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苟到了剑仙》 第一章:齐云山上齐云观 月明星稀。 幽幽明月映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 山下,有一条潺潺而流的江河,河里泛起点点绿光。 有一名身穿一袭白色衣袍,身形修长的年轻道士踱步走在河边上。 周围环境寂静无声,夜里寒意凛冽。 这位年轻道长手持三尺青锋,剑指江河。 他背对着熠熠生辉月光,闲庭信步的顺着河流下方而行。 每出一步,河里都会跃出数条通体碧绿的怪鱼,扑向岸边的他。 数条绿鱼浑身都齐齐散发着绿色光芒,咬向河岸上的年轻道士。 只见他抬起手中青剑。 剑身寒光一闪。 手起剑落。 鱼怪化作一道道绿光汇入他的体内。 在月色的指路下。 背剑的年轻道士,一路沿着下游而行。 遇到河中鱼怪皆是一剑斩落。 正对着月光的他,样貌丰神俊朗,剑眉星目,双眸炯炯有神。 比起剑客。 更似一位富贵人家的白衣公子,长袖道袍,随着夜风猎猎作响。 斩落河岸上的最后一点绿芒后。 一道绿色流光,随之汇入他的体内。 年轻道士身上,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 “总算12级了,再不升级真要一辈子苟在新手村了。” 李知安轻叹一声。 收剑入鞘的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 “随着剑道等级提高,这河中鱼头怪的经验也变得越来越少,这次花了三个月久,下一次升级得猴年马月啊。” “不过,” “稳点,一点时间值得苟下去。” 收回思绪,李知安将心神投入背后剑鞘。 一面似游戏面板的半透明光幕出现在他的眼前。 【请选择本次任务结算奖励】 【奖励一:一本似圣人撰写的无字经书】 【奖励二:一把古朴破旧的断剑】 【奖励三:上古名剑——承影】 李知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择了奖励三。 身后剑鞘随之重了几分。 他伸手向后从剑鞘里,抽出一柄剑身缭绕着灰雾的长剑。 目光投向河里,不断跃出河面上的绿鱼怪。 …… 李知安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三年之久。 三年前,他还上着朝九晚六,熬夜加班的工作。 一觉醒来,变成了一名山上道士。 依稀记得,三年前的某天夜里。 万般寂寞下,李知安浏览着一篇论坛帖子。 两位卧龙凤雏在争论甜咸粽子,谁更好吃。 忽然,他手残点开了一款自动跳出来的广告页游。 这款页游如同木马病毒般迅速加载。 带着打发时间的本意,玩起这款封面看起来不太正经的页游。 挂机升级,打怪爆装备。 依旧是一款,没有任何新意的仙侠游戏。 但其玩法令人上瘾。 控制对话千篇一律的游戏角色,挥动其手中冒着金光的极品仙剑。 暴砍着一只隐藏boos。 将boos血条砍完后。 终于等到,激动人心的爆装备环节。 滋滋—— 刚组装的电脑转瞬白屏。 白屏中浮现一把剑鞘,又迅速被白色光芒吞没。 李知安双目也随着屏幕一片空白。 一觉醒过来,还差点化作狼粪。 后来呆呆的被一名紫袍老道长,带上了山上的一座老道观。 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五不青年——李知安。 醒来后,很快适应了道士生活。 逐渐从他的师傅陈齐云嘴中,得知目前的世界处境。 是一个妖魔横行,存在着鬼怪异兽的仙侠世界。 他可不像游戏里拥有不死属性的npc,如今变成血肉之躯的真实人物。 理清大量的记忆碎片后。 发现剑鞘是自己的穿越者福利。 通过这把剑鞘,可以像大多数仙侠游戏中,领取日常任务奖励。 日常任务,大部分是刷怪升级。 不过,打怪升的不是他修为境界,却是提高自身剑道境界。 于是李知安便满山寻找暂且打得过的初阶小妖怪。 一开始是竹林里的小青蛇,再后来,夜里思乡的他发现一条小溪中。 存在着这种无品阶无杀伤力的绿鱼怪。 绿鱼怪蕴含着河里的阴气而生。 通体碧绿的鱼身,双眼圆鼓鼓,厚唇嘴大。 若数丈内,有活人气息,无论是谁,它张牙便咬。 这绿鱼怪只有阴气,无灵智,就是头铁。 跟平头哥一样,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随着李知安剑道等级的提高。 仅是一条小溪的绿鱼怪提供的经验越发稀少。 顺着小溪,才发现这条齐云山山脚下的江河。 从离此地七里远的常月县民口中得知,这条河名为长月江。 绿鱼怪其本质,就是一只只积聚阴气化成鱼形的阴物。 自齐云山上来了个年轻道士后。 河里的绿鱼怪,也迎来鱼生中最大的一场浩劫。 李知安将弱肉强食的世界法则,发挥到了极致。 但他不只是逮着常月河里的绿鱼怪使劲薅。 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让它们休养生息三五天。 这三五天内,李知安时而扫扫竹林中的青蛇,用剑刺刺藏在洞里的阴鼠。 令他最为想念的,还是长月河里非常有个性的绿鱼怪。 一边秉承着世界强者为尊的道理。 一边苟着默默发育。 …… 天上明月暗淡,星芒消散。 河里的也不再泛起绿点。 “打完收工。” 长剑入鞘,李知安转身向一座与云齐高的山上走去。 先前那道光幕面板,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点开其中一个剑道属性。 【剑道领悟度:lv12】 【剑心值:1.5】 “随着剑道提高,绿鱼怪能提供的经验值愈发稀少,得开发一下其他副本……” 想着想着,李知安走到了一座山上的石阶上,停下脚步。 背后剑鞘,急速掠出一柄斩杀过百万绿鱼的飞剑。 飞剑青露,悬停至他身前三丈高,脚尖发力,身形轻轻跃至飞剑上。 李知安乘着月色,御剑向山上而行,白色长袍两袖鼓荡,负手而后。 一道白虹与脚下青虹,迎着阵阵夜风而行。 御剑飞至半山峰。 歪歪扭扭的飞剑,如一位醉了酒的壮汉。 一名白袍道士,摔在了一座古旧道观石子台阶前。 李知安抖掉粘在白袍上的尘土,推开了道观木门。 宽敞前院,屋檐上的青瓦井然有序。 一只发色如雪的肥猫,正趴在墙檐上,呼呼入睡。 前院内,正殿高墙上挂有道祖画像。 画像下设有一张香火神台。 台上有香炉,炉上插满了燃尽的香木。 李知安探手从一旁的木箱中,抽出三支木香。 心怀敬意,将三支木香稳稳插在香炉上。 当他手离开香炉的瞬间,木香无火自燃。 李知安微弓身形,行了个揖礼。 三拜道家始祖后,迈步走进道观后院。 后院内,中间种有一棵老槐树,槐树无叶。 老槐树脚下,有一口被一堆无叶槐枝封住的陈年枯井。 井口上贴满了道家符箓。 见怪不怪的李知安,快步踏着石砖小道穿过了后院。 走出道观后门,飞剑青露再度掠出身后剑鞘。 他并不住在道观内,跟师傅陈梦生住齐云山的一座山峰上。 三尺青露不再收敛自己。 白袍道士与云齐行,宛如一尊飘然出尘的天上剑仙。 掠至云海上。 天上一道白虹直坠峰顶,又猛然坠入一片碧青透绿的竹林。 从竹林中走出,李知安顺手斩落几条青色小蛇。 卸下剑鞘,走进一间竹子做的屋舍,一番简单的洗漱过后。 上了年纪的师傅陈梦生早已熟睡。 李知安静步摸到另一张竹子床铺,躺在硬板床上倒头就睡。 远离没有网络世界的喧嚣,熬夜通关电动游戏的时代,每夜的睡眠都要心安许多。 第二章:异世平淡生活 翌日,朝阳未升。 一股云海大雾缭绕着整座齐云山,让人分不清是云是雾。 第一抹晨曦照进竹屋内。 李知安已起身离开了竹屋,吃过自己煮的一碗素粥后。 在一块巨大的峰石上,向往常一样每日练剑。 他三年来,每日早晨出剑六千已成习惯。 练剑六千,分别以刺剑式三千,劈剑式三千。 刺剑式以力至剑尖,臂与剑合,剑与气合。 劈剑式由上向下劈出,力达剑身,臂与剑成一直线。 两招剑式,辅以一本【三十三日速成剑仙】剑谱修练。 这本书封上虽看起来有些盗版气息的剑谱。 却是他师傅陈齐云,三年前赠予的徒弟入门剑法。 —— 朝阳变暖阳。 李知安查看起日常任务。 一道游戏任务面板,出现在他的眼前。 【请前往长月江斩杀一万只绿鱼怪】 【绿鱼怪:五品境】 【来历:诞生于阴气积深的河流湖泊】 三年来,这个剑鞘每日给出的任务,都是随着他的修为境界而变。 是他喜欢的风格。 稳如老狗。 …… 李知安换上一身简朴干净的白色道袍。 大踏步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一座山峰走去。 云雾从视野中消散,出现了一座三层高的小楼。 小楼无门,李知安径直跨步进楼。 三楼上,有一位身穿紫色长袍,鹤发松姿,面色红润的老道士。 老道长闭目养神,坐在蒲团上。 清风拂过小楼,霜白两鬓任风飘摇。 颇有一副仙风道骨,隐世高人的神采。 感应到徒弟的到来,他睁开双眸,声音温和的开口道:“徒儿,过来同为师饮茶先。” 楼中陈设,有一套石桌石凳,桌上茶具一一俱全。 闻言。 李知安向前走去,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一张石凳上。 师傅陈梦生手法熟练的煮起了茶,问起徒弟的修炼进度。 李知安心中一跳,太像自己前世高考,被长辈问考的怎么样? 他忙道:“徒儿不才,资质平平,仍是停留在五品境。” 陈梦生轻笑一声,给他倒上一杯热茶。 安慰起徒弟:“我不求道,道自然来。” “你当年经脉尽碎,重塑之后,算起来修道也仅三年,一步一步打好修行基础,心不急则不失根。” 李知安瞄了一眼师傅,抬手作了个揖礼,恭敬道:“多谢师傅指点。” 茶水清亮,香气四溢,入口甘甜醇香。 热茶入喉,唇齿留香,沁人心脾,似是一道灵蕴入体。 齐云观观主又兼自家师傅的陈梦生,在李知安心目中,是一名隐世的得道高人。 上山前,从梳理原身的记忆碎片得知。 这个世界的修行境界划分为,下九境,上五境。 下九境分为九至一品,一品最高,四品以下为练体,三至一品境,称为练气。 上五境则为炼神。 原身的武道天赋,根骨奇差,资质平平。 锻体十年,才跻身练体七品境。 十五岁时,才因家中长辈灌输真气打通经脉,极为勉强的,踏入六品境。 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寻崖自尽,便宜了李知安。 穿越而来时,体内经脉寸寸崩断。 师傅陈梦生当时直言,李知安的体内状况,就如一个装不住水的漏斗。 灵气汇入体内,却如泥牛入海。 陈梦生用一根紫木竿,钓上一条充满灵韵的白蛟。 用大神通将那条白蛟,手法粗暴的放入他体内丹田。 师傅陈梦生以灵蛟辅丹药,替他接好全身经脉后。 并传授他一本道家养气修息的呼吸心法。 以吐纳气息的奇特方式,李知安逐渐将体内那条灵蛟,化作可以供他修行的真气池。 练剑三年,也总算踏入练体五品境。 三年前,刚穿越而来的他,还差点入了狼腹。 初次搭上穿越列车,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李知安。 一脸懵逼的他,掉在一处满是尸骨残骸的悬崖底下。 一副难以适应,虚弱无比的身体。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现脑海中。 反应过来,才得知他上了穿越的灵车,没来得及好好梳理,脑海中的记忆信息。 可周围忽然出现,几头眼中冒着绿光的饿狼。 似是盯羊羔般盯着无法动弹的自己。 李知安慌了,他急了。 这是什么梦幻开局? 任凭他哭爹喊娘,也没出现小说里的系统,金手指,灵魂体老爷爷。 让他忍不住仰天哀嚎:“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这一声哀嚎,没喊出卧龙先生。 倒是喊出一名仙风道骨,步履如云的紫袍老道士。 那老道士只是屈指一弹,一道破空般的气机,便如天上惊雷般落地炸开。 一群野狼瞬间跑得干干净净,老道长手抚白须,笑着对他说: “小友,有没有兴趣做一名山上道士啊?” “唉,我这道观内的武功秘笈,剑谱奇功,老道正愁没地方放呢。” 李知安还沉浸在那一记神仙手段,猛的点了点头。 随后迷迷糊糊的被老道人,带上了这座齐云山。 老道人模样倒是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 不能是个武功高强的人贩子吧,还未懂得江湖险恶的李知安。 就这样成了一名齐云观的年轻道士。 …… 师傅陈梦生的习惯,就是常年待在此楼,手持一杆紫云纹的木竿垂钓。 日出而钓,日落而息。 上山后。 李知安也从未见过陈梦生下过山。 倒有几次见识过,师傅总会从天上那片金黄色的云海。 钓上一些零零碎碎的玉块。 …… 临近中午。 道别过师傅后,打理了一下山上的菜圃。 李知安背起剑鞘。 下山。 悠悠然的他,穿过长月江上的木桥,踏上一条宽敞的官道。 虽说是一名道士,但齐云观有些不同其他道观。 道观设在齐云山的半山峰。 这就导致普通人上山也费个半日时辰,每日上山的香客寥寥无几。 没有香客上山已是稀松平常,师傅陈梦生好像也不太在意。 观内也没几个值钱物件,不需要防偷防盗。 山上道观并无江湖武学秘笈,全是一些密封,重如千斤的铁皮箱子。 …… 齐云山高至入云。 山上除去一座道观,小楼,再无其他。 野果野兽踪迹难寻,山上灵气浓郁。 李知安特地在山上,建了一个菜圃。 每天种种菜,打打怪,练练剑,习道法。 异世界平淡无味的枯燥生活,再无前世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第三章:酒馆听天下 李知安沿着山下宽阔的官道,来到这座人声鼎沸的常月县。 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一间酒馆。 酒馆青楼茶铺,这些地方历来就是江湖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聚集着各地的阶层人士,鱼龙混杂。 李知安刚半只脚踏入酒馆门槛。 一名身穿粗制布衣,满天大汗的精瘦小伙。 一身机灵劲,快步跑向他,招呼道:“这位爷,里边请!” 酒馆小二,边用肩挂着的毛巾擦去额头汗水。边微笑谄媚。 “给我来壶剑南春。” 李知安给他递过一串铜币。 “好嘞爷,你先坐着。” 小二扯开步伐向后堂拿酒去。 李知安找了个无人的角落。 将剑鞘放在桌上,坐下后,竖起耳朵。 旁边不远处一桌四人,样貌皆像江湖客。 其中一名衣着麻衣,满脸横肉的大胡子壮汉。 豪爽的端起一大碗酒,烈酒入喉后。 他高声道:“诸位,可听闻过前些日子北边的凉州雪阳城的姜曦,已入世问剑江湖?” “就是誉为雪阳城第一人,十八岁时就入了鱼游境的年轻女子?” “我也听闻过姜曦的事迹,这名女子不仅长得一副仙子姿色,剑法也如人一般剑仙之姿。” 听到姿色,那桌四名酒客中,有两人眼睛发亮,同那名壮汉探讨起来。 “不错,那姜姓女子年纪轻轻就踏入了鱼游境,成为最年轻的剑道宗师。” “而且…”大胡子壮汉顿了顿,又是一大碗酒入喉,继续道: “入世第一剑便是挑战魔榜第九人林峰,你们猜猜谁赢了?” 那名一直不说话的青衣剑客,笑着摇了摇头。 直言道:“那魔榜第九林峰可是合海境高手,更是猎杀过上百名鱼游境正派人士的魔头。” “那姜曦再天才,也仅是一个鱼游境剑修,更何况一境一天地,必败无疑。” “哈哈哈!朱兄此言不虚。” 大胡子壮汉笑了笑,然后低声道:“那女子姜曦虽是鱼游境,但你忘了她可是雪阳城姜家的人。” “姜家出来的剑修,向来不同江湖寻常剑修,听说姜曦问剑魔头林峰时,被林峰的魔刀煞气打得是节节败退。” “就在这时……” 这时,小二拎着一壶酒送上李知安的桌上。 李知安将那壶酒倒入自己的酒葫芦中。 刚刚好一葫芦,不多不少。 听那大胡子壮汉继续说道:“只见那女子剑修姜曦驭出一柄雪白飞剑,气势暴涨,一剑将魔头第九人林峰割去头颅。” “鱼游越阶杀合海境,这座天下真要多一名女子剑仙咯…” …… 李知安腰间挂好酒葫芦,起身离开了声音嘈杂的酒馆。 他来到一间售卖名贵绸缎的店铺门前。 店铺内坐着一名楚腰卫鬓,身着华贵长裙的美妇人。 “沈姨。” 李知安在门外打了声招呼。 沈柔抬起清秀的脸蛋看向门外,惊喜道:“知安啊,快进来坐。” 他径直走进这间沈家绸缎庄。 看向那名美妇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沈姨,这是十两银子,还你的。” 眼前白袍道士手心放着一堆零碎白银。 “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你不会把你那山上的菜圃给卖了吧?” 身上幽香如兰的美妇人,嘴角漾起笑意。 李知安挠挠头,总不能说,是一群好心的山匪给的吧。 见他一脸窘样,沈柔伸手将银子接过后,放入一个铁制小箱里,上锁。 “这钱呢,我替你存好,等日后有了喜欢的人,姨再给你,给你存着娶媳妇用。” “以后啊,要钱直接跟姨说,都是自家人,姨这不像钱庄那要利息,还有啊,你二叔又从家里寄了好几封信来,一直念叨着你过得如何。” “唉——” 美妇人长叹一声。 “沈姨,遇到什么事了吗?” 李知安见美妇人叹气,紧皱柳眉,出声询问。 “本来呢,我也想让你回家看看你二叔,他啊,一天天的就喜欢跟人问剑问剑,活生生的惹事精。” “可最近,听我哥说常月县城附近几座山头,来了几尊大妖,吓人的很。” “大妖?” 任务副本? 不知会不会比绿鱼怪多一些经验值。 “听府里的一些客卿说这大妖会附人身上,窃人记忆,真假极难辨识,等下回山的时候你小心些,不行就跟姨回沈家住几晚……” 美妇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她是来自春溪城上的沈家——嫡长女沈柔。 春溪城是云州的主城池。 离常月县十几里远。 沈柔是李知安和原身生母一起长大的玩伴,情同姐妹。 沈府上下乐善好施,早些年闹灾荒,更是大开粮仓,救济常月县上数万百姓。 沈柔平时也会吩咐身边丫鬟,用残余的布料做一些新衣厚被,赠予贫民窟的穷苦老人们。 俨然是一位生意上的女强人,女总裁,多年来经营着沈家的这间常月县第一绸缎庄。 精明能干的白富美一枚。 她出嫁的新婚之夜,新郎官无故暴毙,后请山上道士算命,克夫命相。 两世为人的李知安皆是孤儿,天煞孤星般降临这一世,生母死于病。 而关于生父的记忆信息里并不清晰,模糊的记忆碎片里,生父李正然只有了无音讯四个字。 那位印象里本就不深的二叔,更谈不上会有亲情归属感。 眼前这位仿佛对自己有说不完话的美妇人。 仍然记得她筋疲力尽的跑到山上,不顾形象的想要带他回家,后又给予他生活上的物质帮助。 李知安静静陪美妇人唠着家常。 两世为人,从未感受过这种让他心安放松的温暖。 寒暄几句,婉拒沈柔想带他回沈家的意愿后,离开了绸缎庄。 走到一座门口坐立着两只石狮子的府邸门前。 敲响漆红色的大门。 不久,便有一名穿着淡青色长裙的丫鬟。 领着他来到一座幽静庭院,坐在庭院的一处凉亭中。 李知安轻饮了一杯云州有名的酒剑南春。 微风轻轻拂过凉亭,白衣剑客衣决飘飘。 背剑的他倒有几分似酒剑仙。 一群躲在墙角暗处偷看他的丫鬟正窃窃细语,议论纷纷。 大致听到的是“小李道长真似一个翩翩美男子。”、“是啊,人也温柔儒雅。” 诸多此类的赞美语句,李知安朝着她们微微一笑。 莺莺燕燕的丫鬟们,倒也极为大胆,相视而笑。 过了一会。 一名身形修长,肌肉健壮的男子出现在庭院门口。 男子身穿深蓝色,绣有四爪飞鱼的官服,腰间挂着一块铜制令牌。 令牌通体鎏金,反面雕刻着双龙腾于云间。 正面刻有铁画银钩的天地司三字。 表情郁闷的蓝服男子,见到凉亭中的李知安,眼睛发亮。 “小李道长突然光临大驾,真是令在下这陋舍蓬荜生辉啊。” “怎么?常月县第一捕快是遇到什么惊天奇案了?” 常月县总捕头柳温年听闻此言,笑着走进凉亭。 第四章:天地司 柳温年走进凉亭后,拿走李知安手中的酒葫芦。 丝毫不客气的拔开葫芦口木塞,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 “唉——” 一杯酒下肚,柳温年摇头长叹一声。 李知安看他愁眉苦脸的,注意到他手上有伤,:“怎么?去青楼被女子咬伤了?” “昨天半夜,遇见鬼了。” “近月来,县上接二连三已经发生三起诡异的命案。” “半月前,城南近百人口的吴家,一夜之间死于非命。” “百具尸首皆无伤口,此獠杀人不盗财。” 柳温年说着说着,又倒了杯酒。 “吴家上百人死后怨气冲天,按理说会形成怨灵。” “可我使用法器探测,竟未发现任何一缕鬼魂。” “一夜之间,能悄无声息的杀死上百人,初步推断吴家上下都是死于怨灵手里。” “事发后,我迅速将此案上报春溪城的总司,司署回信让我静静待命。” “昨夜,我带几人巡夜时,吴家跑出来一名男子,等我追上时,他转过身来却满是灰雾。”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来到县外的一处乱葬岗,要不是我身上有法器,估计你也见不到我了。” “这怨灵和妖魔是怎么形成的?” 李知安倒完最后一杯酒,收起了没酒的酒葫芦。 世界有鬼怪神仙,已然不足为奇。 前世阅片无数的李知安,倒想见识见识这怨灵长什么样。 “怨灵妖魔如何诞生的,这个说来话长,古史记载五百年前…” 柳温年粗略的普及了一下,关于妖魔和天地司的由来。 五百年前,天上降下一场红色的雨。 这场红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雨水却如同普通的雨滴,无毒无害。 红雨过后,灵气竟变得更加浓郁,灵韵更为充裕。 此后,修行界便迎来一个新的巅峰时代。 随即而来的,不仅灵气复苏的变化。 世界各地陆续出现拥有恐怖实力,无穷无尽的阴鬼妖魔。 一时间妖魔乱世,恶鬼横行。 凡人修士死后,会诞生阴魂,阴魂会产生无穷的怨气。 经过灵气的洗涤会形成恐怖的怨灵。 大魏王朝联合儒家灵鹿圣院,成立一支专门负责镇魔除妖的机构。 命名天地司。 天地司背靠大魏朝廷,儒家圣院,提供的背景权势,修行资源难以估计。 江湖上不少的武道高手,宗门修士为进入天地司,争得头破血流。 …… “常月县多年来也出现过几例恶鬼伤人,昨夜遇到的鬼,实力境界在我之上。” 柳温年低头继续喝着闷酒。 李知安知道柳温年虽然相貌平平,却是一名实打实的二品武道小宗师。 “我听闻,道家符箓专克阴鬼邪魔,这不寻思你不是会吗,而且这次的赏金肯定比以往多上数倍。” 柳温年毕竟是常月县的总捕头,县上出了一门百人凶杀案。 位比县令的他,确实容不得妖魔作祟。 听到赏金多上数倍,李知安一脸正义说道:“麻烦总捕头,还请带路。” …… 吴家。 朱漆大门前,站着两名负责看守凶案现场的佩刀捕快。 两名黑衣铺快,见到总捕头柳温年,拱手道:“大人!” 柳温年点头示意,让其中一名捕快打开大门。 吱呀—— 沉重的大门,缓缓被推开。 刚踏进门槛。 骤然间,一股阴寒的气息袭向两人。 柳温年抽出腰间的镇魔刀,刀身金光一闪,气息消散。 抽刀入鞘,他缓声道:“怨气越积越深,此地恐怕快要形成一处鬼宅。” 李知安神色淡然,径直的走进吴家前院。 柳温年也紧随其后。 前院地上。 数十具完好无伤的尸体,尸体周围都撒有一圈金色粉末。 柳温年指着地上一圈金色粉末,随即开口道: “那是天地司的还灵散,一可防止毒蝎蛇鼠噬咬死尸,二可锁住尸体内的阴魂,使其无法形成怨灵。” 两人沿着一条被清理出来的干净小道。 来到一处怨气冲天,阴寒无比的屋子。 李知安探出长袖的双手,捏出剑指,横抹双眼。 缓缓睁开双目,双眸中流溢出丝丝紫气。 此时,李知安的视野里。 屋内悬梁上方,隐约有几道滚滚黑烟在飘动。 运转体内真气,他的眼中泛起更多的紫色雾气。 那是几具丫鬟妇人,老少男子的怨气阴魂。 双目空洞无神,被人用一根根黑线挂在房梁柱子上。 双眸中的紫色雾气,渐渐退散,他收回视线,半响无言。 柳温年见他不说话,用手晃了晃他的双眼。 急忙道:“小李道长?李哥?” 李知安仍是没有反应。 柳温年大惊失色,不会吧,驱鬼没驱成,把人给驱走了。 李知安轻轻吐出两个字:“没事。” 刚才他脑子里,突然闪过细思极恐的一个念头。 …… 这时,庭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儒士,后面跟着一个身穿红色飞鱼服, 是一个腰系一根玉质腰带,眯着眼的麻脸胖子。 两人先后进入屋子。 “见过冯大人。”柳温年向那名身上官威自显的麻脸胖子,拱手抱拳。 麻脸胖子微微颔首,他的身份是春溪城的天地分司长——冯杨。 也是柳温年的接头上司。 冯杨弯下本就走样的身躯,对着那名青衫儒士,低声道: “司徒大人,这位是常月县的总捕头——柳温年。” 又起身对柳温年:“柳捕头,介绍一下这位是春溪城的司徒宇,灵鹿圣院的弟子。” “见过司徒大人。”柳温年抱拳作揖。 那名一直双手负于身后的青衫儒士,只是淡然的嗯了一声。 冯杨看向白袍道士,询问道:“未曾请教阁下名讳?” “在下齐云观,李知安。” 齐云观? 道士? 司徒宇微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又迅速掩饰掉,不过一个五品境的小道士。 他向一旁的冯杨,声如洪钟,朗声道: “冯大人,我司徒宇行走江湖,降妖除魔,身负圣院秘术,提防贼人偷学,还请肃清在场的闲杂人等。” 冯杨一听,连忙露出严肃的神情,朝着柳温年说道:“柳捕头,那麻烦你和你的小兄弟先行离开吧。” 脾气暴躁的柳温年,刚要抽刀。 身边的李知安伸手挡住他,先行一步离开屋内。 走在大街上,看着人头攒动的集市,令他一阵恍惚。 “走啊!愣着干嘛!我请客!仙品楼或者飘欲楼?” 随后而来的柳温年,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五章:除妖伏魔 仙品楼是一家饭馆,飘欲楼是一家远近闻名的青楼。 很久没开荤的李知安,随着柳温年来到仙品楼。 “一个儒生神气什么,真恨不得给他一刀。” 柳温年不知道是气到了,还是今天酒喝多了,脸色涨红。 李知安轻饮一口醇香的美酒,问道:“灵鹿圣院是什么地方?” “这灵鹿圣院是燕州第一书院,文人学士眼中的儒家圣地,走出过不少尊儒圣,连当朝国师也是这所圣院的弟子,其地位超然。” “我想知道,同境界的情况下,一个武夫对上一个儒士,谁胜?” “武夫!武夫体魄强横,任何修士战场厮杀,只要被武夫近身,必败!” 问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柳温年猛灌了一口烈酒:“这个我可要和你说道说道…” 据眼前这名二品武夫所说。 世间武者追求坚如金刚的体魄,加上体内浑厚如海的内劲,讲究一气呵成。 上五境的武夫,会修出属于自身的无敌气势,只是一声怒喝,地裂山崩。 “我那短命的便宜师傅,便是一位鱼游境武夫,早些年随他游历江湖,遇到一个出言不逊的大儒,一拳!” “只一拳,我师傅把那张口就是下等人的大儒士,一拳打成血雾。” 回忆起往事,柳温年这个健壮如牛的汉子此刻有些哽咽。 “我这二品境,就是硬生生挨他的打挨出来的,遗憾的是没能学到我师傅的半点皮毛。” 善解人意的李知安,开口安慰道: “不如这样,免得你以后遗憾,拳谱给我, 我自幼被一名山上老道士,曾言是武学奇才,根骨上佳, 由我来将你师傅这门拳法发扬光大。” “……” “学拳可以,给我师傅坟头前烧三炷香,诚心诚意磕个头就行。” “这么麻烦,那我不学了。”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醉醺醺的柳温年,说到今日那件凶案。 “这凶案,你觉得那儒生司徒宇能搞定吗?” “此案没这么简单,今日我用望气术看到,屋子房梁上有数具阴魂,身上连着一根根黑线。” 说完。 李知安埋头,大快朵颐着桌上的菜品。 此言一出,柳温年心中一跳。 心中酒意顿时消散一大半,他小声试探道:“莫非此案不是怨灵所为,是人为?” 李知安抬头问起:“你知道那魔榜上,有哪位是会抽魂拔魄这种霸道凶残的手法?” “抽魂…”柳温年皱着眉,思索着。 “还真有这样一个人,不对,应该是五年前的魔榜第七乌君,此人坠入魔道半人半鬼,实力恐怖。” 魔榜。 这是李知安第二次听到,这个魔头榜单。 “乌君本是一名家道中落的书生,苦读三十年,一心想考进灵鹿圣院,却始终得不到儒圣认可。” “其他儒院的一位儒师,见之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收他做了门下弟子。” 柳温年说的有些口干舌燥,饮下一杯醒酒茶。 “成记名弟子后,似是在院中受到不公的待遇,乌君一直隐忍心机,不知从何习得一门抽魂秘法,实力境界暴涨。” 柳温年逐渐压低粗犷的声音。 “更诡异的是,乌君竟能在儒家圣人庇护的书院里,残杀数十名儒师,手法便是那抽五魂,拔六魄。” “引得儒家各派大怒,门派数万弟子尽出追杀此獠,朝廷也随即下了悬杀令。” “乌君销声匿迹五年,被挤下魔榜,江湖也再没有他的消息。” 黑烟,抽魂,儒士…… 似是想到什么。 两人猛然对视。 剑鞘不离身的李知安起身下楼。 柳温年抓起桌上的刀鞘,小跑跟上。 …… 戌时。 月色朦胧,黑夜弥漫。 城南附近。 吴家原本深红朱漆的大门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黑色雾气。 门口那两位佩刀捕快,低着头站立在大门前,双手向下垂。 一白一蓝两道身影,乘着夜色来到门前。 佩刀的蓝衣男子,见到这副诡异无比的画面。 抽出腰间一柄长刀,刀身萦绕着熠熠生辉的金芒。 刚走近门前,离那两位黑衣捕快身前三尺远。 那两名黑衣捕快,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动作抽出佩刀。 两人齐齐抬头,露出冒着黑烟的脸部。 柳温年抬起右脚,骤然发力踹在右侧的一名捕快身上。 二品武夫实力的一脚,仅将那捕快击退数米,身形摇晃。 左侧那名捕快,举刀劈向李知安。 见状,反应迅速的柳温年,一刀斩去左侧那名捕快的头颅。 尸首分家,倒在地上,血如泉涌。 柳温年又一刀掷出。 长刀带着破空声,霸道的插在了另外一名捕快的心脏处。 两名捕快,七窍涌出黑色雾气,从门缝中流回吴家庭院。 一直站着不动的白衣剑客,探出藏在长袖中的双手。 起指一弹,一道凌厉的气机如水龙而出。 砰—— 划破风声的气机,将吴家大门撞开。 入眼望去。 前院内黑烟滚滚,周围寂静无声。 李知安从长袖中,掏出一张黄纸符箓。 仙人指路符。 这张黄纸符箓,摇摇晃晃的悬停在他的身前数丈远。 符箓边上,发出昏黄的光辉。 稳住摇晃的“身形”后。 朝着大门飞去。 李知安拔出一柄青剑,抬脚跟上悬飞进门的黄纸符箓。 柳温年抽回长刀跟上,踏门而进。 刚进院内。 身后大门,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气砰然关上。 白天时,见到地上的数十具尸首不翼而飞。 两人沿着一条铺满河边鹅卵石的小道而行。 石道两边有着茂密竹林。 郁郁葱葱的竹叶飘摇,似一群鬼魅张牙舞爪。 光辉暗淡的指路符,飘至一处别院门口。 符箓化成一摊纸灰,被风吹散。 李知安屏气凝神。 运转起各处窍穴气机,体内灵蛟如龙入海,雀跃翻腾。 背后剑鞘有剑颤鸣,抖动不止。 一旁,始终握紧长刀的柳温年,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脸色肃穆。 跨过别院,用岩石建造的门槛后。 李知安双眸紫气再次弥漫。 双目眼神仿佛穿透层层石墙,障碍物。 看到一处空旷的场地上,一名坐在屋檐上的黑衣人,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那名黑衣人察觉到李知安的目光 猛然转头望向这座别院门口。 嗤—— 讥笑一声。 似是觉得剑主受到轻视。 李知安背后剑鞘,剑鸣声更加激昂,似要破鞘而出。 “青露,承影随我一同斩妖除魔!” 第六章:魔榜第七人 话音刚落。 一道白虹已掠出,有如神仙过海。 “这他娘.....” 目瞪口呆的柳温年咽了咽口水。 他心一狠咬着牙,二品境的气势荡开。 柳温年扯起自身轻功追上,只是这一次他有些跟不上。 喘息未定的柳温年,总算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白袍身影。 眼前这幅画面不免有些诡异。 前面五十步远。 有一名青衫儒士,正站在一座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曲。 凝眼望去。 这座戏台由上百具尸体建成,肉眼可见的怨气冲天而起。 台上唱着大戏的人。 正是白天的那位灵鹿圣院的儒家门生——司徒宇。 披头散发的他,青衫上满身血污。 踩着上百具尸首上,停停走走的发出尖细歌喉。 似是入了魔障般,一板一眼的唱着不知名戏曲。 柳温年握紧长刀,稍感心安。 他看向不远处的白袍道士。 李知安没有任何的动作,始终手持三尺青锋。 他望着一座阁楼的屋檐上方。 柳温年顺着目光看去。 一团浑身黑雾,不知是人是鬼,立身于屋檐上。 他似是在观赏着远处,戏台上的戏曲表演。 李知安转头看向那座人尸戏台,说了一句:“借刀一用。” 柳温年握住的长刀,瞬间弃他离去,出现在白衣剑客的手上。 李知安将刀高高抛起,刀身金光闪烁。 长刀于半空中悬停。 又如已出弦的冷箭,急速刺向戏台上唱着大戏的司徒宇。 刀尖插进他的心脏,鲜血如泉水从身上溢出。 一袭青衫变红杉。 台上的司徒宇停滞一下,又继续摇手晃脚的唱着难听的戏曲。 屋檐上的黑雾,手中握着一跟黑线,黑线另一端拘禁着一缕阴魂。 黑雾对着那缕阴魂,道:“先生,有人来陪你看戏了…” 黑雾的声音又变得哀伤:“先生,师兄们都是一群假君子,你为何不信我呢…” 没了佩刀,双手作拳的柳温年,怯怯问道:“这人好像是个疯子,真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乌君?” “是不是魔,一试便知。”李知安抬手。 戏台上的长刀,暴绽出一道耀眼红光。 轰—— 上百具尸首建成的戏台,轰然炸开。 黑雾身影轰然跪下,颤声道:“先生?”。 随后癫狂大笑。 李知安再动,御起长刀刺向屋檐上的那团人形黑雾。 飞刀击中那团仍在大笑的人形黑雾。 黑色雾气逐渐消散。 显露一袭黑色儒衫,模糊不清的脸。 笑声戛然而止。 黑衫儒士抓住那把飞刀。 一股黑烟涌上刀身。 戏台倒塌,横尸遍野的地上涌出一股股黑烟。 黑色烟雾中。 一个个阴魂哀嚎大叫,面目狰狞的冲向李知安两人。 李知安持剑虚空一划,一道青色剑气向前劈去。 黑烟遇到凌厉的剑气,如刀切豆腐拦腰斩断。 一股恐怖的煞气从黑衫儒士身上,冲天而起。 煞气和黑雾交互飞旋。 形成一具三丈高大的魔人法相。 法相盯着李知安,眼中满是怒不可遏的杀意。 探出右侧巨大的黑手,向两人扑杀而来。 李知安淡然一笑。 一道青色剑罡掠出,将大手一剑斩落。 魔人法相发出野兽的嘶吼,举拳扫向白衣剑客。 李知安轻抖白衣长袖。 一张黄纸符箓,从宽大的袖口处射出。 这张黄纸符箓悬停身前两尺处。 符箓上刻画着,道家专属的天雷道纹。 他抬起手中长剑,刺穿黄纸符箓。 青色剑气汇入符箓上的雷纹。 黄纸符箓熠熠生辉。 魔气滔天的巨拳,已然砸向白衣剑客。 李知安一步横跨十丈,瞬至高空。 一剑穿透魔气法相,身形如轻燕回旋。 三丈高的魔人法相,身上出现一丝丝裂痕。 接着,一阵夜风将之吹散。 黑衫儒士抬头,露出真容。 一张惨无血色,满是剑痕的男子脸庞。 只见他在屋檐上,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 手上空无一物,席地而坐。 似是一幅寒门弟子坐于窗前,手捧经书,燃烛夜读的画面。 一时间。 天地失色,魔气翻涌。 李知安身前横起三尺长剑。 在山上练剑时。 师傅陈梦生曾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座高山挡住大道之路,你会如何? 当时没有回答。 现在可以交卷了。 遇山开山,遇城摧城。 唯有一剑破之。 白衣剑客身上气势,浑然一变,充满恐怖骇人的剑意。 如同一柄封在剑鞘中的杀剑。 杀意冲天。 手持三尺青锋,剑气暴涨百里长空。 青露剑尖上,四面八方汇聚点点青光。 李知安体内。 涌出一道浑厚的本源真气,在十二座经脉窍穴内游曳。 灵蛟遇上那道真气,蛮横无理将其吞噬。 新生灵蛟逐渐向着蛟龙蜕变。 一旁充当观众的柳温年。 似是听到一声响彻天上九霄的龙鸣声。 “请接剑!” 李知安抬起手臂,一剑向前劈去。 一股带着破空呼啸声的剑气。 如暴风般向着那名黑衫儒士席卷而去。 黑衫儒士两袖同挥,一股更加浓郁的黑气从地上升起。 黑气随风消散,露出一把人形巨剑。 剑身萦绕着数百滚动的黑字,充斥着漫天杀意。 黑字落地。 字字化成一个个眼眶渗着血,张牙舞爪的魔气怨灵。 一道划破夜空的青色剑气。 似狂暴的飓风般,冲散鬼哭狼嚎的怨灵。 黑剑被青色剑气,崩然斩断,剑体瞬间裂成两截,坠落于地上。 这是五品境剑修? 黑衫儒士微微蹙眉,心湖惊起一道波澜。 李知安举剑指向黑衣儒衫,剑意不减。 “你知道这柄剑为什么叫青露吗?” 这道温和的声音,在静寂无声的周围响起。 两人听到,无人回应。 李知安缓缓松开,握住剑柄的五指。 青色飞剑急速离去,似利箭射出,又以一道完美的弧线掠向夜空。 飞剑冲天而起,骤然悬停。 与青露心神相通的李知安,迅速掐出一个古怪的手印。 第七章:我的女鬼邻居 飞剑青露掠上云海,剑身蓦然炸开。 碎裂的剑身化成一滴滴露水,直坠人间。 黑衣儒士此刻再无讥讽神色,心中满是惧意。 睁起无助的双眼。 望着那一滴滴天上剑雨坠向他,体内气机翻江倒海,紊乱不止。 逃命! 黑衣儒士此时心里,再无先前的玩戏之意。 正欲施展遁术,可他想逃却逃不掉。 全身似被神仙施了定身咒,双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死死的盯着那名年纪轻轻的白衣剑仙。 剑气罢了,他见识过。 飞剑离谱,他也勉强接受。 可是飞剑化雨,雨化剑气? 一座小小的常月县怎么会存在一尊陆地剑仙? 噗—— 滴滴青色剑雨瞬间穿透他的身体。 那座吴家阁楼也随之坍塌。 满地废墟中,到处都是断瓦残砖,尘烟障目。 飞剑入鞘。 一道他人不可见的流光,从废墟中冲天而起,汇入李知安的体内。 比起绿鱼怪要浓郁许多。 瞠目结舌的柳温年僵硬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衣道士,剑仙竟在我身边。 “愣着作甚,刀埋着废墟里,还有怎么善后,你知道怎么做吧?” 李知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完,大步离开。 事情收尾交给柳温年,并不担心他会出卖自己,还有赏金拿。 柳温年是春溪城天地司的一名地级人员,被调遣来到常月县已有数年。 常月县陆陆续续出过几次闹鬼事件,柳温年就会请他出手。 事后功劳归柳温年,赏金归李知安,算是他的一笔经济来源。 回过神的柳温年使劲点头,冲向废墟中,寻找起他的刀。 —— 明月高挂天空,黑夜中升起一丝凉意。 常月县离齐云山不过七八里。 沿途是一条宽敞无人的官道,两边是平时鸟类栖息的野密林。 走出官道,前方是一片已红透的枫林。 夜风吹动林中的红枫夜,发出沙沙声。 在月色的倒映下,李知安缓步走进枫林中。 走着走着,他停在枫林下的羊肠小道上。 一股阴寒刺人的气息飘荡在林中。 这次是真有鬼了。 李知安顿时凝神静气,双眸已变紫眸。 这才看到小路边上。 不知是谁偷偷建了一座野庙。 大魏王朝律法中明确规定着任何人不得私建寺院,庙宇。 虽有不少人,偷偷建造野神庙供奉一些野鬼阴神。 为其奉献香火,求其庇佑。 但那些无非都是大富大贵,心存邪念之人。 一座小小的常月县,根本没人能接触到阴神之类的山中鬼魅。 像这座存在枫林边上的野庙。 青砖玉瓦,庙前还挂着两顶惨白无色的白灯笼。 这哪里是庙啊,近看就是一座阴气森森的鬼府。 李知安停下脚步,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鬼宅。 心中思量,要不要拿出袖中最后的一张雷法符。 雷法符太过稀有,今日已用过一张。 齐云观后院里有一口老井,井上贴满符箓。 李知安前世笔字不差,便耐心的照着上面几张符箓。 一笔一划仿造符箓画线,所幸他有着极高的耐性。 从一开始的鬼画符,慢慢变得有模有样。 无他,唯手熟尔。 井上的符箓有一些不认得的古字。 带着求知欲,问起师傅陈梦生时。 师傅便开始给他说起,关于道家符箓…… 那天起,他也多了一门作业。 李知安能画出的符箓中,就指路符与雷纹符。 每画一张雷纹符,他体内的灵蛟就得虚弱一阵子。 这就很影响他的刷怪大业。 不过,拿雷符炸妖确实很有效。 李知安刚会画雷纹符时,在长月江炸了一夜的绿鱼。 可是,太过难以刻画。 黑夜枯寂无声。 林中有一只山鸟飞起,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静静的等了一会。 这座阴森森的鬼府好像没什么动作。 主人不在家? 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还真没见识过鬼宅是什么样的。 李知安略作思量,怕错过今晚长月江的绿鱼盛宴。 此时,鬼府大门自动打开。 门开无声。 大门下,半露出一张似是四五岁的羊角辫女孩,有些婴儿肥的白脸。 女孩有些怯怯的从大门,探出完整身体。 一身孩童大小的青色衣裳。 睁着萌圆大眼,举着小拳头。 像极了他前世存钱用的一只招财猫。 一时间。 白袍道士对视着青衣小鬼。 大眼瞪小眼。 半响。 青衣女童指着李知安手上的剑,眼中含有泪水,似是在问他能不能收起剑。 “哦,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鬼,有些紧张。” 李知安抽回不知道何时出鞘的长剑。 长剑入鞘,女童如蒙大赦,吐了口气。 她仿佛第一次和生人交流,唯唯诺诺的神情。 “小朋友,你有事吗?” 确认这青衣小鬼没什么太大的威胁性后,李知安双手一摊。 砰—— 鬼门砰然关上。 “……” 嗯? 刚穿越来的时候,他可是仔仔细细的照上了十几次铜镜。 不说迷倒万千万千少女,起码也不至于吓到一个小鬼吧。 鬼门再一次缓缓打开。 不过,这次开门不是先前那个青衣女童。 是一位穿着月白色长裙,秀气婉约的年轻女人。 女人也如青衣女童般,脸色惨白。 脖颈处,还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有故事的女人。 不,女鬼。 女鬼身材姣好,脸蛋五官极似江南女子。 有一股知书达理,大家闺秀的气质,生前应该是生活在世家大族中。 性子貌似也有些怯懦的年轻女鬼,神情略有些紧张和几分歉意。 先是低身行了个万福礼仪,轻声道:“剑仙老爷,冒昧扰您清修,还恳请见谅。” 女鬼声音轻灵,又有些空洞阴森,给这片黑夜更添几分寒意。 李知安双手环抱胸前,淡然道:“我想知道,是谁给你建了这座鬼宅?” “回剑仙老爷,此阴间府邸是我父亲谨慎按照一名齐云观道长的说法,焚香设坛,命人修筑,奴家也未曾敢生出一丝丝害人心思。” “嗯?你说的这个道长是不是身穿紫袍?” “回老爷话,是一位身着青衣道袍,有些胖…健壮的道长。” 不是师傅? 李知安皱下眉头,齐云观上就他和师傅陈梦生两人。 难不成师傅老人家早年还收了其他徒弟。 可师傅曾在道祖面前,直言只收了自己为徒。 第八章:鱼游境 她说谎了? 还是那道长是师傅的子嗣,师兄师弟? 心中闪过各种猜疑。 李知安望向门前的年轻女鬼,她的眼中充满了真诚。 门后躲着的青衣小鬼,探出小脑袋。 一人两鬼。 “那道人,是否还说些了什么?” 女子皱起如画的眉目,似在努力回忆,而后轻轻摇头。 “朝廷为何允许你父亲修筑此阴府?” “我家中在朝堂上有些势力……” “噢!”李知安恍然大悟。 这座鬼府建于此地,就等于长存这片红枫林。 那岂不是和她做邻居,我的女鬼邻居… 依师傅的无量道行,这鬼府能建在齐云山附近,应该是经过了师傅的同意。 “既是如此,那在下打扰了,告辞。”李知安学着江湖人士,拱拱手。 “慢!” “剑仙老爷,可否告知奴家,你的名字?” 长袖掩嘴的年轻女鬼,眼里荡漾着春意。 “齐云观,李知安。”李知安摆摆手,踏步离开枫林。 李知安……… 关上鬼门后的年轻女鬼,双指紧攥下边裙角。 青衣女童歪着头,似是没见过眼前女子有过如此模样。 …… 夜色过半。 经过常月江时,日常横扫了一波绿鱼怪。 【请前往南海岸边击杀一万只海蟹怪】 【海蟹怪:四品境】 【来历:诞生于阴气充足的海边礁石】 “刷了三年的绿鱼怪,总算能换换口味了。” 倒在床上的李知安,有些记不清如今是几年几月几日。 ———— 旭日初升,虫鸣鸟飞。 穿着道家便服的李知安,打了个哈欠。 正伸着懒腰,定睛一看。 发现一位紫袍老道人,提着木桶在给自己的菜圃浇水。 “师傅早。” 紫袍老道人抬头望向竹屋门口这边,轻轻放下木桶,走出菜圃。 老道人微微一笑,颔首道:“不错,本以为你还要半年才能入四品。” 李知安心呼大佬,自己可一点真气没运转。 师傅竟轻而易举的看破他已入四品境。 怀着对大佬的敬意,李知安出声道:“昨夜,徒儿斩妖使得修为略有感悟,不值一提。” 云鬓白发的老道人,颔首道: “虚心修道固然好,可年轻人身上少了一股盛气,就如剑少了几分锋利。” “多谢师傅指点迷津。”李知安低头行揖礼。 老道人双手负于身后,云淡风轻的留下一句: “愣着作甚,为师近日深感棋艺大涨,手痒痒,过来与我手谈一局。” 李知安带着昨晚鬼府的疑惑,缓缓跟上师傅的脚步。 “师傅,咱道观是不是还有其他云游世外的师叔师伯?” “有的,你一位云游在外的小师叔来信,说是过些日子就要回观内。” 山风吹起两人的长袍,一紫一白,随风飘动。 走在后面的李知安,有一瞬间似是感觉自家师傅苍老了几分。 