛下赐下的蟒袍,以及剑南侯的爵位,你们可知道,这剑南侯的爵位从何而来?” 学生们仍旧不敢说话,只是瑟瑟发抖。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 “因为方相北伐周国,首先攻克的便是周国的南大门——剑南道!” “不错!确实如此!” 方修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钱浩南的独子——钱永。 他也被分到了丁字班? 方修沉默了一息,接着道:“你们平日里最喜欢说的,便是你们什么都不做,也能荣华富贵一生,事实果真如此?” 这一次,没有学生接话。 方修环视一周,冷冷道: “剑南道的那些纨绔子弟,也是同你们这般想的,他们仗着祖上留下的产业,吃喝玩乐,横行乡里,认为大周朝廷的一切同他们无关。 殊不知他们能够过上这样神仙一般的日子,是建立在无数百姓承受无数苦难的基础上! 他们觉得自己是在用祖上留给他们的银子,实际呢?却是在挥霍百姓的血汗!在我大乾,本相绝不会放纵这种情况发生!” 学生们听见这话,脸上虽是诚惶诚恐,实际上心里却是不以为意。 他们用爹娘的银子,跟百姓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变成了挥霍百姓的血汗? 方修注意到这些少年的神色,瞬间意识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跟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少年讲这些,没有丝毫意义,他们压根也不会领悟到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 因而。 沉默了几息后。 方修不再多说,只是道:“你们这次惹出这样的祸端,本相作为书院的院长,理应惩罚你们! 惩罚并不难,再过一两个月便是秋收,本相会安排你们到村子里生活,和当地的农户一同劳作,只要你们安分守己,踏实做事,秋收之后,本相便允许你们回到书院。 若是到了村子里,仍旧横行霸道,惹是生非,之后的三年,你们就在田里生活!” 说完,看向身旁的侍卫,吩咐道:“你带一队人,看着这些学生,不要让他们同村子以外的人联系,要是他们敢欺负当地的百姓,不用请示本相,直接按照大乾律法处置,送至当地衙门!” “是!相爷!” 侍卫领命。 学生们听了,却全都懵了。 到田里和农户一起生活,直到秋收。 相比在书院读书,受先生们的约束,似乎,大概,也许,也没什么不好? 学生们这么想着,全都松了口气,纷纷行礼。 “学生领命!” 第286章 下田的丁字班学生 方修看着眼前不以为意的学生们,神色如常,转身离开。 能够进入明修书院丁字班读书的学子,非富即贵,他们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备受宠爱,对于人间疾苦没有丝毫感触。 相比强留他们在书院读书,让他们去田里耕种,体会寻常百姓的疾苦,更具有教育意义。 就算他们不能改邪归正,也就当作是废物利用了。 让他们多耕一些地,总归比留在明修书院祸害先生和其他的学子要强。 另一边。 丁字班的学生还在为逃过了一场劫难而欣喜。 等方修走远,他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还以为会受到什么惩罚,没想到只是去田里劳作,老子从小习武,干一些农活,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经常说什么民间疾苦,说百姓有多难,还说他们过得苦,过得难,是因为受到了我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压榨,本以为方相能有和那些读书人不一样的见解,没想到也是如此。” 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从怀里取出一柄折扇,轻轻的摇了摇,如此道。 他是户部侍郎刘钊的小儿子,名为刘斌。 年纪虽然不大,说起话来却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出身书香门第,几位兄长轻而易举便中了举人,其中长兄更是高中进士。 父亲更是户部堂官,按理说,他要是专心读书,不说前途无量,必定也能取得一番成就。 然而。 他从记事开始,便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习武,只想着经商。 成日的钻研一些商贾才会用的技巧。 毫无疑问,这种行为在刘老爷子看来,简直就是有辱门风。 三番两次的劝说他好好的读书,研习圣人经典。 他每次都是满口答应,转过头又钻研行商之道。 九岁的时候。 刘老爷子被提拔为户部侍郎,立刻就将小儿子送入了国子监读书。 谁能想到,进了国子监不到三天,他这个小儿子竟然在大殿里,当着圣人塑像的面,和学子们做起了生意。 外面卖的糖葫芦,三文钱一串,一共六个。 他买来糖葫芦,将串变为个,一个六文钱。 如此一来,一串糖葫芦经过他这么一捣鼓,竟是直接赚了一倍的铜钱。 要不是他在国子监里与其他的学生发生矛盾,被人揭发。 国子监的祭酒和一众博士还不知道,他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将铜臭味带到了大乾的文化殿堂。 经此一事。 小小年纪的刘斌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要做生意,就得和周围的人处好关系。 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别人就会给你的背后来上一刀。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开始和原先有矛盾的同窗交际,拓展新的生意。 短短一年的时间,竟是将父亲给他的一两银子变为了十两,不可谓是经商的天才。 只可惜,后来在一次交易的过程中,被出恭的算学博士撞见。 这一次,他在国子监的生意算是彻底的终结。 当时的国子监祭酒程正道程大儒,力排众议,将这位户部堂官的儿子给驱逐了国子监。 刘斌回到家后,自然是挨了一顿毒打。 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放弃自己的生意之道。 一直到现在,已经十五岁,读书读了几年,什么都没学到,反倒是银子赚的越来越多。 他的爹,户部侍郎刘钊实在没有办法,才想着将他送到陛下和丞相新开设的明修书院。 指望他受到陛下和方相的教诲后,能够迷途知返,改邪归正,好好的读书,将来最起码也要中一个举人。 只是。 刘钊不知道的是,他这个儿子,刚进入书院不到十天,就被丞相大人送到了田里耕地,别说是四书五经,就是连字都未必能够见得到。 “刘哥说得对!百姓苦跟我们有个屁的关系!我们吃的用的穿的,都是爹娘给的,又不是那些穷苦百姓给的!这也能怪到我们头上,简直是没天理了!” 一旁,有学生听见刘斌的话,大声附和道。 刘斌见有人认同自己,眉梢上挑,露出一抹骄傲,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语气道: “在我看来,绝大部分的百姓之所以穷困潦倒,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又笨又懒,但凡他们聪明一些,如何能被困在一亩三分地? 这一次到田里,我便要证明,有能力的人到哪里都有能力,那些农户之所以穷苦,跟我爷我爹他们没有关系,跟我们更没有关系,他们穷,完全就是他们咎由自取!读书救不了他们!” “好!说得好!” “读书不行,种田还能不行?这一次我们就让方相看一看,我们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学生们纷纷附和。 一旁。 钱永看了他们一眼,莫名觉得可笑。 他堂堂兵部尚书的儿子,竟然要去种地?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加可笑的事情? 此时此刻。 他很想跟在家里一样耍横......本少爷就是不去,要杀要剐随便你!十六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是,想到让他们下田耕地是方相的命令,他终究还是犹豫了。 之所以犹豫,不仅仅是因为畏惧丞相大人的权势,更多的还是惦记着丞相大人对他的承诺。 只要他能够在明修书院待满一年,丞相大人就给他两万两的银子! 两万两银子,已经足够他挥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坚持一年,就能获得如此大的收益,为何不能坚持下去? 无非就是种地。 他武艺高强,便是府上的护卫都未必能够比得上他,种地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想着。 钱永最终还是收起了耍横的念头,没有出声。 以方修的权势和地位。 他随口一句话,便会有无数人放在心上,全神贯注的去办。 因而。 仅仅一天,翰林院大学士荣浩就和长安府尹赵正荣联手,将丁字班的二十七名少年扭送到了七个不同的村子。 其中钱永、刘斌和其余两名少年,被送到一个名叫李集村的村庄里。 李集村在长安郊外算是一个大村子,足以容纳四名少年。 来的时候。 长安府衙门的差役给村民交代了一些事宜。 这几个少年住在谁家里,便要为谁家干活。 要是不干活,就不能给他们饭吃。 要是耍横,摆身份,不要害怕,有大人物为他们撑腰。 这些村民不知道什么算是大人物,在他们看来,长安府衙门的差役已经算是顶大的人物。 长安府差役吩咐的事情,他们是绝不敢不照办的! 既然差役老爷让他们这么做,他们就得这么做! 因而。 四名少年来到李集村的第一晚并没有吃到任何东西。 事实上,并不仅仅是他们没有吃到东西。 整个村子生火做饭的人家都是少数。 翌日。 清晨。 鸡鸣和犬吠混杂在一起,将来到陌生环境的少年们吵醒。 恍惚了好一会。 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了城里,来到了村子里。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下地干活,否则就没有饭吃。 “这个节气,既不要播种,也不要秋收,田里有什么活需要干的?” “要是没有活,我们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有什么好怕的,有钱哥在,大不了就带着我们出去打猎,咱们吃肉,让那些人看着!” 四名少年聚在一起,笑着闲聊。 这个时候。 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怯生生的道:“阿哥,额爷让我喊你们一起去田里干活。” 这个看着个头矮小,皮肤粗糙的女孩,名叫阿宁。 昨晚,四名少年就是寄宿在她的家里。 “去田里干活?干什么活?” 一名少年好奇的问道。 阿宁一副拘谨的样子,低着脑袋,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声道:“额也不知道......” 四名少年互相对视了一眼,不再多说,道:“带路吧。” 他们来田里就是干活来的。 要是没有活,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不管什么活,做就是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 少年们跟着阿宁来到了村头。 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不知道种的什么东西。 田埂上,一个穿着背心的白发老头,提着箩筐,在田里走着。 “老头,有什么活要让我们干的?” 一名少年走上去,开口问道。 白发老头抬眸看向少年,缓缓道:“你们俩跟额把这一片的草拔了,你们俩跟着小阿宁割草,等会喂羊。” 拔草? 割草? 喂羊? 四名少年微微一怔,低头看向田间,瞬间犯了难。 哪些是要拔的杂草,哪些是不能拔的粮食,哪些是可以喂羊的草,他们压根分不清楚。 似乎是看出了几名少年的茫然。 白发老头道:“你们跟着额,额告诉你们,哪些草要拔,哪些留着。” 一旁的小阿宁也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教他们,认哪些草是羊能吃的,哪些是羊不能吃的。 四名少年见状,莫名的心烦意乱。 本以为,种田只是将种子撒到地里,然后等到秋天再行收割。 然而,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像是锄草这样的事情,他们以前压根就没有想过。 心里虽然烦躁,脸上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白发老头见状,不再多说,带着钱永和另外一名少年,开始在田里锄草。 一边锄草,一边告诉他们,怎样做更加省力,哪些是草,哪些是粮食。 还告诉他们,要是被地里的虫子叮了咬了,该怎么办。 “这老头话真多!” 钱永一边锄草,一边在心里腹诽。 只要知道哪些草是要除的。 剩下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专心干活不就完事了? 就这么一小片地,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一个人就能干完! 钱永这么想着,压根不想理会老头,只是一个劲儿的干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太阳渐渐从西边升了起来。 炙热的阳光照射在田间,让两名少年汗水直流。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身上的丝绸衣服就已经湿透。 明明看着不算大的田地,足足半个时辰,却连一半都没有干好。 钱永自小习武,此刻觉得身体还能撑得住,只是手臂有点儿酸痛。 另一名出身商贾家庭的少年,却是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全身上下酸痛无力,连抬手都变得无比的困难。 “你俩歇着吧,剩下的额来干。” 这个时候,白发老头似乎是看出了两人的疲惫。 两名少年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看向白发老头。 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白发老头干活的速度虽然比不上他俩,但在太阳下劳作了这么久,竟是不见丝毫的疲惫,整个人的精气神十足! “这老头怎么回事?这么长时间不休息都不带累的!” 出身商贾的少年震惊的看着老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钱永则是皱着眉头,没有理会老头,继续干活。 显然,他在跟老头较劲。 他不相信,自己自小习武,就算是放在新军里面,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能够做得了武将,怎么会连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都比不过! “钱哥,我实在是没力气了,要不咱们休息会?” 出身商贾的少年看向钱永,一脸苦涩的道。 “要休息,你自己休息,别拉上我。” 钱永一边干活,一边道。 少年听见这话,也不再劝,一屁股坐在地上,自顾自的休息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 太阳越发的毒辣。 少年坐在地上,都感觉胸闷气短,无法呼吸。 而白发老头和钱永,仍旧埋头干活。 一炷香后。 钱永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手臂忍不住的发颤。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平日里练剑练的时间久了,就会出现这样的感觉。 “不知道还剩多少。” 钱永甩了甩胳膊,抬眸看向前方。 剩下的还没锄草的田,看着不多,但至少也得花费两三炷香的时间。 两三炷香的时间,他就算咬着牙,也未必能够干完。 “这老东西,是不是故意弄那么多田,让我俩干活!” 钱永眉头紧皱,看向白发老头,咬了咬牙。 另一边。 白发老头仍旧蹲着身子,专心的干活,脸不红,气不喘,看着比钱永的状态好了不止一点! “我特么还就不信了,我连个老头都比不过!” 钱永看着老头,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继续干活。 第287章 难以下咽的饼子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 钱永感觉双臂像是灌了铅一样,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他是习武之人,又是年轻力壮,按理说要比那老头强得多。 然而,做农活,他竟是比不过那老头。 此时此刻,看着神色如常的老头,他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他实在无法理解,如此消瘦的身躯为何会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力量。 “你们两个娃娃咋搁这坐,去树荫底下坐。” 这时,白发老头注意到了钱永两人,缓缓的开口。 那副无论面对什么,都显得风轻云淡,不骄不躁的模样,落在钱永的眼里,竟是让他升起一种这老头是个世外高人的感觉。 但他心里清楚。 这个老头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没有丝毫特殊之处,更不是什么世外高人。 钱永不屑一顾的长安府差役,在这个老头的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老爷”。 就是这么一个地位卑微的人,今日却带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这老头真有劲啊!” 出身商贾的少年,看着在烈日下干活的老头,发出这样的感叹。 钱永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来这里之前,他没有接触过农户,也不在乎农户。 农户们过得如何,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一直到昨天,他仍旧是这个想法。 既然丞相大人叫他来这里干活,他便来这里干活。 等到秋收以后就回去,待满一年,拿银子走人。 他压根不想跟这个村子里的任何人,有任何的接触。 可是。 此时此刻,他的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对眼前这个满面沧桑的老头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他很好奇,这个老头的力量究竟来自哪里? 之后的时间。 钱永和同窗坐在树荫下,安静的等待着。 穿着背心的白发老头,一个人在田里锄草,不慌不满,仿佛这么一小块田地值得他付出一整天的时间。 话虽是这么说,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干完了活。 站起身,略微佝偻着腰,看着两名少年,粗糙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道:“两个娃娃都饿了吧,回去咥饭。” 钱永看着老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想,还是沉默,站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后。 回到住处没多久,钱永就看见小阿宁、刘斌他们扛着一大箩筐的草,往回赶。 从刘斌和另一名同窗的脸色来看,他们割草喂羊的任务进行的也不算多么顺利。 “爷,额回来了!” 皮肤黝黑的小阿宁将箩筐放在地上,冲进屋里,跟自己的爷爷讲述一路上遇见的趣事。 哪家的狗和哪家的狗又打架了,在哪里看见野狐狸了,哪条河的鱼儿从河面冒头了...... 都是一些零星的琐事,小阿宁讲起来却是滔滔不绝。 老头沧桑的脸上带着笑意,时不时的答应两句。 四名少年坐在院子里,看着祖孙二人,神色复杂。 尤其是出身书香门第的户部侍郎之子刘斌,看着小阿宁,表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羡慕你们,只要出去割草,我和钱哥今天差点儿没累死在田里!” 出身商贾的少年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话音刚落。 跟着小阿宁去割草的少年就露出了不满之色,没好气道: “你这说得什么屁话!好像割草很容易似的!” “难道不容易?” “废话!当然!你还别不信,我问问你,你知不知道羊喜欢吃什么草?能吃什么草?哪些草,羊吃了能治病?哪些草,羊吃了会死?”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不过是几头羊罢了!” “不过是几头羊罢了?你知不知道整个村子就三头羊! 你只是锄草,大不了就拔掉一些麦苗,我和刘哥可是肩负着照顾那三只羊的重任!” “那你知不知道在太阳底下锄草是什么感觉,知不知道头上的汗流到眼睛里,睁不开是什么感觉?你今天就是说破了天,割草也不如锄草辛苦!” “你放屁!” “你才放屁!”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两人聊了没几句就争吵起来。 “够了!” 这个时候,钱永皱着眉头,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屁大点事都能吵起来,你俩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钱永作为丁字班的头头,说话还算是有分量。 两人冷哼一声,全都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刘斌不知想通了什么,缓缓开口道:“普通百姓中确实有一部分人足够勤劳,但他们生活仍旧困苦,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不懂学习,也不愿意去改变,胸无大志,只想着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 钱永听见这话,不由的看了一眼刘斌。 就在早上,刘斌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百姓之所以穷苦,跟满朝文武没有关系,跟士绅豪强也没有关系,究其根本是他们太懒,太笨。 没想到,短短一天的时间,他竟是改变了这个看法。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跟着小阿宁割草的过程中,目睹穷苦百姓们是如何干活的,认识到了百姓惫懒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若是这些农户懒惰,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不懒惰的人了。” 钱永心里这么想着,就看见小阿宁端着饼,走了过来。 “阿哥,给你们吃。” 经过一天的相处,面对钱永他们,小阿宁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 “很好吃的。” 小阿宁将饼子放在四人的面前,转身离开。 回到屋子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饼子,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显然,这些饼子对她来说是极好吃的东西。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引起四位少年的注意。 他们看着眼前粗糙不堪的杂粮饼子,眉头紧紧皱着。 出身商贾的少年眉头拧在一起,拿起一块饼子,打量了两眼,没好气道:“这东西能吃吗?” “不吃怎么知道能不能吃。” 刘斌说着,拿起饼子咬了一口。 粗擦的口感,让他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吃惯了精粮的人,哪里能吃的下这个。 他强忍着才没把嘴里的饼子吐出来。 作为一名优秀的商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管什么东西,到了手上都不能随便丢弃,食物也是一样。 再者说,在这个地方,能有的一口吃的就算不错了,还能奢求什么呢? 钱永注意到刘斌的神色,心里一沉。 犹豫了几息,还是拿起了饼子,小口的小口的吃了起来。 他是像做将军的人,沙场上的环境极为恶劣,有的时候几天都不一定能吃到东西。 此刻吃一些难以下咽的饼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另外两名少年见钱永和刘斌都开始吃饭,犹豫了一下,也拿起饼子啃了起来。 “呸呸呸!” 只一口,出身商贾的少年就皱着眉头,吐了出来。 “这饼比石头还糙,怎么吃啊!” 少年将饼砸在桌上,没好气的道。 其余三人听见这话,全都沉默。 少年见状,胸口莫名升起一团无名火,咬牙切齿道:“我们干了一上午的活,就给我们吃这点儿东西,就算我们是下人,也不能这么对我们啊!” 说着,他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向屋子。 一边走,一边没好气的道:“我倒要看看,给我们吃这种东西,他们自己吃什么!” 钱永三人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拿着饼子,跟了上去。 屋子里。 白发老头和小阿宁坐在木凳上,手里捧着一个瓷碗,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好啊!给我们吃这种东西,你们自己躲起来吃好的!” 少年看着面前的祖孙两人,瞪大双眼,没好气道:“本少爷告诉你们,从今往后,你们吃什么就得给本少爷吃什么,要是再敢拿这种饼子糊弄本少爷,本少爷跟你们翻脸!” 小阿宁端着瓷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粗糙的脸蛋露出畏惧之色,泪珠哗啦啦的滑落。 没一会,泪水越来越多。 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的哭了起来。 而一旁的白发老头看着少年,神色复杂,只是沉默。 少年见状,心中更加恼火,又道:“本少爷从小到大就没干过这么多活,结果连一碗白面都换不回来,我说老头你也太过分了点!” 他说着,迈步走到老头的面前,伸手去夺他的瓷碗。 老头也没有反抗,任由他将瓷碗夺了过去。 几息后。 看见瓷碗里的东西。 少年怔在了原地,随即,脸涨的通红。 钱永三人见到这一幕,全都凑了过去,紧接着就看见碗里的东西。 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菜,清汤寡水,连点粟米都没有。 小阿宁的哭声在屋子里回荡,让四名少年脸阵阵发烫。 他们虽然从小锦衣玉食,却也知道,跟野菜比,粮食是多么好的东西。 就算是再难以下咽的粗粮,也比野菜强的多! 要说起来,他们四个今天干的活,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比得上老头和小阿宁。 但是,他们祖孙俩却将粮食留给了他们,自己躲在屋子里吃野菜。 就这样,他们还不满足,还觉得人家是躲起来吃好的,把差的东西留给他们。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过如此,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刻。 四名少年恨不得地上有个洞,他们好钻进去。 窘迫,尴尬,羞愧......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们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屋子里响起老人的声音。 “灶火还有点白面,怕不够你们四个娃娃吃得。” “我......” 原先气势汹汹,要兴师问罪的少年,听见这话,竟是手足无措起来。 他虽然跋扈,却不傻,见到祖孙俩吃野菜的场景,立刻便意识到,灶头的那点白面,对祖孙俩是何等的珍贵。 怕是他们打算留着过年的时候才吃的。 他要是给吃了,那还是人吗? “我不吃,我想吃你碗里的。” 少年犹豫了几息,开口说道。 见少年不再发怒,小阿宁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只是时不时的啜泣。 “这饼,我吃不惯,小阿宁你吃。” 少年将手里的饼子递给小阿宁。 小阿宁下意识的伸手想接,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老人。 见老人点了点头,她才伸手接过饼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黝黑的脸蛋露出一抹喜悦。 显然,对她来说,少年们无比嫌弃的饼子,是难得的美味。 咬了两小口,小阿宁似乎想到了什么,将手里的饼子举到老头的嘴边,咽了咽口水,道:“爷,你吃!” “爷不吃,你吃吧。” 老头摆了摆手道。 小阿宁不依他,缠着让他咬两口。 老头咬了两口,她才小心翼翼的捧着饼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少年们见到这一幕,又一次的沉默了。 原先做什么事情都要权衡利弊的刘斌,犹豫了片刻,将只咬了两口的饼子,放在桌上,道:“我也吃不惯这饼,我出去挖菜吃。” 说完,迈步离开了屋子。 钱永和另外一名少年见状,也都将饼子放了下来,转身离开。 白发老头见到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见少年们离开了屋子。 少年们离开屋子,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提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忙活了一个上午,又连续一天没有吃饭。 他们的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灼烧感。 这一刻。 他们方才发觉,原先平日里压根不放在心上的食物,竟是如此的珍贵,如此的难得! “咱们出去挖点野菜吃吧。” 有人提议道。 刘斌点了点头,道:“好,顺便看看能不能逮到野兔子,烤了吃了。” 难得,四名少年在同一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他们迈步离开屋子,凭借上午小阿宁交给他们的知识在乡间田野寻找野菜。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终于凑够了一些野菜,煮了吃了。 味道与之前的饼子比,更是难以下咽。 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无法想象,世上还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而且。 野菜压根就不顶饿。 就算吃再多,胃里还是有一种难以消弭的灼烧感。 但是。 让他们再去拿那些饼子吃,他们又不好意思。 只好强撑着睡下。 “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少年们这么想着,躺在了床上。 强烈的饥饿感让他们难以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有了一些困意。 等到入梦,已是下半夜。 翌日。 少年们睁开双眼,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全身上下席卷而来的酸痛感。 第288章 挖野菜 这样的酸痛感,他们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做过任何体力活,娇生惯养,哪里知道原来干活时候的疲惫感,并不会在一天时间内消弭。 “哎呦,我的腰,我的胳膊,我的腿......” 出身商贾的少年颤颤巍巍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只感觉每动一下,都是对意志巨大的考验。 一旁,刘斌虽然不说话,但他呲牙咧嘴的表情,也说明了一切。 四人中,反倒是干活最多的钱永,显得正常一些。 毕竟习武过的人,这样的酸痛并非是第一次经历,有心理准备,肌肉也能适应。 “我说永哥,我们仨实在是动不了了,要不然今天你一个人去挖点野菜?” 出身商贾的少年疼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孙超,永哥堂堂的兵部大公子,你让他照顾你,你怎么好意思!” 作为钱永忠实的狗腿子,另一名少年没好气的道。 出身商贾的孙超听见这话,不甘示弱的反击道:“瞧你那样,自己躺在床上,还说这种屁话!你要真是厉害,起来挖野菜去啊!” “你!” 那名少年听见这话,气的脸色张红,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好了!” 就在这时,钱永开口道:“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吃的东西,我想办法解决!” 说完,迈步离开了屋子,只是相较之前,动作也缓慢了不少。 显然,他并非是没受到影响,只是对疼痛的忍耐度要强于其余三人。 从屋子里出来。 钱永本想去找老头要吃的,但是想到昨日发生的那一幕,沉默了几息,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祖孙两人能填饱自己的肚子,已是极为不易的事情。 再去拿他们的粮食,钱永实在是不好意思。 思索了几秒。 钱永在村子里面闲逛起来。 片刻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某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人的身上,走上前,淡淡道:“借我十两银子,等回到长安,还你一百两。” 那中年男人微微一怔,表情有点儿不自然,回道:“你个娃娃开甚玩笑,额一个种田的农户,哪来的十两银子。” “装傻充愣?” 钱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你知不知道我爹是当今的兵部尚书,我从小到大都跟你们这些府兵接触,光是闻你身上的味,我就知道,你非但是府兵,还是十六卫的府兵......”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嘴角抽动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道:你小子是属狗的啊!闻着味都知道别人的身份? 狗的鼻子都没你灵! 在心中腹诽了几句后,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钱公子,并非是卑职不借给你银子,实在是方相有命令,任何人不得私下与丁字班的学生接触,更是不得给他们任何帮助!” “既然如此,你在这里做什么?” 钱永皱眉道。 当然是为了保护你们! 你们这群不知轻重的,要是真惹出什么乱子,被人家围着揍,还不是得我们出马解围。 那名府兵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只是道:“让我们守着丁字班的学生,也是方相的命令,至于方相为何这么做,卑职不知。” 钱永听见这话,沉默了几息,再次开口:“借我一两银子,之后还给你一百两。” “卑职已经说了,这是方相的命令,钱公子不要为难卑职。” 府兵一脸坚定的道。 钱永想了想,说道:“我刚才转了一圈,这附近只有你一个人是从长安来的,你借给我,不会有人看见,再者说一两银子也不算多,我拿了也做不成什么事,不会有人察觉。” 府兵心道:一两银子还不算多?难道非得有将这个村子的田地和屋子全都买下来的银子,才算多吗? “卑职再说一遍,这是方相的命令!” 此刻,府兵的语气已经由原先的略带恭维,变得十分冰冷。 钱永见状,仍旧不死心,还想继续劝说。 在他看来,自己是兵部尚书家的独子,而这些府兵连给他们家做侍卫都不一定够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拒绝自己。 所谓的“方相的命令”,无非是给的利益,他还不满意罢了。 “这样吧,借我一两银子,还你两百两银子!” 钱永看着府兵,循循善诱道:“据我所知,即便折冲府全都并入了新军,一个月也不过是二两的银子,你只要借我一两银子,我还你八年的饷银,这样的买卖,无论放在何处,都是难得的机会!” 这一次,府兵的神色变得越发冰冷,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只是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字:“滚!” “你......你说什么?” 钱永瞳孔微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府兵。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府兵,蝼蚁一般的存在,竟敢在他的面前说出“滚”字! 要知道,他可是兵部尚书家的独子啊! 老头和小阿宁不知道他的身份,对他不够敬重,这他完全能够理解。 可是,眼前的府兵明显是知道“兵部尚书”这四个字的分量,他竟然还敢这么说! “你没听见?那我再说一遍......滚!” 府兵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钱永,没有丝毫的畏惧。 “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哪来的底气!” 钱永瞪着府兵,开口质问。 “哪来的底气?” 府兵嗤笑一声,缓缓的道:“我是大都督府的兵卒,而大都督府又是由方相统领,你说我的底气来自何处?” “......” 钱永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小小的府兵搬出方相,他却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事情闹大了。 这个府兵告状到方相那里,他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敢在他爹面前豪横,哪怕被打的伤筋动骨,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那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他爹再如何生气,哪怕是恨不得把他一刀宰了。 他爹也绝不会这么做! 先不说虎毒不食子,就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爹把他砍了,他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不忠不孝之徒? 但是。 方相却不一样。 要真是触怒了方相,方相谁的面子也不会给,就算不砍了他的脑袋,也能狠狠的折磨他! 所以。 沉默了几秒后,钱永放弃了从府兵这里借银子的想法。 在田间地头闲逛了片刻,他最终还是回到了昨天的路上——挖野菜。 傍晚。 黄昏时刻。 钱永背着挖来的野菜,回到了小阿宁的家,生火煮了几碗,送到自己那三个不争气的同窗面前,不冷不淡的道:“吃吧。” 床榻上。 三个不争气的少年看着碗里的野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相告。 “永哥,我们三个吃过了。” 此话一出。 钱永猛地看向了他们,眸子里带着冷意。 他的狗腿子见状,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永哥,这也不能全怪我们,昨天干了一整天的活,又没吃东西,我怕我们再等下去,就要被饿死了。” 一旁。 出身商贾的孙超又补充道:“我们也没吃多,就只吃了一点饼子,就着野菜汤......” 刘斌沉默了片刻,也开口道:“饼子不是我们主动要的,是小阿宁送来的,她看我们没起来干活,以为我们是饿的晕了,才给我们送了点吃的。” 其实,他们没起来干活,一方面是饿的脑子发晕,最主要的还是无法承受酸痛的感觉。 钱永看着三人,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今日挖了一天野菜的经历,整个人脑子嗡嗡作响。 这一刻,他莫名体会到了在沙场之上,被同僚背刺的感觉。 “这些野菜,你们一口别吃!” 钱永说着,将装着野菜的瓷碗收了回来,坐在小木凳上,大口的吃了起来。 其余三名少年见到这一幕,全都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刘斌开口道:“这样下去不行,小阿宁的粮食本来就不多,我们几个又能吃,一直吃他们家的粮食,等不到我们从这里出去,就得断粮。” 一旁,孙超道:“不吃他们的家的粮食,还能怎么办?天天挖野菜吃?一天两天还好,连吃一个月,脸都能成绿的!” 刘斌看向孙超,淡淡道:“难道咱们就不能想着赚点银子?” 孙超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恍然道:“是啊!可以多赚点银子!” 说完,他又面露苦恼,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挣银子?” 刘斌道:“无非就是做糖葫芦,编织一些小物件,打猎......或者用低价从农户这里收取一些粮食,再拿到别的地方去卖,赚取差价。” 孙超听见这话,面露喜色,道:“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么干!” 之后的时间。 三人详细的商议了该如何赚取银子。 包括到哪里去找野生的果子,怎样串成串,变为糖葫芦。 再比如,制作什么样的陷阱,进行打猎。 打猎到了猎物,该怎么卖才能赚到更多的银子。 三人商议了片刻,钱永也按耐不住,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只要有合适的武器,我可以猎杀一些小的猎物!” “好,既然如此,捕猎的事情就交给永哥,咱们再商量商量,有了本钱以后,如何做生意......” 三人商量了几个时辰。 转眼间,三日过去。 几名少年身上的酸痛感已经消弭了许多。 他们又能帮着老头和小阿宁干一些农户。 之后,有空闲的时间就按照他们的计划,开启生意之路。 时光飞逝,半个月后。 四名少年已经逐步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同时,他们之前制定的所有计划,已经全部宣告失败! 首先是打猎...... 真正去做了才发现,在没有合适的工具,没有丰富的经验的情况下,打猎简直就是个笑话! 钱永本以为给他一把短刀,他就能捕猎到一头野鹿。 实际上呢? 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布置大量的陷阱,到头来连一只野兔子都抓不到。 足足半个月的时间,只抓到了一只还算肥硕的田鼠,这还是凑巧,那田鼠被惊扰后,慌不择路,撞在了树上,才被他捡了便宜。 制作糖葫芦...... 这个他们本以为能挣到银子的主意,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 原因很简单,他们压根没银子去买糖! 没有糖,糖葫芦岂不就是个笑话? 还有编织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想着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至于倒卖粮食...... 他们还没这么做,就被村上的农户提醒,这么做是要杀头的! 直到这个时候。 少年们才意识到,原来在律法的约束下,没有本钱想要挣到银子,是一件多么的困难的事情! 此刻。 四人坐在田头,看着远处的夕阳,神色无比的惆怅。 刘斌神色恍惚了好一会,叹息一声,道:“好吧,我承认,他们赚不到银子,不是因为他们懒,也不是因为他们笨......” 这里的他们指的自然是村上的农户。 就在半个月前,他还坚定的认为,这些人之所以穷苦,是因为他们又穷又懒。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的想法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因为当他和这些农户站在了同一起点,他忽然发现,原来他还比不上这些农户,最起码农户中有些人打猎是一把好手,连狡兔三窟的野兔子都能捉到。 一旁,原先和刘斌抱有同样想法的孙超,此时此刻也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神色茫然的看着刘斌,问道:“他们不懒也不笨,为何就挣不到银子呢?” 这句话也是在为自己发问。 他们虽然读书很差,但自认还算是聪明,怎么来到这里就变得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会做呢? 刘斌听见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出一声叹息,道:“我也不知道。” 紧接着,又是几声叹息。 这个时候。 不远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刺瓜熟了,爷让你们明天陪额去镇上卖刺瓜。”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小阿宁和少年们逐渐熟络起来,在他们的面前还算大大方方。 “知道了。” 钱永点了点头,道:“明早你带路。” “嗯!” 小阿宁重重地点了点头,又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第289章 举步维艰 翌日。 天还没亮。 小阿宁就敲响了房门。 虽然做好了早起的心理准备,钱永四人还是一阵迷糊。 缓了好一会才清醒一点。 “刺瓜什么时候不能卖,起这么早干什么。” 孙超打着哈欠,抱怨道。 小阿宁道:“去的晚了就卖不掉了。” 这么点刺瓜,就算全都卖出去,又能卖多少银子。 连他平日里喝的一杯酒都不够,至于为此起的这么早嘛。 孙超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 在李集村生活了半个月,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何不食肉糜的少年。 他很清楚,对这里的村民而言,养活自己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早起去集市上卖菜,只为赚取几分钱,这是常有的事情。 “一共四袋刺瓜,我们各自拎一袋,小阿宁你在前面带路!” 钱永揉了几下眼,开口道。 “好。” 其余三名少年也不再多说,点点头,扛着地上的刺瓜,跟着小阿宁朝某个方向走去。 黎明前的一段时间,最为黑暗,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没有丝毫夸张,要不是四名少年走在一起,难免心中发怵。 “小阿宁,没有我们几个,你以前怎么卖瓜的?” 孙超跟在小阿宁的身后,好奇的问道。 小阿宁没有拿任何东西,感觉十分轻松,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高兴,蹦蹦跳跳道:“都是额爷陪额一起,额扛一袋瓜,额爷扛三袋。” 放在以前。 小阿宁这么说,四名少年听了,一定嗤之以鼻。 这么重的刺瓜,你一个半大的小娃娃能扛得动? 还有那个看着皮包骨头的老头,能扛三袋? 怎么可能! 但是,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小阿宁没有说谎,她确实能扛得动这么重的东西! 钱永他们四个,曾经还为此好奇了很久。 小阿宁瘦弱的身躯,究竟是从哪里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最终也没有得到答案。 “不容易。” 孙超看着跟前蹦蹦跳跳的小阿宁,发出一声感叹。 他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去什么地方,都有人背着,再不然就是马车。 即便如此,他还经常觉得自己受了苦,同父母长辈闹脾气。 而小阿宁,只要有东西吃,能少干一些活,就能欢呼雀跃。 她的快乐来的如此简单,仅仅只是少吃一点苦。 可是,要知道她如今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孙超这么想着,陷入了沉默。 其余三名少年也都沉默了。 显然,此刻,他们全都升起了和孙超一样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天色渐渐的明亮了一些。 小阿宁从路边采来几朵红色的野花,插在四名少年的头发上,咯咯的笑了起来。 四名少年看着彼此头上的野花,也都露出笑意。 一缕晨光从天边照射而来。 眺望远方,能够看见朝阳正在缓缓升起。 孙超怔怔的看着远方的朝阳,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清晨的天空如此美丽。 这一刻,万千情绪从心底涌来。 他竟然产生了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想法。 除他以外,其余三名少年也都感到了久违的满足感。 明明还饿着肚子,还干这活,耳边又是各种不知名的鸟叫,还有躲不掉的蚊虫叮咬。 但他们就是觉得快乐,就是觉得满足。 在这样美好的气氛下,就连原先对方修的那点儿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只可惜...... 这种感觉并没能持续太久。 半个时辰后。 感到疲惫的少年们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阿宁,还要走多久?” 小阿宁道:“再走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就到了。” 已经走了半个多时辰,还要再走一个时辰! 就为了卖四袋刺瓜? 难道说,在附近的集市,刺瓜就卖不出去吗? 钱永皱着眉头道:“附近没有集市吗?” 小阿宁道:“有啊!额爷以前带额去过一次,还买了串糖葫芦给额。” “那为什么不去那里卖?要跑那么远?” 孙超紧跟着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小阿宁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 小脑袋思索了许久,摇了摇头,道:“额也不知道,反正额爷都是去王集镇上卖瓜。” 钱永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那老头为啥非要跑这么远去卖瓜,他们肯定不会这样做。 “小阿宁,咱们别跑那么远了,最近的集市在哪,你带我们去,早点把瓜卖了,早点回去给你爷帮忙。” 钱永很快做出决定,看向小阿宁,如此说道。 小阿宁听见这话,陷入犹豫。 毕竟,以前卖什么东西,都是跑到王集镇上去卖,去附近的集市还从没有过。 “放心,不就是四袋刺瓜,在哪里卖都一样,就在附近的集市上卖吧。” 钱永见小阿宁犹豫,再次开口劝说。 纠结了好久,小阿宁终于点了点头,道:“好吧,听你的。” “前面带路。” “嗯。” 小阿宁调转方向,走在前头。 钱永四人跟在后头。 两三炷香的时间后。 在小阿宁的领路下,钱永四人来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市。 小贩们沿着道路的两侧摆摊,卖什么的都有。 中气十足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给这里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氛围。 小阿宁并非是第一次来到集市,但每一次过来,她都会感到十分激动,并不是来到集市就能吃到好东西。 事实上,她跟着她爷跑了这么多次集市,至今还只吃过一串糖葫芦,那滋味,她一直记到现在,很甜。 之所以激动,是因为来到这里能看到在村子里面见不到的新鲜玩意。 比如给女孩用的簪子,再比如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像是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的面具,还有就是捏糖人的小老头。 有一次,她站在人家摊子前面,看人家捏糖人,愣是占了足足半个时辰,连动都没动一下。 虽然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集市,但是这里的一切,仍旧让这个从小在村子里面长大,只是少干点活就能开心很久的小阿宁,感到无比的新奇。 “没想到,这地方还有集市,就是看着小了点。” 孙超扛着刺瓜,走在路上,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集市,觉得十分有趣。 “有人的地方就有集市,这是必然的事情,这附近不挨着县城,更不挨着府城,村民们自发组织集市,再正常不过。” 醉心于商贾之道的刘斌站了出来,开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 孙超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 “别聊了,找个好位置占着,咱们还得想办法把这四袋瓜卖了呢!” 钱永开口提醒道。 在长安,他虽然挥霍无度,但是人品还算可以,从不仗势欺人,更不会背后给别人使绊子。 来到这里,他的性格仍旧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因此,其他三人也愿意听他的话。 “好,听你的,钱哥!” 另一名少年,也就是钱永的狗腿子,忙不迭的附和。 另外两名少年虽然没有附和,但也都听了他的话,开始寻找合适的位置。 半炷香后,几人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还没等到第一个买家上门,就看见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凑了上来。 “你们几个从哪来的,这里不让摆摊,知不知道?” 钱永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很想说:老子从哪来的跟你有个屁的关系!还有凭什么不让摆摊!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一旁的孙超道:“他们不也都摆了。” 孙超一边说,一边指向其他人。 领头的壮汉冷笑一声,道:“人家都是交了钱的,你的钱呢!” “在城外摆摊竟然还要交钱,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孙超先是一怔,随即义愤填膺的道。 领头的壮汉听见这话,神色出现了一些变化,上下打量了孙超四人一眼,眉头皱起,问道:“你们到底是从哪来的,看你们细皮嫩肉的样子,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跑这里来卖什么刺瓜。” “我们的身份,你没资格知道!” 钱永目光中没有丝毫的畏惧,语气平淡。 领头的壮汉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 “实话告诉你们,这一片都是我的地,你们想要摆摊?可以!别在我地上摆! 今天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下次你们要是还敢在这里摆摊,我就算狠揍你们一顿,到了衙门也是我占理!” 说完,领头的壮汉就带着几人,到别处晃悠去了。 四名少年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凝重之色。 他们心里清楚。 眼前这个壮汉放过他们,只是不想招惹麻烦。 要是他们还敢在这里摆摊,只怕是会惹来一顿毒打。 “永哥,接下来怎么办?” 孙超看着钱永,开口问道。 钱永沉默了几息,看向小阿宁,问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集市?” 小阿宁想了好一会,点点头:“还有一个。” “带我们去。” “好!” 于是。 小阿宁和四名少年背着刺瓜,离开了这里。 又是一两炷香的时间。 四人来到另一处并不算远的集市。 相较于之前那个集市,这里还要更大一些。 刘斌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摆好刺瓜后,四人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有人来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炷香后,竟是没有一个人来问价,甚至压根就没人看向这里。 刘斌坐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整个人有点儿恍惚。 他实在不明白,这么多的路人,为何就没有一个人问一问价格。 难道说这附近的人,全都不吃刺瓜吗? “咱们这刺瓜看着没啥问题吧?为啥没人买呢?”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刘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余三名少年,再加一个小阿宁,全都抱有同样的想法。 为何就没人买呢? 就在他们疑惑不解的时候,身旁传来一道声音。 “咱们这一片家家户户都种刺瓜,你说你们这点儿刺瓜打算卖给谁?” 此话一出。 钱永四人全都懵了。 第290章 律法?可笑! 那捕快显然没想到,眼前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竟敢当面顶撞他。 怔了一下,脸上露出恼怒之色,怒道:“你个狗东西是不是找死!” 此话一出。 四名少年皆是怒了。 他们只是在这集市上卖几袋刺瓜,没有做任何违反律法的事情,更没有招惹任何人,即便如此,还要被捕快这般刁难。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按照大乾律法,是要杖责三十的!” 刘斌不甘示弱的与捕快对视,大声的道。 作为生意小能手,他显然对大乾律法有一定的了解。 然而。 那名捕快显然不在乎他的威胁,嗤笑一声,冷冷的道:“大乾律法?在这里,老子就是大乾律法!” 刘斌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表情变得无比愤怒。 在长安的时候,他虽然也经常犯错,但是从没有违背过大乾律法。 因为他心里清楚,有海瑞盯着,就算他是户部侍郎的儿子,违背了大乾律法,一样要受到惩罚。 然后就在这距离长安不到两百里路的地方,竟然存在着将大乾律法视若无物的捕快。 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你可知道,你这般藐视大乾律法,依照律法,该当何罪!” 刘斌伸手指着捕快,气的声音都有点儿发颤。 捕快见他接二连三的提起所谓的大乾律法,觉得一阵莫名其妙,不屑道: “老子听你说什么大乾律法,都觉得可笑!老子再跟你说一遍,在这里,老子说的话就是大乾律法! 你刚才说什么新商税,老子不懂!老子只知道,但凡是在这里卖货,就算是什么都没卖出去,也得缴纳银子!” “你!” 刘斌指着捕快,眸子里满是愤怒,却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 这个时候。 钱永沉声道:“我们没有银子,又该如何?” 捕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淡道:“好办,我看你们这几袋刺瓜还算是新鲜,就留下来吧。” 这下子,就连相对沉稳的钱永都忍不住的咬牙切齿起来。 他们千里迢迢的跑来这个地方卖刺瓜,一袋都还没卖出去,竟然还要把刺瓜留下来。 这些捕快和土匪又有什么区别!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甚至比土匪还要可恶! 毕竟,人家土匪本来就是靠这个吃饭,不像这些捕快,一边领着朝廷的俸禄,一边搜刮民脂民膏。 而且丧心病狂到连如此穷苦的百姓都不放过! 钱永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情绪,道:“我们几个是从长安来的,你让我们走,我们就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捕快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一脸不屑道:“别说你们是从长安来的,就算你们是从皇宫出来的,今天也一样要把银子交了!” 刘斌听见这话,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提高声调道:“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捕快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娘没告诉你?” “......” 刘斌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脸气的通红,眸子里出现血丝,死死的盯着捕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爹是当今的户部侍郎,正三品的大员!你今天要是敢欺负我,我便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爹,到时候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你爹是正三品的大员?” 捕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讥讽道:“你要是户部侍郎的公子,那老子就是丞相大人的公子!” “......” 四名少年见捕快笑的前俯后仰,愤怒几乎到达了极致。 “狗娘养的东西!我实在忍不了了!揍他!” 孙超看着面前的捕快,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冲上去就要揍捕快。 刘斌见状,忙不迭的劝阻:“别!按照律法,攻击捕快是大罪!” 孙超咬牙切齿道:“他身为捕快,都不讲大乾律法,咱们被欺负了,还要讲大乾律法,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说完,再也不顾劝阻,冲了上去。 那捕快反应极快,见孙超冲了上来,顺势拔出腰间的长刀,架在身前,吼道:“你小子敢攻击捕快!想找死嘛!” 锋利的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晃晃的。 孙超反应并不算慢,见他拔刀,忙不迭的停了下来。 然而。 捕快可不管他有没有攻击到自己,顺势就把刀架在了孙超的脖子上,同时呼唤其他的捕快。 仅仅片刻。 又有两名捕快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这几个小狗崽子,想要袭击本捕头,一律带回衙门!” 那名捕快冷冷的道。 “知道了,赵哥!” 另外两名捕快听见这话,全都拔出了刀,指向剩下的三名少年以及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小阿宁。 钱永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三名捕快,冷冷的道:“你们会后悔的!” 三名捕快皆是不屑一顾,没好气道:“小狗崽子,该后悔的是你!” “带走!” 一声令下。 四名少年和小阿宁全都被押到了当地衙门的地牢里。 无论是四名少年,还是小阿宁,平生都是第一次进地牢。 阴暗逼仄的环境,难免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刺鼻的气味,更是让娇生惯养的少年们连连作呕。 此刻。 他们披头散发的坐在地牢阴暗潮湿的地面上,神色无比的恍惚。 在此之前,无论如何他们也想不到。 只是想要卖出四袋刺瓜,竟是如此困难! 先是被当地的恶霸刁难,再是被捕快刁难。 即便如此,刺瓜还是一个都卖不出去。 想要用这些刺瓜换取一点儿银钱,还要花费两个多时辰,跑到远处的王集镇,一来一回就是四个多时辰,再加上中间摆摊,贩卖的时间,差不多就是整整一个白天。 天还没亮就从村子里出发,天黑了才能回村,辛辛苦苦挣的银子连一碗白面都未必能换来。 此时此刻。 四名少年终于明白了书上经常讲的“民间疾苦”是什么意思。 若非是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他们如何能知道,民间疾苦竟是这般的苦! “哎......” 一声充满复杂情感的叹息在地牢里响起,不知是四名少年中的哪一名发出的。 “哥,额想回家,额想额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少年们花费了好久才安抚好的小阿宁,因为不安与恐惧,又哭了起来。 “别哭,再过一会,哥哥们就带你回家,带你去找你爷。” 孙超见小阿宁哭的可怜,心里一颤,忙不迭的开口安抚。 小阿宁仍旧只是哭。 疲惫,饥饿,惶恐,不安......种种情绪加在一个没见过市面的半大孩子身上,让她压根无法控制的哭泣。 没一会,外面就传来狱卒不耐烦的声音。 “哭哭哭!再哭把你丢河里去!” 此话一出。 四名少年神色更加愤怒。 半个月的朝夕相处,早就让他们接受了这个在熟人面前活泼可爱,在陌生人面前胆怯懦弱的小可怜。 就算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也差不了多少。 此刻,听到狱卒要把自己的妹妹扔进河里,又有谁能忍得了! “你!” 孙超站起身,想要和狱卒理论。 还没开口,就被刘斌拦了下来。 “没用的,说了也只会激怒那些狗一样的东西。”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想卖几袋刺瓜,他们欺人太甚!” 孙超一脸的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道:“像他们这样欺压良善,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抓人的捕快,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我们府衙,捕快面对百姓,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就算不是和颜悦色,也没他们这么肆意张狂!” 四人中,只有孙超来自外地,是徽州某府的商贾之子。 此刻,他不由的想起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捕快。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和颜悦色,但也绝不像这里的捕快一样,随意的欺压百姓! “你如何知道,他们在面对百姓的时候是和颜悦色?” 这个时候,刘斌看向孙超,开口问道。 孙超张了张嘴,刚想要解释。 还没开口,就听见刘斌道:“他们在你面前是和颜悦色,可你是什么身份?当地最大的商贾的儿子! 那些捕快要拿你爹的好处,自然对你和颜悦色,可是对普通的百姓呢?却未必是如此了。” 刘斌仍旧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缓缓的道。 孙超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陷入思考。 很快他就意识到,刘斌说的没错。 捕快对他和颜悦色,只是因为想从他爹这里捞取好处。 可对其他的百姓是否也是和颜悦色,就不知道了。 或许,他们当地的捕快,对待穷苦百姓,比这里的百姓更加的肆意张狂! “我原以为自己能够靠一点儿碎银,赚取上百两,乃至上千两的银子,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有这样的脑子! 如今才知道,原来都是仰仗我爹,没有我爹这个户部侍郎,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好,别说是挣银子,就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刘斌神色复杂,悠悠的道。 其余三名少年听见这话,全都露出了认同之色。 就连钱永,表情都出现了一定的变化。 这半个月,他经历的事情,足以颠覆他之前所有的观念。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自认已是看破红尘。 既然做不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就是领兵打仗。 不如潇洒悠闲的度过这一生。 人生苦短,与其埋头苦读,混个功名,不如及时行乐,游戏人间。 可是,来到了这里。 他渐渐的发现,人生中似乎还有比领兵打仗,游戏人间更值得付出努力的事情。 很简单,就是让这些穷苦百姓吃上饭。 因为挨过饿,才知道挨饿的滋味究竟有多难受。 挨了欺负,才知道被欺负的时候是多么的绝望。 不知为何。 钱永忽然想到了之前在书院上课时,先生说过的一句话。 叫......为什么而什么,为什么而什么。 具体是什么,他记不清了。 只知道大概的意思是,为圣人读书,为百姓读书,为朝廷读书。 那时候的他对此不屑一顾。 如今,竟是觉得无比的认同。 “哥,额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哭过一阵的小阿宁,眼眶红肿,抬头看着四名少年,可怜巴巴的问道。 四名少年安抚了几句,不由的陷入沉默。 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鬼地方。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孙超抓着地牢的木栏,看向远处的狱卒,提高声调,大声的问道。 “进了地牢不交银子还想走!你们还真是想得够美!” 狱卒嗤笑一声,不屑道。 听见这话。 少年们心里咯噔一下。 孙超面露焦急,道:“我们哪来的银子交给你!” 狱卒淡淡道:“这不关老子的事!” 孙超听见这话,更加焦急:“这可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 沉默了几息。 钱永终于站了起来,开口道:“你给我送句话到李集村,告诉村上新来的男人,说钱永他们被关在地牢里,事后我给你五两的银子!” 狱卒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目光望向钱永,皱眉道:“你说什么?” 钱永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狱卒听了,一脸的不屑,冷冷道:“你个村里出来的小兔崽子,见过五两银子吗?知不知道五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 钱永沉默了几息,道:“你仔细看看,我们几个像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吗?” 狱卒上下打量了钱永几人一会,发现他们好像和村里的那些少年确实不同。 犹豫了好一会,终于答应。 “好,话传到以后,你要是敢赖账,老子带人打断你的腿!” 之后,整整一夜,四名少年都没怎么睡着。 倒是小阿宁,因为精疲力竭,蜷缩在钱永的怀里,沉沉的睡去。 翌日。 漫长的等待后。 地牢的门再次打开。 一名穿着布衣的男人走了进来。 钱永见到他,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强压下内心的激动,道:“你终于来了!” 男人看向他,确认是丁字班的学生后,看向狱卒,淡淡道:“我不认识他们。” 钱永听见这话,表情瞬间僵住,整个人懵了! 第291章 京察与大计 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人就是书院派来保护他们丁字班学生的护卫,为何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这些捕快仗势欺人,无故羁押我等,难道你要坐视不理?” 钱永看向那人,提高声调道。 “我再说一遍,我不认识你们。” 那人一脸的风轻云淡,留下这么句话,就转身离开。 狱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钱永,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冷冷的道:“人给你找来了,你答应老子的五两银子呢?” 钱永心里一沉,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狱卒见状,脸色更加阴沉,不知道从何处取来了根木棍,一步一步走向钱永,没好气道:“狗东西!竟然敢消遣老子,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钱永看着一脸狠辣的狱卒,心里一颤,沉声道:“实话告诉你,我是兵部尚书钱浩南的独子,乃是奉了方相的命令,来此地与农户一同耕种,体会圣人之道,你把我的话转述给你们的知县,再由知县呈给长安府尹,自会得到验证。” 狱卒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冷笑两声,冷冷道:“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敢信口开河!看老子今天不把你腿打断!” 说完,打开地牢的门,拿起木棍就狠狠的砸向钱永。 钱永见状,侧身躲开。 木棍只差一点,就砸在了小阿宁的脸上。 “别打额哥,别打额哥......” 小阿宁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吓得瑟瑟发抖,哭出了声。 其余少年见到这一幕,心中愤怒如烈火一般燃烧。 然而,腹中饥饿难耐,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想要反抗却是没有余力。 就连从小习武的钱永,此刻面对手持木棍的狱卒,也没有还手之力。 “狗东西!再敢躲!老子把你们的腿一个个的敲烂!” 狱卒瞪着钱永,咬牙切齿的道。 钱永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阿宁,沉默了几息,决定不再反抗。 任由狱卒挥舞木棍,砸在他的身上,一下又一下。 片刻后。 狱卒的怨气得到了宣泄,终于停了下来,冲着他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小阿宁的哭声回荡不息。 其余三名少年看着躺在地上不断哀嚎的钱永,一颗心凉到了极致。 他们从未想过,这些狱卒竟是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恍惚之间。 他们终于意识到,原来大乾的普通百姓一直过的就是这样猪狗不如的日子。 这一刻,他们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四个字:天地不仁! 就在一年前,他们还在为方相任用一个岌岌无名的海瑞做左都御史而不满。 更对方相整顿吏治不满。 因为整顿吏治,他们以前能做的事情,如今做不了,能花的银子也花不了。 可是,如今他们却是比谁都期待会有海瑞这样的官吏站出来拯救他们,比谁都希望方相能够彻底的整顿吏治,让这样的事情从大乾的土地上消失! “我们......该怎么办?” 孙超瘫坐在地上,看着蜷缩的钱永,几乎陷入绝望。 另外两名少年只是沉默。 又是漫长难熬的一天。 地牢的门再次打开。 这一次出现的是之前那名捕快。 他走到牢房的跟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四名少年,趾高气昂道:“如今你们可知道什么是大乾律法了?” 刘斌听见这话,眸子里出现血丝,死死的盯着捕快。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两天的经历又让不敢开口。 气氛沉默了片刻。 捕快冷哼一声道:“本捕快今日心情好,便大发慈悲放了你们,这一次也算是给你们上了一课,往后要有眼色,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要分清了!” 说完,看向狱卒,摆摆手道:“把他们放出来吧。” “好。” 狱卒点点头,打开了牢房。 四名少年看着打开的牢门,恍惚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们终于自由了。 互相搀扶着从牢房里走出来,看着久违的阳光,他们忍不住的流下泪来。 小阿宁也是哭出了声,颤声道:“额要回家,额要额爷......” “好,咱们回家。” 钱永嘴皮子发颤,挤出这句话,看向李集村的方向,一步一步的挪动。 另外三名少年,带着小阿宁,跟在后面。 和煦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仿佛驱散了他们心中的阴霾。 回到李集村,已是深夜。 从其他的村民那里得知,小阿宁的爷爷为了找他们,沿着前往王集镇的路一家一户的问,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找,差一点累死在路上。 回来休息了半天,又出去找他们,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四名少年听了,皆是心里一颤。 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在他们的心底蔓延。 不知是感动,还是悲愤,亦或者是恍惚。 翌日,老头已经回到了村子,看见四名少年和小阿宁,浑浊的眼眶里满是泪水,一个劲儿的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四名少年同样眼眶含泪,颤声的唤了一句:“爷......” 之后的几日。 老头将为数不多的白面拿出来,做成了白面面条,给小阿宁和四名少年补身子。 逐渐休养过来的少年们也不再想着能靠自己的能力,赚到银子,只是跟着老头和小阿宁默默的干活,静静的等待着秋收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转眼间便是一个月后。 秋收的日子终于来了。 丁字班的学生们分布在不同的村子,经历了不同的事情,此刻却全都在全神贯注的做一件事——收粮食! 只要收了粮食,便能回到长安,回到书院,继续做他们的学生。 而不是继续在这里受苦受难。 原先出发时那些意气风发,如今已经烟消云散。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想的只是回家。 ............ 与此同时。 长安。 皇宫,奉天殿里。 早朝照常开始。 小女帝端坐在龙椅上,静静的听着底下的百官辩论。 方修穿着蟒袍,站在最前方,神色淡然。 半个时辰后。 该议的事,全都议的差不多了。 就在宫女即将高喊退朝的时候。 一袭蟒袍的方修忽然站了出来,先是行礼,然后道:“陛下,臣有事要向陛下禀告!” 武明空似乎早就料到方修要站出来,神色如常,淡淡道:“方爱卿请讲。” 方修道:“陛下,京察大计即将开始,往年每逢此事,便有户部与都察院众多官吏为博宽大之名,只黜退数人,虚应故事,余概优容......因而,臣请陛下任命海瑞为京察与大计的主官,主持考察之事!” 京察是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 大乾朝廷是五年一次,主要由吏部负责,都察院协办,目的在于奖优惩劣,使各级官员能够恪尽职守。 大计则是考核外官的制度,同样五年一次,由吏部负责,都察院协办。 往日每逢京察和大计,便是各派争斗最为激烈的时刻。 大家都卯足了劲,想要将不属于自己派系的人拉下马。 如今,因为方党一家独大的缘故,大家对京察和大计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 大家同朝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年你查我,明年便是我查你,能高抬贵手的就尽量高抬贵手。 因而,气氛一片和睦。 然而,这并非是方修和小女帝想要看到的。 他们想要开创一个大乾盛世,吏治清明,必不可少! 如果京察大计只是应付了事,何来的吏治清明? 小女帝和方修想要做的许多事情,如何推行? 要知道。 新商税推行了仅仅不到一年,收上来的银子就已经是越来越少。 显然不是因为新商税出了问题,而是下面的人出了问题! 方修这个时候站出来,要让海瑞担任主官,便是要借着京察大计,好好的整顿一下各部衙门! “让海瑞主持京察和大计,这......” 百官压根没想到,方相竟然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猝不及防之下,全都懵了。 让吏部主持京察大计,他们只要不犯下大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要是让海瑞主持,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毕竟,整个大乾谁又不知道海瑞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油盐不进的主! 成天捧着一本大乾律法没日没夜的读,谁要是落在了他的手里,不死也要扒一层皮。 这样的人做都察院的主官,已经让他们够头疼的了。 如今,京察和大计竟还要让他主持,陛下和方相这是要把百官往绝路上逼啊! 即便心里这么想,出于对方修的敬畏,朝堂上仍旧没有人敢站出来提出任何反对。 龙椅上。 武明空环视一周,见无人反对,竟是不知该高兴,还是该苦恼。 因为她心里清楚。 这件事情,若是她这个皇帝提出来,必定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劝说她,海瑞不适合担任京察和大计的主官。 可是方修提出来,纵是百官心中再如何郁闷,再如何不满,竟也是憋在了肚子里面。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方修的权势甚至已经超出了指鹿为马的时候。 毕竟,那个时候,还是有一些官吏敢站出来,指责方修。 沉默了几息。 女帝按照事先约定好的,答应了方修。 “便依方爱卿所言,京察大计由都察院左都御史海瑞主持!” 话音落下。 海瑞站了出来,端端正正的行礼,提高声调道:“臣一定不负陛下与方相所托!” 身后。 百官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就连吏部尚书,方党的核心杜晨安,表情也变得有点儿不太对劲。 这个时候。 方修忽然站了出来,面向百官,沉声道:“本相知道,在你们的眼里,海瑞此人刚硬太过,让他主持京察和大计,你们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寝食难安! 可是,本相仍旧要用他,至于为何......本相想,你们心里大概也清楚。” 话音落下。 百官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沉默。 “你们久居庙堂,许多事情怕是已经忘却,本相今日便同你们好好的聊一聊!” “首先,本相要说的,便是你们的身份,你们是陛下的臣子,是本相的同僚,是朝廷的栋梁,是百姓的父母官,前三条,你们全都记在心里,这最后一条,你们又有多少人是记在心里的?” “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作为父母官,是如何对待百姓的?你们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百姓?你们是否将百姓当作自己的孩子?” “本相知道,本相说这些话,你们许多人会想,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无非就是借着京察和大计,故意的折腾你们!” “可是,本相告诉你们,就在一个月前,本相还未曾想过让海瑞主持京察大计!” “那么,为何短短一个月,本相就改变了想法?又要同陛下一起继续整顿吏治呢?” 百官们听见这话,皆是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方修,眸子里露出好奇之色。 方相这番话真的可谓是推心置腹了。 因而他们也真心好奇,究竟是什么改变了方相的想法。 “你们应该知道,一个半月前,是明修书院开办的日子,明修书院有个班叫做丁字班,你们中有不少人的子嗣就在这个班里。” “之后,这个丁字班的学生因为骂了先生,被本相罚去村里务农......” “期间本相禁止他们与家里人联系,也不让你们同他们联系。” “但是,暗中,本相确实派了人保护了他们,同时让保护他们的人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每隔半个月呈给本相......你们可知道,本相看到了什么?” 百官们皆是沉默,他们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相环视一周,见无人说话,给秦兴言使了一个眼色。 秦兴言立刻会意,从怀里取出一封封信件,交给身旁的杜晨安。 “这些便是方相读到的信件,请各位大人一一阅览!” 杜晨安微微一怔,伸手接过信件,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仅仅片刻,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嘴皮子气的微微颤抖。 “这些狗东西......该杀!” 方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道:“钱浩南,你也看看。” “是,方相!” 钱浩南伸手接过信件,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和杜晨安如出一辙。 这个时候。 方修道:“家里有子嗣在丁字班读书的,先看!看完以后,想一想若是普通的百姓是你们的子嗣,遇见这样的事情,你们是什么心情,如今又是什么心情!” 第292章 考成法 信件在百官的手中传阅。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 就有不少人义愤填膺的道:“这些地方上的官吏,简直太不像话!尤其是一些捕快,简直是目无王法,他们这些人本该是守护一方平安,如今竟是成为为祸一方的罪魁祸首!简直是触目惊心!” “本官原以为方相任命海大人为左都御史,整顿吏治,能给这些人一些警示,却没想到他们仍然是我行我素,简直可恶!可恨!” “这样下去,我大乾江山迟早有一日要毁在他们的手里!” 家里有子嗣的官吏,看到信件上记录的一桩桩骇人听闻的事情,皆是愤怒到了极致。 其余的官吏,眉头也都紧紧皱了起来。 显然他们也没想到,方相整顿了一年多的吏治,革了那么多人的职,砍了这么多的头,地方上竟然还是如此。 见众人议论起来。 方修给女帝使了一个眼色。 小女帝立刻会意,看向一旁的宫女。 啪! 只听见一声脆响。 宫女挥舞着鞭子,提高声调道:“肃静!” 百官渐渐安静下来,望向方修。 方修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这些触目惊心的事情,你们全都看了,应该也能感同身受,既然如此,有些话,本相便直说了。 一年前,陛下启用海瑞为都察院的主官,每隔一段时间,海瑞便要带人巡视各州各府,可是,即便如此,各地还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屡禁不止!你们可曾想过,这是为何?” 话音落下。 百官皆是沉默。 其实,背后的原因,他们并非一无所知,但是由他们说出来,并不合适。 毕竟他们中有许多人曾经也都是外放任职。 许多事情,他们也都做过。 方修环视一周,见无人说话,沉声道: “根本原因,乃是缺少有力的监管!就算海瑞巡查的再如何频繁,对绝大部分的官吏而言,仍然是事不关己,只因为我大乾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就算海瑞一直在外头巡视,累死在路上,也无法走遍每一个州府!” 说到这,顿了顿,又问:“既然如此,有什么办法能够有效的监管百官?” 百官听见这个问题,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虽说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这两年已经收敛了许多,但“监管”二字在他们这里仍旧十分刺耳。 然而。 方修却不在乎他们的想法,自顾自的道:“这段日子,陛下与方相彻夜长谈,总算是商议出了一个法子,总结起来便是三条! 其一立限考事,所谓立限考事,便是地方上的官吏需要做什么事情,要立下期限,交由有司衙门审核,若是通过,便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不得拖延,如此一来,朝廷做事的效率便能够提高。 其二是岁有考,月有稽,除了原先的京察和大计,不同的衙门再增添考核,一月一次,或者一岁一次,这里的考核由都察院、吏部和周国的都察院,共同负责。 其三便是信赏必罚,此次京察与大计,凡是考成不合格者,必须予以处罚,该夺俸的夺俸,该降级的降级,该革职的革职,若是有做的好的,自然也要奖赏! 以上便是陛下与本相指定的整顿吏治之策,名曰,考成法!” 话音落下。 养心殿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能够在君前议事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在方修说出“考成法”后,他们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 方相推行这所谓的考成法,绝不可能是一时兴起,更与丁字班学生的遭遇无关!而是蓄谋已久! 否则,怎么可能会指定出这般详细且完善的计划。 按照方相所说,不用想也知道,考成法推行以后,必定有大批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的官吏,会受到影响,其中说不定就有他们自己。 于是。 议论了片刻后。 有人站了出来,大声道:“下官以为,方相所说的考成法,于国于民都是大有裨益,但是......在下官看来,以朝廷目前的情况,还不足以推行此法。” 方修看向说话之人,那是礼部的一个主事,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 “继续说。”方修并没有以势压人,只是随口道。 那个礼部主事见状,松了口气,继续道: “下官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有以下几个理由: 其一,按照方相所说,推行考成法,必然需要大量为人正直,能够秉公执法的御史。 可是据下官所知,都察院的御史不过几十人,压根无力承担如此庞大的工作量,若是在短时间内招募一批......先不说没有这么多的士子,就说他们的品行也未必能够担当此重任。 其二,方才方相说,岁有考,月有稽,若是能推行起来,必定也但是有利于百姓,有利于朝廷,只是此事交由吏部、都察院以及周国都察院,下官认为有所不妥。 那周国都察院,为何能考察我大乾的官吏,于情于理,皆不合适,再者说,周国的御史对我大乾的官吏怀恨在心者不在少数,若是他们挟私报复,又该如何? 其三,方相说信赏必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未必,只因许多事情并非是一时之祸,而是长年累月积累的祸端。 就比如说,某地的府库有亏空,这亏空是几任的知府积累下来的,总不能算在现任的知府头上,若是因为无法填补庞大的亏空,而处罚现任的知府,只怕用不到多久,各地的官吏都会请辞。” 不得不说,这个礼部主事还算有几分能耐。 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竟然能针对方修的考成法,提出如此多的问题,而且其中还有一两个问题直指关键! 方修看向他,眸子里露出几分赞许,道: “你说的很好,你提出的一些问题,本相和陛下也曾想过,如今也都已经指定了应对之法,比如人手短缺的问题...... 考成法并非现在就要施行,而是从这一次的京察和大计结束后,逐步开始施行! 现有的人手,勉强能够支撑,入秋后,陛下会开一次恩科,选拔人才,这一批人才中品德较好的就会补充进都察院。 明天和后年,陛下会再开恩科,一连三年的恩科,不出意外能缓解用人之急,除此之外,监察之事也并非全要御史去办。 本相已经制定好一些规矩,让下属的官吏也能检举自己的上官,如此一来,又可缓解都察院的压力。 你说的第二条,让周国的官吏考察我大乾的百官,于情于理不和......这几日,陛下会派出使者与周国女帝商议,签订盟约。 从今以后,我大乾便与周国休戚与共,周国都察院的官吏可以监察我大乾的官吏,我大乾都察院的官吏同样可以监察周国的官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至于赏罚的问题,本相已经令海瑞指定出详细的标准,你方才举的例子,也在其中,如何处置,到时候你自会知道。” 此话一出。 奉天殿又陷入热烈的议论中。 这一次,大家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与周国签订契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休戚与共”上面。 毫无疑问,方相这么做,是为了将来吞并周国打下基础。 就是不知道,周国上下会不会极力的反对。 片刻后。 百官渐渐安静下来。 方修环视一周,问道:“关于考成法,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百官面面相觑,皆是沉默。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他们已经看的很清楚。 方相和陛下是铁了心要推行考成法,这压根也不是他们能够阻拦的。 见无人说话。 方修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 “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便这么定了,考成法具体施行的日子,本相再与陛下商议,京察结束后,再告知你们! 如今最重要的事,一是京察和大计,二是恩科,三是盟约,希望有司衙门的官吏能办好这三件事,不要让陛下失望!” “臣等必不负陛下与方相厚望!” 百官躬身行礼,齐声道。 方修和小女帝互相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与此同时。 宫女尖利的声音响起。 “退朝!” ............ 养心殿。 一袭龙袍的小女帝坐在龙椅上,斜睨着方修,没好气道:“你刚才在百官面前胡言乱语些什么。” 方修一脸懵,问道:“臣胡言乱语些什么了?” 武明空羞恼道:“你方才说什么与朕彻夜长谈,商议出考成法,难道不是在胡言乱语?” 方修眉头一挑,道:“臣说得难道不是事实,陛下这段日子难道不曾与臣彻夜长谈。” “就算是事实,也不能当着百官的面说!” 武明空瞪了他一眼,羞恼道。 方修见状,忍不住笑了笑,道:“臣遵旨。” 小女帝现在还端着陛下的架子,但是百官中,哪还有人不知道他俩的关系,掩耳盗铃罢了。 “你方才说与周国结盟,是你一时兴起,还是早有计划?” 武明空思索了几息,忽然开口问道。 朝会时,方修所说的,绝大多数都同她提前商议过。 唯独与周国结盟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方修道:“陛下见过臣做哪件事情是因为一时兴起吗?”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片刻后,问道:“结盟之事,能否顺利?” 方修道:“不去做,臣也不知道能否顺利,只是......晋南有白起和谢千坐镇,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话说回来,白起的爵位也该封了。” 白起作为北伐的统帅,在与周国的战争中,功劳甚至不弱于方修。 方修封了剑南侯,而白起至今还没有爵位。 “你觉得封他个什么爵位合适?侯爵,或是伯爵?” 小女帝开口问道。 方修想了想,道:“不如封他为武安侯?” “武安侯......武功治世,威信安邦,听着倒是不错,配得上他的军功,就依你说的,加封他为武安侯。”武明空没有意见,附和道。 话音落下。 养心殿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林宛儿捧着几封奏章走了进来,道:“陛下,这是新任的礼部尚书呈上的奏章,说是事关国本,请陛下亲启。” 原先的礼部尚书因为在战争中主张议和,已经被小女帝撵回家养老。 如今这个礼部尚书名为安道,是新调任的,原先在外面做刺史,算得上是封疆大吏,因为年事已高,又颇具贤名,被调回长安,担任礼部的堂官。 “事关国本?” 小女帝微微一怔,道:“拿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 林宛儿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不迭的送上了奏章。 小女帝打开以后,自上而下浏览了起来。 仅仅片刻,她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儿古怪,俏脸浮现一抹红晕,一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样子。 方修见状,心中好奇,开口问道:“陛下,奏章上说了什么?” 小女帝听见方修的声音,猛地将奏章合上,有些心虚的道:“没说什么。” 方修见状,更加好奇,狐疑的打量了小女帝一眼,道:“陛下不告诉臣也无妨,臣回府的时候,路过礼部衙门,找那新任的礼部尚书问一问就是了。” “......” 小女帝听见这话,有些气恼,但又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 沉默了几秒,还是把奏章放在了桌上,没好气道:“成天就知道欺负朕,你想看就看吧!” 方修见状,笑了笑,走上前接过奏章,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片刻后。 他合上奏章,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小女帝,眉梢上挑道:“陛下,臣觉得安道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小女帝啐了一口,没好气道:“有个屁的道理!这安道一大把年纪,竟然还上这样的奏章,简直是为老不尊,亏他还是新任的礼部尚书!” 