像一坛埋在地下无尽岁月的陈年老酒。 他的脸上写满了故事。 李知安刚想问起,枫林里的鬼府是不是那位未曾谋面的小师叔的手笔。 “山下那座鬼宅,你小师叔和我说过,朝廷也批准了, 那女鬼日后会占据山边的一条大河,成就云州的河婆神位。” “可小师叔为什么要建府于那片陆地枫林上?” 不是争河神位? 师傅陈梦生摇摇头,轻声解释:“那女鬼目前道行薄弱, 还掌控不住一条大河的流向,更妄论争得了州河神位。” 来到云雾缭绕的小楼门前,陈梦生笑道: “这就是你小师叔的高明之处了,那片红枫林被他改成一座聚灵化阴阵。” “使得那名女鬼就算是每日躺着,境界也可一日千里。” 躺赢。 这位素未相识的小师叔,貌似有些强的离谱啊。 “师傅,这河神之争有什么说法吗?” “如同修士的大道之争,赢了坐享世人建其香火庙供奉,输了道行连同阴魂消失殆尽,不得入轮回。” 狠人。 李知安感叹,没想到一名看起来柔弱可怜的女子竟有如此胆识。 陈梦生在二楼停顿了一下脚步,看着李知安:“大道朝天,莫敢不争。” 脑子灵光一闪,醍醐灌顶。 李知安暗道一句师傅果然是大佬。 他便对着陈梦生作了一个道揖。 师徒两人上到云中高楼。 三楼上陈设依旧如往常一般,只是石桌上蹲着一只毛发如雪的肥猫。 肥猫双眼灵光流溢,盯着桌上一副缺失两角的棋盘。 棋盘通体琉璃,棋子透亮如玉。 捻起一颗黑子,李知安毫无章法的往棋盘上一放。 李知安棋艺当真是名副其实的臭棋篓子,和一身剑术相比,天差地别。 而师傅陈梦生这边,落子趋势也是不堪入目。 下着下着,李知安想起昨天柳温年有一个鱼游境的师傅。 他捻着一枚黑棋,缓缓落下,问道:“师傅,一品之上几个境界?” “一品之上,被修行界称为上五境,分别是鱼游,合海,天玄,金丹,地仙。” “一品之下,世人称为下九境。” “而这鱼游境又分上下期,名为上江下湖,是一道划分天才与普通人的分水岭。” 李知安听的有些迷糊,“如何划分?” 陈梦生落下白子,解释道:“每个修炼者到达鱼游境后,体内会从各处经脉窍穴聚集一股精纯的真气。” “这股真气最终会形成一座庭湖或者一条江河,庭湖汇海难,可鱼游入江必合海。” “倘若鱼游入湖,这鱼就有可能一辈子吃庭湖水了。” 原来这鱼游上下境,是晋入合海境的一道至关重要的瓶颈。 “师傅,这合海境很难突破吗?” 李知安不免有些担心,他才四品境。 剑鞘打怪升级的是他的剑道境界,和他的本身修为没什么关系。 抓周,与鲁何干。 李知安修为刚至练体四品,可自身的剑道境界也无法与人对比。 陈梦生是道家练气修心的。 他也从未见过师傅提剑。 只是模糊明白师傅的境界很高很高。 “难也不难,难是资质平平,不难是绝世天才,合海难入,天玄更难。” “事事难,道道难。” “可一事成,大道破后的心情喜悦,实力变强,这不是世间修士所追求吗?” 年轻的李知安再次受教。 两人已落二十步。 一个时辰后。 两个臭棋篓子下的有来有回,棋局上的胜势逐渐明朗。 棋局之上无师徒。 当李知安正要落下最后一手定胜棋时。 陈梦生不露声色瞥了一眼桌上的雪白肥猫。 肥猫接收到眼神信号,跃上铺满黑白棋的棋盘上。 打了个滚,溜了。 第九章:山间樵夫 对于陈梦生棋局上惯用的无赖伎俩,李知安早已习以为常。 露出一个“心悦诚服”的笑容: “师傅您老人家,真乃棋圣也,步步预料先机,徒儿对你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陈梦生手抚长白胡须,享受着徒弟的吹捧,大笑道: “学会了?此招是我早些年,从一名年轻剑仙手上习得,还花了我一张雷系神符。” 学废了。 这时,窗外急速掠进一柄袖珍小剑。 陈梦生仅是看了一眼,小剑骤然悬停于棋盘上。 李知安这才注意到,这柄袖珍小剑上贴着一块玉角。 玉角飞落,自动补齐桌上本残失两角的琉璃棋盘。 这副琉璃棋盘,自李知安上山前就已存在。 今日这飞剑送玉,他也是第一次见。 “三年前,为师云游世间的尽头是收了你为徒,也没能教过你什么功法本领。” “那本【三十三日速成剑仙】是一名剑仙来山上做客留下的,后来也让他带走了一柄剑。” “那本六千式剑谱,每一剑都藏有那名剑仙的剑术感悟,练剑一道,可知其道,不可走他人道。” 陈梦生轻抿桌上一杯热茶,手指轻叩石桌。 “那本【御剑基础篇】里,御剑术也是飞剑杀人术。” “所以…”陈梦生顿了顿。 所以师傅这是又要传授我上乘秘笈了? 他可是知道,师傅以前有一个剑仙朋友。 以师傅的个性,谁上了齐云山不得留下几本秘笈再走? 三年来。 师傅除了传授道法,符箓,武学秘笈只给了六千剑式,御剑篇两本。 但这两本,一招一式足以使得他感受到什么叫大道之路,学无止境。 已经做好伸出双手,接过剑谱秘术的准备。 不料,下一秒。 陈梦生话锋一转。 “你既没有道家记载的灵根体,故而三年前我在你体内,放入了那条灵蛟,既是续命也是续你大道之路。” “灵蛟是条剑蛟,光靠静坐吐纳只能得其韵,不能修其灵,无灵则无道……” “……” 李知安低头听着陈梦生的日常传道。 ———— 练完六千剑。 刻画了几张红纸符箓,藏于袖中。 日高三丈。 李知安听从师傅的建议,不再以御剑的方式下山。 而是纯然徒步而下。 一炷香后,他总算出了山脚。 呼出下山前运转体内的一口真气。 感觉浑身被掏空,空虚的感觉涌向全身。 若不是昨夜斩魔有所感悟,突破至四品境,他预计以脚力下山还得三炷香。 李知安爬上一块山下巨石,盘膝而坐,运转起体内灵蛟。 四处弥漫着非修士不可见的浓郁灵气。 浩瀚无垠的灵气疯狂涌向李知安,在他身后形成一道气旋。 气旋裹带着灵气,疯狂汇向李知安的身体。 体内灵蛟如鱼遇水,游跃于十二座隐藏着经脉秘境的窍穴洞府。 真气运转至三个小周天后。 李知安缓缓起身,顿感身上腿脚再无一丝疲惫。 横扫身体透支,重振男人雄风。 “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丹道一门,以后搞个真气大补丹,跟人对战时,没体力就吃一颗,战无不胜啊。” 他准备去南海边,开启新的海蟹怪副本。 途中。 一座座青山巍峨壮观,绿水从高山流向万千湖泊。 一袭白衣步伐舒徐,行走在狭窄的山间小路上。 坎坎—— 一阵砍树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间回荡。 李知安心有所感,抬头一看前方数百米远的林中。 有一名身穿单薄衣衫的中年樵夫,挥动手中柴刀砍着一棵山林中野生柳树。 不知是柳树太硬,还是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太钝。 中年樵夫砍了数刀,愣是只砍掉一层护柳树皮。 闲庭信步的李知安,观察许久。 樵夫依旧是樵夫,柴刀只是柴刀。 可他不这么认为,正经樵夫敢来这深山野林砍柴? 山中精魅,虎妖伥鬼的民间故事可一直流传在常月县中。 李知安微眯起一双桃花眼。 这名砍不动树的樵夫,体内竟无一丝真气波动。 打? 跑? 他正思量着,是出手还是出脚。 “小友,老夫钝刀不利索,可否借你背后利剑一用?” 中年樵夫声如洪钟,气冲斗牛。 转瞬,背后剑鞘掠出飞剑青露,承影。 双剑悬飞高空,齐齐颤鸣。 樵夫的声音似一道道天雷,在李知安耳边回荡,轰然炸响。 存在体内十二座窍穴内的真气,一并翻涌倒流丹田。 剑指颤抖,他在死死压制背后剑鞘不曾出世的第三柄飞剑。 飞剑青露不受控制的飞向中年樵夫。 李知安掐出双剑指,飞剑青露骤停半空。 “小友,别一副小家子气嘛,就借老夫一会。” 中年樵夫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如临大敌模样的白衣剑客。 白衣剑客只想骂人,他却不敢开口。 唯恐泄掉体内运转的那一口真气。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徒弟师傅都小气…”中年樵夫说完,继续用柴刀砍着那棵古柳。 感受到飞剑不再被巨力压制,青露迅速掠回白衣剑客的背后剑鞘。 承影剑入手,李知安出剑。 打不过,我也要出这口剑。 承影剑尖上汇聚一层灰雾,灰雾化成一根线。 灰线直穿中年樵夫而去。 叮—— 灰线击中樵夫手中柴刀,发出金属相撞的颤鸣声。 “呵呸,臭老道士真踩到狗屎运了。” 中年樵夫拱手道: “行了行了,小友,此事是我不对,不打不相识,我是你师傅老友,给个面子。” 李知安不回话,手中仍紧握承影,身上剑意节节攀升。 “停停停,我怕了你了,这是老夫从一名剑仙手中抢来的一本剑谱。” 中年樵夫扔过来一本蓝皮秘笈。 李知安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剑意合于身上剑气。 “他娘的,你怎么比陈梦生那老家伙还要贪心,性子还如出一辙。” 中年樵夫故作怒容,抽回柴刀。 “前辈既是我师傅老友,为何不入齐云山,而于此地无故砍树?” 承影入鞘。 李知安望着眼前自称师傅老友的樵夫,心中不敢涣散一丝戒备心。 “老夫做事,何须向你一个小辈交代!” 中年樵夫摇头失笑。 清风吹起地上落叶,那名中年樵夫已消失于林中。 李知安蓦然惊醒,冷汗直流。 青山仍是青山,绿水依旧长流。 他竟一直未踏出过一步,未出过一剑。 第十章:第三柄飞剑 李知安从未像今天如此狼狈过。 他自握剑起,便存有一种有剑我无敌的剑道心境。 刚才短短数息时间。 他心中忽然涌现出一道无比渴望变强的中二意念。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昨夜的那座红枫林。 林中小路,早已有一名年轻女鬼站着在等他。 只是今日这一袭淡青色衣裳,变得有些贴身,透露出女子不俗的身姿。 年轻女鬼声音温婉娇柔,眼含柔情的开口:“公子,昨晚你走得急,奴家有话和你说。” “嗯嗯,你说。”李知安点点头。 “我叫闻菀。”年轻女鬼施了个万福,眨眨眼。 “闻姑娘,你好。” “闻姑娘,再见。” 李知安径直的从她身旁走过。 嗯? 他是没注意到我今天穿的不一样吗? 还是因为…… 女鬼闻苑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处。 呵,男人。 …… 已黑化的李知安,只想刷怪升级。 女人? 只会影响自己的拔剑速度。 大美女除外。 众所周知,这是两个条件。 鬼府门口,一位梳着羊角辫的青衣女童坐在门槛上。 她双手撑着下巴,微歪着呆呆的小脑袋。 盯着白衣剑客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 南海岸边。 一路狂奔过来的李知安,来到一道约莫六十丈高的御妖长城下。 这座围绕着南海岸边建立的长城无边无际,人迹罕至。 墙体有着杂乱无章,随意乱抹的墨画涂鸦。 多数是县城内一些熊孩子调皮捣蛋,不听长辈警告的“杰作”。 他曾听闻过,古时深海妖族入侵过数次人族领地。 残害了不少城中百姓,朝廷还为此与妖族开战。 大魏皇帝怒下严令,陆续投入数百万真金白银,耗费人力财力修筑此城。 隐约可见墙体内。 存在着道家天地阵纹,儒家圣人诗词,佛门铭刻梵文。 李知安脚尖轻点泥地,一袭白衣跃上城头。 一阵阵海风扑面而来,风中带着几分海水的咸湿气味。 城头上有一座凉木圆柱,红瓦白砖搭建而成的观潮亭。 李知安双指并拢。 从宽松的道袍长袖中,捻出一张红纸符箓。 引妖符。 道家符箓以紫,黄,红,白为品阶。 紫符最高,白符初阶。 红色符箓,是可比肩一品高手的攻击手段。 白色符箓威力较低,对付五品以下小妖有奇效,多数适用于符道新手。 他屈指一弹,红纸符箓带着暗淡红光激射而出。 这张李知安刻画了一炷香时间,勉强合格的引妖符。 稳直贴在海边一块青黑相间的巨大礁石上。 红色符箓遇到妖气,闪烁着一阵阵对妖族有着神奇吸引力的红光。 似人们对金钱的欲望。 礁石下。 冒出两根鲜红欲滴的触须。 接着是一对大开大合的青色巨钳,圆鼓鼓的蟹眼。 笨拙的露出真容,是一只八腿并走的青红巨蟹怪。 这只妖气浓郁的海蟹怪。 似是要用双钳扯下那张礁石上的红纸符箓。 李知安站在远处城头上,身形无动于衷。 一个从不空军的钓鱼高手,拥有着极高的耐性。 海蟹怪仅是一钳,就夹爆了那块贴着引妖符的礁石。 巨蟹沿着礁石堆,八腿并行,走到一处鬼斧神工,无比险峻的山峰下。 妖气起伏在四品境的巨蟹,穿过礁石堆,爬进了一处岩壁山洞。 一块巨石遮掩着洞口。 一名白袍道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洞口巨石前。 他手中握有一柄三尺细长的青锋。 青色剑身上,有一道凌厉无比的青色剑罡。 嗤—— 青剑插进巨石中。 处在陡峭岩壁上的山洞中,接连传出一道道晴天闷雷般的声响。 收剑入鞘。 丰神俊朗的白袍道士,手中又捻着一张红纸符箓。 寻找起下一个受害者。 ———— 齐云山上。 齐云观内,来了一名香客。 穿着单薄短衫,腰间挎着一把寒气逼人的短刀。 如果李知安在场,便能认出此人就是那名山间砍柴人。 樵夫点过三根香火后,开始上山。 走上几步石阶,樵夫脸色有些不耐烦。 一步踏出,身形缩地成寸。 一道璀璨的虹光转瞬掠上齐云山。 对于这名突然出现在山上的樵夫。 观主陈梦生的脸上,并未出现生人勿近四字。 显然早已知晓。 他站在一块巨石峰顶上,单手负于道袍后。 “我那徒弟不错吧?”陈梦生一直望着南方,眼含笑意。 “也就剑术还行,其他一般般。”佩柴刀穿短衫的山间樵夫,撇嘴冷笑。 陈梦生清楚这位老友的脾性,出声挖苦道: “我陈梦生至少比你眼光好,你那逆徒宁岳天赋再强,心性不行也走不远。” “唉——” 挎刀樵夫悲叹一声。 “别提那逆子,恨不得一刀砍了算了,年纪轻轻入了魔障。” 樵夫不可置否,问道:“你陈梦生当真要和人打上一架?” 紫袍老道人脸上出现一丝怒容,轻蔑道:“一群无胆鼠辈的妖魔罢了,何以称之为人。” “若不是当年我师祖动了一丝善念,认为万物生灵性念本善。” “不然,这群只会躲藏在阴沟里的毒蝎蛇鼠,早已化为雷劫下的灰烬。” 听到陈梦生说到师祖两字,樵夫脸上浮现出对此人的敬畏之情。 “可惜啊,我那棵桂树还没砍倒,不能与你并肩杀敌,除尽世间妖魔。”樵夫轻叹一声。 面无表情的陈梦生,负手而立,目光温和的望向南海岸边。 缓声道:“你这尊体外阴神能维持多久?” “仅剩一炷香。”樵夫手扶着腰间短刀,继续道: “路上遇到许多剑修好苗子,大多数是一些苟延残喘的老怪物,想让你给他们后辈施舍几分气运。” 薄衫樵夫哑然失笑:“他们是不知道你陈梦生自小是什么性子。” “修行大道,机运自遇,苗子再好也没我那徒弟来的亲切。” 陈梦生目光似是能透过座座青山,守望着南海边的白袍剑客,为其护道。 …… “你这徒弟怪哉,为何体魄心魂薄弱,手上剑术却如此精进?” 樵夫想起先前压制着李知安,注意到他背后剑鞘藏有第三柄剑,又继续道: “这小子明显驾驭那第三柄剑可比肩天玄境剑修,为何一直将剑锋藏于鞘中?” 说起自己的徒弟,云鬓霜白的陈梦生手抚白胡长须,故作神秘道: “这小子生性谨慎,遇敌尽藏底牌,他任意一柄飞剑比之我手中的知天也不差,虽说资质平平,练剑也无奇,但…” 第十一章:城隍神许左 陈梦生顿了顿,给了徒弟一个极高的评价。 夸赞道:“但他剑道升境速度,却是我平生所见第二人。” 樵夫神色讶异,这活了三百多年的老朋友。 可是见证过这座天下的万道兴衰,庙堂帝皇改朝换代。 其眼界,可谓是天下最高者。 陈梦生这老家伙不是在唬我吧? 樵夫双手环抱于胸前,开口道: “剑修之道,杀伤力敢当世间第一,一念仙魔,若心境稍有差池,最容易坠入魔道。” “陈梦生你就不怕,李知安那小子过不了那道心劫,反倒成了剑魔?” 一只发毛如雪的肥猫,趴在陈梦生的脚下,也望着南海方向。 陈梦生对入魔的说法,并不反驳。 伸出手抓住一道山间清风。 随即又淡然松手,看着清风顺着手间指缝而过。 回应道:“是仙是魔,皆由天定,我只想为他做一些,为人师所能及的事。” 你是真双标! 早些年,你陈梦生可是自诩正道第一人! 成天在这座天下斩妖除魔,遇鬼杀鬼。 如今仇家满天下。 世间妖魔恨不得食你陈梦生的血肉,生抽你三魂七魄。 听到这等护短言论,樵夫嘴角一抽。 故作恍然大悟:“所以你陈梦生是想为那小子,扫平障碍?” “他的障碍该是这座天下的后来者,不该是那群因我苟且偷生的妖魔。” 陈梦生抬手向山间,虚空摄来一张体透如玉的紫叶。 静神凝气。 玉质紫叶从他手中化作一道山风,吹向南海岸边。 汇向城头上的一名白袍道士。 老道士这一举动,让樵夫大跌眼镜,郑重其事的问道:“彼其娘之,那小子是你陈梦生的子嗣?” “做师傅的,总得送徒弟几样不差的物件。”陈梦生看着那道山风汇入李知安的体内。 樵夫抬头看向天幕,问道:“渡天劫,你有几成?” “天仙劫吗?”陈梦生抬头望天,缓缓道:“时间不多了。” 一阵山间清风,吹起几片落叶,也轻轻拂过老道人与白猫。 那位挎刀樵夫早已不在山巅。 ———— 南海岸边。 御妖长城上观潮亭。 李知安并不能无时间限制,一直运转体内灵蛟。 因此他钓完一波蟹后,便坐于观潮亭中,通过一门呼吸法,修气养息。 忽然。 一阵青山绿水间的清风,以北吹向他后,消失不见。 李知安眉头一皱,背后剑鞘似是又重了几分。 将神识没入剑鞘里。 三柄剑仍是三柄剑。 正要跃下城头,继续他的钓蟹大计。 一名容貌英俊神武,正气凛然,身着金玉护心甲的男子。 他背系红披风,头顶黑金头盔,手持一杆血气通红的长枪。 男子与红枪。 皆有一股令人惊惧的血煞之气。 非万人屠,久经沙场的大将军不可有此气势。 此人身形似鬼魅般出现在李知安身前,拱手抱拳道: “春溪城护海城隍神许左,受皇封令在此镇守御妖长城,不知小道长是?” 李知安神色一肃,双手抱拳,应声道:“见过许城隍,在下齐云观李知安。” 听到齐云观名讳。 城隍神许左冲着低了自己不知多少辈的李知安,再度抱拳,弯腰微微鞠躬。 不明所以的李知安,连忙也回了一个江湖侠士的揖礼。 “见过小李道长,齐云观陈老道长曾指点过在下的枪法武艺,可惜阴魂不得上仙山拜见, 恨不能为其建庙立金身,在下也无子嗣世代可供奉香火。” 自称城隍神的许左,提到陈姓道人脸上满是敬仰之意。 李知安有些迷糊,只是指点一下你武艺。 为何这位城隍神,将那名老道人视作神明。 他淡淡开口道:“敢问许城隍,可是一名喜穿一袭紫袍,慈眉善目的老道长?” “正是。”许左点点头,又接着道: “陈老道长早年授我镇妖枪法,增长了几分武艺, 使得在下能多杀一妖,多杀一妖便可多救我一名袍泽。” 闻言,李知安神色肃穆,拱手抱拳道:“许将军有大义,令在下深感佩服!” 城隍神许左连忙作揖,低声道:“不敢担小李道长如此夸赞,御妖护城本就在下职责,此愿生死不悔。” “在下便不再惊扰小李道长除妖练剑,先行告辞。” “许城隍告辞。” 城隍神许左化作一抹血虹流光,掠回一座离南海岸边,几里地远的城隍庙中。 “还差两千只…”一袭白衣悄然跃下城头,海边山壁中雷声不断。 ———— 南海地底,存在着一座形同废墟的宫殿。 一名白眸红发男子,脸上有着不规整的裂痕。 对着殿上一块墓碑,问道: “什么时候才能动手?齐云山的老匹夫不死我心不甘!” 那块墓碑传出一道老人的声音: “快了,陈梦生一个陆地神仙又不是真仙,祭坛先祖仙音回应,只要祭祀足够百万生灵。” “天门可开一炷香,到时候先祖真仙杀凡间陆仙,易如反掌。” 红发男子眯起白眸,问道:“可是哪来的这么多凡人生灵?” “一定是凡人?生灵生灵,海族,妖族也是万物生灵。” 墓碑里的声音,渐渐从苍老转为阴寒森然,百万生灵在他嘴上轻如蝼蚁。 “我还是不放心…陈梦生战力真的只是一个陆仙吗…” 红发男子似是想到什么,神情恐惧。 墓碑嗤笑一声,讥讽道:“陈梦生已经老了,孤家寡人一个,他可没有他师祖那样道法通天。” “他师祖再传奇,为世人所做的牺牲还不是会被历史遗忘,消逝于青史尘埃,一切徒劳。” 红发男子想起一名男子剑修,颤声道:“那,剑仙江…” “先祖回应,请天上仙人出手遮蔽了齐云山天机,不必害怕那位已逍遥仙域的天上剑仙。” 红发男子眯起白眸,望向南海岸边:“真想出手宰掉这小子,最讨厌小白脸,还是齐云山的传人。” “再忍忍,忍了百年,不差这点时间,最近你也安分些,莫坏了百年杀陈大局。” “用不着你教训我,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红发男子白眸变红目,阴恻恻道:“陈梦生,我势必将你挫骨扬灰。” ———— 齐云山上,最高峰顶。 一只雪白肥猫用猫爪子在峰石上,刻下一个“无”字。 第十二章:我吕景独占两名 日落西山下,万鸟归巢穴。 “打完收工!” 吹了半天海风的李知安,终于完成了击杀一万海蟹怪的任务。 【请选择本次任务结算奖励】 【奖励一:一根会跳舞的枯木枝】 【奖励二:一只乞丐遗失的碗】 【奖励三:稀世法器——气运骰子】 诶? 我剑呢? 这次的奖励竟然出了个法器? 刷了三年的绿鱼怪,模糊不清的奖励几乎是一些坑人破烂,除了剑是真的剑。 这次没有剑…… 这几样不会又像三年来的奖励一样都是坑吧? 可是,谁能拒绝一根会跳舞的枯木枝呢? 李知安略作思量,已有决断。 一颗没有点数的骰子,浮现在李知安的意识里。 这颗气运骰,六面颜色分为红,黄,蓝,黑,紫,白色。 “这些颜色都代表什么?” 苟了三年,这是李知安第一次选择法器。 【可通过神识转动骰子捕捉每日天机】 【红面:姻缘】 【黄面:财运】 【蓝面:大吉】 【黑面:大凶】 【紫面:机遇】 【白面:未知】 一段文字信息凭空浮现在脑海里,李知安心中暗道这不就是道家的卜卦算命术? 神识投入,骰子飞速旋转起来。 红蓝白黑黄紫—— 最终骰子正面颜色停在了——紫。 机遇? 李知安又多“扔”了几下,依旧还是紫面,看来这气运骰只能每日一次。 只能预知,不能指明方向,从而改变结果。 未免有些鸡肋……李知安轻叹一声,又上当了。 这玩意以后行走天下,好像用来做个江湖算士也不错。 查看起剑道属性。 【剑道领悟度:lv12】 【剑心值:2.5】 没有游戏中的经验条,刷了一万海蟹怪。 仍处于12级,剑心2.5了,李知安清晰的感觉到御剑比先前,更加得心应手了。 日常扫荡一波绿鱼怪,御剑回观。 今日总结:身心疲惫。 —— 秋意随着绿叶枯黄,已然悄悄来袭。 这天。 李知安在道观内院一间小屋中,尝试刻画一张雷系紫符。 随着一字一画的落下,他体内真气正在快速流逝。 “最后一笔。”李知安轻轻蹙起星眉,屏气凝神,真气快一滴都没有了。 提笔落下,符箓上的字迹铁画银钩。 紫雷符箓随着最后一笔刻画完成,符字熠熠生辉。 收起珍贵的雷法符箓,李知安坐在蒲团上,面向道祖神像,静心运转起吐纳心法。 “道长救我!” 道观门外出现了一名青衫男子扶着旧木门,喘着粗气,抬手虚声道。 “吕景,你这是又怎么了?”李知安起身打量着他,这又是被女鬼上了? 男子身着书院的一袭学生青衫,体质虚瘦,模样白净,手持着一把纸扇,一身书生意气。 只是今年气候刚入秋,这名书生却颤抖着嘴唇。 书生名为吕景,是县上书院的一名学生。 李知安认识吕景,是因为他在常月县内很“出名”。 吕景苦读文学二十载,今年过了县试后。 欲前往春溪城参加城试,最后想一举进京科考,考取功名。 吕景这人县试年年过,却年年败倒在城试,他也不死心,狠心闭门死读诗词经书。 几个月前,吕景过了县试,在前往春溪城参试的途中。 忽逢狂风暴雨,独自一人躲进一间破庙。 岂料,庙中突然也有一名姿色不俗的红衣女人在躲雨。 庙外下着大雨,庙内孤男寡女。 一名年轻书生和一名体态丰腴,半遮欲露的女子。 吕景逐渐被红衣女人身上的一种麝香吸引,不知为何就沉沦了…… 这女鬼懂得篡改吕景的记忆,使得吕景又一次重复开头的暴雨入庙…… 一来二去,吕景变得骨瘦如柴,体态虚浮。 女鬼也一直舍不得吸死吕景,更似将他作为炉鼎…… 后来直到县上书院察觉吕景迟迟未归,便去衙门报了案。 女鬼似是吸人阳气过多,已有了些气候。 以破庙可化作她的地界,营造出传说中的鬼打墙。 柳温年无可奈何,只能上道观求助李知安。 有钱不赚王八蛋,侠肝义胆的李知安提起长剑就前往破庙。 故事的结尾,便是李知安一剑除鬼,完结了这场书生与女鬼的闹剧。 吕景此事过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读圣贤书。 —— 吕景养了几个月的身体,看起来有了些血色。 “道长,这次我又惹到妖怪了……” 吕景说完,眼含热泪,缓缓讲述起另一段人生中的奇艳遭遇。 李知安不听不知道,一听完,连他都不禁感叹吕景这是什么体质…… 原来吕景被女鬼榨干后,一直躲在自家庭院中以圣贤经书,笔墨字画为伴。 直到前几天,一条血迹斑斑的青蛇,出现在他家的庭院内。 吕景出自善心,救下了这条小蛇,包扎救治,投食喂养,青蛇为伴。 可吕景这两天一直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与一名青衣女子…… 每次醒来后,刚养好的身体又逐渐变得虚浮起来。 先前有过一次体验,吕景很快察觉了端倪。 鬼就算了,起码是初次,这蛇…… 吕景强忍心中的不适感,上山来请李知安,帮忙除妖。 这是许仙转世还是宁采臣投胎? 搞鬼大师,草莽英雄之名全让你吕景给占了。 李知安陷入沉思,这吕景先后遇上女鬼,蛇妖吸取阳气,依旧不死? “你还有力气下山吗?” 李知安看着眼前虚弱无力的青衫书生…… “能……吧。” 吕景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虚汗,强撑着肢体。 李知安轻轻摇头,这事也怪不了他,吕景此人本性不坏,只是仕途与女人,不可兼得啊…… 给吕景贴了一张“行路符”后,李知安带着他下了齐云山。 吕景家住常月县城中的一处小巷中。 穿过人影寥寥的街道,来到一所庭院。 入门映入眼帘,一片小型的碧青竹林,一座假山水池。 李知安瞥了一眼富二代吕景,财气才气两者皆有。 怪不得年年有钱进城考试,为何不直接买个官呢? 难道这就是文人傲骨? “这座庭院中蕴藏着两道不同的妖气,你确定只见过一条青蛇?” 已现紫眸的李知安,隐约可见屋内两道淡淡的妖气。 难道还有一条白蛇? 第十三章:女神捕裴璎 白蛇传? 这吕景不叫许仙,也不是宁采臣,怎么什么事都让他赶上了? “你就没有见过另一条白蛇吗?”李知安想印证一下心中猜想,如果真是另一个版本的许仙传…… “小李道长,我确实只梦见过一名青衣女子,梦中那名女子舌头颇为厉害……还会分叉”吕景面色涨红的说道。 “说重点。”李知安摆摆手,打断了他的遐想。 吕景指着院中那片青叶竹林,颤声道:“那天我正在家中描绘一幅竹林图,一条竹叶青……” “有人来了。”李知安侧首看向街道巷口,吕景再一次被打断。 踏踏踏—— 十几名衙门带刀捕快,步伐整齐出现的巷口,向李知安两人而来。 这些衙门捕快井然有序,很快的将这条巷子包围起来。 李知安蹙了蹙眉,这画风不对啊,他可是知道柳温年经常与这些衙门袍泽,出入青楼酒坊这些风花雪月之地。 常月县除了几日前的吴家凶案,这些年一直岁月静好。 在这种妖魔乱世中,就连县城周围的山匪盗贼也少了很多。 县衙门小案不断,大案极少,一众捕快日常就是巡逻,稳稳县上秩序,下班就与同门相约逛逛青楼。 这就出现了,县衙上下懒懒散散,毫无纪律性可言的现象。 一名面熟的老捕快凑近李知安,悄声说道: “小李仙长,柳大人让我给你托个话,说是在柳宅给你留了一样东西,让你择日去取。” 柳温年这是搞哪出? “你们柳大人,人去哪了?” 老捕快低声说道:“柳大人破了吴家凶案,有功高升,被朝廷调遣到春溪城了。” “他没和你说别的,比如什么奖赏之类的话。” 李知安想说的是,那我的赏金呢?也被朝廷调往春溪城了? “好像……没了。”老捕快挠了挠头,不确定的说道。 “什么叫好像?你仔细想想,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李知安急忙道,就差动手拉扯了。 两人说话间。 一个穿着紧身素净白衣,腰间佩剑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小巷口。 女子容貌肤如凝脂,琼鼻高挺,一对眉目似画,衣襟处掩不住的风景。 一双半露的玉腿修长,一头青丝高高束起,俨然一副江湖儿女的风采气质。 白衣女子双手负后,步履不急不缓的走在小巷石子路中间。 两旁的衙署捕快们,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几名年纪轻的小捕快乘着低头,偷瞄了几眼女子的长腿。 真长! 又想起这双腿前几日,踢爆过不少县城上的色中恶鬼,富家公子。 我再看一眼,就一眼。 …… 白衣女子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看着李知安正在求知自己的赏金去向。 “小道士,这是你要的赏金吗?”白衣女子将一只鼓囊囊的小布袋,抛起又接住。 “不知姑娘是?”李知安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位衣襟好生壮观的姑娘。 白衣女子卸下一块玉质令牌,举着对李知安说道:“本神捕是天地司天字成员,也是新来常月县的总捕头,裴璎。” 随着女子举牌的动作幅度,身上也随之产生了一阵“波动”。 天地司令牌是其次,让李知安琢磨不透的是。 这女子裴璎的纤细腰肢,是如何承受得住衣襟上的两团浑圆丰腴。 “在下,齐云观李知安,裴捕头,我的赏金?”李知安朝着裴璎,伸出摊开的五指。 虽然他不明白一个天字官员,为何要屈身来到一座小县城。 但他更想知道自己的赏金有多少。 裴璎揉动起手上的小布袋,眯起月牙般的双眼,问道: “李知安,你就不好奇我一个春溪城女神捕为什么要来小小的常月县?” 李知安看着裴璎手上的布袋,展颜一笑:“裴捕头,麻烦把我的赏金给我。” “李公子,你就不能对我客气一点吗?” 裴璎轻咬朱唇,秋水双眸看着眼前的白衣小道士。 在场的老小捕快们齐齐张大双目,内心戏翻江倒海。 见鬼了? 这还是脚踹县令公子,拳打醉酒色鬼,面对妖怪,出手就是一剑斩杀的新总捕头? “裴姑娘,麻烦你把我的赏金请过来?” 李知安饿了,想起县上一家老字号面馆了。 心中正寻思着,赶忙拿到赏金,去吃碗常吃的阳春面。 再买壶好久没喝的剑南春,这生活岂不快哉。 …… 感到无趣的裴璎朝李知安扔过来一袋银两,对着小巷口的衙门捕快摆摆手,正色下令道:“ 那两只蛇妖受了伤,跑不远,所有人拿上衙内的寻妖镜,在县城内外认真搜查,凡有蛛丝马迹,立即向我汇报。” “是,大人。”衙门捕快拱手抱拳后,又整齐划一的跑回了县衙。 此时场上就剩下了一名白衣道士,白衣女子和一名体虚的书生。 李知安掂了掂布袋的重量,挑了挑眉,认真的将那一袋赏金放入道袍的内袋中。 裴璎看着李知安财迷的模样,笑道:“李知安,我可是为你而来常月县的。” “我?难道我的英俊被人走漏风声了?”李知安皱着眉,一副认真的表情。 “我知道你剑术不凡,而且我还知道是你杀死了一只脚踏入天玄境的乌君。” 裴璎挺直丰腴挺翘的身姿,一字一句的道出了是李知安斩杀乌君的秘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这次轮到李知安眯起双眸了,眼中泛起丝丝杀气。 裴璎渐渐靠近李知安,丝毫不在意他的杀意,直问道:“你就不好奇是不是柳温年出卖了你?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要好奇?”女子身上的幽幽清香扑鼻而来,李知安双手负后。 裴璎手握剑鞘,近身靠紧李知安,嘴角露出酒窝,轻笑道:“年轻人,我见过无数像你这样嘴硬的犯人,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裴璎神情认真的盯住他,身上剑道气势暴涨如长虹,一股无形剑气落在李知安身前。 李知安踏出一步,一缕剑气进不得他身前三尺之内。 四目相对,杀意渐起。 裴璎正欲拔剑出鞘。 “咳咳。”一声虚弱的咳嗽声打破了这充满“杀气”的氛围。 第十四章:小巷里的试探 “小李仙长,裴大人,能否替我将家中的妖气尽数除去?”吕景捂着嘴,强忍着心中咳意。 裴璎轻蹙眉头,拉开了距离,掏出一枚流光溢彩的铜币。 只见她屈指轻弹,将这枚铜币弹飞到了庭院半空中。 铜币骤然悬停,绽放出光芒,庭院内外一道道妖气被吸扯进铜币中。 李知安清晰的看到那枚铜币上,分别刻有镇邪封诡,降妖除魔八字。 这貌似不是儒家的浩然气祭练而成,这裴璎是什么境界?天地司的修行力量又是什么来源? 俄顷,铜币不再发光,落入裴璎的手里。 “谢过裴大人,那两条蛇妖不会还回来吧?”吕景脸色依旧苍白,弱不禁风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倒。 “自己到时候喝点雄黄酒,往家里多撒点硫磺。” 裴璎侧首看向李知安,轻笑道:“小李道长,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我李知安只卖身不卖艺。” 三年来,他倒是有一笔数十亿的项目,一直迟迟没能寻找到投资者。 一脸神秘的裴璎,渐渐凑近李知安的耳边,轻声说道:“是一笔你拒绝不了的生意。” “走吧,小李道长。”裴璎双手挽于身后,走出小巷。 李知安缓缓松开捏成拳头的五指,这婆娘到底打什么主意,演的鸿门宴还是美人计。 裴璎忽然停下脚步,站在小巷口,转头望向无动于衷的李知安,讥笑道:“呵呵,怎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弱女子吃了你啊?” 李知安微微挪动脚步,眸中寒意一闪,背后有剑鸣。 下一刻有长剑出鞘。 “呵呵……反应还挺快。”裴璎已然拔出利剑,瞬至李知安身前一丈处,剑锋离李知安额前仅有一尺。 神色微冷的李知安,左手缓缓转动夹住剑身的双指,将裴璎的长剑弯曲成一轮弧月。 裴璎反应极快,耍个剑花,硬生生将长剑拨乱反正,得逞后,迅速以一招一剑封喉式霸道的抹向李知安。 叮—— 李知安以剑鞘挡住了这凌厉一剑,裴璎手中长剑击中剑鞘后,剑身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好软的剑,李知安忽知这是一柄上等好剑,剑身可软可硬,以柔力卸刚劲,又可以刚击柔。 忽然,裴璎嘴角露出小酒窝,手中软剑竟缠绕上李知安的剑鞘。 宛如一条寒蟒死死的缠住人身,一股山岳般的力量将他拉向裴璎。 李知安一脚重重踏在地上,直接将泥地踩出一个深坑,体内灵蛟快速游动。 他将剑鞘于身前横起,硬生生顶住了那股巨大的拉扯力。 裴璎见猎心喜,软剑随心意瞬间变化直剑,剑尖如毒蟒突刺李知安。 铛—— 李知安反竖剑鞘挡在身前,剑尖刺在剑鞘上,发出刺耳的金属颤鸣声。 手上传来一道令李知安虎口生疼的力气,险些震落剑鞘。 “还不拔剑,你看不起我?”裴璎脸色微变,街道小巷本就狭窄,若用剑气动辄伤人,可对方从始至终竟一剑未出。 “剑鞘也可以是手中剑。”李知安淡淡道,心中并未轻敌,他是想借裴璎试试自身体魄的强硬度。 裴璎脚尖一点墙体,果断弃剑,右手葱葱五指捏作虎爪,借力扑向李知安。 李知安偏头躲开了这气势汹汹的一击,右拳化掌,以一招揽月式将裴璎搂入怀中,一脚将长剑踢至高空。 裴璎脸上并无女子羞涩神情,一柄短刃出现在她的手中,狠辣一刀抹向李知安。 刀刃似风掠过他的耳边,李知安探出右掌捏出龙爪,抓向裴璎。 离着李知安身前太近,裴璎暗道不妙,正欲侧身躲开这凶狠的一爪。 裴璎的身法速度还是慢了点,李知安这一龙爪偏偏抓在了不该抓到的位置。 裴璎踉跄几步,脸上浮现一丝红晕,身上传来的痛感让她很不舒服。 “登徒子,尽使出下流招式,卑鄙无耻!” “江湖男女切磋之间,难免多有得罪。”李知安拱手抱拳,微笑道:“裴大人,承让承让!” 裴璎揉了揉衣襟,心有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出剑的?” “你踩在地上的脚印深浅不同。” 李知安指向街巷泥地上的鞋印,其实他胡乱瞎编的,是剑鸣声提醒的他。 “你果然是一个剑道高手,只是没想到你手上功法也这么厉害,我也是忽然生出心思试探一下。” 裴璎确实是想探探李知安剑术的虚实,没想到没探成,把自己给探进去了。 “明明是你菜……”李知安心中默默吐槽,他从未淬炼过体魄,修炼任何武道功法。 刚才近身时,若是裴璎会一门上乘拳法,李知安这副脆如窗户纸的体魄,一触即碎。 体魄脆弱是因为三年前经脉尽碎的原因,李知安转修剑道,体魄一直是一个致命问题。 “这次试探你是有原因的,这笔生意不是普通斩妖除鬼的活,是关于一个养鬼宗门的秘密。” 裴璎捡起插在泥地里的长剑,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缓慢擦拭剑身。 “养鬼宗门?据我所知常月县可没有什么宗门?”李知安重新背起剑鞘。 “是在春溪城。”裴璎收剑入鞘。 李知安剑眉微蹙,这意味自己要离开齐云山,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不小心遇上武道大佬,妖魔鬼怪什么的。 “可以加钱。” “没问题,裴大人请放心,为世间斩妖除魔,为正道匡扶正义乃是我李某一生的追求。” 李知安揉了揉五指,想起柳温年的那门拳法,不知道能不能弥补体魄问题。 “无耻!”裴璎转身低下如画的眉目,某处又传来那股奇怪的酥麻感。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软糯,沉吟一下:“明天这个时候,你来衙门找我。” “都行,你给钱你说了算。” “呸,说话那么难听。” 裴璎捂着鼓囊囊的衣襟,一瘸一拐的走出街巷口。 李知安暗思,自己似乎没打伤她手脚啊…… —————— 李知安走在一条大江的木桥上,拿出柳温年给的那本拳谱。 “练拳先练步?练步再练肩?练肩再练心?练心再练拳?” 柳温年师傅的这门拳法,李知安越看越头大。 有没有一键修炼满级的快捷键? 轰—— 天空响起一声闷雷,竟下起微微细雨。 哗啦—— 这条大江的河流比以往更加湍急,水流声哗啦不停。 空气中,一股阴寒冰凉的气息在桥上弥漫。 第十五章:女尸与阴童 踱步在桥上,李知安渐感周围环境有些过于安静。 这片天地只剩下河流声,落雨声,无风声无虫鸣鸟叫声。 一道道浓郁至极的阴气在桥下河流中弥漫。 一只稚小的黑影从河流中穿过,宛如孩童在水中遨游。 鼻间传来一道腐烂尸体的腥臭气息,腥臭中又夹杂着阴寒的鬼气。 令人刺鼻作呕,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戾气。 藏在长袖中的右手,悄悄并拢起剑指,李知安凝神静心,努力压制住身后剑鞘的剑鸣不止。 落雨声停,剑鸣声停,河流声也骤然而停,仅剩一阵阵阴风肆意叫嚣。 漫天细雨仿佛被定格般,风吹不落,悬停于空中,江河流水也停滞不前。 桥头蓦然间出现一名红衣女子,脸上五官极不协调,更像是用名贵的胭脂水粉敷上去的。 红衣女子双眸阴寒,看着桥上的李知安,眼神冰冷,似是死人看死人。 砰—— 一双白嫩如雪般的双手,砰然穿透桥上的木板,猛然抓住李知安的双腿,猛的拉扯,似想将他拖入水中。 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涌上脚踝,李知安转瞬拔剑出鞘,一剑斩向那对孩童般的双手。 这一记快剑,比天上的雷声先至人间,一剑将双手斩落至停滞的河流中。 断手落在河流中,河面浮出一股黑血,染黑一大片河水。 河中,一只孩童般的黑影咬住那两只断手,撕扯着…… 脚下无鞋的红衣女子动了,一对滑嫩的玉足轻轻的踏在桥上,缓步走向桥中间的李知安,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鲜艳的红衣裙摆随阴风飘摇,女子的玉腿若隐若现。 李知安凝视着红衣女子似是画上去的空洞双目,飞剑青露悬停在他身侧,脚边有一柄承影缓缓从他的影子中汇聚显出剑形。 “公子,这张脸好看吗?”女子仅是走出一丈远,停下脚步,指着自己那张诡异无比的脸。 “不好看,很丑。” 有一说一的李知安捻出一张黄纸符箓,符箓绽放一道金芒,金芒围绕着他身前化成一道透明状的符光壁垒。 符光中跳动着一个个闪烁金辉的符字,李知安单手负后,体内十二座窍穴疯狂喷涌出真气。 红衣女子听到回答,并未动怒,只是轻皱了一下画眉,空灵的声音: “公子不喜欢吗?奴家画了好些时候,公子不喜欢,那我再重新画一张好了。” “哦,我是不喜欢你。”李知安神情肃穆,双手结出一个道印,符箓金辉飞升旋转。 “不喜欢奴家,那公子……去死好了。”红衣女子歪了一下头,僵硬的露出笑容。 一道道突兀的女子哭泣声在阴风中响起,阴哭中一种渗人心魂的力量荡开。 轰—— 江上木桥寸寸爆开断裂,木板,铁索节节坍塌落在汹涌澎湃的河流下。 李知安悬飞江流上,单脚踩着一柄剑身缭绕灰雾的飞剑。 微风拂过少年的两鬓青丝,洁白素净的长袍被阴风吹起,胜似一位天上谪仙人。 红衣女子一步踏出,一阵阵阴风化成一把把无柄剑尖,激射杀向李知安。 嗡—— 护身符光如同一道湖面波澜荡开,阴风剑尖刺在符光上发出铁柱击鼎的鸣声。 “可怜之人。”李知安轻念一声,飞剑青露调转剑尖,剑指红衣女子。 “公子是在心疼奴家嘛?”红衣女子用殷红长袖遮掩半数面容。 “我是在心疼我的道符,你一介受人操控的傀儡,死不足惜。” 李知安心神通剑,身侧飞剑驭出一道青虹,疾冲刺向桥头上的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身躯颤抖,玉指玉足化作枯骨手脚,身前虚空显现出一圈圈血红醒目的花朵。 三尺青锋蓦然刺穿一朵朵血花,带起鲜艳的血滴。 如一道剑锋割破喉咙,花朵中渗出黑血。 江河中暴起一股十几丈高的水浪,一个面色无血的孩童悄无声息出现李知安身后。 阴童双眼无珠,手持一柄阴剑,凌空斩向白衣道士。 一抹青芒如一道天雷落入人间,一剑洞穿水中暴起的持剑阴童的稚小躯体。 阴童坠入河中,那抹青芒得势不肯就此放手,剑气大开。 一道声势浩荡的青色剑罡,强劲劈开激荡汹涌的水势。 这一剑使得天地失色,桥下江河骤停,出现河底陆地,河水逆流涌上江岸。 那具阴童连同河中积存的死人白骨,被这一剑粉碎成灰。 红衣女子大哭,怒容满面,血泪哭化脸上的胭脂水粉。 阴风骤停,红衣女子身前一圈圈花朵血如泉涌,流入江河,似是染红了天地。 骤然间,一道青芒已随神念刺穿女子身躯。 红衣女子坠下血红的河流,露出一张笑脸,顺着河水漂向下游。 “好剑法!” 啪啪啪—— 桥头对岸,出现一名浅青长衫的男子,腰上佩着剑鞘,拍着手大声叫好。 李知安双眸飘着一丝丝紫气,飞剑青露悬飞于身侧。 “你还能使出第二剑?”男子脸上戴着黑色面具,看不清他的脸,声音沙哑不清。 “你大可试试。” 李知安淡然一笑,驭剑停在空中,单手负后,右手朝着对岸边男子做出“请”的手势。 “你不过五品境,为何体内真气能维持两柄飞剑,加上运转道符?” 面具男子似是没听到李知安的挑衅,双眸静静凝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 “关你屁事。” 李知安骂了句脏话,面色寒霜,眼眸生出杀气,问道:“你又是谁?我不过一个山上小道士,为何费这么大劲想杀我?” “我这人就喜欢挖掘别人的秘密,恰巧你就拥有很多秘密,李知安,青剑山庄李正然之子,消失三年却出现在常月县。” 面具男子从腰间剑鞘中缓缓拔出长剑,也是一柄三尺青锋,继续说道:“你那二叔可是嘴硬的很。” 李知安双眸寒意更盛,他虽对那位二叔没有什么亲情感,却不愿他人因自己而死。 “你不用生气,你二叔太弱,我没兴趣,让我感到乐趣的是你。”面具男反复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柄青剑。 “别告诉我,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李知安凝起身上剑意,剑心澄明清澈。 第十六章:初战合海境剑修 “你李知安三年前剑术平庸,可你只练剑三年却能驾驭飞剑,明明只是五品,体内真气却似合海境修士源源不断。” 面具男子忽然抬起手中剑,指向御剑悬空的李知安,继续道: “此地山脉不归属齐云山界,也就是说我在这里宰了你,陈梦生那老匹夫也未必能赶来。” 男子戴着面具,面部表情感知不到。 “杀人不需要理由,但我们无冤无仇,素未相识,无缘无故被你盯上,让我当下很忧郁啊。” 仇杀? 李知安心中暗思,自己未曾得罪过任何江湖上的人,此人却如毒蟒般盯了自己几天。 “杀人需要理由吗?江湖修士哪位高手不是杀人杀出来的?而你就是一块最完美的证道之石。” 面具男眼神中充满了森寒与残忍。 李知安通过望气术模糊的感知反馈,对方体内真气修为似一团看不穿的灰雾。 对方浑身剑意看似混乱如麻,剑心却是道家所说的一个“一”。 这种剑修遇敌只出剑道生涯中最巅峰的一剑,也就是俗称的一剑破万法。 面具男子身上剑意杂乱无章,因此人只修纯粹剑心,剑招只练巅峰剑一。 “你有着无尽潜力,年纪实在过于年轻,扼杀摇篮中的天才,追求猎杀天才的快感就是我练剑本心。” 男子一脸兴奋,病态般的激动。 “我乔向云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绝世天才,只要一剑杀死你,剑心得以淬炼,天玄境我也能争上一争。” “乔向云?”李知安面无惧色,他曾在酒馆听过此人的名号。 乔向云在江湖上传闻是合海境中的老牌高手,剑法极其心狠手辣,杀妻屠儿,抽其魂养人尸。 喜好狩猎江湖上名门正派的宗门天才弟子。 使江湖闻风丧胆的是一身通天剑术,一度被魔教众人奉为魔道剑神。 青衫男子斜剑指向地面,阴笑道:“养鬼是爱好,猎杀天才是我的本职。” 李知安此时眉目显得有些疲惫,似是体内真气将要耗尽,脚下飞剑产生轻微的晃动。 乔向云眯起双眸,心中暗道年轻人,你已经露出破绽了。 杀人经验丰富的他,明白这是对方真气干枯的迹象。 时机已到,该到猎杀时刻了。 乔向云持剑气势浑然一变,手提三尺长剑,剑意直冲云霄,大江河流化为自身剑气。 合海剑修,意气通江河。 滔天江浪裹携刚猛剑气拍向李知安,似是巨人合掌拍死一只低微弱小的虫子。 合海境的乔向云身形缩地成寸,掠至李知安身前,手中又是天人一剑斩出。 不给李知安任何拔剑的机会,出招便是巅峰杀剑。 “剑起!” 一柄不过二尺的锋剑破鞘掠出,无意无气的一剑刺进乔向云的额前,渗出丝丝鲜血。 江浪瞬间停滞空中,仿佛天地万物定格。 “第三柄飞剑,怎么可能?”乔向云神情骇然失色,手中长剑莫名出现裂痕,随即崩碎。 李知安默不作声,一剑劈下,将乔向云的肉身如同砍西瓜般劈成两半。 见之体魄破碎,乔向云竟生硬强势使出元神出窍,疯狂乱窜逃向身后一片野山密林中。 怎么可能,对方不过一个山上道士,哪来的第三柄飞剑?!!! 对方那一剑天人地合,玄之又玄。 这他娘的哪是绝世天才,这明明是一尊年轻至极的陆地剑仙。 乔向云短短几炷香时间,一下子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一开始的稳操胜券,先是女尸阴童探路消耗对方真气,后是气意压制这方天地,划为己身合海境的道域。 对方底牌竟是驭出第三柄飞剑,剑道气势瞬间跻身天玄境。 天玄剑气对合海境,抬手可杀之。 江浪悬滞于空不敢再近对方身前一步,苦修多年的魔道剑心蓦然炸开。 浸淫合海境多年,杀人无数的一剑竟破不开对方的剑气屏障。 这他娘是何方妖孽转世?!!! 修行界中,合海境也被称之为神道境,会在窍穴中练就一尊元神小人。 修士跻身合海境,便可神游出窍,可元神出窍并不能久存人间。 乔向云此刻心中毫无战意,剑心已碎,一身霸道嗜血的剑气荡然无存。 他此时只想逃命,只要元神还未消散,找到适合的驱壳,他就不会立刻死去。 身后一柄飞剑始终锁定着他,比之天上仙人凝视还要恐怖几分。 这一刻,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悄然转变。 李知安从容御剑,于密林上飞行,双指驭剑手法游刃有余。 实际上体内灵蛟通体泛红,十二座窍穴的真气不再喷薄涌出。 再杀不得乔向云这尊元神,李知安也会被他活活耗尽真气。 心念果断,李知安强忍体内翻江倒海的气机,生怕真气逆流,驭剑太阿,剑尖朝上冲天而起。 这是他的第三剑。 这也是太阿出世第二剑。 轰—— 寒光一闪,大地出现一道白昼。 这一剑仿佛将乌云密布的天幕划开一道看不见的空间裂缝。 太阿剑气无形无辉,浩浩荡荡轰碎那片野山密林,溅起漫天碎石烟尘。 飞剑太阿钉住乔向云那尊虚弱飘摇的元神,一剑将其钉在地上。 李知安御剑而下,衣袍鼓荡。 这一幕落在乔向云眼中,那位白袍道士如同地府的夺命鬼差前来索命。 “剑仙饶命!” “只要你放过我,在下可以告诉你一个惊世秘密,关于大魏王朝的帝陵!” 乔向云只剩下一缕暗淡的元神,疯狂开口求饶。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补刀?” 李知安翻了翻宽松长袖,掏出一张黄纸符箓。 双指将符箓夹住,在乔向云元神前晃了晃,李知安展颜一笑: “此符名为压邪,只要将符箓触及阴物本体,你想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饶命饶命!仙长。” “只要你放过我,在下拥有的宗门秘籍,财物法宝全给你,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大家都是剑修,修道不易,只要你不杀我,在下愿意自行毁去毕生修为,沦为凡人。” 乔向云苦苦求饶,可惜被死死钉住,窍外元神动弹不得, 李知安默不作声,收起黄纸符箓,手握住太阿剑柄,缓缓绞碎那尊充满悔意的元神。 出窍元神被太阿剑气疯狂搅碎,无影无踪。 “这就是补刀!” 第十七章:养灵玉佩 天色微暗,四周环境被夜色缓缓笼罩。 刚刚打斗完的四周地上一片狼藉,满目苍夷。 那条大江河面中心忽然产生一道龙吸水的异象,有一名儒衫男子立于水柱上。 儒衫男子朝岸边的李知安抱拳,恭敬道:“在下云州凤临江神章子贤,不知阁下是?” 九州八荒中的江河山神位,自古皆由朝廷以众生之力敕封。 凡是受封的都是有着大功大善之人,要么就是能影响一方天地的阴神。 朝廷为其修建金身庙,受万民香火供奉,得以众生之力修行。 “见过章江神,在下齐云观,李知安。”李知安拱手抱拳,对于江神这些他还真不太清楚。 他只听说过。 凡是能被朝廷敕封神位的阴神,其道行都是上五境之上。 听到齐云观。 这位自称临风江的江神挑了一下眉,轻轻挥起两袖。 河面卷起一道水桥横向两岸,他踏着水桥走向岸边的李知安。 落地后,满身书生气的章子贤,直言道: “见过小李道长,在下观此江河域被人以大神通禁锢, 此江距离春溪城各县不远,流通南海,生怕是海中妖物作怪, 意图为祸城中百姓,特地赶来镇守此江,恐生不测。” 李知安指向地上的两截尸体,淡淡道:“ 见过章江神,在下途径此地,见此魔头兴风作浪, 我师常常教诲,斩妖除魔乃是我齐云观的立观根本,便顺道出手。” 闻得此言,章子贤身前握紧五指,追问道:“不知小李道长师从齐云观哪位仙长?” “在下家师齐云观陈梦生。” “原来是陈老道长的传人,按辈分,小李仙长在我之上。”章子贤毕恭毕敬弯腰,行了个揖礼。 “章江神客气,在下李某人只是一介后辈,当不得这等大礼。” 李知安连忙还礼,这名容貌英气不凡的临凤江神。 心中暗道师傅究竟是何等人物,先是一个城隍神许左将师傅视作神明,又来一个江神章子贤。 一个个神位不凡的人物,听到师傅名号,都把他当成仙人看待。 这逼格也太高了。 齐云山传人这个名号,貌似以后走天下能用的着。 开始以为抱的是大腿,现在看来这粗的是仙人腿啊。 江神章子贤来的快,去的也快。 向李知安告辞一声,就化作一道河水往北流去。 ———— 李知安从乔向云的尸体上,仅是找到一本小册子和一块蕴含灵气的玉佩。 怎么身上连点银两都没有? 一个合海境的剑道高手这么穷? 不是行走江湖多年,猎杀天才无数? 转念一想也对,正经人谁会把武功秘籍,金银财宝放身上呢。 李知安翻开那本小册,里面记载了乔向云练剑生平的剑道感悟。 他粗略的看了一眼,虽说与自己的修行剑道截然不同,但有些地方却令他受益良多。 例如,对阵中如何一剑取人性命,如何更加稳健的设下必杀之局,种种杀人与修行的领悟…… 小册上,还写上许多宗门天才,江湖修士的名字,最后赫然写着李知安的名字。 每个名字背后记载着杀死对方的经过,布局。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九品修士,乔向云此人完美诠释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妙啊!” 李知安翻到最后一页,竟是一幅用笔墨勾画的地图。 “大魏帝陵?” 乔向云死前提到了帝陵。 只是这图看起来更是一座山势图,路径分明,路线尽头是一个红点。 世界太危险,江湖险恶,将寻宝的念头掐掉,先多刷怪升升级吧。 通过这一战,李知安也摸清了这个剑鞘的剑道领悟度,等级分别对应修士的几个境界。 1级至9级,对应九品至一品剑修。 剑道lv10对应鱼游境。 剑道lv11对应合海境。 剑道lv12对应天玄境。 李知安目前lv12,修为是练气五品,剑道水平已然达到天玄境。 “五品境的真气修为还是太薄弱了,只能使出天玄境三剑,如果对方挡住了这三剑……” 生活在神鬼乱舞的世界,居安思危必须是第一准则。 这个限制有利弊之分,好处是可以扮小猪吃老虎。 坏处是遇到真正的天玄境剑修,那李知安就是真正的小猪了。 “天玄三剑只能作为自身的底牌,算不得自身真正的实力,既然体魄弱那就先修行体魄。” 心中已有思量,李知安收起小册子和那块通体碧绿的玉佩。 将乔向云的两截尸体和断剑碎片合成一堆,他从袖中捻出一张红色符箓。 屈指一弹,红符落在乔向云那具死尸上,迅速燃起灿烂的红光。 静静等待红光熄灭,将战场打理了一遍,确认没留下什么踪迹后,李知安才悄然离去。 趁着夜色灰蒙,回到了齐云山,李知安来到道观门前的一片空地上。 在一片朦朦胧胧的月色下。 拿出柳温年给的那门拳谱,这门拳法名为【线一拳】。 按照序文上所说,此门拳法的来历是来自上古时代的一所拳道门派。 这个宗门巅峰兴盛程度,曾有门下弟子上万名。 门派师祖有过一拳镇山河,双拳压江湖的辉煌战绩。 经过时间的推移,修行界修炼体系如同雨后春笋,百家争鸣。 这门拳法修习难度极高,多数修士更愿意选择杀伤力第一的剑道。 天地司的武道力量,三教圣人的修行体系。 一宗万人的门派逐渐随着时间没落,这部拳法也流转到了柳温年师傅手里。 拳谱上记有几位先前练拳人的感悟。 欲练此拳,先自问生死。 拳意通天地,意在生死间…… 李知安略过这一篇,翻开下一张扉页。 此拳有三式,练至登堂入室者可问鼎江湖宗师,练至炉火纯青者可拳悬山海势…… 拳意极重杀伤力,动辄杀人,对敌一拳可震碎五脏六腑。 无恒心,无杀念者不适合练习此拳。 此拳谱无品阶,练拳至高者却可拳意压天地…… 这本拳谱小册子,只有薄薄几页,上面图文并茂,记载了拳招三式,其他篇幅皆是一些拳师感悟。 “拳势走山河之境,拳招行天地之道。” 越看越玄乎,李知安干脆一招一式按照图文上所说所做。 一拳贴一拳,刚出数拳,他的体力就已经在急速流逝。 李知安抛弃心中杂念,渐渐将意境投入到自身拳势中,拳拳如细雨落大地。 控制气息流转,每一拳控制在快与极快之间,出到一百拳,浑身力气消失殆尽。 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李知安累瘫呈一个大字躺在地上,不顾白净衣袍是否会被泥尘染脏。 十二座真气窍穴自行运转,四周源源不断的灵气汇入体内。 丹田处的那条灵蛟开始变得炙热发光。 胸前忽然传来一道沁凉的舒适感,一股暖流正在涌向全身。 耗失的体力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李知安从内衬中找到了这一道暖流的“始作俑者”,是那块通体碧绿的玉佩。 这块玉佩正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不断有灵气汇入其中,从而转换出一种能恢复体力的暖流。 “不知道这块玉佩能不能恢复真气?” 李知安看着这块闪烁着绿芒的玉佩,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一袭白衣御剑下山,负剑而行。 这一夜,齐云山方圆十里,一缕妖气荡然无存。 第十八章:何为天玄境? 翌日。 天边破开黎明的第一抹晨曦。 齐云山峰上云雾缭绕,山径蜿蜒曲折,向北连接着一座座巍峨壮观的高山。 秋意渐浓,满山树木青绿相间。 李知安推开竹屋小门,日常一番洗漱过后。 昨夜刷了一晚上的小怪,就好比通了一晚上的宵。 他却没有半点疲劳神色,反而还有些神采奕奕。 这得归功于那块玉佩,李知安研究了一晚上,那块玉佩不仅能恢复体力,还能蕴藏灵气供其修炼。 这玉佩能大量储存的灵气,只要运转体内十二座窍穴,玉佩会自动提供灵气恢复体力和真气。 “加上这块玉佩的灵气,我能使出五次天玄境实力的剑法。” 想到这。 李知安感觉到自己的底牌实在过少。 刷了十几天的怪,剑道等级仍是12级。 这13级所需要的经验值像是一个无底洞的深坑,始终填不满。 “苟了这么久,能走出新手村了吗?” 李知安大踏步向山峰上的小楼走去。 关于外面世界和一些修行上的问题,他想请教一下师傅陈梦生。 阵阵微风拂过,给李知安带来入秋时分的丝丝凉意。 “还是先强化一下体魄再说吧。” —— 李知安轻声轻步来到小楼上,却没发现师傅陈梦生的身影,转而向更高峰走去。 拨开萦绕在山上云雾,看到一袭紫袍的师傅站在一棵垂枝成荫的古柳下。 身上无一丝真气波动流转,像是达到了圣人所说的返璞归真的境界。 李知安缓步上前,微低着头,虚心请教道:“师傅,徒儿想请教一下各门修炼体系的问题。” 陈梦生双手负后,微微颔首,淡淡道:“不知你想了解哪一家的修行体系?” 李知安问道:“徒儿想知道天地司的是什么力量体系?” “哦?天地司?关于天地司的修行力量,我早年间曾听一位故友说起。” 陈梦生语气略显沧桑,缓缓道:“ 当年天地司成立的本意是借助儒圣的力量镇守人间九州净土。 可后来经过法器的兴起,朝廷发现可以脱离儒家圣人的浩然之气。” “以法器捉妖魔,猎鬼怪,提取阴魂妖气,祭练出一种新的修行力量,朝廷将其命名为天地气。” 陈梦生说完,朝着他抚起下颚的白胡,问道:“怎么问起这个?以前你可是一直只关心如何练剑的问题。” “是徒儿曾在山下遇到过一位天地司的女侠,对她的镇妖力量有些好奇。”李知安缓声答道。 曾见识裴璎用过一枚铜币吸取妖气,而不是驱散,他心里便一直存了这个疑惑。 “哦?女侠?”陈梦生对着他挤了挤眉头,一身高人的气质荡然无存。 “……” 陈梦生假咳两声,语重心长道: “知安啊,你上山已有三年,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娶妻成家?” “回师傅,徒儿认为姻缘呢,上天安排的最大,弟子目前的心思扑在修行大道之上。” 李知安微微汗颜,有种恍惚的感觉。 仿佛回到前世,家里一些七大姑八大姨对着你“嘘寒问暖”。 “此言差矣,知安啊,修道与道侣本就是互不矛盾,相反有一位知心的道侣,更能激励你的寻道之心。” 陈梦生言语中似是存在着一股遗憾的意味,像……爱而不得? “师傅,徒儿想知道何为天玄境?” 李知安迅速将话题转向修炼境界上,姻缘这种小事随天而安。 “天玄境讲的通俗易懂点,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可知易行难,合海境是开辟神庭,养育元神小人。” 陈梦生顿了下,继续道: “可这天玄境中的天人,人是指世间修士,天是指天道,修士欲入天玄境,必须天人共鸣,融合天道意境。” 李知安稍微了然于心,之前自己杀乔向云的三剑便是天玄境界。 通过剑意,有些模糊的捕捉到几分天玄境的道意。 可是何时能出新手村? 九州大陆烂大街的宗门修士,武道宗师,遇到不平事,出手打死小的,又来了个老怪物。 若自己没有强横的实力和足够的底牌,日后独自行走江湖,这世道很不稳健啊。 李知安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问道:“ 徒儿想知道什么境界才能像师傅一样云游天下,追寻长生大道呢?” “长生道天下难寻,可这云游江湖,世间人人可行。”陈梦生淡然一笑,给出回答。 李知安蹙起眉头,心有不解。 师傅这话说得好像跟没说一样,高人的境界果然难以捉摸。 陈梦生见他沉思不语,缓缓道: “江湖高手多数是从生死厮杀中,淬炼武者之心,哪怕是一位低阶的九品武夫,若是别人打不死他,哪怕无一胜绩。” “这种稳扎稳打的修者,只要守持恒心,日后在江湖上必有一席之地。” “徒弟受教了。”李知安打了个道揖。 看来师傅的意思让自己先苟着,外面的江湖过于危险,天底下到处都是杀戮,宗门决斗。 自己实力还是不够强大,他可做不来那种打不死的小强,再稳健一会。 “知安啊,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算不算你的半个父亲……” 陈梦生一副想要抱孙子的表情,语气顿了顿。 “自我上山起,师父便是我的救命恩父,还请师父直言。” 李知安半低着头,他知道这条命本就是师父给的,若师父说东,他也不会向西。 “抬起头来,在为师身前用不着如此拘谨。”陈梦生面色佯怒,见他抬起头后,继续道: “古人常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知安啊!” “在的,师父。” 好家伙! 把皮球踢回来,搁这等着我呢。 接下来不会是要说亲吧?! 李知安飞速产生了一系列的心理活动。 “前些天有人飞剑传书,说是给你做了场媒,为师呢,云游天下时曾见过那个女娃,模样不差。” “当然,你若不愿,师父不会强求,只是这婚书已经被寄往山上了。” 陈梦生双手负后,笑问道:“所以你意下如何?” “徒弟想知道,她叫什么?” 第十九章:姜曦 “好像是叫……赵离幼。” 清风拂起陈梦生的霜白两鬓,他继续道: “按年月,今年该正好是婚嫁之时,此女是凤生命格,家世背景都是一等,日后你要是行走天下,累了也能有个栖息的地方。” “师父为何一副托孤的模样?”李知安壮起胆子,轻声问道。 “臭小子,你在咒为师死啊?”陈梦生吹胡子瞪眼,佯嗔道: “你这孩子一天天的,除了练剑就画符,又练起拳来了,整天正经事不干。” “师父,我……”李知安欲言又止。 “你打算当一辈子山上道士?要像为师一样抱憾终身吗?” “师父,我想说……” 陈梦生摆手打断了他,转头看向山下的道观,柔声道:“有客人来了,去招呼一下。” “那门婚事我接了,日后你要退婚,自己去退。” “是。” 李知安无奈点头,转身沿着下山的小路走去。 突然被师父说媒,心里五味杂陈,以自己的长相难道会找不到媳妇? 陈梦生看着这徒弟缓缓下山,眼含笑意,徒弟啊,为师只能帮你帮到这了,把握住机会啊。 —————— 这座坐于山上半峰的齐云观,似是年久失修,外墙面皮严重受潮自动脱离,道观内院却是整洁如新。 李知安沿着下山的狭窄小道,穿过有一棵老槐树的外院,来到前殿。 前殿门口,已有一位身穿淡白色衣裙,身材均称的女子背影。 殿内香炉有三支刚燃的香火,显然是眼前女子香客所为。 香火的气息飘荡在殿内,令人感到心安。 想起师父所说的客人,毕竟身为观内弟子,李知安朝着女子正想开口询问。 “姑……” 还没等李知安开口,那位站在内院门口的女子已转过身来,微笑道:“小道长你好,在下姜曦。” 自称姜曦的女子声音柔和,明眸雪肤,一双柳叶眉,眼神清澈明亮。 腰间悬着一把墨青剑鞘,鞘上刻着晦涩难明的图纹。 “姜姑娘你好,我叫李知安,不知姑娘为何事而来?” 姜曦朱唇轻启,柔声道:“家父命我前来取回一样东西。” “不知姑娘要取什么?”李知安疑惑的看着眼前少女。 这时,山上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声似洪钟: “姜家小女,今日若想取回飞剑白雪,老夫有个条件,先十招内击败我的徒弟李知安。” 闻言,姜曦杏眼眯起望向前殿内的李知安,嫩如细葱的纤纤五指按住剑鞘。 人在道观坐,锅从山上来。 师命难违,李知安暗叹了口气,淡笑道: “姜姑娘,道观内不好动手,怕打坏了物件,我师傅没钱修,道观门外有一片空地,可随意打斗。” 姜曦松开按住剑鞘的五指,轻轻颔首,缓步走出了道观。 ———— “小道长,比拳法还是剑法?” 姜曦微微一笑,身为凉州雪阳城一流拳剑双修的她。 一路闯荡江湖,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五品境的道士。 “拳法我不太会,利剑容易伤到花花草草,不如用剑鞘吧,姜姑娘,你看可还行?”李知安直言不讳。 比剑他不悚天玄境以下的修士,若是要比拳,日后再说。 “都行,不过还是三剑定胜负吧,早点打完我早点下山。” 姜曦本想一剑定输赢,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 对面的五品小道士虽说境界有些低,她还是给了齐云山传人几分薄面。 姜曦柳眉一挑,又接着道:“需要我将修为压到四品境?” “姜姑娘不用客气,麻烦尽你最大的实力,在下顶得住。” 李知安微抬起手臂,一把古铜色的剑鞘从山上飞速掠出,剑鞘稳稳被他握住。 见到飞鞘入手这一幕,姜曦玉手握住剑鞘,食指在鞘身上轻点了两下,鞘中有剑鸣。 天色阴凉,山风撩拨着少女的一头青丝,吹起少年的白袍。 白衣凝视着白衣,两人如同风中雕塑。 白衣李知安腰姿挺拔,英气俊朗,剑眉星目的面貌,手握剑鞘的姿势跟平时握剑没什么两样。 姜曦站姿优雅,一头青丝被一根黑色丝带束起,简朴干练,一手扶在剑鞘上,一手负于身后。 李知安身上的剑道气势,令姜曦感到些许讶异,她以北向南行走江湖而来。 一路上遇见过不少的剑道高手,大多数剑修握住的是手中剑,极少数是将自己化作一柄锋剑。 眼前这个白袍小道士眼神锐利,握鞘的姿态像是一位出剑百万次的剑术宗师。 可身上剑势却忽高忽低,令她产生一种错觉。 此人剑道已达至臻之境,返璞归真的境界。 对方的真气流转不过介于四品修士上下。 可这剑势怎么比合海境剑修还要来的凌厉。 李知安并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给姜曦造成了剑道上的困扰。 现在他逐渐领悟到,什么叫万物皆是手中剑,一片落叶可作剑伤人。 见对面的白衣少女没有动静,索性他也不动,他更喜欢别人上来自己动。 两袭白衣随着山风飘动,衣袂猎猎作响。 “雪阳城姜曦,请指教。” “齐云观李知安,请赐教。” 下一瞬。 姜曦身形婉若游龙,翩若惊鸿,手中墨青剑鞘似是撕裂了风声向前劈出。 鞘中响起一声雀鸣,刺耳声啸响彻山水之间。 李知安并没有使出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是轻手抬起剑鞘竖在身前。 姜曦抡起剑鞘还未劈来,一股杀剑的气势先汹涌而至。 脚下泥地被这股杀势撕开一道微小的裂缝,迅速沿向李知安。 李知安手中剑鞘响起三声剑鸣,白袍长袖被对方身上的凌厉剑气激荡撕裂。 姜曦已近身前一丈处,李知安横起手中剑鞘。 锵—— 剑鞘劈在剑鞘上,发出金属狠厉敲击的鸣声。 见这一记劈剑式,竟没能将一个四品境的道士震脱手中剑鞘,姜曦不由得柳眉微蹙。 李知安感到那股气冲斗牛的剑势,瞬间壮大数倍,自己宛若顶住了山海压城之势。 姜曦轻轻再皱眉,李知安倒退十五步。 再这样下去,他真要顶不住,这副体魄会被这股剑气活生生撕碎。 脚尖发力,李知安驭鞘悍然出手,握住古铜剑鞘顺着墨青剑鞘,拉起一道细长刺耳的声音。 第二十章:姜姑娘,刀剑无眼 姜曦神色冷若寒霜,玉手握住墨青剑鞘重重撞向他。 李知安再退三步,身形倒飞出去,又以倒挂弯月式,脚尖在虚空中点出数步,双手合握剑鞘悍然劈下。 姜曦横起剑鞘,剑意滚若大江。 砰—— 四周的凛冽劲风,被两人身上的无形剑意直面崩碎。 姜曦顿感剑鞘上这股无影剑意,似一座山岳般的巨力沉重落下。 将她落脚点的泥地,硬生生踏出一丈宽的深坑。 姜曦柳眉微蹙,秋水双眸中浮现出一丝怒容,身形宛若轻燕,疾速倒退数丈。 见她拉开剑势距离,李知安得势饶人,借力横飞出去,单握剑鞘,立身于半空中。 一时间,风声戛然而止,场上一男一女的剑意更盛几分。 地上白衣姜曦白葱玉指握住剑柄,空中白袍李知安单握鞘首。 山风又起,四目相视,白衣男女皆是微微一笑。 双方剑气势如滚滚长江。 苍啷—— 两人心有默契般同时将长剑拔出剑鞘。 叮叮叮—— 山峰上剑影纵横,道道寒光在白日下闪烁。 剑气在这对白衣男女之间缭乱纷飞。 地上似是被利器割裂般,瞬间出现数十道横纵交错的沟壑。 两人光凭剑气之威,就使得土地裂开一道道沟壑,剑剑无形却在撕碎空气山风。 先前说是三招定胜负,两人转瞬间出剑已过三百招。 漫天烟尘和零碎的小石子,被两股充沛的剑气激射在道观门前。 场中锵锵声不止。 眨眼间。 双方过招已有千剑之上,贴身厮斗,互以剑招对剑招,有来有回,见招拆招。 心细如发的李知安注意到姜曦有个习惯,每次出剑前,她的一双俏眉都会微皱一下。 抓住李知安神色一愣的时机,姜曦剑气大开,鱼游境实力的气势轰然暴涨。 这次出剑不再蹙眉,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小道士,我要认真了。”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只是多了几分杀气。 姜曦于身前竖起墨青长剑。 体内浑厚如海的真气运转,为手中长剑注入剑气,剑身青色剑罡熠熠生辉。 抬手一剑朝着前方几丈远的李知安,半空中出现一道势破江河的墨青色剑气。 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击碎四周障目的尘土,一鼓作气将李知安身前的剑气搅碎。 “好一招剑气化江。” 李知安淡然一笑,缓缓松开握住三尺青锋的五指。 他身前青露剑尖朝天,剑柄急速撞地,飞速旋转。 剑身上的气流暴涨似如一股狂躁烈风,青色长剑坐镇在暴风中枢。 恐怖剑风撞向迎面而来的墨青剑气。 “小道长,小心了!”姜曦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话音刚落。 姜曦竟同时穿过场上那两道正在相互交叉,相融厮杀的凛冽剑气。 她身上毫发无伤,持剑欺身而上。 这一身果断出手的气魄,更像一名杀人如麻的顶尖刺客。 第三道剑鸣声响起。 李知安心神大惊,身形倒掠出去,瞥了一眼左肩,肩上衣袍被挑破一个口子。 李知安袖里拢起剑指,心中讶异,姜曦一个鱼游境的气势,却远远胜过先前遇到过的合海境修士乔向云。 姜曦得“理”不饶人,展开以一种诡异无影的步法,再度持剑杀向手中无剑的李知安。 白日下,李知安的影子崩碎,化作点点黑影,流入他的手里,迅速凝聚成一柄灰雾长剑。 姜曦这一剑劈在李知安的承影剑上。 锵—— 发出一道令人振聋发聩,撼人心神的颤鸣声。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姜曦挺起身姿,依仗霸道剑势死死压制住承影剑。 剑身上传来一道胜似泰岳压顶的力道,震得李知安虎口生疼。 他才知道姜曦这个雪阳城年轻第一剑修的分量。 女子之身敢独自横走南北江湖,她剑道境界上无疑有着登峰造极的惊艳水准。 对上剑招有千下的时候,李知安便摸清她的战斗技巧。 姜曦剑法不仅稳如老手,剑招更是鬼神莫测。 出剑时还可以寻找到时机,攻杀自己的体魄弱点,甚至不露丝毫破绽。 这个女人深不可测。 “姜姑娘,热身结束了。” 李知安展颜一笑,卸去承影剑罡,飞剑青露悬停于身侧。 “嬉皮笑脸。” 微怒的姜曦显然不买账,久攻不下一个四品修士,令她感到匪夷所思。 对方体内源源不断的精纯真气,还有难以捉摸,诡异无比的剑道境界。 四品修为,合海剑术? 九州天下的世间修士,不都以修为境界衡量自身实力?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剑修? 李知安提剑微起,承影剑身忽然化成一股无实质形态的灰雾,瞬间涌上姜曦的剑身上。 姜曦手中长剑没有了支撑点,便瞬间失重。 来不及调整身形,她果断将剑气凝聚剑锋上,一剑抹向装神弄鬼的李知安。 李知安侧身躲开这神速一剑,淡然一笑。 那股灰雾再次凝聚成承影剑,他握住剑柄斩出一剑。 这一剑裹挟着漫天剑气横劈而去。 姜曦身法如飞燕回旋,脚尖轻点虚空,急速避开那一道剑气。 她欲要借力压下那一道气势浩大的剑气。 可壮如游龙的青色剑气,已破空呼啸而来。 姜曦以剑指汇聚真气,飞快抹过剑身,剑身绽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柔和剑气。 霸道无比的剑气对上轻柔的剑气。 两股剑气相撞,迅速崩散山间,荡开一道肉眼可见的波澜。 嘶—— 一道细不可见的剑气,如飞刃般割开了她衣襟处的衣裳。 而衣襟裂开的位置,恰巧是她的胸口前。 忽然,一阵山间清风很合时宜的悄然拂过。 姜曦瞬间感觉胸前透着一丝凉意,低头一看。 春光乍泄。 她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又接着转变青色。 “……” 只觉白光一闪,李知安偏头转向别处。 他表情一滞,没想到这位姜姑娘那么喜欢白色,皮肤也这么白。 姜曦双眸微冷,望向不远处的李知安,面容显露出一丝恼怒。 剑尖斜指地面,她身上充沛的剑意转瞬暴涨,四周肆虐着一股股剑气。 李知安心有歉意,抬手抱拳,柔声道:“姜姑娘,刀剑无眼,你听我……” 飞剑! 一柄三尺长短的墨青飞剑,剑身裹携着漫天剑气誓杀而来。 第二十一章:一两银子 “慢着!” 一柄墨青飞剑骤停在李知安身前三尺。 他眼神澈亮,理直气壮道:“姜姑娘,刀剑无眼,更何况剑气呢!” “你想说什么?” 姜曦抬起墨青色长剑,眼神稍许冷冽。 她并未故作娇羞,像平常小女子般用手遮掩破裂的衣襟,神色也没有烟视媚行,只是胸脯有些起伏不定。 “在下想说,姑娘你这样衣衫不整,很容易扰我心神,不公平!” 李知安昂起脑袋,正视上她的冰冷眼神,蓦然想起那一块纯白色的肚兜。 咻—— 墨青飞剑逼近一尺。 “慢着!” “姜姑娘,在下的意思是认为对你不公平,若是继续打斗,难免再次刀剑无眼……”李知安缩回了脑袋,声音愈发微弱。 “嗯?” 姜曦冷哼一声,剑指微动。 飞剑再近一尺。 “慢着!” “姜姑娘,切磋间难免拉扯,容易让你捉襟见肘,实在不雅,咱们何不先停战一会,不如先等你先缝好衣裳。” 李知安脸上云淡风轻,可体内十二座窍穴提供的真气将要枯竭。 腰间玉佩蕴含的灵气逐渐干涸,昨晚刷怪刷欢了,忘给玉佩充电了,能尽量拖时间先拖着。 “缝衣?” 姜曦秀眉轻蹙,驭剑归鞘,动作一拉一扯间又使得淡白衣襟上的口子裂开大半。 李知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脸色,问道:“姑娘……莫非你是不会?” “区区缝衣,我不会!” 姜曦抱手于胸前,怒视李知安,显然对他的质疑有些不满。 “道观内有几件未曾换洗过的新道袍,姜姑娘若是不介意,在下这就给你拿出来。” 李知安看得出来这姑娘性子有些傲娇,开口给了个台阶。 “那你还不快去!” 姜曦用手掩着鼓囊囊的衣襟,她这一身淡白衣裙本就单薄,山峰上寒风刺骨,使她内衬感到冷嗖嗖的。 “姜姑娘请跟我来。”李知安不敢顶嘴,率先走进道观。 道观后院一间小屋里,一直存放着不少颜色各异的道袍。 李知安从屋里角落打开一个铁皮箱子,随口问道:“姜姑娘,你喜欢什么颜色?” 姜曦没理会他这句有内涵的问话,瞥了眼箱子里的道袍,冷声道:“这小屋没有木门,你让我怎么换?” “姜姑娘请放心,小屋没有门,可李某心中却有一道名为‘非礼勿视’的枷锁。” “呵呵。” “那你这眼中为什么会飘着几丝紫气呢?我曾听闻道家有一门望气术,难不成还能望穿人身?” 姜曦拢起那道衣襟口子,心中暗思这小屋怎么比外头还冷几分。 李知安揉了揉眉心,正色道: “望气术只是一门用于洞察妖邪阴物,分辩府宅风水气运之术,在下并没有姑娘想的那样不堪。” “嗯哼?” 一柄墨青飞剑掠出,将李知安逼退到门外,随后悬飞于门前。 李知安振振有词道:“姜姑娘,你这是对我人格上的侮辱,我李某…” 门前那柄飞剑绽起青色剑罡,门外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姜曦嘴角浮现一抹莫名的笑意。 她将剑鞘贴在墙上,从箱内那堆道袍里,取出一件白袍套在自己身上,凉意减少了几分,右手挽起耳边几根青丝,动作轻柔。 飞剑归鞘,一袭白色道袍的姜曦神态冷漠,莲步款款走出小屋。 那件宽松道袍套在她的身上并不显得唐突,反而增添了几分飒爽英气。 李知安抬起双眸,愣了愣神,真诚发问:“姜姑娘,有没有想过做名女冠?” 姜曦置若罔闻,神态眉眼严肃,青葱玉指握住剑鞘,微微抿起嫩如凝脂般的红唇,沉声道: “今日一战姑且算是打成平手,明日我还会再上山取剑。” “齐云山,欢迎姜姑娘下次登门拜访。”嘴上客气,李知安心里嘀咕着,等会就去找裴璎,前往春溪城,到时候你也找不到我。 “这身道袍多少钱,我买下了。”姜曦财大气粗的说道。 “这个我得请示一下师傅。”李知安神色略显难为。 “一两。” “成交。” 姜曦转过身摸索了几下内衬,似是囊中羞涩,窘迫道:“今日上山匆忙,银子落在客栈了,改日吧。” 李知安眼神古怪:“姜姑娘,其实道袍不值钱,你要喜欢就送你了。” 姜曦受不了他异样的眼神,扔过一块通体温润的红色玉佩: “我姜曦行走江湖,从来不欠任何人,这块玉佩你先拿去抵着,不许偷偷卖掉,我会赎回来。” 没能取回白雪剑,还欠了一两银子,神色依旧淡然的姜曦缓步走出道观。 李知安跟在后头,注意到她身段高挑,比起个子一米八几的他仅是矮了半个头。 穿着一身崭新的宽松道袍,干净利落,腰间佩着剑鞘,满身侠气。 李知安略作思量,好奇的问道:“姜姑娘,外面的江湖是怎么样的?” “江湖有好有坏,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是江湖,天下宗门林立,万千修士,各处都是腥风血雨。”姜曦双手负后,语气略显沧桑老道。 “那这座江湖上,天下第一是谁?”前世看过不少的武侠小说,让李知安好奇的还是天下第一这个名头。 “天下第一?没人敢自称天下第一,不过青州武城那边倒有一尊武帝,公认世间武夫第一。” 李知安抬起双眸,眼神坚毅,问道:“天下第一剑修是谁?” “剑修大道只有更强,没有世间最强,这座天下不缺剑仙,江湖上一些剑宗剑堂里藏着不少尊剑仙老祖。”姜曦微微摇头,眸光深邃。 “那剑修对上武夫,要怎么打?” “顶尖武夫近身难缠形同鬼神,剑仙能驭剑千里杀人,两者胜负全凭修士自身实力。” “姜姑娘,你觉得我有没有第一剑修的潜质?” “呵呵,我看你以后倒挺有一名采花贼的资质,登徒子剑法。” “姜姑娘,你是在变相夸我容貌英俊不凡吗?” “……” “姜姑娘,雪阳城是常年大雪吗?” “雪阳城只有春冬两季,春雪各半年。” “姜姑娘,道袍其实真不需要还。” “滚蛋。” …… 看着姜曦的背影消失在山上石阶后,李知安掂了掂手上的红玉佩,感受到还有些残余的温热。 第二十二章:长生路 一道幽幽清风飘然而来。 “好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李知安身侧响起。 李知安扯了扯嘴,问道:“师傅,这也是你安排的姻缘吗?” 陈梦生手抚白须,颔首道:“这丫头你可未必降的住,先前斗剑,她若是一开始就使出飞剑,你们之间胜负七三开。” “没想到师傅对我的剑术如此肯定,都是师傅你老人家栽培的好。”李知安脸不红心不跳,忙不迭拍了个马屁。 陈梦生重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佯怒道:“七成是人家的,你拿三成还得看人家的脸色。” “这女娃剑道着实不凡,天赋足以跻身五百年以来前十,年纪轻轻竟学会了姜家的九招杀剑,那第九剑恐怖有半步剑仙的境界了。” “那位姜姑娘说是上山来取白雪剑的,师傅,你是不是藏人家剑了?” 李知安心中沉思,道观内那几个铁箱里多多少少会藏着几件仙家法器,几本上乘秘笈吧? 陈梦生挥了挥长袖,洒然笑道: “那柄剑是雪阳城姜家老祖宗输给我的,为师遨游九州总得有几样战利品吧。” 李知安低头问道:“徒弟斗胆一问,不知师傅现在是什么境界?” “境界?” 陈梦生指了指万里无云的天幕,又指了一下山下大地,淡笑道:“你猜?” “陆地神仙?”李知安说了个他已知是最高的修仙境界。 陈梦生微微颔首,轻声解释道:“为师修了三百年道法,欲以地仙境一步跻入天仙,可不入那道天门,渡过上古仙劫后,方可追寻那虚无缥缈的永生大道。” 李知安神情怔怔,眼里满是求知欲,问道:“这世间真有长生吗?” 陈梦生摇头叹道:“传闻自上古时期,仙魔一战落幕后, 那座能让修士位列仙班的封仙天庭,也随那场毁天灭世的一战, 消失在时间长河中,修行界的长生路从此崩断。” “那些历史上,曾以武力入天门飞升的人,也不可证道长生吗?” 李知安本以为飞升天门后,就是走上了长生之路。 陈梦生负手,抬起双眸望向李知安,神情认真道: “天门后,所谓的仙域,只是高手多一点的另一个人间。” “为师云游世间,寻道百年,得知修行界中,还存在着两条长生路。” “一便是那逍遥世间,自由自在的红尘仙, 可惜这条大道,似乎已经泯灭于时间长河,无迹可寻。” “这第二条长生大道……”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变得乌云密布,天色阴沉,似是在酝酿着一场雷雨。 见状,陈梦生顿了下语气,抬头望向变天如同翻书的老天爷,淡笑道: “则需要一位跳出棋局外的棋手,开创修行界的历史先河,蛮横凌驾于天……” 轰—— 一道声势滚滚的九霄紫雷轰然破开天幕,直坠落下齐云山。 李知安脑海神识猛然炸响,宛如被仙人一记狠敲,背后剑鞘三剑齐鸣,颤抖不止。 陈梦生神色变得肃穆,衣袖随风鼓荡,虚空摄住那道天上降下的紫色电蟒。 山上四周响起道道闷雷声,紫光灿烂。 李知安瞠目结舌,接着便看到天上出现一幅更令他心神震荡的画面。 层层乌云中具显出一道门户,门前有一道迷雾人影。 手持银白色的三尖两刃戟,身上似是穿着熠熠生辉的流金宝甲。 “风来。”陈梦生抖了一下宽松长袖,一阵清风佛过。 即瞬间,化解了李知安脑海中那道震得他肝胆欲裂的神音。 陈梦生冷眼望向高空中那道紫色电蟒,虚手一捏。 电蟒炸碎,化作一道道紫气云雾落入齐云山。 天上忽然出现的那道门户上,那名守门的金甲天人声音如雷贯耳: “陈梦生,你走你的长生路,我守我的大道门, 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活了三百年还不明白?” 陈梦生怒极反笑,斥骂道: “老夫张口要说什么话,何时需要在意一个看门狗的眼神, 张靖,你曾经好歹也算是人模人样,如今沦为它的门犬,真让人贻笑大方。” 山间一股清风始终围绕身旁的李知安。 金甲天人抬起手中银戟,指着云雾缭绕的齐云山,怒喝道: “陈梦生,你真以为将世间大势看透了? 它能可以给予我长生仙力,那它便是仙庭帝主的化身。” 李知安听得天上人间这两人的对话,心中越发迷糊。 它是谁?这守天门的张靖又是何许人也? 陈梦生缓缓摇头,哑然笑道:“这就是你张靖的长生道? 我真怀疑你现在是不是那尊远古仙人,还是已经沦为它的奴仆,成了它的傀儡。” “沦为奴仆如何,做傀儡又如何,我只知道它可以让人位列仙班,能赐我长生不死。” 金甲天人转身踏回门户里,留下耐人寻味的一句话。 “寻道不易,陈梦生,希望你好自为之。” 天上那道门户渐渐消散,密布乌云化作点点光辉追随而去 齐云山上。 陈梦生眯眼望着阴沉的天际,叹了口气,抬手再一挥袖,清风徐徐而来。 李知安霍然感知到,体内窍穴真气正在运转,缓慢吐出一口浊气。 “师傅?” 李知安心中略微失神,那位名叫张靖的天人。 为什么不敢让师傅说出完整的第二条长生路。 “无妨,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陈年破事,你如今只需安心修炼。”陈梦生收回目光。 听闻此言,李知安不由得一阵心安,抬手作揖: “师傅,县上新来的总捕头让我今日前往县衙一趟,说是要去一趟春溪城帮忙处理一门养鬼宗门的案件。” 陈梦生微抬起宽敞长袖,屈指一弹,三张紫色符箓悬飞在李知安身前。 “去吧,这三张护命神符分别是剑阵符,引雷符和仙行符。” “江湖险恶,万事小心,为师早年招惹了不少仇家,他们打不过为师,但某些蛇鼠毒蝎未必不会对你心存恶念。” “记住,打不过就跑,留得性命回山,为师替你撑腰。” 话音稍落,陈梦生已身化一道清风向山上掠去。 李知安面无表情的收起三张紫符,拢了拢白色衣袍,朝着山上低头拱手。 转身御起飞剑,化作一道贯日青虹激射而下。 第二十三章:瓷器里的鬼 常月县是一座上万人口的小县城,两条宽敞街道呈以十字路街坐落在城内。 街道两边喝声不断的茶楼酒肆,人影幢幢的客栈当铺,还有许多张着大伞的街边小商贩。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不酸不要钱……” “卖烧饼,王氏葱油烧饼,不油不要钱……” 小贩的叫卖声,徐徐驶过的马车,步履匆匆的路人……组成了这一幕比肩继踵的热闹街市。 李知安挤过川流不息的人群,来到一家常来的面馆。 “老板,来碗阳春面,多加肉不要面。” “客官,你要多加肉,那就得自个去城东街的飘欲楼吃去。” 众所周知,飘欲楼是常月县唯一的一座青楼,别的不多就是胸脯肉多。 李知安连面带汤,迅速解决完一大碗面。 路过嬉闹笑声不断的青楼时。 一块轻轻飘落的手帕挡在了前方地上,帕上锈着几条鲤鱼和两朵嫣红荷花。 “小李道长,奴家不小心将彩帕掉落,能否请公子送上楼来?” 一位嗓音妩媚的漂亮女子,雪白双臂倚在飘欲楼的二层栏杆上,笑吟吟的看着街道上的李知安。 他捡起地上那块手帕,昂贵胭脂的香气扑面而来,淡笑道:“曲娴姑娘,你这手帕已经掉第几次了?” 要进这座飘欲楼睡一觉,起步得二两银子,是常月县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这位曲娴姑娘便是一名上品的花魁,李知安确认过姑娘价钱,是自己消费不起的高级客栈。 “小李公子,只要你愿意进我的房,免去你一切楼里的花销,甚至……还可以双凤戏龙。” 二楼上那名身材似水蛇腰的兰娴姑娘,秋水长眸中含着春意。 “曲娴姑娘,在下今日有事,下次一定。” 姑娘,你这是馋我身子啊……李知安将手帕轻轻揉成一团,屈指一弹送至二楼。 那名曲娴姑娘接过手帕,回想着李知安揉手帕的动作,微咬性感红唇,妩媚一笑。 这山上的小李仙长,可是这常月县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 —————— 略过刚才层见叠出的小插曲,李知安走到县衙门口。 “小李仙长,裴大人早已在后院恭候多时。” 一位很是面熟的小捕快领着他,来到县衙后堂的一处小院门口。 那名小捕快告退一声,快步离开。 李知安走进小院,院内中坐着那位自称春溪城神捕的女子——裴璎。 裴璎坐在一张石桌前,凝神静气的用毛笔在一张纸上勾勒着什么。 桌上放着一把火红色的剑鞘,刻着一道道似蟒的纹路。 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裙,一支银色发簪束起满头青丝。 衣襟上两团藏不住的雪白丰腴垂在桌上。 院内种植有梅竹兰菊,却被裴璎一人的优雅气质尽数遮盖。 李知安没有出声打扰她的专心绘画,径直靠近石桌前。 裴璎睫毛微动,抬起螓首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勾画着一张地图。 李知安索性坐下来,对于地图不感兴趣,吸引目光的还是那两团不可多见的雪鸽。 裴璎似是脸皮薄,忍受不了他火辣辣的视线,说道:“那件案子有些复杂,出事的地点是在春溪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 “这小村不同其他普通村落,村里每家每户都会一门烧制瓷器的手法。” “半个月前,村里有一名叫王安志的村民,此人喜欢低价收购村里的瓷器,再以高价倒卖到别的州城去…” 裴璎画好那张地图后,瞥了李知安一眼,发现他依旧盯着自己鼓胀胀的衣襟。 她白皙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嗔怒道:“小李道长,我说到哪了?” 随着她的一阵波动起伏,酥鸽半露,略微失神的李知安,忙道:“一个叫王大志的村民……” “哼。”裴璎瞪了他一眼,双手环抱胸前,挡住了风景。 面色如常后,她继续道: “王大,呸……那王安志不仅倒卖瓷器,更目无王法的盗取别人先祖陪葬的瓷器。” 李知安捏着下巴,沉声道:“这不就是一件很普通的盗窃案吗?” 裴璎将那张刚绘好的地图塞入饱满的内衬中,摇头道: “如果只是这样,那我也不必大费周章来这找你了,王安志半个月前,从城郊乱葬岗中的一座新坟里挖出一件瓷器。” “这件瓷器诡异无比,王安志挖回来不久后,全家三口离奇死亡,身上伤口皆是被利器割伤。” “怪异的是那件瓷器,一开始衙门只当做是一门普通的凶杀案,将王家的瓷器尽数收回衙门后。” “第二天,那件瓷器无故在衙门失踪,有村民声称半夜见到那件瓷器是自己跑回的王家。” 李知安皱眉沉思,这看起来更像是一门怨灵事件,询问道: “那你先前提到的养鬼宗,跟这个瓷器有什么关联吗?” 裴璎拿起桌上剑鞘,如实答道: “因为事发第一时间,天地司有位大人前去查探,发现瓷器里蕴养着一具婴儿阴魂。” “难道你们号称降妖除魔的天地司,都解决不了区区一具新生鬼魂?” 李知安对此事感到有些棘手,连官方力量都无可奈何的恶鬼,那实力得多强? 裴璎缓缓起身,解释道:“那位天地司大人打碎了那件瓷器,婴儿阴魂也被他的法器吞噬。” “可是第二天,那位大人被发现惨死在自己家里,也是被利器活生生割死。” 李知安神色严肃,问道:“那件瓷器呢?” “变得完整无缺,跑回了王家。”裴璎叹了口气。 “再后来呢,你们天地司就这么善罢甘休了?” 李知安想起天地司的力量来源是这些鬼怪妖魔, 不仅能提升修为还能积攒名望,可这件案子迟迟没人能解决。 只能说明那具婴儿阴魂的实力…… 恐怖如斯! “天地司主要力量在京城洛阳,只能通过皇上调遣。” 裴璎看了一眼李知安,沉声道: “瓷器的阴魂已经能影响到鱼游境的修士, 我在王家时曾与那具阴魂交过手,折损了一件上品法器,那件瓷器也被我打碎。” 李知安眉目一跳,想到什么,追问道:“打碎瓷器后的那晚,你遇到了什么?” “一人一鬼。” 第二十四章:大水冲了龙王庙 裴璎挽手于身后,说道:“我已让人备好了马车,现在就启程前往春溪城。” 李知安两人走出县衙,门前早早有人备好了一辆马车。 裴璎踩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看着李知安道:“先上车吧,趁天黑前能赶到春溪城。” 话音刚落,她便玉手撩开车门布帘,躬起浑圆挺翘的臀部,钻了进去。 忍住想用手拍点什么的冲动……李知安也随后钻进了车厢。 马车朝着北门官道缓缓驶动,车厢渐渐晃动起来。 车厢内,充斥着裴璎身上淡淡的香气,李知安分不清这是女子自带的体香还是麝香。 将剑鞘搁置在旁边,李知安倚靠在车窗,闭目养神。 正对面的裴璎抱着剑鞘,柔声道:“那晚在司里遇到的是名黑衣人,实力在合海境巅峰, 若不是遇事后,天地司戒备森严,我凭借护司阵法和修士人数才勉强胜过他。” “你见到的鬼呢?是瓷器里那只婴儿阴魂?” 李知安心中暗忖,这黑衣人为什么要通过王安志挖坟,放鬼祸害村子不更直接粗暴? 