方修笑了笑,道:“陛下此言差矣,正因为他是礼部尚书,才要上这样的奏章,毕竟储君乃是国本,陛下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要个孩子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想要你自己一个人要,别拉上朕!” 推本书 《诡异:开局刮骨疗伤,吓哭校花》 双开的新书,求各位读者老爷赏个脸,品鉴品鉴。 最好能帮个忙,翻到最后一个,贡献一下追读,作者在此拜谢了! 没有加群的读者老爷们,可以加一下群,不定期给大家发红包!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推本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3章 求饶的小女帝 “陛下不配合,臣一个人怎么要得了孩子?” 方修很不要脸的凑了上去,笑着道。 武明空翻了个白眼,悠悠道:“你不是还有李邀月,还有妲己,还有那个叫杨玉环的小丫头,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上官海棠,只要你一句话,朕相信她还是很乐意给你生个孩子。” 方修本想说“臣要的是同陛下的孩子”,但看她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一脸认真的道: “陛下说得有点道理,臣怎么没有想到......就是不知道陛下提到的几位,哪一位更加合适。 妲己既要负责皇家银行,又得看管着珍宝斋,杨玉环年纪太小,上官海棠的话......第一庄现在还离不开她。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李邀月合适一些,就是她心思不在臣的身上,找她生孩子,有些许的风险。” 方修说着说着,就感觉一股无形的杀气在养心殿弥漫开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杀气来自何处。 方修眉头一挑,看向武明空。 发现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奏章,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要不是系统提示音不断的响起,方修还真以为她满不在乎。 【情绪值+3000】 【情绪值+3000】 情绪值还在不断的上升。 方修又凑近了一些,近乎贴着小女帝,笑着问道:“臣方才所说,陛下可听见了?” 小女帝好似没有听见,仍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奏章。 “陛下有没有什么建议给臣?”方修作死的追问。 小女帝仍旧没有说话,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陛下要是不说话的话,臣就回府找李邀月去了,所说她心思不会放在臣的身上,但她为了回到周国做她的女帝,想必会乐意给臣生个孩子,如果是女儿,她说不定还会着急第二个,第三个......” “你敢!”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一声冷哼打断。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气的通红,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瞪着方修,咬牙切齿道:“你要真敢这么做,朕非得砍了你的脑袋!” “......” 不知为何,听见小女帝的威胁,方修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某个动漫的名场面。 莫名觉得脖颈一凉,咳嗽两声,干笑道:“不至于此吧。” “至于!很至于!”武明空赌气似的大声道。 “陛下不同臣生,又不让臣同别人生,莫非是要让臣断子绝孙不成......陛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么做是要置臣于不忠不孝之地啊!” 方修一脸为难的道。 他这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看的小女帝有点儿想笑......气的! “狗东西!你不就是想让朕亲口说出,给你生孩子这样的话,朕偏偏不说!你要是真的先跟李邀月生了孩子,朕就算不砍了你的脑袋,也砍了那啥!没了那啥,朕看你还怎么沾花惹草!” 小女帝看着方修,冷笑连连。 方修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嘴角抽动了一下,道:“砍了臣的那啥,陛下该怎么办?” “你平日里花样不是挺多,还怕没有那啥,不能好好陪朕?” 小女帝瞄了某处一眼,冷笑一声,说道。 方修很想说:“陛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原先那个懵懂无知,跟张白纸一样的傲娇小女帝去哪儿了! 方修欲哭无泪。 若是武明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肯定会毫不客气的说,朕变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狗东西! “陛下,说正经的,朝廷与周国的盟约还没签订,周国上下仍旧不少反对与我大乾联合的官吏与士绅,这一部分的人没有清除,短时间内局势便无法稳定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离不开陛下,臣也离不开陛下,所以国本一事可以往后推一推,等到盟约签订完成,乾、周两国上下一心,事实上融为一体,臣再与陛下要个国本也不迟。” 什么叫做......要个国本也不迟。 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武明空沉默了几秒,拿起手里的奏章,递给方修,眉头上挑道:“别以为只有朕只能跟你要国本,看看安道上的奏章,他可是要朕广开后宫,多招募一些妃子呢.......” 方修伸手接过奏章,看了一眼,发现那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安道竟然还真是这么写的。 “这个狗东西!难道不知道臣与朕的关系!” 方修咬牙骂道。 武明空见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轻笑起来,又很快忍住,一本正经的道:“你与朕什么关系,朕不知道,但朕觉得,安道这个奏章上说的倒是有理有据。 朕虽是女子,但也是天子,古往今来,天子皆是三妻四妾,这并非只是为了私欲,更多的还是为了江山社稷。 朕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却连一个妃子都没有,要知道,先帝在朕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母后,还有了德妃,淑妃,贤妃,即便如此,先帝还是只朕一个子嗣。 因此,朕觉得,安道所说的选秀一批男子,送到京城来,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 “你敢!” 这下子,轮到方修怒火中烧,怒目而视了。 方修瞪着小女帝,冷冷的道:“陛下要是真敢这么做,臣就只能让陛下做不成天子,既然不是天子,三宫六院也就无从谈起,陛下觉得,臣说得有没有道理?”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落在小女帝的耳朵里,非但没有让她生气,反而让她觉得有一点点小欣喜。 因为她能感受得到,方修是真的生气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越生气也就代表越在乎。 平日里,方修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面对什么都好似不在意。 有的时候,小女帝甚至会有一种感觉,世间的一切,都在方修的掌控之中。 这一刻,看见方修恼怒的样子,她才确认,原来方修也有和寻常人一样气的跳脚的时候。 而能让他这样的,正是她武明空。 “怎么?允许你找李邀月、妲己、杨玉环和上官海棠,就不允许朕广开后宫,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方修的恼怒的模样,武明空忽然明白了方修这个狗东西为何老是招惹自己。 没别的原因,确实很有趣! 看着一个人为自己哭,为自己笑,为自己恼怒,为自己悲伤,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总而言之......很有趣。 “陛下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方修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女帝,一步一步的靠近。 小女帝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没有丝毫畏惧,问道:“什么事?” 方修一字一顿道:“有些事情,没有道理可讲!” 没有道理可讲...... 小女帝微微一怔,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很多场景。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自然还是指鹿为马的画面。 确实。 如果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道理可讲,那指鹿为马那样荒唐的事情,压根就不会出现。 就在小女帝回忆往昔,神色恍惚的时候。 方修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臣知道陛下是在开玩笑,也知道陛下是在报复臣刚才说的那些话,知道陛下想到李邀月,想到妲己,想要臣不止拥有陛下这件事,就觉得不开心,但臣还是要惩罚陛下......” “只有陛下怕了,才知道,有些玩笑话是不能说的。” 冰冷的话语在养心殿里回荡。 武明空从恍惚中惊醒,看着缓缓靠近自己的方修,终于感到了一丝丝的恐惧。 “你......你要干吗?” 武明空声音有点儿发颤。 “等会陛下就知道了。” 方修面无表情的道。 “你......你别过来!” 武明空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步的后退,想要逃跑。 只可惜,为时已晚。 方修二话不说,扑了上去,将她打横抱起,扛在背上,朝内室走去。 “放朕下来!” “狗东西!朕要喊侍卫了!” “别!” “朕知道错了!” 很快,求饶的声音在养心殿里回荡。 养心殿的门外。 屏退了宫女的林宛儿,听着殿内传来的求饶声,瑟瑟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招惹方相! ............ 就在小女帝受罚的同时。 丁字班的学生总算结束了方修对他们的惩罚。 在护卫的保护下,准备启程返回明修书院。 李集村。 小阿宁和她爷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四名少年。 四名少年正在收拾行李。 实际上,他们也没什么行李需要收拾。 本就是空着手来,空着手离开也很正常。 之所以装作很忙,只是因为他们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离别。 说来可笑。 他们离开父母亲人,前往明修书院的时候,都没有此刻的惆怅。 或许是因为人们总能记住一起吃苦的人,却很难记住一起享福的人。 即便他们之所以能够享福,完全是仰仗着父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四名少年总算收拾好了为数不多的行李,站在了小阿宁爷孙的面前。 “爷,你就带着小阿宁跟我走吧,虽然明修书院那边不一定比李集村强,但有我在,最起码不会缺了你们白面吃!” 出身商贾的孙超看着爷孙两人,大声的道。 满头白发的老头只是摇了摇头,仍旧用原先的理由,拒绝了他。 “额还想埋在村头,跟你走了,就回不来咯。” 孙超见他态度坚决,叹了口气,不再多劝,只是道: “那你俩照顾好自己,等回了书院,我给你俩寄白面。” 一旁的刘斌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口,最终还是沉默。 在李集村待着的这两三个月,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以前学到的那些生意之道,体会到的人生感悟,在这李集村被击的粉碎。 只有置身于完全不同的环境,才知道,原来许多事情并非是想象中的那样。 就好像他之前认为,绝大部分的百姓之所以穷苦,无非是两个字,一是穷,二是懒。 他曾经无比坚信这个观点,如今到了李集村,自己成为了穷苦百姓的一员,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有同样体会的不仅是他。 还有曾经倔强的钱永。 他曾固执的认为,做不了自己理想中的事情,比如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人生便没有意义。 可是,在这里,他见到了太多的人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 方才明白,对很多人而言,仅仅只是活着,就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能活着,就已经很好。 倘若能够获得舒服一点,就更是好。 相较之下,所谓的理想又算得了什么呢? 并且,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他已经找到了比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更有意义的理想。 就是课上先生曾经说过的,为万世开太平! 这句话在他质朴的念头里,就是让天底下的百姓摆脱困苦的生活,想吃白面就吃白面,想吃野菜就吃野菜,而不是因为没有白面,只能吃野菜。 当然。 经历了这几个月的困苦,他深刻的意识到,想要实现这个理想,比建功立业,封侯拜相都要难得多的多! 所以现在的他,暂且只想着一件事情,照顾好小阿宁和她爷。 “小阿宁,你想跟哥走吗?” 钱永走到小阿宁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问道。 小阿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爷,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这个结果,其余的少年并不意外。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的问过了。 钱永也不意外,他继续道:“跟哥走,哥家里有吃不完的白面,吃不完的糖葫芦,还有各种肉。 上次去街上卖刺瓜,你不是说,自己从来没吃过肉,有一年隔壁赵叔家里吃肉,你蹲在门口看,被人家赶出来,到现在还记得那肉特别香。 还说要是能吃到肉,你愿意割一年的草...... 跟哥回家,不用你割一年的草,哥也能让你天天吃上肉。” 小阿宁听见这话,低下了头,黝黑的小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其余三名少年都有点儿疑惑,不明白钱永提这些干什么。 这个时候。 老头略显沧桑的声音缓缓响起。 “阿宁,你想跟谁走?” 其余三名少年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这老头怎么同意让小阿宁跟他们走了? 怔了一会,忽然意识到,原来钱永刚才那番话不是说给小阿宁听的,是说个老头听的! 第294章 探亲假 “额要跟着额爷,额不跟别人走。” 小阿宁抬起黝黑的小脸,眼巴巴的看着白发老头,抱着他,大哭起来。 老人看着嚎啕大哭的小阿宁,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他很清楚,小阿宁打生下来就一直跟着他,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分开的。 就算小阿宁想走,他也舍不得。 但是。 跟钱永他们进城,对他来说,又不是一个好的归处。 他一辈子守着田,到了城里,什么规矩都不懂,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照顾好孙女。 而且,到了城里就是寄人篱下,未来能不能回来还是个问题。 他年纪不小了,还想着落叶归根。 最重要的是,他明白,眼前这四名少年非富即贵,他们和小阿宁的兄妹情是建立在一起过苦日子的基础上的,说到底这份感情也只是这两三个月的结果,到了城里又能维持多久? 老人还在纠结,钱永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宁,回长安以后,哥送你去读书,将来能挣很多银子,给你爷买好多白面。 就算将来你想回李集村,那也是读书人,跟村口的二蛋他们也不一样,他们得守着这片田过一辈子,永远种地,永远做农户。” 小阿宁哭的眼睛都肿了,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大声道:“额就要一直守着额爷,一直种地!” 老人听见这话,看了看钱永,又看了看小阿宁,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道:“阿宁,去收拾收拾,跟你永哥走。” “额不要!” 小阿宁抱着老人,一边哭,一边喊。 老人心疼的看着她,伸出粗糙的大手,轻抚她的小脑袋,用平和的语气道:“去收拾吧,爷跟你一起去。” 小阿宁听见这话,哭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抬头看向自己的爷爷。 “去吧。”老人没有多说,摆了摆手。 “还不去收拾行李,是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钱永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小阿宁,说道。 “不要!额去收拾!” 小阿宁抹了抹眼泪,一边啜泣,一边小跑进屋,收拾行李去了。 其余三名少年见到这一幕,看向钱永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敬佩。 不得不说,同样是出来历练,钱永的长进要比他们多的多。 看问题的眼光也是不同。 他们想着把小阿宁和爷爷接进城,都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殊不知这样做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言,压根没什么意义。 真想让他俩进城,关键还是在小阿宁的身上。 老人年纪大了,想着落叶归根,不愿离开故土,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小阿宁年纪还小,只要老人心里还装着自己的孙女,为了小阿宁能过上好日子,无论如何,他最终总会做出妥协。 明明很简单的道理,他们却没想明白。 还好在最后的时候,钱永站了出来,要不然今天还真带不走小阿宁爷孙俩。 “永哥,厉害啊!” 孙超看向钱永,由衷的称赞道。 钱永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四名少年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加在一起不到三个月。 但是,在这三个月里,他们同吃同住同受苦,所建立起的友谊,远超往常的那些狐朋狗友。 尤其是一起经历了被关押在地牢,走投无路的困境,他们已经能够完全信任彼此。 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是面临带刀的捕快,对方也不会出卖彼此。 时间流逝,转眼间就是半个时辰后。 小阿宁将所有能带的东西,全都整理在了一起。 她也知道,这一次进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了。 所以就连一些破旧的锅碗瓢盆都拿了出来。 孙超看着一些好似破烂的物件,很想说“到了长安,这些东西早晚是要扔掉的,带了也没意义,不如就放在这里”。 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钱永制止。 因为他知道,相较于使用,这些东西更多是承载了小阿宁对童年以及这个家的记忆,拿着就拿着吧。 虽说东西都是他们搬,但是已经干了两三个月的体力活,也不差这一会。 “把东西扛着!咱们回长安!” 钱永将锅碗瓢盆用麻绳捆住,扛在肩上,吆喝一声,走在了前面。 另外三名少年见状,有样学样,跟了上去。 小阿宁跟在他们的后面,黝黑的小脸充满了对城里的向往与期待。 一想到进了城就有吃不完的白面和肉,她就忍不住的想流口水。 队伍的后面。 只有老人转头看向破旧不堪的茅草屋,神色中带着惆怅与一抹哀伤,驻足好一会,才跟了上去。 秋收一结束,明修书院就派了人,考察丁字班学生完成任务的情况。 考察结束后,将合格的学生接回明修书院,到了明修书院后再给他们七天的时间回家探亲。 七天的时间,主要是考虑还有一部分学生,来自大乾各地,光是来回的路程就得耽搁不少时间。 对住在长安的学生来说,回家只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探亲的时间就显得十分充裕。 钱永四人带着小阿宁祖孙俩先是回到了明修书院。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翰林学士荣浩荣先生,听着他沧桑的声音,只觉得恍如隔世,仿佛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是一场梦。 “你们表现的比老夫想的要好,整个丁字班没有一个没有通过考核,这说明这两三个月的时间,你们还是有一些长进的,来之前你们应当都知道了,方相给你们批了七天探亲的假。 七天之后,你们回到书院继续读书,仍旧是由原先的先生教导你们,希望你们这一次能够好好的学,不要再像之前一样,惹出各种祸事。” 明修书院实际上的院长,翰林学士荣浩对丁字班的学生叮嘱几句后,就摆了摆手,放他们离开。 学生们好不容易从村子里回到城里,一个个的全都是归心似箭,互相之间也没有寒暄,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像是钱永,只是跟刘斌、孙超三人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小阿宁祖孙俩回到了长安。 钱府的马车在水泥路上缓慢的行驶。 小阿宁坐在暖和的毛毯上,透过车窗,看着长安的街景,眼睛连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相较于她之前去过的那些集市,长安的繁华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从来没有想过,世上有这么高的墙,这么平的路,这么多的人,以及这么多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玩意。 对她而言,长安城的每一处都充满了新奇感。 以她贫瘠的眼界,就算是做梦也梦不出这样的城市。 别说是她,就是她爷,看见恢宏且繁华的长安城,也短暂的忘记了故乡。 他虽然活了这么多年,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城市。 天快要黑的时候,街边竟然还有火红的灯笼,来这里之前,谁又能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呢? “爷,阿宁,到了钱府,你俩跟我住一个院子,我会跟我爹说,让阿宁去书院读书......” 说到这,顿了顿,看向老人,道:“府上有许多花花草草需要打理,你要是闲不住的话,就帮忙收拾一下,要是什么都不想做,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偶尔打扫一下屋子就好。” “什么是读书?” 这个时候,小阿宁后知后觉的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钱永怔在了原地。 恍惚间,他忽然意识到。 小阿宁从小到大压根就没接触过书籍,也不认识字。 不止是他,村里绝大多数人都没接触过书,不认识字。 因此,在小阿宁的意识里,压根就没有读书的概念。 “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是对绝大多数的百姓而言,压根就接触不到书,如何从书中获取黄金屋、颜如玉呢?” 钱永这么想着,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平日里经常听说寒门士子如何辛苦,考取功名如何不易。 但实际上,寒门士子再如何也是门第出身,如小阿宁一般的真正穷苦百姓出身的人家,确实压根就没人在乎。 可是,要论聪慧,小阿宁实际上压根不逊色于任何一人! “爹成天说什么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实际上我大乾却有太多的人才被埋没了。” “如果有一天,如小阿宁这样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能读到书,学到知识,朝廷还担心没有人才用吗?” 钱永想到这,摇了摇头,自嘲一笑。 如今还有许多百姓连吃白面都是奢侈,让他们读书,怎么可能呢! “读书就是......识字,等到了钱府,会有先生教你,到时候你要好好的听先生的话,不能像哥一样。” 钱永伸手揉了揉小阿宁的脑袋,笑道。 小阿宁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能像哥一样,是因为哥不听话,没有好好读书吗?” “是的。”钱永轻轻的点了点头,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许多画面。 有他不愿意读书,他爹拿棍子砸他的。 有他苦练武艺,被他爹训斥说是误入歧途的。 还有就是投军无望,各种花天酒地的画面。 各种画面交叠出现,构成了他有记忆以来的短暂几年。 最终定格在兵部衙门前,他爹喊着要打死他这个逆子,方相站出来阻止的画面。 “要钱要的兵部衙门的门口,还要让方相解围,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怕是气也要气死了......” 钱永这么想着,不由自嘲一笑。 就在这时。 马车缓缓地停下。 车夫的声音随之响起。 “少爷,咱们到了!” “好,你去禀告我爹,就说他不争气的儿子回来了。” 钱永语气平淡的道。 车夫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了几息,方才回道:“老奴明白了,少爷您稍候,老奴这就去禀告!” ............ 此时此刻。 钱府的正堂里。 一袭绯袍的钱浩南手里捧着一卷兵书,专注且仔细的看着。 一旁,衣着华贵的钱府夫人正来回踱步,表情期待而又紧张。 “怎么还没来,按理说应该到了啊......” 钱夫人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 片刻后,她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焦急,看向钱浩南,道:“老爷,要不你还是再派一队人去接永儿吧,人多的话,总归保险一点。” 钱浩南看着兵书,目光专注,冷冷道:“那个逆子答应方相在明修书院会安分守己,结果呢?不到七天就惹下这样的祸事,简直是......本性难移! 依我看,他最好一辈子留在乡下,永远也别回来,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钱夫人听见这话,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老爷,你真不惦念永儿?” 钱浩南冷哼一声,冷冷道:“要钱要到兵部衙门,当着六部九卿的面,给他老子难堪,这样的逆子,我患了失心疯去惦念!” 钱夫人也不恼怒,眉头一挑,道:“老爷要真是不惦记这永儿,为何一页兵书看了足足一个时辰?” 钱浩南听见这话,握着兵书的手微微一僵,陷入沉默。 再怎么说,钱永也是他的儿子,而且还是独子。 离家三个月,了无音信。 唯一的一点消息,还是两个月前被黑心的捕快关进了地牢里。 说不挂念,怎么可能? 无非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老爷,你就别端着架子了,派人去接一接吧。” 钱夫人走到钱浩南的面前,开口劝说。 钱浩南看向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屋外传来声音。 “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话音落下。 钱浩南和钱夫人脸上皆是露出激动之色。 区别是,钱浩南很快掩藏起来。 而钱夫人则是快步来到门前,打开以后,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人呢?” 仆人道:“还在府门外候着,说是让老奴先来向老爷和夫人禀告,说是......老爷和夫人不争气的儿子回来了。” 听见这话。 钱浩南和钱夫人皆是一怔。 “你确定来的是少爷?”钱夫人沉默了几息,开口问道。 “确定!” 仆人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少爷虽然黑了,瘦了,但老奴伺候少爷也有将近十年,就算再如何黑,再如何瘦,也是能认得出来的,更何况,声音还没变化。” 话音落下。 钱浩南和钱夫人互相对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惊诧之色。 很显然,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们儿子的嘴里说出来! 第295章 钱永的变化 “这小子在外面受了几天苦,倒是有了一些长进。” 钱浩南心里这么想,脸上仍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看着那仆人,道:“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 那仆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向钱浩南,犹豫道:“老爷,少爷这次回来还带了两个人。” 钱浩南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咬牙切齿道:“这个逆子到了乡下竟然也能沾花惹草,老子非得把他腿打断不可!” 沾花惹草? 仆人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道:“老爷您误会了,那两人是收留少爷的农户,一老一小,老的六十来岁,小的还不到十岁,少爷是想报答他们,才将他们带回府上,好好的照顾。” 两个农户,报答他们? 钱浩南和钱夫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 平日里给他再多的银子,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说,对府上的人,无论是他俩还是下人,都是不冷不淡的样子,谈不上嚣张跋扈,但也更谈不上温良恭谦。 也就只有出去花天酒地,和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的时候,方才展露出一些笑容。 他会因为两个农户照顾了他两个月,便想着报答他们,将他们接到长安来住? 这怎么可能! 钱浩南沉吟了几秒,摆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老爷。” 仆人离开后。 钱浩南的神色变得凝重,看向钱夫人,沉声道:“这小子为何突然将农户带过来,莫非又想耍什么花招,从府上拿银子?” 钱夫人沉默了几秒,道:“你不要总把你儿子想的那么坏,或许永儿真的只是想报答人家呢?” 钱浩南面露不屑,嗤笑一声,道:“他什么样,我个做老子的还不清楚?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乡下过两三个月,就能改良从善,那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败家子!” 钱夫人听见这话,有些不开心了,皱着眉头道:“老爷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永儿小的时候很乖的,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嫌累,还会照顾老太爷。 也就是你逼他读书,不允许他从军,甚至不允许他习武,他才变成现在这样,说到底还是怪你!” 钱浩南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你的意思是,我就该让他从军,上阵杀敌?你知不知道沙场上有多少阵亡的将士,跟那个小兔崽子一般年纪? 你要是舍得让他也去,我现在就去兵部衙门,让人给他安排到白起的身边,做个亲卫!” 钱夫人听见这话,沉默了。 她宁愿自己的儿子做个混蛋败家子,也不想让他上沙场。 尤其是眼下这种局势,指不定什么时候,朝廷又要跟周国打起来。 以前只是刀剑,躲在后方,还不算危险。 如今有了火枪和火炮,就算给他安排在白起的身边,也一样有可能有去无回。 “让他读书,不让他习武,还不是因为老子就他一个儿子,朝廷明文规定,独子可以不上沙场,就连方相征召新军,都不招募独子,这个道理,老子跟他讲了多少次? 而且,谁说报效朝廷就一定要上沙场?读书一样能报效朝廷!” 钱浩南说到这,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如今说这些也没意义,他既然把那两个人带回来就带回来吧,再过几天,他就要回书院,料想他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 钱夫人听见这话,很想为自己的儿子辩解,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些话其实并没有错。 沉默良久,也只是叹了口气。 一炷香的时间后。 一袭布衣的钱永来到了父母的面前,笔直的站好,行了一礼,道:“儿子拜见父亲,拜见母亲。” “你......” 钱浩南看着面前规规矩矩的钱永,原先想要训斥的话,瞬间堵在了喉咙里。 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儿子,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钱夫人看着钱永,眼眶瞬间红了,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啜泣道:“永儿,才三个月不见,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原先的钱永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中谈不上什么细皮嫩肉。 但跟普通的百姓比,那也是十分精致。 可是,如今的钱永,不仅皮肤晒的黝黑,身形也是瘦了不少,虽是跟农户比要好很多,但在钱夫人的眼里仍旧当得起四个字——骨瘦如柴。 “我的儿啊,这几个月得吃了多少苦,才瘦成这样,早知道你要受这么多的苦,打死娘,娘也不会给你送去那什么明修书院!” 钱夫人看着钱永,一颗心阵阵的发颤,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一旁,钱浩南听见钱夫人悲怆的哭声,也是觉得一阵心烦。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钱永是他的独子,他这个做爹的,心情跟做娘的也差不了多少。 钱永外形上的变化,也让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这个兵部尚书,是从底下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期间吃了不知道多少苦。 正因如此,他想方设法的保护自己的儿子,不让他受自己之前的苦,但是...... 哎,终究是事与愿违。 钱永前几年一点儿委屈都没受,但是却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如今,只希望他受的这些苦,能够给他带来一些长进。 钱浩南这么想着,就听见钱永道:“娘你别哭,儿子不觉得自己受苦,就算是受苦,跟那些成日劳作,却无法填饱肚子的农户比,也算不了什么。” 钱浩南和钱夫人听见这话,又是一怔。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钱永继续道:“爹,娘,儿子这几个月真真切切的想了,儿子以前确实做的不对,爹娘虽然束缚了儿子,不让儿子习武上沙场,这归根结底是为了保护儿子。 儿子成日只想着自己,想着有朝一日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做大将军,却从未想过爹娘的感受,殊不知没有爹娘,莫说是上阵杀敌,就连填饱肚子,儿子都做不到。 儿子若是真有本事,真有骨气,就不该像之前一样自甘堕落,拿着府上的银子挥霍无度,而是离开钱府,自己养活自己,凭借自己的本事进入神机营,从小小的士卒做起,一步一步的向上。” 钱浩南听见这话,心里一颤,眼睛竟是产生了酸涩的感觉。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那个被誉为“长安第一败家子”的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更从未想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一个人竟然真的能改变的如此彻底。 或许...... 永儿真的变了? 变得通情达理,体谅父母。 一念至此,钱浩南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语气,温和道:“永儿,你能这么想,爹很欣慰,不过,只要爹还做这个兵部尚书,上阵杀敌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毕竟大都督府有明文,如你这样的家中独苗,不得投军。” 放在以前。 这番话说出来,钱永免不了要大发脾气,打砸家具那是常有的事情。 然而。 此时此刻。 钱永却表现的十分平静,风轻云淡道:“这三个月里,儿子想了很多,如今上阵杀敌已经不是儿子所追求的,儿子追求的是更为崇高的理想!” 此话一出。 钱浩南和钱夫人眸子里都是迸发惊喜之色。 虽然不知道永儿所谓的“更为崇高的理想”是什么,但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就全力支持。 “何为更崇高的理想?” 钱浩南伸手捋了捋胡须,开口问道。 钱永看着钱浩南,神色专注而又认真,一字一顿的道:“为万世开太平!” 短短的六个字,让钱浩南神色一震。 “读书人都以这句话作为理想,落到实处,你打算如何做?” 钱浩南一脸认真的问道。 钱永沉默了几息,道:“以儿子在李集村生活的这三个月来看,想要为万世开太平,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让百姓能够养活自己,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农,儿子来的路上听说了,明修书院的四周又建立了几座新的书院,其中就有农业书院,专门研究农事。 儿子本打算去农业书院读书,钻研好农事,可是思来想去,觉得农事实在无趣,儿子就算是用心去研究了,用不了多久也会产生懈怠,因而儿子便想着从别处入手。 百姓之所以穷苦,一是无法养活自己,二是受到欺压,儿子想的便是如何能让他们不受人欺负!” 说到这,顿了顿,抬眸看向钱浩南,正色道:“儿子听说,朝廷有旨意,要趁着京察和大计,招募一批新的监察御史,这一批监察御史数量庞大,且会外派到大乾的各州各府,儿子想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钱浩南听见这话,认可的点了点头,沉吟道: “都察院大规模的招募监察御史,确有其事,这是方相的命令,不出意外是能够办成的,按照方相的意思,先从底下的官吏中选拔一批,暂且用着,剩下的绝大多数的空缺,由恩科的进士补上...... 这件事,方相很重视,应当会亲自盯着,方相又认识你,想要将你悄无声息的送入都察院,绝无可能,但是你爹拉下脸,去求一求方相,不出意外能给你求来一个位置,只是之后再有什么事情,方相就未必会照顾了。” 钱浩南皱着眉头思索,想着向方相求一个职位的可能性。 他在方党中算得上是第四号人物。 除了方相,杜晨安,秦兴言,接下来就是他。 再加上,之前几次重要的抉择,他都坚定不移的站在了方相的一边,一个监察御史的职位,方相应当还是会给的。 这么想着,钱浩南下定了决心,等明天一早便备上厚礼,去相国府找方相商议此事。 然而。 这个时候,一旁的钱永却忽然开口道:“这件事情不用爹去办,儿子要靠自己去成为监察御史!” 钱浩南一怔,道:“你没有功名,如何能成为御史?” 钱永道:“爹不是说了,今年有恩科,儿子要是能中进士,做这个监察御史,岂不是十分相符。” 钱浩南听见这话,忍不住轻笑一声,道:“进士哪是那么容易中的,许多悬梁刺股的读书人,读了大半辈子的书,也未尝能中,更何况你这几年,功课也都荒废的差不多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钱永道: “儿子听说,这一次的监察御史,除了从恩科的进士中选,还会从符合年纪且能通过考核的人里选择。” 钱浩南皱眉:“还有这样的事?” 钱永道:“就算没有,无非也就是好好的读书,今年考不中,明年考,明年考不中,后年再考,总有一天是能考上的。” 钱浩南听见这话,下意识地打量了钱永几眼,觉得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当然,这里的变化是好的变化。 “还是方相厉害啊!竟然能想出让丁字班的学生到村里的法子!” “要是没有方相,永儿怕是还会和以前一样,不务正业,做他的长安第一败家子。” 一念至此。 钱浩南对方修充满了感激。 “你能这么想,爹很欣慰。” 同样的话,第二次说出来,钱浩南的语气坚定了许多。 紧接着。 两人围绕着如何使天下太平展开了一系列的论述。 期间,钱永竟然还提出了不少有意思的想法,就连贵为兵部尚书的钱浩南都没有想到。 这么一对原先好似水火不相容的父子,如今却是十分的和睦。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钱浩南道:“你从明修书院一路赶回来,想必也是乏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钱永也不矫情,应道:“好。” 说完,行礼,转身就要离开。 没走几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钱浩南道:“爹,我从李集村带回来两个人,我想让他们跟着我,平日里清扫卫生,给我研墨......” 此刻,钱浩南心情正好,大手一挥:“人是你带回来的,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钱永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钱浩南看着钱永的背影,只觉得心情无比顺畅,看向一旁的下人吩咐道: “去杜府、秦府、周府请几位大人过来,今晚老爷我要与他们不醉不休!” 下人一怔,道:“现在?” 天色已暗,这个时候去府上请人家喝酒,有些不太合适吧? 钱浩南想了想,摆摆手道:“明天吧,到时候在伊人居好好的摆上一桌,跟他们好好讲一讲,永儿从明修书院回来后变成了什么样。” 第296章 争相入学 翌日。 随着丁字班的学生回到长安以及各州府,许多人都感受到了自己的孩子巨大的变化。 原先桀骜不驯的,如今虽然谈不上温良谦恭,但也温和了许多。 原先挥霍无度的,如今虽然谈不上勤俭节约,但也收敛了许多。 类似的变化还有很多,大多数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变化。 其中甚至有一些孩子,主动提出要好好的读书。 这些变化,父母长辈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说句实话,在将他们送到明修书院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孩子不会变好的心理准备,只是想要混一个天子门生的名号,将来说出去好听。 也给自己的孩子留一条后路,将来说不定能凭借着这个名号,获得一些优待。 但是谁能想到,仅仅两三个月的时间,原先顽劣的孩子竟然会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这让他们喜出望外的同时,发自内心的感激明修书院的存在。 孩子改邪归正,浪子回头,当然是巴不得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 因此,不到三天的时间,明修书院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大乾! 一开始,绝大多数人并不相信一个人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会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但是类似的消息听得多了,也便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而当他们真正的见到那些孩子,立刻意识到,传闻没错! 在明修书院读书的败家子们,真的已经改邪归正! 于是。 这些人也全都泛起了将孩子送到明修书院读书的念头。 三千两银子虽然很多,但对他们而言,咬一咬牙还是能拿得出来。 要是三千两银子能让自己的儿子改邪归正,那就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时间流逝。 转眼间已是探亲假的第六天。 明修书院里。 翰林学士荣浩站在院子里,看着枯黄的落叶从空中飘下,悠悠的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道:“还有一日,丁字班的学生便要回到书院,让先生们好好准备,不要再像之前一样,被那些孩子气到吐血。” 话音落下。 旁边一名青年道:“大人,教算学的柳先生,仍旧不愿意再去丁字班,他说......” 说到这,顿了顿,犹豫道:“说大人要是执意让他去丁字班,他便请辞回家,不做这个先生。” 荣浩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看向青年,问道:“王硕,此事你如何看?” 名为王硕的青年沉默良久,道:“学生以为,丁字班的学生绝大多数来到书院,只是为了混一个天子门生的名号,既然如此,倒也不必对他们过于严苛,像是算学这样精妙的学问,他们不学也就罢了。 柳先生在算学一道还是颇有钻研,如今整个书院,乃至整个天下能够看得懂所谓高等数学的也就只有柳先生,万万不可因为顽劣的丁字班学生,而逼得柳先生请辞。” 荣浩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丁字班的学生再如何顽劣,也是书院的学生,方相明确说过,明修书院的学生必须掌握三门学问,其中算学排在第二位,所以这算学还是要教的,柳先生不愿意教,就从国子监招揽一名算学博士去教导他们。” 王硕点了点头,语气沉重道:“学生明白了。” 荣浩听出他语气中的失落,心里明白,他也不想教丁字班的学生。 刚才的那番话,既说的是柳而立,也说的是他自己。 “老夫知道,你也不愿去丁字班,但你既然年轻,就要多承担一些责任,老夫会向方相禀告,给你们丁字班的先生每个月加二两银子的俸禄,也算是对你们的一些弥补。” “谢过大人。” 王硕恭敬的行了一礼。 荣浩看了他一眼,岔开话题道:“老夫听说你最近在做一些实验,验证书本上提出的定理,可取得了一些成就?” 王硕听见这话,瞬间来了兴致,眉梢上挑,激动的道:“成就并未取得,因为学生所能想到的,还有想不到的,物理书上全都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物理物理,世间万物的道理,学生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世间万物竟是这般运行的,许多违反常识的事情,做了实验方才知道,原来竟是事实。 学生如今还只是在做一些最简单的实验,等方相拨下来的银子到了,学生便可以做更多的实验,若是能将所谓的电给钻研出来,从今以后,我大乾便会浑然一新!” 作为翰林大学士,荣浩对于所谓的算学以及物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在他的眼里,这些都是小道。 奈何方相对算学和物理的重视远超四书五经。 准确的说乃是语文。 在明修书院,钻研圣人典籍,乃是划归在语文之中,所谓语文便是语言与文字,自然落在实处,便是钻研先圣的语言与文字。 语文,物理,算学,构成了明修书院最主要的三门知识。 任何学生都必须掌握。 尤其是物理和算学,方相更是拨下了大量的银子,给书院的先生们钻研此道。 因此。 即便是再瞧不上物理和算学,荣浩也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 “方相对于物理,尤其是所谓的电磁,十分重视,如今书院里就只有你对电磁有一些了解,你要好好的钻研,将来能否从方相那里要来更多的银子,就靠你的电磁了。” 荣浩看着王硕,语重心长的道。 王硕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大声的道:“学生一定不辜负方相的期望,争取早日将所谓的电磁钻研透彻!” 说到这,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其实竹风轩印制的物理书里,对电磁已经有了解释,只是我实在愚钝,许多地方就算是已经有了解释,仍旧是看不明白......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这物理书是由谁撰写,实在是教人钦佩!如此多世间万物的规律与道理,竟是能够钻研的如此透彻,若是让学生去钻研,只怕是两百年,三百年,乃至五百年都未必能够入门。” 想到物理书上许多精妙的规律。 王硕的眸子里不由的露出敬佩之色,心中只有崇拜。 荣浩看了他一眼,心道:什么世间万物的规律和道理,与圣人的学问相比,只是小道。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只是道:“你好好的努力,未来的成就未必比不上此人。” 王硕心道,我何德何能与人家相比? “大人,学生......” 王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看到一名差役快步走了过来,仿佛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禀告。 “何事?” 荣浩看向那名差役,风轻云淡的问道。 差役来到他的面前,先是行礼,然后道:“荣先生,书院外面来了许多人!” “都是些什么人?”荣浩问道。 差役犹豫了一下,道:“小的认不出来,但从衣着上看,应当都是些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 此话一出。 荣浩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出意外,应当是丁字班学生的父母长辈,见到自己的孩子毫无长进,来书院讨要说法来了。 心里虽然有了猜测,他仍是佯装不知,淡然问道:“可知他们来是做什么来了?” 差役道:“他们气势汹汹的,小的没敢耽搁,便来向您禀告了。” 荣浩听见这话,心里基本已经确定,就是丁字班的学生父母来讨要说法。 沉默了几息,他沉声道:“派人回长安请赵正荣多派一些捕快过来,再将书院现有的差役全都聚在一起,随老夫一同出去见一见他们。” “是!荣先生!” 差役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他走后。 荣浩看向王硕,尽量不显露出异常的情绪,道:“你也随老夫出去。” “是,先生。”王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能察觉到气氛沉重,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片刻后。 差役聚集到了荣浩的身旁。 荣浩带着他们,以及几个年轻的先生,来到了书院的门口。 一出书院的门。 就看见几十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一副神色激动的模样。 “来了!来了!书院的人出来了!” 这些中年男人看见荣浩,脸上全都露出兴奋之色,忙不迭的凑了上来。 差役们见状,心里一沉,忙不迭的拦在了他们的跟前。 荣浩环视一周,尽量维持淡然,沉声道:“你们的心情,老夫能够理解,只是明修书院乃是由方相与陛下创办,许多事情并非是老夫能够做得了主,你们就算是打老夫一顿,老夫也无能为力,因而你们还是回吧!” 话音刚落。 中年男人们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 “还是来得晚了吗?” “早知道书院的名额如此紧张,当初说什么也把那三千两银子交了!” “哎......当初觉得三千两银子来书院读书,实在不值,谁能想到,如今有银子却也读不了,悔不该当初啊!” 议论声持续了片刻。 有人看向荣浩,大声的问道:“若是我们多交一些银子,能否通融一下?” 荣浩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通融什么?” 那人也是一怔,道:“自然是入学一事!” “入学?” 荣浩听见这两个字,懵了。 难道这些人不是来讨要说法,也不是来退学的? 这个时候。 中年男人们看着荣浩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纷纷道:“我们是来给孩子办入学的!明修书院,三千两银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此话一出。 不止是荣浩,就连王硕等一众教书先生全都懵了。 无缘无故,这些人怎么会想着给孩子办理入学? 按理说,丁字班的学生回去探亲后,这些人不该想着给孩子办理退学吗? 毕竟,整整两三个月的时间,丁字班的学生可是什么都没学到! 中年男人们见荣浩和一众教书先生沉默,心里一沉,忙不迭道: “只要能让孩子进丁字班,多交一些银子也不碍事,我便准备了四千两银子,三千两银子乃是入学的学费,另外一千两就当是捐给书院!” “我也愿意出四千两!” “其实我之前便想让孩子进书院读书,只是后来有事耽搁了,请几位先生通融一下,让孩子入学吧。” 中年男人们争相上前,想要给自己的孩子办理入学。 荣浩恍惚了好一会,终于意识到,这些人不是在戏谑自己,而是真的想让孩子入学。 “三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们为何愿意出这笔银子,让自己的孩子去读最差的丁字班?” 荣浩本来不想多问,但看见他们一副争先恐后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新 第297章 李邀月的努力 片刻后。 荣浩来到了方修的面前,将明修书院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讲述了一遍。 方修听了,眉头一挑,道:“他们愿意把孩子送到书院,这是好事。 先生不足可以从国子监招募,据本相所知,国子监的那些算学博士很愿意来书院教书,再不足就从民间招募。 屋子不足,更是小事,派人建造就是,只要有学生,也就有银子,有了银子,这些又得了什么?” 荣浩应道:“下官明白了。” 方修看向他,想了想,又道:“明修书院上下的事情,平日里都要你来处理,因而你还是得有个名分……从今往后,你便是明修书院的副院长。” 荣浩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方修就伸手打断了他:“本相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一些推辞的话,让你做这个副院长,并非是本相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已经做好的决定! 明修书院对朝廷而言,十分重要,本相也是十分重视,这一点,想必你已经有所察觉。 因而书院平日里必须有人主持,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你最合适,所以还是莫要推辞了。” 荣浩听见这话,也不再多说,恭敬道:“下官必定不负方相重托。” 这个时候,方修忽然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本相要提醒你,就是明修书院的三门学科,语文,算学,物理......语文虽是排在第一,但实际上后两者却更加重要! 本相知道,你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是饱读诗书之人,对算学和物理不甚在意,但是,明修书院主要便是为了让更多的学子钻研后两者,这一点,你要清楚。” 荣浩显然没想到方修会突然提起这些话,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道:“下官明白了。” “好了,下去吧。” 方修摆了摆手,澹澹道。 “下官告退。” 荣浩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走出相国府,他略显沧桑的脸庞露出了冷汗。 方相刚才的话,意思再明确不过,明修书院里有方相的眼线,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这个平日里管着书院的副院长,心里必须要有数! “明修书院是算学和物理的书院,不能变成国子监一样以钻研圣人典籍为主,这是方相的底线,若是违背了这一点,将明修书院变成了国子监,老夫便是罪人。” 荣浩这么想着,走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回书院吧。” ............ 相国府里。 方修坐在院子里,从篮子里取出一块煮熟的里嵴肉,喂给小白虎,没好气的吐槽道:“成天不是吃就是睡,真不知道养你有什么用。” 小白虎如今已经长成了凶勐的大虎,只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以极大的威慑力。 那宽厚的爪子,仿佛轻轻一拍,就能将人的骨头拍断,看着无比威严。 但是,就是这么一头看着凶悍的勐虎,此刻却趴在方修的面前,悠闲的吃着里嵴肉,对方修的吐槽没有丝毫在意。 将近两年的时间,它的生活枯燥而又乏味,一开始个头还小,就只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追逐一些鸟雀。 后来个头变大了,整个相国府就都变成了它晒太阳的场所。 除了晒太阳,就是吃,再不然就是睡,全然没有一点儿野性。 整个长安,哪怕是普通的百姓,都知道相国府上养了一头不会伤人的白虎,而且越传越邪乎。 说这头白虎之所以不会伤人,乃是因为它是天上的神仙派下来,保护方相的安全! 也就只有方修和相国府上的人清楚,这头白虎就只是懒,懒到不想动弹。 方修将篮子里最后一点里嵴肉喂完,看向院子门口。 那里站着一名身姿绰约的女子,乌黑靓丽的头发垂落腰间。 正是原先的大周长公主,如今的大周女帝李邀月。 “何事?” 方修一边伸手rua虎头,一边开口问道。 自从三个月前,方修允诺她,只要珍宝斋的利润超过一倍,就允许她回晋南见她的皇兄。 她就废寝忘食的钻研生意之道。 平日里几乎是住在珍宝斋,费尽心思想要提高珍宝斋的利润。 因而,这段时间,方修很少见到她的身影。 她如今出现在方修的面前,必定是有所求。 果然。 李邀月看了一眼白虎,收回目光,沉声道:“珍宝斋的生意已经做到吴国,但吴国本身商贸发达,珍宝斋在那边想要立足并不容易。” 言外之意,想要靠吴国的市场,完成利润翻倍的目标,比较困难。 方修语气平澹道:“若是容易,本相为何将这件事交给你办?” 李邀月听见这话,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继续道:“两年前,你与吴人达成约定,吴国皇帝答应要降低乾国商品的关税。 如今吴人因为南边战事失利,商贸困难,突然不再承认曾经的约定,执意要按照约定之前征收关税,因而珍宝斋的生意便更加难做。 这件事情针对的不只是珍宝斋,还有其余的商贾,希望你能放在心上,认真思索应对之法。” “吴国那些狗东西竟然敢不遵守约定?”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冷冷道:“他们不怕我大乾再次屯兵边关?” 李邀月没有接话,只是沉默。 方修思索了几息,看向李邀月,道:“这件事情,本相知道了,下次早朝,本相和陛下会与百官商议此事,想出一个应对之法,你还有别的事吗?” 李邀月沉默了几息,又道:“还有你之前采购的棉花,以及棉花的种子,全都已经运达长安,接下来该如何做?” “棉花织成棉布,棉花种子保存好,等农业书院那边的人,找到合适的种植地点,再大规模的种植。”方修道。 李邀月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说完,犹豫了几秒,又道:“我回去了。” 接着,转身就要离开。 方修看着她清瘦了许多的身影,不知为何心底涌上来一股复杂的情绪。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夫人,老是这么欺负她,良心上也有那么一点点的过意不去。 “皇庄上病死了头牛,今早刚送到府上,本相打算做成火锅,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方修看着李邀月的背影,忽然开口说道。 李邀月听见这话,脚步微微一顿。 沉默了几秒,转过身子,看向方修,道:“珍宝斋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方修道:“不急在一时。” “......” 李邀月陷入沉默。 方修见状,也不再多说,道:“你去吧。” 李邀月也不矫情,迈步离开。 半个时辰后。 李邀月回到了珍宝斋。 一进门,便有伙计上前禀告:“夫人,工程书院新研制了一种小物件,名叫飞梭,说是能极大的提高织布的效率。” 李邀月一副清冷的模样,澹澹道:“拿来看看。” “是,夫人!” 伙计转身离开,很快就捧着一个小物件,重新出现。 李邀月打量了一眼,柳眉微微蹙起,问道:“此物如何提高织布效率?” 伙计摇了摇头,道:“小的也不明白,只知道这是工程书院的人,照着书上的记录制造出来的,说是用了它,原先织一匹布的时间,如今能织六七匹。” 李邀月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不由的多审视了飞梭两眼。 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东西,能让织布的效率提高如此之大? 李邀月有些怀疑,但是,这一个月来,工程书院研制了许多小玩意,都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说不准,这东西这能极大的提高织布的效率呢? “把它送到织布的工坊,若是真能提高效率,便大规模的使用。” 李邀月澹澹的道。 “是,夫人!” 伙计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捧着飞梭,转身离开。 “雍州分铺的汇报,今日应当到了,取来给我。” 李邀月看向另一名伙计,澹澹道。 “是,夫人!” 那名伙计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忙不迭的取来了信件,呈给李邀月。 李邀月伸手接过来后,自上而下浏览起来,看的极为仔细。 片刻后,她取出纸笔,针对雍州分铺的情况进行分析,再提出改进的措施,如何推广产品,如何降低成本,如何提高利润…… 写好后,放在一边,又取出从竹风轩买来的关于生意之道的书籍,认真的研读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转眼间便已是日落。 李邀月放下书籍,站起身,环顾四周。 发现伙计们早已经心不在焉,想着早点回家。 她的柳眉微微蹙起,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意义,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就放他们离开。 珍宝斋的铺子,经过几次的扩建,已经十分宽阔。 李邀月穿过大堂,来到后院平日里住的屋子,点燃一盏烛灯,捧着书籍,继续研读。 直到夜深了。 方才放下书籍,取来中午剩下的桂花糕,应付了几口,洗漱以后,躺到了床上。 生活简单,朴素,而又略显乏味。 这两个多月,李邀月都是这么过的。 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是为了一个目标,早日让珍宝斋的利润翻倍,争取到回晋南的机会。 她虽然对方修有诸多的愤恨与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 方修答应的事情,都会守信。 只要她能够做到珍宝斋的利润翻倍,方修会放她离开。 翌日。 清晨。 李邀月醒来,洗漱后便来到了前堂。 天刚蒙蒙亮,伙计们已经开始收拾商品,清扫堂屋。 李邀月叮嘱了他们几句,开始浏览徽州分铺呈上的汇报。 珍宝斋在大乾和大周何处皆有分铺,在李邀月的命令下,每个分铺每个月都必须呈上一次汇报。 将成本,利润,发生的各种事情,全部记录在桉,有问题的还可提出问题,由李邀月来思索如何应对。 因而,从半个月前开始,李邀月每天都要浏览各个分铺的汇报,再一一处理。 “徽州的百姓不喜甜食,白糖的备货可以适当减少,琉璃器皿存量太多,又连续半月销量降低,可以适当降低价格,维持利润……” 李邀月神色清冷的写着。 身旁忽然出现熟悉的声音。 “夫人,你真的清瘦了好多。” 李邀月微微一怔,转头望去,就看见一身碧绿长裙的桃儿站在那里,眸子里满是心疼。 “你怎么来了?” 李邀月站起身,问道。 桃儿在相国府只是个最不起眼的小丫鬟,平日里很少有机会外出,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奴婢想夫人了,求了老爷几句,老爷就同意了奴婢来见夫人。”桃儿道。 接近一年的时间里。 她和李邀月都是朝夕相处。 两个月未见,自然是想念的。 李邀月听见这话,清冷的脸上,冰冻消融了几分,道:“你倒是比以前胖了一些。” “天气越来越冷,奴婢多吃一些是为过冬做准备。” 桃儿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叠油纸,打开以后,铺在桌上,说道: “这是府上用皇庄病死的牛,酱的牛肉,可好吃了,老爷特意给奴婢多带了一些,给夫人补补身子。” 李邀月看着桌上的酱牛肉,微微一怔。 如果是别的东西,她或许会以为是桃儿自己拿的,然后故意这么说。 但是牛肉……可不是桃儿一个小丫鬟想拿就能拿到的。 就算是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方修,吃牛肉,都得强调的皇庄上病死的。 可见这些酱牛肉的确是方修让桃儿拿来的。 只是……他为何这么做? 李邀月柳眉微蹙,陷入思索。 桃儿似乎是看出了李邀月的想法,道:“夫人不用顾虑太多,几块牛肉而已,入秋以后,皇庄上的牛经常病死,牛肉在府上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了。” 李邀月听见这话,眼角不由抽动一下。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牛绝不可能是病死的,说到底是方修为了吃,指杀为病罢了。 “夫人身边没人照顾,就得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像这样成天饿着……” 桃儿看着李邀月,有些心疼的道。 李邀月点点头,只是道:“好。” 桃儿把牛肉递给李邀月,道:“奴婢来之前,老爷让奴婢给夫人传句话,说……” 第298章 丰收背后的顾虑 “说夫人若是得空,回府同老爷一起吃顿饭,老爷有些话想要同夫人讲。” 桃儿说到这,眸子中迸发出一道亮光,喜滋滋的道: “夫人,依奴婢看,老爷心中还是有你的,只是因为陛下的缘故,老爷不好表现出来。 这一次老爷主动找你,便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 “好了,不要再说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邀月打断。 桃儿原先想说“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与老爷亲近一番,那咱们主仆俩在相国府就算是翻身了”。 猝不及防的被打断,这番话堵在喉咙里,脸憋得通红。 李邀月看了她一眼,不冷不淡道:“你同我相识一年,应当知道我的想法。” “可是您如今毕竟还在长安,是寄人篱下,不想着与老爷拉近关系,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啊!”桃儿道。 李邀月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沉默了几息后,淡淡道:“我心中有数,类似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讲。” 这一次也没讲出来啊! 桃儿撇了撇嘴,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你出府一次并不容易,今日我陪你逛一逛长安城,到了晚上再送你回去。” 李邀月放下手里的汇报,看着桃儿,语气温和道。 偌大的长安,只有这么一个桃儿,平日里能同她说说话。 所以,李邀月对待桃儿的态度和别人也是截然不同。 桃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感动之色,道:“夫人,奴婢知道你最好了!” 顿了顿,又道:“要不夫人您今晚跟奴婢一起回府吧,趁着老爷还记得您” “你要是再说,我立刻便差人送你回府。” 李邀月瞥了她一眼,不冷不淡道。 桃儿听见这话,瞬间噤声,不敢再说。 李邀月主仆交流的同时。 皇宫,养心殿。 方修和小女帝也在交流。 只不过交流的是更深层的话题——粮食。 秋收已经结束。 各州府的衙门已经呈上奏章,转交户部后,经过统计,大致计算出,今年的收成比之去年还是增加了。 除了徽州遭遇水灾,粮食歉收,其余的州府还增加了不少。 “如果各州府的奏章没有造假,即便朝廷与周国的战事还没结束,粮食仍旧充足,这是丰收,大丰收啊!” 武明空端坐在龙椅上,看着秦兴言呈上的奏章,精致的脸蛋满是喜悦之色。 “陛下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红薯的种植已有两年,田地的肥力消耗颇大,等到明年,想要再有这样的丰收,只怕是难了。” 这个时候,方修毫不留情的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情绪值1000】 不带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武明空看向方修,噘了噘嘴,道:“每次朕高兴的时候,你便要给朕泼冷水,下次你高兴的时候,朕也这么做,看你什么感受。” 方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副画面。 他与小女帝相拥而眠,心情大好的时候,林宛儿忽然捧着一盆冷水,从他的头顶浇下。 那酸爽,光是想一想就难以承受。 方修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停止浮想联翩,看向小女帝,真诚道:“是臣做的不好,下一次,等陛下高兴的劲头过了,臣再泼冷水。” “.” 小女帝斜睨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沉默了几息,道:“你既然在朕的面前提起这个问题,想必一定是有了解决之法,说说看,你打算如何做?” “陛下实在是高看臣了,臣对农事一无所知,又如何知道如何弥补田地的肥力” 方修一脸认真的说道。 武明空对他的这副嘴脸实在太熟悉了,每当他想要讨价还价,或是坐地起价的时候,就会表现出“臣不知道,不要问臣”的模样。 实际上,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只是憋在心里,当做筹码罢了。 “说吧,你又憋了什么坏心思。” 武明空斜睨他,没好气道。 “什么叫坏心思,陛下怎么能这么说臣!” 方修义愤填膺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的道。 若是放在以前,武明空可能还会觉得慌乱,以为他是真的发怒。 如今,她早就已经习惯,没好气道:“你想要朕做什么,直说就是,拐弯抹角的,有意思吗?” 小女帝长大了,不像以前好哄了啊。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臣要陛下做什么,陛下都会照办吗?” 武明空看了他一眼,心道:“狗东西,无非就是变着法的折腾朕呗” “你说。” 武明空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风轻云淡道。 方修沉默了几秒,决定不再绕弯子,跟女帝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打算。 “臣打算过年以后以周国摄政王的身份去一趟晋南。” 不知为何,一听方修要离开长安,小女帝的心里就觉得空荡荡的,忙不迭的问道:“去多久?” “大概一个月。”方修道。 武明空松了口气,道:“只是一个月的话,你便去吧。” 之前阻击燕军的时候,方修一离开就是两三个月。 如今只是一个月,而且还是在已经落入朝廷掌控的晋南,没什么好担心的。 “到时候别忘了给朕带些当地的特产,你上次送朕的花就挺不错,若是有的话,再摘几朵。”小女帝语气平淡道。 “那些花都是夏季才开,臣回来的时候大概还是冬季,怕是没法给陛下带了。”方修道。 武明空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也就不再多说,转而问道:“你打算带多少人去?” 方修道:“一支护卫,大约一千人,其余的厨子,仆人,丫鬟,加在一起大概一百人。” 周国有白起坐镇。 一千人的护卫队完全足够了。 武明空放心的点了点头,又问:“除了护卫,厨子,仆人,丫鬟,还打算带谁?” 方修想了想,道:“应当没别人了。” 武明空一双好看的眸子望着他,眉头一挑道:“不打算带着李邀月一起?” 方修表情一僵,陷入沉默。 武明空见状,咬了咬牙,道:“就知道你拿这件事情跟朕绕圈子,一定有猫腻!果然如此!说!你去晋南,带着李邀月做什么!” 方修忙不迭的解释道:“只是履行承诺罢了。” “履行什么承诺?”武明空追问。 方修没有隐瞒,将许诺李邀月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武明空听了以后,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果真如此?” 方修重重的点了点头:“臣哪敢欺瞒陛下!” 你欺瞒朕的事情多了去了! 武明空腹诽了一句,又问了几个关于为何带着李邀月回晋南的问题,方修一一回答。 “臣去晋南一是为了朝廷与周国的盟约,二是作为摄政王,在周国百官和百姓的面前亮个相,三是亲眼看一看周国上下对盟约的反应。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琐碎之事,从书信中看不出什么,得亲临长安,才能知道事情是否如臣想象的一般。 至于带上李邀月,纯属巧合,臣允诺李邀月,只要她将珍宝斋的利澜提高一倍,便让她回晋南。 臣大概算了算,到了年底,珍宝斋的利澜刚好能提高一倍,带时候让她跟着臣的车队一同出发,臣也可以更好的控制她,避免出现意外。” 武明空觉得他说的还算诚恳,也懒得再问,只是道:“好,朕允许你同李邀月一起去晋南,现在可否告诉朕,如何解决田地肥力枯竭的问题?” “其实农书上便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一是重新开垦田地,二是给田地增肥。 毫无疑问,后者更加合适,至于如何给田地增肥,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臣并不了解,但是,农业书院的先生和学子们,钻研典籍,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 前几日,农业书院的院长告诉臣,他们已经照着书籍上研制出了一些肥料,只是大规模的生产,还很困难。 一是缺少银子,二是生产肥料需要有极高的温度,极高的压力,而这些,他们无法做到,得靠工程书院那边钻研出相应的手段.” 方修一口气说了很多。 小女帝听得有点儿发楞。 肥料还能大规模的生产? 极高的温度还能理解。 极高的压力又是什么? 这些又跟工程书院有什么关系? “因而,短时间内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但只要给工程书院和农业书院不断的投入银子,少则一年,多则十年,土壤肥力不足的问题,就会彻底的得到解决!” 方修说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龙椅上,小女帝眸子里满是疑惑,有许多的问题憋在心里,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憋了半天,只是道:“所以还是要更多的银子?” 方修点了点头,道:“没错。” “.” 小女帝沉默了几息,道:“若是朕没记错,农业书院的那些先生和学生也是读书人,他们知道如何提高土壤的肥力?朕总觉得不太靠谱。” “陛下到了农业书院,见到了他们,便知道他们说的靠不靠谱了。” 方修一脸诚恳道。 “朕今日也无事,不如就去农业书院看一看?” 小女帝眉头一挑,道。 “臣陪陛下一起。” “好!” 三言两语间。 方修和小女帝踏上了前往农业书院的路。 一个时辰后。 便装的两人,来到了农业书院。 农田环绕间。 几座精致的建筑立在那里,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新建的四大书院中,只有农业书院是建立在农田之中,其余的都是建在竹林中。 武明空打量了一眼农业书院,迈步走了过去。 片刻后。 一名差役拦下了她。 “这里是农业书院,闲杂人等,禁止进入。” 武明空微微一怔,心道,一个钻研农事的地方,还禁止别人进去? 说的好像平常有人会进去一样! “你去告诉你们院长,就说卧川伯来了,他会让我们进去。” 方修淡淡的道。 差役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用较为恭敬的语气道:“两位大人,院长不在书院。” “不在书院,在何处?” 武明空开口问道。 差役伸手指向不远处,道:“应当就在那一片。” 武明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几名农户正在田里劳作,压根也看不到什么院长。 “那里只有农户,哪来的什么院长!” 武明空有些不满的道。 她觉得这个差役是在糊弄自己。 “大人有所不知,附近田里的农户全是书院的先生和学生,那几名农户也是,其中有一位便是院长。” 差役忙不迭的解释。 那些农户全是先生和学生?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发愣。 “知道了。” 方修摆了摆手,揽住小女帝的胳膊,道:“走,去看看。” 武明空被他揽着胳膊,有点儿别扭,但也没有挣脱,跟着他下到了田里。 到了田里,没走几步,一脚踩在泥里,差一点摔倒。 幸亏有方修揽着她的胳膊,才避免了摔个狗啃地。 “怪不得突然揽着朕,原来是怕朕摔着。” 武明空转头看向方修的脸庞,心中涌上一阵暖流。 两人并肩而行,很快来到一名农户的跟前。 “你是农业书院的人?” 武明空看着农户,开口问道。 “我是。” 农户放下手里的锄头,看向武明空,点了点头。 “你们院长在何处?”武明空又问。 农户沉默了几秒,回道:“我就是,你有何事?” “你是农业书院的院长?” 武明空看着眼前的农户,又一次的怔住了。 眼前这个人,看着年纪不小,脸庞沧桑,皮肤黝黑,和她以前见过的农户,没什么区别,怎么会是农业书院的院长呢?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 四大书院的院长,除了明修书院外,其余三家都是由翰林院的大学士担任的啊! “你是何人?有何事?” 那农户说着,抹了抹汗水,仔细的打量起了眼前的来客。 仅仅片刻。 他的眸子就露出恍惚之色。 眼前这个人怎么瞧着那么像是陛下? 不同的是,陛下是女子,而眼前这个人穿着男装。 “你你瞧着很眼熟啊” 农户看着武明空,犹豫道。 武明空沉默了几息,道:“你若是农业书院的院长,应当见过我.不止一次。” 此话一出。 农户立刻意识到,自己没有看错,眼前这位就是陛下! “臣翰林学士,农业书院院长,袁新成参见陛下!” 农户忙不迭的跪下,声音发颤。 第299章 四大书院 武明空听见“袁新成”这个名字,微微一怔。 她印象中的袁新成是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气质非凡,温文尔雅。 但是眼前这个人,看着和却经常在地里劳作的农户没一点区别。 说他是翰林学士,压根也没人会相信。 “你是袁新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武明空看着他,略显惊诧的道。 袁新成回道:“臣不知陛下驾到,未整理仪容,惊扰了陛下,臣有罪!” 武明空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说你为何变得这般黑了?” 袁新成听见这话,先是一怔,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臣这三个月来,一直苦心钻研农业,对这些倒是并未在意。” “你一个不事农桑的翰林学士,如何能钻研农业?” 武明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袁新成道:“竹风轩有关于农业的书籍,臣在翰林院时便时常浏览,虽然从未付诸实践,但心中有所感悟。” 话音落下。 一旁的方修解释道:“农业书院的院长一职,是袁新成主动担任,在此之前他对农业的典籍已经有了一些研究。” 武明空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看着袁新成,道:“你一个读书人,为何会对农业感兴趣?” 袁新成听见方修的声音,先是给他行礼,唤了一声方相,紧接着看向女帝,解释道: “农乃是国之根本,臣从小就对农业感兴趣,只是出身世家,父亲从小便教导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一名读书人至高无上的追求…… 因而,臣只得放弃对农业的兴趣,一直苦读圣贤书,直到中了进士,进入翰林院,仍旧没有停歇,常常读书。 半年以前,臣偶然得知长安城里的竹风轩有各种孤本,前去闲逛,在那里臣看到了许多有关农业的典籍,浏览之后,臣深刻的认识到,想要治国平天下,农业乃是重中之重。 然而朝廷对这方面的重视并不够,臣几次上书想要让国子监派出人钻研农业,一直没有得到回信。 直到三个月前,臣听说方相要建设四大书院,其中便有农业书院,臣便主动找到了方相,希望能入职农业书院。”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武明空也能明白。 简而言之就是这家伙从小就对农业感兴趣,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钻研,直到方修重视农业的研究,方才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你方才说,农乃是国之根本,据朕所知,在此之间,朝廷对农业一贯十分重视,别的不说,士农工商,农乃是排在第二位! 除此之外,翰林院每隔几年便要编纂劝农书,教导农户如何种植粮食,如何能说朝廷对农业不够重视?” 武明空看着袁新成,说道。 袁新成道:“陛下所说的农业与臣所说的农业,并非是一回事。”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 所谓农业,无非就是让收成更多,再如何钻研,无非也就是从天气,田地和人力入手,这个农业书院又能凭空变出粮食不成? 袁新成似乎看出了小女帝的想法,忙不迭道:“陛下,您可知道,如何能让粮食结的更多?” 武明空道:“无非就是多浇水,田地肥沃,拔除杂草。” 袁新成道:“为何多浇水,拔除杂草,田地肥沃,就能让粮食结的更多?” 听见这个问题,武明空有点儿不满,心道:天地的规律便是如此,你问朕为何会这样,朕又怎能知道? 就在她打算表达不满的时候,袁新成紧接着解释道: “按照农业书院如今的研究,任何作物之所以能够生长,主要需要几样东西,一是光,二是水,三是另外一些物质…… 至于这些物质具体是什么,不同的作物,需要的也不相同,因而,针对不同的作物,可以施加不同的肥料。 并且,不同的作物,对于光,水的需求量也不相同,臣这几日带着几名学生在这片田地,对小麦进行钻研,也可以说是格物,格小麦的物......” 袁新成说着,指向了某一片田地,道: “臣将这片田地分为了几块,一些给予充足的光照,便是到了晚上,也给他们点灯,另外一些则是尽量少的给光照,看一看过段时间后,它们生长的区别。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类似的对照,给予大量的水,适度的水,少量的水,另一些,则是给予不同的肥料,最终看它们生长的结果。 如此一来,等到来年,便可以知道,小麦最适合生长的条件是如何,究竟应该浇多少的水,施多少的肥,施什么样的肥,才最为合适。” “这些是书中的方法,名为实验,有了实验,许多事情便能寻根究底,最终寻找到最合适的结果,当然农业书院研究的不仅仅只是这些......” 武明空听到这,心中泛起疑惑。 除了这些,农业书院还能研究什么? 还没问出口,袁新成就继续道: “陛下可曾想过,同样的环境,为何不同的小麦生长的速度以及结出的粮食完全不同?” 武明空想了想,道:“除了环境,与天性也有关系。” 袁新成道:“陛下所言甚是,那么,有没有可能通过某种方法,只留下生长速度快,产量高的小麦,也就是天性好的小麦,扔掉天性差的小麦?” 武明空听见这个问题,眉头微微皱起,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袁新成见状,笑道:“按照书中的方法,进行杂交育种就可以实现,所谓杂交育种便是选取天性好的小麦,按照遗传的方法,让它们产生后代。 这里头牵扯到大量遗传知识,臣在书中看到了许多要点,但是还未进行实验,因而无法确认书中所说是否属实。 但是,据臣目前所做的实验来看,书中的内容绝大部分都是可信的......”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 小女帝听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什么实验,什么遗传,什么杂交育种,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她自认也是饱读诗书,可是袁新成提到的这些词,她以前从未听过! “你做的很好,希望来年,你的杂交育种能取得成果。” 方修由衷的称赞了一句。 他知道,对袁新成这样自小苦读圣贤书的翰林学士而言,能一心扑在农业上,钻研所谓的“杂学”,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袁新成听见方修的话,转头看向他,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诚恳道: “若是没有方相,臣如今还在翰林院做一些琐碎杂事,臣应当拜谢方相给臣这么一个钻研农业的机会。” 武明空看了看方修,又看了看袁新成,觉得脑子有点乱。 沉默了几息,十分直白的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些,朕听得不是很明白,你直接告诉朕,你研究这些对朝廷而言,有何益处?” 袁新成听见这话,一脸郑重道: “回陛下,最大的益处便是可以让粮食的产量提高! 若是能够培育出高产的小麦,再将臣之前说的化肥大规模生产,我大乾粮食的收成能够提高一倍,从今以后,我大乾将再也不缺粮食!” 提高一倍? 武明空一怔,有点儿不太相信。 “陛下若是不信,臣可以为陛下解释......” 袁新成注意到小女帝的神色,从怀里取出一本翻得破烂的书籍,翻开以后,打算解释。 武明空见状,摆了摆手,道:“既然农业书院是方相极力要创建的,你便不用解释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是保证田地的肥力不流失,也就是研究你之前提到的化肥,若是能够在今年生产出化肥,朕给你们农业书院一万两银子的奖赏!” 言外之意,她相信方修不会将银子和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既然方修这么看重农业书院,农业书院一定是能够做到将粮食提高一倍的。 她不相信袁新成的话,也不相信那竹风轩的书,但她相信方修。 袁新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振奋之色,大声的道:“臣一定不辜负陛下和方相的信任!” 武明空摆摆手道:“你继续忙吧,朕同方相再逛一逛。” 说着,转身离开。 她虽然还是没搞清楚所谓的农业书院是做什么的。 但最起码可以确定,这些人确实在努力的做事。 这就足够了。 方修跟在她的身旁,道:“陛下来都来了,要不要去其他三个书院再看一看?” 武明空想了想,点头道:“好,工程书院花掉的银子最多,先去工程书院看看。” 片刻后。 两人一同来到了工程书院。 相较于农业书院。 工程书院的建筑显得更为大气。 用到的材料也并非是传统的青砖,而是水泥。 水泥盖的房子,小女帝还是头一次见,觉得有些新奇,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尤其是中间的建筑,高约五层,几乎堪比奉天殿,但是看着比奉天殿更为质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陛下,这是工程书院的主教学楼,由钢筋水泥制成,是朝廷修建的第一座钢筋水泥的建筑。” 方修见武明空一直盯着工程书院的楼看,开口解释道。 “这些建筑倒是挺新奇,就是不知道造价如何。” 武明空有些好奇的道。 方修想了想,回道:“据臣所知,建造奉天殿用到的银子,能够建造十座工程书院的主楼。” 武明空听见这话,怔住了,问道:“是奉天殿的造价太高,还是这工程书院的造价低?” 方修道:“两者皆有。” 武明空沉默了几息,道:“若是如此,新城的宅邸可以全部用水泥建造。” “臣便是这么打算的。”方修回道。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着。 半炷香后。 两人进入到了工程书院。 书院里面十分空旷。 十几名身穿麻布衣裳的汉子,正绕着一个手推车仔细的观摩,神色专注。 “我说老白,院长可是把朝廷拨下的一成银子都交给你了,你就造出这么个玩意?” “这玩意看着如此笨重,就算真像你所说,抵得上一百支火枪,那也没啥意义,毕竟火炮可比你这玩意好用多了。” 汉子们绕着好似手推车的玩意,议论纷纷,对小女帝和方修的到来,没有丝毫察觉。 被称为老白的刀疤脸汉子听见众人的议论,冷哼一声,道:“这火枪虽然笨重,但是架在城墙上发挥出的作用,却不是普通的火枪和火炮所能比拟的!” 说着,他走上前,拽住推车的扶手,大声道:“你们若是不信,便跟我一同前往靶场,看一看老子造的火枪,能有多大的威力!” 众人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好!一起去!” 一旁。 方修看着刀疤脸汉子推着的玩意,有些恍忽,喃喃自语道:“竟然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弄出了加特林,这家伙是个人才啊。” “什么加特林?” 武明空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 方修解释道:“一种火枪,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发出多枚弹丸。” 武明空听见这话,明白了什么,看向刀疤脸汉子,道:“原来那种火枪叫做加特林......走,一起过去看看。” 要真是加特林,咱们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方修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工程书院招募的先生,绝大多数都是相国府开设工坊的伙计,不出意外的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陛下等会站在臣的旁边,别乱跑。” 方修叮嘱了一句,给一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立刻会意,迈步走向那些汉子们。 片刻后。 那些汉子们脸上露出惊诧之色,下意识的看向方修和武明空,纷纷行礼,口中高呼: “拜见侯爷!” 方修摆摆手,以示回应。 一炷香后。 方修和武明空随着他们来到了某处靶场。 被称为老白的刀疤脸汉子,仔细的检查着倾注无数心血的火枪。 两侧站着几名相国府护卫,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片刻后。 老白检查完毕,看向方修和武明空,恭敬的道:“两位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方修看了一眼加特林的朝向,确定没有危险后,点点头道:“可以。” 第300章 对研发的重视 “呼——” 得到了允许,老白深吸一口气,握住某个好似摇杆的地方,开始转动。 砰砰砰砰砰砰! 瞬间。 震耳欲聋的响声传遍整个靶场。 火光向靶子的位置倾泻而去。 仅仅几息,木头靶子就被打的稀烂。 “这” 四周的壮汉见到这一幕,皆是瞪大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方修身侧,小女帝见状,同样瞳孔微缩,心神震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看着奇怪的火枪,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情绪值2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女帝,又看向那个刀疤脸汉子,开口问道:“这火枪是你研制的?” 刀疤脸汉子忙不迭的回答道:“回侯爷的话,是小的捣鼓出来的。” 方修脸上露出赞赏之色,道:“做的不错.从今以后,这款火枪就以你的姓氏命名,叫做白式火枪,改进以后送到工坊里去生产一批。” 刀疤脸汉子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忙不迭的道:“谢过侯爷!” 方修摆摆手道:“你为朝廷研制出这样的利器,应当本侯谢你才是。”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道呼喊声。 “方相!” 方相? 什么方相? 刀疤脸和其余的工匠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来人。 看清来人的面容后,他们忙不迭的行礼:“院长大人!” 被称为院长大人的中年男人,急匆匆的来到方修的面前,气都没喘匀,便毕恭毕敬的行礼:“臣翰林学士,工程书院院长韩道,拜见方相!” 此话一出。 刀疤脸和其余工匠齐刷刷的看向方修,眸子里露出茫然之色。 他不是某位侯爵吗? 院长为何称呼他为方相? 方修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开口解释:“方才忘记同各位介绍自己,在下方修,在朝廷中领丞相一职,同时也是陛下亲封的剑南侯。” 话音落下。 工匠们皆是露出震惊之色。 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俊朗的青年,竟然就是传说中有“乾、周两国摄政大臣”之称的大乾丞相方修! “小的拜见方相!” 工匠们面露忐忑之色,纷纷跪了下去。 方修见状,摆摆手道:“不必行如此大礼,都起来吧。” 这些工匠,如今虽然被招募为工程书院的教书先生,但是在此之前都是地位低下的匠户,哪里见过什么大人物。 在他们的眼里,身为翰林学士的院长大人,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大人物。 侯爵更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 而方相.则是这世上最顶尖的大人物。 面对方相,他们只觉得双腿发软,压根也生不起力气。 “方相叫你们起来呢,还不快点起来。” 工程书院的院长韩道见他们还跪在地上,忙不迭的开口提醒。 工匠们缓了片刻,心情平和了一些,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去看方修。 方修见状,想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又觉得没有必要,便直入主题,道:“本相这一次来便是要巡查四大书院,四大书院中你们工程书院的任务最重,拨给你们的银子也是最多。 你们也足够争气,这三个月的时间研究出了不少东西,这里面有韩道的功劳,也有你们的功劳。 今日本相想要告诉你们,无论你们现在有没有研究出什么成果,都不要气馁,只要你们有想法,且付诸实践,朝廷便会给你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银子。 若是能够研究出成果,比如之前研制出的飞梭,朝廷则是会大加奖赏!朝廷对有功之臣,向来是不吝啬的!这一点希望你们知道!” 方修说到这,看向刀疤脸汉子,继续道:“这一次,你研制出白式火枪,为朝廷的将士们提供了更多的选择,理应受到奖赏,本相决定,在工程书院中,设置火器堂,由你任堂主。 从今以后,你的俸禄提高三倍,除此之外,另赏白银一千两,其余人凡是参与到白式火枪的研发中的,也可站出来,本相一同赏赐。” 此话一出。 刀疤脸汉子整个人懵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只是将心中的想法付诸实践,弄出一个新式的火枪,就能被任命为火器堂的堂主,获得一千两银子的赏银。 一千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若是他还在以前的工坊,只怕是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个数字。 其余工匠听见这话,也是懵了,紧接着就是羡慕嫉妒恨。 