裴璎回想了一下那晚的画面,缓声道:“嗯……那只鬼确实是瓷器里的婴儿阴魂。” “等等,你们天地司的人不是将瓷器的阴魂融入法器了吗?” “那位大人死相极其惨烈,法器崩碎,怨灵反而更加强大,从婴儿长到了阴童。” 裴璎眉头紧蹙,她追查此案已有些时日。 那名突然存在春溪城里的养鬼修士,对于城里数十万的居民无疑是一个定时炸弹。 这天地司的法器质量不太行啊……李知安心中吐槽。 对比自己目前掌握的道家除邪符箓,法器显得有些拖泥带水。 李知安忽然睁开双眸,问道:“王安志一家死后,村子里有没有村民出事?还有又被打碎的那件瓷器呢?” 裴璎摇摇头,如实答道: “村里除了接触过瓷器的王安志一家,并没有其他村民死者,那件瓷器又变得完整无缺,回到了王家。” 接触过瓷器的人都会被利器割死……不对!李知安猛地看向裴璎。 她在城里没死,是因为有天地司的力量庇护。 离开春溪城后,对方并没有追杀她。 也就是说对方不是单纯性的想挑战一下天地司的高手。 那这个人想要什么春溪城的什么? 养鬼?!!! 李知安想起天地司的一个传闻,说道: “裴大人,我曾听说过天地司在九州的每座城池中,都会有一名天玄境的高手坐镇,春溪城的呢?” 裴璎点点头,解释道:“春溪城确实有这么一位天玄境的大人,不过一个月前突然被朝廷下令,秘密调遣入京。” “现在天地司仅剩下两位合海境修士,鱼游境三位。” 秘密入京?可对方好巧不巧,偏偏挑中了这个时机…… 李知安陷入沉思,此事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危险,那这波赏金有得赚…… 嘶—— 马车忽然顿停,外面响起几道骚乱的声音。 “下车!滚下车!” “车里的人滚出来,要想过此路,留下买命钱!” 马车外被十几道壮汉身影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名刀疤脸大汉正出声叫嚣着。 “这才出常月县几里地?这世道这么乱。”李知安心中暗思,想想是很久没遇到过土匪强盗给自己送钱了。 满脸杀气的裴璎,心里正因瓷器凶案郁闷着,提起剑鞘,欲要起身出去杀人解压。 李知安伸手拦住了她,正义凛然道:“你在车里好好待着,这种小事让我来,杀这些蛀虫,脏了你的手。” 裴璎低头凝视着衣襟上的爪子,笑吟吟道:“你先把脏手拿开。” 见到土匪,心急如焚的李知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好挡在了裴璎胸脯前。 闪电般缩回手,那股柔软的触感也随之消失,李知安握着剑鞘拨开帘子,探出身来。 驾车的马夫早已见势不妙,逃之夭夭,十几名凶神恶煞的匪徒包围着四周。 提着大砍刀的刀疤脸似是匪首,眼见从车厢里出来一名道士,怒气冲冲。 他往地上吐了口水,破口骂道:“他娘的,老子守了这么久,就来了个臭道士!” 旁边一名马脸高个子,附声道:“大哥,肯定是四虎帮那群狗崽子,挡了咱们乌云寨的财路,这官道上来往的马车,都被他们先抢了一遍。” “大哥,我看这小道士模样挺俊的,不如抢上山去,咱二当家不就好这口吗?” 一名面色阴郁的男子见到李知安的白净模样,眼前一亮,嘴里淫笑着。 此言一出,旁边几名亡命匪徒强忍恶心感。 立即挪动身形,远离了此人,明显知晓他和那位二当家也是有着龙阳癖好的。 这时,一名肌肉虬结的光头大汉,手拿一把大斧,狞笑道: “跟这小白脸废什么话,给老子滚下车,一看就是个穷道士,就这匹马和他手里的剑值钱。” 似是光头大汉的声音太炸,李知安坐在马夫座上,故作揉了一下耳朵。 他指着匪首刀疤脸的背后,好心提醒道:“看背后,飞剑。” 听到这句玩笑话,刀疤脸感觉自己被这个涉世未深的小道士戏弄了,就跟有个小屁孩指着你的背后,说有鬼。 他猖狂笑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活腻了,敢逗老子,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这条路上的谁?”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条道上的。” 李知安淡然一笑,拱手抱拳道:“其实在下也是一名劫匪,不过,我劫的是匪。” 没了耐心的刀疤脸,举起长刀就要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 “大……大哥,飞飞飞……”马脸高个子突然颤抖着嘴,指着刀疤脸的身后。 “怎么,你老娘飞了?”刀疤脸怒骂道。 可是他发现自家兄弟,全是一副惊恐的眼神盯着自己背后。 看着车上那位始终神色自若的白衣道士,脊背涌上一股寒意。 他咽了咽口水,额头冷汗直流,僵硬的转过头。 飞剑!!! 真他娘的飞剑!!! 还会发光!!! 哐啷—— 刀疤脸手中大刀颤抖掉落,双膝扑通跪下,当了多年的劫匪,他知道自己这是惹到神仙了!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那位肌肉虬结的大汉,重重的往地上磕头,不顾额头渗血。 “大仙饶命!我上有高堂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无奈被此人鬼迷心窍,做了匪盗勾当。” 那名脸色阴郁的男子弯腰跪在地上,指着刀疤脸。 周围十几名的匪徒扑通跪在地上,磕着响头苦苦哀求。 众人纷纷怒骂刀疤脸,出言揭穿他做过的一桩桩恶事,劫财劫色,杀人放火,强抢村中寡妇…… 第二十五章:老人与小女孩 “所有人听着,现在排队把身上的钱都放在地上,若是少了一钱一两,这飞剑就要戳上你们好几个窟窿。” 李知安坐在马车的驾驶位上,对着这群吓得屁滚尿流的匪徒发号施令。 十几名土匪就这样排起长队,一个一个掏出身上的碎银铜钱放在地上。 飞剑青露绕着他们愉快的飞旋,悬在他们的头顶上方。 李知安眉头微皱,看着那堆零零散散的铜币,十几枚碎银。 这还不够自己吃上几顿肉的,还没齐云山周围的山匪有钱,就这还亡命匪徒? “你们烧杀抢掠的,身上就这么点钱?” 闻言,一干盗匪壮汉再次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李知安朝刀疤脸勾了勾手指,“那个谁,你们山寨离这远不远?” 刀疤脸靠近马车前,谄媚道:“不远不远!仙人,小人可以带路, 离此地几里远,还有一个名为四虎帮的帮派,整天抢家劫舍,为虎作伥。” “小人自小四岁死了娘,七岁我爹掉进粪坑,活生生噎死了, 无奈放弃心中的秀才梦,只得落草为寇。” “仙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在下一条狗命!” 刀疤脸神色一脸哀伤,低着头苦苦求饶。 看到这幅猛男落泪的画面,李知安神色揶揄。 寒光一闪。 “老子今天就要诛仙!” 忽然满目凶光的刀疤脸,提刀暴起劈向李知安。 噗—— 一抹青虹洞穿了他的头颅。 刀疤脸的身体瞬间僵直,眼神充满了不甘,跪倒在地上。 鲜艳灿红的血液,缓缓从他的头颅中渗透出来,生机断绝。 原本想随着自家老大,蜂拥而上的一众亡命匪徒见到这幕,干笑着放下手里兵器。 李知安眯起丹凤眼,笑道:“我数五个数,你们之间自相残杀,场上最后活着的那个人可以走。” 所有人迅速捡起兵器,指向这群曾一起愿同年死,互相称兄道弟的亡命徒。 十几名亡命匪徒相互举着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有名老匪徒质疑道。 噗—— 一抹青芒闪过,洞穿了那男子的额头,醒目的鲜血在空中溅起。 “一。” 这道儒雅和气的声音,落在这群匪徒耳朵里,却成了一道催命符。 “娘的,王望旺,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去死吧!” 肌肉虬结的男子率先抬手,一刀劈死了旁边的一名男子。 “张大壮,我知道你偷偷睡了我婆娘,你该死!” 光头男趁乱一刀捅死了肌肉男,嘴里骂骂咧咧。 …… 李知安闭上眼睛,无心理会这群乌合之众的同室操戈。 很快。 场上就仅剩下最后一名活着的匪徒,是一位皮肤黝黑,手脚发颤的精瘦小伙。 “你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二柱,仙人饶命!”精瘦小伙匍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你走吧。” “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名叫二柱的小伙如蒙大赦,顾不得身上流着血,连忙向官道左侧的一片林子中跑去。 “你就这样放过一个,手上不知沾着多少条无辜人命的恶匪?” 裴璎撩起车帘,目视着李知安,继续道:“你的性子未免有些优柔寡断?像你这样的,在江湖上不知道死……” “裴大娘,别念叨了!” 李知安出声插了一嘴,望向空中的飞剑:“我只说了可以走,没说走了不能杀,是吧青露?” 一道青芒飞速掠进密林。 “啊!狗日的仙人!” 一声凄惨的叫声远远传来。 青露归鞘,李知安回头却发现,车厢里一头“猛虎”凶狠狠的盯着自己。 裴璎紧咬银牙,一字一句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裴大人,要不我们先商量一下,谁来当马夫的问题?”李知安摊开双手。 古人云,好男不跟女斗。 当然,这道理对他仅限于床下。 裴璎轻哼一声,沉吟片刻,说道:“刚才被耽搁了一下时间,现在以马车的速度,还能赶在天黑前回到春溪城吗?” 李知安看看昏黄的天色,又看看裴璎,认真道:“我有一个办法,就是得委屈你一下。” “什么办法?” 李知安抓住裴璎的柔夷,将她抱住,一把放在马背上。 他抽出长剑,一剑斩断套在马上的马辔,车靷。 青剑入鞘,后面车厢轰然倒塌在官道上。 李知安脚尖一点,衣袍扬起,他已纵身骑在马背上。 “走着!” 不顾怀中女子的微微挣扎,李知安洒然一笑,双腿轻轻一夹马腹。 白袍道士和绿衣女子同骑一匹棕马,在官道上激起一道久久未散的烟尘。 ————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 “你怎么用剑戳了我一路?”裴璎不自然的扭了扭臀部。 “别动!”李知安咬着牙,官道上的颠簸路途,他已经压制的够辛苦,这女人还时不时的乱蹭。 裴璎轻咬红润的下唇,似是想到什么,不敢再随意乱动。 周围的冷风肆意袭来,高大健壮的棕马也时不时的哆嗦一下,速度越发缓慢。 两人都是修士,寒风入不了体,只是这匹马不知能不能坚持到春溪城。 李知安降缓行马速度,掏出一张符箓贴在马身上。 嘶—— 这匹棕马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发出一声嘶吼,烈马提蹄,行速如风。 “你这是什么符?”裴璎好奇的问道,她也曾见过不少用符的道士。 只是那些道士,无一不将符箓视作珍宝,哪像李知安这样用在普通的马身上。 他的脸色上,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跟一名家财万贯的败家子一样,到处随意撒钱。 “这是玄行符,是以一本道门的【九字真言】——行字决中脱离而来,能使人步履如飞。”李知安淡淡解释道。 这张玄行符,作用确实和他说的差不多。 可以用来提高自身速度行路,也能出其不意当作一张远遁符。 骏马速度忽然变得缓慢。 前方不远处冒出一栋建筑物,似一间路边的凉茶铺。 茶铺外,竖着一杆写有“杨记茶铺”的白字黑幡。 茶铺里,坐着一位老人和一位小女孩。 老人背对着他们,小女孩看着他们。 裴璎纤细五指紧紧握住剑柄,身躯紧绷了起来。 李知安双眸中荡开紫气,按下了裴璎的剑鞘,缓声道:“别动杀气,别看他们的眼睛,收敛住修为和气机。” 裴璎微微蹙眉,背后男子的热气吐在耳边,丝丝酥痒,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还是乖乖听从他的话,凝住气息,窍穴真气不再运转。 就这样,李知安两人骑着骏马,缓缓驶过突兀间出现的诡异茶铺。 第二十六章:儒家圣人 “为什么不让我出手?” 裴璎语气有些恼怒,不明白李知安为何要阻拦他。 先前一群小喽啰就算了,这次显然是两个境界普通的阴灵。 李知安缓声解释道:“这两个鬼是在等人,我用望气术观察过,身上并没有怨气。” “哼。”裴璎抱着剑,偏过头去。 李知安知道她有一肚子闷气,笑道:“我认为呢,行走天下,斩妖除魔,镇鬼伏邪是修心之道。” “但遇到心存善念的鬼怪妖魔,他们没做错事就不该死。” 裴璎眼神微微凝住,他说的还挺有道理。 她硬声问道:“可是强者为尊,适者生存,你又怎么解释?” “强者应当持剑指向更强者,而不是恃强凌弱,在我心中,弱者是指善念生灵,强者是拥有支配权力的人,强大实力的修士,像……” “你比我娘还能念叨!” “……” —————— 天上夜色渐渐变得灰暗,周围充沛着阴寒的气息。 “到了,那就是春溪城。”裴璎不安分的扭动着诱人的腰肢。 李知安压下心中欲念,抬起剑鞘指向城门前的两道红色烽火,问道:“那是什么?” 裴璎眼里满是敬意,说起这圣火的来历: “那是驱邪圣火,传闻是古时一尊儒家圣人,为了驱散妖魔邪祟,自愿以头骨祭练而成。” “驱邪圣火每到夜晚便自行燃烧,驱散邪魔,庇护城中百姓,黎明后悄然熄灭。” 李知安微微颔首,人族大道圣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伟大。 个别除外。 透过明亮的火光,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城出现在视野里。 李知安骑着疲惫不堪的棕马,缓步来到城门底下。 眼前这座巨城,两边古旧青砖堆砌而成的围墙,足足有三十丈高。 城门上有一块金色匾额,刻着铁画银钩的两字。 春溪。 普普通通的两字,却有一股撼人心神的磅礴气势。 “我没猜错的话,这春溪二字是一名儒士写的吧?” 裴璎跨马而下,动作潇洒,佩好剑鞘,缓缓道:“确实是一名儒士写的,是燕州一名大儒以法笔刻下。” “大儒?儒家修士如何划分?” 李知安并未听过儒家的修为境界划分,不过能称之为大儒的,想来修为多是不俗。 裴璎望着门前两道的通红烽火,轻声解释道:“儒家的境界有所不同, 二品以下统称儒生,一品为儒师,鱼游境和合海境称之大儒,天玄境则已是一方儒尊。” 她身为一名天地司的天字成员,负责城内的斩妖除魔,江湖见识可谓渊博。 李知安牵着马,看向紧闭的城门,问道:“怎么进城?” “跟我来。”裴璎掏出那枚天地司的特制令牌,缓步走向城门。 她走近七八米高的城门,将令牌贴合到城门的狮头图纹上。 嗡—— 一双狮眼闪烁着圣洁的金辉,恢弘的城门缓缓往内推开。 城里的景象寂静无声,远处几处人家门前挂着几盏照明灯笼,模糊可见几座高楼院阁。 这偌大的一座城池连个守卫都没有? 李知安有些疑惑不解。 城门左右两侧设有瞭望台,却没有守军巡夜。 裴璎挂好腰间令牌,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 “春溪城的守军,多数在南边的那道护海长城上,城里的邪祸交由天地司处理。” 裴璎行云流水般蹬步上马,说道:“上来吧,天地司在城北尽头,夜深了,先去找间客栈投宿,歇息一晚。” “坐了一天,你这屁股不疼?”李知安牵着缰绳,眼神古怪,一脸笑意。 “你……”裴璎脸颊浮现羞怒,将长剑从剑鞘抽出三分剑身,大声道:“你上不上来?” ?!!! 她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李知安产生了一系列的心理活动。 跨过马身,腰腹感受到一股柔软的触感,心中默念一百遍清心诀,这才勉强压下枪头。 离城门不远,左侧街道便有一家灯火通明的客栈。 李知安两人骑着马,来到这家“有间客栈”的门前。 客栈内,那名有眼力见的掌柜,眼瞅门前有一男一女,骑马?那可是大顾客。 他连忙跑出客栈,低声问道:“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宿呢?” 李知安翻身下马,淡淡道:“两样都要,你先替我将这匹马安置好。” 掌柜叫来一名店内伙计,将马牵到后院的马厩。 随后面绽笑容,热情的迎着两人进了客栈。 客栈里的陈设简单,一排排木桌长椅,柜台前,存放着一坛坛密封的酒。 李知安扫了一圈环境,随意问道:“不知掌柜贵姓?” “在下姓周。”周掌柜低声答道,又接着询问:“两位客官,饭菜是此时在这吃?还是稍后给您送上房里去?” 客栈里,酒香扑鼻,李知安颔首道:“先开两间客房吧,一会将饭菜送来,另外来壶你们这的好酒。” “得嘞,这一楼早晨街市声音嘈杂,二楼设有隔音极好的上等客房?不知两位客官要住几楼?” 李知安瞥了裴璎一眼,沉声道:“开两间二楼客房。” 闻言,周掌柜是个心细之人,擅长察言观色,悄悄给他使出一个“我懂”的眼色。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今个客人多,二楼就剩下一间客房,两位不如挤挤?” 周掌柜朝着李知安挤了挤眉,表示自己对这种事很有经验。 李知安头皮发麻,这掌柜业务熟练啊,可自己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好好吃顿饭,睡个好觉。 见着犹豫不决的李知安,裴璎气的柳眉倒竖,强势道:“行了,一间就一间。” “那就一间房吧。”李知安心想省点钱也好,可没生出其他心思。 递给掌柜几枚碎银,眉开眼笑的周掌柜领着两人,来到二楼的一间客房。 裴璎先推门而入,这间客房充斥着古色古香的气味。 李知安站在门前,偏头对着那位心思活络的周掌柜,说道:“掌柜的,一会再上三斤酱香牛肉。” 周掌柜忽然凑近,低声道:“客官,要不要来点羊腰子?要是怕膻味,咱这还有别的壮阳……” 这掌柜越说越离谱,李知安揉了下眉心,赶忙摆手让他离去。 第二十七章:陶瓷娃娃 屋内。 裴璎将那把火红色的剑鞘搁置在桌上,抿了口凉水润唇,问道:“你一个山上道士,为什么这么财迷?” “难道你会嫌自己钱多?”说完,李知安走向窗边。 推开窗户,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进房里。 裴璎眼波流转,似乎若有所思,说道:“如果你能帮忙解决这件事,赏金我会另外多给一份。” 富婆抱抱我!!! 李知安笑吟吟的看向她,打趣道:“如果我直接打劫你,不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破案了?” 看着眼冒金光的他,裴璎双手环抱胸前,媚笑道:“你可以试试。” “君子动口不动手。” 李知安凝起双眸,坐在窗前,欣赏起城里的万家灯火。 裴璎眉目紧锁,叹声道:“此案凶险异常,对方实力可能在合海境巅峰, 天地司已经死了一位鱼游境高手,可我始终摸不清对方想要在春溪城做什么。” 李知安面朝天色阴暗的北方,问道:“假设你是一名鬼修,提升实力的最快途径是什么?” 裴璎摇摇头,明白他说的意思,缓缓道:“鬼修想提升实力无非是炼制血魂丹,可此人藏匿在城里,并没有大规模杀害普通百姓。” “那他就是在拖什么!” 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 “客官,您要的饭菜和酒送来了。” 李知安一个箭步冲去开门,是店家小二,接过餐盘和酒,一脚关上门。 韶颜稚齿的裴璎吃起饭来,也极为优雅体面,细嚼慢咽不露齿。 嘶—— “好酒!” 李知安小酌一杯酒,大口吃着这普通人吃不起的酱香牛肉。 饿了一天的五脏庙,总算得以填满。 裴璎心有忧虑,回想起刚才的话题,问道:“半个月了,此人却迟迟不动手,你觉得他在拖什么?” “拖时间,或许已经动手了。” “你怎么知道?” 吃饱喝足的李知安,洗了把手,继续道:“刚才我夜观春溪城的气象,城中漂浮着缕缕阴气。” 裴璎轻轻摇头,给出解释: “春溪城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冤案,怨灵产生的阴气不计其数,有阴气这点不足为奇。” 天地司修行力量的本源,便是来自这些阴气,通过特殊法器转化成更精纯的灵气。 李知安问道:“城西那边有什么供奉的神灵吗?” 裴璎点点头,说道:“有的,在城西有一座历经百年,香火不断的文武庙,庙里供奉着两尊神灵。” “一尊大儒士,其文人风骨深受城里书生的追捧,另一尊武神以拳法闻名,如今还有江湖武夫来春溪城参拜。” 李知安回想起自己曾在南海岸边,碰到过一位名为许左的城隍神。 于是朝着裴璎好奇的问道:“那位城隍神许左,生前有什么来历吗?” 裴璎有些疑惑他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如实说道: “那位许城隍生前是一名护城将军,在一次海妖侵袭战役中,领军一万独守春溪城。” “一人力战杀死两尊海妖族的妖神,死后被朝廷敕封为城隍神,受城中万民香火供奉。” 那名鬼修若是有所图谋的话,肯定避不开这尊城隍神。 李知安剑眉皱起,心中沉思。 那名鬼修不敢大肆残杀百姓,似在忌惮城里这几尊神灵。 可他在拖时间,等什么呢? …… 春溪城东。 一条空阔寂静的街道上。 锵—— 多年巡夜打更的老更夫,开始缓缓巡街敲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更夫嘶哑不清的声音,在这空旷的街道幽幽响起。 忽然,街道前方。 一名白衣女子直立飘在街头,她的身旁站着一只彩绘的陶瓷娃娃。 突兀出现的白衣女子,似鬼非人,披头青丝,遮住了面目。 身边的陶瓷娃娃,眼神似人,面部绘着怪异笑脸。 胆大的老更夫抬起头,无视这幅令人遍体生寒的画面。 他巡夜多年,见闻过不少鬼神的离奇之事。 心中坚信,只要将对方视作一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这类孤鬼阴魂不会无故伤人。 他壮起胆子敲响铜锣,嘴边颤声念着喊了几十年的台词。 白衣女子没理会那名老更夫。 她以白袖牵着那尊陶瓷娃娃的瓷手,缓缓向城南的城隍庙而去。 锵——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更夫的嘶哑声和铜锣声,回荡在阴暗无人的黑夜里。 ———— 客栈这边。 李知安问道:“裴大人,那座文武庙,最近没出什么事吗?” “这个我倒不清楚,天地司有大人说过文武庙里,现在只剩下空庙的泥塑神像,两尊神灵早已离开了春溪城。” “离开?正庙阴神不是通过众生愿力修行吗?” 裴璎坐在卧榻上,略作沉吟状,缓声道: “根据天地司的古籍记载,世间无论正庙野庙, 这些修为弱的阴神,都会去争夺天下河岳正神的位置。” 李知安微微颔首,世间存在的阴神鬼怪无非也是修士,追寻着各自的修炼大道。 房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裴大人,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我们来……” 李知安卸下剑鞘,继续道:“比试一下?” 裴璎想起小巷里被他占了便宜,这笔账还没来得及算呢。 她将手中一枚铜币抛上抛下,问道:“哦?不知你想比什么?” 李知安摆出一个拳招的架势,说道:“拳法!” “某人无耻的招数,我可不敢再次领教。” 裴璎掩着鼓囊囊的衣襟,淡淡道:“天色已晚,我要修炼了。” “……” 自讨无趣的李知安愣了愣,拿起酒葫芦,坐在窗前。 时不时小酌一口,也别有一番滋味。 望向齐云山的方向。 李知安心中没来由想起,今天上山的那位姜姑娘。 他不露声色的摊开五指,比划着两人衣襟的大小。 裴璎凝神静气,闭上双目,盘膝坐在卧榻,身前悬飞着一枚熠熠生辉的铜币。 铜币中。 一缕缕金芒汇入她的体内,身上气机流转,似要在丹田开辟一处容纳气海的洞府。 一道火蟒虚影显化在裴璎的身后,屋内温度骤然拔高。 李知安凝起星眸,心中思绪,这裴璎修炼的气象。 显然触摸到了鱼游境的瓶颈,将要跻入合海境。 第二十八章:无名小道士 翌日清晨。 天色微微明亮时。 裴璎收到一只会飞的白纸鹤,纸鹤是一封密信。 阅完信中信息后,她立即将那封密信燃成灰。 拉着吹了一晚上风的李知安,上了一辆不知何时准备好的马车。 天地司在春溪城的城北。 离客栈有着一段较远的距离,普通人步行长达数个时辰。 宽敞的城道上。 已有许多名早起劳作的商贩,在叫卖着包子类的早点。 马车缓慢驶过一条条街道,一个个无人的小巷。 在朝阳初升时,来到了繁华的城北。 李知安跳下马车,跟着裴璎走进这座掌管城中邪祟的天地司。 天地司由一座座院阁高楼建起,旁边是春溪城衙署。 匾额上,刻着笔锋犀利的天地司三个大字。 听裴璎说,是由五百年前的大魏皇帝亲笔书写。 一个个穿着制式黑色飞鱼服的天地司普通成员,神色严肃,气势凛然,在司里门口来来往往。 李知安被裴璎带进一座小家别院,似是她的私人庭院。 一路上,所有人略带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这位忽然出现在司里的道士。 “你先在这待着别乱走,我一会就来。” 裴璎留下这句话,就匆匆忙忙走进院内一间屋子。 李知安无聊打量起四周环境,不禁感叹这官家财力,果真雄厚万分。 入院门口曲折游廊,庭院外红墙环护,人行甬路上铺着青砖石子。 三两株绿柳遮荫,内设假山清泉,小路两侧花团锦簇。 屋檐上方,左右分别盘卧着一条五爪金龙,模样栩栩如生。 俄顷。 裴璎缓缓推门而出,换了身天地司官服,气质令李知安眼前一亮。 一身银白色的飞鱼服,腰间火红剑鞘,显得英姿飒爽,又颇有一副位居高位的威势。 裴璎本就肤如凝脂,修为越高,更是驻颜有术。 盈盈一握的细柳腰肢,鼓胀胀的雪团被紧身飞鱼服束缚压住。 见眼前的白袍小道士,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裴璎抬起螓首,衣襟不由得高高挺起,说道: “换上天地司的官服,行事能在城里方便不少。” 李知安点头,心中了然,裴璎一路上给他讲了许多,关于天地司的江湖品阶和朝堂权势。 权力地位比城中衙署高上一阶,大大小小的鬼神怪案都会由天地司经手。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灵动的女子声音:“裴姐姐!” 李知安闻声望去,一名身穿墨浅色罗裙的女子穿过游廊,迈着急促的脚步向这边跑来。 见到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裴璎展颜一笑,挥了挥手,雀跃道:“思思!” 罗裙女子喘着粗气,捂着起伏不定的胸脯,缓声道:“裴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司里又出事了!” 听到司里出事,裴璎脸上的表情凝重了几分,问道:“司里出什么事了?是那名鬼修又来了?” 罗裙女子平复了一下呼吸气息,正欲开口。 一道嗓音洪亮的男子声音,在院门外传来:“是前天夜里,范云孤身一人前往了瓷村,被村民发现死在了村口。” 这名男子同样身穿一袭银白色的飞鱼服,细眉鹰眼,腰上系着一条玉腰带,缓步走来。 男子旁若无人,目视着裴璎,继续道:“这次范云身上并没有利器割裂的伤痕,我用招魂旗,也寻不到一缕他的魂魄。” 闻此言,裴璎秀眉微蹙,侧首看向神情淡漠的李知安,问道:“你有什么寻魂的道门术法吗?” 李知安稍作沉吟,淡淡道:“我得先看看死者尸体。” 那名气质阴柔的男子,见裴璎率先问起身旁的一个无名小道士,凝住鹰眼,沉声道: “在下天地司天级成员唐慕游,不知阁下是?” 裴璎冷声道:“他是我请来的江湖朋友李知安,精通道法符箓。” 李知安挑起剑眉,朝着两人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那名性格有些活泼的罗裙女子,朝着李知安伸出柔夷抱拳,微笑道: “你好,我叫何思思,天地司的成员之一。” 李知安淡然还了一礼,朗声道:“在下齐云观李知安。” 唐慕游抬起眼帘,问道:“江湖上的七十二门派,十二仙宗,有齐云观这个名字吗?” 李知安拢紧衣袍,反问道:“在下不知天下十大高手中,有没有唐慕游这个名字。” 唐慕游脸色徒然一沉,身上阴柔的气势,骤然变作一股刺骨寒意,冷喝道: “这几天可不少的江湖术士为了骗取巨额赏金,大肆鼓吹自己为山上的隐世高人,结果道行不过尔尔,最后化为一堆白骨。” 裴璎秋水双眸中浮现一丝厉色,冷声道:“他道行深不深,你说了不算。” 在那次探查常月县的吴家案件中,她敏锐的察觉到半步天玄境的乌君是死于一名剑修手中。 柳温年不过二品实力,除开另一个酒囊饭袋的冯杨,一座小小的常月县再无其他衙门高手。 县上衙门关押着大量的匪徒,他们皆是声称是一名白衣道士抓来的。 吴家里的符箓纸灰,以及打斗的剑气痕迹,衙门匪徒的劝告,捕快的敬畏神情。 那柳温年只说是一名神秘剑修路见不平,出手斩魔。 却从始至终,闭口不谈这名道士的出现。 这县上不同寻常的一切,让裴璎起了疑心。 经过几天的蛛丝马迹,她很快锁定了这名白衣小道士。 修为四品境,年纪轻轻的模样,更令她心中满是疑问。 小巷那一次出手试探李知安,未出一剑却能压制自己的剑势。 种种迹象,表明了让她难以置信的真相。 李知安才是那名杀死乌君的无名剑修。 …… 裴璎面目稍缓,侧首看向神色自若的李知安,柔声道: “范云是天地司的一名鱼游境高手,可他性子成熟稳重,何况与先前天地司死的那名大人并无交情。” 何思思闻言一怔,忽然出声: “那晚是我拿着监城珠巡夜,可大街小巷里没有一丝斗法的声响。” 唐慕游面目微冷,说道: “在这多说无益,范云经过宋大人出手发现他的魂魄尚存,可我的招魂旗却寻不得一缕魂气。” 他停顿了下语气,看向李知安,继续道: “不妨让这位小李道长前去,查清一下范云为何魂魄存身,阴魂却消失不见,也好知晓这四品境的道长,这道行深……还是不深。” “行了,不必多说,他是我带来的人,出事我负责。” 裴璎撩起眼眸,看向李知安。 第二十九章:招魂 一瞬间。 裴璎的信任感冲刷着李知安的内心,这姑娘不赖,下次再骑马就不戳她屁股了。 瞧见这幅两人暗送秋波的画面,唐慕游神色更加阴沉。 冷哼一声后,他不再言语,轻蔑的眼神,将修为四品的李知安,视作江湖上的假道士。 他先是眼神阴冷,心中暗讽,不过一个年纪轻轻,修为四品的山上道士。 想破天地司破不了的凶案?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他想起前几日,司里也来过几个实力不俗的江湖修士,还不是一样逃不过被怨灵索命的惨相。 …… 不久后,李知安跟着裴璎几人,来到一间停满尸体的屋子。 屋内怨气重重,周围浓郁的阴冷气息令人刺骨生寒。 “这十几具尸体,都是最近城里无故被怨灵杀死的居民,死法不同于王安志一家,宋大人推断城里还有另外一只恶鬼。” 何思思嗓音清亮,缓缓说明这些尸体的来由。 裴璎在李知安身侧,低声提醒道:“宋禄泉宋大人,是我们天地司的一位合海境高手,管理城中鬼邪事务。” 唐慕游掀开一具尸体的遮布,说道:“请小李道长,开始施法吧,我倒想见识见识阁下,如何寻得了这范云的阴魂?” 李知安面无表情,从袖中捻出一张红纸符箓,弹射至尸体上空。 他双手合十,快速结出一个古怪繁琐的道印。 符箓上红色光芒闪过,直坠贴在范云的尸体额前。 李知安闭上双目,双指贴住眉心,低声默念一句:“生人已去,死魂归兮。” 忽然,屋子内凭空卷起一道渗人的阴风,鬼哭阵阵。 那张红纸符箓上的符画道文,闪耀着刺眼的红色神芒,像流泉般汇入范云的七窍。 同一时刻,在春溪城南方的护海边城,有一座人烟稀少的城隍庙。 庙内前殿的中间蒲团上。 立有一尊彩绘泥塑的陶瓷娃娃,瓷身蓦然炸开,碎片里渗出鲜艳腥红的血液。 …… 天地司这边。 不多时,死去的范云突然起身,睁开双目,眸中流溢着妖异的红光。 李知安放下结印的手,吐出一口浊气,淡淡道:“可以了,只可问三句话,问完三句后,此人魂魄会自寻酆都轮回而去。” 这门道家招魂术,以那张招魂符为媒介。 略过了民间道士的开坛,沐浴焚香,请道祖,口诵引魂经等一系列繁琐的步骤。 裴璎面色凝重,目视尸体上的红眸,问道:“范云,你死去的那晚,遇到了什么人?” “是,一个……白衣……女子。” 范云嘴唇未动,这是魂魄发出的声音,阴森空洞,在这屋内幽幽响起。 唐慕游突然出声问道:“她什么修为?” 范云的声音似是失去了感情,本能的答道:“不知……一交手,我便死了。” 裴璎蹙起眉头,让这唐慕游白问了一个问题。 她缓声问道:“那晚,你死后的魂魄,被禁锢在什么地方?” “瓷器……娃娃……快去城……” 范云忽然发出激烈的颤动,红纸符箓光芒暗淡,尸体瞪大着双眼,缓缓停止颤抖。 “瓷器?娃娃?范云的阴魂肯定是看见了什么。” 裴璎略作皱眉,沉忖片刻道:“思思,你去叫上钟离白,随我们一同去一趟瓷村王安志的家里。” 一袭罗裙的何思思,认真点头嗯了一声,随即转身跑了出去。 唐慕游冷冷道:“我认为前往瓷村此事,应当上报宋大人,按照司里规定,没有天地司行令,不可擅自行动。” 裴璎沉声道: “今早宋大人给我飞来信鹤,信上表明文武庙出现异象,他和郑大人先去处理,现在天地司交由我裴璎代管。” “天地司向来由实力说话,你唐慕游不服气,可以随时向我挑战。” 此言一出,唐慕游双目立即冷了下来,脸上布满阴霾,紧握拳头,大踏步走出了屋子。 原来这天地司的交流方式是纸鹤飞信……李知安想起早上那只飞进窗前的白色纸鹤,这官家的法宝还真多。 自己除了有几招道法,会画几张符箓,剑术平平无奇,保命底牌太少了,连一件护身的法宝都没有……李知安心里暗叹了口气。 唐慕游离开后。 裴璎又变回那个温柔中略带妩媚的女子,轻笑道:“哼哼,你这山上小道士还真有两下子。” 她忽然凑近李知安的耳边,小声问道:“乌君真是你杀的?” 事已至此,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透露点实力,也好多拿点赏金。 想到这,李知安淡然的点了点头,朝她拱手抱拳: “不愧是女神捕,在下佩服佩服,客栈同宿的那晚,你说事成之后多给一份赏金是真的吗?” “你小声点。” 裴璎神色紧张,看了看周围没人经过,嗔怒道: “什么同宿!我们又不同榻,要是传出去污了我春溪城女神捕的名声,你负责的起吗?” 李知安闻言一怔,随即眉头挑起,好家伙……你这是想讹我啊,略显无辜道: “那也是我第一次和女人睡一个房间,裴姑娘,咱们扯平了。” “登徒子!” 裴璎轻哼一声,继而认真道:“一会随我先去一趟瓷村,那件瓷器存在始终是一个灾祸。” “好。” 出事的瓷村距离春溪城并不远,出了城北,行路短短八里。 裴璎前面带路,李知安跟在她的屁股后头,两人一同出城。 走了四五里之后,逐渐远离城里的繁荣嘈杂的街市。 取而代之的是城外的一片荒凉,和人迹罕至的郊外。 李知安瞥了一眼裴璎,问道:“裴大人,事发之后,那些瓷村的村民呢?” “半个月前,那些村民已被衙门捕快,尽数安置到另一个村子了。” 出城后,裴璎的左手始终握紧剑鞘,显露出其警惕心极重。 两人走出宽敞的官道后,穿过一片枝叶枯黄的小树林。 裴璎指向前面一处阴气沉沉的村庄,说道:“前面就是出事的瓷村。” 李知安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已有十多名衙署捕快在村口守候,先前见过的何思思也在。 其中一名身穿银白色飞鱼服的年轻男子,气血旺盛,他的手中握着一块血色玉镜。 第三十章:黑衣小鬼 走近村口时。 李知安通过望气术,隐约可见这座村子上空阴气冲天。 “裴大人来了!” “裴大人。” 守在村门的十几名衙役神色肃穆,腰间皆佩着制式长刀。 裴璎神色肃然,面朝一众衙门捕快介绍道: “这位是齐云观的小道长李知安,特地请来李道长是为了解决此次的鬼修一案。” 此言一出。 这让众多衙役暗暗咋舌,所有人的眼神中闪过几分诧异。 他们眼中向来强势,破案无数的裴大人,竟能如此看重一个四品境的年轻道长。 不明觉厉的众人,随即展开了一场自行脑补的心理活动。 齐云观? 好生年轻的道长,难不成是一名修炼到返璞归真的老道士? 传闻道家的修士越年轻,道法就越高深…… 便误以为李知安,是裴璎从某座仙家道观中专门请来的高人。 一众衙役面色变得敬畏,拱手抱拳道:“见过李道长。” “小李道长好……” 李知安抬手一一回礼:“见过诸位。” 那名银白官服的男子,体型魁梧,身上肌肉虬结,望向李知安,豪爽一笑: “在下天地司钟离白,见过小李道长!” 裴璎偏头看向李知安,介绍道:“这是我们天地司唯一的一位鱼游境武夫,钟离白。” 李知安颔首致意,抱拳见礼:“在下齐云观李知安,见过钟大人。” “小李道长好!” 何思思眨了眨灵动的眼睛,笑着向李知安挥了挥手。 不等李知安向这位萌颜大眼的姑娘回礼。 裴璎已朝着村口的那十多名衙门捕快,迅速下令道: “你们守住村口,不得让任何经过的人进入村子,如见有行为诡异者,可提刀斩之!” 她脸上和语气中充满着凛冽的杀意,决心要解决村中的妖邪阴物。 一众衙役微低着头,大声回道:“是。” 这些隶属春溪城的衙门捕快,大多是八九品的低阶武夫,进村只会送人头。 李知安这才见识到,眼前这位春溪城女神捕的雷厉风行。 心里莫名想起小巷里那次对她的冒犯,自己真不是有心的…… 裴璎轻轻颔首,继续道: “钟离白,何思思随我与小李道长进入村子,前往王安志家里,我倒要看看这鬼修究竟是何方妖孽。” 言尽,裴璎左手压在剑柄上。 李知安跟在她的身侧,两人先行跨步迈入村子。 武夫钟离白五指握着一块血色玉镜,警惕的扫视着四周房屋。 何思思神色紧张,小手拿着一根白竹洞箫,跟在裴璎身后。 刚踏入瓷村,四周屋舍中,涌出团团寒雾。 一道道人眼可见的阴冷气息疯狂袭向四人。 见状,何思思将竹箫竖在唇边,她抿嘴吹气。 一道空灵清亮的凤吟声从箫管内传出。 箫声形成一圈无形的音波,将一道道寒雾无声撞碎。 呜呜呜—— 寒雾中,一道道婴童的诡异啼哭声,缓缓从四面八方响起。 嘻嘻嘻—— 接着,几所房屋内,又传来一道道孩童嬉闹的笑声。 两种声音令人心底,升起无尽的骇然与恐惧,裹携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向众人袭来。 李知安凝起双目,眸中紫气漂浮,气机流转至指尖,面朝着最近的一座屋子,屈指一弹。 一道气机劲风宛如一支利箭洞穿土墙。 啪—— 那座房子内,传来一道瓷制物品爆裂的声音,房门流淌出一道醒目鲜红的血液。 此时,何思思圆圆的小脸上有些发白,悄悄问道:“怎么会有血?” “一看便知!” 钟离白举起拳头,身形如风,一拳打爆了那间土墙房屋。 一阵烟尘灰土溅起,泥砖墙体已被他一拳轰成泥石碎渣。 只见屋内地上,遍布着零零碎碎的陶瓷碎片,依稀可见这是一件瓷瓶。 断裂的瓷瓶口中,渗出一道腥臭无比的血液。 一缕缕破碎的魂气,缭绕在这一地的瓷瓶碎片上。 何思思惊呼一声:“这是锁魂禁术!” 裴璎见此摇摇头,沉声道: “我从未见过如此邪异的锁魂禁术,能让死人的阴魂依附在瓷器上,转而诞生一种新的怨灵。” “小李道长,你怎么看?” 李知安略作思忖,缓声道: “血液是从碎片里流出的,我猜测这是以刚死之人的血魂,通过瓷器祭练出一种新生怨灵。” 一脸疑问的何思思,出声问道: “可这种新生怨灵的修为实力如此薄弱,对方想用来做什么?” 李知安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裴璎,笑道:“你们别忘了,这是一座专门烧制瓷器的村子。” 裴璎面若寒霜,接过话茬: “如此看来,这名鬼修不只杀了王安志一家,还暗中杀掉了不少人。” “瓷器蕴养阴魂,会滋生出无尽的怨灵,这些新生怨灵对于修士来说,实力确实弱。” “可如果是大量的怨灵进入春溪城,却能轻易伤害城中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到时候,春溪城就会沦为一座鬼城!” 何思思明亮的杏眼充斥着怒气,怒道:“这幕后之人心思竟如此歹毒,完全不把我们天地司放在眼里。” 钟离白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来都来了,先把邪祟除了。” 话音稍落的李知安,忽然皱眉,转头望向村内的一条街巷,继续道: “看来,现在想出村,只怕是也出不了。” 闻声,裴璎三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街巷里。 一个脸色青白的黑衣孩童缓缓走出,他面部僵硬的扯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紧接着。 村子里的房屋中,走出几名手提着白火灯笼,目光呆滞的小孩。 白灯笼上皆是一个奠字。 这几名小孩的眉目似是泥塑,黑眼无神,身穿纸衣,脚不沾地的漂浮着。 这等惊悚诡怪的画面。 就连见惯鬼邪妖魔的钟离白,呼吸一滞,神色满是骇然。 脸色越发惨白的何思思,身子有些紧张的靠近裴璎。 裴璎抽出一柄火红长剑,沉声道: “那个黑衣小孩就是那只瓷器里的怨灵,我看不清他的阴气修为,恐怕已经成长到合海境了。” 李知安没有言语,看着那些缓缓靠近的提灯小鬼。 他捻出一张红纸符箓,注入一道真气,符箓暴绽出一道刺眼白光。 第三十一章:幽州酆都 李知安屏神静气,抬手以剑指夹住符箓,双指朝前压下。 这张符箓猛然既随着一股烈风祭出,化作一道雷光烁烁的紫白电弧。 轰—— 这道引雷符威力如同一道天上降下的闷雷,在那几名提灯鬼童中轰然炸响。 白灯骤然熄灭。 几名鬼童身上几乎同时升起一道道黑雾,泥塑的残肢断臂,溅落在泥石路边。 那黑衣小鬼忽地脸目狰狞,笑脸转哭脸,面朝四人。 猛然张口,将几名鬼童周围的黑雾,一气吸入他的腹中。 不等黑衣小鬼有所动作,钟离白踏步而出,手掌反转。 他手上的血红玉镜中,骤然冲出一名青面獠牙的红裙女鬼。 红裙女鬼披头散发,拖曳着一股浓郁黑烟,张牙舞爪的狠厉冲向黑衣小鬼。 黑衣小鬼突然人性化的咧嘴一笑。 抬起白皙的右手,掐住了红裙女鬼的喉咙,竟张口啃食起女鬼的魂体。 咔嚓—— “糟糕!” 钟离白惊呼一声,他手上的血色玉镜出现一道裂痕,脸上表情一阵肉疼。 黑衣小鬼啃食女鬼的速度很慢,像是在品尝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 “红蟒!” 裴璎轻喝一声,左手轻拍剑鞘。 接着迅速掐出驭剑指法,腰间剑鞘中疾速祭出一柄猩红的飞剑。 猩红剑身携挟着一道扎眼的血红神虹,剑势凌厉惊人。 飞剑化作一道冲天而起的剑气,宛如一条红火巨蟒。 瞬间洞穿黑衣小鬼的眉心,一道黑血从他的眉心中缓缓流下。 黑衣小鬼恶目狰狞,捏碎了手上的红裙女鬼,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稚小的身体化成一股黑烟,随之被风吹散。 四周街巷里,猛地涌出一阵阵寒意凛冽的阴风,如芒刺人心骨。 何思思琼鼻一皱,突兀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阴寒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似是地下土壤的腥味,还夹杂着尸体的腐朽气息。 李知安剑眉微皱,心中暗道古怪,静神施展起望气术,凝目环视。 眼中画面一转,村里的房屋变成了一座座泥土坟墓。 身后阴雾一片,村口早已消失不见。 只竖立着一块巨大的墓碑,碑上刻着一个血红醒目的冥字。 先前落在泥石路上的几盏白纸灯笼,忽然被阴风吹过,一团绿色火焰从中燃烧了起来。 “别看那团绿色火焰,这是冥灯,传闻存在于幽州鬼域中,隶属酆都城的鬼王八派!” 裴璎大惊失色,不再去看地上的绿芒冥灯。 闻言。 何思思一脸害怕,纤细双手立即捂住了眼睛。 “什么是鬼王八派?幽州酆都不是地府轮回之地吗?” 李知安心有疑惑,只听师傅陈梦生说过,幽州酆都,乃是北阴大帝掌管轮回的冥司。 裴璎原先红润的俏脸,此时变得有些苍白,解释道: “酆都中存在着许多不愿入轮回转世的恶鬼,恶鬼吃鬼,上古时代,甚至出现了八名鬼王, 其实力皆等同陆地神仙境,以生灵尸魂在幽州建成了一座酆都城,幽州从此被称为鬼域。” 李知安出声问道:“幽州酆都的冥司里,不是有一尊北阴大帝吗?” 神情凝重的裴璎轻轻摇头,沉声道: “酆都的北阴大帝只是民间的传说,可这八尊鬼王,却是实实在在的恶鬼修行成了鬼仙。” “不过上古时期,传闻这八尊鬼王,意图率领酆都百万怨灵染指人间,结果被一名鹤发老道士一剑镇压了。” 一剑镇八仙,这老道长比剑仙还剑仙……李知安心中一动,看向地上几盏冥灯,问道:“这冥灯又是什么来头?” “这盏冥灯,我曾在天地司的一本专门记载鬼怪志异的书籍上见过, 书上说冥灯长相绿焰纸笼,久视会摄人神魂,是那八尊鬼王中——焚魂鬼王的法器。” 裴璎抬起秋水双眸,玉手紧握着那柄猩红利剑,沉重道: “关于这冥灯,有一则说法,凡是亲眼见过冥灯的人,他的身体连同魂魄都会被绿焰烧成灰烬。” 裴璎不愧是天地司的女神捕,关于鬼怪妖魔的知识上,远远高过在场的三人。 “这鬼王八派便是那八位鬼仙,在幽州流传下来的鬼修门派,一直存在于酆都城中,不曾问世。” 裴璎说话间,眼神始终警惕着四周发生的动静。 李知安目光一凝,好学的问道:“那什么是鬼修呢?” 那只黑衣小鬼被一剑刺穿后,四周除了阴气越发浓郁,再无其他异动。 裴璎轻轻呼出一口气,缓声道: “鬼修是一些舍弃了阳气和生命的修士,不同其他怨灵,鬼修脱离了轮回,通过吞噬其他生灵的阴魂修炼, 境界成长速度比普通修士要快上数倍,不过存活寿命的时间也会大大缩短。” 李知安了然颔首,问道:“那这鬼修是不是只有破境才能延长寿命?” 裴璎略显讶异,瞥了他一眼,点头道: “没错,每个鬼修都是通过门派禁术,使得阴魂脱离躯体, 有违天道修行法则,故而只有提升境界才能久存人间,否则会被天道降下九霄紫雷,将其轰散魂魄。” 一旁的钟离白问道:“那眼下,我们被困在这瓷村里,该怎么办?” “周围的坟墓是新坟,由此可见这小鬼是刚成长到合海境。” 裴璎转头看向那块冥字墓碑,继续道: “跻身合海境的高手,丹田都会形成一片气海,更重要的是会感悟出自己的道界,人修有道界,鬼修也会有鬼界。” 李知安略作沉思,目光望向地上的几盏绿焰灯笼,缓缓道: “所以这小鬼把瓷村地界与他的鬼界融成了一体,他更像是听从命令的傀儡,只是想困住我们。” 呜呜呜—— 忽然,阴风呼啸。 一道小孩哀哭的声音回荡在周围,地上的几盏绿焰灯笼朝着四人,喷出一团阴寒刺目的流焰。 砰—— 流焰在空中炸开,绿火丛生,溅射至各处,四人瞬间被逼退散开。 李知安背后突起一道剑鸣声,瞬间心有所感,大喝提醒道:“小心!” 他的背后突兀出现一只面目全非的怨灵,一抹青芒掠出。 一剑将其钉在虚空中。 第三十二章:天道初现 李知安双眸一凝。 那巨大的墓碑和几座坟墓中,正在飘出一只只面容恐怖的怨灵。 一时间,此处天地四周弥漫着森寒的阴气。 已有上百只怨灵冲天而起,如同蝗虫过境般遮天蔽日。 源源不断的从坟土和巨石墓碑中涌出。 千百只怨灵身上裹携着实质般的滚滚怨气,张爪疯狂向四人冲杀而来。 钟离白不愧是修为鱼游境的武夫,身如游龙而行,拳如雨下。 抡起双拳轰碎数十只阴灵,滔天拳意惊得怨灵不敢近身。 何思思竖起竹箫,缓声奏出一曲高山流水般的乐音。 音波荡开群鬼之中,细如一根蛛丝,将十几名阴魂拦腰截断。 这位喜好穿着一套罗裙的娇弱女子,擅长以音律入道,曲音杀人于无形。 裴璎将何思思护在身后,抬手挥剑劈出。 斩出的剑气似吞天巨蟒,将一只只杀上身前的怨灵径直冲碎。 剑势气冲斗牛的飞剑青露,飞旋护在李知安身侧。 光是剑上无形的剑气,已搅碎数十只头铁冲来的阴灵。 半响,无鬼敢近身前三丈。 李知安从袖中掏出三张黄纸符箓,分别往符中灌输一股精纯真气。 他挥起宽松长袖,这三张散发光辉的黄纸道符即瞬被打出。 一一贴在裴璎三人的身上,一阵护体符光缭绕在他们身前。 此地已如同一座住着上千恶鬼的鬼城。 恶灵多到悍不畏死,一个个红眸青面,充斥着无数的尖叫哀嚎声。 世间武夫血气旺盛,一群群喜好吸阳气的女子鬼魂,瞬间盯上了钟离白。 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他便被数百只阴魂群体围攻,身上布满了狠厉的鬼手爪痕。 “我吹不动了。” 何思思握紧竹箫,脸色涨红,两颊圆鼓,胸脯起伏不定。 “这些阴魂是杀不完的,只要鬼界存在,就会源源再生,斩之不尽。” 裴璎面色略显苍白,渐渐力感不支,斩出的一道道剑气极耗真气。 她坚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自责。 上百只煞气充沛的鬼魂,不惧那股冷冽剑气,猛地向李知安扑杀而来。 他心念一动,脚下黑影汇入手中,身前横起承影剑。 起手落下,随即平淡无奇的一剑斩出。 顿时。 一道冷厉的寒光划破百里长空,将那百鬼阴魂拦腰斩断。 “又是一波不小的经验值!” 李知安暗念一声,这些阴魂给的经验值,可比绿鱼怪大气多了。 凝神看向几座坟墓,阴魂冲出的数量越来越少。 “可惜了,看来该是收割的时候了!” 三位队友都快坚持不住了,李知安心叹一声,这几天剑道总感觉要升级了。 李知安掏出五张黄纸雷符,脚尖点地,身形如同一道白虹拔地而出。 青露承影两柄飞剑,左右飞绕在他身旁,遇鬼即斩。 一些趁飞剑杀敌,欲想偷袭得手的怨灵,尽被他身上的护体符光疯狂绞杀着。 一袭白衣的李知安,脚踏着一道清风,衣决飘飘,轻念一声:“送你们一张五符临门。” 轰—— 话音落下,五道雷符蓦然炸裂四周的几座坟墓,惊雷声不断响起,火星迸溅。 电光似雷蟒,周围阴沉的天幕闪成白昼。 一道道刺目的紫雷将几座坟墓,炸成一个个深黑的土坑。 老巢被雷符炸碎,场上剩余的上百只怨灵无家可归,一时间竟呆呆愣在原地。 鬼魂的几座母巢断绝,裴璎三人顿觉阴气的压迫感悄然变弱。 当解决完最后一只怨灵。 李知安将升级的希望,寄托在那只黑衣小鬼身上。 他虚空抬手,三尺青锋掠入手中,承影再度汇聚成脚下黑影。 天空黑云压顶,形成一张面容狰狞的鬼脸。 眼神悲悯的俯视着地上四人,滚滚黑雾汇聚于那张巨大的嘴中。 鬼脸张嘴吐出一柄黑色长剑,长剑势如一颗剑型的黑色流星。 冷冽的剑身上,附着缕缕黑烟,飞直坠落刺向李知安。 顿时,其他三人面色大变。 裴璎俏脸微凝,迅速拢起剑指,红蟒剑驭空而上。 红色剑气弯成一道弧线,冲天杀向那柄黑剑。 咣当—— 红蟒剑未碰到黑剑剑体,就被黑剑那股蛮横无形的剑势。 如同断线风筝般弹开后,摇摇坠地。 李知安手握三尺青锋,抬头望向那柄袭杀而来的黑剑。 腰间玉佩往体内汇入一道纯精至极的灵气。 经脉各处的十二座窍穴飞快运转,一道汹涌澎湃的真气在丹田中升起。 青锋上冷冽的剑气暴涨刺目。 天上黑剑携着破空呼啸声,已轰杀而至,阴寒剑势逼近李知安身前三丈处。 李知安五指握住剑柄,剑尖斜指地面,靴子上贴着两张黄纸神行符。 他身形一拧,似是一道地上白虹贯日而出。 蓦然间。 寒光掠过。 那柄黑剑脆如一张面薄的墨纸,被冲天白虹贯穿而过。 天上那张巨大的鬼脸,首次出现了恐惧的眼神。 李知安立于苍穹之上,白衣道袍迎风鼓荡。 面朝那张巨大鬼脸,怜悯的看了一眼,抬手一剑斩出。 阴暗的万里天幕,被这一剑划开一道得以重见光明的亮光。 “啊!” 鬼脸狰狞扭曲,满眼怨恨,随即被凌厉无影的剑气撕裂。 李知安身上一阵金光闪过,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力量充斥着体内。 无尽的剑意如江河沸腾。 天际之上。 隐约可见一道天门,踏过那道门,便可成就天上仙人。 脑海中不断响起诱念,“时机已至,为何不进天门”,“入天人境,万寿无疆”,“与天长存,与天长存”…… 一道道无迹可寻的天人神音砸向李知安,剑鸣不止,剑鞘颤抖。 “这不是我追寻的大道……” 李知安身形颤动,眼里漂浮着缕缕紫气,双脚立于飞剑之上。 他紧闭双眸,凝神静气,心诵道家清心决:“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一道沁凉的灵气汇入脑海,瞬间屏除掉那几道天人神音。 将自身沉入无念空明的意境中,剑心通体澄清。 漫天剑气敛回三尺长剑,剑意寂静。 “天道。”……李知安蓦然惊悟,看向手中长剑,一时间怔怔无言。 鬼界一破,地上的村庄再次显现出来。 第三十三章:渡劫 黑衣小鬼形成的鬼脸,被李知安一剑斩灭后。 天晴了,风停了,阴寒冷冽的鬼界也消失不见。 嗖—— 李知安随风御剑而下,化作一道璀璨无比的剑光。 如天降陨星般夺人神目,飞剑骤然悬落在裴璎三人身前。 三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各异,紧紧盯着,眼前这位似是剑仙境界的年轻道士。 李知安收剑入鞘,被这三人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关切问道:“你们,没事吧?” “噗!” 钟离白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往地上喷出一口心血,急忙掏出几颗蓝色药丸服下。 俏脸浮现几分疲惫的裴璎,看向李知安,贝齿轻咬嘴唇,眼中秋水流转,询问道:“为什么?” 时至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这位年轻道士的剑道境界。 先前那只黑衣小鬼,唤出的多数怨灵实力波动皆在一品境 自己身为一名鱼游境剑修,斩杀上百只,已极为吃力。 李知安不过四品修为,却能应付自如,裴璎本以为他只是一名半步天玄境的剑修。 可那破开鬼界的一剑,强大的剑势,已然不仅仅是天人合一的实力……为什么他这么年轻,剑术却如此猛厉? “什么为什么?” 李知安一怔,看了眼她,除了脸色苍白点,衣襟更鼓胀了点,身上倒没受到什么伤。 身侧的何思思,眨动着迷妹似的眼神,娇呼一声:“知安哥哥,你好厉害呀!” 闻言。 李知安老脸上微微燥热,摆了摆手,笑道:“何姑娘,在下年岁在十八,当不得姑娘的兄长之称。” “小李哥哥,人家才十七!” “抱歉抱歉,是在下看走眼了。” 何思思双手捧着那根竹箫,问道:“知安哥哥,为什么你才四品境,剑法却比上三境的剑修还要厉害?” 因为我开挂……那一声声轻灵悦耳的哥哥,让李知安感到有些飘飘然,略显深沉道: “咳咳,我自小痴迷剑道,便不过多去修行,只是为了淬炼一颗纯粹剑心……” “呵呵!鬼修已除,你们先离开这里,我有事要办。” 裴璎突兀间冷笑一声,踱步捡起那柄红蟒剑,抽剑入鞘后,随意找个了空地静坐,闭目运气调息。 钟离白倚靠在一株枯树上,喘着粗气,不确定道:“裴大人,这是要渡合海劫了?” 渡劫? 李知安施展出望气术,可见裴璎身上的气势,隐隐似要打碎瓶颈。 一道火蟒虚影再次浮现在她身后,神识中一团真气迷雾,正在凝聚一尊元神小人。 无视掉何思思的花痴眼神,李知安走近裴璎身前,欲要为其护道。 她可是自己目前的大金主! 日后,还可以再通过她,慢慢赚取天地司的任务赏金。 一团红色光韵包裹着裴璎,那条火蟒飞绕在她的身上,蟒皮一层层脱落,似要蜕变化蛟。 李知安愣了一下,心中闪过一道古怪的念头,裴璎不会是一条化形的蟒蛇吧…… 钟离白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解释道:“那是裴大人的器灵,听闻是一条生活在中州五行山的火蟒。” 裴璎秀眉紧蹙,额前浮现出细微汗珠。 似在承受凝化元神带来的痛楚,那条火蟒虚影发出一阵阵蛟吟声。 她四周的气温迅速升高,周围流动的气息炙热无比 恐怖的温度仍在节节攀升,此地的落叶枯木上火苗跳动,各处火光骤起。 此刻。 原本晴亮的天上,蓦然间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雷云,密布阴沉的黑云压境而来。 沉闷的电光雷声,时不时轰隆炸响,令人心中产生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何思思撩起眼帘,望向头顶那片阴沉的天幕,小声道: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这老天爷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钟离白随即似是想到什么,面色大变,又吐出一口浓血,大声道: “这是合海境的雷劫,五年前,我曾在宋大人晋升合海境时见过。” 言尽,他往回咽了口心血,语气中略显几分羡慕和惧意。 “你们几人还在废话什么!速速离开此地,若是有人出现在雷劫范围,会被迫跟着我一起承受雷劫……” 裴璎面色通红,紧咬着银牙,生硬艰难的挤出一道颤栗的声音。 李知安眉头一皱,那晚在客栈时,便知裴璎到达了鱼游境的瓶颈。 可她似乎一直在压制着境界,迟迟不渡劫,这是为什么? 天上雷声轰鸣。脑子灵光一闪,李知安立即悟透其中的关键。 恐怕。 裴璎来瓷村驱鬼的最大后手,以自身渡劫时形成的雷劫,然后借此杀死那名合海境鬼修。 脑海想通的一瞬间。 李知安头皮发麻,这姑娘玩得也太绝了吧! 若是要渡劫失败呢,同归于尽? 她从何而来的自信? 这完全不留任何后路! 莫非还有底牌? 可她能抵御这场浩荡的雷劫吗? 李知安面色严肃,急忙道:“钟大人,此地不宜久留,你带着何姑娘先行离开吧。” “那你呢?还留在此地作甚?” “小李哥哥,这雷劫可不是开玩笑的!” 钟离白两人眼神中,满是惊惧不解。 他留在这里,便意味着要和裴璎一同身受天雷劫数。 雷劫本就是生灵修行生涯中,最为恐惧的拦路虎,犹如一道跨不过的无形天渊。 自古。 这座天下多少位武道天才,修道途中。 大多数被扼杀于渡劫上,最终成为雷劫下的一缕灰烬,令江湖世人无比惋惜。 天境之上,层叠的云海以骇人的速度,正在形成雷劫之势。 李知安连忙掏出仅存的十张玄行符,郑重道: “当下来不及解释,你们先去和村口的几名衙役兄弟离开此地,这是玄行符,短时间内能提高速度,能有多远走多远。”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想到这。 钟离白略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迅速接过符箓,抱拳道:“谢过小李仙长,保重。” 何思思望向裴璎,泪流满面,面色稍稍犹豫,随后身形一晃,疾速离去。 钟离白两人修为不低,带着十几名衙役,转瞬间已退到一里地之外,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三十四章:雷劫淬体 轰—— 天幕上。 那片层叠雷劫云海中,一道如有殿柱粗壮的雷弧,坠地而降。 隐约可见雷柱中,有一条白色的巨龙裹挟着天道雷光。 撕裂了上空的滚滚劲风,沿途留下一道道紫焰电弧。 裴璎身上那条蓄势待发的火蟒,朝着天上吼出一声高亢的吟叫。 拖曳着滔天焰火,扶摇直上。 那条手臂粗细的火蟒,竟强横撞碎了天上降下的天火雷柱。 翻涌激荡的雷云受到挑衅,天地间变得更为灰暗阴沉。 漫天电芒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酝酿着第二道雷劫。 裴璎的神识已完全蜕变为元神小人,面色渐变为白皙。 身上剑气磅礴,一团团通灵焰火悬绕在其左右。 一头青丝任风飘舞,她睁起明亮深邃的美眸,侧首看向李知安,秀眉一蹙,怒声道:“你疯了,还不快离开!” 裴璎身上红焰缭绕,剑势冲天,那件银白飞鱼服早已耐受不住高温,化为灰烬。 婀娜的身姿显露出她的气息不稳。 一层薄薄的灰白色纱衣,挡住了那副玲珑身躯的主要部位,仙辉点点。 周遭的高度气温,使得李知安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轻声道:“裴大人,你要是死在这天劫下,我找谁要赏金去?” 听到这等财迷言论,裴璎气极反笑道:“李知安,你要钱不要命?” 李知安置若罔闻,抬头望向天上那潭雷潮,心中有个可怕的念头在放大。 这天生的雷劫,不正好可以用来,淬炼自身的弱鸡体魄吗? “裴姑娘,我只是想挑战一下我的软肋!” “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否则一会天劫落下,你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裴璎气坏了,衣襟那片鼓囊囊的半透明薄纱,此时强烈起伏不定。 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李知安只是轻声问道:“裴姑娘,合海境的雷劫一共要渡过几道?” 裴璎认真的审视起眼前这个年轻道士,如实说道: “曾听宋大人说过,鱼游境的天劫共有五重,每一重天劫比上一重的威力要强上数倍。” 李知安神色肃然,问道: “裴大人,从进村一开始,你是不是抱着和那鬼修同归于尽的想法?” 闻见此言。 裴璎愣了下,忽然扑哧一笑,捂着晃动的胸脯,笑道: “李知安,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为了突破这合海境,我足足准备了三年,你真以为我春溪城女神捕白叫的?” 话音稍落。 天上云海中,雷电如潮,嗤嗤作响,蓦然劈下一道紫色神雷。 轰隆刺耳的雷鸣声瞬间响彻天穹。 降下的那道紫气雷电,震碎了此处天地的凛冽风声。 途中无形的灵气沾染到劫息后,竟于虚空中燃烧。 裴璎面目凝重,先前说的轻松平淡,可握剑的右手,仍是控制不住的颤栗。 这是天劫对于万物生灵,躯体和神魂上的先天威压。 紫色雷柱轰然坠下,瞬间淹没了此处天地。 雷劫本身代表着天道的意志,拥有着令万物灵魂颤抖的压迫感。 瓷村四周,一座座青石泥砖修筑而成的房屋。 在第一道雷劫落下的时候,已然化成了缕缕劫灰。 二里以内的范畴,被汹涌的天雷轰出一个焦黑的巨型土坑。 李知安神识猛然感知到。 自己被一股未知的恐怖意志盯上了,浩瀚雷力竟如同一道江流席卷而来。 雷流来的极快,背后青露,承影双剑齐出,剑势自起卸去了大半雷电力量。 李知安身处一片雷光之中,白色道袍被电弧崩碎的褴褛不堪。 四品体魄瞬间皮开肉绽,身上满是焦黑淤青。 半响。 雷光散去。 李知安一袭白衣上可见的污血泥秽,体内气机逆转,承受了难以想象的伤害。 虽然他看上去很惨烈,似是被重创了一般。 可体魄自愈速度却迅猛无比,体内那条灵蛟喷薄着沸腾的真气,暖流渐渐蔓延全身。 “这玩意比十万伏特还要刺激!” 李知安露出一口白牙,喷出一道浓郁的黑烟。 微弱的丝丝电弧在他身上滋滋作响,低头看了一眼,没有走光。 让他惊喜的是,腰间那块蕴养灵气的玉佩,竟没有被雷劫磨灭。 急忙检查了一遍,道袍长袖里的全部身家还在。 一股无形的电后麻痹感随之而来。 李知安以体魄强横承受住雷劫后,体内涌现出无尽的痛感,骨骼嘎吱作响。 “天劫你也体验过了,趁第三道雷劫没形成之前,快些离去吧,不然真的会死的。” 裴璎俏脸微凝,泛着一缕红韵,此时身上的那件灰白薄纱上,透着层层金色星辉。 李知安摇了摇头,不过多解释,雷劫是世间最好的锻体之道。 错过了这次机会,日后以武道练体,就要花上大量的时间。 轰—— 天上震耳的雷鸣声再度炸起,第三道雷劫正在迅速汇聚。 比起之前的两道天劫,此刻的天幕雷海中。 一道道骇人的雷柱,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融合着。 裴璎半咬红润樱唇,盯着眼前的年轻道士,忽然面色涨红,妩媚一笑: “李知安,你是不是看上老娘了?” 嗯? 她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李知安急忙道:“裴姑娘,我想你……” 裴璎摆了摆手,强势插嘴道:“别说了,感情这种事,日后再说,当下我先渡过天劫,还有,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有可……” 不给她说完的机会,第三重雷劫竟悄无声息的降下。 此处天地瞬间被气焰滔天的紫火电光埋没,狂暴的雷霆将两人轰飞倒地。 雷劫强大的力量,直接扭曲了四周的空气,进而粉碎,毁天灭地的气浪席卷开来。 “大意了!” 通体电流的李知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天劫的实力,缺少了对天道法则的敬畏。 若不是两柄仙剑的剑气抵消了大半的天道雷威,不然恐怕真的化成一缕劫灰了。 体魄正在快速自愈修复,李知安随即以望气术,看向身处雷海中心的裴璎。 模糊可见,她白皙的身体上,团团灵焰护身。 薄纱上漂浮着流光溢彩的仙辉,形如天上仙宫中的一尊仙女降生于人世间。 事实上。 处于雷劫中心的裴璎,六识被天道劫数禁封,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噬魂之痛,肉身随时崩碎的险境。 渡过了,元神小人会转变金色神魂,渡不过,新生的元神消散于天地间。 第三十五章:半朵紫莲 雷霆似潮。 一道道紫电雷光冲撞着裴璎的肉身,嫩白透红的体肤,团团焰火流光缭绕在她的体外。 此刻的她宛如一尊通体琉璃铸成的玉塑雕像。 “轰!” 天地间一片白昼。 又一道粗似古树般的雷柱轰然降临,劈在裴璎祭出的元神小人之上。 这只是第三重天劫,接下来的第四,第五重,渡劫的“快乐”会慢慢叠加数倍。 她真的能平稳安然的渡过,这堪称灭世的合海道劫吗? 李知安望着雷潮中心的裴璎,那件单薄的纱衣照耀着夺目的仙辉。 无疑是一件品阶不凡的护主法器,想必这就是她敢渡劫的底气。 就在此时。 天上雷云翻涌,忽地再次降下一道粗如碗口大小的雷霆,劈在他的身上。 这道天雷正中李知安,雷电麻痹着全身,体内涌出刺骨的痛感。 他呆滞了一会,怒骂道:“你这个贼老天,不是劈过了吗?” “轰——” 天上似是回应了他,响起一声刺破耳膜的雷鸣。 就在雷声过后。 裴璎周遭的半数雷池,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意志般。 汇聚成一条流动沸腾的雷河,朝着李知安汹涌而来。 李知安愣了下,神色严肃,抬手朝着阴沉的天幕,比了个地地道道的中指。 雷潮中心的裴璎顿感劫威大减,睁开闪烁异彩的美眸,神情愕然。 这不是我的天劫吗? 眼前这一幕古怪的异象,使她感到……荒唐! 蔓延成潭的电弧,猛地将李知安完全包裹住。 无尽的雷劫之力捶打着体魄,他的身上泛起一层朦胧的紫气。 好像还挺舒服? 体内没有发生想象之中猛烈狂暴的痛感。 李知安凝起一道神识,内视着体内的十二座窍穴。 一直蕴养在丹田的那条灵蛟,此时正在追杀,噬咬着一道道雷电。 蛟身流溢着通灵的紫气光辉,蛟首上蜕生出两条细长的犄角。 身上原本淡薄的紫气,缓缓涌上他的眉心,凝成一道形似半朵莲花的紫色印记。 以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周围的一道道雷电,急速纳入印记中。 眉心突兀间显现的紫莲印记,竟吞纳掉了这汹涌澎湃的雷劫,正以一道温和的能量,淬炼着他的体内经脉。 李知安微微愣神,姿势都摆好了,就等着雷劫锤炼体魄呢。 这道忽然出现的印记,转瞬间完全吸收掉了一道道雷电。 连一滴都不剩! 他心中突然产生一种难言的空虚感,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对于这股猛然出现的未知力量。 李知安小心谨慎的凝起一丝神识,将其缓慢投入到那朵半莲印记中。 嗡—— 神识碰到半莲后,一道钟鸣声回荡在脑海里。 那半朵紫莲忽然转变为青色,李知安眼前一道刺目白芒闪过,顿感神魂一晃,似是被人拽入一方小天地之中。 他再睁眼,雷劫消失了,裴璎不见了…… 发现自身出现在一座高耸入云的悬崖之上,崖上荒草丛生,白骨遍地。 一朵青辉灿烂的莲花漂浮在崖顶,绽放着妖异的光芒,似是神莲初绽,明艳的使人忘神。 李知安心神瞬间失守,眼神迷茫,欲要伸手触碰那朵青莲。 忽地。 一柄紫剑破开虚空,一剑将那朵金色莲花斩断两截,使得李知安幡然醒悟。 那柄紫剑似是感觉他被青莲迷惑,如朽木不可雕,剑尖瞬间调头,飞速刺来。 剑光一闪。 李知安蓦然睁眼,那座诡异的悬崖不见了,青莲,紫剑一并消失。 天幕之上,雷声轰鸣。 不远处,裴璎仍在全力对抗着雷劫。 似乎刚才,莫名发生的紫剑斩莲,时间就过了一刹那。 李知安将那古怪的一幕甩出脑外。 一看身上穿的齐云观道袍,只剩下左手边的长袖,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道袍长袖里自蕴含着一门道术——“袖里乾坤”。 所谓袖里藏天地,小小的长袖中,却可变化出一处小天地。 李知安这道袖暂且容纳不了万物,不过目前足以装下他的全部身家。 周遭空气中,雷光四溢,脚下的白紫雷电,正在向四处疯狂逃窜。 体内的力量变化,提示着那些雷电是体魄的大补之物。 李知安给自己贴上一张黄纸神行符,身化一道剑光长虹。 如同一个人形黑洞,吞噬着四面八方的雷电能量。 轰—— 远处的浩瀚雷劫中。 裴璎一头青丝飘动,口中渗出一道醒目的鲜血,染红了薄纱仙衣。 一道道粗比树木的雷柱,蛮横撞在她伤痕累累的身上,玉体摇摇欲坠,似要支撑不住了。 元神小人被一柄柄雷剑斩断,又迅速凝聚重组,如此重复着。 她的神魂和躯体,同时承受着难以估量的伤害。 李知安双眸中丝丝紫气漂浮,手持三尺青锋,身作一道白虹暴射而出,掠至裴璎身前三尺处。 “轰!” 神雷化作一柄电光长剑,瞬间刺透他的神识,灵魂深处传来一股断骨般的刺痛。 巨大的雷柱如同撞鼎般,轰在他的肉身上。 眉心上的印记熠熠生辉,将一道道雷霆强横揉碎,扯入那朵半朵紫莲中。 一层生机充沛的迷蒙紫气,缭绕在两人身上。 裴璎宛如陷入沉睡般寂静无声,身上寸缕可寻,肌肤雪白滑嫩,鼓胀胀的雪团,令人心神摇曳。 李知安飞快扫了她两眼,险些失神,心中暗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许久。 第三重雷劫消散,地上成片的电弧跳跃着。 裴璎头顶上空的元神小人,接受着雷劫后的入世洗礼,神体洋溢着灿灿金光。 “你看了这么久,看不腻吗?” 裴璎睁开美眸,静静凝视着,这个离自己身前不过一尺的男人。 “还好。” 眼前白晃晃的雪团,女子气息如兰,香气扑面而来,李知安略微失神,熟练的偏头看向别处。 “你……衣服呢!”裴璎双手捂着眼睛,露出一丝指缝,隐约可见她的目光。 闻言。 李知安低头一看,腰腹以下除了一张神行符,其他部位被雷劈得干干净净。 他从袖里“扯出”一件崭新的白色长袍,将身子严严实实的遮住,问道:“裴大人,你没事吧?” 裴璎正在试图将脑海中的画面抹去,听到他的关心,渡劫紧绷的心弦,放松了几分。 天上气势汹涌的劫云中,没有了电光雷鸣。 反而寂静的可怕,似是在酝酿下一场“暴风雨”。 第三十六章:提上裙子不理人 日落西山下,天幕边际出现一抹余晖。 这座瓷村处于城郊外的荒凉之地。 如今遭遇了三重天劫后,方圆三里内,见不着一株绿树杂草。 第四重雷劫凝聚的很慢,很有“人情味”的在给渡劫的人巩固境界修为,以最强的状态,迎接下一场天劫洗礼。 裴璎眼波流转,站在焦黑的土坑中,看着眼前的年轻道士,心中闪过一道怪异的念头,正经人谁会和你一起渡劫? 李知安见她一直紧盯着自己,抹了把脸,问道:“裴大人,我脸上有花吗?” 裴璎两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不予理会,似乎不敢再与他对视,迅速转身盘坐下来。 细心感悟元神小人给她带来的好处,稳固当下合海境的修为,凝神静心等待着第四重天劫。 无情,提上裙子就不理人了……李知安心里吐槽完,转念一想,毕竟自己是以她的雷劫在淬体,算是承了她的“福”。 李知安撩起白色素净的长袍衣角,缓缓将剑上残留的雷灰抹去,收剑入鞘。 忽地。 体内有滚滚雷鸣声炸起,李知安迅速静坐养气,内视起体内的灵蛟。 稚小的灵蛟裹携着一道柔和的电流,在窍穴四处游走,一点一滴改变着他的经脉洞府。 如果说他之前的体魄是一张纸糊,如今经过雷劫的捶打锻造,隐约向着铜皮铁骨的阶段变化。 他曾向柳温年请教过武夫锻体的阶段,普通武夫都先淬根练体,踏上武夫修行之路。 再以内家元气浇筑气血,修成铜皮铁骨,最后导入天地灵气洗经伐髓,铸造神识,凝形元神。 上五境武夫有个得天独厚的气运,体魄的强大比其他修士更有几率渡过破境天劫。 不多时。 灵蛟沉入丹田,不再发出任何动静。 以神识在脑海中,一招一式,循序渐进演练着前几天练过的【线一拳】。 转瞬间,演化出拳已有五百下。 周遭拳意激荡。 一股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四处乱窜,李知安五指捏拳,一步踏出。 拳势大开,四肢百骸嘎吱作响,体内气机翻涌奔腾。 他竭尽全力,一拳砸在焦黑的地上, 仅是一拳之力,竟瞬间抽干了十二座窍穴的精纯真气,磅礴气机宣泄轰出。 砰—— 地面出现一道百米长的深裂沟壑,激荡起一股遮目的黑烟。 “这也太能吸了吧!” 李知安面色苍白,虚弱的喘着粗气,本想尝试一下体魄的力道。 可这门线一拳宛如无底洞般,径直吸干了真气体力。 雷劫锤炼过后的体魄,跟之前那副弱鸡身体相比,强了不止一丁半点。 下一刻。 不起眼的养气玉佩中,涌现出一股暖流,灌入丹田,浸入皮骨毛孔,滋润着四肢百骸,游走于经脉窍穴。 “嗯——” 身后的裴璎,忽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气机运转结束,她缓缓睁开眼,起身抽出猩红长剑。 抬臂一剑斩出。 天地间闪过一道红光。 这座方圆约有三里之大的焦土,猩红凛冽的剑气缭绕纷飞,地上出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 身怀空明剑心的李知安,清晰感知到裴璎稳固合海境之后的剑道变化。 她轻轻劈出的一剑,光是剑气便是久久不散,裹挟的剑势之威,一缕便可震空裂土,如细线般斩断奔腾劲风。 这时。 墨黑的天劫云海中,汹涌如潮的雷电,正向中间缓缓汇聚成一个细小的漆黑雷球。 裴璎剑意如虹,五官精致如画,拎着猩红蟒剑,神情贯注的目视上空弹丸大小的雷球。 她眼波明亮,似是藏着一片星海,轻柔举动间,波涛汹涌,柔声道:“第四重便是雷火劫了。” 那件单薄半透的纱衣,已然不能完全遮住白花花的雪团,这让她的魅力更上一层楼。 劫云上形成一股恐怖的威压,席卷着方圆百里,地面猛然卷起一阵阵风暴,周遭的万物生灵神色惊惧,仓惶逃命。 此时。 远在十里以外的钟离白等人,望着天幕上炽盛的雷云电光,无不毛骨悚然。 “为何宋大人渡劫,只劈下一道紫宵天雷,裴大人渡劫,却是这么多重雷劫?” 钟离白瞠目结舌,心中骇然,天劫的不同变化似乎与修士有关。 劫云之上,闪电形成一片汪洋,浩瀚如海的雷力汇入炽盛的雷球中。 第四重天劫汇成! “轰!” 狂暴烈风中,细如瓷碗的雷球,激射出一道划破长空的刺目流光。 降临的沿途中,留下一道道翻腾滚动的电弧。 李知安心生警兆,仰望那道流光,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危险似要来临。 流光落到半空时,忽地崩散成点点光辉,又飞速汇聚,凝成一条条雷电纹路。 空中雷电和光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的雷火,缓缓压下大地。 粗巨如缸的雷火轰然降临,沿途中留下一一团团翻腾滚动的火弧。 裴璎垂下眼眸,身前竖起红蟒剑,神华内敛,头顶上冲出元神小人,魂体照耀着刺眼金芒。 雷火坠下,瞬间,一团焰火淹没了她的肉身和元神,承受着雷火的淬炼洗礼。 第四重天劫的这团雷火,仅是针对裴璎一人,声势远远没有前三重来的浩大。 却令人神魂悚然,对天地阴魂有着一股先天的压制。 在雷火落下之前,李知安已远离裴璎数丈远。 背后剑鸣警示,以自己四品境界的心魂,恐怕未必扛得过。 雷火绚烂中的裴璎,前凸后翘的身上腾着炽烈的焰火,元神上暴绽出刺目的护体金光。 李知安眸角之下,一丝丝紫气流溢,视线穿透过刺眼雷火。 可见裴璎咬着银牙,面目凄厉的痛苦,她半跪在地,双手握住猩红长剑,将其插在地上,支撑着颤栗的身子。 “轰!” 又一团璀璨夺目的雷火落下,砸在裴璎娇柔的身上。 土坑中的雷火瞬间壮大几分,电光焰火四处飞溅。 裴璎身穿的那件薄纱仙衣,护着她安然无恙渡过了前三重雷劫。 此刻在雷火焚体的情况下,隐约出现几道裂痕,仙辉逐渐暗淡。 “轰!” 天地瞬息间一片炽白,随着第三团雷火降下。 裴璎面色越发惨白,身上的护体薄纱被燃成灰烬,肌肤白净如雪,寸缕不着。 猩红长剑的凌厉剑意,将地上刺出深达一丈的泥坑。 第三十七章:裴璎的心劫 头顶上的苍穹,墨色的雷云正疯狂挤压着天空,充斥着恐怖的压迫感。 雷光焰火映照着这片天地,土坑之中,裴璎宛如狂风骤雨中的一叶孤舟,光滑腻雪的身段若隐若现。 裴璎虚弱的睁开双眸,面色惨白至极,盯着那柄猩红长剑,嘴唇微动。 剑身瞬间激射出通体红光,化作一层猩红甲胄,覆盖在她晶莹如玉的肌体上,随即缓缓强硬的挺直了脊背。 轰!轰! 劫云中,蓦然接连降下两团雷火,拖曳着电弧火光。 天幕被照耀得一片炽红,电弧火星飞溅,土坑之中宛如一簇冲天篝火。 双重雷火齐齐猛然砸地炸开,裴璎洁白如雪的娇躯恍然一颤,脸色更加苍白,纤细腰肢摇摇坠下。 这时,远处一道白虹转瞬即来。 “裴大人,你还欠着我的赏金没还呢!” 一道嗓音纯净的男子声音,在她的耳边突兀响起。 裴璎蓦然抬头,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映出一张光洁白皙的脸庞,锐利英挺的剑眉,深邃似海的星目。 她没有倒在雷劫下,却倒在了这位年轻道士的怀里,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裴璎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明的柔情。 嗤—— 一股紫雷焰火,迅速蔓延上李知安的全身,一袭崭新道袍瞬间被点燃,熊熊焰光冲天而起。 嘶—— 顶着雷劫天火,李知安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雷火虽然没有炙热的温度,却如同一万根细针,扎在肉身神识上,让他提不起一缕窍穴中的真气。 裴璎抬起螓首,看着这个相识不过三日的年轻男子,替自己承受着劫数,心中涌出无尽的暖意。 内心深处,那股强硬的性子,驱使她想要挣脱李知安的怀抱。 “别动,你这样乱晃,很容易扰乱我心神的,裴大人……” 剧烈摇晃的雪团,李知安险些心神失守,迅速祭出两柄飞剑。 浑厚似海的剑气冲出,狠狠撞散了大半雷火,地上散落着大片的电弧火焰。 裴璎怔怔无声,秋水眼眸中露出一抹内疚,雪臂柔夷勾起他的脖子,依偎在他宽阔的胸前,呼吸着令她感到心安的气息。 这天劫雷火倒是一样淬炼兵器的好材料,家境贫寒的李知安,心中暗念。 若是能收集这雷火,或许日后还能将其祭练成一件雷火法器。 李知安刚想拢起剑指,忽地皱眉道:“裴大人,咱先换个姿势,你先挪一下臀,压到我手指了。” 闻言,裴璎两颊迅速泛起红晕,往里边缩了一下纤细腰腹。 下一刻,天上墨色劫云中,轰然坠下一道紫火神雷,紫焰在半空中骤然熄灭。 那道炽烈雷光猛地化作一柄长剑,裹挟着恐怖凌厉的紫色剑气降下,扭曲了狂风和空气。 剑气如漫天细雨,轰砸在李知安身上,他的四品体魄没有皮开肉绽,却被剑气切割出密密麻麻的伤痕。 “娘的,真当我软柿子是吧,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 李知安张口骂道,左手双指并拢,快速在虚空画出一个道印,他的身后逐渐浮现出一柄仙剑虚影。 “太阿。” 一柄紫金飞剑随声掠出剑鞘,此剑剑身看似并不锋利,甚至有些纯朴无奇,却有一股无可匹敌的浩荡剑气冲天跃起。 剑气疯狂搅碎周遭的雷火,嗤嗤作响,携起一股凛冽的剑意撞上那柄雷电紫剑。 轰—— 两股不同的剑气撞在一起,当即崩散爆炸。 半空之上掀起一股人眼可见的气浪,随之涟漪状般飞速荡开。 紫剑消散后,天幕上的雷劫墨云也在缓缓散去。 这片天地逐渐复明,令万物生灵压抑惊惧的气息荡然无存。 李知安愣了一下,太阿剑什么时候这么猛了,雷劫都逼退,看向昏暗的天上,问道:“裴大人,不是还有五重雷劫吗?” 天地寂静无声,此地经过雷劫后,入眼可见的满目苍夷,泥地焦黑一片,形同一处被遗弃的废墟。 半响。 他没有得到回答,随即面色骤变,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 裴璎闭着双眸,秀眉紧蹙,身子紧绷,似是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李知安心中一惊,施展出望气术,四周仍然残留着天地之力,正疯狂汇向裴璎。 她气海里的真气正飞速消耗,似是在冲开她的经脉窍穴。 李知安握住她柔若无骨的玉手,导引起窍穴里的精纯真气,以温和的手段源源不断的渡入她的体内。 “嘤~” 气海真气充沛后,裴璎舒适的轻吟一声,神情渐渐放松,俏脸浮现一缕嫣红。 忽地,裴璎蓦然睁眼,表情定住。 四目相对。 她温润的双瞳之内,绽出一道微微的红芒,李知安心中一惊。 心神之中蓦然出现一柄紫剑,半莲印记忽然再次显化于眉心。 紧接着。 一幅幅画面如走马灯在眼前显现。 一座屋子里。 一位鹤发白须的长袍老者,让一个长相酷似裴璎的小女孩,把手放在一块石头上。 小女孩很听话的照做,石头随之变得鲜红欲滴,荡着妖异的红芒,白发老者欣喜若狂,对小女孩的父母说了些什么。 画面一转,小女孩出现在一座岩山洞府中,周围墙壁地上满是焰火岩浆。 一条通灵火蟒游曳在岩浆中,陪伴着小女孩,她稚小的身躯挥动着一柄长剑,眼里满是坚毅。 画面忽然再变,裴璎已然长大成人,身穿一袭淡红长裙,肤如凝脂,螓首蛾眉,腰佩一柄猩红长剑,英姿勃发,前挺后翘的模样。 她出现在一座擂台上,对手也是一名年纪轻轻的白衣少女,手持着一柄墨青长剑。 两人似是在问剑,可台下却是空无一人。 双方针锋相对,互看不顺眼,场上剑影纵横,剑招对剑招,两股剑气蛮荒的冲撞在一起。 不多时,两位少女打的上头,丢弃手中长剑,厮打在一起,使出了扯头发,撕衣服…… 胜负很快出现,裴璎败给了白衣少女,随之被打的倒飞出去,落在擂台下,一脸不服输,白衣少女呵呵一声,御剑离去……画面就此消散。 ?……消化完画面信息,一脸懵逼的李知安,怔怔无言,心有所思。 这第五重天劫大概是历练剑心的劫数,可他万万没想到,裴璎的心结竟然是败给姜曦。 第三十八章:气运 天色灰蒙暗沉。 四周环境经过雷劫的摧毁,天地万物在寂夜无声中沉静了下来,微弱的月色洒落。 李知安心神一动,太阿,青露齐齐掠回剑鞘,承影涌入脚下,凝聚一道随行的影子。 他随即动作轻柔的盘坐在地上,将似是陷入大道意境中的裴璎靠在怀里,渡以真气化解她身上透出的炙热。 透过淡白月光可见,裴璎气息微动,紧身的红色鳞甲,覆盖在她滑嫩雪白的肌肤上,显露着凹凸有致的身材,轻柔呼吸间,宏伟山岳时不时地左右滑动。 忽然,异象突起,裴璎胸脯前贴着的鲜红鳞甲,化作一股灵韵迅速汇入七窍,她浑身闪烁着明亮的炽红光芒。 李知安心惊,望气目中,裴璎体内丹田形成了一座灵气之海,一条红蟒游曳其中,发出雀跃欢快的吟叫。 看样子是成功渡过心劫了,李知安呼出一口浊气。 给她渡气入体,抽去了自己窍穴内大半的精纯真气,养灵玉佩蕴含的灵气也逐渐枯竭。 此处地界在滚滚天雷降下后,原本就是灵气贫瘠之地,雷劫过后,地脉灵韵早已消失殆尽。 相比山下,齐云山算得上是一座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贴身而拥,温香软玉在怀,李知安并无窥视之心。 他做不来柳下惠,脑海难免会涌出邪念,心里静静念了上百遍清心诀…… 四周伴随着徐徐风声和裴璎平稳的呼吸声。 半响,带着女子芳香的呼吸声忽地一凝。 李知安愣了下,看向睫毛颤动的裴璎,当下立即明白她这是不敢醒,怕两人尴尬呢。 抱了这么久,总得收取点报酬,含笑道:“裴大人,夜里天寒,你一直光着身子,这要是着凉感冒……” 他怎么敢?!!! 明目张胆的占我便宜!!! 上五境修士怎么抵御不住寒气呢! 他还捏……裴璎别过头去,满脸涨红,立即起身挣脱他的束缚,刚一分开,她的心头却莫名感到一阵失落和空荡感。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渡完劫后,裴璎身穿的飞鱼服早就被天雷劈得荡然无存,身上此刻未着寸缕,一道炽热的目光扫过,她急忙双手捂住。 见状,李知安从袖里扯出一件白净朴素的道服。 裴璎立马接过穿上。 就在两人穿好遮体道服后,钟离白,何思思和十几名衙役眼见劫云散去,随即浩浩荡荡的赶来查看情况。 夜风拥着一丝凉意,拂过两人的白衣道服,衣决飘然,猎猎作响,俊男美女履足差肩,犹似一对璧人。 第一个赶来的何思思,挽住裴璎的手臂,眼睛眯成月牙,笑着道:“裴姐姐,你渡劫成功了!” 裴璎笑了笑,揉起她的小脑袋。 钟离白神情倒是平静的多,拱手作揖道:“恭喜裴大人成功晋升合海境!” “贺喜裴大人,天地司又多出一名高手了!” “是啊是啊,裴大人可是我们春溪城天地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合海境。” 一干衙役也纷纷抱拳见礼,一一出声道喜。 裴璎神色微凝,瞥了李知安一眼,淡淡道:“我能渡劫成功,算是侥幸。” 钟离白略作犹豫,问道:“裴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为何宋大人渡劫,只是降了一道雷劫,而裴大人你渡劫,却是数重天雷?” 钟离白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李知安,先前渡劫之时,见到过缭绕在裴璎身旁的几道灵焰,望气术察觉出,她头顶着一道红色的冲天云柱。 这在道家天机术中,说明此人修道上,蕴含着不小的气运。 气运之说,在齐云观中,陈梦生以口相传的道法中,修士的运道昌盛有着明确的强弱之分。 普罗大众的气运皆为白色气柱,一生之中小病小灾。 福缘积厚,财运亨通之人则为青色气柱,此类人多数是富甲一方的豪绅巨贾,又或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 一些业力深重的修士,或是魔道中人,恶灵阴物等,气运云柱为黑色,以颜色浓郁区分罪恶深度。 而拥有蓝色气运的无不是天道眷顾之人,这些人在修行路上的成就,稳稳可跻身上五境。 高一阶的红色气运,则是生来携着大机缘之人,修行之路平步青云,可有一线机缘争得陆地神仙境。 金色气运属于凤毛麟角的存在,九州八荒也屈指难数,修行大道上若不夭折,亦可举霞飞升过天门,得道成仙。 练气士身负的大道气运,在李知安修习的望气术下,并非入目可观,世间一物降一物。 在上古时代,地仙圣人羽化后,在九州的洞天福地中,埋没着不少可以欺瞒天机,改换气运的遗失灵器,。 如今这座天下,也有仙家宗门的练器宗师,辅以价值连城的稀世材料,倒也能铸造出一些品阶不低的珍贵法器,可以使其门下弟子遮蔽气运,隐匿修为。 裴璎拢紧衣袖,轻声解释道:“我的劫数比普通修士多上几重雷劫,只因我天生五行灵体中的焰灵体,道体不同,承受的天劫也有所不同。” 怪不得她年纪轻轻,修炼进步如此神速,李知安略感安慰,其实自己这个年纪就能踏入四品境已经很棒了。 听到道体,众人神色先是一阵艳羡,随即转变原来如此的表情,仿佛在说着“我要是先天道体,我也能行”“有手就行”…… 李知安对此,心中倒无多大触感,不就是修炼速度快上那么一点,大道契合强了那么一点,不过如此。 我辈修士的大道之路各不相同,天赋强弱固然重要,但努力修炼未必不可证道,此时,背后剑鞘微微颤动。 天色蔼蔼的高空上,一只通红的飞信纸鹤,拖曳着熠熠生辉的流光徐徐而飞。 钟离白面色一变,沉声道:“那是宋大人的红纸信鹤,只有身死后以神念才会发出!” 裴璎抬手即将纸鹤飞信吸入手中,刚展开纸鹤一阅。 她柳眉蹙起,抬头看向李知安:“文武庙出现实力强大的邪灵,宋大人恐怕遭遇不测了。” 第三十九章:百鬼夜行 静谧的夜色正在笼罩着整座春溪城。 李知安等人竭尽全速赶路,没了行路符箓,他的速度慢上不少,那十几名衙役修为虽低,竟也能勉强稳稳跟在四人身后。 春溪城地界内,街道两侧的阁院楼房,蔓延着一股诡异生寒的寂静。 “今晚城内怎么如此安静?” “是啊,城北可有不少座青楼勾栏,每夜这个时候总会夜夜笙歌,女子的吟叫声余音绕梁。” 十几名衙役在身后不远,窃窃私语着…… 裴璎走在最前面,眉头紧皱,今晚这城里的古怪异常,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在夜色朦胧的黑夜中,走了一段路程,众人总算寻到一家灯火明亮的酒肆。 这座酒肆两层楼高,一楼门前立着两根檐柱,上面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门上插着三张酒字旗幡。 街道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寒凛冽,刺鼻作呕的气息。 钟离白朝旁边的一位身形健壮的衙役丢了个眼色,示意他前去探查情况。 那名黑衣衙役咽了咽口水,握紧尖刀,壮着胆子透过纸窗户看了会,转身说道:“裴大人,这是老张家的酒肆,里边一个人影都没有。” 裴璎仰起头,凝视了一会漆黑阴暗的酒肆二楼,忽然面寒如霜。 下一刻,长剑出鞘。 一抹凌厉剑光腾空而起,剑气激荡,一道醒目的剑痕瞬间出现在二楼窗户上。 砰—— 猩红剑光横穿冲破二楼后,一道瓷瓶被打碎的声音蓦然响起,清脆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随着瓷瓶碎声后,屋内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尖啸, 啪—— 一股浓郁黑烟撞破木门,冲天而起,宛如一只蹲在树上的乌鸦被人惊扰。 锵啷—— 十几名衙役齐齐拔出长刀,望着高空上的那股黑烟,脸上并没有普通人见到鬼怪生出的恐惧,反而一副严阵以待的气势。 不愧是制度下的,训练有素啊…… 李知安心中赞叹一声,双眼微眯,清晰可见那股拖曳着浓郁煞气的黑烟内,隐藏着一张睚眦欲裂的血脸。 嗤—— 裴璎再次出剑。 一道炽红剑光径直穿透黑烟,剑气碰触黑烟时,滋滋作响。 黑烟逐渐消散,竟掉下一颗人头,砰然坠落地上,一副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表情,鲜血四溢,转瞬间染红了地面。 一名衙役用刀尖挑开披头黑发,颤声道:“这人好像是酒肆的掌柜……老张!” 李知安神目凝视着城池上空,春溪城此时看似平静无异,真实的天地气象却是阴气腾腾,时不时有一缕缕怨气在城中各地升起。 他淡淡道:“裴大人,城里的阴气比昨夜更加浓郁了,漫天怨气升腾,恐怕有邪灵正在出手残害百姓。” 此言一出。 所有人面面相觑,无形感觉到,此时的春溪城处于邪气诡异的氛围。 裴璎收剑入鞘,神情凝重,缓声道:“看来有大量阴灵入侵到城里了,所有人先随我回天地司,拿上法器清剿邪祟。” “是!” 看着仿佛陷入死寂般的春溪城,这些衙役心神上如同压着一块沉重的山岳。 众人继续在无尽的黑暗中行走,时不时有微亮月色照明前路。 为了防范邪灵出手伤人,那十几名衙役几乎是紧随着李知安四人。 似是避免出现意外,裴璎也放缓了速度,手中长剑泛着熠熠生辉的红光。 