他们看向刀疤脸,眼神无比的复杂,诸多情感中占比更多的还是羡慕。 这一刻,他们多么希望研发出这个新式火枪的是自己! “愣着干嘛!还不谢赏!” 韩道伸手戳了戳刀疤脸汉子的胳膊,提醒道。 刀疤脸汉子恍惚了一秒,忙不迭的跪下:“小的拜谢方相!” 方修摆摆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方相!” 刀疤脸汉子爬了起来,粗糙的脸庞满是激动之色。 “你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本相自己逛逛。” 方修看向他们,摆了摆手,就带着小女帝转身离开。 工匠们不敢造次,本分的站在原地,直到方修离开,方才聚在一起,大声的议论起来。 议论的内容,无非就是如何羡慕刀疤脸汉子,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研制出对朝廷有大作用的物件。 另一边。 方修和小女帝离开靶场,回到工程书院。 工程书院的院长韩道跟在两人的身后,不敢说话。 因为直到一炷香前,他才发现方相身旁的清秀公子哥,竟然是微服私访的陛下。 从头到尾,陛下都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因而,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装傻充愣,还是向陛下行礼。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 方修的声音忽然响起。 “韩道,工程书院最近可有什么新的研究成果?” 韩道听见这个问题,想了想,回答道: “回方相的话,除了火器,工程书院目前的研究主要有两个方向,一是如何用水泥建造房屋,二是配合国舅,实现蒸汽机的应用。 前者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书院的许多先生已经研究出了一套方法,用水泥建造六层,乃至十层的高楼,后者目前来说,进度较为缓慢” 方修点了点头,道:“蒸汽机的应用,确实不易,你们能取得现在这样的成果,本相还算满意。” “工程书院能有今天,都是仰仗方相的照顾。” 韩道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道。 方修看了他一眼,摆摆手道:“好了,本相再去医学院看一看,你忙去吧。” “下官告退!” 韩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女帝,忙不迭地行礼,转身离开。 仅仅片刻,他就消失在了方修和小女帝的视线里。 “陛下如今还觉得,臣建造四大书院没有意义吗?” 韩道走后,方修看向小女帝,眉头一挑,开口问道。 小女帝听见这个问题,陷入沉默。 实话讲,来这之前,她对方修花费这么多的银子,建造所谓的四大书院十分不解。 毕竟,朝廷有国子监在,足以培养人材。 除此之外,在各州各府,还有各式各样的书院,它们的存在也能对国子监起到补充的作用。 所谓的四大书院,全都是研究杂学,实在是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直到今天,在农业书院和工程书院逛了一圈。 她方才发现。 原来四大书院发挥的作用,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农业书院专攻农业,研究的所谓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完全可能实现。 等到将来有一天,那农业书院院长所说的一切,都变为现实。 这一座农业书院的价值,就抵得上成千上百个别的书院! 还有工程书院,先不说他们研究的其他东西。 就她今天亲眼所见的白式火枪,威力如此绝大!简直可以说是神器! 这样的兵器,架在城墙上,压根用不了几个,就能抵挡住千军万马! 而这仅仅是书院成立三个月后的结果。 随着时间的流逝,类似对朝廷有大用的研发,只会越来越多。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的实力必定会大大增强! 毕竟。 朝廷之所以能在两三年的时间,从周、燕两国任意欺凌的没落小国,变为如今的庞然大物,完全是仰仗方修的那些研发! 小到白糖,味精,大到火器,商税.这些都是大乾崛起最根本的原因。 “方修这个狗东西,虽然经常欺负朕,但是确实厉害!” “面临抉择的时候,他总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除此之外,他的目光总能放得长远,跟他比,无论是朕,还是文武百官,说是鼠目寸光也毫不夸张。” “三国演义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诸葛丞相,只怕也未必能够比得上他!” 这个念头从武明空的脑海里冒出来,紧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情绪值5000】 武明空看向方修,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忍不住道:“朕有的时候觉得,你说不定真是天上的神仙,能够未卜先知。” 方修一怔,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武明空沉默了几息,道:“刚才在靶场的时候,那人操作白式火枪,朕留意了你的反应,你似乎并不惊诧,再加上你之前说的加特林,总给朕一种感觉,你以前见过类似的火器。” 方修道:“陛下不愧是陛下,臣以前的确是见过这种火器,不过只是在图纸上见到过,是由一个叫做加特林的人画的。” 武明空听见这话,面露好奇之色,道:“既然那人已经画出了图纸,为何不将它造出来?” 方修道:“因为他觉得这种火器存在缺陷,不如另一位名叫马克沁研制出的火器更适合沙场。” 加特林的操作需要摇动手柄,笨重、复杂且难以控制。 尤其是摇动手柄这个动作,必须全程保持匀速,一旦摇动过快就极有可能造成卡弹。 可在沙场紧张的环境下,这几乎不可避免! 相较而言,能够利用火药后坐力完成自动循环的马克沁,结构简单、重量轻、携行方便、可靠性高,更加适合现阶段的乾军。 对小女帝而言。 无论是加特林还是马克沁,都是完全陌生的名字。 听见方修的话,她微微一怔,好奇的问道:“马克沁研制出的火器是什么样的?” 方修道:“火器工坊已经在生产,过段时间,臣拿一支给陛下品鉴。” 听见这话,武明空明白他不是在信口胡诌,而是确有其事。 只是既然这种火器存在缺陷,方修为何还要让工程书院的工匠去生产,并且大加奖赏? “你知道这种火器存在缺陷,刚才为何不告诉工程书院的人?” 武明空疑惑的问道。 方修道:“一是这种火器现在存在缺陷,将来经过完善,缺陷未必不能成为亮点,二是臣希望借着白式火枪,激发工程书院的研发热情,只有让工匠们看到切切实实的好处,才会全身心的投入到研发之中。” “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考虑了这么多。” 武明空说着,看向方修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异样的神采。 “陛下是不是想说,臣很厉害?” 方修眉头一挑,笑着道:“话说回来,臣很厉害这件事,陛下不是应该早就深有体会?” 武明空听见这话,瞬间懂了另外一层意思,俏脸升起一抹红晕,啐了一口,没好气道:“不要脸!” “陛下谬赞了。” 方修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 武明空见状,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沉默了几息,道:“明修书院,农业书院,工程书院,都看过了,还剩下一个医学院,看完回宫。” 方修犹豫了一下,道:“臣觉得,医学院还是没必要看了?” 武明空好奇的问道:“为何?” 方修想了想,附身在她的耳畔解释道:“医学院目前主要研究的是人体的构造,昨日长安府尹刚送去了几名问斩的犯人,臣想,不出意外的话,医学院的学子们正在仔细的钻研。” 武明空没听懂他的意思,眸子里露出疑惑之色,问道:“钻研什么?” 第301章 义务教育? 方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身体。” 钻研身体? 武明空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红晕,啐道:“朝廷花费这么多的银子创建医学院,难道就是给他们做这种事吗?” “这种事是哪种事?” 方修听的云里雾里,看见小女帝的表情,方才意识到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他们钻研身体,和咱俩有所不同,他们是将犯人的身体分开以后,再钻研构造。” 武明空听见这话,又是一怔。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俏脸涨得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情绪值3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看了武明空一眼,莫名觉得她这个时候还挺可爱。 沉默了几息,他主动转移话题,为小女帝解围。 “这世上有许多的疾病,需要用锋利的小刀,切开身体进行诊治,比如三国演义中就曾经提到,神医华佗想要将曹操的脑袋切开,去除病根. 切开身体,再进行缝合的过程,臣称之为手术,手术需要有一定的熟练度,医学院的学子可以用那些犯人,磨练手术的能力。” 武明空还是第一次听说“手术”这个词,眸子里露出一抹好奇之色,问道:“太医院的御医们可会手术之法?” 方修犹豫道:“臣想,他们中有一部分人是会的。” 顿了顿,又道:“医学院中的教书先生,有一部分便是太医院的御医,他们读过了竹风轩出版的医术,从中得到了许多启发,决定尝试按照竹风轩医术的方法治病救人,他们将之称为新式医术! 医学院主要研究的便是新式医术,而手术之法是新式医术中最重要的手段,任何医学院的学子都要熟练的掌握。” “新式医术.没想到,医术竟然也有新式的。” 武明空沉吟了几息,看向方修,道:“既然医学院的学子们忙着钻研身体,朕便不去打扰他们了,咱们回宫吧。” 方修应道:“是,陛下。” 一炷香后。 武明空和方修回到了华贵的马车里。 檀香木案上,摆放着各种新鲜的瓜果。 武明空拿起一枚橘子,拨了皮后,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道:“四大书院对朝廷而言,确实有较大的益处,尤其是工程书院和农业书院,可以多给他们拨一些银子。” 方修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四大书院相较于其他书院,规模并不算小,可是培养出的人才,仍旧不够朝廷用的,别的不说,就说皇家银行和珍宝斋,需要大量精通算学的伙计。 四大书院中,只有明修书院能够培养精通算学的学子,一年也就培养不到一百号人,这一百号人,压根就不够皇家银行和珍宝斋用的! 实际上,缺少算学人材的并不仅是皇家银行和珍宝斋,像是户部,工部,以及兵部,其实也缺少算学的人才。” 武明空听见这话,想了想,脸上露出认同之色,道:“你说的没错,户部,工部,兵部和皇家银行,平日里处理的事情,很多都要用到算学,既然如此,不如扩建明修书院,招募更多的学子” 话音刚落。 方修就叹了口气,悠悠道:“陛下觉得,明修书院能够招募多少的学子呢?” 武明空思索了几息,一脸认真的道:“朕听说,前几日许多的商贾和百官,争先恐后的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明修书院,为了一个入学的名额,甚至愿意多花一千两银子,因此,依朕看,再多招个一百人不成问题。” 方修道:“那陛下觉得,这一百人能够补的了户部,工部,兵部以及皇家银行的缺吗?” 武明空听见这个问题,陷入沉默。 确实。 相较于缺少的人来说,即便再多招一百个,也是杯水车薪。 “那你打算如何做?再兴建一个算学书院,和另外三大书院一样,只对学子收取少量的费用?” 武明空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 方修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另外三大书院之所以能招募到学子,一是因为他们招募来的学子本身就是从事相关的事宜,或是对农业、工程、医术颇感兴趣,二是招募的人数较少,还有朝廷拨的银子给他们创造研发. 算学与之不同,先不说算学本身枯燥乏味,就说这东西学来以后,对读书人而言,几乎没什么作用,科举不考,又有几人愿意去学?” 武明空听见这话,柳眉微微蹙起,道:“你说的没错,算学乃是杂学,朝廷又不可能给研究它拨大量的银子,若非是对它特别感兴趣,绝大部分的读书人都不会愿意学它。” 说到这,武明空抬眸看向方修,好奇的问道:“既然如此,你打算如何培养算学的人才?” 方修一脸郑重,缓缓道:“在臣的心里,算学的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圣人的学问,投入再多也值得 因而,臣打算在各州各府兴建书院,让符合年龄的稚童入读,只学三门学问,一是语文,所谓语文便是语言与文字,主要是四书五经以及一些经典的圣人典籍,二是算学,三是物理,所谓物理就是世间万物的道理,臣曾经同陛下说过。” 在各州各府兴建书院? 这得耗费多少的银子? 最重要的是,科举又不考这些,又有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读这些无用的杂学? 一念至此,武明空眉头蹙起,看向方修,说出内心的想法。 “若是书院教导三门学问,只怕是没多少人愿意将孩子送去读书。” 方修道:“那若是进入书院读书,不收取分毫银子,还给孩子提供一人三餐呢?有多少自己都食不果腹的家长,会愿意将孩子送去读书?” 话音落下。 武明空嘴巴微张,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向学子收取银子,还给他们提供免费的餐食! 这么做确实能吸引相当一部人穷苦百姓的孩子入读,但是耗费的银子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最重要的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只是为了在多年以后,得到一批算学的人才吗? 沉默良久,武明空还是忍不住道:“朕觉得你疯了。” 对小女帝的反应,方修早有预料。 在如今的大乾施行类似义务教育的书院,和疯了确实没什么区别。 但是。 如果不这么做,想要发展科学,培养人才,就只能改变科举。 而改变科举,牵扯甚大。 如今乾、周两国还未稳定下来。 贸然这么做,极有可能引发动荡。 因而。 思来想去。 方修还是决定在各州各府兴建一小批进行义务教育的书院,先培养一部分的科学储备人才,等将来大乾的军队一统诸国,再进行彻底的变革。 “臣没有疯,事实上,臣在各州各府开办书院的想法,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思虑开办不收取银子的书院,短时间内确实会给国库带来不小的压力,而且无法取得任何成果,但是数年后,给我大乾带来的益处,确实无法用银子估量的!” 方修的语气极为笃定,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女帝,郑重道:“等多年后,陛下就会知道,对朝廷而言,最重要的是人才!这里的人才不仅是会苦读圣贤书的人才,也不仅是会处理政务的人才,更多的是懂得科学的人才!” 武明空已经很久没看见方修露出这样的神色,先是一怔,随即陷入沉默。 她虽然不懂什么是科学,但联系语境大概也能明白,无非就是算学,物理,医学,农业一类的统称。 这些确实重要,但真如方修所说,比别的更加重要吗? 以她的认识,目前来说无法做出判断。 但是她相信方修的判断。 既然方修这么说,那么应当就没错。 毕竟,这两三年来,方修就没做出过错的决定。 一念至此。 武明空不再犹豫,看向方修,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便依照你的想法,在各州各府开设书院。” 实际上,即便没有她的允许,许多事情,方修也能做。 但是,在许多关键的事情上,她和方修总是要提前商议,达成一致。 其实,就是方修用各种手段劝说她。 然后,她同意方修的要求。 “陛下圣明!” 方修见小女帝同意自己的想法,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伸手拿起一枚橘子,剥去外皮。 武明空见状,小脸凑了上去,张开了小嘴。 “啊” 方修笑着将橘子放在她的嘴边,然后又很快的塞进自己的嘴里,一口咽下。 【情绪值2000】 “你!” 武明空嗔怒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骂道:“狗东西!” 挨了骂,方修一点也不恼怒,反而莫名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女帝见状,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恼怒,忍不住凑了上去,跟他打闹起来。 马车里。 两人嬉戏玩闹。 长安城,珍宝斋里。 李邀月扔在仔细的浏览各地分铺呈上来的报告。 看了片刻。 她放下报告,提笔写信。 此时。 一名伙计走了过来,先是行礼,然后毕恭毕敬的道:“夫人,布庄那边送来了一封信件,说是要让您亲自过目!” 李邀月神色清冷,伸手接过了信件,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的看了起来。 仅仅片刻。 她的神色就发生了变化,原先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蛋露出一抹惊诧。 信上说,前段时间从姑苏运来的那批棉纱,如今已经全部织成了棉布,询问该如何处理。 按照常理,这一批棉纱,数量虽然不多,但布庄那边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全部织好。 可是。 布庄那边又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李邀月捏着信件,一时间竟是有点恍惚。 好一会,她才忽然想到,几天前,棉纱刚到长安的时候,工程书院的人送来一样东西,名叫飞梭,说是能够将织布的效率提高数倍。 当时她并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极有可能就是飞梭的存在,使得棉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织成了棉布。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飞梭竟然能发挥如此巨大的作用。” 李邀月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看向伙计,清冷道:“让布庄的管事来见我。” “是,夫人!” 一个时辰后。 布庄管事来到了珍宝斋,行礼后,恭敬地道:“夫人有何吩咐?” 李邀月看了她一眼,问道:“用飞梭织造的棉布,质量如何?” 管事忙不迭地回答道:“回夫人的话,质量与原先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是织出的布更宽了。” 李邀月又问:“若是再给你十倍的棉纱,你多久能将它们全都织成布匹?” 管事思索了几息,回答道:“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的时间,差不过刚好是过年前夕,百姓对布匹的需求量最大,也是布匹价格最高的时候。 李邀月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管事行礼,转身离开。 李邀月思索了片刻,看向伙计,吩咐道:“派一支商队前往吴国,收购棉纱。” 伙计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道:“夫人,这个时候去收购棉纱,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李邀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伙计见状,心里一颤,忙不迭道:“是小的多嘴了,小的这就去办。” 话音刚落,就被李邀月叫住。 “等会!” 伙计停住脚步,颤声道:“夫人您吩咐。” 李邀月不冷不淡道:“告诉商队的领队,收购棉纱的价格最多可以上浮一成,能收多少就收多少。” “小的明白了。” 伙计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李邀月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默默的计算。 有了这一批棉纱,用改进后的织布机,制成布匹,又能给珍宝斋带来一部分的利澜。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过年之后,珍宝展的利澜完全能够翻倍。 只希望到时候方修能够履行承诺,允许自己前往晋南。 李邀月这么想着,再次拿起分铺的报告,认真看了起来。 第302章 砸了你们的织布机! 时光流逝。 转眼间已是一个半月后。 新年将至。 长安城里,各处都挂着火红色的灯笼,喜庆的气氛洋溢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繁华的街道上,人头攒动。 某处铺子前。 成千上百的百姓安静的排着长队,看着井然有序。 「相爷,那里好多人啊!」 不远处,披着白狐大氅的杨玉环,扎着双马尾,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向人群,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显得清纯又可爱。 方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见排队的人群,也觉得有点好奇。 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多的百姓争相排队? 「你去看看,前面在卖些什么?」 方修看向身侧的影卫,吩咐了一句。 「是!」 影卫应了一声,迈步向前。 片刻后,他回到了方修的跟前,恭敬道:「相爷,前面在卖布匹。」 「布匹?」 方修和杨玉环听见这话,皆是一怔。 布匹在长安也不算什么紧俏的物品,为何会引得如此多的百姓在这里排队? 「你再去打听打听,这家的布匹与别家的有何不同。」 方修摆摆手道。 「是!」 影卫领命,再次离开。 片刻后。 影卫回到方修的跟前,行礼道:「据排队的百姓说,这家铺子的布匹货量大,不用担心买不到自己喜欢的款式,价格相较于其他的铺子,还要低一些,并且买的越多,价格就越便宜,因而,他们才愿意在这里等着。」 买的越多,价格越便宜听着倒是有点后世清仓大甩卖的意思。 方修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带着杨玉环继续闲逛。 走了没几步,忽然看到了在那排队的铺子前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袭墨色的长裙,外头裹着狐裘,头挽乌鬓,面若银盘,目若秋水,两道秀眉如纤美弯月,顾盼之间,风姿绰约,艳艳倾城。 正是方修的正室夫人——大周女帝李邀月。 「她在这里做什么?」 方修看见她,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 一个月前,他曾经派府上的下人去珍宝斋告诉李邀月,让她抽空回一趟相国府,自己有事要同她商议。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李邀月就好像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直留在珍宝斋,未曾回来过一次。 方修也就将原先让她提早回晋南过年的计划搁置了。 本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既然她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也就罢了。 一旁。 杨玉环同样注意到了李邀月,下意识的打量了起来,心道:两三个月没见,怎么总觉得她比以前更好看了。 当初被禁锢在相国府的李邀月,虽然看着风姿绰约,但跟她如今的模样比,总感觉欠缺了一些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气质。 这并非是杨玉环的错觉,而是确实如此。 方修也有同样的感觉。 「相爷,您和夫人都两个月没见了,等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杨玉环揽住方修的胳膊,娇滴滴的问道。 方修淡淡道:「不必了。」 杨玉环见状,眸子里露出一抹笑意。 难得相爷单独陪着她出来逛街,她可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出来打扰。 「夫人真是厉害,整整两个月都在废寝忘食的给珍宝斋挣银子,不像奴家,两天见不到相爷,便茶饭不思,什 么事情都做不下去了。」 杨玉环揽着方修的胳膊,娇声道。 方修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小丫头现在修炼的很厉害啊,茶言茶语,脱口就来。 「相爷,奴家听说伊人居最近新出了几道菜,有从燕国运来的生蚝,上好的枸杞炖的排骨汤,还有冬虫夏草泡的茶,咱们去尝一尝呗。」 杨玉环娇滴滴的道。 方修听见这三道菜的名字,嘴角莫名的抽动了一下。 心道,这是打算要给本相的肾大补一番啊。 「就听你的。」 方修难得陪她出来一趟,对这种小事几乎是有求必应。 「相爷最好了。」 杨玉环见方修答应,眸中露出一抹笑意,眉毛弯弯。 两人并肩而行,正打算前往伊人居。 这个时候。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群***的,不讲规矩!老娘今天非得砸了他的店!」 「对!砸了它们!」 方修听见声音,眉头微微皱起,转头望去。 布庄前。 几十名膀大腰圆的悍妇,手里拿着木棍,聚集在一起,一边叫喊,一边气势汹汹的走向李邀月。 李邀月站在原地,看着这些悍妇,神色淡然。 四周。 正在排队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则是面露疑惑之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眨眼间。 悍妇们就来到了布庄的跟前。 一名身穿棉服的妇人,站了出来,双手叉腰,一副凶悍的模样,大声的喊道:「你们布庄的掌柜在哪!让他出来见老娘!」 布庄前。 伙计们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李邀月。 李邀月也不躲避,直接站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妇人,不冷不淡道:「何事?」 膀大腰圆的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李邀月,冷冷的道:「你就是掌柜的?」 李邀月与她对视,神色淡然,没有说话。 妇人见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中莫名升起一团怒火,咬牙切齿的道:「你个***的!还好意思问老娘什么事!你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你自己不清楚?」 此话一出。 排队的百姓一下子来了兴趣,纷纷看向李邀月,心中闪过各种念头。 这个掌柜看着如此年轻,又如此漂亮,难道是勾引了妇人的男人? 不应该啊! 这个妇人看着就是市井小民。 想必她的男人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 年轻漂亮的女掌柜怎么可能看的上这样的人? 可是。 如果不是勾引了她家男人,她又为何跑到这里闹事呢? 奇怪. 真是奇怪。 百姓们心中好奇,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 那个悍妇提高声调,大声的道:「要不是你们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织布,还把布匹的价格降的这么低!我们织的布能卖不出去?」 话音落下。 她身后的妇人们纷纷响应。 「就是!没有你们布庄之前,大家各织各的布,到了年底,总归能赚一笔,现在好了,辛辛苦苦织了一年的布,抵不上你们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机器织的一天的!」 「现在别的布庄把布匹的价格压的这么低,你让我们怎么过这个年!」 「谁让老娘过不好年,老娘就跟谁拼了!」 「今天老娘非得 砸了你的布庄和你那些狗屁织布机!」 忿怒的喊声在街道回荡。 围观的百姓听了以后,怔在了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些妇人来找事,只是因为这里的布匹价格低,货量足,影响了她们织的布匹的价格。 「我说你们也太不讲道理了吧!人家怎么织布,你们还要管?」 「就是!只要能把布织出来,而且质量不差,你管人家怎么织的呢!」 「而且,人家自己织的布,卖多少银子,人家自己说了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几个看不下去的年轻女子,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领头的悍妇听见这话,瞪向几名年轻女子,挥舞手里的木棍,一脸恼怒道:「你们几个***的再敢放屁,老娘撕烂你们的嘴!」 其余的妇人也都是瞪向年轻女人,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这些女子毕竟年轻,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又是势单力薄,面对这些妇人,心中畏惧,全都低下了头,不敢再说。 妇人们见她们认怂,又将目光放在李邀月的身上,怒气冲冲道:「***的!是你自己把机器砸了!还是让老娘们动手!」 李邀月一双好看的凤眸,凝视她们,神色淡然,不冷不淡的问道:「你可知道,依照大乾律法,聚众闹事者,杖责二十!为首者,可杖毙!」 为首的妇人听见这话,嗤笑一声,不屑道:「你当老娘是吓大的!老娘就不相信,砸你几台破机器,官府能拿老娘怎么着!」 话音刚落,就听见李邀月无喜无悲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或许不知道,这家布庄的背后是珍宝斋,而珍宝斋的背后是相国府,简而言之,这是丞相的生意,这些机器是丞相的机器,你们聚众闹事,打砸布庄,在别处或许没事,毕竟法不责众。 可是在这里.就算你们只是砸了机器一下,京都府尹也会把你们一个个揪出来,从严处罚! 按律法杖责二十,你们或许能受的住,但要是京都府尹稍加严惩,杖责三十,乃至四十,你们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衙门。」 这番话说的不急不慢,显得无比镇定。 妇人们见状,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慌乱。 就连为首的妇人都不由感到有些恐惧。 但想到只要这家布庄还在,她们织的布就卖不上价,布匹卖不上价,她就没钱买粮食,更没钱过年,她又重新鼓起了勇气。 强装镇定,大声道:「你吓唬谁呢!丞相大人这么大的人物!怎么可能跟你们布庄扯上关系!」 话音刚落,就听见李邀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可以不信,你也可以砸了布庄,砸了机器只要你有勇气承担可能产生的后果,随你怎么做。」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伙计,风轻云淡道:「将铺子的门打开,让她们进去砸。」 「.」 伙计们微微一怔,犹豫片刻,应道:「是!」 为首的妇人见到这一幕,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轻举妄动。 其余妇人见状,也都安静下来,没人敢做这个出头鸟。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终于,这群妇人承受不住压力,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这里。 而排队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更加确信这家布庄的布匹物美价廉,议论纷纷。 「夫人不愧是周国女帝,好有气质啊!」 杨玉环挽着方修的胳膊,由衷的赞叹。 如果是她,或许也能想办法解决这些闹事的妇人,但 绝不可能表现得如此镇定自若,从头到尾都好似在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方修沉默了几秒,轻声道:「她成长的很快,如今已经有了本相初见她时的影子。」 杨玉环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犹豫了几息,问道:「相爷想不想让夫人变回原来的样子?」 原来的样子,指的是她失忆之前的样子。 方修思索了几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道:「热闹看够了,去吃饭吧。」 杨玉环见状,很识趣的没有再问,甜甜的应了一声。 「嗯!」 临近岁旦。 不止是普通百姓在准备过年,皇宫也是如此。 走入宫门,四处可见张灯结彩。 养心殿里。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手中的名单,思索着群臣宴该邀请谁。 一旁。 林宛儿忙着给养心殿增添一些象征着新年新气象的装饰,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女帝。 见女帝陛下仍旧和之前一样眉头紧皱,她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陛下,名单上都是往年群臣宴邀请的王公大臣,皇亲贵胄,今年照着邀请不就好了,为何要这般劳心伤神?」 武明空听见这话,抬眸看向林宛儿,沉声道:「朕在想,这次群臣宴该不该邀请她。」 林宛儿眸子里露出茫然,犹豫道:「奴婢愚钝,不知道陛下所指的她是」 武明空淡淡道:「方修的夫人,李邀月。」 「.」 林宛儿微微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按照规矩,群臣宴允许大臣带着夫人参加,尤其是像方相这样的重臣,带着家眷出席群臣宴,反而能够说明君臣之间相处和睦。 但是。 方相的夫人却有所不同。 无论如何,人家都是名义上的大周女帝,若是邀请她,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参加? 是臣子,还是女帝? 思索了好一会,林宛儿犹豫道:「方夫人的身份特殊,以奴婢之见,还是不要邀请为好。」 武明空听见这话,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朕不想邀请她,跟她的身份无关,只是单纯不想看到她。」 「.」 林宛儿眼角抽动一下,心道,准确的说,应该是不想看到她和方相坐在一起吧? 见林宛儿不说话,武明空又道:「但是,乾、周盟约签订在即,邀请她参加宫中的宴会,又有很大的好处。」 第303 女帝见女帝 几百年前,两国国君互相宴请很是寻常。 但是,随着各个大国不断的吞并小国,扩张领土,更改国号,自称帝国皇帝之后,国君互相宴请的事情就鲜有所闻了。 尤其是近两百年,大乾与周国的皇帝更是从未见过面。 即便是商议再重要的事情,都是互相派遣使臣。 这一次,乾、周两国签订盟约,结成同盟,两国皇帝若是能同赴一场宴会,对两国的臣子和百姓而言,意义重大! 同时也给天下诸国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乾、周两国的盟约绝不仅仅只是一纸文书!而是切实的绑定了利益!共同进退! 如今,两国的联盟是由方修主导,换句话说,就是由大乾朝廷主导,小女帝自然是想要维持联盟的稳定。 因而,她才会在不想看见李邀月的情况下,纠结是否邀请她参加宴会。 「......」 林宛儿听见这话,仍旧保持沉默。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小侍女,对这种两国之间的大事没什么见解。 龙椅上,武明空见她始终不说话,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若是邀请李邀月参加宫中的宴会,这个宴会就不能叫做群臣宴,得改个别的名字,宴会的礼仪也不能照着宴请群臣来. 礼仪这方面,朕并不了解,你去召礼部尚书进宫觐见,朕要听听他的想法。」 林宛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女帝,小声道:「陛下的意思是,除夕的宴会要邀请方夫人?」 武明空斜睨她一眼,不冷不淡道:「你一口一个方夫人,倒是叫的蛮亲切。」 不是殿下您自己叫人家方夫人吗? 林宛儿顿时委屈起来,低下了头,小声道:「奴婢知错。」 「你没错,她确实是方夫人,但这次朕邀请她,却不是因为她丞相夫人的身份,而是周国女帝的身份。」 武明空做出决定后,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不再纠结李邀月丞相夫人的身份,吩咐道:「派人去相国府,让方修来见朕。」 林宛儿生怕哪句话又惹得陛下不悦,不敢多说,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应道:「是!陛下!」 一个时辰后,方修出现在了武明空的面前。 「陛下打算邀请李邀月参加宴会?那李邀月参加宴会的时候,是以臣夫人的身份,还是周国女帝的身份?」 方修压根没想过小女帝会忽然折腾这么一出,有点儿懵。 小女帝道:「自然是周国女帝的身份。」 「可是......」 方修本想说「可是,周国如今就算再羸弱,让他们名义上的皇帝,以臣子的礼仪参加在大乾皇宫举办的宴会,周国群臣也不会轻易咽下这个口气」,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其实是把双刃剑。 用的好了,对加强朝廷在周国的统治,未必是一件坏事。 某种意义上讲,让李邀月参加宴会,和他之前指鹿为马没太大的区别。 周国的百官听闻这个消息,若是反应激烈,便想方设法的撤下这部分人,让反应没那么激烈的人上位。 一开始,只是让李邀月参加宴席,之后再使用切香肠的战术,一步一步让李邀月这位大周女帝,变成小女帝的臣子。 时间一长,周国也就成了事实上乾国的藩属国。 「陛下的想法很好,臣这就写信给白起,让他做好应付周国百官的准备。」 方修一脸的郑重,开口说道。 小女帝听见这话,有点儿懵,问道:「只是邀请李邀月参加宴席,让 白起做什么准备?」 方修疑惑的看向她,道:「陛下难道打算用接待皇帝的礼仪,接待李邀月?」 武明空反问道:「不然呢?」 「......」 方修沉默了几秒,道:「据臣所知,各国天子已经几百年没有会面,接待李邀月这个周国女帝,宫里该用什么礼仪?」 武明空道:「这个问题,朕已经问过礼部尚书,他告诉朕,之前诸国的国君共赴宴席,在大殿中是相对而坐,一边是甲国皇帝,以及甲国臣子,另一边是乙国皇帝以及乙国臣子,若是宴会在甲国举办,便是甲国在左侧,乙国在右侧......」 小女帝一口气说了很多,都是关于两国***见面之后的礼仪。 可见,她提出这样的想法,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 片刻后。 小女帝停了下来,看向方修,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觉得这样如何?」 方修想了想,道:「既然陛下要这么做,臣并无意见。」 武明空撇了撇嘴,有点不开心的道:「听你的语气,朕倒觉得朕是在没事找事。」 方修忙不迭道:「陛下误会了,陛下这么做,对两国结盟自然是有诸多的好处,只是......」 说到这,戛然而止。 武明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等他说话,半天也没等到下句,嘟嘴道:「朕最讨厌的便是说话只说一半,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方修道:「臣怕说了以后,陛下会不高兴。」 「朕当什么事呢!」 武明空斜睨他一眼,没好气道:「让朕不高兴的话,你说得还少嘛!」 「......」 方修无言反驳,沉默了几秒后,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陛下这么做,对两国结盟确实有好处,可是也会给周国的百姓一个错觉,就是周国还像从前一样强大,如今战败,只是短暂的失败,他们迟早有一日还会重新崛起。」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问道:「会吗?」 方修道:「会有一部分百姓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是,若是以臣子的礼仪接待李邀月,周国的臣子和百姓虽然会愤怒,但也给周国上下埋下了一个种子,让他们认识到,如今的周国不再像从前一样,他们只配做我大乾的藩属国。」 武明空思索了几秒,道:「可是这样,岂不是会激化矛盾,对你未必是一件好事。」 方修道:「臣是大乾丞相,也是大周的摄政王,是唯一一位在两国朝廷皆领要职的重臣,激化矛盾,对臣未必是好事,但对陛下却是好事。」 话音落下,武明空陷入沉思。 片刻后。 她终于明白了方修的意思。 如果不激化矛盾。 两国的联盟会变得更加稳固,同时方修的权力会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毕竟他在两国的朝廷中皆是重臣,等于两国联盟实际上的盟主,地位甚至胜过两位女帝。 但是,等到将来有一天,方修离世,这个联盟又该走向何处? 重新推举一个盟主,担任乾国丞相和周国摄政王? 显然不符合两国皇帝的利益。 如果激化矛盾,则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乾国和周国的关系,相较于同盟,更类似于宗主国与藩属国。 地位更高的始终是乾国女帝。 毫无疑问,相较于前者,受益更大的是小女帝这位乾国女帝。 「你觉得,该以什么礼仪邀请李邀月?」 纠 结了许多,武明空还是无法做出决定,忍不住问道。 方修听见这个问题,沉默了几秒,脸上忽然露出和煦的笑容,道:「臣以为,让乾、周两国变成实际上的同盟,对两国的百姓而言,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两股绳子拧在一起,实力总归要更加强大,面对敌人也更有底气。」 「朕明白了。」 武明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依照礼部尚书所说,将宴会的位置设为左右两侧。」 「不过,若是如此,右侧只有李邀月一个人,不然多邀请几名周国的臣子,让他们也来赴宴?」 方修听见这话,刚想说话,还没开口,就听见小女帝自顾自的道: 「除夕在即,这个时候邀请周国的臣子,应该也来不及了,话说回来,咱们这里倒是有一位大周的臣子......」 武明空说到这,抬眸看向方修,眉头一挑,道:「是吧?摄政王殿下?」 「......」 方修一时间无言以对。 武明空又道:「要不,到时候就让你坐在李邀月的身边?」 方修想了想,道:「倒也不是不行。」 武明空听见这话,咬了咬牙,冷冷道:「既然如此,到时候就这么安排!」 方修道:「臣听陛下的!」 「你!」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气恼之色,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毕竟是自己提出的让他坐在李邀月的身边。 本来只是想阴阳怪气他两句,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陛下怎么瞧着不太开心,是谁惹怒了陛下,臣为陛下出气!」 方修好似不知道小女帝生气的原因,一本正经的道。 武明空咬了咬牙,没好气的道:「狗东西!到时候你坐在朕的身边,给朕夹菜斟酒!气死李邀月!」 「陛下刚才不是还说,臣是大周的摄政王,是大周的臣子,理应坐在李邀月的身边?」 方修眉头一挑,道。 武明空瞪了他一眼,道:「朕如今又改主意了,不行?」 方修见她一副气恼却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谓又菜又爱玩,大概就是如此。 明明没拿捏自己的实力,还成天想着阴阳怪气。 武明空见方修笑了,本想故作恼怒,但不知为何也笑了起来。 两人眉目含笑,互相对视。 片刻后。 武明空道:「朕突然想到,若是两国的同盟一直维持下去,朕又与你有了孩子,这孩子应当怎么称呼李邀月?」 方修听见这话,下意识地想要打趣「说不准臣的第一个孩子是同李邀月的呢?」,但是看见小女帝认真的表情,立刻意识到,这个玩笑话并不合适。 思索了几秒后,同样认真的道:「得看到时候,臣迎娶陛下之前,有没有休掉李邀月......」 武明空抬眸看向方修,想要说「不休掉她,你还想三妻四妾不成?」,转念一想,其实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最好的结果反而是让他三妻四妾。 若是如此,两国盟约非但更加稳固,甚至可能合二为一。 但是,这种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方修想要的。 因而,只是沉默。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谈,过几天就是除夕晚宴,你这几日回府以后跟李邀月说一下此事,让她做好准备,大周天子的龙袍,朕会派尚衣局的女官缝制,到时候交给她。」 武明空看着方修,认真的道。 【情绪值+30 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方修微微一怔,不由的多看了女帝两眼。 沉默了几秒,他忽然走上前,伸手将她娇柔的身躯,拥在怀里,柔声道:「臣心里一直想着与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等将来局势稳定下来,臣便与陛下要个孩子,将这些烦心事全都交给他,臣陪着陛下离开长安,游山玩水......」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朕可没你那么狠心,把担子都交给孩子。」 武明空感动于方修总能察觉到自己情绪上的变化,即便她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 因此也没有拿妲己,杨玉环说事,阴阳怪气方修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如今要紧的事情是多练习如何要孩子。」 方修搂着小女帝纤细的腰肢,笑着道。 要孩子,还能练习? 小女帝好看的桃花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 正要开口询问,忽然感觉一股力量把自己打横抱了起来。 「你......你......」 小女帝吓了一跳,俏脸瞬间变得通红,颤声道:「天还没黑呢,你要做什么!」 方修一副正经的模样,一字一顿道:「与陛下练习,如何要孩子!」 「......」 小女帝俏脸通红,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 听着方修胸膛传来的强有力的心跳声,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管他。 随便你干什么,与朕无关! 一炷香后。 养心殿外。 林宛儿听着殿内传来的动静,俏脸微红,看向天空,脑海里不由浮现一个词,心道:这要是放在话本里,陛下和方相妥妥的一对昏君女干臣啊。 ............ 方修离开皇宫,已是两个时辰后。 天色已暗。 相国府仍旧是灯火通明。 府上的下人都在忙活着准备过年,显得十分热闹。 方修穿过长廊,回到庭院,正准备休息,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清冷的声音。 「你之前派人同我说,让我来见你,我来了......」 (本章完) 第304章 拜见大周皇帝陛下 李邀月安静的站在那里,月光似水,洒在她的身上,映衬她仿佛天上下凡的仙女,出尘美丽。 方修抬眸看向她,颇为无语的道:「一两个月的时间,要个孩子都够了,你现在才想起来找我?」 李邀月听见这话,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沉默。 「两个月前叫你过来,是打算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在过年的时候回晋南,毕竟这段时间你在珍宝斋还算是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又不领工钱,本相作为珍宝斋最大的东家,也该给你些奖励。」 方修看着她,淡淡道。 回晋南过年? 李邀月微微一怔,猛地望向方修,清冷的眸子里露出几分希冀。 「只可惜,当时你没过来,本相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方修紧接着又道。 「......」 李邀月听见这话,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方修。 方修神色淡然的与之对视,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本相,世间很多事就是如此,机会转瞬即逝,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 所谓的机会,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你要真想奖励我,为何隔了两个月就不愿放我离开? 李邀月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缓缓道:「希望你还记得答应我的承诺。」 方修道:「自然记得,珍宝斋的利润翻倍,便允许你回晋南见你的皇兄。」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李邀月面无表情的道。 她心里清楚,以方修的性格,答应了她的事情,应当不会出尔反尔。 但是不知为何,她还是忍不住的提醒了一句。 「自然。」 方修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但是,在此之前,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 听见这话,李邀月心里咯噔一下。 任何事情牵扯到「配合」两个字,就给人一种轻易难以接受的感觉。 她很想问「何事」,但又怕问出来以后,反而给自己徒增烦恼,眸子里露出一抹纠结。 就在这个时候。 方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除夕的时候,陛下在太和殿摆了晚宴,本打算宴请群臣,但考虑到你还在长安,便改了主意,邀请你赴宴。」 李邀月听见这话,脑海里瞬间浮现一个念头。 乾国女帝想要邀请她去太和殿赴宴? 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她自己否决。 因为乾国女帝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毕竟,她如今完全处在方修的掌控之下,无法挣脱,等同于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乾国女帝真想要拿她怎样,只要跟方修商议便好,何必耗费精力摆一场鸿门宴呢? 否决了这个念头后,第二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是以方修夫人的身份赴宴。 还是以周国女帝的身份赴宴? 「不出意外,应当是以周国女帝的身份赴宴,只是......乾国女帝为何要这么做?」 李邀月柳眉微蹙,陷入思索。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不用多想,邀请你只是因为乾、周两国的盟约签订在即,两国女帝共赴宴席,报纸报道后便是锦上添花,能让周国上下安稳一些。」 方修看着李邀月,语气平淡道。 顿了顿,又道:「礼部那边已经指定了赴宴的 礼仪,明天我会让礼部的人来跟你讲一讲,还有就是宴会上穿的龙袍,宫中的尚衣局已经按照规制给你缝制,最多两天的时间就能赶织出来。」 「嗯。」 李邀月清冷的声音响起,只是应了一声,便再无别的回应。 方修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不必如此戒备,说到底你我并没有深仇大恨,当初将你禁锢在相国府,只是受形势所迫,如今周国在战争中已经落败,你对本相和朝廷也没有多少威胁,本相也不会拿你怎样。」 李邀月听见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喜,该悲,还是该怒。 自始至终,她都是任人摆布的傀儡,压根没有机会自己选择想要做的事情。 即便是如今自由了许多,也只是因为周国落败,她这位曾经的周国长公主,如今的周国女帝,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天色不早了,你若是没有别的事,便回去休息吧。」 方修没有察觉,也懒得察觉她复杂的情绪,摆摆手,淡淡道。 李邀月抬眸看向方修,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意义,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方修看了一眼她窈窕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些好奇和期待。 也不知道李邀月穿上龙袍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要比小女帝显得更加成熟知性? 方修想到这,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武明空和李邀月穿龙袍的画面。 女帝见女帝......古往今来,似乎也是头一遭。 方修这么想着,忽然开始期待起来几天后的晚宴。 ............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是五天后。 皇宫中处处张灯结彩,营造出热闹且和睦的气氛。 黄昏。 太阳将落未落。 火红的霞光铺满大地,给寒冷的冬日带来几分暖意。 太和殿外。 百官们按照位次站好,说说笑笑,显得轻松愉悦。 一年之中,也就只有这一两天,他们在皇宫里能暂时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展露笑颜。 咚! 一声悠扬的钟声传来。 百官们全都安静下来,紧接着就听见宫女尖利的声音响起。 「入殿!」 站在最前方的几名二品重臣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迈步走向殿内。 太和殿内,两侧摆着长桌,中间留有空间,让舞女能够施展舞姿。 因为各处角落都摆放着火炉,整个大殿十分温暖。 百官们按照礼部事先指定好的规矩,端端正正的站好,静静的等待着。 片刻后。 宫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陛下驾到!」 百官们没有丝毫犹豫,齐齐行礼。 「臣等参见陛下!」 一袭龙袍的小女帝,难得涂了胭脂,本就白皙水嫩的脸庞更是显得无比精致,光彩夺人。 她站在左侧,看着面前行礼的百官,摆了摆手:「免礼。」 「谢陛下!」 百官们再次行礼,然后起身,仍旧端正的站着,安静的等待。 仅仅片刻,宫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周皇帝驾到!」 百官们听见声音,按照礼部指定的礼仪,开始行礼,口中高呼:「拜见大周皇帝陛下!」 披着龙袍的李邀月,站在太和殿的前方,武明空的右侧,看着眼前行礼的百官,清冷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这一年的经历,对她而言,简直如同是做梦一般。 前一秒还是无忧无虑的大周公主,后一秒就变成了被自己夫君禁锢在府上的可怜虫。 再然后就是漫长且无聊的府上生活。 直到燕国刺客行刺方修,周国皇宫送来书信,她枯燥乏味的生活才迎来了一个转折点。 方修允许她离开府邸,并且许诺她,让她回到晋南。 而这个时候,她的身份也已经从大周公主、大周长公主,丞相夫人,变成了大周女帝。 这样的经历,只怕是话本都写不出来。 恍惚了几秒。 李邀月恢复了意识,看向百官,缓缓开口:「免礼。」 清冷的声音在太和殿里回荡。 百官们纷纷起身,齐声道:「谢大周皇帝陛下!」 紧接着,在宫女的安排下。 各种珍馐佳肴,山珍海味被摆在了桌上。 太和殿的前方。 单独摆着两个长案。 一个在左侧,一个在右侧。 身披龙袍的两位女帝,走到长案后,缓缓坐下。 女帝落座后。 百官们也在宫女的安排下纷纷落座。 这个时候。 有四品的官吏好奇的张望着四周,开口问道:「怎么没见到方相?」 一旁,他的同僚附和道:「是啊!如此重要的场合,按理说,方相应当出席啊!」 话音落下。 鸿胪寺少卿周正斜睨他们一眼,没好气道:「废话,你们几个就是全都不来,方相也一定会来。」 那名四品的官吏很想说:既然要来,为何刚才见礼的时候没看见方相? 就算方相再如何大权在握,也不能不见礼吧? 这么想着。 忽然听到女帝陛下的声音响了起来。 「今日乃是除夕,除,即去除之意,夕,指夜晚,所谓旧岁至此而除,另换新岁,今日除夕,对朝廷而言,也是除旧布新的好日子!」 此话一出。 百官们全都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了陛下,莫名的忐忑了起来。 若是他们没理解错的话。 陛下的意思是她打算要在朝廷里除旧布新。 何为除旧布新? 就是除去旧的,迎来新的。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旧的要除去,什么新的要迎来? 他们之中,哪些人算是旧的,哪些人算是新的? 每次牵扯到变动,百官们总是忐忑的。 尤其是在事先没有收到风声的情况下,就更是忐忑了。 别说是四品的官吏,就连几位二品大员。 杜晨安,秦兴言,钱浩南,孙正英等人,听见女帝要除旧布新,也是微微发愣,紧接着心里一沉。 「原以为方相没有向两位女帝见礼,是因为身份特殊,如今看来......似乎另有内幕?」 「难道说......」 几位方党核心不由自主地想到一种可怕的结果,心里都是凉到了极致。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百官们的情绪变得无比复杂。 这个时候。 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除旧布新的第一件事,便是从今往后,我大乾与大周正式结盟,互为兄弟之国!大乾皇帝与大周皇帝共为天子,互称兄弟姐妹!」 这番话倒是没有在百官中引起太大的反应。 毕竟签订盟约一 事已经商议了很久,他们中绝大部分人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盟约的正式签订大概就在这个时候。 相比较陛下和大周皇帝互称姐妹的事情,他们更加关心方相的去向。 方相究竟去哪了? 为何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 就在他们忐忑不安的时候。 一袭龙袍的女帝武明空忽然站了起来,明亮的眸子环视一周,用郑重地语气道: 「除旧布新的第二件事,便是在我大乾与大周之间设立互相联系的衙门,这个衙门经过朕与大周皇帝的商议,定名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 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设置议政大臣一名,议政理事多名,协议两国政务,军国大事,均于此决之!」 此话一出。 百官们微微发愣,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这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说是联系两国朝廷的衙门,但我听着怎么总觉得像是在中书省和内阁上又增加了一个决策衙门。」 「协议两国政务,军国大事,均于此决之......陛下说的还不够明白嘛!这个衙门就是我大乾和周国共同的中书省,或是内阁!」 「若是军国大事,均于此决之,那是两位女帝陛下的旨意更大,还是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的命令更大?」 「方相今日没有露面,会不会跟这个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有关?」 「如此重大的消息,为何之前没有听到一点儿风声!」 百官们此刻已经没了一点参加宴会的心思,满脑子都是这个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 毫无疑问。 若是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能够真切的发挥作用。 那所谓的结盟,其实和合并几乎没有区别! 无非就是一个帝国,分为两个部分,有两个京师。 别的不说,燕国就有两个京师,北边一个,南边一个,拥有两个衙门,两个六部,但是最终发挥决策的还是北边那个,只因为燕皇陛下在北边的京师。 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的创设,不就和燕国的情况相同? 武明空看着议论纷纷的百官,神色淡然,没有开口打断他们。 事实上。 这个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不止是让百官发愣,也让她发愣了好一会。 一直到两天前,方修才突然冒出这个创设这个衙门的想法。 两人在一起商议了足足一夜,最终确定,在除夕晚宴上,当着百官的面,宣布盟约的时候,一同宣布。 毫无疑问,这个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必定会在两国朝廷中掀起一阵风浪。 尤其是周国的百官,更是会反应激烈。 正因如此。 方修才要快刀斩乱麻。 在两国女帝都在的情况下,从法理上确定这个会议的创立! (本章完) 第305章 新的头衔,晚宴 热烈的议论声持续了好一会才渐渐平息。 武明空仍旧神色淡然,环视一周,正色道:「接下来,由朕和大周皇帝宣布,第一届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的名单。」 话音落下。 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百官们看着台上的两位女帝,屏气凝神,安静的等待着。 其实,对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而言,这个名单中有谁并不重要,反正不会有他们。 他们之所以紧张,只是因为迫切的想要知道,名单里究竟有没有那个人的名字。 尤其是几位方党的核心成员,更加紧张。 若是女帝陛下突然对方党发难,他们这些人短时间内还真没什么好的应对之法。 毕竟新军的主力绝大部分还留在周国,等白起领兵从晋南赶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百官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女帝,等待着名单的宣读。 武明空环视一周,红唇轻启,缓缓吐出第一个名字。 「议政大臣,方修。」 短短的六个字让在场的几位重臣齐齐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方相还在。 另一边。 太和殿的后门。 一名身穿蟒袍的俊秀男子缓缓走出,站到了百官和两位女帝的中间,神色威严,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几位方党核心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行礼,口中高呼:「拜见方相。」 其余百官也是有样学样。 「拜见方相。」 语气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的冒犯。 他们明白,这个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说是加强两国联系的衙门,但实际上就是将两个朝廷整合在了一起,将权力集中于方相一人。 虽说方相本身就是大乾丞相和大周摄政王,但是有了这个议政大臣的身份,能够更好的协调两国的军国大事。 武明空等百官行礼完,接着宣读名单:「议政理事,杜晨安,秦兴言,钱浩南,谢千。」 话音落下。 底下自然又是一阵议论。 被点到名字的三名二品大员,沧桑的脸上都是露出激动之色。 宦海沉浮几十年,他们当然清楚这个「议政理事」的身份有何意义。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仅是大乾的重臣,也是大周的重臣,在两国联盟之间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即便是前往周国,他们的身份地位也是极高。 当然,前提是两国的盟约能够一直维持稳定。 还有一小部分官吏则是露出了疑惑之色,小声问道:「这个谢千是何人?以前为何从未听过。」 旁边有人解释道:「谢千是周国的内阁首辅,朝廷之所以能够兵不血刃的赢下周国,与谢千有着莫大的干系,当初周皇禅位于如今的大周女帝,便是谢千这个周国的百官之首在其中运作。」 「还有这种事?那个谢千已是百官之首,逼迫原先的周皇禅位,有何好处?」 解释的人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心道,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你还不懂? 沉默了几秒,还是解释道:「若是没有他逼迫原先的周皇禅位,如今的晋南恐怕已经是血流成河,他这个内阁首辅说不准也躲在什么地方,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哪里来的如今的议政理事的身份,统领两***国大事?」 那人听见这话,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口中直呼:「有理有理。」 另一边。 宣读完名单的小女帝,看向小声 议论的百官们,面无表情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岁穷月尽,挨年近晚,旧岁至此而除,接下来就请诸位卿家尽情享用从我大乾与大周各地运来的珍馐美味!」 话音落下。 百官们齐齐松了口气,纷纷行礼。 「谢陛下!」 随着两位女帝和方相落座。 百官们也纷纷坐下,三三两两的交谈,气氛其乐融融。 方修坐在李邀月的对面,小女帝的身侧,眼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照原先的安排,他的座位应当是在百官的最左侧,距离两位女帝最近,身侧是另外三名议政理事,还有一个座位空缺下来,是留给原先周国的谢千。 但是,如今他的座位却是被安排在了小女帝的身边,紧紧挨着小女帝。 显然是小女帝刻意为之。 「这是从周国运来的上好的鹿肉,极为鲜嫩,来人,拿给方相尝一尝。」武明空悦耳的声音响起。 身后侍奉的林宛儿忙不迭的应道:「是,陛下!」 然后,上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鹿肉,放在方修的碗里。 「谢陛下。」 方修看向小女帝,眉目间露出笑意,夹起鹿肉,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小女帝见状,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一双纤细的玉手却是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方修的腰间,轻轻的掐了一下。 方修吃痛,下意识的看向女帝,眸子里露出疑惑之色。 武明空红唇轻启,却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能够清楚的读出,她在说「给朕斟酒夹菜」。 「......」 方修看着眼前的小女帝,不知为何,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李邀月,犹豫了几秒,还是夹起一块炙羊肉,放在女帝的碗里,轻声道:「这羊肉不错,陛下尝尝。」 武明空神色平淡,夹起羊肉,一边吃一边道:「朕还想吃那桂花糕。」 想吃自己夹啊。 方修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还是将桂花糕夹起,放在小女帝的碗里。 小女帝红唇轻启,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后,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李邀月听见的声音道:「这糕点的味道,同你为朕做的相比,还是逊色了一些。」 话音落下。 李邀月抬眸看了方修一眼,又低下头,自顾自的吃菜,精致的瓜子脸无喜无悲,仿佛已经看破红尘。 另一边。 方修则有点儿懵,心想:我什么时候给你做过桂花糕? 思索了几秒,他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一年前。 李邀月为他做了一些桂花糕。 他当时觉得味道平平无奇,想着小女帝爱吃,就带到宫里给了她。 虽然当时方修并没有说是谁做的。 但如此平平无奇的味道,还拿给小女帝,在小女帝的眼里只能是方修自己做的,当时还小小的开心了一阵。 这件事情也一直被她记在心里。 「要是被她知道,当时拿给她的桂花糕是李邀月做的......」 不用想也知道。 小女帝一定会气的把他的腿打断。 「咳咳......」 方修咳嗽了两声,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端起酒壶,给小女帝斟了一杯酒,笑道:「这是珍宝斋用石榴、山楂酿造的果酒,味道清甜,颇有滋味,陛下尝一尝。」 武明空看着他热情的为自己斟酒,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之色,不太明白他为何突然之间变了态度。 但还是喜滋滋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发出赞叹:「确实不错。」 另一边。 李邀月坐在案后,安静的吃喝,自始至终都没再看方修和武明空。 她知道,武明空是在用这种方式宣告她对方修的***。 武明空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只是方修名义上的夫人,而她才是事实上的正室。 但是,李邀月其实并不在乎方修夫人的这个身份。 同时,她的理智告诉她,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为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动这些小心思,实在幼稚的过分。 就是不知道为何,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闷得慌,又堵得慌。 或许是因为就在一年前,她也曾经幻想过能有这么一日,即便是再重要的场合,也能和自己的夫君旁若无人的表达着内心的情感。 如今她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周公主,不再是有人为她遮风挡雨的小女孩...... 从这份方面来看,她倒是很羡慕武明空,即便是做了三年的女帝,仍旧能保留一份少女的天真。 因为有人一直在默默的守护着她。 武明空抿了一小口酒,抬眸看了李邀月一眼,见她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不知想到了什么,探着身子,凑到方修的跟前,轻声道:「你夫人看着好落寞呢,你不去宽慰宽慰?」 方修转头看向女帝,眉头一挑,道:「那臣谨遵陛下旨意?」 武明空斜睨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敢!」 方修自然是不敢的。 并不是因为畏惧小女帝,只是怕亏欠了她对自己付出的感情。 「不是陛下让臣这么做的吗?」 方修眉目间带着笑意,挑逗道。 「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朕让你亲朕一口,你敢吗?」 武明空精致的鹅蛋脸,浮现淡淡的红晕。 水波盈盈的眸子,望着方修,声音轻柔。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竟然敢在太和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这样轻佻的话,心中一根弦仿佛被触动了一下,但仍旧保持冷静。 「百官还在,陛下要是想让臣这么做,等回了养心殿,臣有一整晚的时间。」 武明空听见这话,撇了撇小嘴,没好气道:「胆小鬼。」 「......」 方修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 小女帝又端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啧啧称奇道:「这石榴酒味道真是不错,很甜。」 方修道:「珍宝斋还酿了葡萄酒,甜味相较石榴酒虽然略显逊色,但滋味更足。」 「葡萄酒?」 武明空听见这三个字,水汪汪的眸子迸发出一道亮光,道:「朕想喝,拿来给朕尝一尝!」 方修道:「还在珍宝斋的铺子呢,明日臣再拿给陛下。」 武明空有点儿不开心了,哼哼唧唧道:「朕现在就要喝。」 这个时候。 方修终于察觉出小女帝的不对劲了,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忽然意识到。 小女帝不胜酒力! 还记得两年前,在伊人居,小女帝只是喝了一杯酒,就醉的胡言乱语,不省人事。 果酒的度数虽然还要更低,但对小女帝而言,只要是酒,就是烈酒。 「陛下,您醉了,臣扶您回养心殿休息。」 方修说着,给林宛儿使了一个眼色。 林宛儿立刻会意,走到女帝的跟前,小声劝道:「陛下,百官都在呢,咱们 先回去休息会。」 武明空瞥了她一眼,用含糊不清的语调道:「朕是天子,喝点酒又如何,快点去把那个葡萄酒拿来给朕尝尝。」 声音不小不大,离得近的几名重臣全都能够听见。 但是,他们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仍旧说说笑笑。 「喝点果酒都能耍酒疯,小女帝酒品实在不行啊......」 方修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走过去,柔声道:「养心殿里有果酒,臣带陛下过去。」 武明空水光盈盈的眸子,望着方修,问道:「真的?」 方修点了点头,道:「臣何曾骗过陛下。」 武明空嘟囔道:「你骗朕的时候多了,别的不说,昨天晚上你明明说了不乱动,结果还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林宛儿捂住了嘴巴。 「陛......陛下......咱们还是回养心殿吧。」 「咳咳......」 距离方修和小女帝最近的杜晨安,不知道怎么了,苍老的脸庞涨得通红,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方修眼角抽动了一下,知道不能再让小女帝待在太和殿了,不然迟早的要闹出笑话。 给林宛儿使了一个眼色。 便左右架着小女帝,往殿外走。 好在这个时候的武明空还保留一份清醒,没有撒泼胡闹,只是把小脑袋凑到方修的耳边,笑嘻嘻的问道:「方修,刚才刺不刺激?」 什么刺不刺激? 方修一脸茫然。 紧接着就听见小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刚才当着李邀月的面给朕夹菜,算不算是偷......」 后面的「情」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方修捂住了嘴巴。 武明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距离最近的李邀月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虽然武明空只说了一个偷字,但后面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李邀月抬眸看了一眼武明空,神色略显古怪,紧接着收回了目光,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别说是李邀月,就连方修听见这话,嘴角都不由抽动了一下,心道,这小丫头片子还想的挺多。 「臣与陛下是光明正大,何来偷字?」 方修一脸正色道。 武明空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被方修打断。 「陛下有什么话,到了养心殿再同臣说......」 (本章完) 第306章 朕才是方夫人 既然是光明正大,为何非得到养心殿才说.......唔唔。」 武明空说到一半就被方修捂住了嘴,一直到被架着回到养心殿都没能说一句话。 到了养心殿。 武明空绯红的脸蛋露出一抹委屈,可怜巴巴的望着方修,道:「明明咱俩才是一对,凭什么被叫做方夫人的不是朕。」 一旁。 林宛儿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女帝,眸子里露出一抹心疼。 都说酒后吐真言,对陛下这样不胜酒力的人来说,也就只有微醺的时候能说出埋藏在内心的想法。 陛下明明那么在乎与方相之间的名分,但碍于种种原因,却只能隐瞒。 或许,在陛下的心里,她与方相之间一直是见不得台面的偷情。 所以才会时常在李邀月的面前,像个孩子一样耀武扬威。 方修听见小女帝的话,也是一怔。 他沉默了几息,走上前将小女帝的娇躯揽在怀里,柔声道:「重要的是在臣的心里,陛下才一直是臣的夫人。」 武明空水汪汪的眸子看向方修,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光你一个人这么觉得有什么意义,朕要的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说完,又窝在方修的臂弯里,哼哼唧唧道:「你刚才说养心殿里有葡萄酒,葡萄酒呢,拿来给朕!」 一边说,一边双臂胡乱的扑棱,和闹脾气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方修看着她,眉目间露出一抹笑意,看向林宛儿,吩咐道:「你派人去一趟珍宝斋,取一瓶最柔和的葡萄酒。」 林宛儿本想答应,但看见还在撒泼的小女帝,眸子里露出一抹犹豫。 作为陛下的贴身侍女,往常这种时候都是她守在陛下的身边。 「这里你不用担心,本相会照顾好陛下。」 方修安抚了一句。 林宛儿这才放心,端正的行了一礼,道:「奴婢这就去。」 说完,转身离开。 她走后,养心殿只剩下方修和小女帝两个人。 闹腾了一番,小女帝似乎也有点儿累了,安静的窝在方修的臂弯里,闭着双眼,呼吸均匀。 方修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脸蛋,心中有一道暖流涌过。 稍稍用力,将她打横抱起,放在龙榻上,一边唤着夫人,一边柔声哄着。 仅仅片刻,武明空就安然入睡,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一副恬静的模样。 太和殿里。 不少官吏吃着菜,喝着酒,交谈甚欢,好一会才想起要注意君前礼仪,下意识地抬眸望向前方,却忽然发现,陛下和方相都不见了踪影。 台上只有一位身披龙袍,清冷高贵的大周女帝,也是方相的正室夫人,李邀月。 「嗯?怎么没见到陛下和方相?」 有人喝的醉醺醺的,看着台上,好奇的问道。 旁边有人道:「听说去了养心殿。」 「去养心殿做什么?」 那人面露疑惑之色。 方党核心,鸿胪寺少卿周正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方相和陛下做什么,也是你能问的?」 那人听见这话,猛地清醒了一些,不敢再问。 台上。 李邀月坐在大周同款样式的龙椅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也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安静的吃着菜。 她在相国府已经住了一年,什么样的事情也都见过了。 方修和别的女人做的任何事,都已经无法引起她情绪上的 丝毫波动。 一场晚宴持续了一个时辰。 没有方相和陛下在,宾客们还算尽兴,离开皇宫的时候,都是互相搀扶。 还有一些不胜酒力的官吏,被灌的直接晕在了半路,好在有宫中的侍卫盯着,将他送回了家。 不然这个天气,只怕是会冻死在外面。 翌日。 皇宫,养心殿。 武明空缓缓睁开双眼,感觉脑子有点儿迷糊。 「唔......宛儿。」 武明空捂着脑袋,努力想要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向自己最信任的贴身侍女林宛儿询问。 「陛下口口声声说什么,今生只爱臣一个人,除了臣,陛下谁都不信任,没想到陛下醒了以后,喊的第一个名字却是林宛儿,臣实在是寒心啊......」 方修慵懒且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 小女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袭丝绸衣裳的方修站在那里,一边斟茶,一边笑着道。 显然也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没多久。 「你......你......朕......朕......」 武明空听见方修说的话,吓的结巴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方才稳定情绪,问道:「朕当真这么说了?」 方修走到龙榻边,将温度适中的茶水递给小女帝,故作茫然的道:「说什么?」 小女帝红着脸,小声道:「说......最爱你......」 方修眉头一挑,笑道:「那是自然,陛下不仅说了,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的。」 【情绪值+500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席卷而来,让小女帝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方修见状,觉得有趣,又道:「不仅如此,陛下还要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唤陛下一声方夫人,否则就要革除臣丞相的职位......」 「你,你别说了。」 武明空捂着脸,已经近乎绝望。 放在平日里,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喝了酒已经就真不一定了。 上一次喝酒还是在伊人居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就做了惊世骇俗的事情,当着那时候还与她对立的方修的面,对他大加指责。 如今,又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出这样的话。 她......她不活了! 武明空这么想着,小脑袋撞向枕头,颤声道:「朕不活了!」 方修见状,忍俊不禁,轻笑一声。 「方夫人还真是信任夫君,夫君说什么,夫人便信什么。」 武明空听见这话,猛地抬眸,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方修,道:「你的意思是,朕没有说过那些话,是不是?」 说完,一脸的期待,希望能从方修的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只可惜,方修轻轻的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道:「陛下说了。」 「完了。」 武明空心里咯噔一下,又一次陷入绝望。 这个时候。 方修又露出笑容,补充道:「不过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而是当着臣的面说的。」 怕小女帝多想,紧接着又道:「当时陛下在龙榻上躺着,养心殿只有臣一个人。」 武明空听见这话,长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如果刚才那些 话真是当着百官的面说的。 她真不知道从今以后该怎样面对百官。 刚才某一瞬间,她已经想好禅位于方修。 与其社死,还不如把皇位交给他坐。 「夫人这种如释重负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之前在太和殿的时候,夫人不是很厉害嘛,疯狂的挑衅李邀月,就差当着她的面说,朕要你的男人了。」 方修凑到小女帝的跟前,笑着道。 武明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别乱喊!你的夫人不是朕,是李邀月,君臣有别,请称呼朕为陛下。」 方修眉头一挑,道:「夫人昨晚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武明空道:「朕昨晚说什么了?朕怎么不记得了。」 方修道:「夫人既然忘了,那我就帮夫人回忆回忆。」 说着,附身吻住小女帝的粉唇,扑了上去。 「唔唔......」 武明空假意挣扎了一会,就选择了放弃,随他去了。 ............ 时间流逝。 转眼间就是半个月后。 珍宝斋下辖的布庄,已经将年前赶织的布匹全部卖完。 各地的分铺呈上报告,统计以后,一年的利润刚好是去年的一倍! 李邀月坐在珍宝斋铺子的椅子上,看着统计的数字,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她废寝忘食了半年之久,终于达到了方修的要求,让珍宝斋的利润翻倍。 虽然在吴国的生意仍旧举步维艰,但是在周国的生意却是高奏凯歌,再加上本地乾国的生意稳中有进,珍宝斋在众多类似的商铺中算得上是上升势头最快的。 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往后至少十年,珍宝斋都会是乾、周两国最大的商铺之一。 当然,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离家近两年,终于能够回家了。 压下内心的激动,她拿着珍宝斋的账本,回到相国府,一路上是从未有过的步履匆匆。 到了相国府。 下人见到她,皆是恭敬的行礼:「夫人。」 相较往年,这些下人对李邀月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一是他们知道,眼前这位除了老爷的夫人之外,还有一层身份,就是大周帝国的女帝。 虽是没有实质的权力,但对他们这些下人而言,皇帝总归是高高在上,无比尊贵的。 二是这半年来,准确的说是夫人在珍宝斋当差后,老爷对夫人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上行下效,他们自然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李邀月的地位水涨船高,连带着桃儿在丫鬟中的地位都高了不少。 当然。 这些李邀月同样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有两个字——回家。 穿过幽静的长廊,来到某处雅致的庭院。 李邀月终于见到了这座豪华府邸的主人,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大乾丞相,大周摄政王方修。 半个月未见。 他还和那日除夕晚宴一样意气风发,贵气逼人。 「方修。」 李邀月停住脚步,站在原地,一双好看的凤眸,望着方修,唤了一声。 正在给白虎喂食的方修听见声音,抬眸看向她。 只一眼,方修就明白了她的来意,问道:「珍宝斋的利润翻倍了?」 李邀月点了点头,捏着手里的账册,清冷道:「每一笔账目都有据可查,你若是不信可交到皇家银行,让妲己的人核对。」 方修丢出一块羊肉 ,风轻云淡道:「没什么不信的,谅你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这种事情上欺瞒本相。」 说完,拍了拍手,站起身,看着她,道:「这几日住在府上,好好收拾收拾,最迟五日后,启程前往晋南。」 李邀月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就这么答应了? 她本以为方修会变着法子为难她。 却没想到,事情和自己想象的截然不同。 方修喂完老虎,抬眸看了一眼李邀月,见她还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李邀月犹豫了几秒,开口道:「我走之后,珍宝斋由谁接手?」 方修淡淡道:「妲己已有安排,不用你担心。」 按理说,听到这个结果,她应该十分开心。 但兴许是在珍宝斋忙的久了,听到原先全身心投入进去的珍宝斋,即将与自己没有一点儿关系,她不由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珍宝斋在吴国的生意仍旧受阻,他们要的关税......」 李邀月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这件事情,年后的朝会,朝廷自会处置,与你无关。」 李邀月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突然空闲下来,一时间她还真有点儿不太习惯。 方修见她还不离开,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李邀月开口道:「珍宝斋在徽州的分铺......」 「没问你珍宝斋的事,是你自己的事,你去晋南想要乘什么样的马车,配多少护卫?你我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你的身份特殊,只要你提出要求,本相会尽量的满足你。」 方修看着李邀月,一脸正色的道。 「我......」 李邀月清冷的眸子里露出一抹迷惘,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方修想了想,道:「按理说,你回晋南,应当用的天子车驾,但是燕国的细作仍旧渗透在周国各处,短时间内无法清除,你若是用天子车架,太过引人注目,容易招惹刺客。 因此,依本相之见,用相国府的车驾即可,舒适的同时,又不至于引来刺客。」 「至于护卫,本相会酌情安排,绝不会让你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自始至终,方修的语气都十分平淡,却将许多李邀月从前没有考虑过的事情,考虑的面面俱到。 这一刻。 李邀月终于意识到,方修当初打算放自己回晋南,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蓄谋已久。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原先打算将自己囚禁一生的方修,会忽然改变主意。 难道是因为当时遭遇燕国的刺客,她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想着救他? (本章完) 第307章 前往晋南 李邀月想要开口询问,又觉得不太合适,沉默了几息,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冷不淡道:“我知道了。” 接着便转身离开。 方修看了一眼她风姿绰约的背影,收回目光,伸手摸了摸白虎的脑袋,随口道:“老子不在家的时候,要好好看家护院,知不知道?” 白虎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懒洋洋的抬眸,瞥了方修一眼,便自顾自的跑到一旁,晒起了太阳。 “.” 方修见状,一阵无语。 这玩意小的时候还能卖卖萌,长大了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没用也就罢了,吃的还多。 它一头虎的开销,几乎抵得上八九个人了。 八九个人吃的肉,也不一定能抵得上它一个! 哎. 早知道它是个没用的吉祥物,一得到它的时候,还不如直接送到森林里去。 给它自由,也给方府的下人们少添点麻烦。 只可惜都已经喂到这么大了,再给它送到林子里,只怕没几天就得饿死。 再加上已经喂了有两年多,就算是个没用的废物,也有了感情,不忍心将它一脚踹开。 “罢了罢了,府上也不缺这点吃的,既然养了,就给你养到老吧。” 方修这么想着,继续浏览周国送来的奏章。 这些奏章都是从晋南府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 绝大部分都已经有了谢千的批注。 方修要做的只是批红。 所谓批红,就是拿占了朱红的毛笔,在奏章上打个钩。 工作虽然简单,却十分重要。 若是没有这个钩,任谢千批注的再如何完美,也不具有效应。 只有批了红的奏章,才能够送到六部九卿和各州府的衙门,让他们执行。 换句话说,方修拥有最终的决策权。 内阁权力虽大,但本质上只是方修这个摄政王的秘书。 如今。 方修创立了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等于是说,连内阁这个秘书处都不想要了。 从今往后,所有的决策都是由议政大臣会议做出。 内阁回归到最开始的职能,处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当然,想要实现这个计划,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最重要的第一步就是稳住大周帝国的内部。 而方修这一次前往晋南,做的打算就是亲自上阵,考察大周百官,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哪些人该整治,哪些人该直接革职。 除此之外,就是看一看白起和新军的实力能否应对在周国发生的突发状况。 这些事情其实派个钦差也能做,但方修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去一趟更加稳妥。 必定大周是否安稳,牵扯到朝廷后续的发展,万分重要,任何人,方修都不能完全信任。 稳住大周帝国的内部,之后就是一步一步将晋南府变成陪都一样的存在,仍旧保留六部九卿,但限制他们的权力。 等到了那个时候,方修就相当于用最小的代价,将周国并入了大乾。 当然,前提是一切顺利。 方修这么想着,拿起毛笔,在谢千的批注上面画了一个钩。 时间流逝。 转眼间就是五天后。 相国府的大门前。 五辆看着平平无奇,实则十分豪华的马车停在这里。 府内,某处院子里。 一袭墨色长裙的李邀月站在原地,好看的凤眸望着眼前的清秀的小丫鬟桃儿,开口问道:“你想好了吗?” 桃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应道:“奴婢想好了,留在相国府。” 李邀月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桃儿想了想,道:“不过奴婢要是有机会,一定会去晋南看夫人的,到时候夫人可不能把奴婢拒之门外。” 李邀月本想说,自己只是去晋南问一问皇兄,信上的内容是否属实,之后还会回到晋南,转念一想,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到了晋南,说不定她就能留在家乡。 因而,仍旧沉默。 桃儿见李邀月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是生了自己的气,忙不迭的道:“奴婢不跟夫人去晋南,不是因为奴婢不想跟着夫人,更不是因为夫人不够好,只是因为奴婢的父母还在相国府。 奴婢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圣人曾经说过,父母在,不远游.” 说到这,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在牵强附会。 于是挠了挠头,红着脸道:“其实就是奴婢离不开父母,而且奴婢从小就在相国府长大,相国府就是奴婢的家,让奴婢离开家一两天,倒是没什么,反而会觉得新奇,但是离家久了,总会想家的。” 李邀月听见“父母”、“家”字,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对她而言,只是睡了一觉,就没了父母,也没了家。 即便是回到了晋南,那里对她而言,也只是从小生活的地方,仅此而已。 一念至此。 她的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半晌看向桃儿,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走到一半,又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桃儿。 桃儿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李邀月,眸子里好似有泪光闪烁。 对桃儿而言,李邀月在相国府的这两年,给她平平无奇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波澜。 她也清楚夫人的冷若寒霜只是针对外人,对自己人,夫人还是从很温柔的。 说句实话,她是打心底的不舍夫人的离开。 对李邀月而言,桃儿则是她在长安这两年体会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即便有些事情,她也一直瞒着自己,但身为下人,总归是身不由己。 “我在晋南等你。” 李邀月沉默了几秒,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分别总是伤感的。 尤其是对未经历过分别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小丫鬟桃儿看着李邀月的背影,意识到马上就要很长时间的见不到夫人,内心的伤感如泉水一般涌了上来,终于忍不住落下泪。 另一边。 李邀月的情绪要好很多,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更何况之前经历过如此大的变故,只是短暂的伤感了几秒,便恢复了情绪,走出相国府,来到马车跟前。 