李知安手捻着一张护体神符,问道:“裴大人,此地离天地司有多远?” 裴璎毕竟已是合海境修士,身处黑夜与白日并无两样,她目视了一会四周环境,柔声道:“此地是繁华的城北街,离天地司仅有一里之远……” “噗!” 两人说话间,一名年轻捕快忽然倒地,眉心处被一块瓷瓶洞穿而过,鲜血迅速流淌一地。 “小心!” 裴璎轻喝一声,抽剑凝视前方,如临大敌。 李知安心神一惊,对方杀人速度竟快过自己的神识感知。 来不及多想,立即将最后一张护体神符贴在额头上,保命要紧。 随即展开望气术。 隐约看清街道前方,突兀间出现了一个孩童身影。 凝神细观,竟是一具青白色的陶瓷娃娃。 裴璎挡在众人前面,神情严肃,提醒道:“大家小心点,前面怨灵的实力恐怕在我之上。” 她身为上五境修士,神识感知强过在场所有人,却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这具阴灵的存在。 这时,月色大好,明亮的月光瞬间映在地面上。 那具陶瓷娃娃荡漾着诡异的笑脸,瞬间一步作一步冲来。 砰—— 裴璎早已横起手臂,挥出一道猩红剑气。 剑光闪过。 那具陶瓷娃娃转瞬间被斩成两段,尸首分离,瓷首瓷身碎裂一地。 忽然,一股黑雾从瓷片中涌出。 飞速铺满了街道两侧,浓郁阴气宛如汹涌奔腾的江河。 隐约可见雾气里有一道门户,门里缓缓走出一具阴寒森然,面目全非的怨灵。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 霎时间,已然出现面目参差不一的上百具怨灵。 唯一相同的特点就是眉心多出一个血淋淋的空洞。 街道两侧,百鬼夜行,脚不着地,幽幽的向前扑杀而来。 这一幕恐怖渗人的画面,使得几名年轻的衙役身形微微颤抖,就连一些老捕快也感到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裴璎秀眉微蹙,一脸肃容,抬手举剑,冷冽剑气瞬间暴涨。 钟离白鼓起一股无敌拳势,欲要奔着百鬼冲杀而去。 何思思竖起竹箫,就要吹响镇邪音曲。 “闪开,让我来!” 一抹凌厉青芒腾空而起,宛如一道细长的光线,将上百具怨灵转瞬间拦腰斩断。 还好我快……李知安看着上百道经验值汇入体内,心中涌现一股极度舒适的快感。 “……” 上百只怨灵就这样在那抹剑光下瞬间消散,给在场所有人造成一种错觉。 百鬼夜行——就这? 十几名衙役举着长刀,瞠目结舌,裴璎三人皆是神情一愣,转头齐刷刷盯着李知安。 见此,他摊开双手,羞涩一笑,淡笑道:“不好意思,一时见猎心喜,没控制好力度。” 没等几人说话,李知安忽然皱眉,抬头看向城东方向,两道浓郁阴煞之气缭绕在上空。 第四十章:文武神灵 春溪城的风水地界显然是有高人指点布局过。 城南海岸的护海长城,宛若一条青龙盘卧。 东城边外一座座虎山守望,山下江河汇入南海。 这座城池的地脉气象,正如风水学说中的“山环水抱必有气”。 春溪城入夜的天色阴暗无比,上空乌云不断的飘来,形成黑云压城的景象,让人沉闷不已。 望气目中,城东方向怨气重重,滔天的血煞阴气翻涌如江。 李知安面色严肃,缓缓道:“裴大人,城东方向冲出一股阴煞之气,恐怕是有实力强大的妖魔作祟。” “城东?那不是有着驱邪圣火镇守,自古多少邪祟不敢近身东城门。” 裴璎略作思量,沉声道:“钟离白,这里就你是上五境的武夫,先行前往城东镇守圣火。” 钟离白点头抱拳,脚尖点地,跃上一座高楼屋檐,身形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思思,你先带着大家赶回天地司,邪灵大肆入城,目标有可能是司内关押的鬼邪妖魔,不能出现意外。” 何思思是一品修士,实力不低,当下便率领那十几名衙役,声势浩荡的赶往天地司。 裴璎转头看向李知安,神情郑重,柔声道:“小李仙长,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去一趟文武庙,查探一下宋大人,当然,这件事另算赏金。” 李知安却轻轻摇头。 裴璎当下皱起眉头,目视他的眼神,说道:“可以再加钱,十万银两。” 李知安淡然摇头,紧紧目视着她,从宽敞袖里探出一根手指。 一晚上? 还是一百万? 通过之前的接触,知道他是个财迷的人,没想到他也如寻常男人般好色轻浮,裴璎眼神古怪的打量着他……其实男人色一点也挺可爱的。 本以为他这是在趁火劫色,又或是狮子大开口,可城内事态紧急,司里的高手此时恐怕正在陷入生命危难中。 她咬牙,呼出一口兰气,缓缓道:“陪你睡一晚是不可能的,只要你能解决文武庙那边的邪魔,一百万两未必不行!” 嗯? 什么睡一晚上? 李知安眉头一挑,看她脸色一时白一时红的,便立即知道她想歪了,看不出来,裴大人懂得还挺多…… 那位宋大人是早上前去文武庙的,再不去救援,恐怕坟头草都高出几丈了。 李知安随即驭出飞剑,负手踏上剑身,含笑道:“裴大人,斩妖除魔之事,我辈修士义不容辞,既然亲自遇到邪祟作恶百姓,那赏金按先前的照付,事后请我去春溪城最好的酒楼吃一顿,忙活了一天,起码得包吃吧。” 他御剑飞至半空,忽然骤停,高声道:“还有,裴大人,你衣襟有颗扣子松了。” 裴璎一愣,脸色随即一阵淡红,眼看着他化作一道刺目白虹,往城南上空转瞬即逝。 —— 文武庙位于城西,这里是春溪城的流民区域,居住着不少流落他乡的贫穷百姓。 李知安驭剑而下,落地静观这座被阴煞之气缭绕的文武庙。 这座文武庙其实是两座庙宇,文庙与武庙相对而建,生于妖魔乱世,习武之人比之文人多上数倍,故而州城武庙客流不绝。 庙门前。 两株垂柳随风摇摆,柳枝细长如发,漫天妖风肆意飘荡,发出女子呜咽的声音。 这幅画面,宛若妖魔舞爪,邪灵哭丧。 李知安眸凝紫气,目中的这座文武庙环境一变。 再无红砖琉璃瓦,隐约可见,文武神灵的黄铜神像上,共有五道煞气吞噬着地脉之气。 真气汇入双眸,紫气漂浮,竟还是见不得这煞气的生灵原形。 李知安面色严肃,抬手握住剑柄,缓缓抽出身后的三尺青锋。 左手并起剑指,横抹剑刃,一滴精纯气血悬空不落。 微抖宽松道袖,一张黄纸符箓从袖口飘荡而出。 他捧住符箓,右手轻点那滴悬空气血,以血为墨,以指作笔。 很快,李知安便在护体神符上写下一个“斗”字。 符光大作,透着一股耀眼红芒,将符贴在额头上,一股金红闪烁的符光萦绕体外。 这张原先只能作为自动防御的护体神符,经过道家九字真言的斗字加印,攻防兼备。 九字真言隶属道家秘术,一种道法神通。 李知安目前道法低微,只能领悟其形,刻字于符,远远达不到言出法随的境界。 世间有道法高深的练气士,只需吐字掐印,便可凝聚实质性的术法手段。 如天降雷霆,借风唤雨,口吐山岳,御风远游,这些都属于上乘的道术神通。 而道术神通的威力强弱,取决于施法者的修为境界,体内真气越是浑厚,能引动的天地之力便越强。 有这张强化版的护体神符加持,李知安心中大定,大踏步而入。 踏过庙门,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经历过先前瓷村的鬼界,熟知这是合海境实力才能拥有的界域。 回想起这个,不知道裴璎领悟到什么样的界域……李知安略微失神,缓步前行,走到两庙中间,仍然没有邪灵阴物对他出手,甚至敢露一面。 “真是一群见不得人的东西。” 李知安脚下猛然一跺,地气激荡,宛如湖面被激起一道涟漪,小声嘀咕道:“好重的阴气,都泛滥成河了。” 忽然。 一尊约有两丈高的黄铜神像,怒目圆睁,手持双锏,从左侧破庙而出,杀向李知安。 轰然巨响! 李知安以双拳猛地对轰双锏,一股强大的能量炸开。 两庙之间,荡起滚滚尘土,一道攻击力量的余波由内向外迅速扩散。 定睛一看,这尊黄铜神像的双锏上魔气乍现,浑身金光,漆黑双目。 香火日夜熏陶之下,浓郁的木香气息扑鼻而来。 李知安以拳对锏,实实在在的吃了对方一记伤害,相当于被合海境修士全力砸了自己一拳。 若不是护体神符。 这一锏之下,他这副四品体魄恐怕得肝胆破碎,皮开肉绽。 线一拳,双拳作一拳。 李知安蕴含着一股心气,一鼓作气,拳意浑然暴涨,一瞬间强硬挺直腰身,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双拳推出,逼迫那尊黄铜神像倒退,巨身一颤,瞬间被轰然击退三五步, 这时,心生警兆,身后剑鸣。 第四十一章:出拳 文武两庙中。 忽感身后一道气劲猛然袭来,李知安脚尖一拧。 整个人暴射腾空,猛地一脚踩在那尊黄铜神像肩上,身轻如燕,落在铺满琉璃瓦的屋檐上。 躲开了那道气劲,李知安神情一凝,五指作拳,那第二尊黄铜神像现身了,模样似鬼非鬼,似魔非魔。 先前的一尊手持古铜双锏,两道黑烟缭绕其身的铜像,武道气机磅礴如虹,显然是一位武职阴神。 搞偷袭的另一尊黄铜神像,右手握着一把红木戒尺,神像不过丈余高,生前应该是位教书育人的书院大儒士。 那尊双眸碧绿幽幽的文官神像,仅有一道黑烟萦绕在其身侧左右,充斥着阴煞邪气,气势比那武官弱上几分。 武官神像高举双锏,率先一步踏出,沉重的铜脚轰然踩在石砖铺造的行道上。 这尊巨人铜像踏步而来,身形却毫不笨拙,凌空而起,双臂抡起古铜双锏,朝着屋檐上的李知安当头砸去。 “来的好!” 李知安沉声喝了一句,心念神动,压住了隐匿在剑鞘里的三柄仙剑,欲要掠出杀敌护主的好意。 临时起了个念头,正好能借此机会,试试看自己的拳术有几斤几两,稳固一下体魄境界的深浅。 随之提气凝神,体内真气随意流转开来,一身拳势浑然暴涨。 李知安身似移形换影,避掉了这对攻杀凌厉的铜锏,鬼魅般出现在神像腹身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力递出拳意汹涌的一拳,骤然轰砸在持锏神像粗腿上。 咚—— 肉拳落在铜像上,竟传出一道骇人震耳的钟鸣声。 那持锏铜像晃然一颤,踉跄向后倒退六步,黄铜浇筑而成的腿上瞬间凹陷一大片,双锏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石砖板地被那对古锏,猛地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沟壑。 另外一尊文官神像手心反转戒尺,全身黑烟升腾,拖曳着滚滚阴煞之气。 随即猛然抬起戒尺,劈出一股腐肉蚀骨的浓重黑气。 李知安古井无波,修长挺拔的身形竟毫无征兆消失在原地。 那道黑气失去目标,只得径直朝前而去,落在武庙门前的一根廊柱上,轰然炸碎石柱。 一抹白芒悄无声息之际,蓦然出现在文官铜像身后,双手攥住铜像脖颈,一脚竭尽全力踏在其黄铜背后。 以一招挂空攀月,闪电般将巨大铜像向后倒砸坠地。 轰—— 文官铜像轰然倒塌在地上,砸出一个三尺余高的深坑,尘土飞扬。 李知安宛若一道剑光,再度掠出,直扑向坑中倒地不起的黄铜官像。 拳罡奔腾如白虹,迅猛捶砸在其头颅上,一拳得逞,他迅速乘胜追击,随即又猛然一拳递出。 坑内时不时有金光炸裂,铜皮溅射,十拳之下,文官铜像头部面目全非,没了半点神样,头颅深陷淤泥。 忽然心弦猛震,心神一警,即瞬感知到身后涌来一股骇然危机。 李知安顺手夺过文官铜像的红木戒尺,转瞬间灌入一道真气,抬手横起木尺,那对双锏顿然劈在戒尺上。 顿时一股重如山岳的巨力压下,尺身瞬间出现一道醒目裂痕,身前的护体符光也被打散半数。 李知安有些恼怒,一脚重踏,给那副文官铜像上狠厉踩出一个脚印,借力而起,爆发出强大的巨力推开那对双锏。 身法宛若鬼魅,快似一道电光闪过,拔地而起,一鼓作气,猛地舒展双臂,五指握拳,暴轰出“顺心如意”的一拳。 这竭尽全力的一拳,裹挟着如滚滚洪水倾泻而出的拳意,拳似雷光,骤然先至,砸落在武官铜像腹部。 这拳气势汹汹,携着重若千钧之力,打得这尊武官神像往后倒飞坠地,那对古铜双锏随之震脱离手。 李知安气机沉稳,两尊铜像先后坠地,却半点不敢掉以轻心,拳意如风,一袭宽松白袍鼓荡飘摇。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异响,拳意稍作内敛,转身看去,是那尊头颅已然不堪入目的文官铜像。 仿佛复活了过来,缓缓站了起来,抖落掉大量的烟尘泥土,那道黑烟宛如一条黑气蟒蛇,缠绕在其身上。 另一尊武官神像动作也如出一辙,面目威严,随即两尊文武神像同时踏出,高举双拳,飞快冲向两庙中间的白袍道士。 李知安爽朗一笑,再度聚气凝神,磅礴拳风暴绽而出,拳罡气势恢宏,脚尖点地,石子地砖瞬间爆裂。 一瞬间,身作白虹掠出,行云流水宛若在地上行走,拳意浩瀚的一拳朝前递出。 那尊文官铜像避之不及,腹身以肉眼可见的凹陷,整尊铜像倒飞出去,撞破文庙院墙,坠进庙宇中。 下一刻,身后有一尊武官铜像轰出神拳,猛地落下,砸在李知安背后,绽出护体符光,骤然一闪,符光破灭。 没了护体神符,光是余力就将李知安震退十步,那尊武官神像见势知妙,凶光毕露,抡拳大踏步扑杀而来。 神符破碎,李知安眼神平静,反而淡然一笑,低呼一声:“这才是真武夫。” 之前几次没有后顾之忧的出拳,完全是依仗护体神符,凝不起身临生死一线的胆气。 这次心境不同,不顾身后剑鸣,李知安摆开出拳的起手式,浑身拳意瞬间汹涌澎湃,拳势如闷雷般压迫蔓延,凝聚起熠熠生辉的刺目拳罡。 就在武官神像扑杀而来时,白衣道士竟是蓦然凭空消失,巨拳砸落,强大的力量在地上轰出一丈之深的坑洞。 就在这时,李知安形似鬼魅,转瞬之间出现在武官铜像上空,随即一拳捶下。 轰砸在那黄铜浇筑铸造而成的左肩上,嗡然作响,磅礴拳意炸开,铜像猛地身陷地下三尺,双腿动弹不得。 李知安一拳砸中铜像左肩,毫无凝滞,接着递出第二拳。 转瞬间,一道白虹围绕着这尊三丈余高的黄铜神像出拳,宛若天人擂鼓,咚咚炸响。 咚—— 第二拳递出后,李知安便心随拳意而动,毫不控制,快似雷鸣,拳罡如雨。 打得这尊铜像全身上下出现凹陷的拳印,着着实实挨了他上百拳。 铜像塌陷,千疮百孔,李知安双手上也隐约可见瘆人白骨,血沫横飞。 但他却心中大感痛快之意,一腔热血在这铜像身上肆虐。 那两道黑烟似要承受不住这股拳意,从铜像双眸中钻出,宛若漆黑巨蟒挤身逃窜。 李知安嗤笑一声,双拳对轰在铜像头颅上,轰然炸开,黑烟滋滋作响,灰飞烟灭。 这时,屋檐上蓦然出现一个红衣小女孩。 第四十二章:城隍庙 武官神像头颅炸裂,黑烟化作的两条黑蟒也随之消散。 同一时间。 李知安跻身练气三品境。 武夫境界三品之上,不再局限于淬炼体魄这一条路上,而是追求更高层次的练气期。 三,二品被誉为武道小宗师,境界分别对应气魂,心魄这两座窍穴。 武者修行比之其他修炼体系要难上加难,世间武夫多于生死一线间磨砺武道境界,这句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若是没有陷入九死求生的胆气,便修不成纯粹武夫的境界,武胆若能大成,每一境的战力也会层层拔高。 上五境的武夫立身于群魔鬼怪之中,心魂坚韧如山,普通妖魔魅惑不得。 光是肉身的浑厚阳气,对阴物来说,宛若烈烈灼日,鬼邪不敢轻易侵袭。 李知安晋入练气三品,屏神凝气,心神运转起道门呼吸法,逐渐导引着一道道真气汇入黄庭,窍门经脉。 运转完十二周天后,手上砸出来的血伤,正快速自愈,皮肉再生。 砰—— 文庙里忽然传出一阵异响,李知安睁开双眼,紫气漂浮,剑气浑然天成,清晰可见一条黑蟒从庙里破墙而出,疯狂逃命窜向城南郊外。 先前文武庙里的两尊神像,被这三条阴煞黑蟒附体,已将这处地界的脉气吞噬了大半。 想起此行的目的,李知安动身在两座庙宇中搜寻了一遍,却没发现天地司的那两位大人,一缕气息也荡然无存。 先是瓷村出现合海境的小鬼,接着便是邪祟作乱城西文武庙,城东显现阴煞之气,城北天地司此时多半是泥菩萨过江。 李知安心中暗忖,城隍庙地处城南郊外,那位城隍神许左,理应坐镇春溪城的地脉与护海长城,可为何不见其现身除妖? “承影。” 一道刺眼剑光缩地成寸,掠向城南郊外的一座城隍庙。 …… 鎏金铸造的匾额上,刻写着“城隍庙”三个大字,笔走龙蛇之势,据闻是百年前的一代魏帝以国笔题名。 李知安淡然跨过门槛,眸含紫气荡开,气目中,鬼气幽幽,却寻不得一缕鬼影。 这座一郡之地的城隍庙分主殿,左右两侧建有钟楼,鼓楼,中间是一片宽敞的广场,设有一座丈余高的香火鼎炉。 李知安面色微凝,鼎里一根未燃尽的木香,可飘荡出来的却是缕缕黑烟。 在昨夜和裴璎的彻夜长谈中得知,九州城隍庙的神职历来由大魏皇帝亲自册封,位居三品神位。 听闻皇帝敕封世间阴神职位的力量,乃是大魏王朝的举国气运。 先是将敕封的阴神名字记载于【封神菉】,再以魏国玉玺盖章封职,最后为其修筑金身庙宇。 一国之运源自于九州万民的愿力,八荒州城的地脉之气,为稳固国运,万民无灾,大魏朝廷下令敕封阴神职位,监察九州地气。 故而九州庙神才能以众生愿力修行,这种不同于灵气的神道力,来源于百姓供奉的香火念力。 普通凡人皆是肉眼凡胎,若非鬼神显化,寻常人根本目不可视其,破不去阴阳之隔。 可这世界妖魔横行,万物生灵冤死后心存怨气,便容易滋生恶灵。 多数人为祈求家中老少平安,图个乱世安稳,化香火钱供奉神庙已然是稀松平常之事。 比之文武庙的香火昌盛,城隍神庙倒有些香客稀少,地理位置处于偏僻荒凉的城南郊外,位于春溪城和护海长城之间,与两座城的地脉之气紧紧相连。 这次邪祟妖魔大肆入城,目的倒有些不言而喻,窃噬春溪城的地脉之气。 到时候,这整座城地底下的地煞之气便会镇守不住,春溪城也沦为鬼城,酿成无尽的灾祸。 两侧的神台上共有八位大将泥塑神像,左右拥护着坐居神台主位的城隍神。 一尊尊神威凛然,彩绘泥塑铸造的神像,立于城隍庙祭台上,如今成了断裂一地的泥瓷残身,蚁鼠成群。 那尊主位神像几分神似海岸长城,见过一面的许左,只是神像内的金身小人不翼而飞。 沿着庙内石阶小路走了数十步,李知安祭出一张藏在宽袖中的仙人指路符。 黄纸符箓发出熠熠生辉的素洁光辉,在他身前三丈处悬停。 屈指弹入一道真气,才肯摇摇晃晃的飞向城隍庙后院。 符箓掠过之处,成群结队的毒蝎蛇鼠见至符光退散,迅速躲进墙缝中,瘆人至极。 李知安敛气凝神,缓缓经过狭窄的小道,来到了宽敞的后院。 后院建筑满目苍夷,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断梁裂墙,地上甚至还有几潭金色血迹。 墙角一根巨大的梁柱上,有三条粗缸大小的黑蟒相互盘缠着,似是坐着苟且之事。 其中一条额前已有淡淡金纹的黑蟒见至突然出现的白袍道士,骤然一跃冲向李知安身前,张开血盆大口,扑咬而来。 寒光一闪。 一剑插喉,气机断绝。 飞剑青露掠出,一抹青芒刺目横空,将另外两条想跃墙而逃的黑蟒拦腰斩断。 仙人指路符骤然发出光辉,周围阴气暴涨,汹涌奔腾的阴风席卷而来。 穿过后院门口,李知安来到了一处空阔的墓地,墓地上有一碑石。 他临近墓碑前,在符箓的光亮下,得以看清碑上文字,记载了城隍神许左一生的赫赫战功,还有几位名将的显赫事迹。 忽地,李知安猛然回头,远处一颗老槐树下白影闪过。 一阵阴风中带着女子泫然而泣的哭声,又夹带几丝着嘲弄意味的笑声。 声音里透着阵阵阴寒。 背后剑鞘飞剑齐齐颤鸣。 李知安身形急速掠退离石碑至数十丈远,飞剑承影蓦然浮出影子,漆黑剑体显露脚下。 停稳身影,抬头望向墓碑处。 墓碑上浮现出一张女子容颜,双目空洞无珠,七窍往外渗出鲜血。 接着便是老槐树下吊着一具身着白衣绫罗的无头女尸。 “呜呜呜……” 墓碑上的女子,低声发出呜呜咽咽的空洞嗓音。 那具突然出现在槐树下的无头女尸,迅速向墓碑飞去。 无头女尸双手伸进墓碑里,捧着一女子头颅,缓缓用手接上,更似缝上。 白衣女尸接上头颅后,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盒红粉胭脂,扑在脸上,时而娇笑时而自言自语。 李知安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模糊听得几句,“荷池花开了”“胭脂又贵了”“你得死了”…… 枯瘦女子僵硬的转动身躯,披头散发的面向李知安,又古怪的坐在墓碑前,发出轻微的哭泣声。 随着白衣女子的哭泣,周围阴气更加浓郁,阴风直接击断了老槐树。 一时间,哭声笑声越来越大,阴风滚滚,高墙上涌现出一股黑雾。 三柄飞剑围绕着李知安交互飞旋,剑气护主。 那张仙人指路符早已化作一摊纸灰,落在地上。 女子似是哭累了,发出渗人的笑声。 笑声阴寒。 失魂落魄的起身,墓碑断裂。 第四十三章:鬼门 就在李知安和城隍庙出现的女鬼对峙时。 春溪城内已是灾祸四起,妖魔邪祟不断的从几道黑气门户飘出。 黑压压的墨云正在逐渐笼罩着整座春溪城。 不少家户突现出一尊尊陶瓷娃娃,阴魂附体,潜入梦中杀人,大街小巷哀嚎不断,鬼叫不止。 此刻,天地司正厅里。 左右共坐着十人,主位是春溪郡城的郡守张正海,一州太守隶属正三品文职,是本地德高望重,德才兼备的大儒士。 而这位张郡守在文气修炼上有所成就,已是一名鱼游境大儒,此时却衣衫褴褛,神情憔悴,强撑着一股心气神。 在来天地司之前。 他在府中与妖魔斗法,目睹了家中妻儿老小死于邪祟手里的惨相,心中哀怒参半,妖鬼成群,家仆下人死的死伤的伤。 那座居住多年的郡守府,如今也成了一座阴气深重的鬼冢。 郡守府,郡城衙门与天地司向来关系密切,每座城的天地司拥有斩妖除魔的权利,避不开郡守和衙门给予的权利通行。 议事堂左侧坐着一名身穿淡蓝色飞鱼服,肌肉虬曲的精壮男子。 另外几位皆是本地大名鼎鼎的江湖侠客,气机绵长,都是些实力不低的武道练家子。 右侧是四位容貌姣好,气势不凡的年轻男女,佩剑衣饰同出一门,毫不内敛修为,多是一,二品境的宗门弟子。 裴璎跻身合海境后,实力大涨,仅是三息时间,就回到了天地司,直奔议事大堂。 见到裴璎的出现,张郡守平复了下心情,倒没注意她此时穿的一身道士衣服,立即让在场众人迅速各自介绍了一下。 几名江湖侠士相互客套了一番。 那四名年轻男女中,似是为首做主的长裙女子,握住手中剑鞘作揖,客气道: “我们是栖神山的入门弟子,最近刚下山门,准备由南向北历练江湖,不曾想在春溪城碰见妖邪作祟,特此赶来天地司协助各位大人除妖。” “在下天地司裴璎,先行谢过栖神山的几位少侠愿意出手相助。” 听闻这几位年轻男女,竟是栖神山的门下弟子,裴璎心中稍显安定。 那座云州栖神山,坐落在春溪城与南江城的相接地域。 在当年的仙宗大争的时代,曾出过一名地仙老祖,亲率门下弟子逐鹿过十二仙宗之名。 更传闻差一步就能去掉栖神山名讳的神字,改为仙字。 那名地仙老祖死于敌门仙人手中,栖神山也因此没落,后被好事者评为云州二流门派。 便在此时,一名面貌白净的佩剑男子起身站出,丝毫不遮掩眼里的炙热,笑道: “裴大人不必过多客气,鄙人徐南,山上的长辈常出言教诲我等师兄妹,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乃是我门弟子证道之路的一种磨炼。” 裴璎微微颔首,面无表情,越过这名殷勤男子,朝着主位上的张郡守走去,问道:“张大人,如今城内有几处地方出现邪祟作怪?” 张正海闻言,神情严肃,手掌一翻,往桌上压下,一张春溪城的地运神图浮现桌面。 他环视了下众人,沉声道:“今夜突然爆发邪灵,就连郡守府也化成了鬼冢,已知郡城东门,城中心的春溪书院,还有城西的两条街巷分别出现诡怪的鬼门。” 说到这,张正海叹息一声,继续道:“光是城西出现的那道鬼门,到现在已经涌出两千余只恶灵,近半数是四五品境,还有几头为首的一二品鬼将,其他地方暂且不知形势。” “不过有个好消息,南海岸的护国边城里,有位骑兵校尉方才派骑卒送信而来。” “信中告知他已亲自率领三千精兵,火速赶来春溪城帮忙镇压邪祟,所幸两城相隔甚近,估摸三炷香后就能到达南城门。” 这名张郡守心里没说的是春溪城这次,爆发的邪灵灾祸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 无辜平民的死伤数量已经多达上百人,还在暗暗增加,这还只是看得见的城北。 那位栖神山的佩剑女子缓缓起身,柔声道:“我已向师门里一名天玄境的长辈飞剑传讯,御剑飞行最少也需要一刻钟赶到春溪城。” 飞剑传信是一门法术,这传信用的飞剑与剑修的佩剑不同,是仙门里的练器师以一种名贵稀少的天地玄石,开炉祭练而成。 物以稀为贵,造就了飞剑传信的价格极为昂贵,宗门的普通弟子并无财力使用。 裴璎面露异色,说道:“我已传讯最近的南江城天地司分部,短时间内驰援不及,城里这些都只是品阶低下的小鬼。” “让人棘手的还是那几名鬼将,还有在暗地里维持这几道鬼门的,应该是几尊上五境的鬼王。” “宋大人和郑大人飞信告知文武庙出现古怪,一日未归,恐怕已深陷泥潭,我已让一位四……” 裴璎一滞,忽然想到李知安只是一个四品修士。 可他的剑术却远远高于她,就在自己跻身合海境后,仍然看不懂他剑道境界,为了稳定军心,淡然道: “已让一名合海境剑修前去文庙查探情况,如今事急从权,城中一切事务理应由郡守大人来做决定。” 捷报连连,让在座众人如同吃了颗定心丸。 张郡守郑重点头,忽地提高嗓音,说道: “栖神山的仙师和天地司的高人们,既是一炷香后能到达,那当务之急是城内十几万黎民百姓的安危。” “只要各位侠士能协助天地司帮春溪城渡过此次难关,我愿为在场所有人侠义之人在正气碑上,以儒笔题名,永受春溪城万民世代铭记。” 这时,从侧门走出一名三十容貌的中年道姑。 一袭素青白底道袍,手上挽着一把拂尘,步履如云,身上没有任何真气波动,与寻常人无异。 张郡守对这位道姑心有感激,先前郡守府中也突然出现一道黑烟门户,杀出源源不断的怨灵。 若不是这道姑出手相助,他多半也法力竭尽,死于鬼怪手中。 他脸上露出笑容,立即朝众人介绍道: “这位来自灵州风灵派的女仙师,云游天下,途径春溪城,心中有感,夜观天象,发现城池上方阴气萦绕,随后在郡守府一击杀死了一尊鬼王。” 第四十四章:神咒 中年道姑气质稍显端庄高雅,向着众人微微颔首,她的目光落在裴璎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询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张郡守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春溪城天地司的裴璎裴大人。” “晚辈见过仙师。” 裴璎行了一礼,心中暗忖,这位风灵派的女仙师给自己的神识感知,有些与李知安的剑道境界相似,都是被一团浓郁的迷雾遮挡住。 中年道姑点点头,突兀问道:“不知裴姑娘修行几年?” 裴璎愣了下,略作思量,随即答道:“晚辈自小五岁起修行,至今已有十七年。” 中年道姑赞叹道:“不错,裴姑娘是否愿意拜入我风灵派门下,可直接晋升内门弟子。” 听闻此言,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眼神各异,相同的都是艳羡。 风灵派可是排在七十二门派的第十,九州天下的一流门派,地位超然,在任何一座州城都会被人尊为座上宾。 “抱歉,此刻妖邪正在作祟春溪城,晚辈如今心有忧虑,生不起拜师入门的心思。”裴璎淡然摇头拒绝。 听到婉拒的话语,中年道姑眼神没有丝毫动怒,反倒心有赞赏。 修行大道上遇到的人或者事,无时无刻不检验着修士的心性,裴璎心性天赋皆有,这无疑是一株上等资质的好苗子。 她方才也实实在在是起了收徒之心,要知道二十二岁的合海境,落在十二仙宗也是中游的内门弟子人选,更何况还是一具先天灵体,足以横跨内门弟子的门槛。 “城里的邪灵妖魔,不过只是一些境界低微的污秽阴物,既然贫道遇见了,那就帮忙一并肃清。” 中年道姑神色自若,自始至终未曾向众人告知自己的来历,甚至也没有人看得穿她的境界。 只是最后递给裴璎一块暖玉色的令牌,说是持着这块可前往灵州拜进风灵派。 裴璎郑重接过令牌后,忽地皱眉,向旁边的那名飞鱼服男子,问道: “邬虎,城里爆发这么多的怨灵,怎么不见唐慕游在司里?” “回禀裴大人,唐大人先前说是城隍庙出现了邪祟古怪,独自一人去了城南探查状况,还让我等不必一同跟随。” …… 城隍庙这边。 远离了春溪城,月色反倒皎洁明亮,倾泻在整座后院的宽阔广场上。 然而在李知安的双目中,墓碑断裂后。 天地之力焕然大变,悬挂高空的月亮正在往外渗出鲜血,渐渐染红了一大片夜空。 在这座人迹罕至的城隍庙。 天地血红的夜色下,映落在身段曼妙的白衣女鬼身上,脸上却雪白无色,幽黑双眸空洞无神。 此地已然形成这尊白衣女鬼自身的天地鬼域,不断有地煞之气汇聚而来,逐渐与阴气怨气相互交融。 李知安双眸微凝,眼前这白衣女鬼的鬼界威压,远远超过那只合海境的小鬼。 漫天阴森的鬼气影响了这处天地,造就了她半鬼半神的境界,实力比肩一方阴神也不遑多让。 若照理说,天玄境的怨灵已跻身阴神之境,就算没有生前残留的记忆,也能诞生新的灵智。 可这女鬼眼神麻木,宛如一具受人操控的傀儡。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李知安双手掐印,声似平地惊雷,字字蕴含道家真言神通。 这段口诀出自道家的八大神咒,记载于齐云观上的一本《道始经》中。 这本道经中记录了不少道术,符箓,阵法,墓葬风水学,还有许多详细的法门咒印。 道法高深的上五境修士施展出真言咒印,便能勾动天地之力,汇聚成杀伐无双的神通手段。 李知安一开始担心贪多嚼不烂。 便苦心精悟了这道杀鬼神咒,就连九字真言这种上乘神通,也没有过多去修习。 就连这道杀鬼神咒,他也是取了巧,以剑气和真气融合,才能激发出神咒强大的威能。 就在李知安急速念完神咒口诀后,一股恐怖强大的力量汇聚,忽地在虚空中涌现。 轰! 随即一道贯日白光划破天幕,骤然间劈降在白衣女鬼头顶。 白色雷电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天而降,将来不及躲避的女鬼轰然炸碎。 随即升起一道浓郁黑烟,被风吹过,彻彻底底消失在人世间。 然而下一刻,李知安却剑眉蹙起。 清脆剑鸣仍是不止。 女鬼虽被白光打的身形消散。 可血月依旧高挂天际之上,这片天地仍旧弥漫着强大的压迫感。 周围忽然刮起一阵阴风,气温骤然冰寒。 “别白费力气了,只要苏清身处她的天玄鬼域中,你就算把她斩成灰烬,也一样能复活过来。” “所以说,在这片界域之中,她就是不死不灭的无敌存在。” 在李知安经过后院的幽暗小道中。 缓缓走出一名银白飞鱼服男子,系着一根玉腰带,一双凶狠鹰眼,手持着黑色招魂幡。 来人正是天地司的唐慕游。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说。 不远处的墓碑上,那位裹挟着滔天阴气的女鬼苏清再次显化。 李知安心思一沉,不露声色。 “真是可惜,本以为能再钓上一条大鱼,没想到来了一条四,哦不,三品境的小杂鱼,不过无伤大雅,时间还来得及。” 唐慕游讥笑一声,走近墓碑的白衣女鬼身侧,又自顾自说道:“我在天地司蛰伏这么多年,谋划的就是今晚的鬼城大局。” “只要城下的地煞之气涌出,这座春溪城就会有十几万的死人阴魂,到时候天上神仙也难救。” 李知安并未搭话,剑随念动。 仙剑太阿瞬间飞入手中,运转起一道真气汇入手掌,泛着灿灿金光。 他拢起剑指。 在太阿剑身上飞速勾画出几个金芒道字。 每勾勒完一字,剑身就会随之亮起一道夺目金光。 飞快勾画完“诛鬼压邪”四字。 太阿剑气的威压瞬间暴涨,剑气浩荡八百里长空,使之天地恍然颤动。 李知安于身前横起太阿剑。 抬手剑起。 金色剑罡卷动游龙而出的剑势,一道浩瀚刺眼的剑光骤然杀至墓碑处的一人一鬼。 第四十五章:金丹境鬼王 一道耀眼炽白的剑光掠出,疾速荡开,就像是一潭波光粼粼的湖面。 墓碑触及剑气轰然炸裂,碎石火花迸溅崩开。 雪白磅礴的剑气转瞬即至,腾空而起,将唐慕游拦腰斩断,丝丝剑气似是藕断丝连般的景象,疯狂搅杀着他的五脏六腑。 唐慕游临死之前瞪大双眼,惊惧,不可置信,几乎来不及有所动作,表情呆滞的站在原地,七窍流血。 一副瘆人惨相,随即化作一滩血水,迅速消融流入地下。 而女鬼苏清仍是面无表情,刺眼剑气朝着她的头颅落下,似乎让这通红天地骤然间出现了一道亮光。 少了唐慕游的自言自语,四周环境变得很安静。 那轮血月依旧如常,悬空高挂在天际之上,无尽的血色洒落,静谧无声。 这座城隍庙如今已然变成一座练气大阵。 在李知安的望气目中,可见连绵不断的阴煞之气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一点一点的在侵蚀地底下的地脉龙气,就连同城隍神许左的金身神像也被一缕缕邪气缭绕。 现在看来这许城隍已经被邪气入体,要不了多久,也沦为受人掌控的魔物。 忽地,李知安面色微变。 只见墓碑处宛若时间倒流般,那一摊猩红醒目的血水,飞速合拢成一个血色人影,闪烁着淡淡的金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生自愈。 下一刻,唐慕游完好无损的站在墓碑前的位置,衣饰与来时无异,只是面容多了几分阴沉。 一道白衣鬼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侧,女鬼苏清再次显化。 李知安眉目一皱,唐慕游确确实实死在了那一剑下,只是他竟然身怀一张替死符,这等无价之宝出现在一个合海境修士的手里。 据自己所知,替死符能肉死人生白骨,是一种无品阶的符箓,虽说无品阶,却是等同一张仙阶符箓。 不仅能替死一次,还可以使人断肢重组,就算是燃成一缕灰,也能复活再生,已经不能用价值来衡量,在仙家宗门里也有价无市。 这唐慕游也不像道法高深的邪魔道士,那一杆招魂幡更似一件炼魂法器。 念到此处,李知安淡然一笑,问道:“我很好奇,你一个邪修,哪来仙家的替死仙符?” 唐慕游不急不缓的抖落掉身上替死符残留的符灰,面容上隐约可见的怒气,沉声道: “没想到竟然在你一个三品境身上浪费了我一个保命手段,是我大意了,不过下次,你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是吗,我倒想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第二张替死符?”李知安长剑斜指地面,剑势汹涌奔腾。 唐慕游的话确实让他的心中一凛,刚才斩出天玄境的一剑,使得他浑身的剑意消逝了一大半,接下来的出剑时机要细心衡量了。 “你身上没有半点邪煞阴气,既然不借助怨气修行,为何要残杀春溪城十多万的无辜生灵?” “无辜?”唐慕游眼里充满了讥讽,缓缓道: “呵,幼稚的想法,世界法则,自上古起,便是弱肉强食,在这座天下,没有人是无辜的,只有生或者死,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利。” “你知道什么叫强者吗,在上五境中,体现了什么叫一境一天地,入了合海就痴心追寻天玄境。” 唐慕游满脸不甘,偏头看向女鬼苏清,继续道: “一步才是天地之别,我既然入不了天玄,可是我有一尊天玄境的怨灵傀儡,只要再以阴魂祭练成阴丹,便可让她踏入金丹境。” “一枚阴丹就要十几万生人魂魄,不过只要苏清练化这枚阴丹,到时候就能跻身为金丹境鬼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城内的十多万愚民应该为此感到荣幸!” 唐慕游癫狂大笑,手中招魂黑幡迎风招展,阴气汹涌。 李知安神色平静,藏在宽松长袖里的左手,悄然捻起一张剑阵符,问道: “你不过一介合海境修士,残害十多万黎民百姓,你不就怕大魏朝廷铺天盖地的追杀?” 唐慕游阴阴一笑,眯起眼睛,说道: “你一个三品的井底之蛙,自然是不会懂一尊金丹境是怎样的存在,天下修士入了金丹,便等同于半仙半人境的无敌人物。” “只是多死掉十几万卑贱低微的虫子,便能换来一尊听话的金丹境傀儡,更何况天地辽阔,你当真以为当今朝廷就能只手遮天吗?” 李知安眼神微怒,喝声道:“所以,这就是你屠杀无辜之人的理由,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城内十多万人的生死?” 他在心中默默驾驭起体内的灵韵蛟龙,以滚龙壁的运转方式,飞速在窍穴洞府中游走,确保自身会一直处在巅峰剑境。 “呵呵,用裴大人的话来说,这个世界的法则,向来是强者为尊,弱者……自古以来就是天生的蝼蚁,没有抉择生存的权力。” 唐慕游死死盯住李知安身前的三柄飞剑,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不解道: “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何人,区区三品境,竟能驾驭三把仙剑,十二仙宗的真传弟子也绝无可能……” 他似是意识到什么,眼中暴绽凶光,阴恻恻的笑道:“不过,等一会你的一切连带许多记忆,都会被我用抽魂术挖出来。” 唐慕游双手握住那杆邪气凛然的招魂阴幡,重重挥下,旗幡随着阴风鼓荡,猎猎作响。 一缕缕血气从黑幡中冲出,宛若波浪状的湖水,最终汇入女鬼苏清的体内。 白衣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嚎,滚滚黑烟缭绕着全身,空洞双目陡然变成血红之色,面容涌现出一道道乌黑发青的长筋。 年轻女鬼转瞬之间就来到李知安身前,枯骨五指暴绽出阴森骨爪,狠厉拍向他的头颅。 血红的天地之力将三柄飞剑尽数压制,飞剑颤抖不已,嗡鸣作响,太阿剑破界掠出,刺穿女鬼阴爪。 在年轻女鬼杀来的时候,李知安已心生警兆,身形以游龙之势倒退三十步。 可女鬼一击不得手,勃然大怒,浑身阴气凝结成实质状的滔天怨气。 她缓缓拔出藏在颅内的银色长簪,竟凭空消失在原地,瞬息间出现李知安身后。 遍体生寒,李知安顿感头皮发麻。 第四十六章:过江龙 霎时间,银簪尖如一柄锋利小剑,轻描淡写的刺上李知安的脊背,皮骨生寒, 神情却是淡然自若的李知安,刹那间移形换影般转身,承影剑浮现手中。 手腕一拧,抖了个剑花,一瞬间搅碎了那柄银簪,剑气喷薄而出,径直洞穿白衣女鬼的胸腹。 女鬼苏清面目狰狞,怨气冲天,呜咽一声就被剑气斩碎,化作袅袅黑烟,阴风飘荡而来,随之消散。 “嗡!” 下一刻,白衣女鬼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屋檐上。 “哈哈哈哈……白费力气,你这种愚昧无知的蝼蚁,怎么配得上这三柄绝世仙剑,它们该认我为主!” 唐慕游眼神满是嘲弄,手上招魂幡赫然变成了血红鬼幡,冲天而起的血光护在他的身侧。 对于场上的三把飞剑,目光炙热,已然视作他的囊中之物,忽然低声自语道: “可惜我不是剑修,不过要是将这三柄飞剑献给主上,说不定我也能得到更多的奖赏,主上若能再赐我一具天玄境的鬼修……” 李知安封停六识,紫气在双眸中暴绽,气机节节攀升,拔地而起。 浑身拳意骤然爆发,意随拳出,绽出金色拳罡。 如神人擂鼓般竭力砸在女鬼的腹部,汹涌拳意砰然炸开。 女鬼苏清娇躯一阵颤动,似是狂风中飘摇的火苗,摇晃不止。 可身形却如同山岳般始终坚定不退,腹身又柔软至极,这势比千钧的一拳宛若打在棉花上。 可李知安并不为之所动,出拳快若风雷,形似山间风,势同平地起惊雷,拳意滔天,连绵不断的拳罡倾泻落下。 女鬼苏清再一次爆体身亡,阴气骤然加剧,天地之间,阴风夹杂着少女死前无助的求救声,:“不,呜呜……放过我,放过我!” 四面八方涌来一股被聚拢过来的阴煞之气,裹挟着劲风尖啸声。 似是一具具惨烈而死的怨灵,朝着李知安席卷杀来。 却被势不可挡的剑气颤抖震荡,径直搅散了这股鬼风。 半响,白衣鬼影又一次从虚空中,踱步走出,美艳动人,只是面目裂开一道血痕。 见此一幕,唐慕游心中窃喜,怒哼一声:“还真低估了你这条小杂鱼,剑术再强又如何,此时的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李知安神色自若,不予理会,手掌赫然一翻。 一张黄纸匿隐符显现于掌心,真气注入,符纸如一道萤火流光熠熠生辉。 一袭白衣飘荡,朴实无华的一步踏出,白衣化作一道剑光。 一掠而出,转瞬间穿破红光屏障,来到了唐慕游的身侧。 跟随而来的是简简单单的一拳递出,轰然砸在唐慕游的黄庭位上。 猝不及防的唐慕游被这一拳打得衣衫褴褛,血水横飞,倒飞掠进城隍庙。 他原本就阴郁的面目,此刻更加苍白,紧握住既是招魂阴幡也是阴煞大阵的阵旗。 顾不得思量对方为什么突然攻势果断,神威大涨,破开了大阵的护主屏障。 唐慕游心思急转,立即挥落旗杆,漫天的阴煞之气以肉眼可见的红光。 飞速汇入他的体内,幡上一具金身神像浮现,正是城隍庙的许左法相。 流萤金光夹杂着阴煞之气,迅速蔓延在唐慕游的全身。 俄顷。 他竟宛若穿上了一件黑金宝甲,中间银白色的护心镜熠熠生辉,倘若一尊无可匹敌的天人神将。 有了神甲护身,唐慕游心中大定。 一扫先前被一个三品小修士暴打合海境高手的屈辱。 御风而上,出现在庙宇上方,死死盯住阵中的白衣道士,挑衅道:“求求你打死我!” 李知安嗤笑一声,白衣飘摇,轻笑道:“那就请阁下,接下这一剑!” 话音刚落。 他便于身前横起古铜太阿剑,内敛剑意,磅礴如海的剑气聚拢剑尖。 抬起凌厉的双眸看向唐慕游,淡然一笑。 原先轻松无比的唐慕游,气息一滞,飞快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通过刚才的几次较量,他深知眼前这个少年可不是嘴皮子说说而已。 宝甲光芒大绽,阴气更为浓郁,只需再撑一会…… 可恶,为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上五境修士!! 轰! 李知安势如破竹,长空掠出,握住极少出剑的太阿,剑身旧铜古气,剑气却轻灵如风。 剑尖吐露白色剑芒,刺目灿烂,转瞬即至刺在唐慕游肋间的宝甲上, 在夜色中带起一道刺耳的颤鸣声,火星迸溅,一剑刺在重甲之上,汹涌的剑势撞得唐慕游身躯颤栗,倒退数丈。 尘土飞扬,他合手紧握住招魂幡,才得以稳住身形,强行压下涌上喉咙的一口心血。 虽然唐慕游被李知安一剑打得头晕目眩,神魂剧震。 但是他却能依仗合海境的气海,时时护住命脉,心魄,拳意再汹涌澎湃,也伤不到他的致命处 唐慕游大笑一声,眼神恶毒,阴沉道:“你杀不死我,不过一只秋后蚂蚱,一会我必让你受尽抽筋拔骨,噬魂蚀魄之痛!!!” 李知安手握长剑,微笑不语,洁净无暇的白衣,在半空中飘舞,气势并无半点退意。 可他的心中却是暗暗思忖,娘的,这唐慕游搏杀经验并不丰富,眼神却是毒辣无比。 自身的底牌确实已出七八,甚至精气神都在迅速衰退。 若是再使出天玄境的一剑,可要一剑杀不死他,又或者他还有第二张替死符。 一剑之后,自己却会真气枯竭,如同任人宰割的牛羊。 李知安吐出一口浑浊的心气,青露,承影不再护身,掠回剑鞘,汇入影子。 下一刻。 他双手合握太阿,剑气浩荡冲天。 朴实无华的剑意凝聚上剑身,心念神通,万分确保剑未出气先至。 见到李知安这个动作后,唐慕游咽下一口唾沫,神情凝重,心中竟不由得滋生一丝挥散不去的惧意。 瞧见对方没有显露什么光华异象,神人法相,压下恐惧,宝甲威势暴涨。 唐慕游不免肉疼,费尽心机布局数年,求来了鬼王鬼将,设局拖延时间,引开天地司的高手,本意随后再各个击破。 以荒无人烟的城隍庙练作阴煞大阵,为的就是能钓上大鱼,没想到遇上李知安这条过江龙。 唐慕游招手以幡唤回白衣女鬼,见到她那张绝美的面容上裂出一道剑痕。 一看便知,这是好不容易聚拢的阴煞之气,显然被打散了半数。 念此,唐慕游的面目越发狰狞。 只要苏清踏入金丹境,他便能天高任鸟飞,逃往幽州酆都城,做一个真正的邪修。 到时候再潜心修炼,日后慢慢吞噬掉金丹女鬼,可偏偏遇见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三品臭道士。 李知安屏神静气,左侧竖起古铜长剑,大踏步向前冲奔而去,汹涌剑气鱼贯而出。 忽然,白衣身影骤然消失。 下一瞬,长虹剑气先至唐慕游身前半丈。 李知安宛若仙人缩地成寸,紧随其后,为了这一剑得逞,不惜用上了一张仙遁符。 第四十七章:杀招 阴气绵绵,围绕在整座城隍庙的四周,荒凉邪祟的气息浓郁瘆人。 凌厉骇然的剑气临近身前,生死一线间,唐慕游一改被迫防御的神情,面目暴戾恣睢,竟是不闪不避。 黑金宝甲绽出神芒,护体黑烟缭绕全身,以肉身硬撼势不可挡的剑气。 面临近身的浩瀚剑气,原本守护在唐慕游身侧的女鬼苏清,此时面色苍白无色,娇躯疯狂颤抖。 阴气变化的白净长裙被剑罡轰然割裂,心神飘摇不定,三魂七魄撕扯分离,却始终不肯退去,如同一名护夫心切的可怜小娘子。 天幕之上的云层宛若鲜血一样嫣红,幽幽森寒的红月,悬挂在清冷无声的夜色上。 唐慕游满眼厉色,竭力摇动血红鬼幡,幡子泛起血红色的浓雾。 一道道模糊不清的黑影,裹挟着森寒惊人的阴气,从血幡中飘零而出,全身肆意散发着浓郁的怒气。 随之,地上也缓缓爬出一具具怨灵,全身肆意散发着怨死的怒气。 四面八方充斥着鬼魅的阴笑,一道道贪婪嗜血的目光。 一时间,周遭回荡着无数声各异的鬼哭哀嚎,凄厉吓人。 此时若是有常人路过庙宇,见到这一幅骇人的画面,定是神魂欲裂,踉跄逃窜,大声高呼鬼怪妖魔。 昏黄的符光一闪,李知安原地消失,周身笼罩着无穷剑气,舞动游龙之势,一步掠出。 剑气带起无形的压迫和充沛杀意,就好像势如破竹的狂风骤雨般席卷而过。 狠厉摧毁了所有阴魂的冲天怨气,径直地将它们撞碎消散。 李知安手持二尺太阿剑,裹挟着汹涌奔腾的磅礴剑势,奔腾涌出。 剑气一刹那,就如一把利刃切割白嫩豆腐般,轻而易举的破开血光屏障。 一抹白衣转瞬之间来到了唐慕游的身前,对着他的头颅一剑劈下。 霎时间,李知安的剑意如滔天洪水倾泻压下,如同一道剑光照耀了夜幕。 见状,唐慕游大惊失色,心中突兀想到,先前是不是自己的语气重了点。 致使对方使出这种以命搏命的杀剑,视若防御仙器的黑金甲胄,此刻却感觉脆如薄纸! 这是他娘的三品剑修!!! 雪白如虹的剑气落下,唐慕游五官瞬间扭曲,骇然失色,身形暴退倒掠。 阴煞之气凝聚一柄血剑,竟御挡住了那堪比剑仙斩出的一剑。 剑势余力气势汹汹,打得唐慕游踉跄倒退数丈,踏地稳住身形,大口喘着粗气。 他眼神紧盯着场中那名气势如虹的白衣剑仙,生怕对方再一次出剑。 心念急转,身处刚才的一剑下,他如同在鬼门关前进进出出,一步之遥,却是置身生死。 所幸宝甲最终爆发出惊人的神威,流光溢彩,挡住那一剑裹挟的凌厉剑气。 李知安立身于废墟中,在竭尽真气劈出那一剑之后,十二座窍穴气府已经是极限,结果仍未一剑杀敌。 可油枯灯尽的李知安,神情却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握住太阿剑的五指微微颤栗。 见此一幕,唐慕游非但不敢继续出言挑衅,反而神情凝重,警戒万分,心中隐约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李知安抬手将太阿剑收回剑鞘,五指飞速掐指,结出一个道家手印,嘴唇微动。 忽地,唐慕游身后的空气一阵晃动,一抹青芒划破虚空,激射杀出,悄无声息地直刺他的头颅。 同一时间,神识生出警兆,唐慕游虽说神情惊慌至极,反应却是神速。 挥幡涌出阴气,竟是生硬地改变了飞剑刺人的轨迹,使得飞剑刺在了覆身的黑金宝甲上。 黑光流萤的阴煞之气,神甲光芒大绽。 “叮!” “咔!” 两道不同的声响先后响起。 三尺飞剑刺中黑金宝甲后,发出清脆的剑鸣声,随后一闪而逝,不知去向。 流光宝甲随之裂出一道醒目剑痕。 飞剑只是让宝甲裂开,唐慕游满脸狂喜,暗暗松了口气,猛然看向气息紊乱的李知安,啐了口血水,嗤笑道:“就这些小孩把戏吗,不过尔尔!!!” 他看着年轻道士依旧神情淡然的模样,生出一股无名怒火,想起从一开始的惊慌,到现在的轻松痛快,戏谑道:“既然没了后手,那就送你上路吧!” 话音刚落,唐慕游持幡大踏步狂奔,合海境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势要压断李知安仅存的一点精气神。 “来得好!” 便在这时,李知安手上多出了一张紫色符箓,朝前打出,符光瞬间包裹住近身数丈的唐慕游。 轰! 符光使得唐慕游身形一滞。 就是这定身的一瞬间。 一道粗如碗口的紫色雷霆突兀降下,破开阵界。 劈在唐慕游的身上,阴煞宝甲瞬间被击碎,将他砸落地面,黑幡断裂,全身上下焦黑不堪,奄奄一息。 一股糊焦肉香向四周蔓延开来。 轰! 轰! 接着又是两道紫雷落下,炸在猝不及防的唐慕游身上,将地面劈出一个丈余深的雷坑。 李知安微微错愕,没想到师傅给的这张引雷符,威力竟是比裴璎的雷劫还要强上数倍。 半响,焦黑一片的土坑里,没有丝毫声响。 李知安心神一静,紫气漂浮眼眸。 看向坑中,一道黑影倒在里边,衣服黑幡化作灰烬,身体也宛若一块人形焦炭。 忽然,一道淡淡的阴魂从形同黑炭的尸首上缓缓升起。 魂体凝聚一张狰狞面目,满眼仇恨,悬浮在空中。 唐慕游弥留之际的身外元神,死死盯住李知安。 飞剑和剑气都是虚晃招式,真正的底牌杀招是那张雷符,小小年轻,心机竟是如此深重。 顾不上思量江湖为何如此险恶,人心复杂,唐慕游元神的魂气所剩无几,暴掠而起。 他飘向后方天地,仓惶逃窜,只留下一句幽幽回荡的话语: “李知安,毁我大局,接连毁去我几十年道行,记住今日,来日必让你悔恨当初!!!” 李知安呵呵一笑。 两抹剑光随心掠出,一青一白。 一前一后,快过电闪雷鸣,转瞬间破空先后杀至。 剑气交织,落下一张剑气大网。 团团围住唐慕游颤抖的元神。 李知安没有言语,剑指微微压下。 两剑骤然激射而出,势要洞穿他的元神眉心。 “主上救我!” 第四十八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主上救我!” 唐慕游几乎是嘶吼般喊出这一句话。 焦黑土坑暴绽出一股夺目的红色精光,分明无声无息,却令飞剑不由一颤。 剑身略显摇晃片刻,又急速杀向那尊脆弱的元神小人。 天地一时间风起云涌。 一抹红光霎时间暴射而出,速度竟快过李知安的两柄飞剑。 一闪而过,转瞬之间就离唐慕游元神三丈处远。 李知安定睛一瞧,面色冷漠,那抹红光赫然是唐慕游的无魂肉身。 可此时却气血旺盛,皮骨再生,红发白目,似是一具初见天日的阴煞恶灵。 李知安此刻不顾是不是更加凶神恶煞的怨鬼,快速掐出一个剑决,驭起双剑向唐慕游追赶杀去。 “竖子尔敢!” 红发怨灵沉声暴喝,抬起手臂,做出一个挥袖的手势。 一道如水波粼粼的红芒在半空中激荡扩散,接连撞开两柄飞剑。 然而飞剑仅是微微停顿,依旧疾掠不停,急速掠向唐慕游的元神。 直刺而去,速度受激变得更快,距离元神小人眉心处只有一丈近。 李知安皱了皱眉,随即十指并拢,又迅速结出驭剑法诀。 下一刻,青色飞剑忽然改变方向,一剑朝着红发怨灵斩出。 剑气远远没有之前的凛然磅礴,突如其来的一剑,只使他心神略微失守。 嗤—— 抓住这一息的间隙,太阿剑绽出神速,凌厉剑锋拖曳着微亮剑气,转瞬间就洞穿了元神小人的眉心。 元神小人被一缕剑气搅了粉碎,化作一股魂气,消失殆尽,元神消散于天地间。 也就是说,唐慕游死的干干脆脆,魂飞魄散,从此身死道消。 对此,李知安心中并无半点感触,对于想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丝毫不会手软。 红发怨灵停下身形,怒吼一声,有些无可奈何,毕竟只是一具依附他人驱壳的恶灵,施展不出任何不属于自身的攻击手段。 一抹青芒掠回剑鞘。 李知安五指紧握太阿剑,沉重的剑体带给自己几分安稳的感觉,剑锋斜指地面。 想起唐慕游死前的叫法,心中暗忖,眼前这个长相红发白目的怨灵,似乎才是主导今夜这局的幕后之人。 红发怨灵立身于虚空上,披头散发,周身散发着浓郁阴气,随即缓缓转头,抬头看向地面上的李知安。 紧盯了一瞬,他的眉目微皱,似是想起什么,眼中随之暴射出精光,阴沉道: “原来是齐云山的传人,嘿嘿,今日我就让陈梦生从此后继无人!” 红发怨灵眼神冷冽,招手将地上的断裂黑幡纳入手中,轻微向前挥起幡布,一道红雾汹涌喷出。 李知安神识大生警兆,横起太阿剑,左手剑指贴住剑身,一道雪白仙剑虚影浮现身前。 见此异象,红发怨灵讥笑一声:“雕虫小技。” 红雾激射而出,沿途的地面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雾气化作磅礴剑罡。 光芒一闪,剑罡径直撞破了仙剑虚影,如巨人一掌拍在李知安的胸腹,将其撞飞轰然倒地。 咣当—— 一股巨力将太阿剑掀飞击落,锵啷坠地。 此时李知安的状态,才算得上真正的强弩之末,五脏六腑如同遭到狠厉重击,被无形的剑意震荡。 咻—— 又一道血红剑罡携着破空呼啸声骤然杀来。 李知安微抬剑指。 一抹青芒率先掠出。 一道白色剑光紧随其后。 轰! 血红剑罡轻而易举的将两柄飞剑弹开,速度丝毫不减,径直斩来。 李知安背靠一株青树,嘴角溢出鲜血,左臂缓缓向后舒展,微微弯下单膝。 五指抓住一张紫色符箓,俯身继而将最后一张底牌——剑阵符,狠厉拍在地面。 两柄飞剑瞬间向后调转剑尖,疾速划出一道行云流水的半圆弧线,破开层层天地禁制,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霎时间,地面浮现出两道青白剑光,宛若流动的泉水般飞速汇入李知安的脚下,与承影剑三剑飞绕在他的身侧。 一道紫色剑气冲天而起,血红剑罡撞在这股紫气面前,宛若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嗡! 同一时间,紫气化作七八柄紫色飞剑,萦绕白衣道士的周身,蓄势待发。 剑阵大成,一道清亮剑鸣朝天吟叫,响彻天地间。 红发怨灵目光微凝,轻哼一声,五指作钩,在虚空中一拧,就像是攥住了什么。 轰! 大地一阵颤动,地动山摇。 与此同时,春溪城内已有十几年修为的练气士,心中有感,几乎齐齐猛然抬头,看向城隍庙方向。 只见形同一堆废墟的城隍庙下,黑雾弥漫,阴气汹涌奔腾。 一条粗如一座房屋,长达十余丈的黑蟒探出巨大头颅。 吐纳着猩红的蛇信子,双目紧盯着李知安,眼神狠厉,恐怖至极。 “你可以死了。” 红发怨灵淡淡道,仿佛杀死一只蝼蚁般随意,五指缓缓压下,黑色巨蟒暴掠而出。 李知安身前七八柄紫色飞剑悬停,光华流转。 巨大的黑蟒转瞬间窜来,无形压迫感汹涌而来,七八柄紫剑寸寸破裂,爆体消散。 就在这一刻,一抹墨青色剑光劈开万里夜幕,向北由南从天而降。 如同拖曳着无穷光辉的天外彗星,裹挟着细之极长的青色剑虹急速坠地。 这一剑蛮横无理的扯开了这处天地之力。 剑气浩荡长空,骤然先至。 一缕杀意汹涌的剑气先行落在黑蟒头颅,径直撕裂了周遭阴寒的气息。 接着轰然坠下第二缕,第三缕……密密麻麻,连绵不绝。 剑气钻透渗进巨蟒颅内,疯狂搅碎着它的磅礴生机,一息之间,气机断绝。 在这殷红的夜色中。 一道皎洁白净的光亮,透过天幕上的裂痕坠落地面,熠熠生辉的白光胜似一柄狭长利剑。 咻—— 剑气散去。 露出一柄三尺长短的青色飞剑。 又飞速倒掠。 这一剑快过山巅狂风,奔腾江河。 剑尖绽出刺目墨青神芒,浑厚剑气如同落雨般从红发怨灵全身穿透而过。 这一剑穿过他的眉心,将他的神魄,阴魂尽数钉住,丝毫动弹不得。 便在这时,天上蓦然出现一道炽烈白虹。 一位年轻的白衣女子御剑悬停高空上,衣袂飘摇,绝世姿色令人失神。 “姜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姜曦踏空落地,萦绕全身的磅礴剑气,也随着她的动作倾泻而下。 收起剑指,转头看向奄奄一息的李知安。 第四十九章:阴险杀招 李知安背靠一棵枯叶青树,一缕阴煞之气悄无声息钻入体内,肆意妄为。 五脏六腑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烈疼痛,稍稍运转呼吸心法,便是疼痛数倍。 姜曦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气若游丝,一缕阴气游走作祟,眉目一蹙,纤细玉指凝起一抹昏暗的萤光。 屈指一弹。 一道精纯真气化作一股不受排斥的暖流,一路畅通无阻,逐渐扩散到李知安的全身,直捣黄龙,瞬间粉碎那缕阴气。 李知安顿感体内窍穴,四肢百骸各处涌出一股舒适至极的快感,让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也变得润红起来。 忽地,李知安瞳孔微缩,见之原本虚弱无比的黑蟒,霎时间气势大变,巨大的头颅猛然一颤,强行压下涌到喉咙的心血,微微抬手,提醒道:“姜姑娘,小心!” 姜曦身后不远,先前那条体粗数丈的黑蟒,猛地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清晰可见,朝她扑咬而下。 闻言,姜曦淡然回头,伸手抽出腰间的雪白长剑。 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嗤—— 雪白剑气腾空而起,转瞬劈在黑蟒头颅上。 粗巨黑蟒被这一道剑气刺入闪烁着淡淡金光的眉心,头颅之上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剑孔,残余的剑气疯狂搅碎着黑蟒的生机。 体型巨大的黑蟒吃疼,猛然颤动着尾部,晃动身形,蟒身横扫大片树木山石,烟尘滚滚。 姜曦一剑制敌,再度出手,身形游动,化作一抹炽白剑光拔地而起。 护体罡气大开,速如奔雷,整个人化为一道白衣残影,一闪即逝。 下一刻,白衣少女出现在黑蟒巨颅上方半空。 一剑横抹而下。 天降一道白虹,拖曳着漫天实质化的剑气。 轰! 黑蟒巨大的体型轰然炸碎,一缕缕雪白剑气将其寸寸炸裂,全身的阴煞之气消逝天地间。 就在这时,李知安本以为大局已胜,尘埃落定。 忽然心神一惊,神识敏锐的感知到,四周的天地之力,赫然发生了异变。 姜曦眼神微凝,浑身剑气忽然暴涨,看向墨青飞剑钉住红发怨灵的方向。 只见唐慕游无魂肉身上,升起一股红色血雾,周遭的阴风飘荡,插在身上的墨青飞剑,颤栗不止。 血色雾气骤然腾空,飞速聚拢成一个气息恐怖的人形生灵,面目狰狞,眼眶中竟剩一只血色眼珠。 姜曦见状,面色一冷,无声抬手,一抹墨色流光如箭矢激射冲天,转瞬间折回她的身侧。 单手掐起剑指,一柄雪白长剑落在李知安身前一丈处。 剑身寒光闪烁,无声化作十几朵洁白无瑕的雪花。 一道道雪白流光变作一座小巧玲珑的护主剑阵。 吼! 红发怨灵怒气冲冲,红发竖起,似是一具择人而噬的妖魔。 唐慕游本是他无心下的一步棋,没想到今夜造成的局面倒给了他一个惊喜。 只要春溪城沦为鬼城,南海岸边的那道号称坚不可摧的护海长城,未必不能提前被毁。 环环相扣,到时候南海妖族趁此时机,便可大肆侵袭云州两座临海城池。 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齐云山的小道士,让他感到冤家路窄的同时,又忽地冒出另一个骇人的念头。 陈梦生如今已经达到手眼通天的境界么? 难道他连春溪城这一步都算计到了? 略作深思,红发怨灵心神越显恐惧,不敢抬头直视齐云山方向。 只敢牵引着四周的阴气,所幸并未感知到那人存在的气息。 虽然这只是他的一具阴气分身,却也修炼了数十年,修为处于实打实的金丹境。 摒弃脑子杂乱的惧意,他抬头看向白衣道士,眼神恶毒,阴恻恻道: “我还真不信你陈梦生有如此通天能耐,胆敢为他算尽天机,不怕天道触怒,今日我就让你陈梦生再无衣钵传人。” 在被盯上的这一刹那,李知安心神狂跳,一股无比剧烈的生死危机升起。 连忙运转起道门心法,浩瀚无垠的灵气在他身后形成一道气旋,迅速汇入体内。 可十二座窍穴被阴气侵染许久,黄庭中的灵蛟一直没有动静,真气愈合速度比以往慢上数倍。 红发怨灵抬起枯瘦手臂,竟是将天上那轮血月吸附到手中,五指发力,血月破碎,崩散成流萤光辉。 俄顷,点点红芒凝结成一柄长剑。 咻—— 红发怨灵握剑之后,气势暴涨如虹,双目望向白衣姜曦,抬手一剑斩出。 一道猩红如血的剑气凝聚于剑锋,骇然剑光顷刻之间爆发杀出。 姜曦全身萦绕着墨青色的护体罡气, 那一道血红剑气却毫无轨迹可循,快至极致,转瞬之间刺入罡气。 四周浓郁的阴煞之气疯狂涌来,使得她身形遁法止步不前。 这道剑气避无可避,姜曦抬起墨青长剑,剑意浩荡长空。 血红剑气忽然威势大减,徐徐被罡气消融。 姜曦忽地心神不宁,那红发怨灵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直心神专注战场的李知安,心知不妙,猛然回头。 红发怨灵身如鬼魅般出现在背后,提剑杀来,一柄血剑距离自己黄庭穴位不过一丈。 他娘的! 够阴险,搞偷袭! 先前熟悉的一幕,转眼间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来不及骂人,李知安身形暴退,长剑还没刺入身体,先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道凌厉剑气,若是躲避不及,就得先被拦腰斩断。 雪白剑阵转瞬间就与血红剑气齐齐消解,剑阵一破,剑威暴涨。 距离迅速拉近,剑锋离心脏仅有三尺。 李知安自修行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有如此强烈的杀意。 迅速导引起方才凝聚起来的真气灌入体外,死亡的气息极速逼近。 血红剑罡直接将其护体真气搅了个粉碎,剑刃刺入衣襟。 李知安的胸前瞬间出现几道血痕,染红了白衣。 就在剑锋要搅碎他的生机时。 半朵紫莲浮现眉心,吐出一柄紫色小剑,钻透红发怨灵的头颅,穿颅而过。 红发怨灵竟是生机不灭,仿佛回光返照般驭起血红长剑,使出以命搏命的狠厉杀法。 李知安感到气机回复,一拳递出,裹挟着无双拳意,骤然轰爆他的头颅,血红剑气也骤然炸开。 第五十章:七里街新月巷 砰—— 血红剑气在身前绽放,强大的罡气轰然炸开,将李知安胸前一大片洁白衣砰然粉碎。 生死一刻,李知安身形几乎是被炸飞出去,在地面弹了一下,坠落在一块坍塌的石墙前,他的全身涌出一阵剧烈刺痛,上身血肉模糊。 大口吐纳劫后余生的气息,李知安凝神运转起呼吸法,压制强烈跳动的心脏,不安的神识仍在警示。 便在此时,那具被李知安一拳轰碎头颅的无头怨灵周围突现异象。 地下涌出一道道阴煞之气,汇入他的体内,血肉再生,浑身气势膨胀壮大了两倍。 李知安咬了咬牙,怒声道:“有完没完!” 同一时间,姜曦破开剑气后,见到他气机尚存,松了口气,看到那红发怨灵再度复生,心中涌现一股怒气。 姜曦气息一凝,无声念出一个剑决。 全身剑气节节攀升,不过几个气息的时间,剑意便从鱼游境,飞速暴涨到金丹巅峰境,甚至剑势隐约还被她竭力压制。 肉眼可见实质般的墨青剑势,宛若漫天的鹅毛雪花,正在迅速凝结成一一柄小剑。 强弩之末的李知安,瞧见这一幕惊世骇俗的画面。 心中涌现难以置信的震撼,猛然瞪大双眼,这是她练剑自成的剑道小天地? 想起下山前陈梦生说起的一番话。 其中对姜曦的剑道资质评价极高,她使出的第九招杀剑,可跻身半仙之境。 姜曦此时全身被剑意笼罩,纯粹程度远远不及李知安的空明剑心,可其杀气却是要浓郁万分。 一柄三尺墨剑悬停在她的身侧,剑尖所指,与目光齐平。 一缕缕墨色剑气萦绕周身,光凭气势就径直搅碎了四周浓厚森寒的阴气。 只见她并拢剑指,朝前横抹压下。 上万柄墨剑齐齐掠出,忽然又在半途中,万剑合一,声势骇人,拖曳着漫天凌厉剑气。 红发怨灵猛地张口吐出一枚阴丹,滔天阴气聚拢而来,下一刻凝结成坚如磐石的罡气屏障。 墨色剑气宛若狂风骤雨般席卷杀去,落在屏障何处,何处就亮起一道黑色光芒。 墨青长剑刺入罡气屏障,红发怨灵面目扭曲,阴丹爆发出强大的阴气,逼得墨剑退去一尺。 姜曦掐着剑指,立身负手站在高空上,身后漫天星芒闪烁,白衣飘摇,一头青丝肆意被夜风飘拂,身段玲珑曼妙。 “剑九!” 年轻女剑仙轻年一声,剑指再度压下,一抹白芒掠出,剑意骇然,剑身晶莹剔透,一缕缕剑气化为一片片不相似的雪花。 剑气如天降大雪,倾泻落在那道以阴丹凝聚的罡气屏障上,雪花落在屏障何处,何处便多出一道裂痕。 砰! 看似支撑不了多久的罡气,却是坚不可摧,反倒是那枚阴丹率先炸开,阴煞屏障也随之碎裂崩散。 墨青飞剑失去了阴气禁制,骤然暴射掠出,径直刺去,一抹白光心有默契,不争功劳的悬飞守阵。 “吼!” 红发怨灵怒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黑烟,再次原地消散。 石墙下,李知安心生警兆,生死的危机猛然而生。 姜曦已然有了戒备,剑指一挥,轻声道:“去” 悬停在空中的雪白长剑,一闪而逝。 嗤—— 李知安身前一尺出的虚空中,坠落出一道红发身影,眉心被雪白长剑洞穿。 一缕缕剑气攀附在身上,疯狂绞杀着他的生机。 霎时间,红发怨灵被剑气分割裂开,嗤嗤作响,魂飞魄散,消亡于天地间。 李知安心随念动,青露太阿化作剑光先后掠回剑鞘,抬手挥袖,朝前打出一张红纸符箓。 符纸遇到阴气瞬间闪烁,焚烧起焰火,将其无形的魂气燃烧殆尽。 他做完这一切,确认没了阴气,神识中涌现出眩晕感,刚勉强站起来,身形摇摇欲坠。 忽然,一股极其好闻的女子幽香扑鼻而来。 李知安面色苍白,虚弱地撩起眼帘,才得知自己并没有狼狈倒在地上,而是落入姜曦软香的怀里。 “姜姑娘,大恩不言谢……” 李知安往里缩了缩身子,今夜莫名地风大,他感到有些冷嗖嗖的。 姜曦幽气如兰,握着他的手腕,轻柔的续过一道道精纯真气,为其愈合窍穴剑伤,皱眉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话多,注意点,别扯动了气府。” 体内有了柔和的真气疗养,李知安杂乱无章的气府逐渐得以沉稳,好奇道:“姜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姜曦看着空中欢快飞旋的雪白长剑,轻声道:“今天中午时,你师父赠予了我白雪剑,条件是只需走一趟春溪城,方才入城,我还出手一剑斩杀了一只出言不逊的怨灵。” 闻言,李知安瞳孔微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也就是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师父早就算到了…… 李知安稳定心神,问道:“师父他老人家,就让你走一趟春溪城?那你是怎么来到这城郊外的?” “我的神识从小就捕捉到剑气,跻身鱼游境后,对剑的感知能力异于常人。” 姜曦接着道:“别忘了,你昨天对我动用过剑气,这里充斥着熟悉的剑气异象,我便在第一时间赶来。” 传说中的狗鼻子……李知安眼神古怪,不再言语。 以真凝气,十二座窍穴遭到重创,一时半会聚不了多少真气。 他继而导引一道真气汇入那块养灵玉佩,悄无声息的吸纳着天地灵气。 姜曦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怀里男子衣衫破碎,露出大半健壮的上身,这家伙看不出来,还挺白嫩…… 半响,李知安回复了些体力,靠在墙上,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透红玉佩,拱手抱拳,缓缓道:“再次谢过今夜救命之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姜曦接过玉佩后,抱着白雪剑,轻轻摇了摇头,缓声道:“你不欠我什么,一剑抵一命,我要走了,山高路远,有缘再见。” 说完,姜曦转身,白衣负手,抬脚踏上悬停地面的墨剑,化为一道白虹掠上天际。 白衣少女来的快,去的也极快。 李知安猛然抬头,大声问道“姜姑娘,能不能请问一下你家住在雪阳城那条街?” 剑光转瞬之间已到云海之上。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七里街新月巷。” 第五十一章:先斩恶蛟再杀妖仙 夜幕中。 高耸入云的齐云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上。 一位紫袍老道人站在一株老柳树旁,山风拂面,紫袍鼓荡。 老道士全身上下充斥着仙气道韵,整个人看起来飘然出尘。 若有眼神异于常人的修士,从山脚下望去,可见天际的一轮明月仿佛相伴在老道身侧不远处。 常言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可若是仙人一怒,又该当如何? 老道人修了三百年道家的率性而为,待人心性一直沉稳和蔼。 只是今夜,他却有些肃容,负手于后,面朝辽阔无边的南海,呢喃道::“某些事太急了,反而不好。” 老道人伸手折下一根青翠柳枝,摊开五指,柳枝轻轻向上漂浮,又随之缓缓坠入深不见底的山下。 忽地,磅礴紫气滚滚向东来,整座齐云山紫雾浩荡,仙气弥漫山巅之上。 一缕纯粹紫气悬绕着老道人,飞旋动作略显一阵阵欢腾雀跃。 云州边境的南海,自古以来海妖数量远远多出其他三大海域,修行通天的妖王更是不计其数。 陈梦生跻身陆仙后,便遵循着自家山训,万物生灵,善恶自明,一直容忍着天下妖族的存在。 若是早年的性子,径直起手一剑,直教那座已有千年迹象的海底龙宫,就连一缕妖气都不得存在。 汹涌奔腾的海水剧烈晃荡,掀起惊涛巨浪,拍打着数丈高的岸边岩石。 海面上站着一名红发男子,手持一柄血色利剑,气势汹汹,浑然不惧那位修为登仙的紫袍老道。 “既然你是以剑伤他,那我便用剑尽数还你,贫道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陈梦生微微一笑,任由紫袍随风鼓荡,站在这山巅,便是站于人间最高处,享尽人间最清风。 红发男子立身海面,波澜水流皆是停滞不前,嗤笑道: “别人怕你齐云山一脉,我白宵活了上千年,有何可惧,以年岁,你陈梦生不过一介晚辈,问剑前,按礼仪来说,可是该喊我声老祖?” “这对我山门的怨气如此沉重,想来你这位世间不多的妖仙,在上古着实是受了不少委屈啊?” 陈梦生呵呵一笑,抬起右手,没有掐以剑指,也没有念出道家真言神通,只是抬手挥下一袖。 眨眼间。 齐云观后院一口老井之中,先后飞出三千剑,剑体罡气皆是不同,剑尖齐齐指向南海。 陈梦生双眸深邃,低声一句:“先讨一债。” 三千柄飞剑在他身前排列出一条直线,剑气森然。 红发男子身形消散,隐入南海地宫。 与此同时,方才平静无声的南海,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海浪滚滚。 下一刻,共有十四头蛟龙先后破开海面,齐齐朝着老道人怒声嘶吼。 吼! 震慑心神的龙吟响彻整片南岸,直入九天云霄。 这十四条恶蛟无一不是金丹境修为,龙首蛟身,全身覆着一块块坚不可摧的鳞片。 还未曾蜕变为真龙,恐怖的龙威却是若隐若现。 只是微微颤动数十丈的身躯,便有触目惊心的骇浪如同山岳般,向长城边境迅猛压去。 见到这一幕,老道人喃喃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可事实,当真如此么?” 无边天幕上,风起云涌,铺天盖地的乌云飞速聚拢,层层叠叠中,隐约可见紫电萦绕。 紫袍老道人身形自始至终岿然不动,并没有做出如何华丽,繁琐精妙的剑术招式。 仅是一念便可牵引上千剑,方圆百里,剑气纵横交错,不经意间激起道道海浪。 更为骇人的是三千飞剑自井中掠出,始终没有衰败的气象。 反而剑势扔在层层叠高,凌厉剑意不断攀升。 清风缭绕山巅之上,只见老人眼眸低垂,手掌朝天,不急不缓的抬起双手。 便是顺势拨动了一道道颜色各异的剑气,一时间,璀璨光芒照耀天地间。 一千飞剑宛若井然有序的兵马集结,充当先锋骑军率先掠出。 剑气浩荡长空,席卷而去,翻江倒海。 万里江海倒向天幕。 漫漫剑雨,一千飞剑倾泻坠入南海。 数万只来不及避开的海妖蛟怪,虾兵蟹将被凌厉剑意,汹涌罡气搅了个尸骨无存。 十四头恶蛟腾空而起,张开血口青牙,作势就要扑咬吃掉这一千柄气势汹汹的飞剑。 磅礴剑气轰然下坠南海,凌厉气势尽数压下十四条恶蛟高昂的头颅,全身动弹不得。 一拨拨飞剑拖曳夺目罡气,裹挟着雷霆剑势,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这十四头恶蛟庞大的躯体。 嗤—— 剑气疯狂绞杀着数条恶蛟残余的生机。 一条条蛟龙气机断绝,轰然坠入海中,无尽的血水浮起,染红了一大片海面。 当陈梦生出剑斩掉十四条蛟龙后。 红发男子眼神涣散,看向海面上的汹涌剑气,唤起心底深处某些记忆。 心神俱颤,面容慌乱,似是做着什么恐怖的噩梦,本能地充满了畏惧。 老道人手抚霜白长须,微笑道:“我出剑是为自家徒弟讨个公道,不是喜欢仗着境界高欺负人么,来来来,能接我一剑否?” 言尽,陈梦生往前踏出一步,递出剑指,一道劲风化作一柄无形气剑。 风驰电挚,眨眼间便从山巅上落向南海之下。 气剑猛然劈开海面,激起两股百丈高的海浪。 海中出现一片宽敞陆地,无数的森然白骨清晰可见,也出现了那座隐匿已有数百年的地底龙宫。 一指截断百里江海。 红发男子蓦然睁大眼睛,心中升起滔天惧意,猛地望向齐云山方向,身形宛若被仙人定住,施展不出任何的遁法神通。 “再去。” 陈梦生压下剑指,狠厉气势如一尊阴司判官,一念之间可判决其生死。 随着剑指压下,剑气浩浩荡荡冲入云霄,无边无际的海水震荡不止。 三千飞剑斩蛟已然消逝一千。 剩余的两千剑冲天而起,又以一道华丽弧线掠入南海,气象磅礴。 万千剑气倾泻落入地宫。 红发男子在两千柄飞剑齐齐钻透肉身,就连元神都来不及破体而出,就被剑气搅个粉碎。 第五十二章:剑胎 许久许久。 南海地底最深处的地宫中。 一块断裂的墓碑中漂浮出一缕魂气。 微微摇晃,凝结成一个青衣老人。 瞧见四周各处可见的“老友”,如今被剑气消融成天地间的一缕缕无主阴魂。 半响,老人摇头叹息,老友的死,只是让他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意气,激不起他的半点怒气。 青衣老者面若寒霜,看着周遭仍充沛着混乱的剑气,心中不禁思量,陈梦生的境界如今到底有多高? 一念之间,云淡风轻的驾驭着三千柄飞剑,就连杀死一尊仙人境的大妖,也不屑使出那柄本命飞剑? 若不是方才以秘术神通撕裂天地禁制,躲入无境虚空中,才得以避过了陈梦生的道法天地。 活了数百年,才养成无比谨慎的性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老人都会慎重对待。 他不是怕死,是怕有人不死,也怕自己等不到那人死的那一天。 青衣老人挥手驱散周身阴魂气息,环顾四周,心中又一次想起上古时的一桩秘幸,又或是自己族群曾经的辉煌。 这座南海地宫原本是十六妖仙共筑而成,用作妖族商议大事的地方。 也是曾经天下无数妖族为之神往的圣地,如今成了一片满目苍夷的废墟。 上古名震九州,令百万修士闻风丧胆的那十六位妖仙。 现今也只剩下他一人了,沧桑老人轻念一声:“齐云山陈梦生,时日不久矣。” …… 晚月高悬夜空。 坍塌成一地的城隍庙这边。 阴气与少数灵气交织在周围。 李知安过了片刻,才以养灵玉佩聚拢了少量灵气,不过总算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李知安走到那片废墟,施展起望气术,目光穿透过城隍庙的层层地岩。 七八丈余深的地底下,立有一尊被阴煞之气侵蚀入体的金身神像。 一道道阵纹交织成一座聚阴大阵。 大量的地煞之气汇聚在地下。 风水墓葬中记载,此地对于阴物生灵来说,无疑是一块能让阴灵实力飞速暴增的洞天福地。 李知安有些感慨,先前那条通过吞噬阴煞之气修炼的黑蟒畜生,仅是吸收地煞阴气,便可抵得过普通修士修炼数十年的境界。 就连跻身上五境后,就连一缕天罚雷劫都不需要承受。 天道何其不公。 李知安略作思量,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纸驱邪符。 这张符箓泛黄简朴,与寻常人家在一些寺院,道观中求来的驱邪镇宅灵符几乎没什么两样。 李知安双指捻着驱邪符,注入一道精纯真气,符箓瞬间无火自燃。 随即以一股气机包裹着符箓,激射而出,那张驱邪符如同一个纸人,直立在城隍庙那块断裂成两半的墓碑上。 符身上燃着一团灵火,符箓燃烧殆尽后,变成一道流光汇入墓碑中。 在李知安的望气视野中,滚动的流光迅速向着城隍神的那尊金身神像聚拢。 阴煞之气遇到这细似树枝的流光,气息飘摇,如同蜡烛最后燃尽的萤火,遇风立即消散。 驱邪符对付阴煞之气确实有着奇效,可若是用作对敌阴物鬼怪时,用处略显不大。 两者区别在于,一个是有灵智意识的鬼修,如今这阴煞阵法已然是一座无主大阵,遇上先天克制的驱邪符,也只能束身待毙。 不多时,阴煞之气便被尽数驱散。 露出城隍庙供奉已有数百年的金身神像,金光灿灿,不怒自威。 一双眼眸蓦然睁开,随后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金气如虹,一闪而逝。 一名身穿金衣甲胄的神武男子,落在那片废墟前,看向春溪城方向,微微松了口气,眼神依旧蕴含愧疚。 李知安拱手作揖,淡笑道:“见过许城隍,这可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许左替春溪城十多万黎民百姓,在此谢过小李仙长的大恩。” 面容英气的城隍神许左,神情郑重,迅速转身低头弯躯,行了揖礼,抬起双眼,沉声道: “这次许某先是失职,被两头修行不过数十年的鬼修,困在那阴煞大阵中,城隍庙也因我失守,险些就让春溪城变作第二座酆都城。” 许左神情肃然,又是躬身一拜,朗声道: “再谢小李仙长今夜的救城之恩,二是多谢仙长施法破了大阵,不然许某也得坠入魔道,化为肆意残杀生灵的污秽妖魔,小李仙长斩魔壮举,于我春溪城有大功德!” 李知安抱拳还礼,微笑道: “许城隍不必如此,师训有命,若是下山遇见恶徒邪魔,就让我提剑斩之,至于功德大小,在下出剑只是为了磨砺本心。” 在裴璎和那块墓碑上,了解到这位许城隍的生平事迹后,李知安对他满是敬佩。 生前是护海将军,死后不愿入轮回,仍然化为阴神守护边城,这才是真正的人族大义之士。 看着许左身后化为一片废墟的城隍庙,李知安挠了挠头,继续道: “先前与邪修斗法时,在下为了自保,不得已打坏了这座城隍庙,还请许城隍多多见谅。” 许左略显愕然,随即摆了摆手,微笑道: “小李仙长言重了,所幸只是倒下一座城隍庙,惟愿那座春溪郡城万年屹立不倒。” 说完,许左似是意识到什么,双手从虚空摄来两样熠熠生辉的物件,笑道: “小李仙长,许某虽然作为一的郡城隍神,可惜生前家境并不富裕,死了也只是积攒了一身香火气,所以身上金银财宝寥寥无几。” “许城隍客气了。” 李知安微微汗颜,心中暗道可惜了,自己如今穷得只剩下三柄飞剑。 许左淡然一笑,朝着李知安递出手中两件器物,朗声道: “救城大恩,永生难忘,这两样东西于我一介阴魂无何用,这件是深海神铁锻造的剑胎,是我生前剿杀一名妖王的战利品。” “还记得先前在南海边城见过小李仙长斩妖练剑,想来这柄剑胎作为谢礼,赠予仙长最为合适,还请莫要拒绝,否则许某此后愧疚难责。” “谢过许将军。” 李知安点点头,拱手行礼后,双手接过古迹斑斑的剑胎。 古迹剑胎入手后,一道难以言喻的奇特感觉涌入神识,却又无迹可寻。 见他收下了剑胎,许左面容满是笑意,伸手抚平手上的光芒,向前递出剩下的一本金皮经书。 第五十三章:孤魂野鬼 灿烂刺目的金色萤光缓缓散去。 许左沉声道: “这是一张品阶不低的剑字帖,多年前,南海边境发生妖族祸乱,数位大妖率领座下恶蛟,引起洪涝灌入边城,生灵涂炭,无数的妖兵魔将入侵南江城和春溪城两座边城。” 许左手中金光一闪而逝,显化一杆血红长枪,继续道: “许某在战争中守城有功,先帝敕封我为城隍神位时,特地赏赐我这张剑意字帖,曾留下圣言,这是中州一位陆地剑仙早年练剑时,心生道悟写下的剑意帖。 许左神情略显遗憾,摇头微笑道: “奈何在下剑道资质愚钝,日夜手捧这张剑意贴,费尽心思琢磨了数十年,也没能从中寻到一分剑道意境。” 说到这里,许左将金纸材质的剑贴递出,神情洒然,说道: “小李道长救我一命,许某没齿难忘,见得仙长是走剑修大道,想来这剑意帖对于小仙师在修行上会有所帮助,还请收下许某这份微薄谢礼。” 李知安抱拳作了一晚辈礼,郑重其事的接过剑意贴,将其与那柄不起眼的剑胎,一同放入道袖乾坤中。 神通法宝,多多益善。 试问天下剑修,谁能开口拒收一幅陆地剑仙亲笔写下的意境剑贴? 许左望向春溪城的阴沉天色,无尽墨色的乌云聚拢压顶,暗叹一声,心中有些忿愤不平。 此次有天玄境巅峰的怨灵入城作祟,与那天地司的唐慕游打交道已有多年,没想到竟是一位隐藏极深的邪修。 一人一鬼打了个里应外合的好算计,一夜之间在城隍庙里布下阴煞大阵,意图通过吞噬地脉气运,妄想借此跻身金丹境阴神。 阴煞之气对于鬼怪阴物向来就是大补之物,这座阴气阵无形似是一座山上练气士的聚灵阵。 使得那位天玄巅峰的白衣女鬼,只需要时间充裕,她便可以在一夜间凝聚阴丹,踏入上五境的金丹期。 说来也是憋屈,城隍爷许左是一尊修行百年的天玄高手,天玄境已然是一方有名的神境强者。 还未来得及出手斩魔,就被一座阴阵封住了城隍金身,修为境界就如同寻常合海境的江河神祇。 多重的阵法禁制下,神通手段处处被压制不动,就连自身的天玄道界也被镇压。 在这座汇聚地煞之气的阴阵里,那女鬼苏清的鬼界如有神助。 先是宰掉了几位守庙的阴将,吞噬了几具鱼游境的阴魂。 实力剧增后,已是浑然不惧这位生前是将军之身,死后是城隍庙神的许城隍爷。 —— 忽地,四面八方阴风汹涌,周围充斥着浓郁的阴沉气息。 阴寒的程度足以让普通人心生戾气,陷入魔障。 阴暗的环境中,七八道窥探的目光猛然朝着两人投来,还有两三道怨气极重的阴影,在夜幕中一闪而逝。 李知安剑眉微皱,睁开望气紫目,抬头望去,可见四周的阴暗处藏匿着几具阴气森寒的怨灵。 真身皆是面色惨白,瞪大着一双双银白的双眸,异常冰冷,一层层阴寒之气萦绕在身上。 多数是因为先前此地阴阵,聚拢了大量的浓厚阴煞之气引来的孤鬼。 许左此刻正有百般怒气未能泄出。 他眯起双眼,微微内敛气机,随即抬起手中血色神枪,指着其中一具修为最高的怨灵,高声道: “当真是阿猫阿狗都敢来我这城隍庙撒野了,区区一群孤魂野鬼,念你们不知者无畏,快些退去,三息后,不退者,死!。” 说完,许左手持血枪朝地面一震。 凌厉的气势骤然爆发,天玄境的汹涌威压,飞速在周围铺天盖地的震荡蔓延。 一些不过刚刚凝聚鬼影的新生怨灵,承受不住这股大道压迫,猛地爆体身亡,化为一缕缕阴气,迅速消散于天地。 几道鬼影见此一幕,面露惊惧,身形飘摇,化为道道黑雾,仓惶逃窜。 “让小李仙长见笑了,距离此地三四里远有一处乱葬岗。” “几年前,天地司怕引起尸变,从而诞生大量怨灵,便请来一名道长,开坛祭祀,费了好些功法,才布下一个镇邪阵法,锁住了许多死不瞑目的死人。 许左面色凝重,皱着眉头,继续道: “这些死人都是咽着一口怨气,极其容易凝形成怨灵,从刚才的孤魂野鬼来看,恐怕是那座镇邪阵被邪魔破坏了,若是三五只阴灵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阵法真要被人破了,那地下埋着无尽的死尸,怨气……” 许左忽然抬头,枪尖横空,一道血红的罡风破空呼啸而去,劈在七八丈远的一颗巨树上。 “呀!” 一声鸦叫在树上蓦然响起,随后一只羽黑如墨的乌鸦气机断绝,直线坠落地下。 原来是一具有几分小聪明的怨灵,耍了个心机,化作一股黑气退去后,施展出不知何处学来的变化手段。 凝成一缕魂气依附在乌鸦上,又折返飞回来,栖身躲在一株参天大树上,伺机而动。 在这些怨灵眼中,这股混乱弥漫的阴煞之气,便如同人世间的八珍玉食,让它们垂涎三尺。 见到这幅画面,李知安略有思量,拱了拱手,说道: “不瞒许城隍,在下曾在山上精读过几本修习阵道的经书,这镇邪阵法,或许我可以去修补完成。” 在齐云观的那本《道始经》中,不仅记载了阵法一门,还有刻录大量繁琐难明,古老的道门法阵。 这小小的一座镇邪阵对于他,说是信手拈来并不过分。 许左面露惊喜,正欲开口谢辞,似是想到什么,正视起李知安,显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沉声道: “小李道长,还请稍等一下,许某还有一物相送,也算是一个请求,恳求小李仙长他日能为春溪城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当然,只是在下的一己之言。” 李知安点头,淡然道:“许城隍直说便可。” 许左神情严肃,伸手并拢五指,没入心脏处,掏出一尊光芒耀眼的金身小人。 他抬起枪尖,轻轻敲了下金身神像。 一块如同玉佩大小的金身碎片从小人体内掉落,熠熠生辉,夺目至极,随之悬停在空中。 第五十四章:乱葬岗 许左神色肃容,轻声道: “这是一块众生愿力凝结的金身碎片,凡俗世间坐享香火神力的灵庙阴神,都会借助百姓祭祀的香火,以万民愿力凝结一尊金身神像,这金身也是天下神祇踏入金丹境的契机。” “因此金身碎片蕴含了世间神灵的道韵,无论在十二仙宗眼里还是仙人山头里,也是一件仙品材料,多用以铸造神兵利器,也可融合于体内气海,增强自身大道的灵韵。” 李知安面色微变,行礼低声道: “这金身碎片对许城隍日后步入金丹如此重要,在下不过出手斩了几头妖魔,如何能受此大礼。” 李知安略有震惊,以这位许城隍所言,金身碎片的价值对于香火阴神,便如同一枚修士破境的神丹。 他的心中疑惑不解,既然碎片这么贵重,就这么草率送出,那许左是想要他做什么? 许左摆了摆手,微笑道: “小李仙长莫急,凝聚金身碎片对我来说,无非是时间长短问题,许某今日赠予此物,是想做个请求。” 看他一副托付遗言的样子,李知安有些迷糊,缓缓道:“许城隍直说便可,在下定当力所能及。” 听闻此言,许左眼露笑意,似是心有所感,忽地望向南海方向,冷声道: “近年来,边城的海妖残害渔民的事件愈演愈烈,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 许左转头看向李知安,低头作揖,沉声道: “许左请求小李道长,此后若有妖族祸乱城池之事,还请仙长竭力救下春溪城春枫巷的刘家母子两人。” 依稀记得在南海岸边,这位许城隍曾亲口说过自己并没有子嗣后代。 噢! 李知安猛地一脸恍然。 莫不是什么两人青梅竹马……归来却已嫁为人妻的狗血爱情故事。 看着年轻道士脸上古怪的笑意,许左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 “刘氏先人曾对我有过恩情,当年还是一介兵卒时,遇到贼人栽赃加害,所幸当时刘家的一位老人把我藏在地窖里,这才救我一命。” “后来我曾允诺过刘氏先人,庇佑他世代香火不绝,距今百年,刘氏一家仅剩下一位病弱妇人和一个年幼的孩子。” “最近世道不太平,南海边城的妖族势力越发猖獗,恳求小李仙长能在危难关头替我护过那刘氏小孩一劫。” 许某再低头,双手施礼:“一劫就足以!” 李知安点头道:“许城隍放心,在下定当力所能及。” “多谢!” 许左抬起英气的面目,屈手一弹,将手中的金身碎片径直打入李知安的体内气府。 不多时,许左道别一声。 便化为一道神虹掠向春溪城,此时金身神像在体,他便如鱼得水,不受天地之力的禁制。 —— 夜幕深沉昏暗。 十几里远的春溪城上空,不断有仙家法宝异象的光彩映出。 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李知安背着剑鞘,衣袍逆着劲风飘摇不定。 在这一片淡亮稀薄的月色下行走,步履张弛有度,不急不缓。 乱葬岗是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 山上周围弥漫着浓郁的死亡气息,一棵棵影影倬倬的枯叶杨树耸立在黑暗中。 阴沉的夜幕里,李知安屏气凝神,踱步走近这片荒凉阴森的乱葬岗。 气目所视,高低不平的荒山上。 皆是一座座凸起的泥土坟丘,墓堆前地上散落着时间久远的石头墓碑。 当李知安踏入乱葬岗的区域,蹙了一下眉头。 周围静谧得有些可怕,天地间只剩下一阵阵冷冽萧瑟的秋风,鼻间传来一道腥气腐臭的气息。 细心环顾四周,原来是有一座新坟丘不知被谁挖开了。 露出一具腥臭无比的腐尸,数只黑鸦落在坟中,睁着赤红眼瞳。 围绕着这具刚死不久的尸首择其而噬,这一幕瘆人至极。 李知安皱起剑眉,在他的观念中,死者已逝,入土为安。 这群浑厚阴煞气息萦绕其身的黑鸦,显然是想噬人腐尸,积攒死煞阴气,化形真正的妖魔之身。 苍啷—— 剑影出鞘。 一道凌厉的剑光腾空而起,一闪而逝。 呱呱呱—— 枯寂泛黄的杨树上,剑光猛然惊起一大片黑压压的鸦群,急忙煽动翅膀,冲天逃窜。 青色剑光快若奔雷,落在泥石坟墓上,有十多只黑鸦躲避不及,被剑势搅断了生机。 黑羽纷沓飘落,鲜血溅射当空,一时间坟地前掉落下不少只乌鸦。 让人感到诡异不安的是,这群乌鸦渗出的是黑色血液。 一阵聒噪的鸦叫过后,四周越发地孤寂无声。 那片荒地的乱坟墓堆中,忽然传来一道窸窸窣窣的沙沙声。 紧接着,几座坟墓里,隐约响起几道重力推开棺门的诡异声响。 尸变? 瞧见这古怪阴森的一幕,李知安蓦然想起民间的一则异闻。 他立即即运转起气府灵蛟,涌出道道精纯真气,气势骤然拔高,心神略有安定,抬手横起三尺长剑,神情凝重。 推棺声很快寂静下来。 李知安施展出望气术,凝神望去。 坟堆周遭的尸气怨气浓郁至极,被一股阵势笼罩在荒山上,一缕阴气也没有倾泄出来。 这座镇邪阵法没有被邪修破坏,形势并没有向着城隍神许左说的那样发展。 可李知安却是神情更加严肃,因为按照镇邪阵的形成作用来看。 这座荒山地势,在阵法的影响下。 原本应该是以困龙地势锁住这些引起尸变的煞气。 可此刻反而变成了一座聚拢地煞之气的“聚阴阵”。 显然是被人改写了阵纹,将地底的阴煞之气牵引出来,从而汇聚到墓穴里的尸体。 也就是说,乱葬岗的这座镇邪阵,已然变成了一座聚阴阵,这不是引起尸变,是有人布阵养尸。 不禁让李知安心中凛然,从晦涩难言的地势走向来看,在荒山布下镇邪阵的那位道士,阵术造诣比自己高上一大截。 可这临时改变阵法的邪乎能力,更是超出了李知安的想象,这座聚阴阵的幕后布阵人,阵法造诣非常高明。 朝廷官府曾下过严令,大力封禁民间养尸这门邪术。 埋在乱葬岗的尸首,都是由衙门捕快挖个大坑,随意葬下。 死气极重,日积月累的情况下,便因此形成了墓地中最为恐怖的养尸地。 再通过聚阴阵,缓缓聚拢浓郁的阴煞地气,汇入棺木里。 就能让腐烂的死尸面目泛青,牙齿,指甲暴起生长,这也是青面獠牙的渊源。 这些尸体因汲取地煞之气,死魄转变为复生的活气,便能幻变成游荡四处,吸噬精血的僵尸。 第五十五章:养尸人 据江湖传闻。 僵尸也分有品秩,低阶称为青僵,白僵。 死尸刚开始转变成僵尸时,先是面目泛青,再通过吸收阴气,月色精华,生出一对骇人的白目。 青白僵都是刚由死尸转为僵尸,没有降生自主意识,完全是本能驱使,只是喜好嗜血,以此维持体内生气。 低阶僵尸的行速缓慢笨拙,力气却是极大,弱点便是畏惧强烈阳光和天生克制的火焰。 其实力,也就等同于六品境的武夫以下。 而紫僵则是吸血数年的高阶灵尸,青脸白眸转为青面紫目,寻常的凡人血液已满足不了紫僵的口腹。 为了寻求更高级的体魄进化,会攻击修出气府的修士和一些气血旺盛的武夫。 实力与武者修行体系的四五品境差不离。 在这两种僵尸之上的飞僵,已全身褪去死尸气息,体魄如同武者的铜皮铁骨,一般的刀剑兵器伤之不得。 而且身形速度极快,能腾空而起,通过日夜汲取阴煞精气,诞生出了灵智,拥有强大的杀伤力,境界如同一名三品之上的练气武者。 官府禁止养尸邪术流传的原因,是因为光凭一尊低阶僵尸,对普通人造成的危害远远超过一名魔道修士。 僵尸只有本能的进化意识,咬伤凡人一口,进而二次尸变,如若不加于管控,便能如同瘟疫般疯狂席卷人族城池。 如今世间僵尸的存在越发稀少,养尸一术多存在于邪魔门派里。 后经过一些江湖邪修的改造,将奇异的阵纹刻在死尸身上,由此祭练出能受主人口诀控制的僵尸。 天底下,有卖家就会有买家,于是此后便有买卖僵尸的地下黑市。 