看着面前五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她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之色,一时间不清楚自己该上哪一辆。 这个时候。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伱坐中间那辆。” 李邀月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就看见身穿锦衣华服,披着大氅的方修站在不远处,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 你坐中间那辆这种语气给李邀月一种感觉,就是方修也要坐这批马车。 她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见方修迈步走上了第二辆马车,动作自然,好似早就做好了走上马车的准备。 “你” 李邀月怔怔的看着他,有点儿懵。 方修与她对视,淡淡道:“本相也要去一趟晋南,为了节约护卫,你与本相同行。” 话音落下。 李邀月怔住了。 她压根没想到,方修竟然会选择在刚过完年的时候,启程前往晋南。 虽说,若是一切顺利,用不了几天,车队就能抵达晋南。 但是,他这个时候离开长安,就不怕长安内部出现动乱? 就算他在长安根深蒂固,党羽遍布,他去晋南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为了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一事? 这一瞬间,李邀月的脑子里冒出很多念头,一时间有点乱。 不管方修去晋南的目的是什么。 有一点现在就可以确定,那就是她想要脱离方修的掌控,绝不是一件易事! 片刻后。 李邀月终于接受了与方修同行的现实,按照他的吩咐,走向中间那辆马车。 就在这个时候。 身后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相爷,奴家也要去!” 在相国府待了两年,李邀月对这个声音一点也不陌生。 是方修养在府上的宠妾准确的说,目前只是贴身小丫鬟——杨玉环。 “不是说了,你一介女子,跟着不方便。” 方修看向杨玉环,道:“本相回来,给你带当地的特产,带你去逛京城的首饰店,你看中什么便买什么。” 李邀月听见这话,心中冷哼一声,对方修哄小妾的手段很是鄙夷。 “不要!” 另一边,杨玉环难得拒绝了方修一次。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第二辆马车前,轻声道:“奴家虽然是女儿身,但也很能干的,能给相爷端茶递水,还能给相爷捶背捏腿,相爷出门在外,总归要有人照顾的,那些侍卫太粗心,照顾不好相爷,有些事情,还是得奴家来。” 很能干这一点,方修倒是承认。 而且,如她所说,有个侍女在身边照顾,总好过都是一些不通人情的侍卫。 但是,这一路舟车劳顿,方修很担心她的旧疾复发,荒郊野岭,寻不到郎中就麻烦了。 方修沉默了几秒,还是说出内心的想法。 “本相是领兵打过仗的人,不是那些细皮嫩肉,吃不得苦的公子哥,身边不需要有人照顾,这一路舟车劳顿,又是颠簸,你的旧疾若是犯了,无法可医,本相会因此愧疚一生。 你就当是为了本相,乖乖的留在相国府,听话” 杨玉环没想到相爷是担心自己旧疾复发才让自己留下,微微一怔。 心中涌上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动,眸子变得水光盈盈,颤声道:“相爷。” 一旁。 李邀月看向方修,眸子里露出一抹诧异,心道:没想到这个杨玉环在他的心里竟然这般重要,让他如此上心.又或许只是哄骗宠妾的手段。 “奴婢的旧疾已经很久没复发了,奴婢想应当就跟那本书有关,相爷就让奴婢留在身边,伺候相爷嘛。” 杨玉环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方修,用撒娇的语气道。 不得不说,贴身小侍女这招确实管用。 就算是钢铁心肠,面对这样娇美可爱的少女,也会不由的酥了骨头。 好在经过了那么多绝色美人的洗礼,方修的意志力还算坚定,刚准备开口答应,就克制住了内心的悸动,仍旧沉默。 杨玉环见方修还不答应,只好放出最后的大招,嘟着嘴道:“实话告诉相爷,不仅是奴婢想要跟着伺候相爷,陛下的意思也是要让奴婢跟着,相爷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宫里问一问陛下。” “?” 方修一脸的茫然,心道,这跟小女帝有什么关系。 “相爷是不是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让奴婢跟着?” 杨玉环眉头一挑,问出了方修心中的疑惑。 方修没有说话。 紧接着就听见杨玉环解释道:“陛下说是让奴婢照顾相爷,实际上是让奴婢在相爷的身边做眼线,要是有哪个狐狸精敢勾引相爷,就禀告陛下,等陛下回来秋后算账!” 方修听见这话,立刻会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邀月。 李邀月很快就读懂了杨玉环的言外之意,先是一怔,随即眉头微微皱起。 若是放在以前,她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去接近方修。 但是,如今她已经能够回到晋南,就算拿着刀逼她,她也绝不愿意靠近方修一步! 此刻。 看着斜睨自己的杨玉环,她很想说:“你和你的皇帝陛下多虑了,我看不上你家相爷”,可是又总觉得这么说,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因而只是装作满不在乎,转身进了马车。 “相爷,您就让奴家跟着嘛,要是奴家真的旧疾复发,那些庸医也治不了什么,到时候还是得要让相爷救奴家。” 杨玉环趁着方修愣神的功夫,环住他的双臂,轻轻的摇晃。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触感。 方修不由的在心里感叹一句,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越变越大。 思索了几秒。 方修最终决定答应她的要求。 倒不是因为小女帝想让她跟着。 只是方修觉得,她要真是旧疾复发,说不准还真得靠自己系统商城里面的灵丹妙药。 “路上说不准会遭遇各种变故,无论发生何事,跟在本相的身边,不准乱跑,也不准乱动。” 杨玉环见方修答应,精致的脸蛋露出喜悦之色,伸出四根手指,大声保证道:“奴家一定紧紧跟着相爷,绝不乱跑!” 方修掀开马车的帘子,转头看向她,颇为无奈道:“进来吧。” “相爷最好了!” 杨玉环说着,兴高采烈的钻进了马车。 (本章完) 第308章 一万两银子买你的丫鬟 从长安到晋南,八百里加急也要两天的时间。 乘坐马车的话,走走停停,至少要七天的时间。 因此,方修一行人并不着急,一边赶路,一边体会各地的风土人情。 换个说法就是——微服私访。 乾国与周国交界之地是雍州。 雍州的百姓刚经过大规模的迁徙,回到故土还不到半年的时间,正处在休养生息的状态。 为了表彰雍州百姓在阻击燕军过程中的配合,小女帝已经下令免除这一州之地三年的田赋。 这一举措对当地的士绅豪强没太大的影响,毕竟雍州土地贫瘠,并不像徽州那般,有大规模的土地兼并。 但是对穷苦的农户而言,则是很大的激励。 大年刚过没多久,天气仍旧寒冷,尤其是靠近北面的雍州,更是如此。 寒风凛冽下,很少有人出门闲逛。 因而,方修的车队在雍州没停留多久,就继续赶路。 一天后,顺利抵达雍州的最北端——卧川府。 方修携带的护卫不多,一百人左右,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一支小型的军队来袭,这支一百人精锐组成的护卫队,仍旧能够保护方修安全撤离。 除此之外。 为了防止燕国的刺客袭击。 车队做了很多的准备。 一是五辆马车从外观看平平无奇,和富商乘坐的马车没有区别。 二是所有的护卫外面套的都是便装,手里拿着的也都是短刃,看着就是一般富商请的江湖游侠。 只不过,他们的里面全都穿着特制的软甲。 守护方修四周的十几名护卫,怀里更是揣着工坊最新打造的短火铳。 最后就是方修一行人前往晋南的路程严格保密,一路走走停停,兜兜绕绕,别说是燕国粘竿处的细作,就连车队的护卫们都有相当一部分不知道路程。 如此严格的保密措施。 方修一行人到达卧川府,自然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毕竟这里是三国的交界之地,商贾云集。 一百多人的商队在这里只能说是再寻常不过。 “老爷,咱们到了卧川府城了,您看咱们等会到哪里休息?” 一名护卫上前,开口询问。 方修随口道:“倚翠楼。” 当初阻击燕军的时候,他在卧川府待了足足三四个月,因而对这里还算熟悉。 倚翠楼是卧川府最大的酒楼之一,招待一百人的商队绰绰有余。 “是,老爷。” 侍卫领命,策马离开。 半个时辰后。 方修一行人来到了倚翠楼。 方修走在前面,身旁跟着杨玉环。 身后则是李邀月。 除此之外,还有几名贴身护卫先后进入酒楼,装作陌路人,实际上暗中观察,排除可能出现的危险。 “老爷,这里好大啊!比京城的伊人居还要大的多!” 杨玉环还是第一次离开长安,对什么东西都感兴趣,一进酒楼就四处张望起来。 “实际上各州各府比伊人居大的酒楼很多,伊人居之所以能在京城排名前列,是贵在精致。” 方修走在小丫鬟的身旁,解释道。 杨玉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原来是这样。” 倚翠楼的掌柜是个中年男人,看着有点儿消瘦,和别的大腹便便的酒楼掌柜,倒是有不小的区别。 见方修三人身上披着的大氅和狐裘皆是上等的货色。 掌柜忙不迭的迎了上来,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问道:“几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方修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钞,道:“开三间房。” 掌柜的听见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身侧的杨玉环和身后的李邀月。 杨玉环和李邀月皆是顶尖的美人。 别说是在卧川府,就是放眼整个大乾和整个大周,也难以寻找可以与她们相媲美的女子。 因而,只要是出现在外人的面前,她们的脸上都是蒙着面纱。 否则有心人想要打听,轻而易举就能通过她俩定位方修的车队。 但是。 顶尖的美人,不仅仅在于颜值高,还在于身材也是风姿绰约。 即便是蒙着面纱,掌柜的也能看出眼前这位富家公子哥身旁跟着的是两位一等一的大美人。 略作思索,他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看着方修,道:“掌柜的,实在抱歉,客房只剩下一间了。” 方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他进来之前,护卫已经禀告过,说是客房充足。 为何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这个掌柜又改口了?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 掌柜的又道:“虽然只有一间,但却是我们酒楼最大的一间,三个人休息绰绰有余.” 说着,冲方修挑了挑眉毛。 “.” 方修见状,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一阵无奈。 感情他是把自己当成来这边闲逛的富家公子哥了,看见身边跟着两个美人,想要给自己创造机会。 看他这么熟练的样子,类似的事情应该没少干。 “若是没有.” 方修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还没开口,就听见身旁的杨玉环道:“不能再腾出一间吗?” 她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李邀月,显然是不想让李邀月跟她和相爷住在同一间屋子。 “再腾出一间?” 掌柜的微微一怔,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打量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杨玉环的意思,十分坚决的道:“实在抱歉,小店从来没有赶人的规矩,说是一间就只剩下一间。” 杨玉环沉默了几秒,看向方修,伸手揽住他的胳膊,轻轻的晃悠,用撒娇的语气道:“老爷,奴家不想跟姐姐一起,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家酒楼吧。” “.” 掌柜的见到这一幕,嘴巴微张,一副惊诧的模样。 他本以为,这两位一等一的美人,是这位富家公子哥追求的对象。 所以那富家公子哥才提出来要开三间房。 谁能想到,人家竟是早就已经把美人拿下。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开三间房? 坐怀不乱柳下惠吗? “不用换酒楼。” 方修一副淡然的模样,回道。 酒楼掌柜听见方修的话,先是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投去敬佩,羡慕,嫉妒的目光。 这是要享受齐人之福啊。 身后。 李邀月则是一怔,眸子里闪过一道冷意。 若是放在一年前,她刚苏醒那会,方修对她做些什么,她或许反应还不会太过激烈。 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将方修当作是她的夫君。 可是。 如今,方修要真是敢对她做些什么,她就算死也不会顺了他的意。 “相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杨玉环被拒绝以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精致的脸蛋露出红晕,心里开始纠结起来。 要是相爷想要三人住同一件屋,做同一件事,她是该拒绝呢,还是答应。 就在三人各怀心思的时候。 方修紧接着道:“就开三间,无非就是多付一些银子,让原先的住客另寻他处。” 话音落下。 李邀月眸子里的冷意渐渐散去。 杨玉环则是有点儿懵,一时间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望。 酒楼的掌柜先是有点儿懵,然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被方修打断。 “就按我说得办,开三间房,连在一起,这是银子。” 方修说着,将手里的银子递给了掌柜。 掌柜伸手接过银子,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应道:“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 说着,转身吩咐店里的伙计,打扫三间连在一起的空房。 “再腾出个桌子,上点茶水。” 方修看着掌柜,吩咐道。 “好嘞,客观您稍候!” 掌柜的应了一声,又吩咐伙计去了。 仅仅片刻。 伙计就清扫出了个空桌。 方修带着杨玉环坐下休息。 李邀月犹豫了一下,也坐了下来,只是距离方修较远。 酒楼很大,人也不少。 大都是三国行商的商贾,其中不乏一些巨商富贾。 半年以前,这里打仗,商贸受到了重创。 长安趁势崛起,取代卧川府,成了新的商业中心。 但不管怎么说。 卧川府毕竟是三国的交汇之地,是三国商贾行商的必经之处。 地理位置实在优越。 再加上方修下令,燕国的商贾进入卧川府,不得歧视。 因此,仅仅半年的时间,这里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方修坐的位置是二楼,能够看见一楼台上,有歌舞演奏。 杨玉环从包裹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点心,摆在桌上。 又用银针试了一下茶水,确认无毒后,斟好了茶,放在方修的跟前。 纤细的小手捏起一块点心,放在方修的嘴边,用悦耳清脆的声音道:“这是在雍州买的枣糕,老爷尝尝。” “.” 李邀月坐在一旁,看着忙活的杨玉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觉得鄙夷。 就像桃儿无法理解,她为何宁愿忍受失去自由,也不愿意向方修低头。 她也无法理解,像杨玉环这样有一技之长的人,为何愿意跟在方修的身边,做一只逗人开心的笼中雀。 方修咬了一口枣糕,杨玉环的茶水就递了过来。 “枣糕最适合配龙井茶了,老爷试试。” 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于是,方修又喝了口茶水。 杨玉环见状,眉目间露出一抹笑意,心里满是欢喜。 她的快乐很简单,就是伺候好方修。 这个时候。 不远处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兄台可是蓟州人士,看着很眼熟啊。” 方修三人转头望去。 一个看着还算俊秀的青年站在那里,身上穿着锦衣华服,腰间挂着上好的玉佩,含笑看着方修。 “你认错人了。” 方修懒得理他,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面对这种语气,青年仍旧面带笑意,道:“那是在下叨扰了” 顿了顿,又道:“在下蓟州柳上挥,平生最喜欢与人交友,不知兄台可否赏脸.”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生硬的打断。 “不能。” 热脸一连贴了两次冷屁股,若是换了别人,就算不恼怒,也绝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但这位柳上挥却仍旧没有离开,仍旧笑着道:“相会即是缘分,兄台倒也不必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说不准咱们在生意上还能有交集.” 此刻。 方修有点儿不耐烦了,转头看向柳上挥,不冷不淡道:“我平生最不喜的便是与人交友,若是无事就别来找事。” 最不喜与人交友 柳上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先是一怔,随即神色恢复正常,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只谈生意方才兄台一进来,在下便注意到了兄台,以及兄台的这位美婢。 在下愿意出一万两银子,买下兄台这位美婢,不知可否?” 他说着,看向了方修身旁的杨玉环。 杨玉环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可怜巴巴的凑到了方修的跟前,小声道:“奴婢不要离开老爷,奴婢要照顾老爷一辈子,老爷不要卖掉奴婢,好不好?” 说着说着就带上了哭腔,听着我见犹连。 一旁。 李邀月见到这一幕,眼角抽动了一下。 毫无疑问,杨玉环就算再傻,也知道方修绝不可能卖掉她。 她还做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无非就是想要博取方修的怜惜,再就是变着法子想让方修惩治这个名叫柳上挥的富家公子哥。 柳上挥听见杨玉环清脆悦耳的声音,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又道:“圣人言,夺人所爱,非君子所为.这样吧,在下再多出一万两,不知兄台能否忍痛割爱。” 在这个时代,无论是乾国,燕国,周国,买卖婢女、丫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莫说是婢女、丫鬟,就是妾室,对很多男人而言,都是可以交易的货物。 因而。 柳上挥并不觉得自己的请求有什么问题。 更何况。 在他的眼里,花一万两银子买一个蒙着脸的婢女,已经称得上是天价了。 放在蓟州,一万两银子足够给五位花魁赎身,买一百名堪称美人的婢女。 见方修还不说话。 柳上挥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实不相瞒,在下是蓟州柳家老爷子的嫡孙,虽然不知道兄台是做什么生意,但是到了燕国,无论遇见什么事情,在下都能帮上一把。” (本章完) 第309章 想怎么出气? 蓟州靠海,有一座不错的海港,百姓仅仅只是出海捕鱼便能有不从的收获。 再加上与外界通商,能挣到不少的银子,曾经是整个燕国最富庶的地方,没有之一。 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燕国的上一任皇帝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决定施行海禁。 靠海的蓟州因此渐渐的没落。 虽然底子还在,但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 如今新一任的燕皇统治燕国几十年,仍旧维持海禁的策略。 蓟州就只能靠与周边地域的商贸,维持剩下不多的家底。 但是。 燕国因为太过靠北,超过一半的土地都是处在寒冷之中,十分贫瘠。 因此,没落后的蓟州在燕国中仍旧称得上是富庶,这些年也出了不少的贵人。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燕国实际掌权人之一,右丞相柳渊。 毫无疑问。 眼前这个青年所说的蓟州柳家的老爷子,指的就是这位右丞相柳渊。 方修作为大乾丞相,曾经和燕国三十万大军直接对垒,对燕国的情况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差不了太多。 因而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家伙是柳渊的嫡孙。 不过。 柳渊既然允许他来到敌国的土地,想必他在柳家中的地位也不是很高。 当然。 对方修而言,他的这层身份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别说他是柳渊的孙子,他就是柳渊的爹,或是柳渊本人,方修也不会放在眼里。 因而。 方修没有跟他废话,只是淡淡道:「滚!」 柳上挥原先对自己开出的条件自信满满,再加上又亮明了身份,想来眼前这个看着年纪不算大的人,应当不会那么不识趣。 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在自己的面前,摆这样的谱! 要知道,他虽然是燕国人,但以他的权势,略施手段,想要整治一个乾人,周人,或是吴人,并非难事。 柳上挥脸色阴沉了几秒,随即恢复笑容,淡淡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是在下孟浪了,告辞。」 说完,迈步离开。 杨玉环见柳上挥离开,心里有点儿不太开心。 在她的预想中,相爷应该派人将这个大放厥词的家伙吊起来,狠狠的抽,抽的血肉模糊,在往街头上一扔,方才能够解气。 当然,她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仍是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凑到方修的怀里,娇声道:「奴家就知道相爷不舍得卖掉奴家。」 方修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似笑非笑道:「你真这么想?」 杨玉环本想说「当然了!」,但是看见方修仿佛能够洞穿人心的眼神,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天真烂漫是一回事,适当的表现出真诚,又是另一回事。 方修见状,笑了笑,问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出气?」 杨玉环听见这话,眉头一挑,整个人瞬间来了兴致。 但只是片刻,她又恢复到了原先天真烂漫的模样,娇声道:「只要老爷在奴家的身边,奴家心里就没有气,只有开心。」 一旁。 李邀月听见这话,不由的撇了撇嘴,无语至极。 「你没有气,老爷我心里有气。」 方修说完,看向不远处的几名年轻男子,使了一个眼色。 其中一人十分自然的站起身,来到方修的跟前,轻声道:「老爷吩咐。」 方修淡淡道:「将刚才那个柳上挥抓起来,送 到卧川府衙门,还有他的那些手下,同伙,一个不要放过,告诉卧川府的知府,就说这些人是燕国的细作,没有第一庄的命令,不得放他们离开。」 「是,老爷。」 男人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杨玉环见方修为自己出气,眸子亮晶晶的,原先那点不开心瞬间烟消云散,又喜滋滋的拿出糕点,递到方修的嘴边,娇声道:「老爷不要因为一些坏家伙坏了心情......」 方修点了点头,轻轻的咬了一口糕点,继续听曲。 另一边。 柳上挥离开二楼后,找了个空桌坐下,脸色阴沉似水,一言不发。 身后。 一个看着有点儿凶悍的男人问道:「少爷,要不要小的出手?」 柳上挥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那个家伙不是一般人,稳坐泰山的气质,我只在老爷子的身上见过,不出意外,他应该出自乾、周两国的顶级世家。 你派人去查一查他的底细,若是查不出来,这件事情便算了,若是查出来,只是个小人物,你带几个人跟着他,男的宰了,那两个女的活捉。」 「小的明白了。」 男人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隐藏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全。 柳上挥坐在一楼,听了会曲,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恼怒。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他便无法克制内心的情绪,站起身,走出了酒楼。 刚走出酒楼没多远,便吩咐手下的人:「现在就去查他的底细,他什么时候到的卧川府,是从哪来的,接触过谁,究竟是什么身份,一天之内,要有眉目!」 「是,少爷!」 男人应了一声,转身就打算离开。 只是。 他还没走几步,就发现暗中似乎有目光在盯着自己。 打量四周,又是什么都没发现。 多年刀尖上舔血的经验告诉他,他被人盯上了。 而且盯上他们的人,绝对是个高手。 犹豫了几秒。 他还是停住了脚步,凑到柳上挥的身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被人盯上了?」 柳上挥微微一怔,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他来到卧川府已经七天,接触到了不少人,被盯上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有人盯着自己,那有些事情就不方便做了。 他没有犹豫,立刻做出决定,吩咐道:「回酒楼,收拾东西,启程去剑南。」 「是,少爷!」 男人应了一声,就站在了柳上挥的身侧,将他护住。 这个时候。 人群中,有几个身穿棉袄,看着平平无奇的男人默默的接近了他们。 下一秒。 这些看着平平无奇的男人忽然从怀里取出了短刃,从各个方向围住了柳上挥主仆二人。 紧接着,冰冷的声音响起。 「跟我们走,不然现在就杀了你们!」 声音不带有丝毫的感情,充满了杀气。 守着柳上挥的护卫本想殊死一搏,但是看见又有几人快速接近,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压低声音道:「少爷,走不掉了。」 言外之意就是,以他们现在的处境,除了听对方的话,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柳上挥听见这话,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犹豫了几秒,他还算俊秀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道:「我是从蓟州来的商贾,并没有犯什么事,也没结交什么仇人,咱们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话音刚落,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误会,再废话一句,杀了你!」 「......」 一言不合就杀人,这是从哪来的疯子? 柳上挥在心里疯狂的吐槽,咬了咬牙,他还是选择了听对方的话。 晚点儿死,总好过现在就死。 「好,我跟你们走。」 话音落下。 一道寒光忽然闪过。 下一秒。 柳上挥细皮嫩肉的脸蛋便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再说废话,下一刀就是脖子!」 「......」 柳上挥听见这话,心里涌上强烈的恼怒与恐惧。 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子,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啊!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不敢再有丝毫的轻举妄动,乖乖的跟着几人,朝某个方向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被这些疯子带到了卧川府的衙门。 「卧川府衙门?这些家伙是卧川府的捕快?」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脑海里,便被柳上挥否决。 卧川府虽然算是这附近最繁华的城市。 但是捕快也绝不会有这样的实力。 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些家伙是乾国官府的人。 他不明白,乾国官府的人为何要抓他? 仅仅因为他是大燕丞相的嫡孙? 没道理啊! 先不说如今乾国与燕国战事已经结束。 就说燕人进出卧川府并没有受到影响,为何偏偏他被抓起来了? 正思索着呢。 便看面前的男人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玉佩,展示给卧川府衙门的人,用不冷不淡的语气道:「主上的命令,将这两个从燕国来的细作关押在大牢中,没有主上的命令,不得放出。」 卧川府衙门的捕头看见玉佩上「第一庄」的字样,脸上已经露出了敬畏之色。 听到「主上」两个字,则是神色一震,有点儿不可思议。 世人皆知,第一庄是由方相亲手创立。 第一庄的主上自然也就是方相。 没有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卧川府衙门的捕头竟也能接到丞相大人的命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激动,一脸郑重的道:「卑职遵命!」 随即,大手一挥,正色道:「来人,上刑具!」 「......」 此话一出,柳上挥整个人懵了。 他什么时候成了细作了? 而且哪有一进衙门,什么都没审,什么都没问,直接上刑具的啊! 知道的他是来卧川府做生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来刺杀乾国的皇帝呢! 「我不是细作,你们冤枉我了!」 柳上挥知道一旦上了刑具,想要离开就是难上加难。 因而,忙不迭的大声喊冤。 这个时候。 一旁的护卫似乎发现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惊诧道:「你是倚翠楼那人的下人!」 柳上挥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不可思议之色,道:「你们是那个家伙的人?」 方修的侍卫们,面对柳上挥,皆是一言不发。 确定两人得到控制后,他们又叮嘱了捕头两句,让他将此事禀告给卧川府知府,便转身离开,寻找二人的同伴去了。 即便 是不拷问俩人,他们仍旧有许多的办法,查到两人的同伴。 柳上挥被上了刑具后,看着几人的背影,近乎绝望。 「我不过是想要从那家伙手里买个婢女,这不是常有的事情?为何这般对我?」 「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们乾人不讲仁义!」 话音刚落。 捕快便用刀柄给他的后背狠狠的砸了两下,啐了一口,骂道:「狗东西,来了这里还敢放肆!再多说一句话,把你腿打断!」 「......」 此刻,柳上挥彻底的陷入了绝望。 都说燕人野蛮且尚武。 到了这卧川府,他才发现,原来乾人更加野蛮,更加尚武,更加的不讲道理。 怪不得朝廷的三十万大军会在雍州折戟......这些家伙实在是不讲武德! ............ 倚翠楼里。 方修享受着贴身小侍女的捶背,淡淡道:「那两个家伙已经被关进了地牢,等办完了正事,回到卧川府,再给你好好出气。」 杨玉环听见这话,眉眼弯成月牙,笑嘻嘻的道:「就知道老爷对奴家最好了。」 一旁。 李邀月不想看他们,又觉得酒楼的乐曲有点吵闹,沉默了几秒,站起身,道:「我出去逛逛。」 方修看向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同意,也没有答应。 两人对视了几秒。 最后还是李邀月打破了沉默。 「到了这个时候,我没必要再跑。」 言外之意,整个周国都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我又是你一手扶上去的名义上的大周女帝。 再加上相较从前,又自由了许多。 哪还有逃跑的必要? 跑到燕国,或是周国,再伺机而动,光复大周? 她没有那么天真,更没那么愚蠢。 「好。」方修点了点头,道:「天黑之前回来。」 李邀月没再多说,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她走后。 方修给旁桌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旁桌的侍卫立刻会意,跟着离开。 另一边。 李邀月走出倚翠楼后,看着繁华的街道,莫名的升起一股寂寥。 好似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驻足片刻后,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卧川府城比她想象的要繁华一些。 虽然比不上长安和晋南,却也差不了太多。 走在街道上,四处可见步履匆匆的行人,他们全都是来此地行商的商贾。 除此之外,还有当地的百姓,脸上或多或少洋溢着笑容。 和她想先中的情况略有不同。 在她看来,卧川府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这里的百姓该表现得烦闷才是,为何会面露笑容? (本章完) 第310章 这一招着实狠毒 抱着这样的疑惑,李邀月继续在城里闲逛。 半个时辰后。 她逐渐发现,这座城市相比较记忆中的晋南城,有着许多不同,最显而易见的便是这里的百姓,衣着都还算干净,没有衣衫褴褛的情况出现。 街道上也很少能看到上街乞讨的乞丐。 或许是因为之前经历过与燕国的战争,知道服从官府的命令,也很少见到人争吵。 总的来说,这里的百姓能称得上是安居乐业。 “看来方修能在丞相的位置上坐的安稳,除了因为他党羽众多外,和他治理各州各府的手段也不无关系。” 李邀月这么想着,眸子里闪过一道幽深的光芒,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又寻了个没什么人的茶馆,坐了下来,叫了一壶茶水,安静的品着。 等回到了倚翠楼,天色已暗。 她本想直接回屋休息,却看见一个侍卫站在楼梯口,好似在等着谁。 那侍卫看见李邀月,迈步应了上来,开口问道:“夫人,老爷为您留了些饭菜,要不要拿到后厨热一热?” 李邀月显然没想到方修竟然还记得自己没有吃饭,先是一怔,然后摆摆手道:“不用。” “是,夫人。” 侍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李邀月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到床上。 月光似水,洒在她的床头。 不知为何,她的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最多一天,她就能踏上周国的土地,按理来说,心中应当只有喜悦。 但如今,她却是莫名的多了一些愁绪。 心里想着,回到晋南后,若是皇兄承认了一切,她又该如何应对? 是杀了皇兄,为父皇和母后复仇。 还是留下他的性命? 李邀月这么想着,没有一点儿困意,只是安静的躺着。 时光流逝,转眼间一缕晨光从窗台照射进来。 李邀月穿戴整齐,走出屋子。 方修和杨玉环正在二楼的桌子上用着早膳。 “吃点东西,等会继续赶路。” 方修看了一眼李邀月,淡淡道。 李邀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糕点,放在嘴里,轻轻的咀嚼起来。 方修看她有点儿魂不守舍的样子,眉头一挑,道:“怎么?想着今天就能回周国,激动的一夜没睡?” 李邀月仍旧保持沉默。 方修见状,也懒得多问,把剩下的东西吃完,拍了拍手,看向侍卫们,道:“出发!” 车队离开卧川府城,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剑北道。 这是方修第一次踏足周国的土地。 拉开车帘,看向外面,发现剑北道的风土人情与雍州也没太大的差别。 四处是一望无际的农田,依稀能够看见,远处有猎户拿着短弓在捕猎。 相较前段时间,今天还算暖和,有闲不住的猎户出来碰一碰运气,也算正常。 方修看了一会,便放下车帘,闭目养神起来。 后面的马车里。 李邀月看着车窗外,表情无喜无悲。 她本以为,剑北道经过战争的摧残,应当会变得惨不忍睹,就算不是遍地饿殍,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到了这里,她才发现,情况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里的百姓相较之前,非但没有忍受饥饿,反而看着更加富足。 偶尔能看见几名出门闲逛的百姓,能清楚的看见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丝毫没有被战争摧残过的痕迹。 中途休息的时候。 李邀月还曾经问过几名当地的百姓,如今的生活相较之前如何。 那几名百姓的回答,至今还回荡在她的耳边,让她震惊的同时,心情惆怅,久久无法平复。 那些百姓说:“乾人打过来以后,又是分田,又是分粮,还有价便宜的煤炭卖,今年冬天就是再冷也不怕!” “活了这几十年,也就今年过上了这种好日子,不愁吃,不愁穿,倒是有些个平时就会欺负咱们农户的地主老财家挨乾人抄了家!” “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咱们这儿原先说是要划到乾国去,名字都改成了剑北州,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成,还是剑北道,反倒是隔壁的剑南道,实打实的进了乾国,变成了剑南州” “要是划到了乾国,这田就实打实的归了我们,留在周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朝廷收回去了,不过听镇上的秀才说,朝廷要和乾国签什么盟约,从今以后,朝廷也归乾人管,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在李邀月的预想里。 当地的百姓面对乾人,应该表现的义愤填膺,深恶痛绝。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无比怀念乾人的统治。 甚至一心想着,剑北道能被划入乾国,他们也能变为乾人。 这在她看来,简直是无法理喻的事情。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些只是特例,绝大部分的剑北道百姓还是有着家国情怀,想要驱逐乾人的,就算不想着驱逐乾人,也绝不会想着摆脱周人的身份。 可是,随着车队的前进,接触到的百姓越来越多。 她才发现,想要成为乾人,竟是剑北道百姓的共识。 只有偶尔见到一些读书人,或是年纪不大的少年,会义愤填膺的骂着乾人,可是提起与乾国的盟约,又话锋一转,觉得与乾人结盟并非一件坏事。 起初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可是,将自己代入这些百姓,她渐渐的开始明白。 这些百姓并非没有家国情怀,只是相较于家国情怀,他们更加在乎自己的衣食住行。 只要能有粮食吃,有衣服穿,有地方住,他们心里就很满足。 但就是这么小小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忍饥挨饿了多年,风餐露宿了多年,忽然来了一伙人,给你吃,给你住,给你煤炭取暖,还给伱分了田地,杀了曾经欺负你的人。 这样的人在这些百姓的眼里,就不再是所谓的侵略者,而是恩人! “抄士绅的家,给百姓分田方修这一招,着实狠毒。” 李邀月看着窗外的风景,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但是,很快,另一个想法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百姓有粮吃,有衣穿,有安身之所,能安然过冬,这应当是好事。” “若是大周朝廷无法让百姓安居乐业,但方修却能做到,那么让方修统领大周朝廷,又有何不可?” 这样的念头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就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是大周长公主,身体里流着大周皇室先祖的血,怎么能冒出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可是,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短时间内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否决,就会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并且逐渐的壮大。 只是,如今的她还无法察觉。 随着马车的前进。 窗外的景色不断的变幻。 不知什么时候。 一片鹅毛从天空缓缓的飘落。 紧接着,大片大片的鹅毛,从半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 短短片刻,田野、村庄,全都蒙上了一层银装。 马车里,火炉不断的散发着暖意。 李邀月看着窗外的风景,眸子里闪过一抹恍惚之色,喃喃自语道:“下雪了。” 晋南城里。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像银一样白,像烟一样轻。 房屋银装素裹,地上铺满了厚厚的白雪。 路人步履匆匆,留下一个个脚印。 某处酒楼。 几名不得志的书生坐在一张桌上,一边品着小酒,一边漫无目的闲聊。 “女帝陛下登基以后,竟是长达半年不在京城,而是跑到了长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是!要说让乾国的丞相做咱们大周的摄政王,倒也不是不行,毕竟人家是陛下的夫君,又确实有一些才能. 可是按照常理,那乾国丞相都做了咱们大周的摄政王,不该离开长安,到咱们晋南来?为何还一直留在长安?” “哎原先朝廷与乾国议和,我就觉得不对劲,如今看来,咱们这是被乾人摆了一道,乾国丞相做了咱们的摄政王,却仍旧是乾国的丞相,处理乾国的事务,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换句话说,咱们大周岂不是成了乾国的藩属国?” “还有最近坊间流传的什么盟约,这都几个月来还没一点消息,依我看,算是再也没可能有消息了!” 几名书生一边喝酒,一边议论,语气中透露着不满。 酒过三巡后。 一名书生面露愤懑,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与乾国议和,把咱们的陛下议没了,议来了个摄政王,结果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听说那谢千拟完票,还要将奏章送到长安,让那摄政王批红,批完了再送回晋南! 新君被人家囚禁在长安,奏章要送到长安,批不批红由乾人说了算,咱们大周这和亡国有什么区别!” 窗外大雪飘荡,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同桌的几名书生吹了风,清醒了一些,忙不迭的拉他坐下,劝道:“刘兄冷静,如今朝廷还是谢阁老做主,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那书生被拉着坐下,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酒楼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紧接着便是清脆嘹亮的声音响起。 “号外号外!朝廷与乾国正式签订盟约!” 话音落下。 酒楼里的食客皆是一怔。 随即,立刻有人道:“来一份!” 那卖报的小童忙不迭应道:“好嘞,您收好。” 说着,将报纸递了过去。 紧接着,又有几名食客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出钱买了报纸。 其中就有这一桌的书生。 “这上面写了什么?朝廷与乾国的盟约是如何签订的?咱们大周要不要给乾人朝贡?” 书生们有些急切的问道。 他们平日里虽然经常发牢骚。 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朝廷与乾国的战事败了,说要不付出代价,是绝不可能的。 若是运气好,就只是割让一个剑南道,赔一些银子。 若是运气不好,以朝廷惨败的程度,说不准要沦为乾国的藩属国,每年都要给人家朝贡。 如今,能够与乾人签订盟约,当然是一件好事,最起码名义上好听一些。 书生们这么想着,就听见旁桌有人大声的道: “报纸上说,朝廷与乾国签订了盟约,互为兄弟之国,两国皇帝共为天子,互称兄弟姐妹,除此之外,两国朝廷联合设立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由乾国丞相、周国摄政王方修出任议政大臣” 话音落下。 整个酒楼陷入一片寂静。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竟然真的签了盟约?” “签了总比不签好,兄弟之国总比宗主国,藩属国好听。” “话说回来,这个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是什么玩意?” 众人正议论着呢。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都让让!” “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几名书生听见声音,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一群穿着灰色制服的兵卒,手里握着火铳,迈着整齐的步伐,缓慢的前进。 每前进一段距离,后面的兵卒就会留下,分列两侧,端端正正的站着,好似要迎接什么大人物。 “是驻扎在城外的乾国神机营,他们怎么进城了?” 话音落下。 酒楼里的众人皆是一惊。 “什么?乾国的神机营进城了?” 自从虎贲军战败后,乾国的军队便驻扎在了各大城市。 晋南城外也驻扎有三千乾军士卒,而且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一开始,晋南的百姓还担心这些人会进城作乱。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这些驻扎的乾军士卒就好像消失了一样,从未露面。 如今突然冒出来,对晋南的百姓而言,毫无疑问是个重磅消息! 一瞬间。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抬头看向外面,果然看见手持火铳的乾军士卒笔直的站着。 “还真是乾国的神机营!” “看样子是要迎接什么人。” “什么人要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难不成是女帝陛下回京了?” “女帝陛下回京,迎接的应该是虎贲军吧?而且要真是这样,谢阁老也应当领着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话音刚落,众人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道身披官服的身影。 为首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正是内阁首辅谢千! (本章完) 第311章 抵达晋南,百官迎接 “是谢阁老!” “谢阁老这般年纪,还冒着大雪出城迎接,莫非真是女帝陛下回京了?” 食客们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莫名的激动起来。 俗语有云,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 女帝陛下登基后没多久就前往了长安,接近半年的时间,了无音信,这对周国的读书人而言,毫无疑问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不少读书人盼星星盼月亮,就期望着有一天陛下能回到晋南。 那样的话,大周帝国最起码还是完整的帝国,并没有沦为乾国的附庸。 如今,他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走!咱们一起出城迎接女帝陛下!” 一名喝的醉醺醺的书生,振臂高呼,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出了酒楼。 其余食客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认同之色,跟了上去。 同样的场景还发生各个商铺、酒楼以及宅邸。 一时间。 整个晋南城万人空巷。 谢千步履蹒跚的走着,看着两边拥挤的人群,沧桑的眸子流露出一抹怅然之色。 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一次出城迎接的不仅仅是女帝陛下,还有如今大周朝廷真正的掌权人——摄政王方修! 而且,他也大概猜到了方修这一次来到晋南的目的。 从今往后,大周朝廷只怕是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若是方修手下留情,晋南城的六部九卿还能发挥地方官府的职能,统领大半个周国。 若是方修执意赶尽杀绝,晋南城里的公卿们只怕会沦为任人摆布的傀儡。 不过。 早在决定与乾国议和的时候,谢千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因此,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只是悠悠的叹了口气,便带着百官继续前进。 城门之上。 厚重且庄严的鼓声响起。 彭!彭!彭! 绚烂的烟火直冲云霄,绽放出美丽的图桉。 围着街道的百姓下意识的抬眸望天,皆是被美景吸引。 城楼上。 一袭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伫立原地。 她俯视着万千的百姓,神色显得无比的严肃,不冷不澹道:“等会若是发生变故,你们拦住百姓,保护方修,我一人足矣。” 身后。 几十名影卫早已经习惯了这位统领的说话方式,并不觉得奇怪,行礼道:“是,大人!” 唐柔俯瞰白雪皑皑的大地,好看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怅然。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晋南一年多的时间。 回忆往昔,刺杀方修的画面,好似还在眼前。 如今,她还是她,方修还是方修。 她的身份却从原先的刺客,变成了如今的侍卫,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不知为何。 看着激动万分的周国百姓,唐柔的脑海里莫名的浮现出方修的身影。 心里想着。 如果这些人知道即将到来的人是方修,还还不会表现出这样的热情? 同时。 她又想起,一年以前,方修派她来晋南的时候告诉她的话,只要她好好办事,将来会替她和她的姐姐散去身上的断肠之毒。 却不知道,方修如今还记不记得他曾经许下的承诺。 “应当只是随口应付的一句话,如今怕是早已经忘了个干净。” 唐柔这么想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 城楼上的鼓声越发的密集。 除此之外,还有其余各种乐器的声音响起,构成恢弘且悠扬的曲子,听的人心潮澎湃。 出城的百姓听着这恢弘的曲子,感到更加的激动。 此刻,他们几乎已经能够确定,即将到来的人就是他们的女帝陛下! 毕竟,能够拥有这般阵仗的除了女帝陛下,还能有谁呢? 就在这个时候。 城门外的官道上。 一支车队正在缓缓的接近。 两侧是骑着高头大马,披着大氅的侍卫,只是一眼就知道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相较之下,中间的马车就显得平平无奇。 即便如此。 围观的百姓仍旧清楚的意识到,马车里面就是即将返京的女帝陛下。 “来了。” 谢千看着缓缓靠近的马车,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看了一眼身后的百官,道:“陛下与殿下即将抵达京师,尔等随老夫一同拜见。” 百官齐齐应道:“是,阁老。”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片刻后。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谢千见状,迈着蹒跚的步伐,走了上去,恭敬的行礼,用苍老的声音,大声喊道:“臣议政理事,内阁首辅谢千,恭迎陛下与殿下回京!” 话音落下。 身后的百官紧跟着行礼:“臣等恭迎陛下与殿下回京!” 动作整齐划一,声音洪亮。 围观的百姓听了以后,却是怔了一瞬,心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疑惑:“殿下是谁?” “哪位王爷,竟然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有人面露疑惑,开口问道。 人群之中无人能够回答。 大周的王爵很多,但绝大部分都是摆设,不过是朝廷出银子供养的一些蛀虫,没有自己的封地,也不能入朝为官,每年领取一定的俸禄,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毫无疑问,这样的王爵在朝廷中的地位十分低下。 因为,百姓们不明白,是哪一位王爷,能让百官们迎接的时候,和陛下一同提起。 人群中议论了片刻后。 忽然有人意识到了什么,大声道:“莫非是摄政王也一同来了?” 此话一出。 围观的百姓寂静了一瞬。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更加热烈的议论声。 “要是摄政王殿下,百官这么做倒是能够理解。” “不过咱们这位摄政王殿下,同时也是乾国的丞相,听说还是一位权臣,他会陪着陛下跑来咱们晋南?” “话说回来,摄政王与陛下可是夫妻,一同回晋南,不是人之常情?” “要真是摄政王,他还会回长安吗?若是留在咱们晋南,岂不是说两国的联盟,咱们大周才是占据主导?” 在各种报纸的宣传之下。 就连晋南城的乞丐都知道,摄政王方修是一位怎样的存在。 毫不夸张的说,摄政王方修,作为乾国的丞相,在乾国的朝廷中几乎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大权在握这个词,用来形容他,一点儿也不过分。 更为夸张的是,就连击败了虎贲军的大乾神机营,也是这位摄政王一手创建。 乾军主将白起,更是摄政王的绝对亲信,是摄政王一手提拔起来的。 所以。 他们清楚的明白,只要摄政王殿下能够留在晋南,朝廷与乾国的联盟,便是朝廷占据上风! 毕竟就连乾国的百官也得听从摄政王殿下的号令。 抱着这样的想法,围观的百姓更加的激动了。 人声鼎沸之时。 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 一道身穿蟒袍的身影从第一辆马车中走了出来。 他身材挺拔,容貌俊秀,面白如玉,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贵气。 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清雅气质。 一名有着绝色容颜的女子,跟着他走下马车,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眼,紧接着似乎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迎接,先是一怔,然后站的笔直,将一件绣着暗金色蟒纹的黑色大氅,披在了男子的身上。 黑色的底色,暗金色的蟒纹,紫金的绣边,给原先贵气照人的男人增添了几分庄重与威严。 毫无疑问,这位气质过人的男子便是传说中女帝陛下的夫君,大周的摄政王,大乾的丞相——方修! “相爷,好多人啊。” 杨玉环将特制的大氅披在方修的身上,脸上一本正经,实际上却在小声的碎碎念。 “相爷,奴家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为相爷更衣呢,好紧张呢......” “早知道这么多人迎接,奴家就不涂胭脂了,要是抢了夫人的风头,夫人一定会怪罪奴家的。” “到了晋南,夫人要是打奴家,相爷一定要保护奴家。” 方修看了她一眼,心道:我怎么觉得,你非但不紧张,反而还很兴奋。 本想提醒她,当着周国文武百官和百姓的面,要收敛一些,不要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转念一想,杨玉环虽然平日里喜欢耍一些小心机,但在重要的场合还从来没犯过错。 因而只是道:“等会跟着本相,不要乱跑。” “奴家知道了。” 杨玉环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整理了一下方修的衣服,便很自觉地退到了一边,安静的站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瞩目。 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的官吏和百姓注意到了她。 毕竟,她这一次走下马车,并没有蒙着面纱。 如此精致的容颜,即便是藏在角落里,也难免会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不愧是摄政王殿下啊,身边随便一个小丫鬟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 有人注意到杨玉环的容颜,不由的在心里发出感叹,无比的艳羡。 这个时候。 方修迈步走向了后一辆马车,掀开车帘。 “陛下,前面就是晋南,下车吧。” 方修看向车里已经换好了龙袍的清冷女子,不冷不澹道。 身披紫金龙袍的李邀月,耳畔不断回想着百姓欢呼雀跃的声音,心中升起万千的感叹,沉默了几秒,缓缓起身。 走下马车的时候。 方修始终牵着她的手,就如同两人拜堂成亲那一日。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领下花轿。 在李邀月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与方修有肢体上的接触。 也就是在这一刻。 她的脑海里忽然涌入了一些模湖不清的记忆。 这些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逐渐的变得清晰。 与此同时。 她的脑海里浮现一副画面。 她的身上穿着精致好看的喜服,方修面带笑容,站在花轿前伸手想要搀扶她。 那是两人成亲时候的记忆。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忆起来,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恢复了这段记忆,虽然只有一些零散的片段,却仍旧让她心情惆怅。 “百官和百姓看着呢,打起精神来,女帝陛下。” 方修见李邀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压低声音,开口提醒道。 李邀月的眸子里出现一抹恍忽之色,轻轻的点了点头。 任由方修牵着自己的手,与他并肩而行,迈步走向城门。 两人站在一起,容貌气质皆是绝佳。 围观的百姓看着他俩,心中澎湃,纷纷大喊: “女帝陛下万岁!摄政王殿下千岁!” 声音洪亮,经久不息。 李邀月听见百姓的喊声,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之色。 显然她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和方修在大周百姓的心中竟然有这样的地位。 方修似乎是看出了李邀月的想法,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别想太多,应当是谢千安排的。” 李邀月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继续迈步向前。 他们不知道的是。 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人安排这些百姓出城迎接,更没有人让他们喊什么万岁,喊什么千岁。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由衷的为自己的陛下和摄政王殿下回归朝廷而感到激动。 谢千和他身后的百官,听着周遭山呼海啸般的喊声,皆是露出恍忽之色。 这一刻,他们心中感慨莫名。 对晋南的百姓而言,他们想要的很简单。 只是一个能够带领他们,过安稳日子的君主,仅此而已。 原先已经禅位的周皇,心里虽是装着百姓,但是因为性格上的缺陷,急功近利,登基没多久就推行新政。 不过是得罪了广大的士绅,实际上也将不堪其扰的百姓得罪的够呛。 如今,晋南的百姓们只有一个心愿,安稳的过日子,仅此而已。 毫无疑问,女帝陛下和摄政王殿下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曙光。 不管怎样,有改变就是好事。 片刻后。 李邀月和方修来到了百官的跟前。 一袭龙袍的李邀月,神色无比的庄重,看着跪在跟前的谢千以及百官,用清冷的声音道:“平身!” “谢陛下!” 谢千和百官齐声回应,然后站了起来。 “入城!” 李邀月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千和百官纷纷行礼,然后让出了一条道路。 李邀月和方修继续并肩而行,一步一步走向皇宫! 与此同时。 百姓激动的呼喊声,如同声浪一般,响彻晋南城! 第312章 下马威 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方修和李邀月来到了晋南的皇宫。 朱墙黄瓦下。 李邀月安静的站着,眸子里有一抹恍忽之色。 时隔一年,她终于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在她的记忆中,这里是她的家,有她敬爱的父皇、母后和皇兄。 时过境迁,一切都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李邀月在心里叹了口气,迈步走向宫中。 方修跟在李邀月的身后。 一旁是内阁首辅谢千,用恭敬的语气道:“摄政王殿下在京师的这段时间可有视察各道的打算,臣早做安排。” 方修看了他一眼,澹澹道:“若是要你做什么事,孤会派人告知你。” 到了晋南城,他的自称也由本相变为了孤。 谢千听见这话,沉默了几息,应道:“臣明白了。” 方修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一次百官中可有人未曾出城迎接陛下?” 谢千听见这个问题,本想直接回答没有,思索了几秒,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回殿下的话,据臣所知,是有一些人不曾迎接,四品以上的有工部尚书高宇,他年事已高,比臣还要大一岁,身体抱恙,今日又是大雪,因而......”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既然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便恩准他告老还乡,也让他颐养天年。” 谢千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这个时候。 方修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不冷不澹道:“继续说,还有谁么有出城迎接。” 谢千犹豫了几秒,回答道:“四品以上还有户部的左侍郎,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国子监祭酒,鸿胪寺卿。” 方修道:“他们又是什么原因?也是身体抱恙?” 谢千道:“臣不知。” 方修听见这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继续迈步向前。 谢千见状,一颗心已经是沉到了谷底。 此时此刻。 他已经意识到,这位摄政王殿下来晋南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清理朝中反对女帝陛下和他的百官。 没有出城迎接的百官,除了极个别有特殊的原因,绝大部分都是对方修这位大乾丞相兼任大周摄政王感到不满。 因而,这些人也必将是第一批被针对的人。 这其中有不少人都是朝廷的栋梁,那顶替魏东征的新任工部尚书更是与他同年的进士,是他的好友。 如今,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了还不到半年就要告老还乡,实在是令人惋惜。 只是。 从谢千的角度出发,即便他有心想要保下这些人,怕是也无法做到。 毕竟第一庄的势力早就已经接替东厂和锦衣卫,遍布整个晋南城。 谁来迎接,谁没来迎接,方修一问便知。 他隐瞒没有丝毫意义。 一念至此。 谢千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道:“四品以下的官吏,有六部的郎中,主事,还有都察院的御史,具体有哪些人,臣也记不得了。” 方修点了点头道:“孤相信你说的话。” 谢千听见这话,心里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又听见方修冰冷的声音响起。 “陛下回京,无论对百官还是百姓,都是一等一的大事,城中如此多的百姓提前不知道消息,都能自发的出城迎接,那些官吏,提前得知了消息,为何还腾不出空来?” “这......” 谢千张了张嘴,想要为那些没来的人辩解,但看见方修好似要杀人的眼神,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方修见谢千不说话,继续道:“他们不来,无非是对陛下不满,对孤不满,他们心里想着什么,孤比谁都要清楚!” “他们既然不愿意做陛下的臣子,孤便给他们这个机会,今日凡是没有出城迎接的官吏,上至一品,下至七品,统统革职!” “给他们发一笔银子,让他们回家种地去!” 谢千听见这话,整个人懵了,下意识道:“殿下,有一些人实在是职责在身,腾不出空来。” 方修看向他,眉头微微皱起,冷冷道:“你倒是说说看,百官中有几人是连这一个时辰的空都腾不出来的。” “这......” 谢千思索了几秒,竟是说不出一个名字。 是啊! 在京师的官吏,平日里就算是再忙,一个时辰的空总归能腾的出来。 这个时候。 方修道:“据孤所知,鸿胪寺卿的高堂因为年事较高,突然去世,他作为孝子,心情悲痛,今日不来迎接,乃是人之常情,因而不必革他的职,按照规矩让他回乡丁忧便可,其余的人一律革职。 这件事情,孤交给你办,给你三日的时间,希望你能处置妥当。” 话音落下。 谢千童孔微缩,心中大为震撼。 他没有想到,方修来到晋南之前,竟然连一天前发生的细枝末节的小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看来第一庄的情报比东厂和锦衣卫还要厉害的多! “看来,这位摄政王殿下是铁了心要给百官一个下马威。” “若是忤逆他,只怕会引起更大的动荡。” 一念至此。 他不再犹豫,恭敬的道:“臣明白了。” 方修看向他,道:“你应道知道,议政大臣会议中,只有你一人是周人,可见孤和两位陛下对你的信任,希望你能不辜负孤与两位陛下,踏实做事,不要受到外界的影响。 革职百官一事,做起来并不容易,但这关系到你是否可靠,你应当明白孤的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要是这件事情办得好,你便仍旧是大周的内阁首辅,是大周朝廷中唯一能够影响到两大朝廷做出决策的人。 要是做的不好,这个位置就得考虑是不是该换别人来坐了。 实际上,这件事情并不算难事。 谁来迎接,谁没来迎接,随便派人查一查便能清楚。 关键在于,这么做以后,便等于将这一批官吏彻底得罪。 换句话说,革职这一批官吏,是方修交给谢千的投名状。 “臣明白。” 谢千苍老的脸庞没什么表情,恭敬的行了一礼。 方修点点头,不再多说,继续迈步向前。 谢千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沧桑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之色。 他还记得,四年前。 大周与大乾在争夺雍州的战争中取胜。 当时前来与自己谈判,并且签下割让雍州的协定的那个人,便是眼前的方修。 那个时候,他是胜利的一方,站在方修的面前,腰杆要硬许多。 转眼间四年过去,仿佛沧海桑田,一切都已经发生改变。 这个曾经在自己的面前签下割让雍州协定的人,已经成为他需要仰视的存在,实在是造化弄人。 前方。 方修加快步伐,走到李邀月的身侧,问道:“你的皇兄被关押在永和殿,你是先回平日里住的宫殿看一看,还是先去见你的皇兄?” 李邀月眸子里出现一抹纠结,很快又恢复平静,澹澹的回道:“先去永和殿。” 方修道:“本相与你一同去。” 李邀月听见这话,停住了脚步,一脸认真的看向方修,没有说话。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不希望跟皇兄对话的时候,有外人在场。 若是放在以前,方修一定会摆出同样高冷的姿态,回上一句:“你没有资格同本相讨价还价。” 但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两人之间也不似从前那般针锋相对。 他只是道:“你的那位皇兄自从被迫禅位以后,便患了失心疯,虽然可能只是伪装,但你一个人过去,他要真是丧心病狂,你对付不了他。” 李邀月仍旧没有说话,安静的站着。 方修见状,耸耸肩道:“你要想一个人去见他也不是不行,把火铳带着。”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火铳,递给了李邀月。 李邀月看着他手里的火铳,微微一怔。 她知道,方修的怀里时刻装着两把威力巨大的火铳,平日里的时候几乎时刻不离身。 没想到他竟然会把火铳交给自己!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我之间本就没什么仇恨,之前那么对你,一是报复你用替身湖弄本相,二是担心你对本相不利,毕竟你这样的女人,即便是足智多谋如本相也不敢说能完全拿捏。 如今,周国的局势已定,你又是我一手扶上位的大周女帝,你我之间的利益绑在一起,我没必要再像之前一样对你。” 方修眉头一挑,随口道。 李邀月听见这话,沉默了几秒,伸手接过了火铳。 她心里清楚,方修说得没错。 她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说到底,方修对她做的过分的事情也不过是将她囚禁在相国府中长达一年之久。 但是,两国战事还未结束,这么做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换做她,面对这种情况,恐怕也会这么做。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这一年的执念,仍旧让她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转变自己的角色。 因而,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便迈步走向永和殿。 方修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 经过第一庄的仔细调查。 他大概算是搞清楚了李邀月和他皇兄之间的恩怨。 若是第一庄的情报没错。 前一任的周皇一直没有确定太子之位,主要就是李邀月和他的皇兄之间。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李邀月都比她的皇兄更适合做一个皇帝。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是女儿身。 虽说这片大地并不排斥女帝的存在。 但将皇位传给女子的情况,毕竟还是少数。 而李邀月的皇兄,也就是周皇,才能虽是不及李邀月,但是对皇位却有着莫名的执着。 正因如此。 在老皇帝一直无法确定太子的情况下。 他逐渐心生邪念,利用慢性的毒药,毒害了老皇帝。 并且收买了宫中的宦官,伪造了遗诏,将皇位传给了自己。 又利用多年的布局,派虎贲军入驻京师,稳住了局面。 老皇帝死后不久,周皇和李邀月的生母也随之去世。 毫无疑问。 以李邀月的聪慧,自然能察觉出不对劲之处。 这么多年,她一直怀疑当年父皇的死跟自己的皇兄有关。 一方面,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另一方面,她又想查出背后的真相。 在痛苦之中,她的性格逐渐发生了变化,养成了后来近乎冰冷的性格。 大权在握的周皇曾经想过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但是仅剩的良知,和李邀月展现出的过人的经商才能,又让他无法下手。 最终选择将他远嫁长安,眼不见心不烦。 对李邀月而言,这是一场难以接受的悲剧。 曾经疼爱自己的父皇,被从小到大照顾自己的皇兄设计,最终失去生命。 母后也随之去世。 她在这个世上最为亲近的几个人,一下子离她而去。 就连方修都觉得,她有够惨的。 “也不知道李邀月得知真相后,会如何处置自己的皇兄。” 方修的脑海里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思索了几秒后,开口喊住了李邀月。 “等会!” 李邀月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方修,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 方修从怀里取出一枚好似丹药的玩意,递给她,道:“若是他什么都不愿说,喂他吃下这个以后,再问一遍。” 李邀月沉默了一秒,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迈步离开。 方修站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 这个时候,身旁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影卫出现在了方修的身侧,毕恭毕敬的行礼,轻声道:“庄主传来消息......” 方修听着影卫的讲述,眉头渐渐皱起。 “夜国余孽......若是本相没有记错,唐忆雪和唐柔就是所谓的夜国余孽。” 影卫点了点头,应道:“是的。” 方修道:“他们来晋南做什么?” 影卫道:“根据庄主的分析,有几种可能,一是刺杀大周女帝,挑起周国与乾国的战争,给他们浑水摸鱼带来可乘之机,二是刺杀主人,挑起乾国与周国的战争,最终目的也是如此.......” 方修听见这话,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问道:“这个夜国覆灭多少年了?” 影卫道:“八十余年。” 八十余年还费劲折腾。 这夜国余孽的首领有什么毛病? 方修一脸无奈,又问:“这件事情,唐柔知道吗?” 第313章 给你解药 影卫摇头道:“卑职不知。” 方修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让你们的统领来见本相。” 影卫面露犹豫,道:“卑职的统领便是唐柔唐统领。” 方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颇为感叹道:“她能得到海棠的信任,看来这一年表现的不错。” 沉默了片刻后,又道:“让你们的副统领来见本相,不要让唐柔知道。” “是!” 影卫行礼,转身离开。 方修站在原地,面露思索之色,片刻后已经有了决断,迈步走向乾清宫。 车马劳顿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休息会了。 乾清宫是周皇的住所,他是这一任周皇的夫君,在乾清宫休息,合情合理。 片刻后。 方修来到了乾清宫。 有宫女上前,毕恭毕敬的道:“殿下,殿内的桌椅,被褥,都已经换了新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方修摆了摆手,迈步走到龙榻前,躺了上去,闭目养神起来。 宫女见状,微微一怔,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 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了沉默,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迈步离开了乾清宫。 与此同时。 晋南城里。 某处隐蔽的庭院。 枯树下。 一袭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站的笔直,面朝屋内,背朝大门。 身后。 一名看着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和晋南城里绝大部分的百姓一样,胡子拉碴,穿着棉衣。 “柔儿,燕国人已经答应爹的要求,乾、周开战后,燕国人会派兵攻伐乾国,并且借给爹一万骑兵,只要攻下雍州,便让爹以卧川府为京师,重新建立燕国!” 中年男人的声音也没什么辨识度,听着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 就是说话的时候,他的双眼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整个人显得十分激动。 “爹已经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只要能将乾国丞相或是周国女帝骗出皇宫,便有把握杀了他们,之后与粘竿处合作,爹至少有九成的把握掀起乾国与周国的战争。” 中年男人说到这,神色越发的激动,往前迈了一步,道:“柔儿,爹知道你如今已经是第一庄在晋南的统领,第一庄的影卫全都听从你的调遣,只要有你的配合,爹的计划必定能够实现!” “爹知道你从小的梦想就是行侠仗义,等夜国重新建立起来,爹便封你为刑部总捕头,统领整个夜国的捕快......”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道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不会帮你。” “柔儿你......”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片刻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中年男人,面露郑重之色,沉声道:“爹从小就教导你和你姐,身为夜国皇室后裔,不要忘记国恨家仇,要时刻想着重新建立......” “夜国覆灭已经八十余年,除了爹,还有多少人记得夜国的存在?” 唐柔缓缓转过身,面朝中年男人,俊秀的脸庞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中带着决绝。 “就算是爹,也从来没有见过夜国存在的样子,有些东西覆灭后就不该再重新出现,就好像人死不能复生,爹你为何要执着于重建一个自己都没见过的夜国?”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面露不可置信。 他从未想过,一向听话的柔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无法接受。 “你......你是我的女儿,你的身上流着夜国皇室后裔的血!” 中年男人瞪大眼睛,盯着唐柔,近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唐柔冷冷道:“世上如同夜国这样的存在,覆灭了不知道多少,说不准路上随便拉来一个乞丐,身上也流着什么皇室的血!” 话音落下。 中年男人面露恼怒之色,咬牙道:“大逆不道!” 唐柔道:“大逆不道便大逆不道!我奉劝爹一句,乾、周合而为一,已是大势所趋,燕国阻挡不了,爹更阻挡不了,与其成日想着重建夜国,不如参加科举,去做雍州的刺史来得实在。” 毫不夸张的说,唐柔今日说的话,比她之前七日说的还多。 因为这些话在她的心里已经憋了很长时间。 从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灌输重建夜国的信念开始,她就有了这些质疑,只是出于对父亲的崇敬,一直没说出口。 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孩子。 跟随姐姐来到周国后,她的眼界不再仅仅局限于儿时看过的那些武侠话本。 相较从前,她更加清楚的意识到。 所谓的重建夜国,不过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执念。 她不会再让这样不切实际的执念,毁掉她和姐姐的人生。 “你!” 中年男人被唐柔气的说不出话来,在原地站了半晌。 这个时候。 唐柔道:“爹既然知道女儿是第一庄的人,便应当做好与女儿一战的准备,但女儿事先提醒爹一句,爹所谓的周密计划,早已经被雍州第一庄的影卫察觉。 方修和李邀月身边的侍卫,也不是爹的人能够对付的。 燕国也从未将爹放在眼里,说到底爹所掌握的力量,还不如逃离周国的魏东征所掌握的,论起在周国的影响力,更是比不过曾经贵为周国次辅的魏东征,燕国若真是想找个合作的对方,为何不去找魏东征,而要找爹?” 说到这,唐柔在心里叹了口气,眸子里露出一抹不忍之色,却还是坚决道:“说到底,不过是燕国的粘竿处将爹当作可有可无的棋子一般利用,如此简单的道理,便是聪慧一些的稚童也能想得明白,爹对重建燕国的执念,已经蒙蔽了爹的双眼。 若是爹继续抱着这样的执念,早晚有一日,爹会被这样的执念害死。” 中年男人没想到曾经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女儿,仅仅一年不见,竟是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 他站在原地,整个人如同遭到雷击一般,脸上露出恍忽之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方才用低沉的声音道:“爹一直引以为傲的便是栽培出了你和你姐,如今看来,这是爹最大的失败,也是爹最大的耻辱。” 说到这,他不再犹豫,也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庭院。 唐柔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鹅毛般的雪从空中落下,很快就在她的黑袍蒙上了一层白色。 她就好像是一尊凋塑,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才抖落身上的雪花,迈步离开了院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 一名影卫找到了她,道:“统领,主人要见你。” 第一庄是属于相国府的势力。 因而,上至上官海棠,下至最普通的差役,都唤方修为主人。 唯独唐柔,无论在外人的面前,还是在第一庄同僚的面前,都是直呼“方修”其名。 即便如此。 在完成了几次上官海棠交给她的任务后,她仍旧被上官海棠提拔为了第一庄在晋南的统领。 由此可见,她办事的可靠。 “嗯。” 在影卫的面前。 唐柔又恢复到了原先无比高冷且傲然的模样。 背对着影卫,不冷不澹的应了一句。 影卫早已经习惯了唐柔背对着人的风格,又道:“主人在乾清宫休息,随时都可以面见统领。” “嗯。” 唐柔又是不冷不澹的应了一声。 “卑职告退。” 影卫见怪不怪,行礼后,转身离开。 “他为何要这个时候见我?” 唐柔站在原地,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么一个问题。 思索了几秒后,她还是决定入宫去见方修。 无论方修知道些什么,想要对她做些什么,她都没有别的选择。 半个时辰后。 乾清宫。 时隔一年零五个月。 方修又一次见到了唐柔。 与上次见面不同。 这一次,方修看见的是唐柔的背影。 “你为何要背对本相?” 方修看着站在跟前的唐柔,一脸的疑惑。 唐柔没有回话。 “......” 方修有点儿无语,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一旁的影卫凑了上来,附身在他的耳畔解释了几句。 方修听了,竟有点儿哭笑不得,道:“你在cosy俯瞰众生的绝世高人?” 他知道眼前这个唐柔,年纪不大,喜爱武侠话本,是个重度的中二病患者。 却没想到,她的中二病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随时随地cosy,完全不在乎外人的目光。 唐柔虽然听不懂靠斯普雷是什么意思,但从方修强忍着的笑意,以及所谓“俯瞰众生的世外高人”,也能听出方修话里的意思。 这一刻,她就好像第一次上台的coser,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羞耻感。 这种羞耻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然后在方修的面前永远消失。 原来那些家伙都是这么看自己的? 唐柔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缓缓地转过身,一双好看的眸子望着方修,不冷不澹道:“你寻我,何事?” 方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着道:“不错不错,倒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 唐柔眼角抽动了一下,刚平复下去的羞耻感再次席卷而来。 看着眼前面带笑容的方修,她恨不得一剑刺死这个可恶的家伙! 就在这个时候。 方修再次开口:“想不想要解药?” 听见这话,唐柔先是一怔,随即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虽说为第一庄效力,她的日子过的还算顺心,每隔一段时间也都能领到解药。 但是只要断肠散的毒还留在她的体内,她本质上就是只能一具傀儡! 像她这样渴望做世外高人的女侠,又怎会甘心做某个人的傀儡? 她很想说“想”,但是一直以来维持的高人风范,又让她说不出这样的话。 站在原地,脸憋得露出红晕。 方修见状,眉头一挑,道:“解药可以给你,但你要给本相做一年的贴身侍卫,一年之后,你想留在第一庄,还是浪迹天涯,本相都不会阻拦。” 话音落下。 唐柔又是一怔,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她知道,方修的身边并不缺侍卫。 因而这个所谓的“贴身侍卫”,自然又引发她的遐想。 所谓的贴身,得要贴身到什么程度? 万一方修休息的时候,她还要陪在身边,那她并不能接受。 方修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开口道:“之后的一年,本相要做的事,会得罪很多人,想要刺杀本相的人也会络绎不绝,上官海棠说你是天下第一剑客,有你贴身保护本相,本相要安心许多。” 是天下第一剑。 不是天下第一剑客。 唐柔在心里默默的纠正。 思索了片刻后,她做出了决定,抬眸看向方修,道:“好。”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话音落下。 方修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好似丹药的玩意,递给了唐柔,澹澹道:“给你解药。” 解药? 唐柔看着他手里的药丸,怔在了原地,没有伸手。 这个时候。 方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个解药和之前给你的不同,它可以彻底去除你体内的毒素。” 这番话将唐柔从恍忽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这一刻。 她终于确定,眼前的解药就是货真价实的解药。 只是她想不明白,方修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将解药交给她。 按照常理,不该是她贴身保护他一年后,再交给她解药? 似乎是看出了唐柔的不解,方修解释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相既然用了你做贴身侍卫,就不会再给你上额外的枷锁。”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唐忆雪还在他的控制之下。 方修知道她俩姐妹情深,只要唐忆雪还没有得到解药,唐柔就不可能背刺方修。 唐柔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 但是,即便如此,她仍旧对方修升起一点敬佩。 尤其是这句话。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是有一种世外高人的自信与洒脱。 像是话本里的句子。 果然,在这一方面,她还是比不上方修。 唐柔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伸手接过药丸,服用后,看向方修,声音清冷,一字一顿道。 “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分毫......” 第314章 摄政王与太上皇不同 方修听见这话,懵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里想着,她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霸道高手爱上我之类的话本。 这么羞耻的话,她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转念一想,似乎很多武侠话本也都有类似的句子。 不管怎样,这句话让方修深刻的认识到,唐柔这个中二病晚期患者,大概率是彻底没救了。 「咳咳......」 方修本想跟她对一下台词,比如「有你在,我便安心了」之类的,但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笑了笑,道:「本相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觉悟,给你一天的时间,把第一庄在晋南城的事务转交给你的下属,之后到本相这里报道,从此以后,本相去哪,你就跟着去哪。」 唐柔一脸的严肃,郑重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方修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心中忽然升起一些怀疑。 这个中二病晚期的少女,真有上官海棠说得那么厉害? 天下第一剑......听着就有点儿奇怪。 罢了。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再胡思乱想。 毕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 方修这么想着,重新躺回到龙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与此同时。 距离乾清宫不远的文渊阁里。 暖阁中摆着几张太师椅。 几名内阁大学士就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忧愁。 摆在各处的炉子,散发着阵阵的暖意。 内阁大学士的心却是一片冰凉。 「一下子革职这么多的官吏,其中还有二三品的大员,无论如何处置,哪怕是补给他们再多的银子,也难免会引起动荡啊!」 文渊阁大学士,也是新任的户部尚书张新远忧心忡忡的道。 一旁。 顶替魏东征出任东阁大学士的礼部尚书郭奎附和道: 「是啊,别的不说,就说刚刚出任工部尚书的高公,在朝廷中有诸多的门生,年时又高,只是因为没有出城迎接,便被要求告老还乡,必定会引起诸多的不满,若是他的那些门生闹事,该如何是好?」 「革职的这些官吏,哪些人在朝廷中不是有诸多的好友?他们被革职,心中必定有诸多的不满,若是联合百官,一同致仕,到时候我等便是骑虎难下。」 「俗话说,唇亡齿寒,这一次没有被殃及的官吏,心里也都清楚,这是一次下马威,他们若是轻易屈服,以后便会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因而,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学士们议论纷纷,所说的无非是一个论调。 那就是一下子革职这么多的官吏,必定会出乱子。 毫无疑问,他们所说的,不仅是百官的想法,也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能够做到内阁大学士的,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老狐狸中的老狐狸。 李邀月和方修一回来,他们就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尤其是所谓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的创建,更是让他们惶惶不安。 因为对他们而言,这个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不就是内阁刚创建时候的样子? 虽说这个所谓议政大臣会议,只是起到联络两国朝廷的作用。 但是,只要看看议政大臣的人选,便能清楚的知道,这是凌驾于大乾中书省和大周内阁之上的存在! 若是一切都遂了方修的愿,从今以后,内阁大学士岂不是形同虚设? 整个朝廷,怕是只有谢千这位议政大臣会议的议政理事,能够影响到摄政王最终的决策。 因此。 他们所说的「百官一同致仕」、「引发动荡」,有一部分是他们自己的想法,目的就是与方修对抗,表达自己的不满。 坐在首座的内阁首辅谢千,听着众人的议论,始终沉默不语。 直到众人安静下来。 他才抬眸环顾众人一眼,紧接着从桌子上端起茶杯,小口的抿了起来,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其余大学士见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诧异。 「谢阁老,如今朝廷是您做主,您也说句话啊。」 东阁大学士郭奎一脸的焦急,开口道。 一旁。 文渊阁大学士张新远附和道:「阁老,如今也就只有您能在摄政王那边说上话,臣等的心思,你也该讲给摄政王听一听。 朝廷现今的安和来之不易,不能一下子就被破坏啊,就算摄政王想要整顿吏治,也该徐徐图之,不该急于一时......」 说到这,见谢千仍旧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咬了咬牙,提高声调道:「阁老!太上皇的教训就在眼前啊!这般要紧的事情,怎能如此着急!」 此话一出。 谢千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看似浑浊的眸子忽然爆发出一道锐利的精光,直勾勾的望向张新远。 饶是见惯了风浪的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面对这样犀利的眼神,也不由的心里一颤,下意识的挪开了目光。 这个时候。 谢千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们嘴上说的,心里想的,老夫全都明白,你们以为老夫得了这个议政理事的职位,就跟你们不一条心了,满脑子就只想着如何奉迎摄政王了? 实话告诉你们,老夫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想一下子革职这么多的人!要知道,他们都是朝廷的栋梁!心里装的都是大周的基业,可是老夫又能如何呢? 摄政王殿下已经明确说,无论是谁,哪怕是一品的大员,犯了事也要承担后果!你们以为,老夫去求情,就能有用? 老夫在摄政王那里说的话,分量不比你们重!」 话音落下。 几名内阁大学士皆是沉默。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都腹诽起来。 若是你在摄政王那里都说不上话,那朝廷岂不是成了摄政王的一言堂? 无非是你贪图厚禄,害怕自己的利益受损,不敢仗义执言罢了。 谢千自然知道他们心里如何想的,紧接着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不急在一时,说什么怕百官一起致仕,还拿太上皇做例子......说到底,无非是觉得太上皇如今的处境,和不听你们的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摄政王不听你们的话,同你们对着来,你们也能用同样的仿佛对付摄政王,还是那一套老的手段,阳奉阴违。 可老夫告诫你们,摄政王和太上皇不同,百官若是一同致仕,太上皇会顾及史书上记下这么一笔,摄政王却不会,你们敢一同致仕,他便敢应允,之后增开恩科,提拔新人,甚至是用乾国的举人与进士。 你们不要以为摄政王不敢这么做,就在一年前,摄政王就在乾国做过类似的事情,凡是得罪了摄政王的,最终都不会有好的下场,与摄政王对着来,只有死路一条!」 这番话说得极为严厉。 几乎是明着告诉他们。 你们要是敢乱 来,就得做好一同被整治的准备! 几名内阁大学士互相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犹豫之色。 乾国的事情,他们自然清楚。 毫不夸张的说,乾国上上下下,唯方修之命是从。 这可不是简单的是施加恩惠就能做到的。 摄政王必定是用了雷霆手段,才能取得这样的成果。 前年的时候,乾国贵为三公之一,武官之首的太尉,因为在朝堂上顶撞了方修,都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关进了天牢,至今仍然没有放出。 由此可见,摄政王这个人是不怕你同他对着来的。 只是...... 乾国是乾国。 周国是周国。 摄政王在乾国根基稳固,敢这么做。 来到了周国,还敢用同样的手段吗? 他就不怕引起的变故,最后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大学士们这么想着,就听见谢千道: 「老夫知道,无论老夫如何说,你们都会觉得老夫是为了自己议政理事和内阁首辅之位,不敢同摄政王理论。 老夫也不想辩解,你们这么想就这么想吧,只是老夫要告诫你们,革职一事,摄政王极为看重,一日之内,革职官吏的名单必须列出来,且不能遗漏一人,三日之内必须处置! 他们如何闹事,老夫管不到,可是你们最好安分守己! 若是你们想要掺和这趟浑水,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到老夫的面前,求老夫救你们! 各位......言尽于此,自求多福。」 谢千一脸的庄重,语重心长的道。 几位内阁大学士听了,皆是陷入沉默。 火炉仍在不断的散发着暖意。 窗外有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殿内却是静悄悄的。 不知过了多久。 文渊阁大学士张新远缓缓开口道:「先将名单拟定出来吧。」 另外几名大学士纷纷应和。 「就依照谢阁老和张阁老说的办。」 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份名单送到了乾清宫,方修的手里。 方修看过以后,拿起毛笔,蘸了朱红,在上面画了个钩。 很快。 名单又送回到了文渊阁。 在谢千这位吏部尚书的带领下,内阁大学士们又很快商议了革职官吏的方案。 这份方案送到方修的手上,已是两个时辰后。 天色渐暗。 方修拿着烛灯,仔细的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乱七八糟的伎俩,便又批了红。 方案送回文渊阁。 谢千伸手接过,看见披红后,抬眸望向几名大学士,沉声道:「摄政王殿下已经批了红,之后就按照拟定的计划去办吧。」 「是,谢阁老。」 几名大学士在心里叹了口气,纷纷答应。 ............ 入夜。 雪仍在下。 只是相较之前,小了许多。 寒冷的天气,让地面结了一层薄冰。 踩在上面,得万分的小心,一个不留神就会滑倒。 吏部的差役手里拿着文书,从宫里走出,急匆匆的往城里某处宅邸赶。 等到了目的地,已是摔得鼻青脸肿。 「吏部给高老爷的信!」 吏部的差役叩响了门,看着那门房说道。 门房夜里被吵醒,本是不满,但听到吏部两个字,瞬间清醒 了过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的道:「您稍候,小的这就去禀告。」 「是......是要事,快些去。」 吏部差役抖得直哆嗦,声音都有点发颤。 「好!」 门房快步离开。 一炷香后,回到了大门前,看向那吏部差役,道:「小的带您去见老爷。」 紧接着。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和亭子,来到了屋前。 「老爷,人到了。」 门房开口道。 屋里传来沧桑的声音。 「进来。」 「是。」 门房轻手轻脚的推来了门。 差役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暖炉。 原先冻的哆嗦的差役,一进屋立刻暖和起来,声音也沉稳了许多,压低声音道:「高大人,这是谢阁老给您的密信,你看过后务必烧了。」 所谓的高大人正是工部尚书高宇。 他是这一次革职风波中地位最高,且品级最高的。 在朝廷中也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谢阁老的密信?」 高宇听见这话,心里一沉,伸手接过了信件,打开以后,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眉头皱的越紧,一颗心越是沉重。 看完以后,已是沉到了谷底。 信上的内容,让他觉得震撼,又让他觉得愤怒。 他这般年纪,仅仅只是没有冒雪迎接摄政王,就被要求告老还乡。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荒诞的事情? 女帝陛下和那位摄政王这么做,就不怕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不怕被读书人唾弃? 不怕被人称作昏君,女干臣? 高宇恼怒了好一会,深吸一口气,方才渐渐的平复了情绪。 谢千给他来信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让他安心的告老还乡,不要想着惹事,否则便连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未必能够保得住。 言语十分的恳切。 已经近乎恳求。 谢千是他的同窗,也是他多年的好友。 两人一同参加科举,一同考中进士。 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情谊远超一般的同僚。 因而。 高宇心里清楚,谢千给他送来这封密信,必定是已经做出了判断。 这一次摄政王下定决心要杀鸡儆猴! 他作为工部尚书,就是最有可能被杀的那个!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选择避其锋芒,安心的告老还乡,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莫名的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乾人,竟是做了大周的摄政王,还如此的独断专横! 他身为大周的栋梁,岂能视若无睹,坐视不理! (本章完) 第315章 那些妃子如何处置? 一念至此,高宇沧桑的眸子露出一抹坚定。 他将手里的信件放进火炉里,待烧成灰烬后,看向那吏部的差役,淡淡道:“老夫从未收过谢千的信件,你也从未来过我高府。” 吏部差役见状,重重的点了点头,拱手道:“卑职告退。” 说完,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 差役走后,高宇又将在门外等着的门房唤了进来,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他了?” 门房忙不迭道:“回老爷的话,只有小的一个。” 高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府上的老人,规矩伱应该都懂。” 门房心里一颤,忙不迭道:“小的都懂,今日没人来过,小的谁都没见到。” 高宇摆摆手道:“下去吧。” “是,老爷。” 门房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高宇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他坐到书桌前,自己研墨,提笔写信。 翌日,正午。 乾清宫里。 一袭龙袍的李邀月坐在龙椅上,精致的脸蛋看着有一些憔悴。 方修坐在她的对面,没有问她与“太上皇”交谈的内容,也没问她在得知真相后有什么感想,只是漫不经心的道:“午膳打算吃些什么?” 李邀月抬眸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话到了嘴边,犹豫了一瞬,终究是没有开口。 方修见她不说话,眉头微微上挑,道:“珍惜在这里用膳的机会,过段时间还得回长安,到时候本相会遣散掉绝大部分的御厨,之后你就是想吃这里的御膳,也没有机会了。” 李邀月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问道:“为何遣散御厨?” 方修道:“自然是为了节约开支,你以为供养这些御厨不用花银子?不止是遣散御厨,还有绝大部分的宦官,宫女,也一样遣散,就留下一小部分,照顾你的那些母妃。” 李邀月之前并不知道他打算这么做,此刻听说,怔在了原地,随即很快意识到。 他这么做,是打算将周国的皇宫搬到乾国。 当然,并不说完全拆掉周国的皇宫,然后再长安兴建一个。 这么做,必定会引起周国百官和百姓的不满。 更好的办法就是弃用周国的皇宫,只留下少部分的宦官、宫女,用于日常的维护。 然后再长安兴建一座行宫。 如此一来,既合乎情理,又削弱了晋南作为京师的地位。 时间一长,大乾与大周便只有长安一个中心! 此刻。 面对身穿蟒袍,一副惬意模样的方修,李邀月很想说:你不能这么做。 但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话在他的心里没有丝毫分量。 而且,她也知道,方修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别说是她,就是乾国皇帝都无法改变。 因此。 李邀月只是沉默。 方修见她还是不说话,眉头一挑,道:“忽然想到,还有太上皇的那些妃子,可都是风华正茂,听说有几位还是绝色美人,让她们留在宫里守活寡,总归有些残忍 要不本相发扬一下精神,将她们带到长安,送到伊人居去,给她们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 伊人居虽说不是青楼,但里面也有歌姬与舞姬,平日里需要抛头露面。 让大周太上皇的妃子去做歌姬、舞姬,毫无疑问是对整个大周的羞辱。 虽说如今的李邀月对她的皇兄恨之入骨,却也不希望看到整个大周蒙羞。 “话说回来,她们都是你的嫂嫂,如何处置她们,本相还得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本相的想法如何?” 方修看向李邀月,一脸正色的问道。 李邀月知道他在拿自己寻开心,心里恼怒,却又没有办法,只好冷冷的道:“大权尽在你手,如何做,你说了算。” 方修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道:“陛下这么说折煞臣了,陛下是君,那些妃子又是宫里的人,如何处置她们自然是陛下说了算。” 李邀月听见这话,不仅恼怒,还升起一股烦躁,莫名想拿起桌上的砚台,朝他的脑袋狠狠的砸过去。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望向他,语气平淡的问道:“此事,由我说了算?” 方修纠正道:“这里是大周,陛下应当自称朕。” 此话一出。 李邀月再也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方修好似没有看见这个白眼,继续道:“臣说了是陛下说了算,自然就是陛下说了算。” 李邀月听见这话,沉默了几秒,面无表情的道:“让她们改名换姓,遣散出宫。” 换句话说就是给她们自由。 方修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不愧是陛下,考虑的就是周到,还不忘记让她们改名换姓。” “.” 李邀月又升起一股想要打人的冲动。 不知为何。 自从回到周国,恢复了一些记忆后。 她对方修的仇恨就消散了许多,更多的则是转化成了厌恶。 这种厌恶更多的是来自他总是以各种方式欺压自己。 明明他俩的关系就如同他所说,并无深仇大恨。 方修注意到李邀月的眼神,心里有点儿诧异。 他没想到,李邀月这个好像是冰窟一样的家伙,竟然也会轻易的流露出情绪。 放在以前,无论别人如何讥讽,她可都是一副风轻云淡,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也正是如此,方修才总是或有意或无意的想要欺负她,就是想要看她能否一直保持冰山的模样。 短暂的诧异了片刻。 方修又恢复正常的情绪,看向门外,提高声调道:“来人!” 话音落下。 门缓缓被人推开。 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站在门口,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刚才陛下的话,你可听见了?” 方修看向那道身影,问道。 唐柔瞥了一眼李邀月,见她端坐在龙椅上,如同冰山一般高冷,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异样的神采。 她能够感受到,相较于自己,这位真正的大周女帝李邀月,要更具有上位者视一切如无物的气质,这是旁人难以模仿的气质。 “高人。” 唐柔在心里给出这样的评价后,不自觉的模仿起她的音调,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嗯。” 方修道:“宫里的那些妃子就按照陛下说的处置,遣散她们的时候,给她们每个人五十两银子,从大周内帑里出。” 这一次。 唐柔连回应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关上了门。 方修见到这一幕,额头上出现一排黑线。 “.” 这家伙怎么回事? 难道是嫌弃给她的任务太没有挑战性了? 觉得自己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可是,这些不就是贴身侍卫应当做的,她应该也明白啊! 方修无奈的摇了摇头,懒得管她。 虽然她没有回应,但是以方修对她的了解,知道她大概率会尽力做好每一件事情。 毕竟,做事有始有终,一丝不苟,是身为女侠的基本素养,唐柔不会轻易违背。 另一边。 李邀月见到这一幕,也有点儿懵,心里升起疑问。 这个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连脸都看不见的人是谁? 为何她敢对方修这样的态度? 她又为何要用这种态度对待方修? 李邀月和唐柔在此之间从未见过面。 彼此之间不知道对方的模样。 唐柔还知道,大周女帝叫做李邀月,被关在长安的相国府,出现在乾国的只是她的替身。 而李邀月则是压根不知道唐柔的存在。 “跟你一样,被本相强行留下来的,不同的是,本相没给你喂药。” 方修似乎是看出了李邀月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李邀月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随即恢复正常。 “话说回来,从某些方面来讲,她倒是跟你挺像。” 方修看向李邀月,淡淡道:“一样的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 李邀月当作没有听见,沉默不语。 方修见状,也懒得再说,又问:“说吧,今天中午打算吃什么,你要是没啥想吃的,就按照本相的口味来。” 李邀月听见这话,思索了几秒,不由自主地怀念起当年小的时候喜欢吃地那些菜肴。 张了张嘴,正准备开口,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摄政王殿下,江月阁的掌柜要见您。” 江月阁是晋南的一座酒楼。 当初被唐忆雪买下以后,就变成了方修的势力。 在周国影响力排名前列的江月小报,就是由江月阁出品,受方修的控制。 “让她进来。” 方修淡淡道。 “是,殿下!” 声音传来。 门缓缓打开。 一名身披狐裘的俊秀女子迈步来到方修的面前,恭敬地行礼:“卑职江晓月,见过殿下。” 言行之间,竟是完全无视了穿着龙袍的李邀月。 方修看向她,问道:“何事?” 江晓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李邀月。 方修见状,摆摆手道:“但说无妨。” “是,殿下。” 江晓月又是行了一礼,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递给方修,道:“这是工部尚书高宇送来的文章,请殿下过目!” 工部尚书高宇? 没记错的话,入城当日,他也没来迎接。 方修很快想起这个名字,神色淡然的接过信件,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片刻后。 他放下信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问道:“这个高宇平日里与谢千关系如何?” 江晓月回道:“据卑职所知,他俩是同乡,又是同年进士,几十年来共进共退,可以说是莫逆之交。” 李邀月听见这话,下意识地看了江晓月一眼。 显然她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酒楼掌柜,对朝廷的百官竟是如此了解。 怪不得无论是卫所军,还是虎贲军,在与乾军对阵的时候,都是处处受限。 在情报方面,东厂实在是落后太多。 方修听见江晓月的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高宇这篇文章,矛头直指谢千,看来是打算与谢千切割.孤与陛下来京师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写这样的文章,急于与谢千切割?” 他说到这,看向江晓月,道:“你说说看,他想做什么?” 江晓月沉默了几秒,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卑职以为,高宇是自知接下来要做的事,会引起轩然大波,因而与谢千切割,撇清好友的责任。” 方修道:“为何不是高宇不屑谢千的所作所为,与他割袍断义?” 江晓月道:“以高宇的性格,确实有这样的可能。” 方修听见这话,陷入思索。 片刻后,他看向江晓月,吩咐道:“将这篇文章印出来。” 江晓月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犹豫道:“殿下,高宇这篇文章虽然针对的是谢千,可是言辞之间对殿下与两国的联盟也多有不满,若是印出来,怕是会引起一小部分不识大体的读书人的认同。” 方修眉头一挑,道:“这样不是很好?” 江晓月又是一怔,不明白方修的意思。 方修道:“便按照孤说的去办。” 江晓月不再犹豫,点了点头,道:“是,殿下!” 说完,就要行礼,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 方修又道:“将这封信再印一份,送给谢千,让他看完以后来见孤。” “是,殿下!” 江晓月再次行礼。 “去吧。” 方修摆摆手。 “卑职告退。” 江晓月行礼,转身离开。 她走后。 乾清宫又只剩下方修和李邀月两人。 方修看向李邀月,道:“陛下可知道,臣为何这么做?” 李邀月本不屑回答,但是转念一想,不回答,又得忍受这家伙的阴阳怪气,于是冷冷道:“大周读书人的脊骨,不会被轻易打断。” 言外之意。 方修是打算借着这件事,给对他和联盟不满的百官、读书人一个下马威。 事实上。 方修确实打算这么做。 “读书人的脊骨,可没陛下想象的那么硬。” 方修眉头一挑道。 李邀月只是沉默。 “这些事情暂且不谈,陛下说说今日午膳用些什么。” 方修岔开了话题。 李邀月沉默了几秒,报了几个菜名。 皆是甜食。 方修听了,看向门外,道:“来人。” 门被推开。 一名影卫进来,行礼道:“请殿下吩咐。” 方修将李邀月报的菜名重新报了一遍,道:“告诉御膳房的人,这些都是陛下要吃的菜,做的用心些。” (本章完) 第316章 天下终究要靠读书人 “是!” 影卫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他走后。 方修和李邀月相对而坐,互相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道美味珍馐送到了殿内。 同时,两副碗筷摆在了两人的面前。 “殿下,菜已上齐。” 影卫恭敬的行礼。 “嗯。” 方修应了一声,摆了摆手。 影卫躬身退去。 李邀月看了一眼眼前的碗筷和菜肴,并没有拿起筷子。 方修见状,问道:“菜品不对?” 李邀月没有说话,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只是想到了几年前,自己年纪还小的时候,也曾在乾清宫吃过一顿饭。 也是同样的菜品。 父皇坐在她如今的位置,母后坐在方修的位置,她和皇兄则是依偎在父皇的两侧。 记忆中的画面仍旧十分清晰,转瞬间却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往昔。 李邀月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糯米藕,送进嘴里,轻轻咀嚼起来。 与此同时。 门外响起一道沧桑的声音。 “臣谢千求见摄政王殿下。” “来得到还挺快。” 方修眉头一挑,同样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方才缓缓的道:“进来。” “谢殿下!” 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 门被人缓缓推开。 谢千走到方修和李邀月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臣谢千,参见陛下,参见摄政王殿下。” 李邀月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便收回目光,自顾自的吃着菜肴,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 虽说早就知道陛下只是摄政王的傀儡,但注意到这一幕的谢千,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知道孤叫你来何事?” 方修放下手里的筷子,转头看向他,不冷不淡的问道。 谢千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回殿下的话,臣大概知道。” 方修道:“说说看。” 谢千犹豫道:“高宇是臣的至交好友,他写下这篇文章,明里暗里的攻击陛下、摄政王殿下以及两国的同盟,臣很难撇清关系.”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断。 “这篇文章明面上可都是在骂你这个内阁首辅大学士,怎能说跟你撇不清关系?” 谢千道:“在臣看来,高宇骂臣,是在保护臣,不想让臣受到他的牵连。” 方修听见这话,沉默了几秒,道:“继续说。” “是,殿下。” 谢千应了一声,继续道:“高宇并非莽夫,更没有老糊涂,他将这篇文章寄给江月阁,便没打算让这篇文章问世,因为朝中四品以上的大员,大约都知道,江月阁乃是殿下的产业,江月小报是殿下的喉舌。 既然如此,那他寄出这篇文章,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故意让殿下看到,好撇清臣与他的联系。 除此之外,文章无法刊印,他必定已经做好了其他的打算,攻击朝廷,攻击殿下。”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一挑,悠悠道:“既然如此,若是孤将这件事情交给伱处理,你会如何做?” 谢千没有丝毫犹豫,坚定道:“若是让臣来办此事,当务之急便是将高宇捉拿归案,即便不这么做,也要派出锦衣卫,将他的府邸围住,不让他与任何人联系,如此一来便断绝了他闹事的可能!” 方修倒是没想到谢千这么果断,不由的多看了他两眼。 见谢千神色如常,方修再次开口:“倒是个好办法,不过.有一件事情,孤很疑惑,孤与陛下是昨日返京,为何高宇选择在今日闹事?” 话音落下。 方修一双凌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谢千。 犀利的眼神,好似能看穿人心。 即便是历经风雨的谢千,面对这样的眼神,某一瞬间也不由的产生了心虚。 但很快他便稳住了心神,道:“依臣看,可能有很多原因,或许是他今日才做出决定,亦或许是他之前还没想好怎么做.” 他一口气说了数个理由,听着都还算合理。 方修听了,似笑非笑道:“谢阁老不愧是高尚书的至交好友,对高尚书如此了解。” 谢千听见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被方修打断。 “好了,孤相信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至于你刚才说的这篇文章刊印不出来.孤告诉你,你错了,明日江月小报便会刊印高宇的这篇文章,且是作为头版头条刊印出来!” 话音落下。 谢千整个人懵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方修竟然会允许这种暗里攻击他的文章刊印出来。 “摄政王这是打算做什么?” 这一刻,谢千的脑子里想了很多。 还没做出判断,就听见方修继续道: “孤今日叫你过来,最要紧的一件事,便是让你写一篇文章,驳斥高宇,要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最重要的是要让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发自内心的认同。” 方修说到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道:“你当年是状元及第,一入朝廷就进的翰林院,如今又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写这么一篇文章,对你来说,应当不是难事。” 谢千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写文章驳斥高宇,而且要让普通百姓发自内心的认同? 这. “殿下,臣以为,高宇这篇文章,并没有多少百姓会放在心里,真正会将这篇文章放在心里的,绝大多数都是我大周的读书人,而读书人最在乎的便是仁字,除此之外,还有忠义。” 谢千一副为难的模样,如此说道。 言外之意。 在“仁”、“忠义”方面,他们并不占理,很难驳斥高宇。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何为仁?” 这样的问题,对一般人而言,可能几句话就能回答。 对谢千这样的内阁大学士而言,讲一天一夜都未必能讲完。 因而,他只是回答:“回殿下,圣人有言,仁者,爱人。” 方修道:“圣人言,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谢千听他突然提起圣人之言,微微一怔,心道,没想到啊,摄政王竟然还记得圣人之言。 方修注意到谢千略显诧异的眼神,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再怎么说,当年也是进士及第。 不过是说了一句人人皆知的圣人之言,这个谢千就用这种眼神看他,难道是把他当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 “圣人还有言,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方修一口气说了三位圣人的名言,紧接着便是沉默。 谢千听了,却是立刻会意。 摄政王这是要让他从太上皇昏庸无道,而陛下与摄政王殿下爱护百姓这方面,来驳斥高宇。 高宇就算说的再天花乱坠,百姓过的好不好,百姓自己心里清楚。 陛下登基后,免除了部分地区的田赋,增收了富商的商税,减免了市井小贩的商税,还将红薯的秧苗赠予许多百姓,教导他们如何种植。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商品,比如布匹、白糖、白酒、味精的价格都是下降了不少。 百姓的日子相较之前,确实要好过一些。 只要将这些写出来,便能够强有力的驳斥高宇的攻击。 当然,这些只有普通百姓在乎。 绝大部分的读书人,平日里不事农桑,不沾人间烟火气,对这些变化自然是没有太多的感触。 他们看到的只是,乾国的丞相做了大周的摄政王,祖宗礼法受到了破坏,摄政王肆意的欺压朝廷命官,朝廷向乾国“卑躬屈膝”,内阁首辅大学士向敌人卑躬屈膝。 其他的,他们看不到。 因而。 谢千犹豫了几秒,还是道:“殿下,读书人.” 刚开口就被方修打断:“你为何总提起那些读书人?” 当然是因为读书人重要。 谢千没有犹豫,道:“天下终究还是要靠读书人来治理。” 方修看着他,点了点头道:“这句话倒是没错,但是在孤看来,在读书人之前需要加上六个字,有真才实学的.天下终究要靠有真才实学的读书来治理!” 谢千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了方修的意思。 这是在说,大周的读书人绝大部分都没有真才实学? 作为内阁首辅大学士,谢千自然是不认同这句话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读书人中真才实学的人不多,但总归还是有的,这些人看到高宇的文章,难免多想。” 方修摆摆手道:“多想就多想,孤本就没打算靠他们这一批人治理天下!” “孤只要他们别给孤添乱就好。” 谢千听见这话,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之色,心道:不靠这一批人治理天下,那靠谁治理天下? 总不能指望着十几年后,新一批的读书人吧? 难不成还要让他们这些老家伙再挺个十几年? 谢千心里这么想着,就听见方修道:“你只管写文章驳斥高宇,读书人如何,不用你担心,孤心里有数。” 语气十分笃定。 谢千听了,不再多说,道:“臣明白了。” 方修摆摆手道:“下去写吧。” “是,殿下!” 谢千行礼,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一直置身事外的李邀月抬眸看向方修,难得主动开口: “你打算怎么做?” 方修看向李邀月,有些惊诧道:“陛下竟然主动与臣攀谈,真是难得!” “.” 李邀月听见这话,已经开始后悔开口说话。 “臣怎么做,取决于高宇和他撺掇的那些读书人怎么做,不过有一点,臣可以肯定,法不责众在臣这里,并不存在!” 方修的语气十分平淡,但眸子里却是透着一股凌厉。 李邀月见状,大概猜到了他的打算,陷入沉默。 许久后方才道:“天下终究要靠读书人治理。” 同样的话,谢千刚刚说过。 “却未必要这一批读书人。” 方修也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邀月听了,陷入思索。 片刻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有些惊诧道:“你要自己培养读书人?” 她在方修的面前,很少流露出情绪,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只因为方修的想法有些太不切实际。 所谓自己培养读书人,便是由朝廷出钱,供养一批读书人。 毫无疑问,这需要花费的银子是一个天文数字。 毕竟方修要真打算这么做,肯定不会挑选那些世家子弟,而是从穷苦百姓的孩子中挑选。 如此一来,就不仅仅只是给他们书,给他们找先生,还要保证他们的衣食住行。 培养几十个,几百个还好。 可要是培养几千个,几万个,对朝廷而言,实在是难以负担! 方修没有回答,只是一脸认真的道:“圣人言,食不语,寝不言。” “.” 李邀月很想说,平日里就属你对圣人最不在意,今天倒是一口一个圣人起来了。 转念一想,真要这么说,就等于是被方修激怒。 于是,选择了沉默。 方修见状,也不再多说,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与此同时。 高府。 正堂。 高宇坐在首座,一脸的严肃。 十几名身穿四五品官袍的官吏,坐在两侧,皆是面露忧色。 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听到风声。 摄政王打算一口气将他们这些当日没有去迎接陛下的官吏,全部革职,一个不留! 毫无疑问,他们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恰逢此时,在朝堂上素有威望的工部尚书高宇又邀请他们前来议事。 他们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高公,您与谢阁老是同窗,许多消息,您应该比下官们清楚,摄政王真的打算将那日没有迎接陛下的人全部革职吗?” 有官吏面露犹豫之色,开口问道。 话音落下。 其余的官吏齐齐望向了高宇,想要得到回答。 高宇环顾一周,淡淡道:“确实如此。” 短短的四个字,让在场的人心里一凉。 瞬间,众人热烈的议论起来。 “那日没有迎接陛下的至少有二三十人,一下子全部革职,留下如此多的空缺,朝廷如何填补?” “摄政王入京不过一日,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不怕惹出变故?” “什么摄政王!不过是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的蛮横之徒!仗着赢了虎贲军,便肆意妄为,真当我大周是他乾国的藩属国了嘛!” (本章完) 第317章 不屈服 众人义愤填膺的骂了几句,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心里清楚,如今的朝廷是摄政王说了算,摄政王要将他们全部革职,他们就不可能在留在朝廷。 但是,试问谁又能接受在风华正茂的年龄,回乡养老呢? 寒窗苦读十余年,好不容易有了大好的前途,却只因一念之差便被摧毁了个干净。 此刻。 绝大部分的官吏都开始后悔,昨日为何没有出城迎接女帝陛下? 其实他们没有出城迎接,都是故意为之。 想要借此表达他们对待以摄政王为首的朝廷的态度! 本想着,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既表达了态度,又不会引发过于严重的后果。 谁又能想到,摄政王竟然会用这种手段对付他们。 “哎若是摄政王一意孤行,可该如何是好啊。” 这个时候,礼部员外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如此问道。 话音落下。 众人全都陷入沉思。 显然他们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 众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全都将目光放在了高宇的身上。 高部堂邀请他们前来做客,必定是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而且,高部堂毕竟是工部尚书,是二品大员,和谢阁老又是至交好友。 听高部堂的总归没有错。 一念至此。 礼部员外郎开口道:“高公,您这么些年在朝堂上历经了风风雨雨,见惯了大场面,也给下官们出出主意,该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一旁,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高公,您给下官们出出主意吧。” “是到皇宫负荆请罪,还是同摄政王、谢阁老据理力争,下官们都听您的,您让下官怎么做,下官便怎么做。” 一时间,众人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高宇的身上。 首座的位子上。 高宇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慢悠悠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方修入京主要的目的便是杀鸡儆猴,以彰显他的权威,因而才会以这么一件小事借题发挥,革除如此多的栋梁之材! 既然如此,无论是负荆请罪,还是跪地求饶,都不会起到效果,反而正中他的下怀!”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皆是一沉。 但是他们全都清楚,高宇这番话有理有据。 晋南城有方修的心腹白起坐镇,压根不用担心会出乱子。 但他还是选择了亲临晋南,最大的目的一定是树立自己的威严,为所谓的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铺路。 将来这个议政大臣会议做出决策,朝廷中不会有太多的人反对。 既然是树立威严,杀鸡儆猴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这是不凑巧,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不能负荆请罪,那就只剩下据理力争了” 礼部员外郎面露忧色,低声道。 “不!” 高宇看向他,斩钉截铁道:“凭老夫对方修此人的了解,据理力争对他而言,便如同对牛弹琴,他压根不会在乎你说什么,也不在乎你做什么,他要做什么事情,不会因为你有理便不去做,所谓专横跋扈,便是如此! 在乾国,他不过是个丞相,便独断专行,专横跋扈,听不得别人的意见,如今在我大周,他贵为摄政王,有批红之权,地位不亚于天子,自然更加的独断专行,岂会因为伱与他据理力争,便放过你?” 这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在场的众人听了,一颗心都是沉到谷底。 一个户部主事近乎绝望的道:“这么说,我等岂不是免不了被革职的命运。” 高宇看向那户部主事,道:“倒也未必。” 短短的四个字,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带来了希望。 众人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注视着高宇,迫不及待的道:“高公教我!” 高宇又是不疾不徐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在老夫看来,诸位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抗争却也不屈服。” 不抗争却也不屈服? 众人微微一怔,心道,这是个什么法子? 正疑惑呢,就听见高宇继续道:“所谓不抗争,便是不到方修和谢千的面前闹事,所谓不屈服就是不听从所谓革职的命令。 接下来的日子,诸位只需要照常入宫当值,若是有人阻拦,便当作没有看见,若是有人用强硬的手段,诸位便在宫门前候着。 一下子革职如此多的官吏,朝廷一时半会也无法填补这些空缺,过一段时间等方修离开京师,谢千还是得用诸位。” “这” 众人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怀疑之色。 这么做能行吗? 一时间,众人都是沉默。 这个时候。 高宇继续道:“至于老夫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老夫会替诸位,同方修与谢千争辩到最后一刻,若是方修仍旧固执己见,老夫便会绝食而亡,到时候老夫会留下一封书信,告诫百官与诸学子,不要为老夫而流血。” 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众人听了,却是一怔。 绝食而亡? 这么说,高部堂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仅仅片刻,众人便反应过来,看向高宇,劝道:“高公切莫如此.” 刚开口就见高宇摆了摆手,一脸坚定的道: “诸位不必再劝,老夫已经做出决定,老夫这般年纪,本就到了该死的时候,若是老夫的死,能让方修和谢千做出一些改变,也算是给大周朝廷做出了最后的贡献。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老夫只希望老夫的死不会轻于鸿毛。” 话音落下。 整个正堂陷入一片寂静。 众人看着眼前头发灰白的老人,都是从心底泛起一股伤感,同时升起敬意。 “高公.” “高部堂” 众人面露哀切之色,抽泣起来。 这个时候。 高府的管家来到了高宇的身旁,轻声道:“老爷,外面都在传您和谢阁老的文章,有一些记者在府门前候着,想要问一问您,为何要做这样的文章。” 高宇听见管家的话,沧桑的脸庞露出一抹茫然,问道:“什么文章?” 管家道:“就是您在江月小报上写的那篇文章,名字叫做《观谢千任议政理事有感》。” 高宇听见这话,懵了。 显然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寄给江月小报的文章竟然真的刊登出来了。 “江月小报呢,拿来给老夫看看。” 高宇看向管家,有些急切的催促道。 “小的这就去拿。” 管家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仅仅片刻,就拿来了一份报纸,递给高宇。 高宇伸手接过以后,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报纸的头版头条就是《观谢千任议政理事有感》,署名正是高宇。 文章也确实是他写的那篇文章。 一开始先贺喜谢千,成功的成为大周唯一一位议政理事,和乾国的礼部尚书、户部尚书以及兵部尚书拥有相同的地位。 紧接着,话锋一转,对谢千这位掀起与乾国之间的战争的内阁首辅,能够成为议政理事表达了不解。 然后,又是提出疑问,为何所谓的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四位议政理事中只有一位来自大周。 同时对谢千的身份以及阵营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进而将疑问延申到了摄政王的身上。 话里话外都是指责谢千卖主求荣,身为内阁首辅,打输了战争,转头就向敌人投降,帮着敌人清除异己,助纣为虐. 表面上夸赞,实际上却是贬低。 在这篇文章的下方,紧接着又是另一篇文章。 标题叫做《仁学》。 洋洋洒洒几千字,主要宣扬了女帝登基后,是如何施以仁政,以及取得的许多的成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专栏,乃是谢千接受江月阁记者的专访,回应了高宇对他的质疑。 举出了许多的例子,说明大乾与大周结盟,对两国的百姓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其中就有白糖、味精、布匹等日常用品价格的降低。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高宇将谢千的文章看完,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别说别人,就连他看完这篇文章后,都觉得女帝登基,两国结盟对百姓而言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连带着对方修的愤怒都减弱了几分。 但他心里清楚,谢千的这篇文章是在避重就轻,只讲好处,不讲坏处! 沉默了几息。 他将手里的江月小报收了起来,看向众人,缓缓道:“老夫知道诸位对老夫的方法心存疑虑,但是如今除此之外也无计可施,请诸位回去以后暂且这么做,若是行不通,再换个法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在心里叹了口气,纷纷起身行礼,离开了高府。 他们走后,整个正堂只剩下高宇一人。 他坐在太师椅上,沧桑的脸庞无喜无悲,整个人仿佛一尊雕塑。 时间流逝。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日。 朝廷革除众多官吏的公文已经批了红,送到了各处的衙门。 收到通知的官吏,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旧当值。 若是有人阻拦,他们就在宫门前候着。 因而,到了晌午。 在宫门外候着的官吏就已经多达三十几人。 即便是他们没想着闹事,如今看着也像是闹事的了。 当然,他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更没有表现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即便是把守宫门的侍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他们如何。 毕竟朝廷从来没有规定,说寻常百姓不能到宫门前站着。 三十几人里。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头发花白,已经上了年纪的高宇。 和其他人不同。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回到工部衙门。 一直就是在宫门前站着,有人来劝。 他也只是沉默。 站累了就盘腿坐下。 坐的累了,就又站着。 雪已经停了一天多。 宫门前的积雪有专人打扫,因而显得十分干净。 即便如此,天气仍旧寒冷。 高宇这么大的年纪,就算是披着狐裘,穿着几层的衣服,冻个一段时间,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 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宫门前发生的事情。 许多原先受教于高宇的官吏,终于是看不下去,来到宫门前劝说。 只是高宇好似听不见一般,仍旧坚持。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很快,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晋南没有宵禁。 因而高宇仍旧在宫门前站着。 入夜。 高府的人给高宇的身边放了火炉。 给他带来暖意。 夜里气温骤降,若是没有火炉,只一夜,他就得冻死。 一连两日,皆是如此。 越来越多的百姓知道了高宇这位被革职的工部尚书。 晋南城的读书人也都知道了高大人在宫门前站着的原因。 高大人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摄政王独断专横的不满! 而且! 听说高大人已经足足两日都没有吃过一口饭! 只要摄政王不收回成命,仍旧固执己见,要将朝廷的许多栋梁之材革职,他就饿死在宫门前! 这是要用自己的生命,与摄政王做抗争! 一时间。 晋南城的读书人沸腾了,纷纷涌到高宇的身旁,一同绝食! 距离高宇绝食已经两日。 晌午。 文渊阁的暖阁里。 内阁大学士,户部尚书张新远皱着眉头,焦急道:“谢阁老,如今那些士子将高宇视作与摄政王抗争的英雄豪杰,纷纷效仿,我等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在我们的面前活活饿死嘛!” 谢千坐在太师椅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默。 一旁。 东阁大学士郭奎也忍不住开口道:“谢阁老,高宇是您的好友,您难道就忍心这么看着他绝食而死?高宇和那些被革职的官吏纵然有错,可是错不至死吧!” 谢千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屋外传来声音。 “若是孤没有记错,朝廷没有禁止他们进食吧” 话音落下。 殿内的几名大学士皆是一惊,纷纷起身行礼。 “参见摄政王殿下!” 方修迈步走入暖阁,环视一周,淡淡道:“他们绝食,是他们的事情,与你等何干,你等为何如此着急?” (本章完) 第318章 无耻至极 内阁大学士们听见这话,皆是一怔,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文渊阁大学士和东阁大学士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们作为朝廷的实际掌权者,自然不希望被高宇的事情殃及。 但是,另一方面,他们也不希望自己将来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因而,此时此刻十分纠结。 究竟是坚定不移的站在摄政王这一边,还是为高宇出头,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沉默了片刻。 几名大学士还是选择了屈服,纷纷附和道:“殿下言之有理。” 方修见状,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话锋一转道:“话虽是这么说,但那高宇年事已高,又为朝廷做过贡献,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在宫门前饿死,似乎也有不妥” 众人听见这话,又是一怔,猛地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满是惊诧之色。 摄政王的意思是要向高宇妥协了? 若真是如此,摄政王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硬。 就在大学士们这么想的时候。 方修继续道:“就算要饿死也得回他自己的府上饿死,今日后,孤会定下规矩,寻常百姓,若是没有陛下的召见,不得出现在皇宫方圆一公里内!若是有人胆敢一意孤行,一律由锦衣卫捉拿,押入诏狱!”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让内阁大学士们又是一惊。 此刻,经历了两三次翻转的大学士们,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谢千的反应最快,开口道:“殿下,臣以为此事不妥。” 几名大学士听见这话,纷纷投去诧异的目光。 他们没想到,这个时候谢千竟然会站出来反对。 “哦?” 方修同样看向谢千,问道:“为何不妥?说说看。” 谢千道:“高宇此人,臣略有了解,他这一次绝食,乃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若是用这般强硬的手段对他,只怕是正中了他的下怀,若是他自绝于宫门前,只怕会引起读书人的群情激愤,到时候不好收场。”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不愧是首辅大人,短短几句话就点明了利害关系,但凡摄政王还想树立威望,都不可能在继续这般强硬的手段。 几名大学士看向谢千的眼神中不由的带上了一分尊敬。 这个时候。 方修风轻云淡道:“纵然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也会有软肋,孤有办法能让他回府。” 话音落下。 谢千立刻意识到摄政王所说的“有办法”没那么简单。 果然,紧接着就听见方修压低声音,用十分平淡的语气道:“他这几日绝食,无非有那么几个原因,一是自己工部尚书的位置不保,想要借此威胁孤,二是贪图名声,想要在史书上留下一个不屈的形象,三则是发自内心的对陛下和孤不满,认为陛下和孤会误了朝廷,误了百姓. 孤心里清楚,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第二条,名声,既然他在乎名声,便有办法对付他,他在家乡有三万亩良田,几十年前,因为这三万亩良田,多少农户过的苦不堪言,因为他的纵容,又有多少与他有关的士绅,横行乡里,这些都是他的责任。 这些是确凿发生的事,还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比如他年事虽高,心却是不老,有龙阳之好,在府上养了许多年轻力壮的下人,日日夜夜的侍奉他.” 话还没说完。 几名内阁大学士就变了脸色,一张脸难看到了极致。 显然他们没有想到,方修身为摄政王,竟然当着他们的面,编排一个二品大员,与朝廷有功的大臣! 而且是用如此卑鄙!如此下流!如此肮脏的手段! 简直是无耻之尤! 此刻。 即便是一直保持淡然的谢千,也从心底涌上一股恼怒。 一旁。 方修仍旧用低沉的声音,讲述着自己准备的那些手段。 每一种手段都没有一点儿底线,听的谢千等人汗毛直立。 明明身在暖阁,却好似置身冰窟,全身上下被寒意笼罩。 片刻后。 方修将准备的手段说完,目光在几名大学士的身上转了一圈,眉头一挑,道:“诸位觉得,若是孤将这些手段告知高宇,他会继续坚持,还是选择放弃?” 几名大学士脸色无比难看,全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方修见状,露出一抹冷笑,道:“孤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孤毫无底线,无耻至极,实话告诉你们,孤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不过,这些无耻至极的手段说到底也是同你们中某些人学的,往宫门前一坐,捧着暖炉,带着自己的门生,一言不发便开始绝食,觉得这么做,孤便一定会给他们让步! 可笑!” 说到这,他突然提高声调,一拍桌子,厉声道: “用这种无赖的手段威胁孤,便是不讲道理,既然他不讲道理,孤便更不讲道理,用的手段也比他更无赖! 孤不在乎什么身后名,更不在乎读书人如何看孤,也不在乎伱们如何看孤! 孤刚才说得那些话,只是说说,但若是高宇一意孤行,执意要与孤作对,那些手段,孤会一个不落的用在他的身上! 到时候刊登这些消息的不仅仅只有江月小报,还有大周月报,大乾月报,长安周报,孤会让全天下的百姓知道他那些或真或假的丑事,让他变成一个笑话!遗臭万年!” 话音落下。 整个暖阁寂静无声。 几名内阁大学士都被方修突然爆发出的气势所震慑,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就连刚才十分愤怒的谢千,也选择了低头沉默。 方修停顿了片刻,继续用冰冷的语气道:“谢千还有你们几个,都是阁老,是陛下和孤倚重的重臣,许多事情需要你们去办,但是孤希望你们明白,朝廷缺了谁都是一样,没有你们,还会有新的才俊。 珍惜陛下给你们的机会,珍视孤对你们的重视,脚踏实地的办事,不要学那高宇,自绝于陛下,自绝于孤,自绝于大周的百姓!” 说完。 方修犀利的目光环视一周,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文渊阁。 他走后,文渊阁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谢千沧桑且沉重的声音缓缓响起。 “按照殿下说的办,拟个条子,即日起,没有陛下的准许,宫中和六部九卿各衙门外的人,不得接近皇宫。” 几名大学士都没说话,却是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票拟。 这一刻,没人再议论仍旧在绝食的高宇。 因为直面了方修后,他们全都清楚的认识到。 在这位没有底线、做事犀利、手段狠辣的摄政王面前,高宇和他的门生,以及晋南城里的那些读书人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宫门外。 披着狐裘大氅,捧着手炉,挨着暖炉的高宇,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他已经两日没有吃饭,嘴唇都变得有点儿苍白,但脑子仍旧清醒。 没人比他更清楚。 摄政王方修绝不会轻易的妥协。 因而,他已经做好了饿死在这里的准备。 他死后,身后的士子们会掀起让摄政王难以承受的风浪。 到时候,摄政王就只能妥协! 他要用他的命,与摄政王抗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阵呼啸的寒风吹过。 在他的身后,成千上百名的学子皆是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 一片片小雪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如玉一样洁白。 士子们见状,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这个天气,又是下雪,高老的身子只怕是支撑不住啊!” “高老都在这坐了三天,也已经将近三天没有吃一口饭,宫里难道就没有反应?” “新登基的女帝和那个什么摄政王,真就是铁石心肠,忍心让高老饿死、冻死在这?” 士子们语气中夹杂着愤怒。 就在这时。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看到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卫出现在了宫城的城墙前。 “锦衣卫?难道是陛下来了?” “陛下终于来了!” 士子们见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都觉得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只是等了半天都没有见到陛下,也没有见到摄政王。 甚至就连内阁大学士都没见到。 只有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锦衣卫千户,走到了前面。 他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书,打开以后,郑重的读道: “即日起,除宫中和六部九卿各衙门官吏与差役外,无陛下之允准,任何人不得接近皇宫方圆一公里,警告无效后,视为犯上作乱,由锦衣卫押送诏狱!” 说完,他将文书收回怀里,环视一周,不冷不淡道:“给诸位半个时辰的时间,速速离去,否则押送诏狱!” 话音落下。 一片寂静。 片刻后。 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声。 士子们瞪大双眼,一脸恼怒。 “大周律法中何曾有过规定,不允许我等接近皇宫?你们这么做,不怕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如此专横独断!比之太上皇,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你们可耻!” “一群无耻的鹰犬,我们要见陛下,要见摄政王,要见阁老!” 士子们愤怒的喊着。 高宇仍旧闭着眼睛,坐在地上,对四周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 好似此刻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雪花悠悠飘落,落在他灰白的头发上,给他增添了几分沧桑。 锦衣卫们面对愤怒的士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 而锦衣卫千户则是直接无视了这些士子,迈步走到高宇的跟前,蹲下身子,压低声音道: “谢阁老让卑职转告高老,若是高老一意孤行,不出一日,各大报纸便会刊登文章,告诉世人,高老有龙阳之好,喜欢豢养年轻力壮的男子。 除此之外,高老在家乡的那些良田,在各州府的宅邸,以及高老的子孙后辈都会受到牵连” 锦衣卫千户的语气十分平淡,一口气说了一炷香的时间,将所有“无耻至极”的手段说了个遍。 高宇听了,脑子一阵恍惚。 好一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睁开双眼,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锦衣卫千户。 此刻,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毕竟,再怎么说,谢千也是他的至交好友,怎么可能会用出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 很快,他就意识到。 这些手段并非是谢千想出来的,而是摄政王方修。 即便如此,他仍旧觉得有点不敢置信。 方修,堂堂的大乾丞相,大周摄政王,前些年虽是声名狼藉,这几年在百姓中却也是有了极好的名声。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使出这些地痞流氓的手段! 甚至比地痞流氓还要卑鄙,还要无耻! 恍惚后,就是汹涌而来的恼怒。 他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锦衣卫千户,伸出手指着他,声音发颤:“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句话。 锦衣卫千户见状,用平淡的语气道:“卑职劝高老放平心态,若是一不小心死在了这里,只怕是一世英明毁于一旦,妻儿老小也会受到牵连。” “.” 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让高宇越发的愤怒。 但同时也升起了一股恐惧。 他不怕死,但是方修对他用的那些手段,对他而言,却比凌迟都更难以接受! 同时。 他心里很清楚。 方修真有可能对他用出这些手段。 毕竟,各大报纸都掌握在方修的手里。 百姓对报纸上的内容,尤其是江月小报,大周月报,都很信任。 如果方修真那么做了,别说是他高宇和子孙后辈。 就连整个高姓都可能为之蒙羞。 “身为摄政王,没有丝毫底线,简直无耻至极!” “他就不怕将来别人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 高宇因为愤怒,脸涨得通红。 好一会才渐渐的平复了情绪。 一旁。 锦衣卫千户再次开口提醒。 “谢阁老给了高老迷途知返的机会,希望高老能好好把握,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高老离开这里了。” 高宇听见这话,沧桑的脸庞露出纠结之色。 片刻后。 他咬了咬牙,看向不远处的仆人,开口道:“扶老夫起来。” (本章完) 第319章 出去逛逛? 那老仆看见锦衣卫千户跟高宇窃窃私语,一颗心早已经提了起来。 听见高宇喊他,忙不迭的凑了上去。 “是,老爷。” 仆人小心翼翼的将高宇从地上搀扶起来。 身后。 士子们见到这一幕,全都安静下来,随即小声的议论起来。 “高老这个时候起身,是要与宫中那些无耻之徒据理力争吗?” “宫里的那些家伙不讲道理,没有底线,高老就该同他们理论!” “就是!再这么妥协下去,我大周国将不国!” 士子们说着,全都用热切的眼神望着高宇,希望德高望重的高老能够带领他们,与那个从乾国来的摄政王抗争! 然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让他们一怔。 只见高宇从地上站起来后,并没有走向皇宫,也没有走向那些锦衣卫,而是缓缓的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 众人见到这一幕,全都面面相觑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高宇一言不发,离开这里。 他们才意识到,高老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了放弃! 明明死都不怕,说是要留清白在人间。 为何锦衣卫一出马,就灰溜溜的离开? 这一刻。 类似的疑问出现在了士子们的心中。 同时,一种被背叛、被抛弃的绝望与无力感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让他们顷刻间陷入悲愤与恼怒。 “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高老竟是选择了临阵脱逃!他.他怎可如此!” “晋南成千上万的读书人将希望寄托在高老的身上,我等士子也是不遗余力的站在他这一边,面对锦衣卫,他却抛弃我等,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他对得起我等的一腔热忱嘛!” 士子们瞪大眼睛,望着高宇离开的方向,义愤填膺的道。 宫门前。 锦衣卫的表情仍旧十分平淡。 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而为首的锦衣卫千户则是站在原地,安静的等待着。 一炷香后。 人群渐渐的安静下来。 锦衣卫千户迈步走到士子们的面前,环视一周,不冷不淡道:“尔等都是将来朝廷的栋梁,莫要因为一念之差,断送了大好的前程!陛下已经决定,于今年、明年以及后年增加三场恩科!尔等寒窗苦读十余年,不就是为了将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晋南花? 陛下和摄政王殿下为了整顿吏治,革除了许多尸位素餐的庸吏,空缺下来的位置,需要新进的士子补上。 因而,这几年的恩科是你们实现心中理想的绝佳机会,莫要听信坊间流传的流言蜚语,自绝于陛下,自绝于朝廷!”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士子们听了,表情全都发生了变化。 他们心里清楚,这个锦衣卫千户说得没错。 那些官吏被革职,空缺的位置需要有人补上。 陛下为了招揽人才,必定会增开恩科。 并且,为了防止太上皇“死灰复燃”,一定会重用这几年恩科中第的进士。 这对他们这些士子而言,毫无疑问是绝佳的机会。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在这里闹事,给自己找麻烦呢? 就在许多士子露出恍然之色的时候。 锦衣卫千户再次开口:“摄政王殿下有命,这几日闹事之人,无论有何忤逆朝廷的言语与行为,只要改过自新,离开宫门,朝廷都将既往不咎! 摄政王殿下一直以来有一诺千金的名誉,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摄政王殿下既然说了既往不咎,你们离开这里后,便不会有任何人找伱们的麻烦!” 说到这,话锋一转,语气忽地冰冷起来。 “但是!谁要是一意孤行,执迷不悟,非但要进诏狱,出来以后,也将终身与科举无缘!” 此话一出。 许多想要进入朝廷实现理想抱负的士子立刻升起了退意。 就连被革职的尚书大人都选择了离开。 他们留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再者说,摄政王整顿吏治,革除尸位素餐的官吏,也没什么不妥。 若是朝廷没有那么多尸位素餐的官吏,摄政王也不会入主晋南。 几名士子这么想着,不再犹豫,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其余的士子见有人领头,也都不再犹豫,迈步离开。 短短半炷香的时间。 仍旧留在宫门前的士子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原先义愤填膺,顶在最前面的读书人,此刻都有些拉不下面子,直接离开。 这个时候。 锦衣卫千户猛地看向身后的锦衣卫,突然提高声调,近乎咆哮道:“拔刀!” 瞬间。 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锦衣卫们齐刷刷的拔出了刀,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仍旧留下来的士子。 锦衣卫千户同样将目光放在了这批士子的身上,冷冷的道:“半炷香后,将这些人全部捉拿入狱!” “是!” 锦衣卫声音整齐划一,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这些读书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看见明晃晃的刀剑,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就要跪在地上。 也就是读书人仅剩的那点尊严,勉强的支撑他们没有跪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仅仅片刻。 就有人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逃似的转身溜了。 这下子,剩下的人也不再维持可笑的自尊,纷纷跟着离开。 半炷香后。 宫门前,除了锦衣卫外,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原先谢千等人以为可能会出大乱子的危机,就这么被方修轻而易举的化解。 高宇和他的门生,以及晋南城里那些义愤填膺的读书人,非但没有从方修这里占到一点儿便宜。 反而以一种灰头土脸的方式,选择了向方修妥协。 但凡这一批士子还能记得今日发生的事情,之后都绝不再可能与方修作对。 毕竟这种被人捏在股掌之中的感觉,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几天的时间。 方修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晋南城里的上上下下一个十分质朴的道理,那就是,不要与摄政王作对! 经历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无论是百官,还是士子,亦或是普通的读书人,都对这一点有了很深的体会。 因而。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 整个晋南城都是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发生别的乱子。 那些被革职的官吏,全都接受了现实,背起行囊离开衙门。 与此同时。 李邀月回到晋南后的第一道圣旨拟定了出来。 内容很简单,接下来的三年朝廷增开恩科,为帝国招揽人才。 整个大周的读书人得知这道圣旨,全都激动了起来,一个个的头悬梁,锥刺股起来,希望能在来年的恩科中取得一个好的成绩。 紧跟着的第二道圣旨,同样是关乎读书人。 朝廷将拿出一笔银子,在各道修建完全免费的官学书院。 只要将适龄的孩子送来读书,可以免除一定的田赋。 相较于第一道圣旨。 第二道圣旨关注的人并不多,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 但是李邀月心里却清楚。 方修来晋南,想要做的第一件实事,就是兴办这个完全免费的官学。 虽然这会耗费大量的银子,短时间内也不会取得太大的效果,但方修仍旧坚持要这么做。 李邀月曾经升起过劝说方修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即便自己劝说,方修也不会采纳,因而还是选择了沉默。 第二道圣旨颁布后的第二天。 李邀月在太和殿进行了她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 太和殿的正中间摆放着龙椅。 龙椅的旁边,略微靠前的位置,还摆放着一个雕刻着蟒纹的椅子。 身披龙袍的李邀月端坐在龙椅之上。 而方修则是坐在他的身旁。 这样的场景在几百年间可谓十分常见。 一般来说,年幼的皇太子登基,会有太后垂帘听政。 若是没有垂帘听政的太后,则是托孤大臣,坐在一旁,处理朝政。 方修的位置就是太后和托孤大臣的位置。 只是,新登基的女帝陛下并不年幼。 第一次早朝并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议论。 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结束。 百官行礼告退后。 太和殿除了为数不多的宫女和宦官,就只剩下三个人。 李邀月,方修,以及他的新任贴身侍卫,唐柔。 方修从椅子上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老腰,看向李邀月,道:“这几日在宫里待的烦闷,陛下可想出去逛逛?” 李邀月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方修道:“既然如此,就照陛下说的办,等会出宫后,臣陪陛下一起闲逛。” “.” 李邀月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说,朕不想出去闲逛。 但是,注意到方修的眼神。 她立刻意识到,方修并不是没有听清。 他只是在装傻充愣。 就算自己说了,不想出去闲逛,他还是会说,陛下想要出宫。 不得不说。 她这个女帝做的和傀儡没有一点区别。 不过。 她能够成为女帝,本身就和方修想要扶持一个傀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来人,为陛下更衣,孤要陪着陛下微服私访!” 这个时候,方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几名宫女面面相觑,犹豫了片刻,还是低着头来到李邀月的跟前,小声道:“奴婢伺候陛下更衣。” 李邀月沉默了几秒,轻轻的点了点头,迈步走向乾清宫。 方修并没有跟上去,而是看向身旁的唐柔,眉头一挑道:“晋南不比长安,这里想要孤死的人很多,你作为孤唯一的贴身侍卫,等会出宫闲逛,得打起十分的精神。” 唐柔总觉得他这话另有含义,但却不知道有什么含义,因而只是沉默。 半个时辰后。 方修、李邀月以及唐柔,在影卫的保护下,来到了晋南城较为繁华的几个街道。 漫无目的的闲逛了片刻。 方修忽然开口道:“看来晋南的情况比想象的要好,百姓虽然谈不上安居乐业,却也能勉强糊口,经历半年的战乱,能维持成这样,已是不易,看来谢千还是有些本事的,算是中庸。” 说着。 方修停住脚步,伸手指向不远处的铺子,看向李邀月,眉头一挑,问道:“在这看到珍宝斋的铺子,有何感受?” 李邀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熟悉的珍宝斋三个字,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某一瞬间,她竟是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毕竟,晋南的珍宝斋分铺,在装饰上和长安的珍宝斋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沉默了片刻。 李邀月突然开口问道:“你打算何时回长安?” 方修并不诧异她会提出这个问题,平淡的回答道:“等晋南彻底稳定下来,估摸着也就是三四天后。” 三四天后 李邀月又一次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她再次开口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方修听见这话,看了她一眼,道:“陛下是万金之躯,用处置这样的词,可不太妥当。” 陛下万金之躯 在你的眼里,何曾有一刻将我放在眼里? 李邀月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 “陛下是大周女帝,是天子,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但是,晋南与长安相隔千里,消息并不畅通,从今往后,许多决策都将由议政大臣会议做出,因而,在臣看来,陛下还是随臣前往长安为好。” 方修说完。 李邀月“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方修见状,凑到她的身旁,道:“陛下很想随臣回长安?” “.” 李邀月有点儿无语。 她不明白,方修是怎么得出这么莫名其妙的结论的。 “若非如此,陛下为何答应的如此顺畅?” 方修看着李邀月,道:“其实臣也不是非要逼陛下回长安,要是陛下想要留在晋南,可以求一求臣,说不定臣一高兴,就允许陛下留下了呢。” 不知为何。 方修撕掉令人生厌的伪装,明目张胆的表现出他的强势以及掌控权。 李邀月对他反而没有那么厌恶。 “朕不会这么做。” 李邀月难得在方修面前以“朕”自称,也算是对他刚才那番话的回应。 方修听了,面露笑容,道:“陛下,有些话不要说得太满,万一将来翻车,会很尴尬的。” 将来翻车,会很尴尬? 李邀月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点奇怪。 正要开口回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唐柔的声音。 “有杀气。” (本章完) 第320章 孤很欣慰 李邀月听见这话,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就看见一脸凝重的唐柔,手里握着一柄长剑,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又有刺客?” 李邀月见到这一幕,立刻做出判断。 同时,又有点无奈。 她和方修一起出行,一共只有两次。 偏偏这两次都碰到了刺客。 也不知道是她的运气太差,还是方修这家伙遇见刺客的概率太高。 咻! 就在她腹诽的时候,空气中忽然迸发声浪。 紧接着,就看见数枚箭矢从远处射来,速度极快! 转瞬间,箭矢就来到跟前。 电光火石之间,唐柔挡在了两人的身前,挥舞手里的长剑,成功挡下了飞来的箭矢。 “好快的剑!” 李邀月看见唐柔出剑的姿势,瞳孔微微收缩,心中十分惊诧。 怪不得方修会让这个女人做他的贴身侍卫。 实力确实强悍! 李邀月这么想着,不由的转头看了方修一眼。 然后就看见方修站在原地,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家伙怎么能做到这么淡定,难道是因为被刺杀的多了,已经习惯了?” 李邀月看着方修,冒出这样的想法。 埋伏在四周的刺客,见一击不中,纷纷现身,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两人。 粗略估计,刺客至少有十几人! 李邀月知道方修的怀里装着一把很厉害的短火铳,轻而易举就能对付十几个人,因而并不慌乱。 而挡在她身前的唐柔,看见现身的刺客,则是微微一怔,眸子里露出一抹恍惚之色。 这些刺客,她全都认识! 都是她爹培养的打手,实力只能算是中流,连一般的精锐士卒都比不上。 她对付他们,一只手足以。 但是。 在人群之中却有一个人,限制了她的脚步,让她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人正是她爹! 很显然。 她爹就是利用与她的父女之情,袭击方修和李邀月。 明面上,方修和李邀月的侍卫只有唐柔一人。 只要唐柔有所顾忌,他们刺杀成功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 “杀!” 一声怒喝。 唐柔她爹,唐荣复握着长剑,奔向方修。 刺客们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距离方修等人只有几步。 眼见他们就要冲到跟前。 唐柔终于动了。 她银牙紧咬,挥舞长剑,刺向冲在最前方的几人。 转瞬间。 几人的双腿就多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剧痛袭来,无法承受,捂着腿,倒在地上。 唐荣复见到这一幕,仍旧没有丝毫退缩,继续前进。 唐柔站在原地,眸子里出现一抹血丝,盯着不远处的唐荣复,银牙紧咬。 身后。 方修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用手肘戳了戳李邀月,压低声音道:“陛下猜一猜,她会不会对自己的亲爹下手?” 李邀月听见这个问题,微微一怔,不明白方修是什么意思。 但是,看见方修的眼神,聪慧如她,很快意识到,刺客之中竟有这个贴身女侍卫的亲爹! 这一刻。 她忽然明白,方修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闲逛。 显然,他已经提前得知,有刺客埋伏在珍宝斋的附近,准备刺杀。 他出来闲逛,就是想要借此试探那个女侍卫。 “用这样的手段,逼迫这个女侍卫做出选择,真够残忍。” 李邀月转头看了一眼方修,在心里给出这样的评价。 另一边。 随着刺客们的靠近。 唐柔再次出手,几道剑光闪过,又有几名刺客发出哀嚎,抱着腿,倒在了地上。 但是唐荣复和他身边的几名刺客,仍旧没有受到阻拦。 因为唐柔心里清楚,只要她出手,唐荣复必当会落入方修的手里,到时候就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不管怎么说,唐荣复都是她的亲爹,又有谁会忍心将自己的亲爹送入牢狱之中,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眼见唐荣复越来越近。 唐柔攥着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只可惜这声呵斥,并没有阻挡唐荣复的脚步。 唐柔充满血丝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唐荣复,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是挥舞手中剑,尽一名侍卫的职责。 还是放唐荣复过去,让方修和李邀月置于危险之中。 亦或者干脆转身带方修和李邀月离开。 无论哪一种选择,最终的结果,她都无法接受。 就在她银牙紧咬,近乎崩溃的时候。 身后忽然传来方修的声音。 “拿下他们!” 下一秒。 一张大网忽然从天而降,将唐荣复在内的几名刺客困在了原地。 紧接着,十几名影卫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方修的跟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除了方修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原来方修早在暗中布置了侍卫。 李邀月心里这么想。 而唐柔则是有点儿恍惚。 她没想到,这些影卫竟然隐藏的如此之好,就连她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原来,无论她做出怎样的选择,对最后的结果都没有任何的影响。 唐柔这么想着,神色变得无比的复杂。 这个时候,肩膀处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紧接着就听见方修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边响起。 “你没把剑对准孤,孤很欣慰。” 这话听着很像武侠话本里的句子。 若是放在平时,唐柔一定会默默的将它记在心里,然后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模仿着来上一句。 但是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 方修的声音再次响起。 “鉴于你这次表现的不错,你爹的命,孤会留着。” 平淡的语气,让唐柔浑身一震。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 原来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都在方修的掌控之中。 甚至这一次的刺杀,极有可能是他一手策划的! 一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恼怒从心底涌了上来。 唐柔转过身子,死死的盯着方修,心中的愤怒,丝毫不加掩饰。 方修见状,道:“为何用这种眼神看孤。” 唐柔仍是死死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方修眉头一挑,一副颇为感叹的模样,道:“孤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以德报怨,孤没让伱做最后的抉择,你不感谢孤也就罢了,还用这种眼神看孤,实在令人心寒啊.” 唐柔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目光移向一边,不说话了。 确实。 在她面临几乎可以说是人生最艰难的抉择的时候。 方修选择了结束这一切。 否则,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她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方修见唐柔醒悟过来,不再多说,迈步走到唐荣复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就是那个喜欢做白日梦的可怜虫?” 唐荣复听见这充满蔑视的话语,咬紧了牙,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方修听见这话,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道:“你不过是个沉浸在自己做国主的幻想中,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拉着一群人为你送命的可笑之人罢了,哪来的脸面称自己为士。” 唐荣复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一双眼睛立刻充了血,倔强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方修,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 方修一脸的不屑,道:“不服气?觉得孤说的不对?实话告诉你,但凡如今还有雍州的百姓记得夜国,孤还会敬你几分!但是,除了你这个可笑之人之外,可还有人记得所谓的夜国?孤说你是个喜欢做白日梦的可怜虫,有何不妥?” “当然,若是有些本事,做一做白日梦也没什么不妥,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离谱的梦想,有朝一日能否实现,但是如你这般,做事毫无章法,随随便便就能被人利用的家伙,也沉浸在幻想之中,就实在令人发笑! 真不知道你爹是如何想的,竟然让你统领夜国余孽,若是孤有你这样平庸的儿子,早就放弃了重新建立夜国的可笑想法。” 这番话,字字诛心! 唐荣复听了,恨得把后槽牙都快咬碎,同时剧烈的挣扎起来,口中喊着:“我要杀了你!” 一旁。 唐柔见到这一幕,神色复杂,终究是没有开口。 一方面,她不忍心看到自己的父亲受到这样的折磨。 另一方面,她心里又清楚,自己的父亲落到如今的下场,完全就是咎由自取,与别人无关。 甚至就在几天前,她还语重心长的劝说过他,只可惜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来人!将他带走,找个空闲的宅邸看着他,不要让他死了!” 这个时候,方修似乎懒得再跟他废话,大手一挥,发出命令。 “是!殿下!” 影卫行礼,拖着唐荣复离开了这里。 仅仅片刻。 街上就恢复了平静。 方修看向唐柔,眉头一挑,问道:“有何感想?” 唐柔咬了咬牙,没有说话,选择沉默。 一旁。 李邀月见到这一幕,总觉得似曾相识。 曾几何时,方修似乎也这样羞辱过她! 方式虽然不同。 但给人的感觉却相差无几! 如此看来,这个女侍卫也曾经得罪过方修。 睚眦必报,是方修一贯的行事风格。 方修见唐柔不说话,再次开口道:“放心,看在你和你姐这一年还算尽心的份上,孤会留你爹一命,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和你姐可以随时去探望他。 不过他能否恢复自由,就得看他自己的觉悟了。” 唐柔听见这话,微微发愣,下意识地抬眸看向方修。 显然她没想到,方修对待刺杀自己的人,竟会如此的宽容。 方修似乎是看出了唐柔的想法,眉头一挑道:“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你和你姐还是有些用处的。” “.” 唐柔听见这话,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实在无趣。 “孤要来珍宝斋的消息,只有燕国的粘竿处知道,也不知道燕人给了你爹多少好处,让你爹如此信任他们。” 方修说到这,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寒光,语气渐冷,道:“不过话说回来,燕国的粘竿处这一年也给孤找了不少麻烦,如今周国大局已定,等议政大臣会议走上正轨,是时候腾出空来收拾燕人了。” 唐柔听见这话,并没有什么感觉。 她虽然喜欢江湖的刀光剑影,但并不喜欢打仗。 江湖和沙场是截然不同的地方。 沙场之上,个人的战力压根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尤其是火枪和火炮普及之后,更是如此。 李邀月听了,眸子却是一亮。 因为她想到。 如果打赢了燕国,珍宝斋的生意就可以更上一层楼。 但是,下一秒,她的脸上就露出了恍惚之色。 她明明已经跟珍宝斋没有任何关系,为何会惦记珍宝斋的业绩。 在珍宝斋忙活了半年,她的格局小了。 李邀月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这个时候。 身旁传来方修的声音。 “难得出来闲逛,再多走走,看中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孤来付钱。” 若是杨玉环跟着出来,这一刻肯定是高兴的蹦起来,然后抱着方修的腰,在他脸上亲一口,激动的大喊,相爷最好了。 但是,这个时候,跟在他身边的是性格冷淡的李邀月,和中二病晚期的唐柔。 因而,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方修也不尴尬,就在城里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与此同时。 距离晋南几千里外的燕国。 蓟州最大的港口。 一艘商船缓缓地靠了岸。 燕国虽然施行海禁,但是并不算太严格。 只要疏通好了关系。 还是有一些海外的船只能躲过检查,停靠在岸边。 今日停靠在港口的商船,是从海外一个名叫欧罗的大陆来的,上面装载了大量的白银,用来购买燕国的茶叶与香辛料。 当然,燕国因为地理的原因,并不种植茶叶。 但是他们的商贾会以平常的价格从乾、吴两国购买茶叶,再转手卖给欧罗人,一来一回就能净赚几千两,乃至几万两的银子。 因此,即便燕国朝廷施行海禁,仍旧有人冒险与这些海外之人做生意。 风和日丽的晌午。 商船上。 一个金发欧罗人走上甲板,来到水手旁边,眉头紧皱,问道:“人都去哪了?” (本章完) 第321章 怪病 金发欧罗人名叫戴维斯,是商队的一员。 因为精通当地的语言,绝大多数时间都留在蓟州,与商贾交流,打点官吏与士绅。 「都在船舱躺着。」 水手看上去心情似乎很不好,不耐烦的回答道。 戴维斯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恼怒之色,没好气道:「燕国人一共就给我们半天的时间装载货物,船都停稳了,他们还在船舱躺着?」 水手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去船舱看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戴维斯微微一怔,立刻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太对劲,忙不迭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水手道:「他们全都得了一种怪病,全身发热,脸上,身上都变成了红色,凯恩和洛里斯都因为这种病死了,其他人也都好不到哪里去......」 戴维斯听见这话,心里一沉。 沉默了片刻,道:「你照顾好他们,我去找燕国的医生。」 水手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来的路上已经找医生看过,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病,也不知道该怎么治,只给我们开了一些草药就离开了,那些草药也没什么用。」 戴维斯听见这话,再次陷入沉默,片刻后道:「先找人看看,治不好再说。」 说完,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甲板。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半个时辰后。 戴维斯带着一名郎中回到了甲板。 郎中名为赵升,在当地算是小有名气,治好过不好怪病。 自然,请他的价格也是不菲。 戴维斯花了五十两银子,才将他从城里请到这里。 赵升挎着药箱,踩在甲板上,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问道:「病患在何处?」 戴维斯看向水手,道:「这是蓟州城有名的赵郎中,带他去给大家看看。」 水手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升,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露犹豫之色。 片刻后,他还是点了点头,带着赵升朝船舱走去。 戴维斯充当翻译,跟了上去。 三人一进入船舱。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就扑面而来。 饶是经历过一些风雨的赵升,都无法忍受,立刻退了出去。 戴维斯更是被这刺鼻的气味,刺激的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船上的水手,一半以上都得了这种怪病。 这几天没人照顾,被扔在船舱里自生自灭。 因而,这里的味道可想而知。 「先把他们搬出来,住在这种地方,就算没病也撑不了几天。」 赵升眉头紧皱,看向戴维斯,吩咐道。 戴维斯同样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水手,将赵升的话翻译了一遍。 那水手听了以后,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片刻后道:「戴维斯,要我说就别管他们了,得了这种病,十个人里也未必能有一个人活下来,别浪费时间。」 戴维斯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知道能让水手说出这种话,说明这种怪病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这一刻。 他也开始犹豫起来。 万一这种病是瘟疫,把这些人从船舱里挪出来,岂不是更加麻烦,损失更加惨重? 抛弃这些人,用船上的银子雇佣一批人搬运货物,剩下的水手,应该也能将船开回欧罗。 他并不是冷血之人,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毫无疑问,这个时候,抛弃这些病重的水手,对整个船队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愣着干嘛?让人把他们抬出来啊!」 一旁,赵升见戴维斯站在原地不动,催促了一句。 戴维斯转头看向他,一脸的沉重,道:「赵郎中,我想了一下,还是麻烦你给他们开一些药吧。」 不看到病人,怎么知道开什么药? 赵升本想这么说,但注意到戴维斯和四周几名水手的表情,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陷入沉默。 「病人有什么症状?」 赵升沉默半响,看向那名水手问道。 戴维斯将他的话翻译了一遍。 水手回答道:「身体发热,身上有红色的疹子......」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 戴维斯一一翻译。 赵升听着听着,神色逐渐发生了变化。 按照这个水手的说法。 他们生活在同样的环境中,有的人患病,有的人却没患病。 而且,患病的人,周边的人也极大概率患病。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种疾病,但是从这些家伙的描述上,怎么觉得有点像是某种新的瘟疫? 此刻。 赵升听完水手的描述,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恐惧与后悔。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看个病,竟然能遇上这样的麻烦。 一旁。 戴维斯注意到赵升神色的变化,问道:「赵郎中,你怎么了?」 赵升从恍惚中惊醒,转头看向戴维斯,一脸苦色道:「戴维斯,你把我害惨了!」 戴维斯一脸的疑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自己只是请他来看病,怎么就把他害惨了? 五十两银子,自己又不是不给他!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 赵升再次开口:「你不觉得这种病像是瘟疫吗?」 戴维斯听见这话,心里一沉。 刚才水手跟他提起这种病的时候,他其实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目前来说,似乎还没有哪一种瘟疫,身上会有红色的疹子。 所以他才把这个想法埋在了心里。 「赵郎中......」 戴维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被赵升打断。 「这种病,我治不了,药,我也开不了,我劝你们离那间船舱远一点,等做完生意,把这艘船烧了。」 说完,赵升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戴维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这一刻,他在考虑,要不要杀了赵升。 毕竟。 要是赵升回去以后,大肆宣扬商船可能有瘟疫的事情。 他和整个商队都会陷入巨大的麻烦。 纠结了片刻。 他还是没有下手。 并不是因为他心存善念。 而是因为城里有不少人都看见了赵郎中跟他走在一起。 赵郎中要是失踪,官府一定第一个怀疑他。 到时候只怕是更加麻烦。 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升走后,面对一团乱麻的船队,戴维斯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恼怒,猛地一踹甲板,咬牙骂道:「该死的!」 冷静下来后,看向身旁的水手,叮嘱道:「从今天开始,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船舱!」 水手听见这话,犹豫道:「罗斯每 天要去船舱送水和食物。」 「让他不要送了!那些人救不活了!」 戴维斯一脸坚定的道。 水手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话到了嗓子眼,终究是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戴维斯站在原地,一脸的沉重,陷入沉思。 如今船上可能存在瘟疫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 想要隐瞒,除非杀人灭口,否则希望不大。 他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是追上赵郎中,杀了他,这个风险太大,直接否决。 二是给赵郎中一笔银子,让他不要声张此事。 但是,以他对赵郎中的了解,让他不要声张此事,难度极大。 最后一条就是清除船上可能存在瘟疫的痕迹。 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船舱里的病人全都解决了。 站在原地,思索许久,戴维斯还是做不出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 他咬了咬牙,看向身旁的水手,问道:「船上还有多少人没病的?」 水手想了想,回答道:「不到一半。」 戴维斯一脸郑重道:「去找一些干净的布,蒙上脸和鼻子,带着刀,跟我去船舱!」 水手听见这话,立刻明白了戴维斯要做什么,心里一沉。 「这个病不是染上了就一定会死,罗斯也得了怪病,但是活了下来,就是身上多了麻子。」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同伴,水手不忍心朝自己人下手,开口劝说。 下定决心的戴维斯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瞪了水手一眼,咬牙道:「照我说得去办!」 「戴维斯......」 水手还想再劝。 戴维斯面露怒容,直接打断了他:「你知不知道,要是船上有瘟疫的消息,被燕国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别说货物,就连命,我们都得留在这里!」 水手听见这话,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神色凝重。 戴维斯深吸一口气,道:「告诉其他人,要是不想死的话,就照我说的办,把船舱里的人全都解决,然后运到岸上,全都烧掉!」 水手不再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明白!」 他转身离开,很快就将剩下的船员全都聚集在一起,把戴维斯的话转述了一遍。 一开始,还有船员反对。 后来听到可能离不开燕国,除了少数的几人,就没人再说话了。 少数的几人之所以坚持,还是因为船舱里有他们的亲兄弟,或是至交好友。 「你们要想烧了凯恩,就从我的尸体上过去!」 一名金发青年义愤填膺的大声喊道。 凯恩是他的亲哥哥,两人在船上干了三年,算是老船员了。 戴维斯听见这话,转头看向他。 思索了几秒,迈步走到他的跟前,道:「凯恩染了怪病,本来就要死,你这么做,只会拉着我们一起死。」 金发青年死死的盯着他,坚定道:「罗斯也得了病,他就没死,凯恩现在还活着,你让我进去把他背出来,我会带着他离开这里。」 戴维斯思索了几秒,点了点头,道:「好......记得走远点,别被人发现。」 金发青年听见这话,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进船舱。 这个时候。 戴维斯忽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刺入他的后背。 金发青年显然没想到戴维斯会突然这么做,一直到死都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其他船 员见到这一幕,全都一惊,随即面露愤怒。 「戴维斯,你在做什么!」 戴维斯转头看向他们,一字一顿道:「救你们的命!」 「你们以为燕国人是傻子?他们离开这艘船,早晚会被人发现,到时候船上有瘟疫的消息,不可能瞒得住!」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仍旧带着愤怒,但是全都沉默下来。 这个时候。 戴维斯大声道:「都别愣着了,跟我一起把船舱的人清理了!」 说着,迈步走入船舱。 其余人见状,面面相觑,也都跟了上去。 ............ 另一边。 赵升回到蓟州府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清楚。 那些欧罗人为了做生意,肯定会隐瞒船上可能有瘟疫的事实。 这样的话,他这个外人,极有可能会被杀人灭口。 所以,一路上他都是心惊胆战,生怕那些欧罗人追了上来。 好在,直到最后回到府城,那些家伙也没有动手。 他这也算是逃过一劫。 回到医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尤其是那些水手对怪病的描述。 越想越觉得那就是某一种瘟疫。 「瘟疫又如何,他们都在船上,也不会下船,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赵升暗暗的告诫自己。 然后,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今天发生的事情,随手拿起一本医术,打开以后看了起来。 手里捧着医书。 今日发生的一切,却是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回荡,让他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 赵升再也无法忽视自己在甲板上看到的一切,把医书往桌子上一拍,大步流星,离开了医馆。 半个时辰后。 他来到蓟州府城的衙门。 看向站在门口的捕快,道:「几位大人,劳烦通报一声,小的有要事要找知府大人!」 捕快本想呵斥:知府大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看见赵升的脸庞,微微一怔,问道:「是赵郎中啊,你找知府大人有何事?」 赵升在蓟州府城还算是有一些名气。 当年知府大人的女儿病重,就是赵升救回来的。 因而,即便是捕快,对他都是抱有尊重。 「有十万火急的要事,不便详说,还请大人通报一声。」 赵升一脸的急切,道。 捕快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片刻后点了点头,道:「赵郎中稍候。」 说完,转身进了衙门。 一炷香后。 他又回到了门前,看向赵升,道:「知府大人有请。」 赵升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走入衙门。 快步来到正堂,见到蓟州府城的知府。 他先是行礼,然后一脸焦急的道:「知府大人,出大事了!」 知府本以为他是有事求自己,听见这话,微微一怔,心想,你一个郎中,能知道什么大事。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还是较为客气的道:「赵郎中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这天一时半会也塌不下来。」 (本章完) 第322章 瘟疫 赵升一路小跑,累的够呛,喘了好几口气,方才道:「知府大人,港口出了瘟疫!」 短短的一句话,让蓟州知府沈连大惊失色。 「瘟疫?!」 沈连惊诧的同时,面露慌乱,声音都有点儿发颤,问道:「港口哪来的瘟疫?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在下受那欧罗商人戴维斯之托,去给他的船员治病,到了那里以后,听了船员的描述,方才意识到,那些船员得的极有可能是瘟疫!」 赵升说完以后,当即将在船上的所见所闻完整的描述了一遍。 沈连听了以后,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好端端的怎么就冒出来瘟疫了......」 沈连一脸慌乱,在原地踱步起来。 片刻后。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看向赵升,道:「那个怪病若真是瘟疫,你岂不是也与他们接触了?」 赵升知道知府在担心什么,忙不迭道:「我只是在甲板上站了一会,没有接触病人,就连病人的面都没见到。」 知府听见这话,仍旧不放心,摆摆手道:「你离本官远一些。」 「是,大人!」 赵升忙不迭的后退两步,然后道:「大人,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派人将港口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除此之外,最好将那艘船一把火烧了,再将船员全都羁押起来,仔细观察,一旦染上怪病,就地格杀!」 他只是个城里的小郎中,并没有遇见过瘟疫,但医术上对于如何处理瘟疫,还是有一些记载的。 他方才所说的,都是医术高超的先辈们总结出的经验。 沈连听了以后,脸上露出沉重之色,道:「如此一来,与欧罗人的生意只怕是再也做不成了。」 赵升见他此刻还在惦记着生意,露出恨铁不成钢之色,焦急道:「沈大人,那种怪病若真是瘟疫,就不是生意不生意的事情了!瘟疫一旦蔓延开,对天下的百姓都将是一场浩劫,若是上面有人追查下来,大人只怕是难辞其咎,毕竟朝廷是有明令,禁止与欧罗人做生意!」 他是郎中,比谁都清楚瘟疫的可怕。 此时此刻是发自内心的着急。 而沈连同样知道瘟疫的可怕,但除了瘟疫,他还有别的顾虑。 不管怎么说,欧罗人每年都会给蓟州府城贡献出大量的银子。 只是将茶叶从乾、吴两国运到蓟州,就能赚到这么多的银子,这种生意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见的。 沉默良久。 沈连终于下定决心,看向赵升,点头道:「此事就照你说的去办!本官会派一百人,由你调遣,未必将那些欧罗人看在原地!」 赵升听见这话,忙不迭道:「在下不过是个小小的郎中,如何能差遣一百名官差,这个重任,大人还是交给别人吧!」 沈连思索了几秒,点了点头,道:「好,那本官让刘捕头去处理此事,你跟在刘捕头的身边,刘捕头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要指出来。」 赵升听见这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毕恭毕敬的道:「遵命!」 ............ 赵升深知瘟疫的可怕,因而刚走出衙门,就和刘捕头会面,并且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中间没有休息,就和刘捕头带着人,直奔港口。 赵升,刘捕头,以及一百名手握长刀的兵卒,全都蒙着面纱。 到了港口后,果然看见欧罗人的船停靠在岸边。 几名欧罗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赵升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迈步走了上去,开口道:「戴维斯,这位是刘捕快。」 戴维斯看见赵升和他身后的士卒,心里一沉。 他本以为会是官府的人过来,却没想到是赵升带人过来。 「赵郎中,好久不见,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 戴维斯脸上露出笑容,看了一眼赵升身旁的刘捕快,神色自若道 赵升道:「两个时辰前咱俩还见过面,怎么能说是好久不见......至于为什么到你这里,是因为你船上的怪病,我怀疑那是瘟疫,已经禀告给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下令,从今日起港口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戴维斯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什么怪病?」 赵升听见这个问题,也是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来,道:「你的船员染上的病,这才两三个时辰,你就不记得了?」 戴维斯听见这话,提高声调道:「我船上的船员不过是因为吹了海风,染了风寒,怎么就成了怪病,还变成了瘟疫,赵郎中,你不能因为我没多给你银子,就陷害我吧!」 一旁的刘捕头听见这话,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一副好热闹的模样。 赵升没想到戴维斯竟然会矢口否认怪病的存在,脸上露出一抹恼怒,道:「你船上有没有怪病,让人去船舱里看一眼就知道!」 说完,不再去看戴维斯,而是转头看向刘捕快,道:「劳烦刘捕快了。」 刘捕头轻轻的点了点头,看向身后,随手点了两个人,道:「你们两个去看看!」 被点到的两个人,脸上全都露出犹豫之色。 显然,他们不想冒着感染瘟疫的风险去船舱。 刘捕头见状,淡淡道:「船舱里究竟有没有病人,回来以后照实回答,本捕头会向朝廷禀明你们的功绩,给你们申请奖赏。」 两人听见这话,知道这一劫躲不过去,深吸一口气,拱手道:「谢过大人!」 然后,检查了一下脸上的面纱,确定没问题后,迈步走向了船舱。 赵升站在原地,瞪着戴维斯,咬牙道:「戴维斯,你知不知道瘟疫有多么可怕!」 戴维斯道:「当然知道!欧罗曾经也有瘟疫,但是我确定我的那两个船员只是染了风寒,不是你说的瘟疫!」 「两个病人?」 赵升一脸的无语,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戴维斯道:「赵郎中,不就是几十两银子,你至于这么做吗?明明只是风寒,非要说是瘟疫......」 「你!」 赵升被他的无耻气到了,伸手指向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只是道:「事实胜于雄辩!你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事实!」 话音刚落。 去船舱的两名士卒就跑了回来,拱手行礼,然后道:「大人,船舱里只有一些箱子,还有下棋的船员,没见到什么病人!」 赵升听见这话,整个人瞬间懵了。 他虽然没有进入船舱,但是在船舱的门口站了一下。 他清楚的看见,船舱里面至少有几十个倒在床上站不起来的病患,怎么可能没什么病人! 「这不可能!」 赵升大声道。 刘捕快沉默了几秒,看向身后,又点了几个人,道:「你们几个再去看看!」 有人探路,后面的人心里的恐惧感消散了很多,稍作犹豫,便听从号令,迈步走上了船舱。 片刻后。 几人全都 回到了刘捕头的跟前,道:「大人,几处船舱上上下下全都检查过了,却是没什么病人。」 赵升听见这话,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刘捕头看向赵升,道:「赵郎中,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赵升清楚,这么多的士卒不可能同时被戴维斯收买。 他们说船舱里没有病人,大概率事实就是如此。 但是......这怎么可能? 就在两三个时辰前,船舱里还有这么多病患! 「戴维斯,你把那些病人都藏到哪了!」 赵升瞪着戴维斯,咬牙切齿的问道。 戴维斯一脸的无奈,道:「赵郎中,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编造莫须有的罪名?」 赵升听见这话,感觉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气,难受的很。 看见戴维斯的表情,他终于意识到,人家早就做好了准备。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看向刘捕头,道:「刘捕头,瘟疫一事,牵扯甚大,我不可能拿瘟疫当儿戏,两个多时辰前,我确实在船舱里看到许多病人!」 刘捕头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道:「赵郎中,空口无凭,本捕头也很难办事。」 赵升听了,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刘捕快道:「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本捕头还是会留在这里,看管这些欧罗人,但是本捕头今日所看到的一切也要禀告知府大人。」 说完,看向身后的士卒,命令道:「你们两个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禀告给知府大人,记住,要如实禀告,不要有任何添油加醋!」 「是!」 士卒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赵升见到这一幕,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知府大人听说这件事后,就算觉得事有蹊跷,大概率也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欧罗人的可是能给蓟州带来大量的银子! 果然! 天还没黑。 士卒就带来了知府的命令。 船上的欧罗人一律不得离开港口,茶叶的生意仍旧继续。 那些商贾会将茶叶送到港口,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 除此之外,船只的补给由专人运到港口。 交易完成后,欧罗人不得停留,立刻离开。 这个结果,无论是船队,还是商贾,亦或者是知府都比较满意。 唯独赵升不满意。 因为他清楚,瘟疫的可怕不在于面对面才会染病,即便只有货物的交易,仍旧有可能染病。 只要运货的伙计,有一个染上瘟疫,极短的时间里,瘟疫就能传遍整个蓟州,乃至整个大燕! 但是。 他对此却是没有一点儿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茶叶商贾派出的伙计,在港口热火朝天的干活。 「哎......希望不是瘟疫,不然又是一场浩劫。」 赵升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转身离开。 转眼间。 已是七天后。 交易结束后。 戴维斯和他的船员,离开了港口。 与此同时。 蓟州府城内。 茶叶铺子里,一个打杂的伙计,身上起了红疹,重病不起。 仅仅相隔一天。 另一名伙计干活的时候,脑袋一空,直接砸在了地上,同样是高烧不退,和之前重病的伙计几乎没什么区别。 卧房里。 掌柜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伙计,眉头紧皱,没好气道:「让你多干点活,你就得病,没用的东西,我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银子,到头来还得花钱给你们请郎中,给你们买药,真是晦气!」 躺在床上的伙计,压根听不到掌柜的在说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这个时候。 郎中拎着药箱,推门走了进来,来到病床上,诊脉之后,道:「是风寒,照着这个药方抓药,多养一些时日,能不能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说完,留下药方,转身离开。 掌柜的拿着药方,嘴里仍旧在骂骂咧咧。 转眼间又是一天。 掌柜的出门抓药,虽是批了大氅,仍旧感到全身上下被寒意笼罩。 等到了药方,竟是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摆子,同时感觉提不起一点力气。 「孙,孙郎中去哪儿了?」 掌柜站在柜台前,看着小药童,声音发颤。 药童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师傅去京师了。」 「何,何时能,能回来?」 掌柜的又问。 药童思索了几秒,道:「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 掌柜的听见这话,打消了让他给自己诊脉的想法,将手里的药方放在柜台上,颤声道:「这,这是你师傅开,开的药方,多,多抓一些。」 「好。」 药童点点头,接过药方,开始抓药。 片刻后。 掌柜的拎着抓好的药,开始回自己的茶叶铺子。 还没走到一半,就感觉头晕眼花,直接砸在了地上。 来往的路人见到这一幕,纷纷上前。 「怎么又倒了一个?」 「昨天有个小伙子也是,走着走着就倒了。」 「该不会是碰瓷的吧?」 「应该不是,我认识他,他是我家隔壁茶叶铺子的掌柜,不缺银子。」 「巧了,昨天倒的那个也是茶叶铺子的!」 就在这议论声中。 掌柜被送回了铺子。 与此同时。 在蓟州府城的各个角落。 类似的场景仍旧不断上演! (本章完) 第323章 再次北伐?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 蓟州府城里至少有两成的人都染上了这种类似风寒,身上又会出现红疹的怪病。 并且,至少有两成的病患,病倒在床榻上后,就再也站不起来。 如此可怕的怪病,比从前有记录的瘟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毫无疑问! 这就是一种新的瘟疫! 并且已经开始在城中蔓延。 等到蓟州府城的知府意识到这一点,想要阻断瘟疫的蔓延之势,为时已晚! 此时此刻。 府城衙门的正堂里。 知府沈连来回踱步,脸色无比的凝重。 一旁几名官吏同样面露焦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人,照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月,蓟州府城就会病死上万的百姓!到时候朝廷要是追查下来,我们都难辞其咎啊!」 蓟州通判焦急的道。 沈连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个道理谁不知道,还要你来说,你就算再着急,又有何用?这病因为你着急便会消失? 如今最要紧的事,一是让这病留在蓟州,不蔓延到别的州府,二是寻找治病之法! 本官让你差人去肇州衙门,告诉他们的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蓟州,也不允许蓟州的人离开,你办了吗?」 通判道:「下官差人去说了,但是那肇州知府说,此事牵扯甚大,没有朝廷的公文,他办不了。」 沈连听见这话,眉头皱在了一起。 他心里清楚,肇州知府说得没错。 说到底,他们只是小小的四品知府,压根没有权力做出这样的决定。 除非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上报给朝廷,但是一旦上报给朝廷。 朝廷派出钦差调查瘟疫的来源,他私开海禁,与欧罗人做生意的事情必然瞒不下去。 到时候,他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但是,不上报朝廷,等瘟疫蔓延开。 朝廷一样能够查出,瘟疫最开始是从蓟州传出来的! 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瘟疫的事情还得上报,但是与欧罗人的生意绝不能被发现。 一念至此。 他咬了咬牙,看向身旁的几人,道:「本官今日就奏报朝廷瘟疫一事,到时候陛下若是派下来钦差,这瘟疫从何而起,你等可知道该如何说?」 衙门中的官吏,或多或少从与欧罗人的生意中分到了一杯羹。 因而,他们算是跟沈连拴在一根绳子上,自然不会去检举揭发他。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 沈连和几人全都在商议如何隐瞒与欧罗人做生意一事。 杀人灭口,销毁证据,又是耗费了三天的时间。 三天以后。 蓟州发生瘟疫的奏章才写好,送往燕国京师。 等到燕皇和左相、右相收到这封奏章,距离瘟疫蔓延已经接近两个月。 发生瘟疫的地点已经不再局限于蓟州一州之地,而是蔓延到了整个燕国的东部! 与此同时。 另一边。 已经回到长安的方修,还在思索如何对付燕国。 皇宫。 中书省衙门的暖阁里。 方修坐在首座。 两侧分别坐着吏部尚书杜晨安,户部尚书秦兴言,兵部尚书钱浩南,以及跟着方修来到长安的周国内阁首辅大臣谢千。 「燕国虽然不重视研发火器,但他们的铁骑十分强 悍,燕国的南部是一片平原,地形有利于骑兵作战,后勤补给储备充足的情况下,想要正面击败他们,难于登天。」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钱浩南。 自从击败周国之后,他闲暇的时间就一直在琢磨如何对付燕国。 平日里经常拿着燕国的舆图左看右看,因而在场几人里就他对燕国的情况最为了解。 作为兵部尚书,他虽然不像白起一样能在沙场上运筹帷幄,能征善战,但是在战略方面也有自己的理解,算不上顶尖,但绝对算是一流。 一旁。 谢千听见这话,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道:「臣十年前还在做户部尚书的时候,曾经作为使臣,去过一趟燕国,亲眼见过燕皇检阅燕国铁骑,确实十分强悍,平原遭遇,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两人的意思很明确。 就算乾、周两国组成联盟,短时间内还是很难威胁到燕国。 方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向一旁的杜晨安和秦兴言,道:「你们俩呢?如何想的?」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还是秦兴言先开口道:「下官对军事一窍不通,联军能不能在平原打赢燕国骑兵,下官也无法判断,但是下官作为户部尚书,在这里可以向方相保证,若是战事开启,后勤补给绝不会出问题!」 谢千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话到了嘴边,终究是没有开口。 一旁的杜晨安见到这一幕,想了想,还是道:「周国去年受战乱的影响颇大,国库只怕是没有我大乾这般充盈,再启战事,也得考虑周国百姓能否承受。」 这番话简直是说到了谢千的心坎上。 他刚才不敢说话,是怕摄政王多想。 毕竟,攻伐燕国是摄政王谋划了两三个月的事情。 他泼一次冷水也就差不多了。 若是接二连三的泼冷水,难免引人讨厌。 好在杜晨安替他说出了心里话,让他心里对百姓的愧疚感减弱了几分。 坐在首座的方修,听见四名议政理事的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前几日,上官海棠将燕国的情报交给他后。 他研究了数个时辰,最终得出结论。 现在确实不是讨伐燕国的最佳时机。 燕国这几年没有遭遇什么天灾人祸,粮食储备充足。 十万的大燕铁骑虽然在雍州折戟一次。 但那是建立诸多因素之上。 首先雍州是丘陵地形,不利于重骑兵坐镇。 其次,方修选择坚壁清野,不给燕军留有机会。 最后就是燕军主帅贪功冒进,露出了破绽。 即便如此,方修也是依靠热气球和新研制的火器,才击退燕军。 而且燕军损失较大的是那二十万普通士卒。 十万燕国铁骑,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到了燕国的境内,面对一片平原,没有城墙,没有工事的情况下,想要再赢燕国的骑兵十分困难。 再加上燕皇在位几十年,在燕人中颇有威望。 有他在,燕国上下必定众志成城,想要打赢他们,绝不会想打下周国一样容易。 当然。 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机会攻下燕国。 燕皇年事已高,不出意外的话,撑不了多少年。 所以,他们轻易不会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只会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刺杀。 这就给了大乾和大周发展的空间。 除此之外,工程书院那边已经造出了白氏 火枪,也就是加特林,正在想办法量产。 火器工坊照着图纸造的马克沁,也已经有了样机。 用不了多久就能送上靶场。 最多一年的时间就能量产。 当然,并不是说加特林和马克沁量产后,新军就能无敌于天下。 因为制造这些火枪的原材料成本不低,火器工坊还要生产弹丸和普通的线膛枪,所以即便是量产,也不会生产太多。 面对十万骑兵能够发挥出多大的作用,还得经过一系列的实验与评判,最终才能得出一个靠谱的结论。 总而言之。 北伐燕国的时机还不成熟。 想要以较小的代价,拿下燕国,最少还要等一年以后。 而且,得是乾国和周国境内没有大规模的天灾人祸的情况下。 一念至此。 方修终于下定决心,看向几人,淡淡道:「既然如此,北伐一事暂且搁置,一年后再议。」 话音落下。 谢千明显是松了口气。 他是议政大臣会议中唯一的周人,自然是要为周国的百姓考虑。 周国刚经历一场战争,虽然主要的战场局限在了南部,但是百姓仍旧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若是相隔不到一年,再来一场战争,只怕是周国上上下下都要戳着他的脊梁骨骂。 相较之下。 杜晨安三人就显得较为平静。 他们本就是方党核心,追随方修多年,商议这些要事,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北伐一事便到此为止,接下来是与吴国的贸易,三年前,方相与吴人签订协议,吴国边关的商税,由我大乾协定,当初协定的结果是缴纳一成的商税! 但是半年前,吴国竟是在没有征得我大乾同意的情况下,将商税从一成提高到了三成,这半年的时间,礼部、户部多次派遣使臣,前往吴国商议,都没有一个结果。 如今因为商税一事,我大乾的商贾迟迟打不开吴国的市场。 珍宝斋生产的白糖、精盐,甚至已经出现滞销的情况......」 杜晨安抛出议题前,先将事情的始末完整的讲了一遍。 主要是说给钱浩南和谢千听。 放在以前,这样的事情大概率是要放在早朝的时候,由陛下定夺。 如今有了议政大臣会议,如何处置,则是由他们先拟定出一个大概的方案。 再放到早朝上,交由那些言官找茬。 若是那些言官挑不出什么太大的漏洞,便由陛下一锤定音。 其实后一步更像是走个过场。 毕竟,经历过指鹿为马,朝堂上的言官,除了本身就是方党核心成员的海瑞,也没多少人敢挑方党的漏洞。 「依照诸位来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杜晨安看向秦兴言三人,开口问道。 交给议政大臣会议处理的都是难以决断,或是难以解决的事情。 这一个多月也就只有两件事。 一是北伐。 二就吴国商税。 秦兴言作为户部尚书,对这件事情,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 果然。 最先说话的也是秦兴言。 「吴人言而无信,三番两次的拖延时间,压根没准备妥善解决此事,依照户部的意思,必须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谢千听见这话,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秦兴言,心中好奇,吴国物产丰饶,最不缺的就是钱粮,你能怎么教训他们? 难道出兵讨伐吗? 刚这么想,就听见秦兴言大声道: 「依照下官的意思,若是吴国一意孤行,拒不降低商税,朝廷可以出兵讨伐!」 「......」 谢千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过,这件事情主要牵扯的是乾国,就算真要出兵讨伐,也是乾国出兵。 他没必要掺和其中。 一旁。 钱浩南听见这话,紧跟着道:「吴国去年被越国讨伐,丢掉了三成的良田,三十万大军折损超过五成,可谓损失惨重,朝廷出兵讨伐,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取胜!」 刚才讨论北伐,钱浩南可是坚决反对,对象换成了吴国,态度立刻发生了转变。 说到底,还是柿子挑软的捏,倒也是人之常情。 方修想了想,看向杜晨安,问道:「你是如何想的?」 杜晨安回答道:「依照下官的想法,出兵讨伐,并非不可,甚至有诸多好处,一是可以震慑吴国上下,二是可以磨练新招募的十万兵卒,三是解决商税一事。」 三人在这个问题上倒是看法一致。 方修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除此之外,应当还有别的好处吧。」 秦兴言听见这话,尴尬的笑了笑,道:「回方相的话,对下官们而言,确实还有别的好处,吴国商贸发达,百姓富裕,若是珍宝斋等商铺能够进入吴国,下官的分红便能更多。 正因如此,朝廷上下,只要能领到分红的百官都希望能够早日解决吴国商税一事,对吴国用兵,也是大家一致的想法。 除此之外,许多商贾也是这般想的,据下官所知,朝廷若是对吴国用兵,解决商税一事,许多商贾愿意为朝廷大军捐献钱粮。」 说到底,吴国的商税牵扯到他们的直接利益。 再加上吴国又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用兵是最简单直接的解决方式。 方修沉默了几秒,道:「既然如此,兵部便做好准备,拟定一个章程,准备南征吴国的辎重。」 调兵遣将是大都督府的事情。 大都督府是方修统领。 因此,议政大臣会议做出南征的决定后。 方修还要召集大都督府的人商议具体的计划。 当然,在此之前,还要先跟小女帝商议,然后放到早朝去议论。 就算吴国是软柿子,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打的。 (本章完) 第324章 严防死守 一旁,谢千见状,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看来,吴国并非是可以随便欺凌的小国,若要用兵,应当是慎之又慎。 但是,摄政王和这几个堂官只是三言两语就做出了南征吴国的决定,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纠结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殿下,这是不是有点儿草率了?」 方修转头看向他,道:「为何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 谢千听见这个问题,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 杜晨安一脸正色道:「吴国弱,我大乾强,出兵讨伐,不说立于不败之地,却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吴国主动挑衅,我大乾出师有名,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我大乾上下一心,都想对吴国用兵,打开吴国的市场。 吴国的疆域小,没有足够的纵深,又刚被越国痛击,割让了大片的土地以及良田,从皇帝到市井小民,皆是士气低落,朝廷这个时候用兵,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两样。 无论从何种角度去看,这都是我大乾南征吴国的最佳时机,算不得草率。」 谢千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看着眼前的几名二品堂官,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些家伙早就盯上了吴国,做好了南征的准备。 之所以一直没有提出来,是因为摄政王心里还想着北伐燕国。 如今北伐一事尘埃落定,一年之内不可能出兵。 他们这才敢提出南征的想法。 一念至此。 谢千不再多说,陷入沉默。 这个时候。 兵部尚书钱浩南道:「谢阁老不必过于担忧,现在只是决定南征,具体如何用兵还要与陛下和大都督府商议。」 顿了顿,又道:「话说回来,武岳昨日给本官提了个想法,说是要从周国的境内招募百姓,与我大都督府下辖的神机营、五千营组成联军,平日里一同训练,一同作战...... 当然只是一个想法,如何去做,是否可行,本官还未曾仔细思考过。」 一旁。 谢千听见这话,心里一沉。 自打白起率领乾军驻扎在各道各府,他就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么一天来的这么快。 组成联军,就意味着大周不再有自己的军队。 周国朝廷在所谓的议政大臣会议中又只占据一个席位。 陛下又是摄政王的傀儡,在长安几乎无法影响到摄政王的决策。 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大周朝廷名存实亡。 如今还有个联盟的遮羞布挡着。 等到将来某一天,周国朝廷彻底沦为地方官府的存在。 议政大臣会议随便一个决策,将周国的土地并入乾国,周人也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温水煮青蛙的道理,谢千比谁都明白。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当初,他要是不在议和的协定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只怕如今整个周国已经化为焦土,结果一样是亡国灭种。 与乾国组成联盟,不仅是体面了一些,最重要的是还保留着存在下去的希望。 谢千想到这,在心里叹了口气,装作没有听见钱浩南的话。 钱浩南见谢千不接话,想了想,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引向别处:「武岳这个人,成天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他来兵部做侍郎,真是屈才了,该给他调到户部去,说不准还能给朝廷多创造一些税银。 对了,老秦, 我听说你家那个二郎最近又不安分了?」 秦兴言听他提起二郎,眉头顷刻间皱了起来,一脸的无奈道:「哎......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好好的礼部员外郎不做,非要去徽州做个通判,说是不想留在礼部浪费生命,要去地方上做些实事。」 「这是好事啊。」 钱浩南眉头一挑,道:「通判虽是受制于知府,但要是想做些实事,还是能做出一番功绩的。」 秦兴言听见这话,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茬。 去地方上做个通判倒是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这个地方不对。 徽州刚刚受了灾,在这种地方做事,做的好了,不会有太多的褒奖,做的差了,便会被人挑出毛病。 但他那个二儿子,秦永新,非说是什么就是要到这种地方,才能真正的为百姓做事,除了徽州,其他地方一律不去。 这般执拗,算是给他这个做爹的气得够呛。 听两人谈起后辈子孙。 杜晨安也饶有兴致的加入了其中,眉头一挑道:「要我说,还是惯出来的,拿鞭子抽他一顿,他就乖乖听话了,让他去读书,他便去读书,让他科举,他便科举,让他去哪里任职,他便去哪里任职。 教导子孙,老夫还是有一些心得体会的,总结便是一句话,棍棒底下出孝子......」 方修听见这话,不由想起当初跟小女帝去泡温泉,路上遇见的那个不认杜晨安这个老子的知县,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三人闲聊了片刻。 方修开口道:「今日要议的便是这两件事,本相还有事要办,便都散了吧。」 四人听见这话,全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下官告退!」 说完,转身正要离开。 还没走出暖阁,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一庄上官海棠求见丞相。」 四人听见上官海棠的名字,皆是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方修。 他们知道,上官海棠作为第一庄的庄主,在方党中的地位不亚于周国的司礼监秉笔太监。 她这个时候敲门必定是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情。 「进。」 方修的声音响起。 门被人推开。 披着白色大氅的上官海棠走了进来,先是拱手行礼,然后快步走到方修的跟前,附身在他的耳畔说了几句。 方修听了以后,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谢千、杜晨安四人见到这一幕,都觉得有点儿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就在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 方修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先别走,今日还有一件事要议。」 「果然出事了!」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出一抹忐忑。 寥寥几句话,就能让方相变了脸色。 显然这件事情不会是什么好事! 「是!」 四人应了一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方修看了一眼上官海棠,道:「你把燕国的事情跟他们讲一讲,讲的仔细一些。」 「是!」 上官海棠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然后一脸严肃,语气郑重的道: 「燕国的密探传来消息,自两个月前开始,一种新出现的瘟疫在整个燕国蔓延开来,一开始只是在燕国东部的蓟州,后来是整个东部,再后来是中部和北部,如今已经有向南部蔓延的趋势。 这种瘟疫极为可怕,蔓延的速度 极快,没有接触到病患,都有可能染上,据可靠的消息,整个蓟州府城从有人发现这种瘟疫,到五成的百姓染病,只用了短短的半个多月。 除此之外,染上瘟疫的百姓,十人中有三人会因病重而死,剩下的人就算是挺了过去,脸上也会留有麻子,看着极为可怖。」 「瘟疫?!」 谢千四人听见这话,互相对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惊诧之色。 显然他们压根没有想到,突发的事情竟然是瘟疫。 「十人中有三人病重而死......这样的瘟疫,史书上都罕有记载。」 作为内阁首辅大学士,谢千饱读诗书,对瘟疫也算是颇有了解。 听见上官海棠的描述,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眉头同样皱了起来。 「如今最重要的事是严防燕人进入我大乾与大周,将这种瘟疫传给我大乾与大周的百姓。」 谢千作为周国的百官之首,处理突发的事情算是有一把刷子,立刻点出了关键。 方修点了点头,道:「谢阁老说的不错,这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 说到这,看向一旁的秦兴言和钱浩南,道:「你们回到衙门后,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把这件事情当作头等的大事去办,务必在三天之内拟定好章程,送到与燕国接壤的边关,让驻扎的士卒严防死守! 除此之外,还有往来的商贾,也要限制!不能让他们随意进出!若是瘟疫在大乾与大周蔓延,本相要重罚你们!」 两人听见这话,忙不迭地道:「下官一定不负方相重托!」 方修沉默了半晌,紧接着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本相要同你们讲。」 四人见方修一脸的严肃,全都打起了精神,聚精会神的听着。 片刻后。 方修郑重的声音响起。 「从海棠的描述中,本相总觉得这种瘟疫,本相曾经在一本医书中见过。」 在医书中见过? 方相(摄政王)平日里还看书? 看的还是医书?! 四人听见这话,全都有点儿发懵,好一会才缓过神,心中好奇。 方相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难道说,方相知道该如何诊治这种瘟疫? 可是。 按照上官海棠的描述,这种瘟疫如此可怕,怎么可能轻易的诊治。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的时候。 方修再次开口: 「医书上记载,这种瘟疫名为天花,古人有阻止它蔓延的办法。」 天花? 包括上官海棠在内的五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怔。 按理说,如此可怕的瘟疫,如果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出现,必定会被记录在史书之中。 但谢千确定,他在史书之中从未见到名为「天花」的瘟疫。 「如何阻止瘟疫蔓延?」 谢千好奇的问道。 方修道:「除了常用的那些手段,最重要的是接种天花的疫苗。」 「疫苗?」 几人又是一怔。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前世作为生物狗,方修对疫苗的原理和制备还算是了解。 但几年过去,在实验室里做机械的工作,来到大乾,更是做着跟生物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脑海里疫苗的各种知识,不说忘了个干净,也差不了多少。 因而,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尽量用几人能听得懂的话道:「就是往身体里注入某一种药,之后 便不会再患上这种病。」 几人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表情都变得有点儿奇怪。 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 显然,他们认为方修说得太过不切实际。 若是注入某一种药,便能治好瘟疫,那瘟疫岂不是还不如风寒可怕? 瘟疫之所以被称作瘟疫,便是因为瘟疫没那么容易诊治! 史书上记载瘟疫: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夫罹此者,悉被褐茹藿之子,荆室蓬户之人耳! 若夫殿处鼎食之家,重貂累蓐之门,若是者鲜焉。此乃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而愚民悬符厌之,亦可笑也。 由此可见,瘟疫绝不是某一种药便能治好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 毕竟,方相说得言之凿凿,他们要是给予否定,岂不是驳了方相的面子。 一旁。 方修见到几人的表情,顷刻间便明白了他们的想法,摆摆手道:「你们心里如何想的,便如何说,这便是议政大臣会议存在的意义,若是你们这些议政理事都不敢说话,将来本相要是犯了错误,岂不是无人能够纠正?」 话音落下。 几人皆是一怔。 尤其是杜晨安等三位方党核心,更是觉得震撼。 要是放在几年前,方相无论如何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沉默了片刻。 对瘟疫颇有了解的谢千开口道:「下官以为,想要阻止瘟疫蔓延,仅靠一味药方,怕是作用不大。」 方修听见这话,看向他,道:「疫苗不同于寻常的药方......罢了,跟你们解释,你们也听不明白。」 只讲了一句话,方修就放弃了跟他们解释疫苗的想法。 看向一旁的秦兴言,道:「户部拨出一批银子,送到郊外的医学院,让他们照着医书上的想法,研制天花疫苗!」 秦兴言想了想,问道:「方相,拨多少银子合适?」 方修思索了片刻,正色道:「先拨十万两!」 (本章完) 第325章 疫苗 十万两银子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但如果真能研制出一种药方,阻止瘟疫的蔓延,就算是花上一百万两,也是物超所值! 因此,秦兴言没有二话,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下官这就去办!」 方修摆摆手道:「不急在这一时,还有一件事需要商议。」 秦兴言站在原地,看向方修,安静的等待。 这个时候,方修环视一周,开口道:「简而言之就是南征的计划需要推迟。」 「这......」 秦兴言三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怔,随即面面相觑起来。 最后还是杜晨安犹豫着道:「方相,南征一事刚才不是已经确定下来,是出了什么变故,所以要推迟吗?」 方修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出了变故。」 「什么变故?」杜晨安问道。 方修道:「你们刚才不是都听见了,燕国闹了瘟疫。」 三人听见这话,又是一怔。 燕国是闹了瘟疫,可是跟南征的计划又有什么关系? 三人心里都抱有这样的疑问,最终还是由杜晨安问了出来。 「下官愚钝,请方相为下官解惑,方相推迟南征,是因为担心瘟疫可能会传入我大乾,危害我大乾的百姓,从而使南征出现变故?」 方修一脸正色道:「这只是其一,本相对天花这种瘟疫还算是有些了解,若燕国蔓延的瘟疫真是天花,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浩劫,莫说是我大乾的百姓,就是陛下与你我都无法置身事外。 方才海棠说,燕国患病的人里,十个就有三个重病而亡,这意味着什么?若是瘟疫在我大乾蔓延开来,这个小小的暖炉中,就有可能死一两个人。」 说到这,顿了顿,环视一周,道:「本相觉得,你们应该都不希望那一个人是自己吧?」 四人听见这话,神色全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在他们的眼里。 瘟疫固然是十分的骇人。 但那毕竟是在燕国蔓延,距离长安还有很长的距离,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对长安产生影响。 但是听方相这么一说,这个瘟疫似乎确实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时候。 方修继续道:「除此之外,瘟疫一旦蔓延开来,粮食大规模的减产是必然之事,到时候南征吴国的后勤供应不上,极有可能出现变故。 因而,医学院没有研发出疫苗之前,南征的计划就要一直推迟,五军营和神机营的士卒还要留在大乾,严防瘟疫蔓延。」 秦兴言三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后重重的点了点头,齐声道:「方相深谋远虑,下官佩服!」 方修摆摆手,道:「深谋远虑谈不上,只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知道其中的可怕。」 说到这,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其实本相知道,你们嘴上这么说,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但是本相要告诉你们,严防瘟疫蔓延,研制疫苗,就是我大乾与大周如今的头等要事,任何事情放在这两样事情面前,都算不得大事!」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方相如此重视一件事情,全都不敢再有丝毫的轻视,表情变得郑重起来。 这个时候。 方修话锋一转道:「当然,本相方才说的只是推迟南征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本相要留着力气,准备北伐!」 话音落下。 在场的人, 包括上官海棠都有点儿懵。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分析为何不能南征吴国,一下子又要北伐燕国? 难道北伐燕国受到的阻力,不比南征吴国更大? 「燕国有瘟疫蔓延,不出一年,燕国上下便会乱成一团,不要说寻常百姓如何,就是燕国的那些精锐铁骑,也会不攻自破。 这个时候北伐,我大乾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聚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下燕国,这是上天赐下的千载难逢的良机! 错过了这一次,想要再攻伐燕国,绝不会那么容易!」 方修的语气十分笃定,听的谢千都有点意动。 但是,他们还并没有老糊涂,听完方修的话,很快就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问题。 就是五军营和神机营的士卒同样是肉体凡胎,进入了燕国,一样会染上瘟疫。 燕国的铁骑确实会不攻自破。 可是五军营和神机营也是一样不攻自破! 按理来说,以方相的深谋远虑,足智多谋,不可能连这一点都考虑不到吧。 谢千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了沉默,安静的等待着方修接下来的话。 果然。 众人安静了没一会。 方修就紧跟着补充道:「当然,在此之前,得有个前提,就是医学院已经研制出了天花的疫苗,并且给五军营和神机营的士卒全部接种!」 「不管最后能不能研制出疫苗,北伐燕国的良机在此,都不能轻易的浪费,因而朝廷如今应当做的就是保存力量,蓄势待发。 吴国什么时候都能南征,但是北伐,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下一次至少得等到两三年后!」 众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思索之色。 说实话。 他们对方修所说的疫苗,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 世上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灵丹妙药,能够阻止瘟疫蔓延。 只要用了,就不会再得瘟疫。 但是,这几年来发生的许多事情,又让他们不得不相信,方相说的都是真的,世上真的存在这样的妙药,名为疫苗。 毕竟,这么多年,方相所说的话,没有一样不能实现的,所做的事情,没有一样是不能办成的。 就连方相曾经提过的,不需要马匹就能自己跑起来的马车,如今也是有了一些眉目。 听说国舅爷已经制造出来了小型的玩意,有点儿像是话本里提到的木牛流马。 国舅爷将其命名为蒸汽机车。 只是,目前来看,蒸汽机车还只能作为孩童的玩具,压根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稍微造的大一些,就跑不起来。 即便如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马匹自己就能跑起来的马车,完全有可能实现。 这一点,朝堂上下都十分认可。 就连一向瞧不上国舅的太后,听闻此事以后,都大大的褒奖了国舅,甚至拿出了一笔银子,给他继续研究这个蒸汽机车。 因而。 思索了几秒后。 无论是杜晨安,秦兴言,还是谢千,全都附和道: 「方相所言极是,若是医学院能研发出疫苗,我大乾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攻下燕国,吞并燕国后,我大乾的实力必将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到时候拿下一个小小的吴国就如同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 「燕国的市场随时比不上吴国,百姓也不如吴国富裕,但是他们制定的商税比之吴国要高的多,攻下燕国,施行我大乾的分级商税,朝廷的商税便能增加不少,除此之外,我大乾的商贾也是受益良多。」 几人胡乱吹捧了一阵。 方修摆摆手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便这么定下,吴国的商税还是要派人去谈,若是能谈妥,自然是好的,谈不妥,便撕破吴国的脸面,屯兵边关,不打也要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大乾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招惹的!」 「下官明白!」 户部尚书秦兴言和兵部尚书钱浩南纷纷应和。 方修环视一周,道:「今日便议到这里,都回去吧。」 「下官告退!」 四人起身行礼,转身离开。 他们走后。 暖阁里只剩下方修和上官海棠俩人。 方修坐在太师椅上,看向上官海棠,问道:「李邀月可派人看着了?」 上官海棠拱手道:「这几日唐柔在盯着。」 回到长安后。 方修的身边随时有影卫守护。 无论是燕国粘竿处的细作,还是潜在的魏东征麾下的刺客,都对方修产生不了任何的威胁。 让唐柔跟着的也就没了意义。 因此,方修让唐柔这两个月跟着上官海棠办事。 毕竟是天下第一剑,这样强大的战力,跟在上官海棠的身边,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方修想了想,道:「她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上官海棠犹豫了一下,问道:「主人说的是夫人还是唐柔?」 「......」 方修沉默了一秒,道:「李邀月。」 上官海棠道:「夫人还是如往常一样,到珍宝斋去办公,到了晚上便回到相国府,没什么异常的举动。」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修看了她一眼,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妨。」 上官海棠听见这话,不再犹豫,开口道:「以卑职之见,周国大局已定,纵然夫人有万般计谋也已经无力回天,这一点,以夫人的聪慧也能看的透彻,因而卑职觉得,主人不必再像从前一般,时刻严防夫人作乱。」 方修心里清楚,上官海棠说得没错。 思索了几秒,道:「既然如此,让唐柔回来吧,以后也不必再派人盯着她。」 「是,主人!」 上官海棠恭敬的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 方修转头看向她,问道:「你为何突然想起来为她说话?」 李邀月跟上官海棠没什么交集。 以上官海棠平日里处事的风格,应当不会管李邀月的想法。 上官海棠回答道:「卑职并不是为夫人说话,只是第一庄的女影卫一直不够充裕,而看管夫人,需要不少影卫。」 随着大乾的实力不断增强,势力范围不断的扩大。 第一庄需要办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因此,仅靠方修从系统中抽出来的那些影卫已经完全不够。 这两年。 上官海棠自己培养了一批影卫,其中就有一些影卫乃是女子,办的事情一般是男子无法办的。 比如潜入燕国某些达官贵人的府邸,获取机密的消息,普通的影卫很难去办,这就需要女子影卫。 除此之外,就是与周国签订协议后。 一部分东厂的精锐和锦衣卫的精锐,也被吸纳进了第一庄。 但这部分人并不会接触到核心的机密。 即便如此,影卫的数量还是不够,尤其是能够执行任务的女影卫,更是稀缺。 而看管李邀月,需要有四五名女影卫参与。 因此,上官海棠才这么说。 「原来是人手不够......」 方修显然没想到上官海棠会这么回答,微微一怔。 心想,将好钢用在刀刃上,这确实是上官海棠要做的事情。 一念至此,不再多问,只是道:「不出意外,过段时间朝廷要再启战事,到时候第一庄要承担的任务更重,人手更不够用,你可以从相国府上多取一些银子,多培养一些影卫。」 「是,主人!」 上官海棠行礼。 「没别的事,便回去吧。」 方修摆摆手道。 「卑职告退!」 上官海棠转身离开。 暖阁里只剩下方修一人。 他在原地坐了一会,站起身,打算去医学院看看。 刚走出暖阁,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调转方向,走向养心殿。 片刻后。 养心殿里。 方修来到了小女帝的跟前。 「陛下还在批阅奏章?」 方修看着埋头干活的武明空,开口道。 武明空听见方修的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干活,嘴上道:「看不出来?」 方修见状,脸上露出笑容,走了过去,道:「谁又惹陛下生气了?」 武明空不冷不淡的道:「朕没有生气,朕好的很。」 话音落下。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随即响起。 【情绪值+1000】 「没有生气,臣就放心了。」 方修搬来椅子,坐到小女帝的身边,端起摆在龙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道:「陛下何时也喝上民间流行的奶茶了?」 「这是朕的奶茶,朕还没喝呢!」 武明空在心里呐喊,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压根没有看他。 方修记得,之前网上冲浪的时候,看到有人吐槽。 每次女友生气后,各种属性都会发生变化。 速度+100% 身体硬度+100% 听力-100% 暴力+100% 和小女帝相处了两三年,方修逐渐发现事实确实如此。 「陛下?」 方修放下奶茶,想要去搂小女帝的肩膀。 小女帝纹丝不动,压根不让他搂。 果然,身体硬度+100%。 方修在心里吐槽一句,问道:「陛下一个人生闷气,可是因为议政大臣会议,没让陛下参与?」 (本章完) 第326章 与小女帝斗嘴 武明空仍旧在批阅奏章,好似没有听见,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方修见状,心里明白,她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生的闷气。 “臣没有邀请陛下参与议政大臣会议是有臣的考量,再者说,陛下是君,怎能参加臣子的会议。” 武明空仍旧当方修是空气,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只是,她手里拿着的不是圣贤书,而是从中书省送来的奏章。 方修见状,沉默了几秒,忽然看向门口,用惊诧的声音道:“李邀月,她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 就看见小女帝探着小脑袋,朝门外看去。 这个时候。 方修顺势伸手,打算将她搂在怀里。 武明空察觉到方修的意图,又开始挣扎起来。 “陛下,她在外面看着呢。” 毫无疑问,这个她指的就是大周女帝,方修的正印夫人李邀月。 瞬间。 武明空停止了挣扎,顺势往方修的怀里一倒,做出一副如胶似漆的姿态。 方修见状,嘴角勾起笑容,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武明空依偎在方修的怀里好一会,才察觉到殿外没人。 转头看向方修,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精致的脸蛋露出恼怒之色,咬牙切齿的吐出他的名字:“方修!” “臣在。” 方修面不改色的答应。 “你你有意思吗?” 武明空俏脸气的通红。 方修故作疑惑,道:“臣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武明空瞪着他,没好气道:“你这是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方修道:“臣刚才确实看见了李邀月。” “那她人呢?” 武明空大声问道。 方修沉默了几秒,一脸认真的道:“也可能是臣看错了。” “伱!” 武明空忍无可忍,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腰间狠狠的掐了一把。 方修也不躲避,任由她伸手掐腰,疼的呲牙咧嘴。 “嘶——” 虽然小女帝知道他是故意装的很疼,但还是不忍心再用力,朝他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便回到了刚才的状态。 坐在龙椅上,批阅眼前的奏章,目不斜视,没好气的道: “朕不像你,每天就只要处理几件事,朕这里还有几十封奏章,你没事别来打扰朕。” “陛下不愧是一代明君,如此勤政,实在是令臣敬佩。” 方修说着,站起身,走到小女帝的跟前,拿起摆在桌上的奏章,一边看,一边道:“陛下给臣支笔,臣帮陛下批阅。” 武明空见状,绝美的脸蛋浮现淡淡的红晕,被他气的。 “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你可知道,君前无礼,该当何罪。” 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一些愠怒。 方修听了,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跟小女帝朝夕相处了两三年。 天底下再也没人比他更了解小女帝。 若她真的生气,绝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这个时候还在摆皇帝的谱,只是还在为议政大臣会议的事情怄气罢了。 “臣还真的不知,陛下能否为臣解答。” 方修一副没皮没脸的模样,凑到小女帝的跟前,如此说道。 小女帝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咬了咬牙,道:“从今以后,没朕的允许,不准你进养心殿!” 换句话说,也就是不允许他再爬上龙榻。 毫无疑问。 小女帝的威胁中也就这一条还算管用。 毕竟。 如今的方修,一个月里有超过一半的时间,晚上都是在养心殿休息。 方修沉默了几秒,道:“既然如此,臣就只能等着未央宫修建完之后,住进未央宫里了。” 未央宫是由小女帝特别批准,在长安城外新修建的一座宫殿。 用作周国女帝在乾国的寝宫。 规模虽然不算宏大,但还算精致。 “你敢!” 武明空瞪向方修,银牙紧咬。 这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方修见状,忙不迭的改口道:“臣只是开个玩笑,臣被陛下赶出宫,就算是睡在街道上,牛棚下,猪圈里,都不会跑去未央宫休息。”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色缓和了一些,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你的话没一句能信的!” 方修道:“臣对陛下说的话,皆是肺腑之言,没有一句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那你今晚就睡到猪圈里去吧!” “.” 方修一时间语塞,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女帝见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就知道。” 方修见状,咬了咬牙,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道:“睡猪圈就睡猪圈,臣要让陛下知道,什么叫做一诺千金重!” 武明空转头看向他,眉头一挑,道:“你要是真敢睡猪圈,朕陪你一起!” 方修道:“陛下金口玉言,说了可不能反悔。” 武明空瞥了他一眼,道:“就怕某些人说了以后,又食言,跑回府上睡一觉,第二天再往身上撒一下稻草,说昨晚是在猪圈睡的。” 方修道:“今晚臣带着陛下,去找一个干净点的猪圈,到时候看一看是臣不敢睡,还是陛下不敢。” 一旁。 林宛儿见两人斗嘴,眼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无语。 心里想,堂堂的大乾女帝和大乾丞相,竟然会像稚童一般斗嘴,内容还如此的幼稚,说出去怕是能被人笑掉大牙。 再者说。 猪跟你俩什么仇什么怨,你俩非得跟猪睡觉的地方较劲? 另一边。 方修和小女帝对视了一会,也觉得刚才的话十分可笑,都有点忍俊不禁。 终于,下一秒,两人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堂堂的大乾丞相,跟猪抢地方睡觉,也真有你的。” 武明空整理了一下头发,说道。 方修道:“陛下身为堂堂的大乾天子,不也因为一些小事与臣怄气。” 武明空听见这话,撇了撇嘴,没好气道:“算不算小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方修沉默了几秒,道:“臣创办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便是为了消除大乾与大周两国的分歧,若是让陛下也参与进来,便失去了最开始的意义。” 武明空道:“借口罢了。” 方修无力反驳。 武明空见他不说话,放下了手里的奏章,悠悠的叹了口气,自顾自的道:“你不让朕参与,朕也就不参与了,除此之外,朕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没有议政大臣会议之前,朕是被你架空的傀儡,有了议政大臣会议之后,朕还是被你架空的傀儡,说到底也没什么变化。” 好一招以退为进。 方修在心里默默的回了一句。 说实话。 李邀月说自己是被方修架空的傀儡,方修无法反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但武明空这么说,就完全是对方修的诽谤了。 乾国朝廷虽是被方党把控,但实际上还存在着相当一部分人是忠于小女帝的。 即便是在指鹿为马后,小女帝所说的话,所做的决定,在朝堂之上仍旧有着一定的分量。 毫不夸张的说。 小女帝若是与方修不死不休,她有能力对方修的地位产生一定的威胁。 虽然威胁不大,但也绝非她所说的架空的傀儡。 也正是如此。 方修在做事之前,都要与小女帝商议。 两人都决定要做某件事之后,再派人去做。 “陛下这话是在折煞臣了。” 方修看着小女帝,一脸认真的道:“臣没邀请陛下参与议政大臣会议的讨论,确实是出于对两国朝廷之间的平衡的考虑。 但是,陛下若是真想参加,臣也绝不会阻拦,毕竟臣虽然是大周的摄政王,但在摄政王身份之上,更重要的还是大乾丞相,是陛下的臣子。”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头一挑,问道:“你真这么想?” 方修点了点头,一脸郑重道:“千真万确。” 武明空见他不像是在哄自己,思索了几秒,道: “朕明白你的顾虑,议政大臣会议,虽是由我大乾的大臣主导,但两国的大臣皆有,还算是平衡,若是朕也参与其中,而大周皇室无人参与,难免落人口实,也不利于两国的联盟。 既然如此,往后的议政大臣会议,除了朕要旁听外,让李邀月也来旁听吧。” 方修显然没想到小女帝竟然会让李邀月也参与进来,神色有点诧异。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的表情,道:“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朕?” 方修一脸认真道:“臣突然发现,陛下与从前相比,又好看了许多,以前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今是天上天下第一美人了。”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小女帝微微一怔。 随即,俏脸浮现一抹红晕,没好气的催了一口。 “呸!亏你还是大乾丞相,油腔滑调,成何体统。” 【情绪值+3000】 明明很受用,心里也很开心,表面上还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口是心非。 呵.女人。 方修向来是不吝啬对小女帝的夸赞,趁热打铁,又夸了她两句,给她哄的嘴角勾起笑容。 片刻后。 小女帝终于不再跟他怄气,问道:“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方修白天当值的时候,很少来养心殿。 这一次突然过来,必定是有什么事要办。 “没什么大事,只是臣打算去一趟医学院,邀请陛下一同前往,路上看看风景,散散心,顺便将议政大臣会议上所议的内容,禀告给陛下。”方修道。 武明空听了,思索了几秒,点了点头,道:“好,等朕批阅完这几份奏章,就跟你走。” 方修道:“若是无关紧要,交给中书省也是一样的。” 武明空轻轻的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道:“这些奏章既然送到了朕的手里,朕就得一份一份的看完,若是什么事情都交给中书省,交给六部,交给议政大臣会议,朕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义?” 方修心里道:当然是做大乾帝国的吉祥物,遇到天灾人祸的时候,站出来宣读诏书,安稳人心。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 因为他清楚,大乾帝国还没有到不需要皇帝的时候。 如今的小女帝也完全没有做好不做拥有实际权力的皇帝的准备。 “陛下教导的是,臣肤浅了,臣给陛下沏茶,陛下慢慢批阅。” 方修这么说着,端起茶杯,将剩下的奶茶一饮而尽。 然后将茶杯递给了一旁的林宛儿,眉头一挑道:“这奶茶味道不错,再去沏一份,加一点干桂花,陛下喜欢。” “.” 林宛儿一阵无语,但还是伸手接过了茶杯。 小女帝则是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继续批阅奏章。 半个时辰后。 长安城外。 水泥修建的新官道上。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行驶着。 两侧跟着几十名护卫,都穿着棉衣,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是影卫中的精锐。 马车里。 方修将之前议政大臣会议上议论的内容,大致的复述了一遍。 小女帝听了以后,眉头微微皱起,陷入沉默。 片刻后,她问道:“那名为天花的瘟疫如此可怕,你有把握阻止它蔓延到我大乾来吗?” 方修道:“臣会派一名得力干将去做此事,确保万无一失。” 小女帝眉头一挑,问道:“你要调白起过去?” 方修摇了摇头,道:“白起还要坐镇晋南,没他在周国,臣无法安心。” “那戚继光?” 小女帝又问。 方修又是摇了摇头。 小女帝这下子好奇了,一边思索,一边道:“那你手下的得力干将还能有谁?” 方修缓缓吐出一个名字:“高顺。” 高顺? 小女帝微微一怔,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是统领玄甲骑兵的一个将军,与白起和戚继光比,属实是有点平平无奇。 “办好此事,不需要有太出色的能力,只要能严格的遵守臣的命令即可,让高顺去办此事,绰绰有余!” 方修解释道。 武明空听见这话,感叹道:“你对你手下的人,总是那么信任。” 所谓手下的人。 其实就是从相国府出来的人。 也就是方修从系统召唤出来的人。 方修沉默,不置可否。 这个时候。 小女帝又问:“你所说的天花疫苗,能研制出来吗?” 方修张了张嘴,刚想要回答,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在争吵 (本章完) 第327章 明修医学院 方修刚掀开车帘,一名侍卫就迎了上来,开口道: “老爷,前面有人的车翻了,堵上了路。” 方修摆摆手道:“等一等也无妨。” “是,老爷。” 侍卫行礼,离开。 方修放下车帘,看向小女帝,道:“能不能研制的出来,臣说了不算,还得等到了医学院,听一听那些御医如何说。” 医学院的那些先生,绝大部分都是重新学习新式医术的御医。 他们相较于民间的郎中,学习的劲头更足,轻易也不会被外界的一些琐事困扰。 武明空点了点头,精致的小脸蛋露出思索之色,自顾自的道:“若是医学院的人真能将你所说的神药研制出来,我大乾确实能不费吹灰之力,灭了燕国,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大乾岂不是有机会一统诸国,真正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容,道:“臣曾经就同陛下说过,臣在有生之年早晚要一统诸国,只是陛下没有放在心上。” 武明空为自己辩解道:“朕放在心上了,朕还记得这话是你在去汤泉宫的路上说的,只是朕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 方修眉头一挑,道:“那陛下觉得,想要实现一统天下的宏图伟业,需要多长时间?” 武明空一脸认真的道:“在朕看来,大概要等到你和朕都老的走不动道了,差不多也就到了能一统天下的时候。” 方修沉默了几秒,道:“不瞒陛下,臣之前也是这般想的。”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 方修又道:“不过即便是拿下燕国,我大乾仍旧未必具有一统天下的实力。” 武明空听见这话,有些诧异的看了方修一眼,道:“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 方修问道:“那陛下以为,臣会说什么样的话?” 武明空思索了几秒,道:“若是放在以前,就算大乾再如何羸弱,你也不会说大乾的实力不足,只会说时机尚未成熟。” 方修微微一怔,仔细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没想到,小女帝平时对他的言行观察还很仔细。 “臣之前说的是一统诸国,如今说的是一统天下,两者并不相同,毕竟谁又知道在海外究竟还有着怎样广阔的天地,说不准在陛下与臣看不到的某处地方,已经有人研究出了星舰。” 方修半开玩笑的说道。 虽然只是玩笑话,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代表了他的一些顾虑。 诸国对海外之地的记载实在太少。 与诸国通商的海外商贾,实力不强,从他们的武器、装备以及运输的货物来看,科技水平和诸国相差无几。 但是,谁又知道,在海外之地,存不存在着某个地方,科技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只是还没有开始探索海洋呢? 不需要多么发达的科技,只要能有自动化的武器,以及一定数量的钢铁战车,就足够碾压诸国。 方修可不想某一天,诸国所在的这一片土地,被哥伦布当成新发现的大陆。 当然,这些并不是他现在主要考虑的事情。 毕竟就目前而言,大乾连一统诸国都做不到,考虑会不会有哥伦布虎视眈眈,未免有点杞人忧天了。 另一边。 小女帝大概能明白方修这番话的含义。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何为星舰。 沉默了几秒,她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何为星舰。” 方修一脸认真的解释道:“所谓星舰,便是能在星空中航行的船只。”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绝美的脸蛋露出一抹恍惚之色,喃喃自语:“能在星空中航行的船只.那岂不是神仙的座驾。” 顿了顿,又小声嘀咕道:“那应该会很美吧。”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一年以前。 方修带着她在热气球上看雨后彩虹的场景,那画面是如此美丽,以至于一年时间过去,她仍旧记忆深刻,念念不忘。 “方修。” 武明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马车里响起。 方修看向她,见她一脸憧憬的望向自己,微微一怔。 正在他疑惑小女帝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的时候,小女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将来有一天你造出了星舰,朕要和你一起看天上的星星.只能和朕一起。” 武明空一脸认真的强调道。 方修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要是能把星舰造出来,估摸着也能让咱俩长生不老,到时候别说和你一起看天上的星星,就是一起去太阳上泡澡都没啥问题。” 方修本想着调笑两句,但看见小女帝一脸郑重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又把玩笑话咽了回去,轻轻的点了点头,道:“臣答应陛下。” “造星舰很难吗?”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表情的变化,好奇的问道。 她清楚的记得,当初方修说能让她上天的时候,可是一脸的自信,很有把握。 如今,方修的神色却是十分复杂。 仿佛造出星舰比登天还难。 方修沉默了几秒,决定如实回答:“难度大概不下于陛下允许臣与李邀月同床共枕。” 小女帝听见这话,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道:“那确实比登天还难。” 方修:“.” 无论什么时候,两人独处总觉得十分过的很快。 闲聊之间,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但马车仍旧没动。 嘈杂的吵闹声越演越烈,马车前,马车后都有人在争吵。 方修掀开车帘,看向外面,问道:“怎么回事?” 侍卫道:“来往的人太多,将官道堵死了,老爷,咱们要不要换一条路?” 一旁。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诧异道:“这条官道可是照着能同时行驶四辆马车修建的,竟然也会堵死?” 侍卫忙不迭的回道:“回夫人的话,这时候去书院做生意的小贩刚推车回来,极容易拥堵,据卑职了解,往日也是如此。” 武明空听见“夫人”两个字,心情瞬间愉悦了起来,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然后,便不再多问。 一旁。 方修则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问道:“那些商贩平日里都是推车往返于书院与长安?” 侍卫道:“据那些商贩所说,确实如此,书院附近不允许他们搭建草棚,也不允许他们过夜,而书院的书生有一部分是世家子弟,平日里花销很大,商贩只要是把东西运到书院附近,几乎都能卖得出去。 因而,为了多挣银子,他们便起早贪黑,趁着书院还未上学,推车来贩卖,卖完以后,回长安,到了晚上下学的时候,再将车推回来。” 方修听着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上学的时候,门口的小摊小贩就是如此。 不过,能出现这样的现象,也说明如今的书院已经颇具规模。 看来,是时候在书院的基础上扩建出一座新城了。 具体如何做,还得回去以后跟赵子正商议一番。 方修这么想着,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便想办法绕过这一段路。” “是,老爷!” 侍卫恭敬的行礼,转身离开。 因为路上“堵车”的原因。 方修和小女帝比原定的计划晚到了半个时辰。 相较于另外三大书院。 医学院的建筑显得更加的朴实无华。 就是用最简单的水泥,以及砖块堆砌而成的一个个平房。 也就是主要的几座大殿,建的辉煌一些,但相较于明修书院,还是显得较为质朴。 书院的四周种植着一片杏树。 在冬季,看着也是平平无奇。 方修和小女帝在侍卫的护卫下,来到医学院的大门。 抬眸便看见上面的牌匾有几个鎏金的大字,龙飞凤舞。 正是明修医学院。 在门前,一名头发灰白的老者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三个年轻人,安静的等着。 见到方修和武明空。 老者忙不迭的迎了上来,毕恭毕敬的道:“臣扁时拜见陛下,拜见方相!” 身后,三名年轻人也是忙不迭的行礼,跟着道:“学生拜见陛下,拜见方相!” 小女帝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谢陛下!” 老者和三名年轻人再次行礼。 “半年前,朕打算来你们这里看一看,后来听说你们从早到晚都忙的很,要研究什么人体的构造,朕为了不打扰你们就没有过来。 这一次来,一是为了探望你们,看一看你们还需要什么,让户部和工部补给你们,二是为了另一件事,也就是天花的疫苗。” 武明空一脸严肃的说着。 名为扁时的老者以及几名青年听见这话,皆是一怔。 “天花的疫苗?” 扁时苍老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在脑海里面搜索着这个名词。 半天都没有一点记忆。 一旁。 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青年,却是眼眸一亮,显然是听说过所谓的天花的疫苗。 武明空见扁时一脸茫然,问道:“你们还不知道瘟疫一事?” 扁时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拱手道:“臣只知道燕国闹了瘟疫,方相来了命令,让医学院上下全力研制能阻止瘟疫蔓延的药,其余的还没来得及看,便听说陛下和方相要亲临医学院,紧接着就开始做准备,至于那药,还没来得及钻研。” 倒也算是合理。 武明空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将方相给你们的命令完整的看了。” “是!” 扁时恭敬地行了一礼,从怀里取出了之前收到的中书省送来的信件,自上而下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以后又递给了身旁的三个青年。 三个青年又仔细地看了起来。 方修见状,问道:“这三人是你的弟子?” 扁时恭敬地回道:“回方相的话,他们都是书院的学生,说起来既是臣的学生,也算是方相的学生,但并非臣的弟子。” 方修是明修医学院名义上的院长。 而扁时则是明修医学院名义上的副院长,实际上的院长。 因而明修医学院的每一个学生都是他俩的学生。 但从师徒来说,还远远称不上弟子。 “臣让他们陪同,是因为他们三个在这一批学生中,乃是佼佼者。” 扁时紧接着又解释道。 方修听见这话,眉头一挑,看向那三名青年,道:“你们院长如此夸赞你们,看来你们也是有一些真本事,信你们都看过了,有何看法?” 三人之中,有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脸色茫然。 但相貌最平平无奇的一人却是神采奕奕,站了出来,拱手行礼道:“回方相,学生认为,想要研制出天花的疫苗,最为关键的是寻找到医书上记载的牛痘,若是找到了牛痘,便能够按照书上所说的方法,进行灭活,亦或者是灭毒,经过多次尝试,应当能够成功。” 方修听见这话,眸子一亮,道:“看来你对这方面还算了解,你看的什么医书?” 青年道:“回方相,学生看的乃是竹风轩出版的基础免疫学。” 基础免疫学。 作为生物狗,方修对这本书并不陌生。 虽然名字里带着基础两个字,但读起来并不容易。 尤其是对一个从未接受过现代的生物学教育的书生而言,更是晦涩难懂。 这小子竟然能读这本书,而且还能从中获取一些知识,极为不易。 一念至此。 方修的脸上露出赞许之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回道:“学生李思。” “李思,本相打算将研制天花的疫苗的任务交给你,你可有信心?” 方修看着李思,问道。 李思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一时间不敢答应。 他虽然对自己掌握的知识很自信,可是也知道,这件事情牵扯甚大。 若是做不好,产生的后果,只怕是他所无法承担的。 一旁。 扁时见他不说话,道:“你是医学院最出色的学生之一,做事应当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李思听见这话,咬了咬牙,道:“学生有信心!” 方修见状,笑了笑,摆摆手道:“没有信心也无妨,新式医学刚刚起步,别说你,就是你们院长也只是一知半解。” “你能沉下心来去读基础免疫学,这很不容易,本相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也是看重了你的知识,并非是要担子压在你的身上。 之后本相会给你拨银子,调人手,尽全力去办,能办的好自然是好,办不好也无妨,继续努力嘛” (本章完) 第328章 显微镜 李思听见这话,原先紧张的情绪缓解了许多,拱手行礼道:「学生一定不辜负方相的厚望!」 方修摆了摆手道:「尽力去做就是。」 然后,看向一旁的扁时,吩咐道:「如今医学院最重要的事便是寻找牛痘,早日研制出天花的疫苗,本相已经命令户部给你们拨款十万两银子,这十万两银子要全部用在天花疫苗的研制上,明白吗?」 十万两银子?! 扁时和三名学生听见这个数字,瞳孔微微收缩,都有点不可置信。 要知道,四大书院中,就属他们医学院平日里拨的款最少,同时也最不受重视。 毕竟,另外三大书院各有各的重要。 在明修书院读书的都是非富即贵,光是缴纳的学费就足够支撑其余书院的开销。 而工程书院和农业书院,一个研制出了新式的火器,另一个则是在琢磨如何让粮食的产量更高。 在所谓的工程和农业方面,这两大书院走在了最前列,研究的东西都对朝廷大有裨益,且是立竿见影的。 唯独他们医学院,研究的新式医学,短时间内无法取得太大的成就。 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太医院这座高山。 新式医学能诊治的疾病,太医院也能诊治。 而太医院不能诊治的疾病,新式医学目前也无可奈何。 作为院长,他只能将希望寄托给这一批学生,希望他们能钻研透彻新式医学,学会书上记载的所谓的手术之法。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下去,谁能想到突然之间医学院竟然受到了这般的重视。 一下子拨款了十万两银子! 一时间,扁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 他才用颤抖的声音道:「方,方相,您要不要看一看医学院这段日子取得的一些成果?」 方修还没开口,一旁的武明空来了兴趣。 「什么成果?」 扁时看向女帝,强压下内心的激动,道:「回陛下的话,在臣的带领下,医学院已经成功发现书上记载的所谓细胞。」 「细胞?」 武明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有点儿茫然。 扁时解释道:「按照书上的记载,世间万物,凡是有生命的,皆是有细胞构成,所谓细胞,在臣看来,更像是一种不能独自生活的虫子,因而臣平日里也叫它细虫。」 「......」 一旁,方修听见这话,有点儿无语,心想,书上怎么写的,你就怎么记就完事了,怎么还给自己加戏? 还什么世间万物,凡是有生命的,都是由细胞构成的,书上是这么说的吗? 还什么细虫......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方修在心里吐槽,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明白,扁时作为太医院有资历的御医,在这个时代就是最顶尖的医生,放在方修那个时代,就是泰斗级的教授,博导。 所以,即便是看医书,也会在现有的知识体系的基础上,增加自己的理解。 这是人之常情。 等到他对现代医学有了一定的了解,脑海里构建了所谓新式医学的知识体系,他就会明白,他所看的医书上绝大部分的内容,都是经过无数次验证的真理。 「细胞......你的意思是,朕是由无数的像是虫子一样的玩意组成的?」 武明空说着,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扁时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犹豫道:「陛下这么说......有 一定的道理。」 「荒谬!」 武明空瞪向他,没好气的道:「方相耗费这么多的银子建立医学院,你们就研究出了这些不着调的东西?」 扁时见小女帝生气,立刻慌了,忙不迭的道:「陛下明察,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啊!陛下若是不信,可以用显微镜看一看臣所制作的细胞的装片。」 「显微镜又是什么,装片又是什么?」 武明空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这两个词,她都是第一次听说。 扁时忙不迭的回道:「陛下一看便知。」 然后看向身后的学生们,吩咐道:「快去将显微镜拿来,调整好以后,给陛下观览!」 「是!」 学生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的去拿显微镜去了。 片刻后。 一个造型奇特的物件摆在了小女帝的跟前。 扁时介绍道:「陛下,这是臣委托工程书院按照书上的方法,制造出的物件,名为显微镜,透过这个镜片,能够看到某样东西放大十倍,二十倍,乃至一百倍后的样子。」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头一挑,道:「这个小小的物件,能将某样东西放大一百倍?」 扁时一怔,摆手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能看到它放大一百倍后的样子。」 一旁。 方修看不下去了,走到小女帝的身边,道:「陛下要是好奇,不妨试着看一看。」 说完,看向扁时,道:「你方才所说的装片,带来了没有?」 「回方相的话,带来了。」 「这是什么装片?」 方修问道。 扁时忙不迭回答道:「乃是用菠菜的叶片制造的装片,是臣按照书上的方法制作而成的,确实能看到所谓的细胞,就是可能看的不是很真切。」 方修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装片,顺势放在了那台做工粗糙的光学显微镜上,略微调整后,将镜筒摆正,放在小女帝的面前,手把手的教小女帝怎么看。 「陛下把手放在这里,然后一只眼睛闭上,用另一只眼睛去看,若是看不清,可以跟臣说,臣再为陛下调整......」 小女帝本来害怕看到扁时所说的虫子,但见方修如此贴心的教自己如何去看,也就不再害怕,乖乖的按照他说的去做。 一旁。 扁时和三名学生见到这一幕,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方相用显微镜竟然如此的熟练! 难道说,以前方相也接触过这显微镜?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正疑惑呢就听见耳畔响起一道惊呼。 「竟然真的有虫子,只是这些虫子看着好生奇怪,它们为何不动?」 小女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方修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见扁时的声音响起。 「陛下,这些细胞都已经死了,以医学院现在的水平,还观察不到活的细胞,但是按照书上的记载,细胞活着的时候,确实是能动的,除此之外,这显微镜还能看到一些能够独自生活的细胞,比如那草履虫,便是单独的一个细胞,也能存活......」 扁时似乎生怕小女帝生气,一口气解释了许多。 小女帝听了,觉得有点奇特,抬眸看向身旁的方修,好奇的问道:「方修,你说,咱们真是由一个个小虫子组成的吗?」 方修本想敷衍了事。 但看见小女帝充满信任的眼神,沉默了几秒,道:「准确的来说,细胞和小虫子并非是一种东西, 绝大部分的虫子都是有成千上万,乃至几百万的细胞构成的,这里头牵扯的学问太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武明空听见这话,轻轻的点了点头,道:「这么看,医学院研究的东西,倒确实有点意思,毕竟治病救人就是要刨根问底,只有知道了人的本质,才能更好的诊病。」 扁时和三名学生听见这话,都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崇敬之色。 扁时更是发自肺腑的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臣受教了。」 武明空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除了发现这细胞,这段时间,你们可还有别的成就?」 扁时思索良久,想到了许多书上的内容,但是都未曾经过验证,不敢妄言。 武明空见状,摆摆手道:「医学院刚创建,新式医学也是刚起步,许多东西还在探索,没取得什么成果,乃是人之常情,照实说就好。」 扁时听见这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回陛下的话,还有一个成果,便是这瘟疫的根源,按照书上的记载,瘟疫之所以会蔓延开来,最大的原因乃是因为这瘟疫是由某种看不见的虫子传播的,这种虫子和细胞一样,十分的微小,臣将之称为病虫。 书上记载了许多病虫的资料,但是目前还未曾经过验证,臣因为一直在这医学院钻研医书,所以暂且还没有接触过这病虫。」 武明空听见这话,只是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顿了顿,又道:「好好做事,好好钻研,争取早日将方相所说的神药研制出来。」 扁时和三名学生齐齐行礼道:「臣(学生)遵旨!」 武明空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方修,道:「方相可还有别的事要吩咐?」 方修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要说的,便摇了摇头。 武明空道:「那去工程书院逛一......看一看?」 本来想说去逛一逛,但觉得有点轻浮,好像她这个皇帝成天闲的没事,到处乱逛,是个街溜子,于是又改口看一看。 方修点头道:「臣听陛下的。」 于是。 在扁时和三名学生的恭送下。 方修和小女帝离开了医学院,来到了工程书院。 距离上一次来工程书院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 这几个月的时间,工程书院在整个长安,乃至整个大乾可谓是声名鹊起! 许多十分实用的工具,都是出自工程书院的工匠手里。 比如那大大提高织布效率的飞梭。 再比如那水力纺纱机,还有改进后的一些农具。 这些实用的工具,切切实实的帮助了长安的百姓,让他们能更轻松,更高效的劳作。 也正是如此。 工程书院的许多工匠,被这些百姓们尊称为工程师。 渐渐的,工程书院之外的工匠,也都以能够进入工程书院为目标。 当然,这些只是工程书院在民间取得的成就。 实际上,他们所做出的贡献远不仅于此。 别的不说,就说那被神机营十分看重的白式火枪,就是出自工程书院,据说极有可能成为击败骑兵的利器! 除此之外,这段日子,他们还改进了火枪的弹丸,将火药和弹丸用纸包在了一起,使用的时候,更加的方便,且能够减少火枪的故障率。 就连一直居住在深宫中的小女帝,都听说了工程书院的成就,这才想要过来看一看。 因为事先没有通知。 方修和小女帝来到工程书院的时候,并没有人迎接。 但他俩也并不在意,迈步走 了进去。 相隔数个月。 工程书院由钢铁和水泥建造而成的建筑,仍旧让小女帝觉得十分新奇。 房屋环绕间是一片大的空地。 几名工匠聚在一起,对着一张图纸,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小女帝见状,有点儿好奇,看向方修,眉头一挑,道:「走,过去看看?」 「好。」 方修点了点头,跟小女帝走了过去。 接近了以后,方才知道,这些工匠议论的内容竟然是蒸汽机车。 「要我说,这蒸汽机车的车头要承载那么多的煤炭,就得设计的大一些,若是设计的小了,没走几步,就得重新装载,岂不麻烦?」 「车头大小跟煤炭有个屁的关系!煤炭不能装在车后面?」 「我说你们别扯远了,国舅让咱们按照图纸造车头,咱们就按照图纸上去造,该讨论的是如何去造这些精细的零件,而不是如何去改进,人家国舅成天到晚都在研究蒸汽机车,有的时候忙的连饭都忘记吃,怎么去改进,人家不比你们清楚?」 议论声中。 有人注意到了方修和小女帝。 几个月前。 他俩曾经来过一次。 因而,那个时候就在的工匠,也都见过他俩。 此刻。 那名工匠瞳孔微微缩小,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忙不迭的站直了,恭敬的道:「参见陛下,参见丞相!」 话音落下。 其余几名工匠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没好气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那名工匠冲着他们使了一个眼色。 几人见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仅仅一瞬,他们也都站直了身子,略显局促的道:「参见陛下,参见丞相!」 「免礼!」 武明空摆了摆手,淡淡道。 「谢陛下!」 几名工匠忙不迭地回道。 「别紧张,朕只是路过,进来看一看。」 武明空看向眼前几名工匠,开口问道:「朕听说,医学院的显微镜是你们造出来的?」 (本章完) 第329章 少女工程师沈妙 显微镜? 几名工匠微微一怔,脸上皆是露出茫然之色。 这个时候。 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少女声音。 「陛下,显微镜是我做的!」 武明空和方修同时转头看去。 一个身穿黄衫,披着大氅的少女站在那里,清秀的鹅蛋脸因为激动微微发红。 武明空看向眼前年纪不大的可爱少女,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是你做的?」 少女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是我做的!」 一旁,匆匆赶来的工程书院的院长韩道听见这话,大惊失色,忙不迭道:「没大没小,在陛下面前,要自称学生!」 少女听到韩道的训斥,撇了撇嘴,重新道:「是学生做的。」 武明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精致的脸蛋露出赞许之色,道:「你小小年纪,能钻研出如此精妙的物件,实属难得。」 少女听见女帝的赞赏,清秀的小脸露出喜色,微微昂首,有点儿骄傲。 韩道见状,一阵无奈,又道:「陛下对你赞赏有加,这是你的荣耀,你还不快点谢恩。」 这一次,没等少女说话,武明空就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个孩子,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 少女听见这话,很想说,自己已经年方二七,放在民间都可以嫁人了,才不是什么孩子。 但是看到一旁院长紧张的神色,还是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 武明空走到少女的跟前,开口问道。 少女落落大方的回答:「学生沈妙。」 「沈妙,听着有点儿耳熟。」 武明空面露思索。 院长韩道小声提醒道:「陛下,这是户部侍郎沈文沈大人家的独女。」 武明空听了,面露恍然之色,看向沈妙,道:「朕记得你,除夕夜,朕宴请诸臣的时候,你就在沈卿家的身旁埋头吃菜。」 沈妙听见这话,清秀的小脸涨的通红。 当时,整个桌子的人都忙着向陛下和丞相敬酒,只有她置若罔闻,一个劲儿的埋头吃菜,当时还被几个世伯取笑来着。 本以为陛下没有注意,却没想到人家到现在还记得。 「朕记得你可是沈卿家的掌上明珠,跑到工程书院来做什么?」 武明空好奇的问道。 沈妙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的道:「当然是来学本事。」 「学本事?」 武明空面露疑惑。 沈妙道:「学生可是立志要做最出色的工程师!书上记载的那些造物的技巧,学生已经烂熟于心,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到这工程书院来深造学习!」 武明空听见这话,面露诧异之色,道:「你一个小女孩,怎么会想到要做工匠?」 「不是工匠,是工程师!」 沈妙双手叉腰,昂着脑袋,颇为骄傲的道:「而且谁说女孩就不能做工程师,那显微镜不就是我做出来的!」 「沈妙!」 韩道见她这般倨傲,吓得心惊肉跳,忙不迭的开口呵斥:「陛下面前,怎可如此无礼!」 「学生错了。」 沈妙听见这话,立刻摆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不说话了。 武明空见状,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道:「你说的没错,没人规定女子就不能做工程师,你有这样的志向,并且愿意为之努力,朕很欣赏,朕相信你终有一日会成为名震天下的顶尖的工程师。」 沈妙听 见这话,清秀的小脸露出笑容,道:「借陛下吉言,学生一定会办到的!」 一旁,韩道无奈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心道,沈大人平日里也太宠这个女儿了,连君前礼仪都没教她嘛。 「不过,在你成为顶尖的工程师之前,朕有个任务交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办成。」 武明空看着眼前的沈妙,笑着道。 沈妙听见这话,顿时来了兴趣,眨着眼睛问道:「什么任务?」 武明空道:「朕用了你的显微镜,觉得很是神奇,能将看到的东西放大一百倍,但是用起来很是麻烦,先要制作装片,又要对光,总而言之只能看事先制备好的东西。 朕想着,你能不能再造一个显微镜,可以看到远处的东西,最好是能看到天上的星空。」 沈妙听见这话,眉头一挑,颇为自信的道:「当然可以!」 武明空见她如此自信,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问道:「你需要多少银子能将这样的显微镜造出来?」 沈妙摆摆手道:「不需要额外的银子,工程书院拨给我的就足够用了。」 一旁,韩道开口道:「陛下,工程书院的工匠,按照研制东西的轻重缓急进行评估,再进行拨款,沈妙研制的是跟琉璃有关的物件,琉璃是工坊直接送来的,花不了多少银子,因而给她的拨款是五百两。」 五百两在工程书院中不算是个小数目。 之所以给她这么多,一方面是她在研究琉璃方面,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果,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一方面,她是户部侍郎的独女,地位与寻常人自然不同。 五百两银子就足够了? 武明空觉得有点诧异,她还以为研究这玩意要耗费成千上万两银子呢。 沉默了几秒,又问:「大概要用多长时间?」 沈妙咬着手指,思索了几秒,道:「不出意外,三天就足够了。」 此话一出,别说是小女帝,就连方修都觉得有点诧异。 他知道,小女帝是想要沈妙造出个类似天文望远镜的玩意。 以他浅薄的物理学知识,大概清楚,天文望远镜和显微镜的原理有所区别,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即便如此,想要在三天就造出天文望远镜,也绝非一件易事! 「沈妙,君前无戏言,你好好说,究竟需要几日?」 韩道用胳膊肘戳了戳沈妙,提醒她把时间说得长一点,免得到时候造不出来,惹得陛下不快。 沈妙却是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我就在好好说啊,三日就是三日,陛下要是来的早一点,说不准明天就能造出来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更加的诧异,道:「难道你早已经有类似的想法?」 沈妙拍了拍手,道:「陛下好厉害,这都被陛下看出来了,不像某个人,把别人当成傻子。」 「......」 韩道听见这话,嘴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无力反驳。 「其实学生已经按照书上记载的方法,造出了陛下要的东西,名为望远镜,但是陛下想要用来看星空,就需要在望远镜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好在书上也有类似的记载,名为天文望远镜,只要有质量足够好的琉璃,三日的时间绰绰有余!」 沈妙的语气十分自信,让在场的众人全都下意识的相信她能够造得出来。 武明空听见这话,精致的脸蛋露出好奇之色,看向沈妙,问道:「你说的书,是什么书?」 沈妙道:「是从竹风轩买来的,叫做镜片的使用与设计。」 「......」 方修听见这 书的名字,眼角抽动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想到买这本书?」 沈妙看向方修,道:「就是在竹风轩闲逛的时候看到了,然后就买了。」 一旁。 武明空听见「竹风轩」三个字,脸上却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她清楚的记得。 刚才在医学院的时候,提到新式医学,那些学生也是频频提起竹风轩这三个字。 据她所知,明修书院所用到的教学的书籍,也全都是出自竹风轩。 换而言之,四大书院完全就是建立在竹风轩的书籍的基础上。 若是没有竹风轩,也就没有四大书院。 竹风轩,武明空是知道的。 这是方修所创办的书坊,也是整个长安,整个大乾,乃至全天下最火热的书坊。 里面除了售卖各种极其火热的话本外,还售卖各种杂学的书籍。 她曾经问过方修,如此庞大的杂学书籍都是从哪里来的。 方修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她见方修不愿意回答,也就没有刨根问底。 如今看来,竹风轩这些杂学书籍,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 那么问题来了。 方修究竟是从哪里获得如此多的足以开宗立派的杂学书籍的? 「方修......」 一念至此,小女帝忍不住转头看向方修。 方修与之对视:「陛下有何吩咐?」 武明空看着方修,沉默了几秒,道:「没事。」 她知道,就算自己问了,还是会得到一样的答案。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问。 有的时候,难得糊涂。 这个时候。 武明空的耳畔响起沈妙清脆的少女声音。 「陛下要不要看一看学生做出来的望远镜?」 「好啊。」 武明空点了点头。 「陛下稍微等一会,我去去就来!」 沈妙说完,冲着小女帝拱了拱手,然后一溜小跑离开了这里,走到一半还蹦蹦跳跳的。 韩道见状,莫名觉得有点尴尬,解释道:「据臣所知,沈大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娇宠太过,所以不懂礼数。」 武明空摆了摆手,随口道:「不懂这些繁文缛节没什么不好,朕觉得她挺有朝气的,我大乾缺的就是这样朝气蓬勃,且有理想,愿意为之奋斗的少年。」 韩道听见这话,拱了拱手,恭敬道:「陛下所言甚是,是臣肤浅了。」 武明空看向他,问道:「朕在宫里听说工程书院的许多事迹,你作为工程书院的院长,办事还算得力,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韩道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激动之色,大声的道:「能为陛下和丞相效力,是身为臣子的职责,也是荣耀,臣无所祈求!只求能一直为朝廷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武明空听见这话,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份心,朕甚至欣慰,既然如此,便不奖赏你了。」 韩道本来都打算谢恩了,听见这话,怔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修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小女帝有的时候皮一下,在他的眼里,倒是挺可爱的。 「咳咳......若是工程书院能再研制出新式的火器,陛下会考虑授予你爵位,不过现在暂且先不赏你什么,毕竟这工程书院创建不足一年,过早的赏你些什么,其余三大书院总归会有所想法。 你要知道,农业书院和 医学院想要取得成果,可不是几个月就能有的。」 方修看向韩道,语重心长的道。 韩道听见这话,又是激动了起来,忙不迭的行礼:「臣谢方相!谢陛下!」 方相向来是一诺千金。 说了考虑授予他爵位,便会考虑授予他爵位,绝不是敷衍了事。 他一个文官,本来也只是个小小的翰林学士,得了个没人愿意来的差事,谁成想到是捡了个宝,如今又有机会能够得到爵位,对他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为之付出全力。 接下来的时间。 方修和韩道闲聊了两句。 无非就是工程书院最近研究出了什么成果,有什么困难,需要什么帮助。 片刻后。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陛下,丞相,我回来啦!」 武明空和方修同时转头看去,就看到披着大氅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看着有点奇怪的物件,一溜小跑。 「呼——」 沈妙拿着望远镜,来到小女帝的跟前,喘了几口气,道:「陛下,这就是我昨日造出来的望远镜!」 武明空好奇的打量她手上的物件,道:「这看起来比你研制的显微镜要小一些。」 沈妙道:「这是因为望远镜和显微镜的原理不同......它们虽然都是由目镜和物镜组成,但是显微镜的物镜要更......」 「哎呀,反正这里面牵扯到许多关于光的知识,我就算说了,陛下也听不懂。」 「沈妙!」韩道又是心惊肉跳起来。 武明空完全没放在心上,笑道:「沈妙说的没错,她就算全部解释一遍,朕也不一定听的懂,你知道告诉朕,这东西怎么用就行。」 沈妙道:「很简单,只要对着看就行啦!」 她说着,拿起了望远镜,眼睛对准目镜,看向远方,道:「就像这样!」 说完,放下望远镜,将它递给了小女帝,道:「陛下试试看!」 武明空伸手接过望远镜,按照她的方法,对准目镜,看了起来。 下一秒。 看见望远镜中的景象。 她嘴巴微张,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在心里道: 「竟然真的可以......」 (本章完) 第330章 条件 透过这个望远镜,能清晰的看见远处的风景,就连花草树木的细节都一览无遗。 「有趣......」 小女帝饶有兴趣的看着望远镜,嘴角勾起了笑容。 这一刻,相比沈妙,她倒是更像个年方二七的小女孩。 一旁。 韩道见到这一幕,总算是松了口气,看向沈妙,露出赞许之色。 沈妙则是一脸骄傲的昂起了小脑袋,仿佛这望远镜对她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方修,你也看看,这望远镜真能看到百步之外的景象。」 武明空放下手里的望远镜,递给方修,饶有兴致的道。 对方修而言,望远镜算不上什么新奇的玩意。 但是看见小女帝一副期待的样子,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装模做样的看了一会,然后发出赞叹。 「妙!实在是妙!」 「是吧!」 武明空踮起脚尖,又从方修的手里夺回了望远镜,嘴里道:「看完了再给朕看看。」 方修将望远镜还给小女帝。 然后就看见小女帝拿着望远镜,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将望眼镜对准了方修的脸庞,仔细的端详。 「......」 若是在养心殿,只有他俩,方修这个时候肯定会说,陛下您玩够了吗? 但这是在工程书院,还当着外人的面,他强忍着没有开口,任由小女帝玩闹。 片刻后。 武明空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并且恢复到了风轻云淡的模样,精致的脸蛋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沈妙,称赞道:「你做的很好,朕相信你能在三天内将那个......」 「天文望远镜。」 「对,天文望远镜造出来。」 武明空看着她,道:「这个望远镜,朕用过以后,觉得十分不错,无论是沙场上,还是平日里,都能用得到,若是可以大规模的生产,对朝廷而言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沈妙听见这话,眉头一挑,道:「陛下,可以大规模的生产,只要有足够的原材料,造一个望远镜出来用不了多久,也不是很费功夫!」 「真的?」 「千真万确!陛下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造一个给陛下看看!」 沈妙昂着脑袋,一脸骄傲的道。 武明空见状,脸上露出笑意,道:「工程书院有你这样的工程师,朕甚是欣慰!」 说完,看向一旁的韩道,吩咐道:「从今日起,多招募一些工匠,在附近新建一座工坊,专门用来生产望远镜。」 韩道正要答应。 方修开口道:「陛下,书院附近的建筑,都已经有了规划,并不适合再建造工坊,以臣之间,望远镜的原材料主要是品质较好的琉璃,琉璃从琉璃工坊运到这里还需要一定的时日,中间难免磕磕碰碰,产生损耗。 因而不如将这望远镜的工坊,建造在琉璃工坊的旁边,琉璃生产出来后,直接运到望远镜的工坊。」 武明空听了,认同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就照你说的办。」 方修拱手道:「是,陛下!」 说完,看向少女工程师沈妙,笑道:「你研制出望远镜,对朝廷而言,算得上是大功一件,陛下在这里,你想要什么奖赏,尽可以提出来。」 「真的吗?」 沈妙听见这话,激动的看向了小女帝。 武明空点了点头,道:「自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沈妙一时间还 不知道该要什么奖赏,咬着手指,思索了起来。 片刻后,她抬眸看向武明空,坚定道:「学生想要一座属于自己的工坊!」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了方修。 方修问道:「你要工坊做什么?」 沈妙道:「我还有许多的东西要造,工程书院虽然有很多工具,也有很多愿意帮我的兄长和叔伯,但是在这里,我始终不会被重视。 所以我想要自己的工坊,有自己的拨款,招募自己的工匠,培养自己的工程师,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把许多图纸上的东西完整的造出来!」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以相国府的财力,建造一座工坊,当然算不上什么问题。 但是,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为了这么一个小女孩,建造一座专属于她的工坊,等于是在工程书院里面再建造一个堂口,这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短期内也不一定能有回报。 因此,方修才会犹豫。 沈妙见武明空和方修不说话,眸子黯淡了一分,道:「如果陛下和丞相为难,那学生也不强求,只要给学生单独的房间,以及一整套工具就好!」 方修听见这话,抬眸看向她,道:「陛下既然答应了你,要给你奖赏,自然不会食言,你说的工坊,本相会差人在工程书院的内部建造,人手,拨款,本相也会给你。」 沈妙听见这话,表情有点不可置信。 怔了几秒后,面露激动之色,大声的道:「谢陛下!谢丞相!」 刚开口,就见方修摆了摆手。 「先别着急着谢,本相给你工坊是有条件的! 毕竟整个工坊研制出类似望远镜的物件的人不止你一个,但是单独建造工坊的却只有火器堂的堂主一人,给你建造工坊,必当有许多同你一样的人心中不服。 因而,本相给你一年的时间,不限制你研究的方向,但是必须研究出足够重要的成果,或是研制出足够重要的物件。 就以火器堂堂主建造的白氏火枪为标准,只要你能建造出大家公认的,重要性不亚于白氏火枪的物件,这座工坊就一直由你掌管。 若是一年之后,你建造不出来,这座工坊就暂且交由韩道管理,将来交给有能之士,你可有意见?」 沈妙一脸自信,果断的道:「没有意见!如果我用着工坊,一年时间什么都造不出来,那还不如把它交给别人呢!」 方修和小女帝听见这话,都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韩道。」 方修看向站在一旁的工程书院的院长。 「下官在。」 韩道忙不迭的答应。 方修看着他,道:「这几日去相国府取一万两银子,用于新工坊的建造,工坊的名字就叫做机械堂,地位与火器堂相当。」 「下官明白!」 韩道行礼。 方修转头看向沈妙,道:「望远镜的工坊,这段时间就会建立起来,到时候还要你帮忙培训生产望远镜的工匠。」 沈妙此刻还正沉浸在拥有自己工坊的喜悦与激动中,听见这话,握了握小拳头,大声的道:「义不容辞!」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忍俊不禁,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等你真的成了名震天下的工程师,朕在宫里为你摆宴,让你再好好的大吃一顿。」 「......」 沈妙听小女帝提起宴会,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除夕夜的尴尬场景,俏脸微红,不说话了。 从工程书院出来。 方修和小 女帝坐上了返回长安的马车。 走到一半,车又停了下来。 「外面怎么回事?」 方修掀开车帘,开口问道。 侍卫道:「前面又堵上了。」 方修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了车帘,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是该把建造新城的计划提前了。」 武明空坐在方修的身侧,将一块桂花糕放到他的嘴边,道:「你原先打算什么时候建造新城?」 方修咬了一口,道:「一年后。」 武明空将剩下的桂花糕塞进嘴里,一边细细的咀嚼,一边嘟囔道:「那时你也没想到,四大书院能发展的这么迅猛吧。」 方修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武明空又道:「不过,四大书院的作用,确实也超乎了朕的预料,别的不说,就说沈妙制造的望远镜,若是没有工程书院给她施展拳脚,想要问世,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而这小小的一个望远镜,能给朝廷带来多大的裨益,放在沙场上简直就是一件神器,就是放在民间,也有诸多的用处......」 「而且还能给陛下把玩。」 方修接着道。 「没错,还能给朕......」 武明空话说到一半,才觉得有点不对,改口道:「朕把不把玩,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能用在沙场上。」 方修笑了笑,没有提起刚才在工程书院,武明空把玩望远镜时候表现出的孩子气,只是道:「看这架势,还要再堵一段时间,陛下先休息吧。」 武明空思索了几秒,轻轻的点了点头,拿来垫子,垫在方修的腿上,然后躺在精致的毛毯上,将小脑袋枕在垫子上。 片刻后,又觉得垫子不舒服,把垫子拿开,直接枕在方修的腿上。 方修见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看见小女帝恬静且甜美的脸蛋,又不想破坏眼下的安宁的气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马车重新行驶了起来。 武明空安静的枕在方修的腿上,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半个时辰后。 马车回到了宫门前。 还沉浸在梦想中的小女帝,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缓缓的睁开双眼,就看见一张略显憔悴的脸庞。 随即,熟悉的声音响起。 「到了,陛下。」 「嗯?」 刚睡醒的小女帝还有点迷糊。 方修一脸无奈,道:「陛下再不起来,臣的腿就要废了。」 「......」 小女帝仍旧有点迷糊,半晌才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回到了皇宫。 于是,慢悠悠的从毛毯上爬了起来。 片刻后。 武明空披着狐裘,站在马车的旁边,看向马车里面,问道:「你怎么还不下来?」 方修一脸的无奈,道:「这得问陛下。」 「问朕?」 小女帝一脸的疑惑。 紧接着,就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方修扶着已经麻木的腿,缓缓的挪了出来。 脚踩到地面,一个踉跄,差一点跪下。 武明空见到这一幕,才意识到他的腿麻了。 扑哧一声,笑容如花一般绽放。 小女帝强忍着笑意,上前搀扶着他,压低声音道:「方相身体不行啊,这才一会,腿就麻成这样。」 方修咬牙道:「陛 下管半个时辰叫一会?」 小女帝眉头一挑,道:「难道不是一会?」 方修看着她精致的脸蛋,忽然也压低声音,道:「那回养心殿后,臣也好好的服侍陛下一会。」 说话的时候,特意在「一会」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武明空听见这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某些画面,俏脸升起一抹红晕,哼了一声,道:「谁怕谁,就怕某些人到时候连一会都坚持不了。」 方修:「......」 小女帝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调笑他。 看来是得腾出空,好好的教训小女帝一顿! 方修这么想着,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转头望去,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履匆匆的赶来。 小女帝同样听到了脚步声,顺着方修的目光看去,看见来人,表情变得有点儿诧异,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上官海棠?还是第一次见她走的这么着急,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上官海棠已经来到了方修和她的跟前,先是行礼,然后道: 「方相,陛下,燕国传来的最新消息,欧罗人的舰队出现在了蓟州外的大洋。」 方修和武明空听见这话,皆是一怔。 欧罗人,他们全都听说过。 那是海外之地的某个族群,生活在一个叫做欧罗的地方。 欧罗大地同样有诸国,但是他们跑到中土来做生意,一般都不以诸国的名义,而是以商队的名义。 因而,在中土诸国的眼里,欧罗人只是一群靠着海上经商谋生的家伙,对诸国构不成什么威胁。 包括此刻,听上官海棠提起舰队。 武明空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商贾的舰队。 但是方修却从上官海棠的反应中,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他们有多少船?多少人?对燕国有多大的威胁?之前的瘟疫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方修一口气问出了几个问题。 上官海棠没有犹豫,一一回答。 「至少上百艘,人数未知,燕皇已经下令,将十万铁骑调往蓟州,显然是做好了应战的准备,至于瘟疫......卑职还没弄清。」 (本章完) 第331章 欧罗人的舰队 一旁。 武明空听见这话,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虽然没去过海边,却也知道一百艘船,哪怕是对一百年前,制霸大洋的燕国而言,也是极为庞大的规模! 如果这一百艘船都是战舰,那就更为可怕了! “一百艘战舰?”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上官海棠,开口问道。 上官海棠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 方修思索了几秒,缓缓道:“若是战舰足够庞大,这样的舰队足够容纳两到三万人。 在海上,诸国无人能与之为敌,但是登陆以后,燕国的军队能够碾压他们。” 武明空听见这话,看向方修,眸子里露出疑惑之色,道:“那欧罗人派这么多的战舰过来做什么,只是为了与燕人做生意?” 她就算没上过沙场,也知道,欧罗人如此兴师动众,绝对所图甚大!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奔着攻占燕国的领地来的! 方修和小女帝抱有同样的想法,道:“放在半年前,燕国境内还没有瘟疫蔓延,两万欧罗人和一百艘战舰,对施行海禁的燕国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是,瘟疫蔓延开,情况就有所不同了,蓟州虽是平原,但与燕国都之间横着一条山脉,欧罗人若是有武器上的优势,攻下蓟州后,不难立稳脚跟。 只要立稳脚跟,凭借着发达的海运,燕国人想要再夺回蓟州,就没那么容易了。” 武明空听见方修的分析,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沉默不语。 而方修则是看向上官海棠,道:“燕国的瘟疫,情况如何?” 上官海棠沉声道:“燕国诗人有诗云,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看来跟预想中的情况差不多。 方修在心里叹了口气,吩咐道: “将周国的人手撤回来一些,派到燕国的蓟州去。 再派些人去医学院,告诉扁时,本相再给他拨款五万两银子,并且给他足够的人手,让他差人前往燕国,研究导致天花蔓延的病虫,按照书上的方法,早日研究出疫苗。” 上官海棠拱手行礼,应道:“是!” 武明空看向方修,不解道:“这一批欧罗人再如何厉害,也只是在海上,就算是趁着燕国闹瘟疫攻击燕国,最多也只是占据燕国东部的一片土地,应当对我大乾构不成威胁,你为何突然之间如此焦急?” 方修看向武明空,淡淡道:“只是以防万一。” 武明空面露疑惑,问道:“什么万一?” 方修沉默了几秒,沉声道:“万一欧罗人在火器的钻研上,先于我大乾一步。” 武明空皱着眉头道:“从来没听说欧罗人还有火器,再者说这火器不是你研发出来的吗?” 方修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有意义,只是道:“以防万一罢了。” 武明空见他这么说,也不再纠结,道:“欧罗人距离咱们大乾还远,他们派舰队攻击燕国,对咱们而言应该是好事,先别想的那么多,等海棠掌握更多的情报再考虑这些事。” 方修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笑意,道:“陛下说的有理,臣有些杞人忧天了。” 武明空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是因为中土诸国,始终是这一片土地的绝对王者,周边的蛮夷一直处于弱势。 而方修在意,则是因为欧罗人的突然出现,让他联想到了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事情。 尤其是欧罗人在燕国散播天花的行为,更是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但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欧罗人若是有碾压燕国的实力,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毕竟,他们在两三百年前就和中土诸国有过接触,并且与沿海的燕国、吴国、越国通商。 之所以选择攻击燕国,大概率与燕国施行了一两百年的海禁有关。 当然,方修对这些并不算了解,因此也没办法分析出更多的内容。 思索了一会后,就将这件事情暂且抛开,跟着小女帝回到了养心殿。 入夜。 月明星稀。 烛光摇曳。 一夜无眠。 与此同时。 一夜未眠的还有蓟州府城的知府,沈连。 此刻的他,被一堆烦心事扰的焦头烂额,就算是躺在床上,也无法入眠。 朝廷刚派来调查瘟疫来源的钦差。 他还没好好的接待,欧罗人的舰队就忽然出现在了港口外。 足足一百多艘装载着火炮的战舰,一字排开,声势浩大。 站在港口上,都能看见。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清晨,天刚蒙蒙亮。 一名下人就急匆匆的敲响了房门。 “老爷,钦差大人已经到衙门了,正等着您呢。” 沈连听见这话,一脸的烦躁,压根不想说话。 “老爷?” 下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沈连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知道了,告诉钦差大人,本官这就过去!” “是,老爷!” 下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沈连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咬了咬牙,换上官袍,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门。 两柱香后。 他来到了府衙的衙门,看着等候多时的四品钦差,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孙大人,久等久等,快些请坐。” 钦差孙同听见声音,转头看向沈连,表情无喜无悲,拱了拱手,然后坐到了主位。 他俩虽然同为四品。 但孙同是朝廷委派的钦差,近乎等同于皇帝在此地的化身。 所以地位上还是要高沈连不少。 当然,仅限于他做钦差的这段时间。 “本官这几日在城中四处走访,听到了一些传闻,不知沈大人可感兴趣?” 孙同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连,缓缓道。 沈连笑着道:“钦差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孙同板着脸,一字一顿道:“许多百姓说,沈大人和衙门的诸多官吏,视朝廷的法度于无物,纵容商贾与欧罗人行商,甚至亲身参与其中,谋取利益,而这一次的瘟疫便是欧罗人假借贸易,故意带来的!” 沈连听见这话,额头上瞬间沁出了冷汗,脸上虽然竭力的维持淡然,但一颗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若是孙同这个结论坐实,他就不是革职的问题了,就算是被满门抄产都有可能! “这是恶意的毁谤!” 沈连深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愤怒道:“本官承认,有商贾与欧罗人行商,还有一些渔民,互相包庇,出海打鱼,这些都是不可避免之事,毕竟本官手下的差役加在一起也不足一百人,能供本官差遣的士卒也只有区区一两千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同打断:“一两千人还不够你用的嘛!” 沈连大声道:“若只是维持城中的秩序,一二十人足以,但是想要严格的落实朝廷的海禁,一两万人也未必够用! 钦差大人若是不信,本官现在就可以骑马带着钦差大人,绕着海岸转一圈,看一看这海岸究竟有多长,想要时刻的看住商贾与渔民,又是多么的不易!” 矢口否认没人破坏海禁,显然不太现实。 沈连如今只希望将与欧罗人做生意的罪名给洗脱,这样的话,最多是落个办事不利被革职的下场,不至于满门抄斩。 孙同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沈连却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提高声调,继续道:“有商贾与欧罗人行商,有渔民出海打鱼,这些本官都认。 但是说本官视朝廷的法度于无物,亲身参与其中,谋取利益,这些本官是如何也不会认的!因为自始至终本官就没做过这些事情!” “你” 孙同伸手指向沈连,想要反驳。 又是没能开口,就被沈连打断: “本官是进士出身,纵然能力不足以升任蓟州知府一职,但为陛下尽力,报效朝廷的赤胆忠心,却是天地可鉴! 就算孙大人不相信本官的一片热忱之心,也该相信本官当初科举中第的脑子,本官身为蓟州知府,纵容商贾与欧罗人行商,已是大罪,再亲身参与其中,就更是死罪! 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与欧罗人行商,又能从中挣到多少银子,这样的蠢事,本官做不出来!” 沈连的表情极为愤怒,语气极为激昂,说到一半,甚至还拍起了桌子。 一旁。 几名蓟州衙门的官吏见到这一幕,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的升起敬佩。 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做知府大人呢! 就这演技,让他们练八百辈子也练不来啊! 钦差孙同见到这一幕,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冷笑连连。 作为都察院的御史,类似的场面,他见过太多了。 表现的比他还愤怒,比他慷慨激昂的人有的是。 无论这个时候,他的理由有多么充分,最后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还是无法辩驳。 因此。 此刻,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沈连表演,懒得说话。 沈连又连着讲了数个自己不可能犯下这等罪过的理由,紧接着话锋一转,一脸焦急的道: “本官知道,本官无论如何说,孙大人都已经认定本官乃是罪无可恕之人。 如今本官也不想再为此事辩驳,只希望孙大人能将调查本官的精力抽出一部分,去海岸看一看欧罗人的舰队! 足足一百多艘战舰,每一艘战舰都有和乾人打仗时类似的火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这些欧罗人随时都有可能对我蓟州发起进攻,以蓟州这一两千的兵力,面对欧罗人如此庞大的舰队,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本官已经写好了奏章,呈报陛下,请求陛下快些派兵增援,希望孙大人也能写一封奏章给陛下” “不必!” 话还没说完,就被孙同打断。 孙同抓住这难得的空隙,看着沈连,冷冷道:“三日前,陛下已经派出我大燕铁骑,来到蓟州,准备迎战欧罗人。 欧罗舰队的事情,有大燕铁骑的统领去管,本钦差只需要查清欧罗人、瘟疫与你之间的事情便好!” 沈连听见这话,一颗心算是沉到了谷底。 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极大可能已经没有辩解的余地。 “欧罗人虎视眈眈,本官作为蓟州知府,理应坐镇府衙,若是本官出了意外,蓟州大大小小的事务,又该谁来处置。” 沈连还在垂死挣扎。 孙同冷笑一声,道:“自然是由本钦差来处置。” 沈连听见这话,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忽然听到府衙外传来一阵闷响的声音。 “怎么回事?” 沈连转头看向门口,眉头紧皱,大声问道。 门口的差役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茫然。 “问你们话呢!怎么回事!” 沈连见状,面露恼怒之色,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 有差役犹豫道:“卑职也不知道,不过听声音应当是东边传来的动静!” 东边传来的动静? 沈连和孙同听见这话,皆是想到了某种可能,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个时候。 闷响声再次响起。 嘭!嘭!嘭! 相较于之前。 这一次,响声更加的清晰。 “不会是欧罗人打来了吧?” 沈连和孙同都没见过火炮,不知道火炮攻击时候产生的动静是什么样的。 但是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呢。 乾人依靠火炮,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击溃了和大燕铁骑相提并论的虎贲军,逼迫周皇禅让皇位,内阁首辅签订议和的协议,将不弱于燕国的周国变为实际上的藩属国。 就算陛下嘴上再如何的蔑视乾人的火炮和火枪。 兵部和各级的官吏,空闲的时候还是会研究乾国的火器。 此时此刻。 外面传来的闷响声。 和邸报中提到的火炮的声响,极为相似! 不出意外就是火炮! “欧罗人怎会有和乾国人一样的火炮!莫非欧罗人进犯我大燕,是受了乾国人的蛊惑?!” 孙同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这样的猜想,咬牙切齿的道。 沈连听见这话,大声的附和道:“依我看,事实就是如此!” 话音落下。 闷响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距离更近! 第332章 我留下 沈连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眉头紧皱,看向孙同,道: 「孙大人,若真是欧罗人打来,只怕用不到两个时辰就能攻下蓟州城,方才你说,蓟州城的一切事务由你决断。 那请你现在说一说,咱们是带着百姓西撤,还是发动百姓,领着柴刀,爬上城墙,跟进犯的欧罗人殊死一搏?」 「这......」 孙同显然没想到欧罗人的进攻来的如此之快,此刻还有点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连见状,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之色。 随即,面露坚定,十分坚决的道:「若是孙大人一时拿不定主意,那就听本官一言,由孙大人带着城中的老幼妇孺西撤,本官留下来,带着城中的一千城防军以及差役、留下来的壮士,与欧罗人搏命,虽然极大可能阻挡不了欧罗人的脚步,但最起码能为城中的百姓的撤离拖延一些时间。」 孙同听见这话,微微一怔,看向沈连的表情有点诧异。 「你......你可知道这个时候留下来是什么结果?」 沈连一脸的风轻云淡,道:「十死无生罢了。」 孙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那你还留下来,本官怎么不记得你如此英勇?」 沈连淡淡道:「将死之人,戴罪立功,只希望孙大人带着城中百姓撤离的时候,能多照顾本官的妻儿老小,就当是看在你我同朝为官的情分上,给他们一条生路。」 孙同听见这话,瞬间明白了沈连的意思。 他已经决心死在蓟州城。 希望孙同能够网开一面,不再追究他所犯下那些足以满门抄斩的罪名。 就按照他所说的,呈报给朝廷。 如此一来,他的妻儿老小还有一条活路。 「这......」 作为御史,孙同其实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是,他心里又明白,这样的结果,无论对沈连,对朝廷,对百姓,甚至是对他自己,都能够接受。 甚至,沈连毅然决然率兵留下,戴罪立功,拖延时间的事情,还会成为美谈,给其他的官吏留下一个榜样。 嘭! 嘭! 嘭! 震耳欲聋的响声越来越近。 沈连面露焦急之色,大声道:「孙大人,没有时间了,再耽搁下去,城中的人一个也走不掉!快些做决定吧!」 孙同听见这话,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就依照你说得办!」 说完,他看向门外,道:「府衙的差役呢!都过来!」 「大人!」 十几名差役立刻聚拢了过来,拱手行礼。 孙同看向他们,一脸郑重的道:「传本钦差的命令,从城防军中调遣两百人,护送城中的老幼妇孺西撤,青壮劳力全都留下,听候沈知府的差遣!」 十几名差役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沈连。 沈连大声道:「孙大人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他说的话就是朝廷的命令!」 十几名差役听见这话,不再犹豫,齐齐行礼:「是,大人!」 随即,急匆匆的离开了府衙。 孙同见状,转头看向身旁的沈连,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道:「你方才说的话,我都记得了,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你的妻儿老小不会有事。」 沈连得到这样的承诺,原先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安宁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道:「有孙大人这一句话,沈某人就是立刻去死,也不怕了。」 此时此刻。 原先胆小怕事,贪婪无度的蓟州知府沈连,竟是有了几分坦然赴死的气魄。 孙同见状,沉默了几秒。 不再多说,拱手道:「沈大人保重!」 然后,便迈步离开了府衙。 沈连看着孙同的背影渐渐远去,看向一旁的府衙的官吏,吩咐道:「将城里所有的青壮劳力聚集起来,打开武备库,有多少武器甲胄,只要能用的全都发给他们,除此之外,将城中有的柴刀一类的兵器收集起来,一并分发给他们。」 几名官吏听见这话,脸上都是露出犹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显然,他们并不想留下来送死。 沈连见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起,道:「到了现在,你们还不明白?这对咱们而言是一个机会,不殃及家人的机会,你们不愿留下来,想要跟着孙同一起逃跑。 逃跑之后呢?就算活下来,那也最多只能多活半个月,弃城而逃,罪加一等,满门抄斩更是逃不掉! 留下来只死一人,跟着离开,祸及家人,是去是留,你们自己选,本官不强留你们!」 此话一出。 几名官吏表情全都发生了变化,面面相觑了一会,异口同声道:「大人,下官选择留下来!」 「那就去办事!」 沈连提高声调道。 「是!大人!」 几名官吏拱手离开。 半个时辰后。 蓟州城墙上。 一千多人的城防军,加上几千手握各式各样武器的青壮劳力,站在原地,紧张的等待着。 沈连站在城门的旁边,眺望远方,同样有些紧张。 刚才的热血,刚才的慷慨激昂,在真正要生死搏杀的时候,都消散了许多。 即便如此,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既然选择了留下来拖延时间,那就要一条道走到最后,哪怕只能拖延一炷香的时间,也要坚持! 蓟州城的繁华在整个燕国的东部都能排得上号,算得上是一座大城。 但因为临海,几乎不会受到攻击,所以驻扎的士卒很少,这些士卒分布在蓟州城外的各处,大约有四五千人。 而蓟州城内则是由城防军驻守,加在一起也不到两千人。 城防军虽然只有不到两千人,但还算得上是精锐。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临时拉过来的青壮劳力才没有溃散。 此刻。 城防军的统领站在沈连的身旁,眉头紧皱道:「沈知府,听声音,敌人距离蓟州城只有不到二十里路了。」 「嗯。」 沈连听见这话,心里越发的紧张,在城防军统领的面前,却仍在故作淡然。 城防军的统领见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思索了几秒,又觉得没有必要,因而还是沉默。 他们留下来的目的,并不是守下蓟州城。 就他们这几千号人,没有足够的兵器,没有守城的经验,更没有外界的支援,压根不可能阻挡拥有火炮的欧罗人。 毕竟,他作为城防军的统领,对于乾国人的火炮可是早有耳闻,那是妥妥的攻城利器。 轰开低矮的蓟州城墙,估摸着都不用费多少力气。 城防军统领这么想着,就看见不远处掀起了一阵烟尘。 紧接着,一些溃逃的士卒连滚带爬的朝城门的方向跑来,身上的甲胄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快点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几名溃兵看见蓟州府城,就好像看见了希望, 跑到城门下,大声的喊道。 沈连见状,深吸一口气,道:「不要管他们。」 「是!」 城防军统领其实早就做出了决定,应了一声。 溃兵们一路逃跑,早就没了力气,见城楼上的人不开门,他们再也喊不出来,瘫在了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很快。 目光所及的远处,掀起了更大的烟尘。 令人畏惧的号角声中。 一个个身披甲胄的士卒,迈着整齐的步伐,在烟尘笼罩间渐渐显露出真实的面目。 与此同时。 一尊尊火炮,架在推车上,出现在了前方。 「果然是欧罗人!」 沈连看清来犯的敌人,目光中流露出一道愤懑。 亏他还跟欧罗的商贾做生意。 谁能想到,这些家伙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先是带来瘟疫,然后又是弄来火炮! 简直是可恶至极! 一念至此。 沈连心中的火苗又燃烧了起来,大声喊道: 「你们的妻儿老小,还有本官的妻儿老小都在蓟州府城之后! 他们能不能活着抵达下一座城池,取决于蓟州府城什么时候失守! 所以,为了咱们的妻儿老小,跟欧罗人拼了!」 这番话还是能让四周的百姓产生不小的共鸣! 话音落下。 立刻有人响应:「跟欧罗人拼了!」 紧接着,就是几千人的喊声:「跟欧罗人拼了!」 此时此刻。 别说是沈连和那些青壮劳力。 就连城防军统领和那些城防军士卒都被点燃,跟着大声嘶吼起来。 就在此时。 城墙外的欧罗人已经站好位置。 拉动火炮的引线。 就看见一枚枚巨大的弹丸,冲向空中,划出一道还算优美的曲线,精准的落在城墙上。 嘭! 嘭! 嘭!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 「跟欧罗人拼了」的喊叫瞬间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噪音。 ............ 长安城外。 明修医学院。 医学院的院长扁时已经收到了方修的命令。 「派人前往燕国,调查并且研究,在燕国蔓延的瘟疫,究竟是不是天花......这可是要送命的,谁会愿意去呢。」 扁时皱着眉头,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他是院长,让他亲自出马,肯定不现实。 让学院的学生去燕国,他又于心不忍。 毕竟这些学生在他的眼里,绝大部分都还是孩子。 让一群孩子去做这样要命的事情。 他良心不安。 可是,方相既然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必定说明事态紧急。 必须有人要去做此事。 该派谁呢? 一时间,扁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此时。 被方修任命,主要负责研究天花的疫苗的李思,来到了扁时的跟前。 「院长,距离方相传令已经半个多月了,书中记载的牛痘还是没一点消息,学生觉得,再这么找下去,还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 此刻,扁时正心烦意乱,听见这话,还没等他说完,便道:「这 种事情急不得,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再如何着急也没用。」 李思道:「院长的教诲,学生心里也明白,学生想的是,除了牛痘外,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制成天花的疫苗。」 扁时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问道:「别的办法?」 基础免疫学那本书,他这段时间也浏览了一遍。 尤其是关于引起天花的病虫,他更是仔细的钻研了许久。 发现想要阻止天花的蔓延,最好的方法就是接种牛痘。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书上都没记载,李思又怎能知道? 「学生仔细的钻研了疫苗这一部分的内容,发现只要将天花的病虫用高温杀死,或是用某种液体浸泡,再进一步的纯化,便可以得到天花的疫苗,说不定能起到和牛痘一样的效果。」 李思一脸认真的道。 扁时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思索了几秒,皱着眉头道:「老夫虽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却也知道,你想要这么做,必须得有天花的病虫,有天花的病虫,就有可能导致天花在我大乾的土地上蔓延,这么做实在太过冒险,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李思道:「所以学生打算前往燕国,亲身接触天花的病虫,否则一直留在医学院,便是纸上谈兵,永远不可能取得进步。 再者说,那燕国的瘟疫是不是天花,都只是方相的推测,还没能确定。 如果压根不是天花,就算是找到了牛痘,也没有一点作用。」 扁时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皱,冷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李思道:「学生知道。」 扁时道:「你去了燕国,还要亲身的接触天花的病虫,老夫可以断言,你必定会染上天花,从燕国传来的消息,十名病患之中,会有两到三人挺不过去,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两三个人?」 李思听见这话,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抬眸看向扁时,眼神无比的坚定,认真道:「学生进入医学院,学习新式医学,便是为了治病救人,只要能救下万万千千的百姓,学生死而无憾!」 「若你是那十人中的两三个,便是去送死!救不了任何人!」 扁时厉声道。 李思沉声道:「不试一试,学生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两三个呢?」 「你!」 扁时伸手指向李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李思眼眶饱含热泪,颤声道:「学生知道院长是担忧学生的安危,可是学生心里也惦记着无数人的安危,这一去纵然可能回不来,但学生不会后悔。 学生不是为了名利,也不是为了方相的命令,而是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 院长就允许学生去燕国吧!」 (本章完) 第333章 谁知道你喝没喝鹿血? 扁时听见这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心里清楚,李思的话没错。 想要阻止瘟疫的蔓延,首先要接触这种瘟疫,否则便是纸上谈兵。 可是。 在他的眼里,李思毕竟还真是个孩子,让他冒这样的风险,他实在于心不忍。 “院长。” 李思饱含热泪,看着扁时,神色显得无比的坚定。 扁时抬眸,与李思对视了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老夫也不再拦你,但有一条,你要记住,到了燕国,你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若是研制不出方相想要的,你便是后悔,也不可能再轻易的回到明修医学院。” 道理很简单。 不到燕国,没人会议论他的不是。 可是,到了燕国,没有任何进展就灰溜溜的回来,无异于临阵脱逃,到时候他就可能背负许多人的指责。 他作为明修医学院的院长,也不可能再像如今一样,将精力放在他的身上,方相那边更是如此。 李思听见这话,面露激动之色,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学生明白,只要您允许我前往燕国,之后的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无论成功或是失败,学生都会面对,若是研制不出疫苗,学生便一直留在燕国,绝不回来!” 扁时见他如此坚决,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多劝,只是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书信,交给李思,道:“这是方相昨日来的信,催促咱们按照书上记载的方式,将天花的病虫研究透彻,老夫本想从原先太医院的御医中选择一人前往,如今看来,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你最为合适。” 李思伸手接过书信,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片刻后,看完内容的他,将信件收入了怀里,道:“方相的命令,便是学生想要做的事情,学生会尽力办好这件差事。” 扁时看了他一眼,道:“这封信件,你不能带到燕国。” “为何?”李思面露疑惑。 扁时道:“若是让燕国人看见,会招惹许多麻烦。” 李思听见这话,面露恍然,又将信件交还给了扁时。 扁时接过信件,折叠好以后,放入怀里,抬眸看向李思,一脸郑重的嘱咐道:“到了燕国,切记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否则便有可能遭遇杀身之祸。” “学生记着了。” 李思点了点头。 “当然,安全的问题,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第一庄的影卫会全程保护你,除此之外,方相又拨给咱们医学院一笔银子,用于研究天花的病虫,这部分银子,老夫都交给你,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扁时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存折,递给了李思。 李思伸手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连忙的推脱:“院长,这些银子太多了,学生不能要!” 扁时摆摆手道:“这些银子不是给你的,是由你处置,用在研究天花的病虫上。” “可是,这也太多了。” 李思面露犹豫的道。 扁时道:“这是方相拨下来的,你若是能将天花的病虫研究透彻,这些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学生.” 李思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还没开口,就被扁时打断。 “好了,存折你就拿着,到皇家银行可以取出来,取的时候不要取纸币,取成白银黄金,到了燕国,用的时候不至于引人怀疑。” 扁时说着,伸手拍了拍李思的肩膀,挤出一抹笑容,道:“若是你能从燕国顺利回来,老夫会向方相禀告,在医学院创办疫与病虫堂,由你任堂主。” 李思听见这话,冲着扁时拱了拱手,道:“学生拜谢院长。” “该是老夫谢你才对。” 扁时在心里回了一句,摆了摆手,道:“回去准备吧。” “学生告退!” 李思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扁时站在原地,注视着李思离开,苍老的脸庞露出惆怅之色,颇为感叹的道:“我明修医学院有如李思这样的学生,何愁将来不能兴盛啊!” 皇宫。 养心殿。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看着从中书省送来的奏章,眉头微微皱起,冷冷道: “吴国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我大乾陈兵边关,他们非但没有畏惧,反而与我大乾针锋相对,同样布置了三万士卒!难道他们真的以为我大乾不敢南征?!” 话音落下。 她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冷静下来后,又自顾自的道: “不过,话说回来,以吴国皇帝的性格,没有一定的把握,是绝不会做出挑衅我大乾的举动,更何况我大乾去年北伐,刚刚大获全胜。 按照常理,吴国上下此刻应该战战兢兢才是,为何会如此反常,先是推翻与我大乾签订的协约,私自更改商税,如今又敢与我大乾的大军针锋相对。” 武明空看着奏章,越想越觉得奇怪。 片刻后,她看向身后的林宛儿,吩咐道:“去召方修过来,朕有事要与他商议。” “是,陛下!” 林宛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不多久,一袭金丝蟒袍的方修,出现在了小女帝的跟前。 “昨晚不是刚见过,陛下又想臣了?” 方修搬来椅子坐下,眉头一挑,笑着道。 武明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听到“一大把年纪”这五个字。 方修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如今不过才三十来岁,放在之前的世界,妥妥的青年,怎么到了小女帝的嘴里就变成了一大把年纪? “咳咳.” 方修看着小女帝,装作如无其事的道:“臣要纠正一下陛下,臣不过只比陛下大了十来岁,臣要是上了年纪,那说明陛下也不再年轻.”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朕也从没说朕依旧年轻啊。” “.” 方修听见这话,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的表情,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原来这家伙开始在意自己年纪大了! “算起来,朕今年已经二十一岁,放在民间,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怎么还能算得上年轻呢。” 武明空一脸感叹的道:“是人都有年轻的时候,也有不再年轻的时候,年纪大了就是大了,没什么好遮掩的,上了年纪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做事能成熟许多。” 说到这,她抬眸看向方修,眉头一挑,问道:“方相,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 方修对年纪大了四个字过敏,压根不想理她。 这个时候。 小女帝身后的林宛儿忽然开口道:“陛下年纪才不大呢,脸蛋都还是水嫩的,和年方二七的少女一样。 不过也就是陛下年纪不大,才能坦然承认,等将来陛下真的上了年纪,这样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眉梢上挑,故作好奇的道:“是这样吗?” 林宛儿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宫里先帝爷的妃子,就很讨厌有人在她们面前提起年纪。” 作为武明空的贴身侍女,也是最信任的人之一。 有些话,别人不敢说,林宛儿却敢说。 当然,涉及到宫里那些先帝的后妃,林宛儿也只会在小女帝的面前说了,在外人的面前,嘴巴一样很严实。 “哦?还有这种事情?” 武明空也不知道林宛儿是故意这么说,顺着她的话,调侃方修,还是无心之言。 但她知道,方修听了一定很郁闷。 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小女帝很乐意看到方修吃瘪,谁让他总是欺负自己来着。 “嗯,奴婢之前亲眼见到,一名宫女因为提起‘上了年纪’四个字,被训斥呢。” 林宛儿轻轻的点了点头,道。 武明空听见这话,看向方修,一脸感叹的道:“还好方相不是这样的人。” “.” 方修眼角抽动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道:“臣虽然上了年纪,但仍旧生猛。” 武明空撇了撇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天天喝鹿血来着,朕可以听说,燕国皇帝,吴国皇帝都在宫里豢养了上百只小鹿,天天取血喝。” 方修看着武明空,一字一顿道:“臣这几日都可以陪着陛下,有没有喝鹿血,陛下自己看。” 武明空注意到方修充满侵略的眼神,不敢再继续调侃了。 因为她知道,方修真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咳咳.” 武明空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朕今日看到南边呈上的奏章,说是吴国派了三万人,驻扎在边关的位置,与朝廷派去的大军针锋相对,这个消息,方相可听说了?” 方修置若罔闻,不冷不淡的道:“陛下方才不是还好奇臣有没有喝过鹿血吗?” 武明空呵呵的干笑了两声,道:“朕现在不好奇了。” “为何突然又不好奇了?” 方修追问道。 “这还需要理由吗?你也太霸道了吧!” 武明空本想强硬一点,这么硬怼回去。 但是看见面无表情的方修,又忍了下来,道:“朕就当你没喝过鹿血。” 这句话不说还好。 说出来,方修终于是下定决心,证明自己还没上了年纪。 就算是上了年纪,那也是宝刀不老! 他的目光越过小女帝,看向林宛儿,淡淡道:“你出去候着,本相有些事要与陛下商议。” “这” 林宛儿面露犹豫,看了看方修,又看了看小女帝。 此时此刻。 小女帝就算是再迟钝,也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忙不迭地道:“不准出去!” “方相,陛,陛下不准” 林宛儿小声的道。 方修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林宛儿见状,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陛下,奴婢突然想起,太后还有些事吩咐奴婢呢!” 说完,一溜小跑,逃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她就算跑了,留陛下一个人直面方相,方相也不会把陛下怎样。 但是。 她要是留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就说不准了。 武明空见林宛儿跑的如此果断,俏脸气的通红,伸手指向她,大声道:“你要是敢出去,朕送你去矿山挖煤!” 话音落下。 林宛儿装作没有听见,溜出了养心殿。 这一刻。 偌大的养心殿,只剩下方修和小女帝两个人。 小女帝坐在龙椅上,故作镇定,道:“朕乏了,你退下吧。” 方修冷笑一声,道:“臣也乏了,不如一起休息?刚好,臣也给陛下演示一下,臣没喝鹿血是怎样的。” 武明空听见这话,还想垂死挣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开口,不经意的一瞥,就看见方修极具侵略的眼神,心里一颤。 缓缓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护驾!” 只可惜。 养心殿四周的宫女早已经习惯了陛下和方相之间的打闹,十分自觉地捂上了耳朵。 小女帝还没跑几步,就被方修抓住,一把扛在肩上,往内室走去。 “朕就是开个玩笑,你一点也不老,也从来没喝过鹿血,朕知道,你天赋异禀,你” 武明空被丢在龙榻上,终于是有点害怕了,声音放软,开始求饶。 只可惜。 多年相处。 方修早就不吃这一套,直接扑了上去。 随即,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 【情绪值+1000】 【情绪值+2000】 【情绪值+2000】 不知过了多久。 昏昏沉沉的小女帝,从睡梦中醒了过来,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第一感觉就是全身上下一阵酸痛。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养心殿搜寻某个人的身影。 在看到龙椅上,披着蟒袍的,显得衣冠楚楚的方修后,一颗心瞬间安稳了许多。 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来人!给朕递水!” 方修往内室里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毛笔,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拿起茶壶,斟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 武明空喝了以后,口干舌燥的感觉好了一些,没好气道:“林宛儿呢!朕要送她去矿山挖煤!” 听到小女帝将火撒在小侍女的身上,方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应该是跑去太后那了。” 林宛儿在小女帝跟前伺候了这么久,还是懂得一些求生之道的。 躲在太后身边,等陛下气消了,就不会有事了。 武明空从龙榻上缓缓起身,一脸恼怒道:“狗东西!朕早晚要把她屁股打烂!” 方修听见这话,知道她在指桑骂槐,眉头一挑,道:“陛下还是省点力气好好养生吧,毕竟还没上年纪,体力就不好,上了年纪,该如何是好。” 武明空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瞬间涨的通红。 哑口无言了好久,方才问道:“吴国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知道,方修还有功夫做这些事情,一定是对吴国的情况有所掌握。 (本章完) 第334章 吴人的挑衅 方修伸手接过茶杯,又斟了一杯温水,方才道:“不出意外,他们找到了新的盟友,或者说新的靠山。” 武明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问道:“新的盟友?难道他们和越国结成同盟了?” 说完,又觉得不太可能,喃喃自语道:“越国与吴国有世仇,吴国人就算再软弱无能,也不应该啊,更何况就算吴国想要与越国结盟,越国也不会答应,毕竟越国可是一直想着吞并吴国呢。” 方修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是越国。” “不是越国?” 这下子,小女帝更加疑惑了。 吴国的领地挨着周国、乾国、越国。 周国和乾国不必多说,如今都在方修的掌控之中,名为同盟,实为一体。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越国。 不和越国结盟,难不成他们还能越过大乾和大周,与燕国结盟? 话又说回来。 按照方修之前的说法,远交近攻,合纵连横是对抗的基本谋略。 如此看来,越国与燕国联盟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但是。 以燕国如今的实力,按理说不能给吴国带来如此大的底气。 难道 小女帝思索了许久,终于是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但又最有可能的答案。 “吴国人与欧罗人联盟了?!” 武明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方修,开口问道。 还能想到这一点,也不算太笨。 方修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从第一庄的情报来看,确实如此。” 武明空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吴国怎么说也是中土诸国之一,竟然会选择与海外之地的欧罗人联盟,实在是中土人的耻辱!” 方修一脸的风轻云淡道:“诸国之间永远只有利益关系,朝廷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利益,以吴国现在的处境,只有与欧罗人联合,才能在我大乾与越国的南北夹击中谋取一线生机。 他们这么做,是情理之中,没什么好耻辱的,甚至本相倒是很钦佩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宁愿冒着背负千古骂名的风险,也要挽救吴国朝廷与危难之间,算是个人物。” 武明空听见这话,心中并不认同,却也没有反驳,只是道:“就算他们与欧罗人达成了协议,结成同盟,那欧罗人的舰队也主要集中在蓟州外的大洋,压根无法支援到吴国。 吴国人为何敢与我大乾针锋相对?难道说欧罗人的实力已经强大到可以同时与燕国和我大乾一战?” 方修听见这个问题,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悠悠道:“这个问题,我也在想,或许欧罗人确实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一些,所以吴国人才有这样的底气。” 说到这,顿了顿,沉声道:“海棠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情报,燕国边关的三万人,装配了大量的火炮,粗略统计,不下于一百门。” 此话一出。 养心殿陷入了寂静。 武明空仍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惊诧道:“怎么可能!” 要知道。 就算是神机营,拥有的火炮也不过两三百门。 而且这两三百门火炮,还分散在各个地方。 真正的精锐,也就是白起所统领的五军营和神机营主力,拥有的火炮也仅仅一百门。 小小的吴国,怎么可能拥有一百门火炮? 难道说,从工坊造出来第一门火炮开始,吴国就已经得到了制作火炮的方法? 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麻烦了! 因为这说明,在大乾朝廷的内部,有吴国人的细作,而且地位不低,就连火炮的图纸都能弄到! 最重要的是,这个或是这些细作,隐藏的很深。 就连第一庄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火炮的图纸何时泄露的?吴国虽然物产丰饶,百姓富裕,但是矿产并不丰富,他们为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打造这么多的火炮?” 这一刻,小女帝心里有些着急,一连问出数个问题。 方修见状,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走到龙榻边坐下,轻声安抚道:“就算吴国拥有两百门火炮,仍旧不能对我大乾构成威胁,陛下不必担心。” 武明空本想说“人家都把火炮架在你家门口了,你还说不必担心,朕怎么可能不担心嘛!”,但是看见方修镇定自若的模样。 不知为何,她的一颗心也安稳下来,道:“朕就是担心,有更多的机密,被泄露给了吴国。” 方修握住小女帝的手,淡淡道:“陛下多虑了,吴国的火炮无论是样式,制作的原材料,还是发射的方式,都与我大乾的火炮有较大的差异,说明他们的火炮并非是来自我大乾。” “不是来自我大乾,还能来自与哪里?” 武明空疑惑的问道。 在她的眼里,全天下只有大乾研制出了火炮这样的兵器。 吴国拥有火炮,只能是来自大乾。 方修道:“不出意外是来自欧罗人。” “欧罗人?” 小女帝显然没想到这个答案,面露惊诧之色。 方修轻轻的点了点头,道:“从燕国传来的消息,欧罗人同样拥有火炮,且火炮的样式,与吴国的相同,说明吴国的火炮是从欧罗人那里得来的。” “那欧罗人为何拥有火炮?” 小女帝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茫然,看起来有点迷糊。 方修听见这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道:“陛下还没睡醒?” 武明空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你才没睡醒呢。” 方修也不反驳,只是道:“欧罗人的火炮自然是欧罗人自己研制出来的,世上又没有规矩,说只有咱们大乾能研制出火炮。 欧罗人没与中土诸国接触之前,不也一样锻造出了刀剑,刀剑的款式与中土诸国的刀剑同样不同,但威力相差无几,火炮也是一样的道理。” 武明空听见这话,陷入了沉默。 方修见她一副担忧的模样,再次开口:“臣说了陛下不必为吴国之事太过忧虑,吴国和燕国出现这样的变故,对我大乾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欧罗人掺和进来,短时间内乱的是吴国和燕国,不是我大乾。” 武明空听见这话,在心里叹了口气,悠悠道:“朕只是觉得,欧罗人突然冒出来,打乱了你制定的计划。” 方修道:“计划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 小女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方相和陛下在议论要事,大人不能进去。” “本官有要事禀告方相,你去通报一声即可。” 富有磁性的女声传来。 方修和小女帝一听就知道来人是妲己。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紧接着纷纷起身。 将龙袍、蟒袍穿戴整齐。 “方相和陛下正忙呢,再大的要事,也得等方相和陛下忙完了再说。” “他们在忙什么?” 妲己这个问题让门外的宫女陷入了沉默。 宫女清秀的脸蛋露出红晕,咬了咬牙,道:“总而言之,是在忙很重要的事情,苏大人还是先请回吧。” 妲己听见这话,妩媚的脸蛋露出恍然之色。 随即,沉声道:“本官知道你说的什么事,你估计大概还要多久?” “.” 宫女听见这话,一时间懵了,心道:这也是可以说的吗? 养心殿里。 武明空原先正在喝水润喉,听见妲己这话,一下子被呛住了。 “咳咳咳” 一阵咳嗽,好一会才缓过劲。 “让苏大人进来。” 武明空生怕妲己说出更过分的话,忙不迭的开口道。 宫女听见女帝的声音,应道:“是,陛下。” 随即,让开了位置,道:“苏大人请。” 妲己看了她一眼,推开养心殿的正门,走了进去。 来到方修和小女帝的面前。 她先是好奇的打量了两人一眼,发现两人好像没什么异常,又觉得有点疑惑。 难道自己猜错了? 相爷和小女帝做的事情,并非是她想象的那样? 正疑惑呢,就听见小女帝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苏大人如此着急,是有何要事?” 妲己行礼道:“回禀陛下,吴国传来的消息,吴国朝廷从即日起,驱逐我大乾在吴国所创建的所有票号,并且我大乾的纸币,在吴国不能使用,必须换成吴国自己印发的纸币。” 所谓的票号,其实就是换个名字的皇家银行分行。 这两年,随着乾国商贸的不断发展壮大。 皇家银行的分行也是遍地开花。 不止是乾国的州府拥有皇家银行的分行。 就连周国和吴国几座较大的城池也有了同样的分行。 不过为了避嫌,皇家银行在吴国的名字,改为了乾国票号。 同时。 因为长安成为中土诸国最大的商贸中心。 皇家银行印发的纸币也成了在中土诸国流通的货币。 无论是乾国本土的商贾,还是周国的商贾,吴国的商贾,甚至是燕国和越国的商贾,都会使用纸币进行交易。 在吴国创建的票号,也正是为了方便商贾存取纸币。 如今,吴国突然闹这么一出,对乾国的贸易、乾国纸币的流通,以及权威,毫无疑问是一次巨大的打击! 从今以后,所有的商贾都得重新考虑乾国纸币是否可靠这个问题。 毕竟,谁又知道,吴国人会不会突然销毁所有的乾国纸币呢? “可恶!” 武明空听见妲己的话,精致的脸蛋露出恼怒之色,一拍桌子,咬牙道:“吴国朝廷这么做,是对我大乾朝廷的蔑视,是一次不可原谅的挑衅!” 方修的表现则比较淡然,看向妲己,十分冷静的问道:“吴国印发的纸币是什么样的?你那里有没有实物?” 妲己点了点头,回道:“有。” “拿来给本相看看。”方修道。 “是!” 妲己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纸币,递给了方修。 方修伸手接过来以后,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嘴角勾起笑容,道:“仿制的倒是不错,像模像样,只可惜相较我大乾的纸币,只得其形,不得精髓,还是粗糙了一些。” 武明空听见这话,意识到了什么,凑了上来,好奇的道:“为何这么说?” 方修将手中的吴国纸币对准光源,道:“其一,这个纸币对准光源,并没有水印的效果,想要仿制,难度就小了很多。” “其二,吴国的印刷技术相较我大乾要差了许多,再精致的图画,印出来也显得有些模糊,民间想要仿制,或许很难,但是对朝廷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 “其三是它的材料,乃是再寻常不过的桑皮纸,比之普通的纸张质量是要好了不少,但用作纸币的材料,还是差了一些。” 武明空听见这话,大概明白了方修想要做什么,问道:“所以.能仿制的出来?” “应当没什么问题。” 方修说着,将手里的吴国纸币还给妲己,道:“将这个纸币交给工坊的人,令他们照着仿制,若是能在七日内仿制出能以假乱真的纸币,本相奖赏一千两白银!” 作为皇家银行的行长,读了数本经济学著作的妲己,当然明白方修想要做什么,应道:“是!相爷!” “去吧。” 方修摆了摆手道。 妲己点了点头,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看向方修和小女帝,似笑非笑的道:“仿制纸币,应当还要一些时间,等会臣不会再来打扰陛下和方相。” 说完,迈步离开了养心殿。 “.” 小女帝听见这话,俏脸浮现一抹红晕。 然后瞥了方修一眼,没好气道:“都是你,成天的白日” “白日什么?” 方修装傻充愣。 小女帝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沉默了片刻后。 小女帝想起吴国发生的事情,眉头皱了起来,道:“吴国人在这个时候突然印发纸币,驱逐我大乾的票号,究竟意欲何为。” 方修道:“无非是想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什么意思?” 武明空看向方修,问道。 方修道:“陛下觉得,若是欧罗人与燕国之间的战争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我大乾应不应当出手?” “何为白热化?” 小女帝一脸的茫然。 方修沉默了几秒,解释道:“就是最为激烈的时候。” 小女帝果断道:“自然是要出兵!坐收渔翁之利!” 说完,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精致的脸蛋露出恍然之色,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 第335章 家法处置 武明空看向方修,正色道:“这么说,吴国和欧罗人达成的协议,便是欧罗人给吴国提供兵器上的援助,而吴国人在南边牵制我大乾的兵力,以此保证欧罗人能顺利的攻下燕国。”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如此。” 方修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武明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她再次开口问道:“欧罗人能攻下燕国吗?” 方修道:“几天后,陛下就能知道了。” “此话何意?” 武明空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 方修道:“欧罗人已经登陆,攻下了蓟州城。” 顿了顿,继续道:“根据密探传来的消息,欧罗人攻下蓟州城只用了半个时辰。 虽然蓟州城只有两千的城防军,城墙不高,但是他们有充足的储备物资,按照常理,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至少能守个一两天。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若是指挥得当,守城士卒的意志力强大,守个十几天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们连半个时辰都没守住,足以说明欧罗人拥有碾压蓟州城防军的兵器。” 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问道:“是欧罗人的火炮?” 方修点了点头,正色道:“虽然燕国的瘟疫正在蔓延,但燕国皇帝仍旧派出了十万的燕国铁骑前往蓟州,准备迎击欧罗人,可见无论是燕国皇帝,还是燕国朝廷,都认为这一批欧罗人不好对付。 至于燕国骑兵和拥有火炮的欧罗人,孰强孰弱,亦或者势均力敌,就看之后几天,燕国的骑兵能否将占据蓟州府城的欧罗人赶回海上去。” 武明空听见这话,面露思索。 片刻后,她抬眸看向方修,问道:“方修,你觉得最后会是燕国人获胜,还是欧罗人获胜?” 方修摇了摇头,道:“臣对欧罗人了解太少,无法做出判断。” “不过......臣相信,欧罗人既然发动一百多艘战舰,聚集两三万人,携带火炮这样的兵器,而且还与吴国达成了协议,必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对拿下燕国,或是燕国的部分土地志在必得。” 武明空听见这话,精致的脸蛋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几息后问道:“若是燕国人无力阻挡欧罗人,你会如何做?” 方修眉头一挑,道:“还是那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趁乱攻下燕国,如此一来,臣一统诸国的进展还能提前。” 小女帝见方修如此自信,很想问:那吴国人呢?你打算怎么对付他们? 转念一想,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于是便选择了沉默。 这个时候。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听着怯生生的。 “陛,陛下,该用午膳了。” 是林宛儿的声音。 此刻,她正站在门口,压根不敢进屋,生怕挨小女帝的揍。 武明空听见她的声音,看向门口的位置,眉头一挑,道:“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 “......” 门外安静了一会,再次传来林宛儿的声音。 “太后还有事要吩咐奴婢呢,奴婢问了陛下的午膳,便回永寿宫去见太后。” 武明空听见这话,给方修使了一个眼色,让方修不要说话。 然后,踮起脚尖,缓步走向门口。 一下子推开养心殿的门,第一眼就看见林宛儿站在那里,表情有点儿惊恐。 下一秒。 林宛儿拔腿就跑,嘴上还喊着:“奴婢先回永寿宫了,陛下午膳的菜肴可以吩咐......” 话还没说完,就被眼疾手快的小女帝拽住了衣角。 “朕又不会吃了你,跑什么!” 林宛儿被抓住衣角,害怕带倒小女帝,不敢再跑,可怜巴巴的站在原地,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武明空见状,有点儿无语。 林宛儿作为她的贴身侍女,就算是犯了错,也没怎么惩罚过她。 最多也就是罚她扫几天的地。 至于装出这么一副可怜受气包的模样嘛,无非就是想躲过惩罚! 林宛儿越是如此,武明空就越想着好好的罚她。 “陛,陛下,奴婢错了。” 林宛儿可怜巴巴的低着头,怯生生的道。 “进来说话。” 武明空拽着林宛儿的衣角不松手。 林宛儿小声道:“太后那边还等着奴婢呢。” 武明空眉头一挑,道:“太后那边,朕派人去解释。” “奴......” 林宛儿凭借多年侍奉小女帝养成的第六感,本能的察觉到她的气似乎还没完全消,仍旧想着熘之大吉,因此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 她刚开口,就听见小女帝压低声音道: “你要是再敢跑,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林宛儿听见这话,瞬间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乖乖的跟着小女帝进了养心殿。 关上养心殿的门后。 小女帝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宛儿,道:“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朕还是第一次知道,你遇见事情,跑的如此之快。” 林宛儿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武明空见她又玩装可怜这一套,眉头一挑,提高声调道:“跟朕来这一套,没用!” “陛下......” 林宛儿双眼含泪,声音委屈。 武明空见状,冷笑一声,道:“你昨天丢下朕逃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林宛儿听见这话,更加委屈,压低声音,都囔道:“又不是奴婢欺负的陛下,为何要把气撒在奴婢身上。” “你说什么?” 武明空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林宛儿本想沉默,但不知为何,脑子一抽,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陛下欺软怕硬,只会把气撒在奴婢的身上。” 话音落下。 她立刻就后悔了,先是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忙不迭的挽回。 “奴婢刚才脑子晕了,胡乱说话,陛,陛下......” 说着说着,她渐渐放弃了挣扎。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己已经没救了。 武明空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凝视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言不发。 一旁,本来看热闹的方修见到这一幕,莫名感觉一股杀气朝自己席卷而来。 沉默了几秒,他收敛了笑意,压低声音道:“臣忽然想起,中书省还有几本奏章,臣还没有处理,臣先行告退!” 说完,就打算开熘。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林宛儿的声音响起。 “方相,你不能把奴婢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林宛儿跟在小女帝身边这么多年,哪里还能不知道,此刻小女帝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用绝望的眼神,看向方修,颤声道:“奴婢可是因为您才犯下这样的错,您要是走了,奴婢会被陛下打死的。” 方修听见这话,尬笑了两声,摆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 林宛儿快要哭出来了,颤声道:“就算不会被打死,也会被打个半死。” 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方修一时心软,停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 小女帝不冷不澹的声音响起,道:“不准走。” 方修见小女帝如此强硬,心里明白,得让小女帝出出气,不然之后几天怕是没法消停了。 “咳咳......没有陛下的允准,臣就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该软的时候得软。 该硬的时候得硬。 这个道理,方修比谁都清楚。 不管怎么说都欺负了人家一天,总得让人家也出出气吧。 果然。 小女帝见方修态度放软,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但被林宛儿顶撞的恼怒,仍旧没有消散。 她回到龙桉前,拿出一条较短的鞭子,看向林宛儿,不冷不澹的道:“是去矿山挖煤,还是接受家法,自己选。” 若是放在从前。 林宛儿肯定会可怜巴巴的问:“还能有别的选择嘛。” 但是,此刻,刚触怒了小女帝,她不敢再作死,小声的回道:“奴婢选择家法处置。” 一旁。 方修见状,有些诧异,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小女帝还有家法,不由的好奇了起来。 紧接着,就看见小女帝对林宛儿道:“趴好。” 林宛儿偷偷的瞥了一眼方修,俏脸浮现一抹红晕,压低声音道:“陛下,还有外人呢。” “还敢顶嘴?” 武明空瞪了她一眼,提高声调道。 瞬间。 林宛儿不敢再说,俏脸涨的通红,缓缓起身,跪在了太师椅上。 双眼紧闭,睫毛轻轻的颤抖。 紧接着。 就看见小女帝手里握着鞭子,对着林宛儿,piapia就是两鞭子。 林宛儿还算玲珑有致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银牙紧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其实。 鞭子抽在身上,倒不算多疼。 主要是有方修在旁边看着,让她觉得莫名的羞耻,一颗心都不由的颤了起来。 “这......就是家法?” 方修站在一旁,见到这一幕,眼角抽动了一下,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片刻后。 家法处置完毕。 林宛儿捂着挨打的地方,俏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 武明空则是握着鞭子,眼神时不时的飘向方修。 “陛,陛下,奴婢知道错了。” 片刻后,林宛儿低着头,小声的道。 与此同时。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方修的耳畔响起。 【情绪值+5000】 方修听见声音,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小女帝,刚好和小女帝对视了起来。 下一秒。 小女帝忙不迭的挪开了眼神,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这是什么意思?” 方修一脸的茫然。 忍不住问道:“陛下何时制定这样的家法?” 武明空哼了一声,道:“你管得着嘛。” 一旁。 林宛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要说话,又不敢说。 方修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道:“这家法是给臣准备的?” 小女帝听见这话,似乎是被点破了心事,俏脸微微一红,没有说话。 “......” 方修见状,嘴角抽动了一下,忽然意识到。 感情小女帝刚才那一出,是在杀鸡儆猴啊! 只可惜,他这个被儆的猴,没有丝毫的察觉。 “臣还以为陛下已经放弃了反客为主,拿捏臣呢。” 方修似笑非笑,意有所指的道。 小女帝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是在中书省还有奏章嘛?朕准许你去处理。” 方修觉得小女帝羞恼的样子很有趣,改口道:“那几份奏章也不是很急......” “滚蛋!”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女帝打断。 “臣不走。” 方修见小女帝气消了,也强硬起来。 “你不走,朕走。” 武明空选择以柔克刚,看向林宛儿,摆摆手道:“跟朕去永寿宫,今日午膳,朕陪着母后一起。” 林宛儿刚挨了教训,不敢再惹事,乖乖的点头:“是,陛下。” 紧接着,两人就迈步离开了养心殿,留下方修一人站在原地,四顾茫然。 小女帝跑了。 方修思索了几秒,选择暂且放过她,迈步离开养心殿,回到了中书省,处理奏章。 ........... 与此同时。 燕国与乾国的交界处。 从明修医学院出来的李思,在影卫的保护下,越过了边关,一路来到了燕国最南边的一座城池——南望府。 相较于蓟州府,和燕国都,南望府只能算得上是一座小城。 但即便是一座小城,这里仍旧住着几万号人,晌午的时候,街上还算繁华。 李思挎着包裹,随意找了个馄饨摊坐下,点了一碗馄饨后,便开始与一旁的客人闲谈。 “听说东边闹了瘟疫,我看咱们这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旁边坐着的是个衣着还算体面的中年男人,像是个商贾。 听见李思的话,转头看向他,道:“听口音,你是从南边来的?” 李思知道自己长安本地的口音,很难改变,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是,去东边见一位故友。” 中年男人听见这话,道:“那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为何?”李思故作不解的问道。 中年男人解释道:“你是没见过那瘟疫,你要是见过,便知道它的可怕了,染上以后就算撑过来了,身上也都是麻子,看着瘆人,而且,要真是染了,能不能撑过来,得看天命。” 李思道:“瘟疫不就是如此。” 中年男人道:“你这个年纪,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不怕,你真到了那边,见了以后就怕了。” 李思不置可否。 中年男人将嘴里的馄饨咽下,又道:“而且,现在那边不只是瘟疫,还有欧罗人,听说那些欧罗人丧心病狂,见人就杀,压根不留活口,要是遇见了欧罗人,比染了瘟疫还要可怕!” 第336章 咄咄怪事 “欧罗人?什么欧罗人?” 李思来燕国之前,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下燕国的风土人情,除此之外,就是继续钻研基础免疫学,对欧罗人进攻燕国一事,一无所知。 “你连欧罗人都不知道,就敢一个人往东边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解释道:“半个月前,欧罗人派出一百多艘战舰,进攻我大燕,他们的先锋如今已经攻下了蓟州府城,朝廷正调兵遣将,要跟他们干一场!你孤身一人,往东边跑,无异于往火炉里跳!” 李思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随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原先的计划是,前往瘟疫最开始蔓延的地方,也就是蓟州府城好好的看一看。 如今看来得调整一下计划了。 心里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声。 下意识的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倒在了地上。 那孩子的身旁,站着两个拎着包裹的中年人,一男一女,瞧着像是夫妻。 “完了完了,还是没能躲过。” 中年妇女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些什么。 中年男人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过来搭把手,先把孩子送到客栈。” 中年妇女听见这话,神色仍旧恍惚。 “愣什么!” 中年男人见状,提高了声调。 中年妇女这才缓过神,迈步走了上去。 此刻。 中年妇女异常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围观路人的注意。 不少人的目光都是望向俩人,神色中带着戒备。 忽然。 围观路人中,有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用惊恐的声音道:“他脸上有红疹!” 话音落下。 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呼。 紧接着,众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齐齐后退,跟三人保持距离。 “红疹?!他们染了瘟疫?!” 李思旁边的中年男人,表情惊恐,声音有点发颤。 李思见状,眼眸一亮,站起身就要上前。 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迅速的从怀里取出一块棉布,捂住口鼻。 驻足原地,静待事情继续发展。 一阵惊呼声中。 几个巡街的捕快迈步赶了过来,先是驱散人群,然后看向那三人,神色严肃,沉声问道:“伱们是从何处来的?路引拿出来瞧瞧!” 中年男人见状,忙不迭的从怀里取出路引,竭力的维持冷静,开口道:“我叫赵升,京师人士,是一名郎中,这是我的路引。” 此人正是蓟州府城最先接触到瘟疫的那个赵郎中。 因为熟读医术,知晓瘟疫的可怕。 他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带着妻室和徒弟,前往京师避难。 到了京师以后,发觉情况不对劲,瘟疫蔓延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于是,又从黑市上买了路引,继续往南边走。 因为家产都已经变卖,所有的身家都带在身边,所以也没什么牵挂,就这么一路向南,不知不觉就来到大燕最南边的城池。 捕快们和赵升保持着距离,只是瞥了一眼,就道:“知府大人有令,凡是身上起了红疹的外地人士,一律不得入城!” 赵升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捕快道:“是我们送你出城,还是你自己出去?” 赵升沉默了几秒,道:“我们自己走。” 说着,看向一旁的中年妇女,道:“先出城,找个落脚的地方,再想办法。” 此刻,中年妇女处在六神无主的状态,想要留下来,但知道不可能做到,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然后。 赵升伸手将自己唯一的徒弟,扛在了背上,一步一步的往城外走去。 所过之处,路人皆是避之如蛇蝎。 “竟然是个郎中。” 李思看着赵升,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沉默了半晌后,起身跟了上去。 隐藏在暗中的影卫,见状,没有犹豫,也都起身,跟了上去。 同样的,他们也全都用一层棉布,捂住了口鼻,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扎眼。 好在,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赵升三人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这些脸上蒙着棉布的怪人。 半个时辰后。 城外。 李思追上了寻找落脚地的赵升。 “兄台留步!” 赵升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停住脚步,转头看去,见李思衣着得体,看着像是个读书人,心中的紧张舒缓了几分,开口问道:“何事?” 李思看了一眼赵升背着的半大孩子,道:“你背着他,只怕是没人会收留你们。” 赵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无奈之色,道:“总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岭。” 李思道:“我在这附近有个空宅子,兄台若是没有地方去,可以去我那里休息几日。” 赵升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面露警惕,沉默不语。 李思见状,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道:“兄台可是害怕在下图谋不轨?” 赵升沉声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帮我?” 李思道:“自然是有所图。” 一旁。 中年妇女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躲在了自家丈夫的身后。 李思见状,眼角抽动了一下,心想:您老的年纪,都够做我娘了,还担心我对你图谋不轨? “咳咳.” 李思清了清嗓子,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是郎中,对最近蔓延的瘟疫很是感兴趣,想要仔细的钻研一下这个瘟疫,奈何南望府并没有病患,便想着” 见赵升的表情变得不对劲,他忙不迭的解释道:“当然,所谓钻研瘟疫,实际上是想要观察病患的病症,如果可以最好诊一下脉,除此之外,更唐突的事情,不会再做。” 赵升脸上写满了不信,道:“仅仅如此?” 李思点了点头,道:“仅仅如此。” 赵升听见这话,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李思见状,再次开口:“实不相瞒,在下虽然不说腰缠万贯,却也差不了多少,在这南望府城,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没有必要欺骗阁下。” 说着,给一旁的影卫使了一个眼色。 影卫会意,从怀里取出金银,在赵升的面前晃悠了两下。 赵升见状,一颗心安稳了许多。 确实,人家腰缠万贯,有何必要欺骗他? 就为了他身上那几百两银子? 完全没有必要。 更何况,人家身旁还有这么多的护卫,就算是对他动武,他也无力抵挡。 这个时候。 李思的声音再次响起。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这番话,让身为郎中的赵升,面露震撼之色,怔在了原地。 “这番话是在下的师父所作,在下牢记于心,此刻念诵,只是想要证明在下确实是郎中,所做的只是想要研究这个瘟疫。” 李思看着赵升,一脸认真的道。 实际上。 这番话是出自孙思邈的《大医精诚》。 虽然不知道孙思邈是何许人也,但是他所著的许多医书,在竹风轩都有售卖,也被太医院的御医们奉为经典,时常的品读。 而明修医学院因为钻研的是新式医学,对孙思邈的那些医书并不看重。 但是,对这一篇《大医精诚》确实较为推崇。 方才李思所念颂的,已经被刻在明修书院的院子里的石碑上。 明修医学院的每个学子,进出书院第一眼便是这些足以震撼人心的文字。 赵升听见李思背诵这些文字,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完全打消。 身为郎中,他心里很清楚,只有真正渴望治病救人,心存善念的人,才能神色如常的念出这些文字。 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只是想要研究瘟疫罢了。 “好,我们去你家里住上一段时日” 赵升点头道。 李思见他答应,脸上露出笑容,看向一旁的影卫,吩咐道:“去附近租一座宅邸,至少要有五间屋子。” “是!” 影卫答应,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 李思一行人来到了影卫租好的宅邸。 赵升将自己的徒弟放在床上,看向中年妇女,吩咐道:“去打一盆清水,先烧一会,再给云儿擦擦身子。” “嗯。”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 李思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一个琉璃制成的小管,走到那孩子的跟前。 “你要做什么?” 赵升见状,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思将琉璃小管,放在那半大孩子的腋下,道:“给他测一测体温。” “测体温?” 赵升一脸的茫然。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诊病的手段。 李思道:“正常人的体温在三十七左右,从他的表现来看,一定不会正常,就看他是三十九,还是四十,若是四十的话,乃至以上,就得想办法给他喂一些药方。” 这番话落在赵升的耳朵里,简直无异于天方夜谭。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眼前这个少年,真是郎中? 在他充满怀疑的眼神中。 李思将那琉璃小管拿了出来,仔细的看了几眼,道:“还好,接近三十九,还没到三十九。” 这一刻。 赵升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从哪学来的诊病手段?用琉璃就能测出用不用喂药?我行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思看了他一眼,解释道:“这不仅仅是琉璃,里面还有别的,比如汞.” 说了没几句,又觉得没有必要解释的那么清楚,摆摆手道:“我用的是新式医学的诊病手段,你没听过,乃是人之常情。” 说完,看向身旁的影卫,吩咐道:“记录下来,患病第一日,体温,三十八点七,面部有红疹,寒战。” “是。” 影卫应了一声,拿出准备好的空白册子以及炭笔,开始记录。 赵升在一旁,见到这一幕,想要说些什么,思索了几秒,还是选择沉默。 他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新式医学。 但眼前这些人,此刻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证明他们并不是在瞎胡闹。 或许,他们真能将这一种瘟疫钻研透彻? 这么想着。 忽然听到李思开口问道:“赵兄,你这一路走来,可曾发现有人不会染上这种病?” 赵升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点了点头道:“虽说我接触的病患不多,但确实有一些人,身边的人都染了这病,他却没事,但这样的人并不多,我这一路也就是遇见了两三回。。” 李思又问:“这两三回都在何处遇见的?” 赵升摇了摇头,道:“记不清了。” 李思听见这话,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紧接着,就听见赵升道: “不过有一次,我印象很深,那个时候,瘟疫蔓延没多久,我原先打算在京师住下,后来发现瘟疫蔓延的很快,便又离开京师,打算到南边避一避。 刚出京师,就碰上了一户人家,闲聊以后才知道他们也都是从蓟州府出来避难的,而且是瘟疫蔓延以后才出来的。 聊熟了以后,方才知道,他们附近都染上了这种病,唯独他们一家七口,竟是没一个染病的,真是咄咄怪事。” 李思想了想,追问道:“他们那一户人家,与旁人有没有不同?” 赵升思索了几秒,摇了摇头,道:“就是普通的农户,家里有一座祖传的宅邸,有不少的地,在蓟州府还算富裕,但也仅仅如此。” 李思又问:“他们养不养牛?” 赵升道:“像他这样富裕的农户,哪一家不养牛?” 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你这么一说,我倒确实想起他们的不同之处,别人都是把牛养在棚子里,他们家是把牛养在宅子里,一共养了两头,逃难的时候都给带上了。” 李思听见这话,心里一颤,琉璃小管都没拿稳,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本章完) 第337章 我能看看你家的牛吗? 赵升见李思如此失态,面露不解,问道:“怎么了?” 李思没有回答,上前一步,拽住赵升的衣角,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他们去哪了?还带着那两头牛吗?” 赵升见状,后退了一步,道:“我与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因为都是来自蓟州府城,便多聊了两句,他们去哪,我又怎能知道。” 李思听见这话,仍旧没有放弃,焦急的追问道:“那你可记得他们赶路的方向?” 赵升见李思如此失态,更加的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认识他们?” 李思还想继续追问,但是看见赵升略微皱起的眉头,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即道:“不认识。” 不认识,为何如此着急的打探去向? 赵升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李思开口道: “我虽然不认识他们,但却知道,他们的身上藏着阻止瘟疫蔓延的法子!或者说他们的牛,能够阻止瘟疫的蔓延!” 李思斩钉截铁的语气,让赵升怔在了原地。 他们的牛,能够阻止瘟疫的蔓延? 这人莫不是个失心疯? 一念至此,赵升狐疑的打量了李思一眼,又后退了一步。 李思见状,道:“我不是失心疯,根据我的观察,在这里蔓延的瘟疫,极有可能是天花,而治疗天花,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接种牛痘,所谓牛痘就是...... 哎,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只要告诉我,那户人家还有他们的牛去什么地方了,只要能找到他们,我给你一千两银子的报酬!” 说着,看向一旁的影卫,吩咐道:“快,拿一千两银子来!” “是!” 影卫接受的命令是完全听从李思的号令,因而,没有犹豫,便从怀里取出了一锭金锭,放在了桌上。 赵升看见摆在桌上的金锭,整个人完全懵了。 他没有想到,李思竟然真会拿出一千两银子,只为打听两头牛的下落。 难道说...... 那两头牛真的藏着阻止瘟疫蔓延的秘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赵升正发懵呢。 李思就迫不及待的催促道:“你要实在是想不起来他们要去的地方,告诉我个大致的方向也好,这件事情关乎几万,乃至几十万条人命,耽误不得啊!” 赵升听他这么说,终于不再胡思乱想,扶了扶额头,道:“你别催,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好。” 李思见状,安静下来,不敢打扰赵升的思绪。 眼中满是期待的光芒。 他几乎可以肯定。 那两头牛染上了牛痘,那户人家就是因为常常接触到牛,同样染上牛痘,方才能够免疫天花。 若是能够找到那两头牛的下落,并且将它们送到大乾,便可以大量的培育牛痘,制成天花的疫苗。 赵升思索了几秒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道:“我记得他们好像是要去成明府投奔某个亲戚。”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李思见他说出了准确的地名,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问道:“能否确定?” 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 赵升点了点头,道:“不出意外,是成明府,当时我看他们带着两头牛,便说,你们带着这俩家伙,从蓟州走到京师,真是不易,那人说,确实不易,但好在再坚持一会,便能到了,然后我随口问了一句,他们要去哪,他们说是成明府。” 得到了肯定的答桉,李思激动的差点蹦起来。 此时此刻。 他也顾不得可能染上天花,一把抱住了赵升,激动的道:“若是能找到那两头牛,便等于拯救了万千的黎民,这份功劳,有赵兄的一成!” 说完,看向身旁的影卫,吩咐道:“全都收拾行礼,启程去明成府。” “是!” 影卫们拱手行礼,转身收拾行李去了。 赵升见到这一幕,瞬间懵了,伸手拽住李思的衣袖,道:“李兄,你们去成明府了,我们可该如何是好啊。” 李思愣了一下,才想起这里还有个人需要照顾,犹豫了一下,他看向一名影卫,吩咐道:“你留下来,照顾他们。” 说着,从怀里将工程书院制作的温度计拿出来,递给影卫,叮嘱道:“从今往后,早中晚各记录一次,体温,以及状态,若是上面的数字超过了三十九,便按照我的药方去配药,喂他服下。 记着,平常的时候,面纱也不能脱下,要一直捂住口鼻,只有你一个人在屋里睡觉的时候,可以将面纱摘下来,放在外面透透气,第二天要换个新的面纱。” 影卫拱了拱手,道:“卑职记下了!” 李思点了点头,看向赵升,道:“这几日,你们仍旧住在这处宅邸,无论找不找得到那两头牛,我都会回来,若是找到了,我绝不会食言,一千两的银子一定奉上!”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赵升见状,犹豫了一下,忽然开口道:“若是那两头牛真能阻止瘟疫的蔓延,应当是我替天下的百姓,拜谢你,那一千两银子,不该给我......”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那一户人家一共七口人,衣着虽然不算华贵,但一看便只是殷实人家,主人家姓孙,叫什么却不知道,身高六尺,极为健壮,在人群中十分扎眼,他的夫人看着又极为瘦弱,让人印象深刻。 除此之外,他们一家还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身旁跟着一个男子,两个女子,应当是主人家的兄弟姐妹。” 李思听到这些描述,更有信心,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拱了拱手,道:“多谢!” 赵升也拱了拱手,不再多说,目送李思离开了屋子。 究竟是失心疯。 还是真有本事。 就看接下来的几日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和他的夫人,他的徒弟,能够熬过这几日。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看着李思离开的背影,他之前背诵的大医精诚,在赵升的耳畔缓缓的响起。 “若是我能坚持己见,将港口可能有瘟疫的消息,告之别的知府,或者告之御史,如今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赵升想到这,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注视李思离开的身影,喃喃自语道:“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实现你所说的,阻止瘟疫的蔓延吧。” ............ 李思从南望府出来后,马不停蹄的奔向成明府。 成明府城和南望府城一样,只是一座小城,因为距离京师不远,成为许多商贾临时的落脚地,相较而言,还算繁华。 在这里找一个带着两头牛逃难的人家,不算容易,但也不算多难。 前提是那一户人家确实是来到了成明府。 李思和七名影卫,带着行李,骑着马,一路北上。 一开始,所见所闻还和南望城相差无几。 后来就能发现,这边的情况,与南望城有明显的不同。 无论是乡野田埂间,还是城池市井中,闲逛的百姓都要少了许多。 虽然还没到尸横遍野的地步,但确实能在路边看到许多人在挖坑埋尸。 这样的场景,在李思的眼里足以称得上是凄惨。 但是在影卫的眼里,却是再寻常不过。 沙场上比这凄惨的场景,比比皆是。 这样的画面,压根无法引起他们情绪上的波澜。 一路走走停停,兜兜绕绕。 三天以后。 李思带着影卫,赶到了成明府。 出乎意料的是,进城的时候,压根无人阻拦,就连路引都没人看。 李思牵着马,用面纱蒙着口鼻,进城的时候,看见路边坐着一个老头在那晒着太阳,忍不住开口问道:“老人家,这城门口的守卫都去哪儿了?” 老头缓缓睁眼,看向他,摆摆手道:“还能去哪儿,都在家躺着呢。” 李思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转而进入正题,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道,城里那户人家是最近新搬来的,主人家身高六尺,牵着两头牛。” 老头摆了摆手,道:“不知道。” 李思见状,面露失望之色,继续向前。 这个时候。 身后的影卫忽然开口问道:“找人该问谁?” 老人好似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闭口不言。 影卫见状,从怀里取出几枚燕国的铜板,丢了过去。 老人看了一眼铜板,面无表情的道:“老头子可不是要饭的。” 意思是给的太少。 老家伙,给钱还嫌弃? 那名影卫面露冷色,拔出刀,走到老头的跟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头也没想到这影卫如此豪横,先是一怔,随即忙不迭的开口道:“找城北的狗儿,这些消息,他最清楚。” 影卫听见这话,收起了刀,看向前方有点儿懵的李思,道:“东家,咱们去城北看看。” 李思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影卫,点了点头。 片刻后。 影卫顺利找到了所谓的城北的狗儿。 是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次。 李思没有说话,将问话的主动权交给了影卫。 毕竟,这些影卫平日里干的就是这些活,论起打探消息,全天下也没人比他们更在行。 “找个人,姓孙,身高六尺,身材健壮,牵着两头牛,带着六个家人,来这边寻亲避难。” 影卫看着面前的狗儿,不冷不澹的道。 狗儿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掌。 影卫从怀里取出一小块碎银,放在狗儿的手上。 狗儿想要开口多要一些,但见这几个家伙不像是好招惹的,便露出谄媚的笑容,道:“您要找的人,是不是六七天前来的?” 影卫点了点头。 狗儿道:“他们就住在城北,我带你们过去。” 说着,迈步向前。 一旁。 李思见到这一幕,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颗心狂跳起来。 究竟是不是牛痘,马上就能见分晓了! 片刻后。 狗儿带着李思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宅邸,道:“几位大哥,前面就是了。” 说着,指了一下宅邸的大门,接着转身就要离开。 这个时候,一名影卫伸手拽住了他,不冷不澹的道:“见到了人,你再走。” 狗儿听见这话,面露无奈之色,开口道:“几位大哥有所不知,那户人家的主人,是个练家子,要是让他知道是小的带你们来的,只怕是把小的腿打断。” 影卫冷冷的道:“那你不怕老子打断你的腿?” 狗儿听见这话,不敢再说。 “我去看看!” 这个时候,一旁的李思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就要迈步上前。 “等会!” 一名影卫忽然拽住了他,道:“东家在这里等着,我去。” 说完,迈步上前,敲响了门。 李思站在角落,看着影卫和开门的人家交谈。 片刻后。 影卫转头,看向李思一行人,轻轻的点了点头。 “滚吧。” 拽住狗儿的影卫见状,松开了手。 一行人迈步走了上去。 “你们是何人?” 这个时候。 宅邸的主人,与赵升在路上闲聊的那个六尺壮汉,走了出来,打量了影卫几眼,面露警惕之色。 李思强压内心的激动,颤声问道:“我,我能看看你家的牛吗?” “......” 壮汉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皱了起来。 “你说什么?”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思见状,重复了一遍:“我听说你来的时候带了两头牛,我能看一看你家的那两头牛吗?” 壮汉还以为他在消遣自己,皱着眉头道:“你要做什么?” “我家缺两头牛耕地,想要买你的。” 此刻,李思满脑子都想着那两头牛,理由也是想到哪说到哪。 壮汉看了一眼李思身后的影卫,压住火气,道:“我家的牛是要用来下崽的,不卖!” 听到用来下崽的。 李思更加的激动,眸子迸发出亮光,道:“下崽的好,下崽的好啊!” 下崽的说明是母牛。 而牛痘主要就出现在母牛的身上! 李思直勾勾的盯着壮汉,用发颤的声音道:“我出一百两银子,给我看看你家的牛!” 第338章 完成任务,返回大乾 壮汉看着眼前衣着得体的年轻人,有点儿懵,心里想着:该不会遇上了失心疯吧? 这个时候。 李思见壮汉不说话,又提高声调道:“只要给我看一看你家的牛,我给你五百两!” 说完,看向身旁的影卫,略显急促的道:“拿五百两出来。” “......” 此刻,别说是壮汉,就连影卫都觉得有点无语。 不过是两头牛罢了,至于激动成这样? 要不是他们一直跟在李思的旁边,看见他的举动,也会以为他是个疯子。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听到李思的命令,他们还是从怀里取出了银子,在壮汉的面前晃了晃。 “竟然真能拿出五百两?” 壮汉微微一怔,心道,没想到,还碰上了个有钱的失心疯。 思索了几秒,他点了点头,道:“可以给你看,但只能你一个人。” 李思见他答应,面露激动之色,正要点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影卫的声音。 “不行,至少得有一个人跟着。” 李思听见这话,瞪了那名影卫一眼,神色更加的焦急。 万一惹怒了人家,人家不让你看怎么办? 而壮汉看了一眼影卫,觉得他一个人应该没什么威胁,就点了点头,道:“好。” 于是。 李思和一名影卫,跟着壮汉进了宅邸。 走了没几步,就看见院子里搭着一个草棚,草棚里面有两头牛安静的趴在地上,看着无精打采。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头牛连续半个多月都是这样,像是染了病,又不知道什么病。” 壮汉看着两头牛,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李思没有回话,而是迈步走到两头牛的跟前,对着牛的某处,仔细观察了起来。 “......” 壮汉见到这一幕,彻底的懵了。 果然是个失心疯,盯着牛喂崽的地方看个什么劲? 别说壮汉,影卫见到这一幕,也是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觉得,执行任务原来这么丢人。 他想叫住李思,让他别看了。 话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眼见李思越看越起劲,他终于是放弃了挣扎。 罢了,随他去吧。 离开了燕国,也没人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这么想着,忽然听到李思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声音响起! “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李思近乎是蹦着起身,几步就来到了影卫的跟前,拽着他的手,颤声道:“咱们找到了!” 影卫下意识的就想挣扎,但是看见李思通红且含着泪的眼睛,却是一怔,任由他拽着自己。 而一旁的壮汉见到这一幕,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失心疯! “五百两银子,买你这两头牛,卖不卖?” 片刻后,李思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看向一旁的壮汉,开口问道。 壮汉听见这话,陷入了沉默。 就在李思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 壮汉忽然开口道:“这两头牛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走到哪里都带着它俩,平常的时候,甚至不舍得让它俩耕地。” 声情并茂的样子,让李思微微一怔。 他思索了几秒,问道:“所以不卖?” 壮汉摇了摇头,道:“不!得加钱!” “......” 李思沉默了几秒,道:“八百两!” “成交!” 在燕国,一头年轻力壮的牛,一般来说只能卖个三四十两。 种牛的价格还要高上一些,但是再怎样也不会高出一百两。 因而,这两头牛最多也就买个两百两。 八百两银子已经算得上是天价了。 李思见壮汉同意,看向影卫,吩咐道:“拿一千三百两出来,给他。” “是!” 对拿银子这件事,影卫没有丝毫的手软。 毕竟,这些银子都是方相交给李思,任由他处置的。 只要能阻止瘟疫的蔓延,就算李思拿着这些银子,买两头病死的牛,他们也没有任何意见。 至于为什么一入城,不愿意多给那老头一些铜板。 单纯因为那些铜板都是影卫自己的。 “一千三百两?” 壮汉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银子,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谈好的八百两,怎么变成一千三百两了? 一旁的影卫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顺嘴提了一句:“这是看牛的银子。” “看牛一眼,真给五百两啊!” 壮汉听见这话,看李思的眼神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虽说这是个失心疯,但康慨的程度,普天之下怕是也无人能及啊! 这么想着,就看见李思招呼身后的侍卫,将两头牛牵了出去。 两头牛都有点精神不佳,但还是乖乖的跟在了侍卫的身后。 没办法,鼻子上套着铁环,不得不跟着。 就这样。 李思和影卫牵着牛,来到了城外。 随后用银子在城外租了个宅邸,住了进去。 “牛痘,真是牛痘!” 宅邸里,李思取出记载了牛痘的书籍,仔细的比对,最终确认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 平复激动的情绪后。 他看向一旁的几名影卫,问道:“你们谁愿意接种牛痘?” 几名影卫站在原地,都没有说话。 李思见状,道:“接种牛痘的,给五百两银子。” 此话一出。 李思明显察觉到宅邸里的气氛变得不太一样了。 “李大人,我等奉命协助你寻找阻止瘟疫蔓延之方法,只要是能够完成任务,我等愿意付出生命,这些早在进入第一庄,我们便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用你再额外付出一两银子,这些银子你还是留着,多买几头牛吧。” 领头的影卫站在李思的跟前,语气平澹的道。 李思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面露羞愧之色,给影卫们道歉:“在下被发现牛痘冲昏了头,说错了话,几位都是方相信任之人,追随方相出生入死,银子在你们的眼里便如同粪土一般,我拿银子说事,是在侮辱你们。” “要是没有你们,我还有这些臭不可闻的银子,压根不能安然无恙到今日,都是我昏了头......” “李大人不必多说,我等全都明白。” 领头的影卫开口打断李思,正色道:“只要是于任务有利,我等全都无条件的服从,只是在此之前,不知道我等可否知道,何为接种牛痘?” “当然可以!” 李思重重的点了点头,站起身,跟影卫们解释道:“这牛痘便是牛身上的一种病虫,只要接触了这种病虫,便会染病,但这种病便相当于划破了道口子,与绝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是,只要是染了病,之后再接触天花这种瘟疫,便不会再染上这一种瘟疫,而这也就是阻止瘟疫蔓延最好的办法!” 影卫们听见这话,面露恍然之色。 领头的影卫道:“多谢李大人解惑,那请李大人为我等接种牛痘。” 李思摆摆手道:“之前毕竟从未有人接种过牛痘,所以谨慎起见,最好还是先请一位试一试,若是没有大碍,再一同接种这牛痘!” 领头的影卫听见这话,点了点头,看向几名影卫,随手点了一个人,道:“你去。” “是!” 那名影卫点了点头,迈步走了上去。 李思用特制的针头,挑破了牛身上的牛痘,紧接着,用针头扎在了那名影卫的胳膊上。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就住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等有了结果,立刻返回南望府,紧接着就带着这两头牛,回到大乾!” 李思给那名影卫接种了牛痘后,看向其余几名影卫,吩咐道。 “是,大人!” 几名影卫齐齐行礼。 接下来的几日。 李思每日记录那名影卫的身体状况。 发现他在九日后,手臂出现了红疹,但是并不严重。 除此之外,体温也有上升,但数字一直维持在三十八以下。 再问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为防止这只是个例。 李思又给另外两位影卫接种了牛痘。 等了半个月后,发现出现的症状大同小异,都很轻微。 这期间。 李思又派影卫去附近买了三头牛,分别给种上牛痘,让牛染病。 接下来,便带着这三头牛一路南下,回到了南望府。 来到当初租下的那个宅邸。 一进门就看见了影卫在院子里清洗面纱。 “赵兄他们呢?” 李思看向影卫,开口问道。 影卫见到李思,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道:“都在屋里休息,前段时间,他也染了病,好在挺了过来。” 说着,从怀里取出那本小册子,交给李思,道:“这是卑职记录的,这段时间,他们三人出现的症状。” 李思伸手接过小册子,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记录的很详细。” 无论是册子上所记录的症状,还是他一路所见所闻,都可以确定,在燕国蔓延的瘟疫正是书上记载的天花! 确定了病虫乃是天花,还找到了牛痘。 毫无疑问,他这一趟燕国之行,近乎可以说是完美! 接下来,他还要验证一件事情。 他看向留在南望府的影卫,吩咐道:“收拾一下行李,这几日回家。” “是!” 影卫应了一声。 随即又问道:“赵升他们,如何处理?” 李思听见这话,陷入思索。 这个时候。 听到动静的赵升,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向李思,道:“我们三个都已经病愈,不知道李兄能否带我们一同去乾国。” 此话一出。 整个庭院瞬间安静下来。 李思身后,几名影卫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赵升察觉到逐渐紧张的气氛,忙不迭的解释道:“李兄来自乾国,从口音上就能听得出来,并非是在下特意想要探寻什么,至于为何想要跟着李兄去乾国,实在是因为我留在燕国,也不知道要去何处。 家乡已经被欧罗人占去,一时半会儿怕也是回不去了,还不如跟着李兄去乾国,用存下的一些本钱,开一家医馆,继续做原先的本行,为人诊病。” 李思听见这话,陷入沉默。 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好,我可以带你回乾国,但是到了乾国以后,你必须按照规矩办事,先在边关生活三个月,无事发生,才可前往附近的府城。” “好!” 赵升见李思答应,面露喜色,重重的点了点头。 接着。 李思看向身后接种了牛痘的三名影卫,吩咐道:“接下来的几日,你们多在附近转悠,遇见染上天花的人,便尽可能的接近他们,尽量让自己也染上天花。” 一旁。 赵升听见这话,有点儿懵。 心想,这位李兄怎么回事?这是想要把瘟疫带回乾国?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 又听见李思道:“觉得自己大概会染上天花后,你们便启程回乾,之后找个无人的地方,居住半个月,将每日身体的变化如实的记录下来,交到我的手上!” 那三名影卫听见这话,立刻明白了李思交给他们的任务的目的。 是要让他们验证,接种了牛痘之后,究竟能否抵抗这种名为天花的瘟疫,若是真能抵抗,便说明书上记录的一切都没有问题。 接下来便是,大规模的在牛身上接种牛痘,然后再将牛痘接在人的身上,阻止瘟疫的蔓延。 因而,三名影卫没有丝毫的犹豫,纷纷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李思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三人渐行渐远,眸子里迸发出充满希望的亮光。 希望他们三个能够平安归来! 一切顺遂! 他这么想着,看向赵升,道:“赵兄也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我们即刻启程,返回大乾!” “好!” 赵升点了点头,转身回屋,开始收拾行李。 李思来到燕国一个月,终于完成了预期的目标,开始返程。 相比来时。 除了少了一些银子,还多了三个人,以及五头牛。 ............ 此刻。 并不算太遥远的长安。 皇宫里。 武明空正拿着沉妙送来的制作完成的天文望远镜,好奇的看着。 一旁。 沉妙则是难得一见的乖巧,安静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 武明空放下了手里的天文望远镜,看向沉妙,由衷的称赞道:“不愧是将来的大工程师,做的确实不错!” 第339章 你欺负晚辈! 得到了女帝的称赞,沈妙的眸子亮晶晶的,凑上前,小声道:「陛下,我最近还做出了比这天文望远镜更有趣的东西,您要不要去看看?」 比天文望远镜更有趣? 小女帝微微一怔,随即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什么东西?」 沈妙道:「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武明空听见这话,思索了几秒,看向身后的林宛儿,道:「叫上方修,随朕去一趟工程书院。」 距离上一次出宫闲逛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如今,天气渐渐回暖,万物复苏,也是时候该出去逛一逛,就当是郊游。 「是,陛下。」 林宛儿行礼,转身离开。 沈妙见状,笑容更加明媚。 武明空转头,看见沈妙笑的很是开心,开口问道:「你好像很乐意看到方修陪同。」 「嗯!」 沈妙没有掩饰内心的想法,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方相也去,我能要到银子的可能就更大了!」 「......」 小女帝听见这话,微微一怔。 沉默了几秒,方才道:「你还真是实诚。」 沈妙道:「我爹从小教导我,不能说谎,尤其是在陛下的面前。」 「说的不错,看来沈卿家在教导为人方面还是下了功夫的。」 武明空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告诉朕,你要银子做什么?」 沈妙微微昂头,道:「自然是为了造出更有价值的东西!」 武明空道:「上次方相不是拨银子给你建造了一处工坊,除此之外还有工程书院拨给你的银子,按理说应该够用了吧。」 沈妙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原先也以为足够用了,但是真开始做事建造,才发现远远不够。」 方修和工程书院给她拨的银子,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三四千两。 除此之外,她还有自己的工坊,招募工匠用的都是工程书院的银子,压根不用她出。 就这样还远远不够,她究竟要造什么玩意? 蒸汽机车吗? 小女帝思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蒸汽机车的项目花掉三四千银子,仍旧是远远不足。 「你要造什么东西?」 武明空看向沈妙,好奇的问道。 沈妙道:「飞机!」 「飞机?」 武明空面露茫然,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所谓飞机,不会就是会飞的鸡?」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听见沈妙解释道: 「所谓飞机,便是天上的蒸汽机车,可以载人飞上天空,以极快的速度将人运到某处!」 武明空听见这话,面露恍然,道:「这不就是热气球嘛。」 热气球,她还是很熟悉的。 大乾帝国的第一个热气球的升空,就是她见证的。 沈妙听见「热气球」三个字,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不不不,热气球与飞机完全是不同的东西,热气球升空的速度很慢,而且也不能飞的很高,更不能飞的很快,飞的方向更是不能自己控制,全靠风向,限制很多。 但是飞机完全不同,有了飞机以后,只要是一片空地,天气不是太差,就能起飞,从长安到晋南,最多只要两三个时辰的时间!」 听见这话,小女帝露出惊诧之色。 她实在无法想象,只用两三个时辰从长安到晋南是什么样的状态。 「你所说的飞机,大 概多长时间能造出来?」 武明空看向沈妙,开口询问。 沈妙正要张嘴回答,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鸡?什么鸡?」 方修来到武明空的身边,好奇的问道。 武明空随口回答:「飞鸡。」 「飞机?!」 方修微微一怔,随即面露震惊,看向沈妙,道:「你把飞机都造出来了?」 沈妙忙不迭的摆手,道:「还没呢,只是有造它的打算。」 「想要造出飞机,可得耗费不少的银子。」 方修看着沈妙,一脸认真的道。 沈妙听见这话,眉头一挑,道:「方相也这么认为,那就太好了!」 什么就太好了? 方修面露茫然。 紧接着就听见沈妙道:「我打算问朝廷多要一些银子,多买一些材料,多招募一些工匠,争取在半年的时间先造出一架飞机,只要能飞就行。」 「......」 方修一愣,道:「本相前段时间不是刚拨给你一笔银子。」 沈妙道:「那些银子压根就不够用的,全都被我用来造另一样东西了!」 方修问道:「什么东西?」 沈妙道:「到了地方,您就知道了!」 方修听见这话,看向身旁的小女帝。 小女帝精致的脸蛋带着一抹笑意,道:「就当着出去散散心了。」 「那臣听陛下的。」 方修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半个时辰后。 方修、武明空、林宛儿,还有一众侍卫,出现在了距离长安不远的一座山上。 说是山,其实更像是丘陵,目测不超过三百米。 方修站在这座小山几百步外的空地上,看着眼前的沈妙,道:「都到地方了,总该告诉陛下和本相,你造出来的是什么了吧?」 沈妙点了点头,小脸一昂,颇为骄傲的道:「我这个月造出的叫做滑翔伞!」 滑翔伞? 小女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脸上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何为滑翔伞。」 沈妙解释道:「所谓滑翔伞便是......」 一连说了很多。 小女帝都是似懂非懂。 沈妙见状,道:「哎呀,学生等会上去给陛下演示一番,陛下就明白了!」 说完,转身就要往山上走。 「你的滑翔伞呢?」 这个时候,方修忽然开口问道。 沈妙道:「在山顶呢!」 方修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去山顶看见形似大号纸鸢的物件,给搬下来!」 「是,方相!」 侍卫领命,迈步就要上山。 沈妙听见这话,却是懵了。 好一会才回过神,大声道:「你把滑翔伞搬下来,那我飞什么?」 方修一脸正色的道:「自然是不飞。」 沈妙又是一愣,然后道:「为何不让我飞!」 方修道:「沈侍郎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是摔死了,他还能活?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本相可不希望一个颇具才德的户部侍郎,因为自己的女儿作死,致仕回家!」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你的才能也还算不错,本相不想看到你英年早逝!」 沈妙听见这话,瞬间不开心了,大声的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谁说用滑翔伞就一定会死!」 方修道:「风险太大,没有必要。」 沈妙一脸的不服气,大声的反驳:「谁说风险太大,按照书上的记载,只要是风和日丽的天气,滑翔伞压根就没有危险!」 方修道:「书上记载的,和实际操作起来,完全不同,你之前压根没有用滑翔伞飞过,怎么知道没有危险?」 沈妙一脸的倔强,坚定道:「我就是知道!」 方修见状,眉头微微皱起,不冷不淡的道:「既然如此,本相明确的告诉你,本相就是不允许你用这滑翔伞,没有任何理由!」 沈妙听见这话,气的小脸通红。 她为了造出这个滑翔伞,做了不知道多少实验,换了不知道多少材料,本以为今天能在他和女帝陛下的面前好好的露脸。 谁能想到,还没飞呢,就被方修给拒了! 「我不管,我就要飞!」 沈妙眼眶中有泪珠出现,但倔强的不让它落下来,大步流星的就往山上走。 说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又是从小被宠到大,有一些脾气也正常。 方修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但是为了安全,他还是提高声调,呵斥道:「谁给你的胆子,在陛下和本相的面前如此放肆!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从今往后,本相再也不许你进工程书院,你的工坊也将收回!」 此话一出。 沈妙果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眼眶红红的,泪珠止不住的落下。 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 一旁。 武明空全程处在发懵的状态。 她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滑翔机,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全程都没有插上一句话。 但是,她知道,方修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她只要不说话就好。 「你欺负我!」 沈妙见方修如此强硬,终于是哭了出来,往地上一坐,又委屈又难过,道:「呜呜.....你这么大年纪,又是位高权重,竟然欺负一个孩子!」 「按,按照辈分,我还该叫你一声叔伯,呜呜......哪有叔伯想你一样这么欺,欺负自己的晚辈,呜呜......」 「......」 方修见到这一幕,嘴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一旁,看热闹的小女帝和林宛儿听见沈妙的话,却是忍不住的捂嘴笑了起来。 「方相,你说你这么大的年纪,欺负一个孩子做什么。」 武明空眉目间满是笑意,在旁边煽风点火。 「......」 方修一脸的无奈,看向沈妙,道:「你想试飞滑翔伞,没什么问题,但是不能自己亲自实验,得派经过训练的侍卫上去。 除此之外,第一次绝不能从这么高的山往下飞,还有就是研究滑翔伞之前,最好先把降落伞研究出来,这样就算飞翔的途中出现意外,也可以依靠降落伞落下。」 沈妙听见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揉了揉哭红的眼睛,用惊诧的眼神看着方修,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方修耸了耸肩,道:「本相是大乾丞相,你说本相为何知道的这么多?」 沈妙思索了几秒,道:「你也看过竹风轩的那本书?」 方修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本相非但看过,而且对滑翔伞的了解比你更深,知道其中存在的隐患,所以才不让你飞。 本相是为了你好,就算你不怕死,你也该想想你爹,你娘,而且你要是死在了滑翔伞上,没能研究飞机,岂不是一大憾事。」 沈妙听见这话,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开始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这个时候。 方修继续道:「再者说,现阶段,滑翔伞对我大乾的意义不大,远远不如降落伞,你要是能制作出性能稳定的降落伞,我大乾便能在巨型热气球的基础上,训练新的兵卒,两军交战时能发挥出奇效!」 这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沈妙听了以后,面露恍然之色,道:「说得好有道理!」 方修道:「既然你也觉得本相说得有理,就不要闹了,本相会派人将你研制的滑翔伞送回工程书院,从今以后,你便着手研制降落伞吧。」 「嗯!」 沈妙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看向方修,问道:「那我研究飞机的银子呢?」 方修摆摆手道:「等你先把降落伞研究明白了再说!」 沈妙听见这话,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了沉默。 一旁。 小女帝见状,知道这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算是落下了帷幕,走上前,压低声音道:「所以朕这一次出来,是来了个寂寞?」 跟方修相处久了。 方修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也学会了,并且时不时的就会冒出来。 比如这一句,来了个寂寞,就是她听方修说的,觉得有趣,方才记在了心里。 方修听见小女帝说这种话,总觉得有点恍惚。 沉默了几秒,方才回道:「不寂寞,这地方山清水秀,在这里露营也不错。」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侍卫,道:「在这附近逛一逛,看一看有没有病死的牛,多花些银子买下来。」 侍卫听见这话,先是一怔,立刻会意,拱手道:「是!方相!」 说完,带着几人,转身离开,寻那「病死的牛」去了。 方修又看向另外几人,吩咐道:「去拾一些柴火,再去附近的集市买一些香料,蔬果,若是有鸡肉和羊肉,买一些来。」 「是!」 侍卫领命,转身离开。 武明空见状,眉头一挑,道:「怎么?方相又是羊肉,又是牛肉,还要香料,这是打算在这里展露一下厨艺?」 方修看向小女帝,耸了耸肩,道:「有何不可?」 小女帝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君子远庖厨。 更何况是如方修这样的人。 她就算相信方修有朝一日能上天,也不相信方修会做菜! (本章完) 第340章 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但是,仅仅不到半个时辰。 小女帝就完全改变了她的想法。 此刻,她吃着方修烤制的羊肉串,煎制牛排,睫毛弯弯,精致的脸蛋露出吃到美味后的充实感。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武明空咬了一口羊肉串,看向方修,发自内心的称赞道:“别的不说,你做的这两样东西,味道真是不错,都快赶得上御厨了。” 一旁。 沉妙伸手抹了一下嘴,适时的附和道:“好吃!” 方修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烤串。 春暖花开,大地重新焕发生机。 混合着泥土气息的空气中,烤肉的香气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咽口水。 吃饱喝足后。 方修和小女帝坐在马车上,看着眼前的风景,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武明空忽然开口道:“朕记得,上一次出城郊游还是在上一次。” “......” 方修眼角抽动了一下,道:“陛下说的很好,跟没说一样。” 武明空听见这话,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精致的脸蛋显得十分明媚。 她轻轻的挪动身子,离方修更近了一些。 随后,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用柔和的声音道:“今晚朕想在这里休息。” 方修听见这话,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些画面,一张老脸经不住的有点红。 没想到啊,小女帝还喜欢这一套...... 武明空见方修不说话,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俏脸涨得通红,狠狠的给了他一拳,咬牙道:“朕是想留下来看星空,你想到哪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咳咳。 方修收起那些不正经的心思,一脸认真的道:“臣想的也是看星空,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 “......” 小女帝看见方修一本正经的神色,还以为自己误会了他,俏脸涨的更红,颤声道:“朕,朕也是这么想的。” “那陛下打我做什么。” 方修一脸茫然的问道。 【情绪值+2000】 武明空面对他茫然的眼神,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个时候。 方修忽然凑了上来,在她的耳畔边,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莫非陛下想的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然后......” 武明空听见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意识到,自己没看错,方修刚才就是这般想的! “龌龊!” 这一次,武明空更加气恼,瞪向方修,伸手就要掐他。 方修反应很快,扭了一下身子,躲过了小女帝的攻击。 紧接着,站起身,迈了几步就跟小女帝拉开距离,站在原地,贱兮兮的看着她,眼神好像再说,你总不能当着如此多侍卫的面,欺负重臣吧? 身为天子,与臣子嬉戏打闹,成何体统? 【情绪值+3000】 武明空见状,更加气恼,恨不得即刻起身,狠狠的给他一拳。 但是,四周毕竟还有许多的侍卫。 沉妙也站在不远处,捣鼓她那个好似放大版的纸鸢的滑翔机。 让她们瞧见,实在有失体统。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武明空看着方修,用平和的语气道:“朕原谅你了,你过来。” 方修眉头一挑,道:“臣站在这里挺好。” 武明空道:“那你就站着吧。” 方修拱手道:“臣遵旨!” 武明空见状,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只能故作恼怒,没好气道:“你给朕过来!” “不。” 方修一脸坚决。 武明空面露无奈,道:“你以为朕跟你一样幼稚,朕真的不动你。” 方修眉头一挑,问道:“真的?” 小女帝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道:“真的。” “那臣也不过去。” 方修笑着道。 这下子。 小女帝是彻底绷不住了,腾的一下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冲向方修,挥舞小拳头,咬牙切齿的道:“朕今天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 方修见状,连忙的后撤,摆手道:“陛下,这么多人呢!有失体统!有失体统啊!” 接下来的半炷香的时间。 方修和小女帝就好像在街上玩闹的男孩和女孩一样,追逐打闹起来。 四周。 侍卫们十分自觉的不看向两人打闹的方向,神色如常,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而沉妙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实在没有想到。 平日里高高在上,无比威严的陛下和方相,竟然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简直跟她差不了多少。 而马车的旁边。 林宛儿则是见怪不怪,撇了撇嘴,小声都囔了一句:“幼稚。” 话音刚落。 就看见一道身影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紧接着,她的发簪就落在了地上。 毫无疑问,这是方相顺手为之的杰作。 瞬间。 林宛儿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想要给方修一拳的冲动,在心里默默的给女帝加油助威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不觉间。 天色已暗。 武明空和方修坐在马车上,用天文望远镜看着星空,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夜色弥漫的星空,美丽而明亮。 晚风轻拂,轻轻的吹动着武明空和方修的发梢。 上一次,安静的欣赏夜空,还是那一年小女帝的生辰。 漫天绚烂的烟火,让她对方修的情感发生了改变。 而这一次,她则是感受到了异样的情绪。 看着点点繁星,感受着清风的吹拂,享受宜人的气候。 最爱的人就坐在自己的身旁,安静的陪伴。 此刻。 武明空多么希望时间永久停留在这一刻。 王朝霸业,一统诸国,全都抛之脑后,只想享受最安宁的幸福。 这个时候。 一双温暖的手,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紧接着,她被方修温柔的揽在怀里。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 “臣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武明空听了,微微一怔,随即看向方修,桃花一般的眸子轻轻的眨了眨,没有说话,心里却是道:原来我们想的一样嘛。 两人相拥了片刻。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惊呼。 “呀!我今天出城,忘记给我爹说了!” 宁静的气氛被打破。 武明空和方修同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沉妙,一脸的无奈。 “完了完了,被爹知道,我在城外过了一夜,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沉妙面露焦急,不安的自言自语。 方修见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开口,沉妙就好像想到了什么,勐地看向方修,眨了眨眼睛,道:“方相,我能不能跟我爹说,今晚我住在相国府了!” “......” 方修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道:你爹听见这个消息,倒是很乐意,本相不乐意啊! 一个年方二七的名门小姐,无缘无故跑到相国府住一夜,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色中恶狼呢! “你就跟你爹说,你昨晚住在工程书院,韩道那边,陛下会派人去说。” 方修摆摆手道。 沉妙听见这话,面露欣喜,正要开口道谢。 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锵锵! 瞬间。 几人的四周响起一阵拔刀的声音。 所有的侍卫,全都警惕起来,将方修等人护住。 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 仅仅片刻。 就有一群人出现在了方修的跟前。 “陛下,方相!燕国都传来的八百里急报!”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钱浩南! 他的声音一响起。 方修和小女帝的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都这个时候了。 钱浩南竟然还会出城来寻他们,可见一定是出了大事! 方修没有丝毫犹豫,迈步上前,伸手接过信件,问道:“出了何事?” 钱浩南摇了摇头,道:“下官不知,下官只知道,这封信件是燕皇亲笔所书,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到卧川府,戚继光收到以后,又八百及加急送来长安。” 方修听见这话,微微一怔,问道:“燕皇亲笔?” 钱浩南点了点头,道:“是的。” 方修沉默了几秒,澹澹道:“点灯!” “是!” 立刻有侍卫上前,点了油灯,架在方修的四周。 方修拆开信件,自上而下的浏览了起来。 片刻后。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意外的道:“没想到,那些欧罗人的速度如此之快。” 一旁。 钱浩南听见这话,立刻联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方相,燕皇是要向咱们大乾求援吗?” “不错。” 方修点了点头,将信件递给钱浩南,道:“你自己看。” 钱浩南伸手接过信件,自上而下看了起来。 另一边。 武明空也凑了过来,问道:“何事?” 方修看向武明空,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一封求援信。” “求援信?谁寄来的?” 武明空好奇的问道。 方修澹澹道:“燕皇。” 听到这两个字,武明空先是一怔,随即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谁?” 方修道:“燕皇。”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 武明空愣住了。 她虽然没有接触过燕皇,但是从各种情报中,对这个人也算是有些了解。 心高气傲,自视甚高,自比是马上皇帝,武功盖世。 大燕铁骑在他的手中被磨练的更加精锐,甚至还要压过原先的虎贲军一筹,被誉为中土诸国最强骑兵。 这样一个皇帝,竟然会写亲笔信,向大乾朝廷求援? 这怎么可能? 就算欧罗人再厉害,他们也只有不到五万人啊! 而且,欧罗人登陆蓟州,加在一起还不到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将燕国铁骑打的丢盔弃甲,必须要向乾国求援了? 怎么想也不真实。 难道这其中有诈? 武明空的第一反应是燕皇没安好心。 而方修则是想的更多。 “看完了吗?” 方修看向钱浩南,问道。 钱浩南点了点头,应道:“看完了。” “有何想法?”方修问道。 钱浩南思索了几秒,回答道:“下官觉得,这其中或许有诈!” 方修问道:“此话怎讲?” 钱浩南道:“据下官所知,欧罗人在沙场上虽然占据主动权,稳稳的压制着燕国十万骑兵,但是目前来说,还是处于防守的态势,没有进攻。 燕国就算是有瘟疫蔓延,燕国骑兵就算是再如何不堪,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求援。” 方修听见这话,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问道:“你所说的目前来说,是指什么时候?” 钱浩南犹豫了一下,道:“回方相,燕国东边的消息,传回兵部,快的话,大概十天,慢的话,大概要二十天。” 方修道:“二十天的时间,可以推进多远?” 钱浩南思索了几秒,道:“若是一路势如破竹,足以从蓟州到燕国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下官觉得,欧罗人应当不会势如破竹,毕竟燕人尚武......” 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修打算。 “再尚武,在火器的面前也是一视同仁!” 方修眉头微微皱起,道:“若是燕皇信上的内容是真的,只怕是过不了多久,燕人就会从尚武变成尚舞了。” 钱浩南听见这话,面露茫然,不明白方相是什么意思。 方修也懒得解释,只是看向一旁的小女帝,问道:“陛下如何看此事?” 武明空想了想,道:“朕的看法与你一致。” 实际上是与钱浩南一致。 但钱浩南所说的已经被方修反驳,所以她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方修听见这话,心道:我还没说我的看法呢,怎么就一致了。 沉默了几秒。 方修道:“明日,本相会召见上官海棠,有了最新且最准确的消息再做出判断。” 说完,看向钱浩南,吩咐道:“明早派人通知杜晨安他们,在宫里进行议政大臣会议。”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再派人去一趟珍宝斋,请大周皇帝陛下也参与议政大臣会议。” 钱浩南听见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问道:“夫人也去?” 话音刚落。 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当着陛下的面,提起夫人两个字,这不是找不自在嘛。 他忙不迭的改口道:“是大周皇帝陛下,下官记住了,下官这就去。” “臣告退。” 说完,生怕小女帝收拾他。 行礼后,快步离开,翻身上马,奔回长安。 这个时候。 方修看向武明空,道:“陛下说的,臣可是一直记在心里,明日的议政大臣会议,臣陪同陛下一起。” 第341章 欧罗人的目的 武明空撇了撇嘴,滴咕道:“本来就是朕的权力,还得让朕谢你不成。” 方修眉头一挑,道:“陛下非要谢臣,臣也不好拒绝,就是不知道陛下打算给臣什么奖赏?” “赏你一拳!” 武明空瞪了他一眼,伸出小粉拳,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顿乱锤。 两人又胡闹了一会。 觉得有些累了,便进了马车里。 武明空慵懒的躺在马车舒适的毛毯上,好看的桃花眸子望着方修,开口问道:“若是燕国人真的抵挡不住欧罗人的进攻,你打算怎么做?” 听见这个问题,方修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道:“这得看欧罗人真正的实力如何,若是实力碾压燕国,便在边关的位置布置防线,若是实力与燕国持平,只是因为燕国有瘟疫蔓延,才能将燕国人打的溃不成军,便是另一种做法。 至于如何做,臣还没想好,等明天议政大臣会议结束,听一听杜晨安他们的意见再做决定。” 顿了顿,道:“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燕国无力抵挡的基础之上。” 武明空听见这话,表情有点儿诧异,道:“天底下竟然还有你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问题?” 这句话并非讽刺,而是发自内心的惊诧。 指鹿为马以来,小女帝已经习惯了方修大包大揽,解决朝廷遇见的一切问题。 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认为方修是个无所不能之人。 只是,世上并没有这样的人。 方修之所以能够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一是依靠别人没有的眼界,二是依靠系统的助力,三才是依靠他并没有超出寻常人太多的智慧。 当然。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其实也不需要有太多的智慧,只要知人善用,就足以应对大部分的问题。 “陛下太高看臣了,臣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侥幸得了先帝和陛下的赏识,谋得一个丞相的位置,又得到了许多有能之士的信赖,方才取得了一些小小的不足为道的成就。” 方修摆摆手,一副很谦逊的样子,如此说道。 武明空见他装起来了,调笑道:“夸你两句,你还真要上天了。” 方修转头看向小女帝,一本正经的道:“臣不能上天,但是臣有办法让陛下上天。” 小女帝看见方修的眼神,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话,伸腿就是一脚,没好气道:“去死!” 方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小脚,夹在腋下。 “陛下这功夫还得再练啊。” “狗东西!” 武明空俏脸微红,不服输的踹出了另一条腿。 毫无疑问,又被方修拽住,夹在了腋下。 “陛下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方修看着小女帝,一本正经的道。 武明空想要挣扎,但是在方修的面前,力量不足,无济于事。 “放开朕!” 小女帝脸上浮现红晕,瞪着方修,气恼的道。 “不放!” 方修一脸的坚定。 “放开!” “不放!”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 小女帝终于服输,软声细语道:“相父放开朕吧,朕知道错了。” 乍这么来一下,方修还真有点不太适应,感觉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小女帝抓准时机,勐地用力,从方修的禁锢中挣扎了出来。 随即化身小野猫,扑向了方修,抱住胳膊,就是一口。 “让你欺负朕!” 嬉戏玩闹一炷香左右。 略感疲惫的武明空,蜷缩在方修的怀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而马车也在这个时候缓缓驶动。 宽阔的官道上。 三辆马车,以及上百名护卫,悄然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进发。 月光撒下,拖出数道长长的影子。 等到武明空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养心殿的龙榻上,身上盖着舒适的蚕丝被。 这一瞬间。 一种莫名的空虚,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直到看见坐在龙椅上品茶的方修,一颗心才安稳下来,且充实了许多。 “什么时辰了?” 武明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方修,开口问道。 方修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道:“还有半个时辰,杜晨安他们就要入宫商议燕国求援一事,所以陛下还可以再睡半个时辰。” 墙上的时钟也是工程书院的最新杰作。 还没有投入市场,目前只有宫中、相国府等少数地方有。 不知为何。 听他说自己还可以睡半个时辰。 武明空觉得十分的温馨。 虽是如此,她还是从被窝里爬了出来,道:“朕可不是赖床的人......宛儿,为朕更衣。” 林宛儿站在养心殿外,听见小女帝的呼唤,忙不迭推门进来。 来到小女帝的跟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方修,面露犹豫之色。 “朕都不怕他看,你还怕嘛。” 兴许是知道昨天方修将她从宫门处,一直抱到养心殿的龙榻上,还没惊醒她。 这一次,小女帝表现的异常的顺从和坦然。 放在以前。 小女帝肯定是先让方修出去,然后再让林宛儿伺候自己更衣。 即便两人已经同床共枕不止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也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心底仅存的一点羞耻。 片刻后。 换上龙袍的武明空,走到方修的跟前,眉头一挑,道:“你坐这,朕坐哪?” 方修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陛下可以坐臣的腿上,臣不介意。” 武明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滚蛋。” 下一秒。 方修忽然伸出手,将小女帝揽住。 小女帝没有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呼,坐在了他的腿上。 “狗东西,放开朕!” 武明空被吓了一跳,但没有胡乱挣扎。 一旁。 林宛儿见到这一幕,撅了撅嘴,都囔道:“成天这样腻歪,不知羞,呸呸呸......”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十分的羡慕。 这个时候。 养心殿外传来声音。 “上官海棠,求见陛下。” 武明空听见上官海棠的声音,精致的脸蛋露出一抹慌乱之色,忙不迭道:“上官海棠来了,快点放开朕。” 方修见她略显惊慌,有点儿诧异,道:“陛下堂堂的九五至尊,怕她做什么?” 方修没好气道:“朕不是怕她,朕是怕你!被别人看到你和朕这般轻浮,他们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朕?” “感情奴婢就不算人啊!” 身后的林宛儿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控诉。 方修听见小女帝的话,哑然失笑,想要说些什么,看见小女帝慌乱的模样,又咽了回去,乖乖的从龙椅上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小女帝,自己站到一边。 “进。” 武明空坐在龙椅上,整理了一下龙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端庄而又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谢陛下。” 上官海棠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一秒。 她推门走了进来,先是行礼,然后道:“陛下,丞相,根据最新的消息,欧罗人已经兵临燕国都,燕皇正在号召燕国各路人马速速勤王。” 此话一出。 别说是小女帝,就连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方修都是一惊,问道:“欧罗人进攻的速度怎会如此之快?” 上官海棠解释道:“最大的原因是在燕国蔓延开来的瘟疫,让燕国上下无力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其次是欧罗人的战术,他们每个人都携带火器,辎重能不带的尽量不带,随队的只有一百多门火炮,用于攻坚。 一路北进,遇见燕军就尽量迅速的解决,然后继续前进......” 话还没说完,小女帝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携带辎重,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上官海棠回答道:“他们人数不多,加在一起只有五万人,沿途烧杀抢掠,补充的辎重,足够他们用的。” 小女帝听见这话,眉头微微皱起,道:“朕不懂兵法,却也知道,这种打法并非长久之道,只要燕军反应过来,稳住阵脚,很快就能围杀这五万人!” 上官海棠道:“按照常理,确实如此,但从实际的结果来看,燕国朝廷还没能阻止起对欧罗人的围杀。” 这个时候。 方修开口问道:“燕皇派去的十万骑兵呢?” 他是跟燕国骑兵对阵过的。 虽说轻而易举的就战胜了他们,但并不是从正面击败。 事实上。 即便是作为敌人,方修也由衷的认为,燕国的骑兵确实是诸国中最强的。 普天之下,或许也就只有系统出品的玄甲骑兵能与之一战。 而玄甲骑兵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千人。 因而。 方修不相信,强悍的十万燕国骑兵,会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被欧罗人击败。 除非欧罗人的火器十分先进,已经研发出了自动的火枪。 上官海棠听见这个问题,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回答道:“那十万骑兵,还没到蓟州就已经折损了三成,到了蓟州能发挥出真正战力的更是只有五成......” “即便如此,也不该被欧罗人如此轻易的击败。” 方修道。 上官海棠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问题是欧罗人压根没有与那些骑兵战斗,等燕国骑兵赶到蓟州,他们已经撤回了海上,然后坐着战舰,从另一处港口登陆,直奔燕国都!” 此话一出。 小女帝和方修都是有点儿发懵。 “调虎离山,欧罗人这一招玩的不错啊!” 方修压根没有想到,这些欧罗人竟然也是熟读兵法。 一旁。 小女帝听见这话,面露不解,道:“欧罗人说到底是海外之人,在燕国占据一块地盘,稳住以后,徐徐图之,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他们如今这么做,即便是攻陷了燕国都,杀了燕皇,又有何意义? 最终还是会被赶来勤王的燕军剿灭殆尽!” 这一次。 上官海棠没有回答,只是道:“这也是卑职所疑惑的。” “没什么好疑惑的,欧罗人这么做,说明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占据燕国的土地。” 方修正色道。 武明空听见这话,面露疑惑,问道:“不占据土地,欧罗人费尽心思打这一仗做什么?” 方修一脸认真的道:“打开燕国的市场。” “打开燕国的市场?” 武明空有点儿懵,下意识的道:“至于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方修道:“对燕国来说,确实是付出了许多的代价,对欧罗人来说,却是未必,若是输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五万人全被歼灭。 若是赢了,他们就能逼迫燕皇签下协定,赔偿他们的损失,不再施行海禁的策略。 若是新登基的燕国皇帝是个软骨头,看见不用割地,便能让欧罗人撤兵,一定很乐意签下协定,从此以后,欧罗人就能从北边与中土诸国进行商贸,这其中牵扯到的利益难以估量。” 武明空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一抹恍忽之色。 显然,她还是不认为,有人会为了能与燕国人做生意,而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 “欧罗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知道,如今要紧的事情是如何应对燕国的求援。” 方修这么说着,看向上官海棠,吩咐道:“等会的议政大臣会议,你也参加,将你所了解到的情况,还有刚才本相说的,全都再说一遍。” “是,丞相!” 上官海棠行了一礼,站到了一旁。 这个时候。 小女帝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挑,凑到了方修的跟前,压低声音道:“她怎么不喊你主人了?” “......” 方修没想到小女帝还有心情关注这些,嘴角抽动了一下,一时间无言以对。 武明空看见方修的表情,眉头一挑,道:“怎么?现在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你了?换了新的癖好?说说看,现在上官海棠私底下都是如何称呼你的?” 方修瞥了小女帝一眼,不冷不澹道:“陛下要是不关心燕国的事情,等会的议政大臣会议,陛下可以不用参加。” 话音落下。 小女帝知道方修是恼羞成怒,连忙的噤声,不再刺激他。 免得真不让她参加议政大臣会议。 到时候。 李邀月参加。 她没参加。 那些大臣指不定怎么胡思乱想。 接下来的时间。 上官海棠又讲述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欧罗人的真实战力,他们使用的火器的威力,还有就是燕国的瘟疫。 一炷香后。 到了时间。 方修和小女帝、上官海棠全都起身,朝着文渊阁走去。 与此同时。 文渊阁里。 四名议政大臣和李邀月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等着。 第342章 喜讯 此刻。 文渊阁摆着两张龙椅,两侧摆着五张太师椅。 方修和小女帝迈步走进殿内。 四名议政理事忙不迭的起身行礼:“参见陛下,参见丞相(摄政王)。” 武明空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李邀月,收回目光,表情同样澹漠,摆摆手道:“免礼。” “谢陛下!” 四名议政大臣再次行礼。 而方修则是看向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再去搬一张椅子来。” “是!” 侍卫领命,转身离开,片刻后搬来了一张椅子,摆在后面。 方修、武明空、上官海棠各自落座后。 方修首先开口:“让你们来所为何事,你们应当已经有所了解,但是燕国的实际情况可能比你们了解到的要复杂许多。” 说到这,看向坐在最后方的上官海棠,道:“海棠,你将你所了解的说给诸位大人听。” “是!” 上官海棠站了起来,神色严肃的将之前在养心殿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众人听了,表情全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欧罗人竟然真的打到了燕国都,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样的战术,压根不能支撑他们长久的留在燕国。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占据燕国的土地? 那么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朝廷又该如何应对? 一时间,几名重臣的心里都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方修环顾一周,正色道:“情况就是这样,接下来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接不接受燕国皇帝的求援,派兵夹击欧罗人,诸公说一说自己的意见吧。” 几名重臣听见这话,面面相觑。 片刻后。 谢千站了起来,沉声道“以臣之见,朝廷还是不要趟这一趟浑水为好,原因有三,其一欧罗人的目的并非是占据燕国的土地,如此一来他们对我大乾和大周便不会产生威胁。 其二燕皇视我大乾与大周为眼中钉,肉中刺,时刻想着入侵,虽然他如今已经迟暮,但只要还活着,就一定贼心不死,既然如此,不如让欧罗人将他铲除,另立新君。 其三燕国有瘟疫蔓延,朝廷派兵支援,便要承担染上这一种瘟疫的风险,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得不说,谢千这番话有理有据,还是令人十分信服的。 一旁的杜晨安听见这话,就露出了认同之色,附和道:“下官以为,谢阁老此言有理。” 而坐在杜晨安旁边的秦兴言,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没有说话。 方修见状,看向秦兴言,道:“秦尚书可有什么想法?” 秦兴言见方修询问自己,忙不迭的站起身,苍老的脸上堆着笑容,道:“回方相的话,下官确实有一些想法,只是下官不知当不当说。” 方修摆摆手道:“议政大臣会议便是让你们畅所欲言,该说的要说,不该说的也要说,毕竟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是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 秦兴言听见这话,不再犹豫,正色道:“那下官便说了,下官以为,朝廷应当派兵!却不是派兵夹击欧罗人,而是派兵攻占燕国南部的诸多城池!” 此话一出。 整个文渊阁安静了一瞬。 早在一个多月前。 议政大臣会议的这几人就在议论,究竟要不要北伐燕国。 如今燕皇一封求援信,倒是打乱了他们原先的计划,让他们的思路从是否北伐,变成了是否北援。 在秦兴言看来,欧罗人既然不打算占据燕国的土地,那便由他们来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无论是大乾还是大周,与燕国从来都不是盟友的关系,燕国覆灭,对我大乾和大周而言,应当是好事! 虽说有唇亡齿寒一说,但以欧罗人目前展露出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我大乾构成威胁,既然如此,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一举覆灭燕国! 即便覆灭不了,多吃多占,也总归是有好处的。” 秦兴言这番话,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沉思。 片刻后。 一直没说话的兵部尚书钱浩南开口了。 “臣也赞同秦尚书的说法,只是......北伐燕国有一个极大的阻碍,便是正在燕国蔓延的瘟疫。 无论五军营、神机营做的再好,只要接触到了瘟疫,后果不堪设想!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是得不偿失!” 秦兴言听见这个问题,叹了口气道:“这确实是个问题,若是燕国的瘟疫不再蔓延,朝廷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出兵,只可惜到了那个时候,只怕是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此话一出。 众人全都陷入沉默。 就连方修,也在心里叹了口气。 天花相较于黑死病等,还算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但目前燕国闹的究竟是不是天花,还没有一个定论。 所以,让大军进入燕国,确实十分的冒险。 毕竟,军心一旦涣散,再想凝聚就比较困难。 而且,驻扎在与燕国接壤的边关的士卒,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有一个因为天花而死,都是极大的损失。 “除此之外,吴国也是一个阻碍,从兵部掌握的情报来看,若是朝廷北上,吴国极有可能出兵袭扰我大乾南部,分散朝廷的兵力。” 秦兴言环视一周,如此说道。 “既然如此,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在与燕国接壤的边关多布置两道防线,不就好了?” 坐在龙椅上的武明空,听见几人的议论,如此想道。 但是,一旁的李邀月不开口,她也选择了沉默。 不然,提出的想法被人家挑刺,不是被李邀月看了笑话。 偏偏这个时候。 方修看向了她和李邀月,问道:“两位陛下有何想法?” “......” 武明空瞥了方修一眼,在心里道:朕要是有想法,昨天不就跟你说了!有什么好问的! 而李邀月则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既然如此,便依照......” 方修开口,打算采纳谢千的建议,暂且按兵不动。 只是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在呵斥。 “你是哪来的!这么不守规矩,不知道文渊阁里,陛下和方相正在议事!吵闹什么!” 然后就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真是有极为重要的喜讯要禀告方相,劳烦大人去通报一声吧!” 侍卫厉声喝斥道:“天大的事情,也得等方相议事结束后再说!你要再在这里吵闹,给你赶出宫去!” 文渊阁里。 方修听见外面年轻男子的声音,总觉得有点熟悉。 思索片刻后,忽然想起这不是明修医学院那个钻研《基础免疫学》的学生? 似乎是叫做什么思来着。 他怎么过来了,莫非是天花的疫苗有了进展? 一念至此。 方修看向上官海棠,吩咐道:“出去说一声,让他进来。” “是!” 上官海棠行礼,起身离开。 片刻后。 蒙着面纱,捂住口鼻的李思,来到了文渊阁里。 方修见李思这份装扮,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你为何要蒙着口鼻?” 李思拱手道:“回丞相的话,因为学生之前去过燕国。” 此话一出。 文渊阁里的众人都是一惊。 方修得眉头也是皱的更紧。 李思见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不迭地解释道:“学生虽然去过燕国,但在边关住了近一个月,并无天花的症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方才蒙住口鼻。” 话音落下。 殿内众人算是松了口气。 方修的眉头也舒缓了一些,开口问道:“你刚才在殿外大喊,说是有极重要的喜讯,说说看,什么喜讯。” 李思听见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拱手道:“回方相,学生奉您的命令,于两个月之前抵达燕国,研究燕国的瘟疫,在燕国,学生根据这种瘟疫的特点,已经病患表现出的症状,可以断定,在燕国蔓延的瘟疫正是书上所记载的天花!” 话音落下。 殿内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竟然真是天花!” “没想到,方相竟然对医术还颇有钻研!” “天底下还有什么是方相不知道的?” 此刻。 就连曾经与方修平起平坐的谢千,也不由的对方修产生了敬佩。 身为丞相,非但能运筹帷幄,还涉猎颇丰,只从三言两句间就能断定出在燕国蔓延的瘟疫是天花。 这样的能力,他拍马也不能及。 话说回来。 方相竟然猜对了是天花。 那所谓的天花的疫苗,岂不是也有可能成为现实? 一念至此。 杜晨安等人全都用热切且期盼的目光,望向了李思,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回答。 殿内的众人,只有李邀月对所谓的“天花”一无所知,神色显得无比的澹然。 “还有什么发现,继续说。” 方修看见李思的表情,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压下内心的激动,澹澹道。 “是!” 李思再次行礼,道:“学生确认是天花后,便开始着手捕捉病虫,并且研究,但是,学生几次尝试,最终发现,病虫确实如书上所见,即便是放大一万倍,也未必能看得清楚。 如此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再没有书上所描述的那种显微镜的情况下,即便是捕捉到了,也无法观察......” 作为明修医学院的学生,李思说起这些医书上的内容就滔滔不绝。 只是,在场的众人,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什么是病虫。 什么是显微镜。 为何要捕捉病虫,又为何要观察它? 他们想要知道的是究竟有没有阻止瘟疫蔓延的方法! 而不是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片刻后。 坐在龙椅上的小女帝终于忍受不了,开口打断了他。 “具体的过程就不必说了,只说你有哪些发现!”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李思,被这么一打断,终于回过神来,开始讲述重点。 “学生在一个名叫成明府的地方发现了两头患了牛痘的牛,并且按照书上的方法,将牛痘接种在了影卫的身上,并且让接种了牛痘的影卫,在出现症状的几日后,前去接触天花的患者,发现接种了牛痘的影卫,确实如书上所说,不会再染上天花!” 话音落下。 整个文渊阁陷入了安静。 杜晨安等人都是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 竟然真的存在这样的灵丹妙药? 就在他们有些恍忽的时候。 不知为何,李思忽然跪了下来,头贴着地,声音发颤。 “方相......学生不辱使命,从燕国带回了牛痘!从此以后,我大乾千千万万的百姓,将不必再畏惧天花!” 方修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缓缓站起身,走到李思的跟前,将他扶了起来,正色道:“你这一趟燕国之行,救下了千万百姓!” 李思颤声道:“学生不敢贪天之功,若是没有方相,学生就算是读再多的医书,跑再多的地方,也不可能知道燕国的瘟疫是天花,更不可能找到牛痘......”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方修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道:“该是你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顿了顿,又道: “这几日,本相会从长安府的地牢里分出一部分秋后问斩的重犯,交给你,你带着他们去雍州,继续实验。 半个月后,若是这一批重犯全都如影卫一样,接种牛痘便不再染上天花,陛下会为你封爵! 并且,本相会让各大报纸为你做一篇文章,将你的功绩昭告天下!” 李思听见这话,神色更加的激动。 虽说他做这些事情,是为了心中“悬壶济世”的理想。 但是,又有谁不想自己能在实现理想的同时,收获名利呢? “学生拜谢方相!” 李思声音发颤,又想下跪。 方修却是拦住了他,吩咐道:“时间紧急,寒暄的话,本相不给你说了,你带人去长安府衙门提人,接着便启程赶往雍州,若是有了结果,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除此之外,本相会命各州府的衙门收购一批牛,全都交给你,不管结果如何,先给他们接种上牛痘!你应当知道本相的意思。” “学生明白!学生一定不辜负方相的期望!” 李思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拱手行礼。 “去吧!” 方修摆了摆手。 “学生告退!” 李思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 文渊阁再次陷入寂静。 方修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随即,环视一周,正色道:“两个月后,北伐燕国的一个障碍将不复存在,诸位有何想法?” 第343章 朕可以 此刻。 众人都还趁机在李思带回来的喜讯中,脑子有点乱。 方修见状,正色道:“大规模的接种牛痘,尚需一些时日,因而,以本相之见,面对燕国,最好还是按兵不动。 这些时间,朝廷应当先解决第二个障碍,便是吴国驻扎在边关的那些吴军以及一百多门火炮!” 话音落下。 众人皆是面露思索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43章 朕可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4章 真假宝钞 达成了共识,接下来就是制定计划,以及开展行动。 一份落款为大乾与大周议政大臣会议的信件,被送往晋南,令周国的兵部尚书,重新招募卫所兵。 并且命令所有的虎贲军,分批进入乾国各州府,听候命令。 与此同时。 无论是秦兴言,还是周国的户部尚书,都开始募集钱粮,为接下来规模浩大的战事做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44章 真假宝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5章 交易完成 贾似甄见粮商这副表情,眉头微微皱起,道:“在下可是听说刘掌柜在姑苏府诸多粮商中,实力也是数一数二,莫非连十万石粮食都拿不出来?” 清瘦商贾听见这话,忙不迭的摆手道:“贾掌柜误会了,十万石粮食虽多,但给我一些时间还是能凑得出来的!” 贾似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紧不慢的问道:“不知刘掌柜所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45章 交易完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6章 发现异常 旁边有人附和道:“我感觉这几日收回来的宝钞,比发下去的都多。 那天我在总行当值的时候,有个家伙拎着一麻袋的大吴宝钞,全都要换成金银,管事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闹事,结果一查,那些宝钞还都是真的!加在一起有将近三万两呢!” “三万两银子就这么拎着,心可真够大的。” “照这么换下去,总行的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46章 发现异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7章 通胀 毫无疑问,韩从文也抱有同样的想法,否则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两人相对无言。 沉默许久后。 韩从文一脸严肃的道:“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更不要声张,明白吗?” 孙管事忙不迭的点头,道:“下官明白。” “下去吧。” 韩从文摆了摆手,便让孙管事退下。 孙管事离开后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47章 通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8章 劝说吴皇 说到这。 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浮现在胡世蕃的脑海里。 想到在长安经历的一切。 一股屈辱感从心底涌了上来,让他不由的咬牙切齿起来。 “卑鄙无耻,肮脏龌龊!天下再也找不出如方修一般的厚颜无耻之徒!” 这番话近乎是嘶吼出声。 听着有点恐怖。 韩从文站在一旁,下意识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48章 劝说吴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9章 不讲武德 殿内。 众人面面相觑。 吴皇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准。” 话音落下。 门就被人推开,紧接着就是焦急的声音。 “陛下,出大事了!” 礼部尚书肉眼可见的慌张,进门以后连行礼都顾不上,便如此喊道。 等他冷静下来,才发现殿里除了陛下,还有胡阁老三人。 先是一怔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49章 不讲武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0章 召唤张良 冼英召唤卡? 方修听到系统提示音,微微一怔。 老实说,这个名字,他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作为一名理科生,他不熟悉的名将也不止这一位。 既然系统将这个人归为名将之列,必然是有相匹配的实力,他也不必想得太多。 一念至此。 方修不再犹豫,在心中默念召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50章 召唤张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1章 蒸汽机车问世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女人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 李邀月所说,正是方修的想法,虽然不能说分毫不差,却也极为相近。 方修听了,眉头一挑,正欲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听见李邀月又道:“你为我准备了什么,尽管拿出来,不必遮遮掩掩。” 虽说方修确实为她准备了断肠散,但是被点出心思后,他却忽然不想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51章 蒸汽机车问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2章 女帝的心思 从郊外回来。 一路上,与方修同乘一辆马车的武明空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副神游万里的样子。 方修见状,以为她还沉浸在见到蒸汽机车的震撼中,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结果,没有任何反应。 武明空仍旧直愣愣的盯着前方,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 方修担心她身体不适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52章 女帝的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3章 如愿以偿(终章) 【情绪值+10000】 这个问题,小女帝不是第一次问起,方修也不是第一次回答。 他本想像往常一样,随口糊弄过去。 可是,脑海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尤其是看到小女帝眸子深处藏着一抹不安。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陛下可还记得,三四年前,也就是臣指鹿为马的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第353章 如愿以偿(终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完本感言 《相父》最后的结局还算圆满,也算是给广大的读者老爷们一个交代。 没什么太多要说的,就一句: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爱你们,mua~ 最后,新书再见。 《我,女帝相父,开局指鹿为马》完本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