九州八域的世族大家,不缺家财万贯的土豪乡绅。 可在这座修仙者,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他们都只是普通的凡人。 既没有修为武力傍身,又位居高位,拥有着一生数不完的财富,逐渐变得无比惜命。 因此江湖上,就出现了不少门派的养尸人,冒着官府通缉的危险,铤而走险,修练养尸秘术。 将唯命是从的僵尸,倒卖给这些不缺银两,缺武力保护的豪绅,借此从中谋取财宝珍品。 甚至还可能傍上几位在庙堂地位极高的官员。 如此看来,今晚是有一名精研阵法的邪道修士,想趁着今夜春溪城的鬼怪祸乱,暗中谋算刚死之人的尸首。 还在这乱葬岗布下了聚阴大阵,意图养尸倒卖。 李知安心中暗忖,以他目前的阵道造诣,地势被人动过,修补镇邪阵已然不可能了。 不过以方才的推棺声来看,这座聚阴大阵刚刚布下没多久,他得先毁去阵眼,才能重新构建一座新的镇邪阵。 “程序员的日常。” 李知安低喃一声,凝起眸中紫气,循着阵法中的一缕缕黑气,缓步走近荒山的另一面。 不远处可见,一泓幽幽深潭,通往城外的某条河流,奇特的山势呈以环抱弧月,这才汇聚了这潭湖水。 潭边立着一座古怪祭台,底下是一块红木方桌。 台上放着一尊供奉的青铜香炉,炉中插着三根木香,才燃了三分之一,说明燃香之人离去没多久。 四个桌角各贴着一张黄纸符箓,香炉刻画着奇怪诡异的图案,似是某种邪道符文。 炉子本身还萦绕着一道道黑气流光,就连三根木香也漂浮着黑色气雾。 回想起道始经有关阵法的一篇注释,李知安心思急转,很快意识到。 布阵之人之所以在潭水边起了一座祭坛,是在以五行之力牵引起这汪潭水下的地煞之气。 从而细水长流地汇入聚阴大阵,这也是维持阵法运行的重要步骤。 如此一来,就能让乱葬岗拥有难以想象的阴煞地气。 荒山变成一块上等的养尸地,由此蕴出的僵尸,品秩也能更上一层。 “真是一个擅长算计的阵道鬼才,养尸倒卖,身上一定不缺银两法器。” 李知安啧啧称赞,目视着潭边祭坛,缓缓伸手朝后,拔出一柄三尺青剑。 青色剑锋十分冷冽。 他没有驭出飞剑,一来是因为阵法有种种玄妙,说不定此人在这座祭坛周围,又布下了别的狠厉杀阵。 二是驭剑极其消耗修士真气,没跻身上五境前,一品以下的练气士,都只是修出了黄庭的一座气府。 练气士破开上五境后,黄庭中的气府会形成气湖或是大江,十二座窍穴数量也会随之增加。 李知安脚尖轻点,纵身一跃而下,落在祭坛三丈前,目光打量起这座祭坛,如何破阵? 李知安凝神望去,桌边贴着的四张黄纸符箓,分别刻画了一道奇异阵纹,与香炉吐出的缕缕黑气相辅相成,交织聚拢着一股浩瀚的邪气。 嗤—— 一抹寒芒骤然斩出。 青色剑光落在左侧桌角,将一张符纸拦腰截断,符上的昏黄流光蓦然熄灭。 聚阴大阵缺失一道符光后,仍在自行运转。 这座古怪祭坛一动不动,四周气息变得更为阴森瘆人。 李知安面色凝重,他刚才斩出的一剑,比肩鱼游境高手的全力一击,竟不能切开一张木桌。 就在剑气横切符箓时,李知安神识感知也同时展开,敏锐的捕捉到阵法出现一股能量波动,将剑势减弱了不少。 “果然如此,还藏着第二座大阵,这个布阵之人倒有点东西。” 李知安对此人越发感到兴趣,横起青露剑,看着剩下的三张符箓,心中思量起来。 祭台的四张符箓上,刻画的是另一座阵法的阵纹,四张符箓由此充当成了维持大阵的阵旗。 此阵用处便是用来防御,防止他人以武力摧毁祭坛。 让李知安难以下手的地方,不是四张黄纸符箓,而是大阵的隐藏杀招。 若是自己一剑毁去香炉,只怕会莽撞地将这座防御大阵转化为凌厉杀阵。 “嗷呜!”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野狼的长嚎,声音显得凄厉而苍凉,回荡在阴沉的山水夜色之间。 李知安面色一喜。 霎时间,他化作一道刺目白虹,一瞬之间折回了乱葬岗。 俄顷,一抹白色剑光转瞬而来,李知安又再一次出现在祭坛三丈前。 只是他的手里还拎着一只毛发黑亮的成年野狼,狼嘴里还叼着一小块腐烂的血肉。 野狼眼神错愕,两道幽幽绿光在骨碌碌地左右转动。 又似是惊惧不安,双爪朝前微微屈下,全身紧绷,虽然被人拎着,却不敢有半点动弹。 第五十六章:飞僵 魔气萦绕全身的孤狼,已经有了妖魔化的趋势,它叼着那块腐肉,肉在自己口中,却不能下嘴撕咬。 它那惊恐不安的眼神里,写满了“不敢动”三个大字。 它不是不敢动,完全是动弹不得。 这个突兀出现的白衣男子,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霸道的气势,给它一种气力压天的紧绷感。 李知安以双指掐着这只大黑狼的脖颈,凝气看向祭坛后的一泓寒潭,潭水如同一面镜子一样平滑,没有什么异常。 剑眉微蹙,李知安右手猛然发力,朝前甩出恶狼。 恶狼落在祭坛三尺前。 忽然,大黑狼瞪大双眼,似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生灵。 惊慌地发出一声声狼嚎,它飞快拨动四条狼腿,快速倒退。 祭台上的香炉忽然一颤,从奇异的图案中射出一道黑雾,笼罩在大黑狼身上。 大黑狼一下子就被那道黑雾定住了,身形一动也不能动了,任由一缕缕黑气灌入它的体内。 李知安见状,微微蹙起剑眉,若是先前自己莽撞闯入大阵,困在里面,肯定是凶多吉少。 两座大阵,环环相扣,仿佛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 大黑狼处在大阵中,虽然是依旧动弹不得,黑气入体后,全身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变。 那对幽绿的目光,也如之前一样骨碌碌的转动。 “轰!” 就在这时,平静的寒潭暴动了起来,水面猛地形成两道气流漩涡,潭中仿佛有什么可怕的生物要降临。 李知安双眼爆发出紫气神芒,朝着滚动的湖面望去。 只见湖水处的两股漩涡中,两道黑乎乎的人影冲天而起,卷起滔天湖水。 两道模糊的人影拖曳着漫天威压,一闪而过。 下一刻,阵法中的大黑狼被一双苍白吓人的手穿透了躯体,鲜艳醒目的血液流淌而出,滴落在地,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一只长相青面獠牙的僵尸,正以细长的指甲汲取着恶狼体内的血液,恶狼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另一只僵尸微歪着脑袋盯着李知安,并没有扑咬过来。 冷冽的月色照在两只僵尸身上,一只是双眸纯白的僵尸。 皆是眼睛凹陷了进去,脸色紫青骇人,满是一道道褶子沟壑,嘴角突起两条尖细的獠牙。 李知安站在三丈处,鼻端涌来一个腥臭腐朽的阴寒气息。 远处的两只僵尸,倒和他印象中的模样有些差距,穿的并不是朝廷官服,皆是一身绸缎衣料,不过死亡的气势要更加吓人。 两只僵尸身上没有任何的真气波动,以刚才的灵活速度和气势来看,这是两只实力不明的飞僵,也有可能是更高品阶的僵尸。 李知安神情凝重,双手合握剑柄,其余两柄仙剑承影,太阿蓄势待发。 可这两只高大的僵尸面朝着李知安,却没有任何扑杀而来的动作,反而就只是静静的站着。 僵尸虽然目不能视,也丧失了耳识,可却有着属于自己的灵识感知。 甚至比寻常修士要敏锐许多,也能凭借活物的气味,感知出他们存在的方向。 李知安持剑站了一会,挠了挠手痒,发现这两只飞僵就光看着自己的俊容,也没有杀过来的打算,心里逐渐疑惑不解。 不想继续体会敌不动我不动的无奈感,李知安在袖里滑出一张红纸焰火符。 咻—— 火符如同刺客暗中射出的一只飞镖,朝着其中一只飞僵骤然射去,沿途中带起一道灿烂夺目的火焰。 一只大手猛然抓住了焰火符,如同刚才李知安攥住那只野狼的脖颈一样轻易。 焰火符爆发出一团气焰强大的火光,下一刻就在那只飞僵手里轰然炸开,火星迸溅,洒落一地。 “呼!” 那张飞僵缓缓松开焦黑的五指,嘴里喷出一道黑气,将符灰吹散。 随即他也像右侧的僵尸,微歪着脑袋看着年轻道士,似是在说“就这?”。 李知安愣了下,神情并没有动怒,心中思忖着,这僵尸不主动攻杀自己,应该是被人下了守阵的死命令。 可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继续陪着这两头死僵嬉闹, 李知安凝神环顾起祭坛,破阵的关键是应该那尊香炉。 飞僵之所以不出手攻击,是因为自己没有踏入大阵的区域。 李知安朝前踏出一步,两只飞僵立即有了动作,怒吼一声,齐齐伸出一双阴寒长爪,朝他扑杀而来。 仅是一瞬,两只僵尸已飞扑到身前半丈处。 见到四对寸余细长,又锋利森然的指甲抓来,就如插入那只大黑狼的喉咙一般迅猛。 李知安心神一惊,刚才见到飞僵从潭中暴起杀狼,却没想到这两只飞僵速度竟有如此之快。 所幸他一直有所戒备,心中没有半点畏惧,持剑拔地而起,身形如若游龙之势,迎僵而上。 就在两头飞僵张牙舞爪,作势就要扑咬到白衣道士的刹那间。 李知安冲上前去,蓦然消失在原地,留下一道白色残影。 两只飞僵张手抓了个虚空,高大的身形同时一滞。 “笨蛋,我在这呢!” 便在此时,一袭白衣出现飞僵身后,冷笑一声,闪电出剑。 唰—— 一道寒光剑影腾空而起。 一颗黝黑至极,没有生机的僵尸头颅倒飞出去,迅速落在地面。 接着这具反应些许迟钝的无头飞僵,又被李知安一拳轰在胸腹,炸裂坠地。 另一头僵尸见状,转头张开大口,露出两颗瘆人的獠牙,抬起泛着森然寒光的利爪,径直插向李知安。 李知安淡然一笑:“别急,也有你的份!” 太阿剑锵然出鞘,一剑骤然掠出,在空中带起一大片耀眼的凌厉剑气,转瞬间越过白衣道士。 一道白光蓦然钻透这只飞僵的眉心,下一刻被一脚踢中挺直的脑袋。 轰然倒飞,在空中划出一道绝妙的弧线,坠在地上,激扬起一圈声势浩大的尘土。 李知安借力反弹,紧握长剑,行云流水般洒然落在地上,缓缓挺直身躯后,挥手弹去道袍上沾染的少量烟尘。 神识忽地生出警兆,李知安转身望去,祭坛离他已然不过一丈余。 周围的天地之力发生变化,杀阵启动。 台上的三张符箓忽然化作纸人,跳落在地上,闪烁着淡金色符光,宛若三个恶徒凶光大露。 纸人还未有所攻杀动作。 李知安已悄无声息地在袖中里,用手指捻住最后的一张焰火符,猛然朝着三个小纸人打出火符。 汹涌澎湃的火焰,转瞬之间就将纸人焚烧了个干干净净,留下些许焦黑纸灰。 第五十七章:和尚与魔徒 “吼!” 就在这时,荒山上的乱葬岗猛地响起一声恶吼,声音刺耳骇人。 李知安心神一动,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祭坛,否则这处养尸地会污染到春溪城的水源,到时候就会爆发大范围的瘟疫。 他立即将一道道真气灌输进青露剑,青色剑罡瞬间耀眼而出,剑身上缠绕着流动的凌厉剑气。 抬手剑落。 剑光浩荡向着黑气萦绕的香炉劈去。 “住手!” 一道充斥着怒气冲天的暴喝声骤然响起。 话落,香炉奇异的图案暴绽黑色荧光,竟射出一副如指头大小的棺材。 只见那副小棺材在空中逐渐暴涨变大,转瞬间就如同一副与人齐身的厚木棺材。 霎时间剑光炸裂,剑气四溅。 一缕缕宛若青色电弧的剑气斩在棺门上,红色棺木出现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一个穿着黑白相间衣衫的中年男子,眨眼间出现在棺木旁,看见祭坛香炉无恙,顿感松了口气。 他偏头眯起双眼,打量着李知安的衣饰,冷哼道:“哼,哪来的野道士,居然胆敢破我好事。” 从这名来者不善中年男子出现的一刻,李知安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数步,悄然打量起此人,能控制大阵中香炉,身份不言而喻,就是那名暗中布下双阵的养尸人。 此人周身尸气冲天,显然是多年游走在死尸墓地这些阴气浓烈的区域,身上汹涌奔腾的气势,似一头骇人听闻的恶虎,是一位境界高深的邪修无疑。 只是这人的模样让李知安感到一阵违和感,这养尸邪修面目浓眉大眼,长相一副憨厚老实,与身上凌厉的尸气形成强烈的差别。 李知安心思一动,抬手抱拳,微笑道:“在下无名鼠辈唐慕游,还未曾请教阁下名讳。” 男子双手环抱胸前,高昂着头,神气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南阳郡南江城第一养尸人,曾一度闻名于大街小巷,老少妇孺闻之我鼎鼎恶名,无一骇然失色的魔头……” “杜怀仁,汝等大胆魔徒竟敢在此地为祸黎民,小僧岂能容你存于世上!” 便在这时,一道杀气十足的宏音传来,声音似洪钟,还随着恢宏佛音袭来,响彻此地山间。 被称为魔徒的杜怀仁,抬手掏了掏耳朵,面色显露出郁闷不悦,抬头看向天空。 李知安循声望去,一道耀眼至极的金光眨眼而来,有意无意的落在阵法外。 这是一位身穿雪白色僧衣的年轻和尚,面容正气凛然,又稍显出稚嫩气色。 此时身前正作起佛手,左手握着鎏金禅杖,佛光熠熠生辉,不过被他锃亮的光头有所掩盖。 杜怀仁抬手搂着红木棺材,对着这名突兀出现的和尚,怒声道:“道空!你个小秃驴怎么阴魂不散的,老子是欠你钱了还是欠你婆娘了?” “阿弥陀佛!” 道空和尚单手作了个佛门的经典动作,轻声道:“小僧自从出了古音寺的那一刻起,便立下天道誓言,势必斩尽天下妖魔,还这座天下一个太平人间。” 好大的口气! 李知安心中惊呼,虽然看不出这位自称古音寺和尚的修为,而且模样这般年轻。 不过敢立下如此惊世骇俗的誓言,想来境界必是鬼神莫测。 道空小和尚心神大多注意着杜怀仁,不过也悄然在暗中观起李知安的气象。 他眉头微皱,心有怒意,一个模样挺白净的小道士,怎么就和杜怀仁这个魔徒狼狈为奸了呢? 或许是过于年轻,涉世未深,听信了杜怀仁的妖言,迷惑了心智,嗯,一会待小僧一同度化入佛也可。 “哦?” 杜怀仁扯了扯嘴角,冷笑道:“道空小秃驴,我可听魔道的人说,你丫的连一只刚化形的狐妖都不敢出手度化,还斩尽天下妖魔,扪心自问一下,你出世之后,是不是他娘的只追着老子一个人打杀!” “阿弥陀佛!” 道空和尚再次念了声佛音,不可置否,神情无喜无悲,辩论道:“汝为魔头,岂能知会小僧的大道之路,一花开便有一花败,小僧若是不先度化了你这个魔徒,此后天下定有新的养尸魔教出世。” “你还真是高看我啊。” 杜怀仁伸手抚摩着棺木,朗声道:“我杜怀仁虽然恶名显赫,可谁人相信,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就连养练僵尸邪术,也从未动用过活人。” “可是你盗取人家祖坟的尸体,此举有违人道!” 道空和尚猛的一震金光禅杖,无尽的大道佛音轰然在周围炸响。 禅杖飘荡出一道宛如惊雷炸起的佛音,眨眼间凝成实质般的金色梵文,字字聚拢成一张金光大网,向杜怀仁笼罩而去。 “哼!” 杜怀仁冷哼一声,五指张爪,祭坛上的香炉朝他汇来一道浓郁黑雾,汇聚在他的手心,凝聚成一个粗似碗大的黑色水球。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臂,黑色水球激射而出,朝着天上金网打去。 砰! 黑色水雾触及金色佛光,砰然在空中炸裂,激荡起一道弧月形状的能量气浪,金光四溅,洒落地面。 道空和尚后退一步,避过些许腐蚀入骨的水雾,轻抖禅杖。 一尊佛陀坐莲的法相虚影,缓缓浮现在他的身后,最终凝成一座足足有丈余高的金光佛相。 一时间,四面八方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刺耳佛音。 杜怀仁眯起双眼,抬手将祭台香炉吸附入手,黑气冲天。 他的头顶上逐渐汇聚成一个一丈高的半身黑影。 黑影似是一尊杀气腾腾的天神,手持一把戾气魔刀,身上滚滚魔气汹涌磅礴,浑然不惧巨佛法相。 就在两人作势就要动手,剑拔弩张之时。 “慢着!” 一道温和儒雅的声音蓦然响起。 一直没能插上嘴的李知安,突兀打断了场上的正邪对抗,微笑道:“两位且慢,方才我听二位的只言片语,是不是从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杜怀仁嗤笑一声,看向李知安,想起他还杀掉了自己两尊飞僵,暂且不去计较。 他又看向道空和尚,说道:“你问问这个古音寺的小秃驴,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值得他从南阳郡追到春溪郡?” 李知安也看向道空和尚。 “你挖人祖坟。” 道空和尚单手持着佛礼,淡淡道。 闻言,杜怀仁气急败坏,斥声道:“那人作恶多端,鱼肉百姓,我为何不能挖他祖坟?” 第五十八章:吾师玄海 “此举有违人道。” 道空和尚似是认了死理。 “那杜某人请问道空小师傅,朝廷有哪条律法?说挖人祖坟……是犯法的?” 杜怀仁脸色发黑,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招惹到了这个年轻和尚…… 他本是某个养尸宗门的普通弟子,某天出门,意外在马路上捡到了一本《盗墓圣记》。 他本以为是小孩写着玩的,没曾想这本书里面,还真的记载了上百条如何盗墓的门径,甚至还有前人盗墓后的注释感悟……天佑我杜某人! 杜怀仁自此便习得了盗墓人的真传,一开始只是盗取一些荒山老坟里的尸骨,后来另起了心思,把这门盗墓术结合在了养尸身上。 结果真有奇效,便自此走上了挖人祖坟的不归路。 过了数年,他盗墓的境界也越发高深,普通的尸体已经不入他的法眼,逐渐又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那便是盗取自家宗门老祖的尸骨,然后将这些实力强大的尸骨,慢慢蕴养成僵尸传说中的最高境界——不化骨。 杜怀仁没曾想,挖坟盗墓不成,还因此被逐出了师门,差点反被宗门高人祭练成僵尸。 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的后福还没来,又反倒被这个古音寺的小秃驴纠缠上了…… 以后出门挖坟,自己得多看看黄历,还有自己以后老了,也学着古人到处瞎说。 道空和尚神情平静,身后的巨佛法相威严滔天,他缓声道:“挖人祖坟不犯法,只是有些……缺德。” “就因为这个,你就追着打打杀杀了几个月?” 杜怀仁神情呆滞,本以为这个和尚追杀他,是因为自己曾挖过他家的祖坟。 李知安也愣了下,看这年轻小和尚的佛力已这般高深,脑壳不像有什么问题啊…… 道空和尚轻轻摇头,低声道: “二位有所不知,贫僧在出寺门前,吾师曾有一言,指明贫僧命中有一道轮回因数,必需度化完九十九位魔道恶人,才能结清前世留下的果。” “他娘的,你师父叫什么,哪个老不死的搁那胡说八道!” 杜怀仁怒气冲冲,头顶上的魔气势要破空而出。 道空和尚无喜无怒,有问必答道:“吾师是古音寺的住持,法号玄海。” 此言一出,杜怀仁倒吸了一口凉气,攥着袖子假装擦了擦额头的汗,抱拳软声道: “道空小师傅佛理至高,在下更是久仰玄海大师的威名,失敬失敬。” 道空和尚持杖手心有金光若隐若现,微笑道: “既然久仰,贫僧可以代师出手度化你的恶性,几月来,汝虽然做出挖坟恶事,却从未出手伤人,实乃心中尚存善意,何不皈依我佛,也可早些遁入空门。” 杜怀仁看了看道空锃亮的光头,扯了扯嘴,问道:“如果皈依佛门,那我还能不能喝酒吃肉?” “不能,既是遁入空门,吾等佛教弟子便要行走世间,教化众生,就得以教奉行,严律己身,一一放下贪瞋痴慢疑。” 道空和尚又继续道: “众生只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却不知后两句……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杜怀仁继续问道:“那我还能不能娶很多媳妇?” “一个都不能。”道空和尚坚定的摇摇头。 杜怀仁看向李知安,大声道:“那我还不如去山上当个道士!” 李知安嘴角微翘,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微笑道:“抱歉,我们齐云观现今只收女冠,不收男道长。” “你这是性别歧视!” 杜怀仁握紧拳头,一手指着李知安,身形一颤,大秋天的,他被气的浑身发抖…… 几个月来,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公和深深的恶意。 李知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若是师傅早年前多收几个师姐多好,自己在山上也有个伴,再不济如今收个小师妹也不错啊…… “既然阁下不愿入我佛门,那贫僧要问问施主,口口声声说未曾毒害他人,为何在此设下聚阴阵?” 道空和尚神情冷了下来,又质问道: “聚拢如此大量阴气,意图将此地化为养尸地,你难道不知这潭水汇往春溪郡城,乃是十多万黎民百姓的日常水源?” 话音稍落,他微抬禅杖,霎时间佛音四起,夺目至极的金光再次照耀这片天地。 杜怀仁挑了挑眉,神情无惧,只是心里有些郁闷。 他步入合海境多年,没想到被一个刚出山的一品小秃驴追着打,自己还打不过,很显然,这个小和尚手里的禅杖,一定是一件佛门的上乘法器。 “早知道你会这么问,老子方才在这条河流交汇处,另外布下了其他的阵法,截断了江河汇入。” 杜怀仁一脸傲人,他对自己阵道境界的自信,比起半路子的盗墓术更显得卓然不群。 按照时间来算,杜怀仁说得这些都对的上,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此人心性倒是不坏……李知安摩挲着白净下巴,若有所思。 “阿弥陀佛!” 道空和尚手持佛礼,点头道:“那么小僧有第三问,请问那处乱葬岗下埋着的死人,又与阁下有过什么仇怨么?” “没有!” 杜怀仁理直气壮,指着那具红木棺材,继续道:“我不过是想给那些孤魂野鬼一个家,我有什么错?” “强词夺理,你真正的意图,无非就是想盗卖尸首!” “是又如何!” 闻言,道空和尚勃然大怒,身后的巨佛法相嗡嗡作响,抬起禅杖,激射出一道粗似合抱之木的金色光柱。 “哼!” 杜怀仁一拍棺木,棺门猛地开启,一股浓郁尸气如潮水般汹涌冲出。 棺材中,飞出一尊健壮的黑衫僵尸,身上的骇人气势比起先前的两只飞僵,强上了不止一个境界。 黑衫僵尸猛然张嘴,竟将那道凌厉的佛光吸纳入腹中,天生克制阴物的佛光,居然对他肉身毫无损伤。 大战一言即发。 与此同时,李知安内敛气机,悄无声息的后退数丈,退出了大阵,也退出了两人能攻击到的距离范围。 “只能依靠这具游尸强撑了么?杜怀仁,看来你已黔驴技尽,今日小僧必将你这个恶徒度化归佛。” 道空和尚将金光禅杖直插入地,闭上双目,双手合十,佛光灿烂。 嗡! 一声闷雷般的钟鸣蓦然响起。 道空的周身萦绕起一阵金色旋风,雪白无尘的僧衣飘摇不定。 第五十九章:一品金刚 杜怀仁分出一道心神,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这只花了无数心血养出来的游尸。 这只游尸的实力可比肩一尊鱼游境的武夫,在养尸界也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眼看道空和尚的气势层层拔高,他咽了咽口水,心中不禁一阵凛然。 虽说他一直浸淫于养尸和练阵的钻研上,这几年并没有过多的去提升境界,可毕竟是一名合海境修士。 他依靠这门玄妙的盗墓手段,还盗得了不少魔门法器,综合本身实力,比起同阶修士还要强上不少。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和尚,不过只是佛门的一品金刚,他却奈何不了,还打不过! 佛门神通天生压制邪修不假,可差了两个境界,还依旧能越阶战斗,是不是离谱了点? 李知安站在远处,看着道空小和尚赤手空拳的暴捶着那只样貌骇人的僵尸,他竟是不屑使用法器禅杖。 在常月县上多年,李知安也只是见过一些传教的假和尚,到处念着邪道口号,打着佛门收徒的幌子,蛊惑着愚民百姓,骗取财物。 道空和尚此时全身金光灿灿,汹涌拳意轰在游尸坚不可摧的身上,几乎拳拳到肉,可也只是打得游尸身体微微凹陷。 李知安凝神观去,逐渐看出一些打斗门道,道空这是把这只游尸当成了一尊锻体的练拳木桩,宣泄着体内的滚滚拳罡,体悟着拳道境界。 让他感到吃惊的,是那只抗揍的游尸,身形迅猛如风,灵活的速度完全不似一具死尸,强横的体魄比武夫还要胜似武夫。 场上不断有金光四起,一人一尸近距离的打斗,如同两位顶尖武夫之间的问拳,不讲任何神通法术。 道空和尚不止出拳凶猛,掌法更是凌厉,拳罡与掌法招式之间行云流水的随意切换。 游尸的品秩在飞僵之上,已经有了自我意识,可佛门的金刚体魄非同一般,无尽的佛音回荡在识海,更是处处克制着他。 游尸面目狰狞,一双灰青浑浊的眼珠子,时不时显露出愤怒的眼神。 体外浑厚的死气化为几乎实质的黑雾,萦绕在他的周身,这些死气与修士的护体罡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道空和尚似是有意磨砺着自身拳境,磅礴浩瀚的拳意形成护身罡气。 游尸几乎只能被动防御,本就是死尸,不知伤痛,他仗着蛮横体魄,凹陷十多处的躯体始终屹立不倒。 不远处的李知安,早就凝神静气,借此机会,动用神识在脑海中,将道空的起手拳式和掌法的一招一式,宛若走马灯般临摹在记忆里。 场上拳意冲天,道空和尚风轻云淡的转瞬间已出了十七拳,九只醒目的金色掌印拍在游尸身上。 游尸如此皮糙肉厚,道空似是被激起了心中的恼怒,凌厉的气势骤然爆发。 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出了第十八拳,拳意轰鸣炸响,打得杜怀仁的聚阴大阵剧烈颤动。 道空这一记定胜神拳,将游尸轰得倒退数丈远,径直打穿了游尸的腹部。 一个穿透躯体可见的大窟窿,还往外冒着凌厉的金光余辉,浑身死气被灼烧着,嗤嗤作响。 杜怀仁见到道空小和尚这一记神拳,神情略有震撼。 不过当他看见花了无数天材地宝蕴养的游尸,身上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憨厚的脸上顿时出现怒气。 他咬了咬牙,狠厉一拍香炉,一股强大的黑气飞射而出,落在游尸体内。 黑衫游尸一双灰青的双眸中,猛然暴绽出神芒,迅猛吐出一道漆黑如墨的浓烟。 这道浓烟看似平凡无奇,就如寻常妖魔吐纳入体的阴煞之气。 实则却是游尸吸收月色精华,日夜凝练的噬魂毒雾,只是沾染上了一缕,便能腐蚀掉修士的三魂七魄。 然而道空不同于寻常武者那样,只有竭尽全力使出巅峰一拳的能耐。 李知安与杜怀仁不知的是,道空出古音寺前,徒手接下了扫地僧的三式拳招。 只见道空神情自若,双手合十,唇动无声,念了一句佛语。 身后的金光禅杖,佛威骤然节节暴涨,如无上佛陀亲身降临。 一身雪白僧衣飘摇鼓荡,他锃亮的光头上,逐渐浮现出十八个金体梵文。 下一刻他暴掠而出,抡起右臂,拳头在半空中缓滞,又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摊开。 道空全身金罡汹涌四溢,璀璨耀眼,似是佛门高僧的某式掌法神通。 充沛气机瞬间倾泻压下,顿时将气势骇人的黑烟一扫而空。 轰! 交手仅是眨眼之间,一只金色的五指掌印赫然出现在游尸胸前。 道空小和尚拍出金光神掌后,身体后倾,脚尖踏风般倒退折回了禅杖旁。 嗤—— 游尸抬起头颅,枯皱的脸上出现惊愕的神色。 紧接着,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重如山岳的身上出现一道道裂缝,流溢出缕缕瘆人的墨黑死气。 杜怀仁脸上首次出现了惊惧,心神慌忙,娘嘞,这小秃驴一直藏拙。 没时间出口谩骂小和尚的沉重心机。他抬手推开棺门。 霎时间仿佛地府之门大开,这片山脉回荡着鬼哭哀嚎的渗人声。 就在李知安以为杜怀仁要放出大招之时,只见这位魔道修士口念术决,游尸顿时被吸附进了红色棺木。 棺木在杜怀仁手中又逐渐变小,宛若拇指大小的奇异物件,能随人心意变幻躯体的法器,已然等同一件仙家品秩的神兵利器。 见到这件神通法宝,李知安这才回想起道空和尚方才对杜怀仁这么高的盛誉。 那棺材似是一件关押着不少妖魔的高阶法器,杜怀仁借此成为一派魔教掌门,显然绰绰有余。 与此同时,道空小和尚见此一幕,瞳孔放大,心知杜怀仁这是要跑路的步骤,他紧握住禅杖,作势就要冲出。 杜怀仁收回游尸后,脸色阴沉,从香炉中掐出三块墨黑石子,朝着道空激射而出。 三块墨石在半空中骤然变大,转瞬之间变成了三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道空和尚眉头一皱,抬起禅杖,金光暴绽,一只巨佛手掌在空中显露。 抬手轰碎了三座凭空出现的山岳,一时间黑石四溅,烟尘飞扬。 烟散过后。 祭坛边上的杜怀仁,早已化为一道黑光,向城东方向逃之夭夭。 只留下了一句狠话:“道空小秃驴,今天这笔债给我记下了,他日我必挖你祖坟!” “阿弥陀佛。”道空和尚低喃一声,年轻的面容上古井无波,无喜无悲。 第六十章:铜币镇邪 战斗过后,满目苍夷。 那座聚阴阵没了香炉维持,早已崩散,地上不断涌出地煞之气。 天地间,也恢复了李知安来时的静寂无声,偶尔荒山上响起几声虫鸣鸦叫。 道空小和尚手持着禅杖,皱着眉走向祭坛,看着静寂的一泓寒潭。 他身怀佛门度化神通,对潭下阴煞气息的波动最为熟稔。 李知安大踏步走近这个年轻和尚,看得出来道空对阵法并无钻研,更遑论能解决这座荒山下的地煞之气。 在李知安走向谭边祭坛时,道空转头望向他,双眼中浮现一阵佛光,一闪而逝。 察觉到没有邪祟附体的气象,他面色稍缓,向着李知安点点头,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僧来自南阳郡古音寺,法号道空,见过道长。” “见过道空小师傅,在下春溪郡齐云观李知安。” 李知安单手做了个佛礼,心中暗忖,方才道空眼里绽现的金芒,多半是佛门中类似道家望气术的天眼神通。 打过招呼,李知安越过道空,拿出一张从未刻画过的红纸符箓。 他拢起剑指,精纯真气汇于指尖,宛若针芒般夺目。 李知安轻吐出一口浑浊心气,凝起精神力,并拢剑指,飞速在符箓上画出一道道阵纹,顿时流光溢彩。 很快,镇邪阵的大阵纹路便浮现符纸之上,画符极度耗费心神,不多时,李知安额首泌出一丝丝细汗。 红纸符箓上一阵红光闪烁。 李知安第二次吐出浊气,总算是一气呵成的刻画成一道完整的符箓,在佛门弟子前,倒也挺给师父涨面子。 镇邪符箓一成,道空和尚眼神闪过几分讶异,自小在古音寺长大,熟读佛教密卷佛经,但并未接触过他门的神通。 不过道门的符箓派闻名于世,江湖上至今流传着,今日之见,这年轻道长能一笔勾成,道法倒是不凡。 道空和尚“李道长画符功夫好生了得,小僧敢问道长,可是师承道家符箓派?” 李知安双指捻着符箓,听到他这句问话,愣了下,缓声道: “多谢小师傅赞誉,至于符箓一道,小道只是师承一座名不经传的山上小道观。” 其实道空这一问,把他也给问住,若说齐云观是道家什么派系,他自上山后,也没听师傅陈梦生说起道观的发展历史。 三年来,自身所学的一切道法神通,都是来自于师傅给的《道始经》中。 这本道书的渊源,陈梦生倒是隐约有提起过,名头甚大。 乃是上古时期,道祖亲笔撰写的第一部道经,后遗留世间的道术仙经,也是齐云观唯一的一本道家经书。 这本道书所涉驳杂,记载着符箓道,阵法,道术,咒术神通,秘术口诀…… 不过却是一本不完整的仙经,缺失了最后三页,似是被人偷偷撕去,掩盖了什么。 李知安双指掐起符箓,缓步走近潭边,运转体内窍穴,以一道精纯真气包裹着符箓,避免寒潭里的阴气渗透符箓。 噗—— 这张符箓用来充当阵眼,在李知安手中飞射入潭。 潭面激起一道动静微弱的浪花,一阵无形的阵法波动宛若涟漪一样迅速扩散。 寒潭底下,原本汹涌奔腾的地煞之气,在镇邪符箓定住地脉之气后,气势骤然停滞。 这张临时勾画的镇邪符,并不是一座永久性的镇邪大阵。 只要符上真气经过阴气的日夜侵染,不出几日,符箓便失去了镇邪神性。 既然答应了城隍神许左此事,李知安自然不会做事做一半。 他缓缓从袖中掏出十七枚铜制钱币,凝起真气灌入铜币中。 李知安抬起手心,将熠熠生辉的铜币高高抛起,铜币落下,十七枚齐齐骤然悬停在他的身前。 李知安屏气凝神,迅速结出一个繁琐手印,并拢剑指,捻起其中一枚铜币,竭力将其弹入寒潭之下。 不多时,十七枚转瞬间便被他一一弹入潭底,寒潭下隐约响起一道高亢的蛟吼声。 道空和尚被李知安投币入潭这一幕,不禁吸引了心神,他带着求知欲,施展出佛门的天眼通,望向寒潭底下。 发现十七枚铜币分别构造了一个小七关,无尽的阴煞地气汇聚于寒潭。 “没想到李道长的阵法之道也如此厉害,今日所见,令小僧心悦诚服。” 道空学着江湖侠士抱拳,他见到那座小七关,才得知李知安布阵的手法。 铜币经过万人之手,自然沾染了大量的凡人阳气,使得乱葬岗的死人怨气终日游弋寒潭下,自始至终不会弥漫害人。 再以十七枚真气铜币构成了一座小七关,锁住了乱葬岗流入地脉的阴气,也抑制了阴煞之气的流动,同时封住了棺木里形成的尸气。 “哪里哪里……若是道空小师傅出手镇邪,必然是简单许多。” 李知安回了一礼,看着道空手上的禅杖,心里不由得想到一幅画面。 道空刚才站在谭边,恐怕就是在犹豫要不要粗暴点,直接以净邪佛力直接摧毁掉地底的阴气。 只是这样一来,这处山脉的地脉之气也容易受到佛力的无差别攻击,到时候这座荒山真的只剩下荒山了。 在月色的照耀下,道空的光头极为明亮,他见到此地的邪气已被尽数镇压,转过头似是要动身继续去度化杜怀仁。 李知安心思急转下,道空出自佛门,本身神通就克制着天下阴物,这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工具人啊…… 不!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修士的夙愿,义不容辞。 想到这,他抬起手,缓缓道:“道空小师傅请留步!” 道空疑惑的转过身,一脸不解。 李知安微笑道:“我看杜怀仁此人也不像大凶大恶之人,春溪城此刻正有妖邪作乱,小师傅,何不随李某一同进城斩妖?” “竟有此事!” 道空和尚立即睁开天眼通,望向春溪城方向,发现果真如李知安所言,一片浓郁阴气笼罩着整座城池。 “阿弥陀佛,还请李道长速速带路,斩妖除魔一事,刻不容缓。” 心系着裴璎的安危,闻言,李知安面色一喜,点点头。 两人干净利落地踏上前去春溪城的官道。 第六十一章:佛门境界 李知安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待在齐云山上,要么就是下山替县衙剿剿匪,日常打打怪。 对于佛教,他也仅限于前世在网络上看过的几篇文章和洪荒小说,并没有机会了解过佛教的事迹。 趁着赶路途中的空,李知安带着好奇,问起道空本土佛教的历史,道空有问必答,娓娓谈来。 在与道空小和尚的字句聊天里,他逐渐了解到许多关于佛门的修行体系和发展历史。 原来佛门分别修行体魄和凝聚功德金身,而且只有一品境才称为金刚。 一品以下的境界对应武者修炼体系,也以品阶划分,都是练体期。 而上五境和道门体系一样,都是炼神阶段 不同的是,鱼游和合海这两境,在佛门命名为罗汉,金丹境则为舍利。 天玄强者尊称为教内的尊者长老,天玄之上大意为佛陀。 佛门弟子修行不以灵气修炼,皆会入世做行善,布施,建庙传教,放生等善事。 再从这些黎民百姓中,获取大大小小的功德愿力,纳入体内继而助于修行。 只是获得功德的方式,与百姓供奉阴庙的香火愿力殊途同归。 让李知安大为震惊的是道空的境界,据他阐述,他生来便是金皮金骨,也就是佛教传说中的天生金刚。 修行十多年,道空的境界自始至终一直在一品金刚。 按他师傅玄海法师所言,道空是古音寺有望能一朝立地成佛的存在。 经过一番言语交谈,李知安逐渐感觉出道空的心性。 完完全全的正邪分明,他以理据争,善恶分明,不过更多的偏袒正道修士,对于邪修毫不手软。 乱葬岗在春溪城东边郊外,距离郡城也不过七八里路。 若是寻常凡人徒步也仅需一时半刻,李知安两人都有着不低的修为,行路速度自然不慢。 道空和尚的金刚肉身,身法自然不俗,一路上几乎是踏风而行,手里还持着一柄沉重的金体禅杖。 而李知安在文武庙跻身三品后,也踏入了武者的练气期,体力气府大幅度增强。 李知安自始至终将速度保持在道空的身侧不远处,他每天都在山间踏步而行,宛若在无形之中修习了步法。 御剑术练了三年,李知安才稍稍掌握,御剑飞行自然省事。 可道空和尚毕竟是佛门中人,李知安不想过多暴露自身实力。 在齐云山上三年,李知安所学驳杂,自身等同于剑道,武道,道法三修。 体魄走的是武者体系,飞剑是自己的金手指,道法是师傅传授的道术神通。 李知安道法不深不浅,若是能修行到道家上五境的炼神期,出门行路也可如仙人般御风而行,招云即来。 仅是半炷香时间,一座恢宏巨伟的高大古城出现在两人视野里。 “好浓郁的鬼气!” 道空小和尚惊呼一声,似是见猎心喜,身形猛然发力。 只见他宛若一道夺目的金色雷光飞掠而出,一步踏出百丈开外。 金色电光转瞬即逝,李知安扯了扯嘴,这才意识到,刚才道空为了照顾自己,一直在压制着身法速度。 李知安稳住身形,抬起眼眸,看了眼城门下的汹涌妖气,宛若势要冲天而起,两座驱邪圣火的庇护神光越发暗淡。 李知安深呼吸一口气,心神一动,承影剑汇入脚下,浮现出一层灰暗的剑体黑雾,飞速凝结成两柄黑气小剑。 下一刻,一抹黑底白虹带着破空声,转瞬从官道上呼啸而过,快过云间雷霆。 轰! 当李知安逐渐靠近春溪城的范围,耳边不断传来阵阵刀剑相戈的厮杀声,不时的响起一道道凄厉骇人的阴哭鬼嚎,仿佛要将冲天怨气宣泄出来。 数十丈的城墙前,高空之上的明月洒落,却是被一股浓郁磅礴的怨气尽数掩盖。 城门前,乌泱泱一大片的黑影,凝成一块实质般的黑色屏障,阴气不断的攀升,铺天盖地涌向城墙。 李知安施展出望气术,紫气在双眸中漂浮,气术神通下,才得以看清城门前的骇人景象。 无穷无尽的怨灵如同一条奔腾江河,连绵不绝的从一道黑色门户里汹涌冲出,如同万千大军压境而下。 那道诡异门户中,缓缓走出的恶灵怨气滔天,已然不是寻常的凡人死后的怨气化身。 一个个面目凶恶的阴灵皆是身披黑色甲胄,手持阴气凝聚的寒刀长枪,不断地向前压进。 上千鬼兵形成的天地异象,如同一只绝世凶灵,轰然撞击着春溪城的巨门。 城墙之上,不断的朝着怨灵大军落下一大片金色箭雨。 这一拨拨箭矢不同普通铁制羽箭,箭头由特殊的材质铸造,箭身上精心刻画着一道道驱邪符文,光芒流动。 一位似是领兵校尉的武将站在墙头,抬着手臂做出军中手势,指挥着上百名训练有素的披甲弓箭手,轮番射下一支支气势凌厉的箭矢。 在披甲校尉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穿银白飞鱼服的天地司大人。 正是与李知安在瓷村见过一面的钟离白,他似是经历了一场旷世大战,此刻衣衫褴褛,满身血污,裸露的手臂布满了淤青爪痕。 钟离白双手撑着墙头,俯视城下战况,忧心忡忡的说道:“罗将军,圣火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那位披着沉重甲胄的罗武将叹息一声,神情凝重,缓声道: “这场妖魔祸乱来的太过突然,护海长城为了镇守海岸边境,防范妖族的突然袭击,驻地能调来三千精骑实属不易。” 近年来,海域妖族虽然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战事,却有修为恐怖的大妖,时不时攻击护海边城。 不断的造成滔天海啸,为了边海的安宁,朝廷投入十多万兵卒稳固边城。 罗将军便是其中一名镇守海岸边境的游骑将军,驰骋沙场十多年,本以为春溪城只是有大妖作祟。 可接连不断的有飞信传讯而来,信中急笔写下的字字内容,向他透露着今夜这场妖魔祸乱,显然变成了一场预谋已久的鬼怪战乱。 第六十二章:鬼兵压城 “白骨洞?” 见他神情疑惑,钟离白解释道: “将军对江湖上的鬼怪魔修有所不知,白骨洞是幽州盛极一时的妖魔门派,洞主是一尊半鬼半仙境的鬼尊。” “不仅修为通天,还手握着一件品秩不低的仙兵法器,手下的枯骨兵将更是称霸着幽州的一方地域。” 罗将军问道:“可这鬼尊派出两位天玄境鬼将,意欲何为?难道就不怕邪祸过后,大魏派出朝廷强者追究么?” 罗将军皱着眉,他在沙场征战多年,自然听说了不少关于大魏皇帝的传闻。 军营里,时不时从某些脾气暴躁的武官大佬口中,听到一些足以诛九族的言辞。 说是当今坐拥九州疆域的怀盛帝,有个朝堂上文武百官皆知的秘密,那便是极其好面子,不过这也算是历代皇帝的通病。 事情还得从三百年前说起,北域之上存在着一个剑道立本的剑世王朝。 两国在当年的妖族战事中商议了一个惊世国约,两百年内不得开战,该约定与双方的一国之运盖下定章,违者一方国运崩散。 经过历代皇帝,逐渐打退了妖族,大魏先帝驾崩之后,留给当今皇帝怀盛帝一个繁华的锦绣山河。 九州内已无仗可打,于是怀盛帝便下了一道天下皆知的国策。 为了增进两国的友谊,大魏皇朝与剑世王朝两国之间,每过十年都会在洛阳京城举办一场问剑大会。 然而剑世王朝存在着十多万剑修,甚至剑世王朝中流传着一则灵验的说法,王朝百年必出剑仙。 大魏九州的剑修都是生活在剑宗剑山之上,上五境的剑修向来心高气傲,完全不理会世俗之事,一心扑在修行路上。 于是十年一场的剑道大会上,国运惊天的大魏皇朝却是屡败屡战,剑世王朝也是敢胜不敢笑。 怀盛帝坐拥九州八荒,自然不缺修行资源,便在暗中命朝中高手,不惜一切培养剑仙种子。 如此一来,耗费了海量的天材地宝,就为了在十年一次的剑道大会上能扬眉吐气一次。 …… 钟离白沉默不语,他也只是知道白骨洞的存在,可如何猜得了半仙人物的想法。 罗将军凝神望着鬼怪大军中的那道黑门,沉声道: “这座鬼门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春溪城,只怕是早有预谋,出动了这么多怨灵,那尊半仙这么大张旗鼓的是为了什么?” 钟离白摇摇头,缓缓道: “城内不过空有十数万黎民百姓,最近也不曾有仙兵法宝出世,今夜这场邪祸当真是来的有些奇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方才边城已传信而来,说是再度调动两千精骑绕后偷袭。” 罗将军拍了拍健壮的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继续道: “到时候只要时机一到,城门后潜伏着的千余骑兵倾巢而出,来个里应外合,打得它们一个措不及防。” 钟离白扯了扯嘴,心中不禁吐槽,感情这位罗将军是把这上万的怨灵,当成南海妖族的虾兵蟹将了? 他认为当下局势,镇守城关较为稳妥,缓声道: “罗将军,这会不会有些过于冒险,加上一会的两千精骑,咱如今城下也不过一千余兵,以少打多,真的能扛得住这上万鬼魅大军么?” 听到他的质疑,罗将军面色稍有不喜,心知眼下身处战事之中,最忌讳军官武将内讧,解释道: “钟大人多虑了,只要我们能守到天明,到时候城内的仙师高人们,就能腾出手来驰援东城这边,届时高手众多,再形成包剿袭杀之……” 罗将军顿了顿,望着守护着黑色鬼门的两只鬼王,沉声道:“可让我感到最为棘手的是那两只天玄境怨灵,它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听闻此言,钟离白脸色也沉了下来,忽然意识到什么,自言自语道:“难道门里还有更为恐怖的恶灵,莫非那位白骨洞主也亲自前来……” 就在此时,一名腰挎刀鞘,顶着头盔的披甲骑兵手拿着一封黄纸密信。 急冲冲的出现在城楼另一边,他步履急促,快速走向钟离白两人。 这名送信骑兵半跪身子,呈起密信,低头沉声道: “两人大人,张郡守派人传来消息,天地司能供给的斩妖箭所剩无几,衙署兵库内估摸仅剩下一千余支。” 罗校尉英眉蹙起,快速阅过密信,抬头看向悬挂在天际的一轮满月,又投目俯瞰城墙下不断涌来的鬼兵。 他的脸色缓缓变得难看,出声问道:“城内情况如何?” 送信骑兵抬头,操着一口嘶哑的声音,汇报道: “栖神山共有六位仙师先后驰援,南江城也有天地司的高人前来降魔,裴大人说棘手的是城中无辜百姓,妖魔祸乱,引起不少人的惊慌和骚乱……” 罗将军和钟离白越听下去,眉头就越皱的厉害,这名骑兵所言,城内的情况似是不容乐观。 郡城中心的街巷,陆续出现一道道鬼门,百鬼涌出。 许多被怨灵附体的普通人,仿佛陷入魔障般举起屠刀,疯狂杀戮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手足亲人。 这些怨气入体后的普通人,共同点便是七窍渗血,可也变得力大无穷,极难对付,已经死伤了好几个衙门捕快和精骑兵卒。 罗将军偏头看向城内一座座高楼院阁,肉眼可见的冲天阴气。 偏僻的街巷各处,不断闪烁着法器光芒,城内此时自顾不暇,如何能驰援城东? “一千支箭,又如何能抵御这上万的阴灵军队……”罗将军喃喃自语。 “罗将军!快看,那是何许人也!” 忽然,先前虚弱无比的钟离白惊呼出声,站在墙头上,用手指着城下。 只见城下黑压压一片的鬼魅大军后方,竟出现了一道璀璨耀眼的金色雷霆,眨眼间轰然冲散了怨灵大军。 罗将军闻言,转头望去,城下此时发生的一幕,令他目瞪口呆,惊呼出声:“竟有人如此生猛,这是谁的部将?” 这是神仙吗? 不!是一个光头和尚!好刺眼,他在发光! 钟离白瞪大双眼,逐渐看清了后方飘荡的金光身影,竟是一名佛门的一品金刚。 第六十三章:蛮横的小和尚 “魑魅魍魉竟在此地公然为祸人间,小僧必将汝等妖孽度化归西!” 道空小和尚怒喝一声,单手持着金杖,蛮横的冲入阴兵大军中,如同猛虎下山。 只见他一招大佛巨掌轰出,金色掌印打得十数只怨灵爆体消散。 此时。 原本四面八方的凄厉鬼哭变成了尖叫恐惧的嚎叫声,漫天阴气倾泻压下,霎时间阴风汹涌奔腾。 一道道洪钟撞鸣声不断从道空体内传出,无形中震荡着四周的阴气屏障。 一些实力孱弱的小鬼,稍微触及那团耀眼的护体佛光,转瞬间魂飞魄散,消散于天地。 熠熠生辉的金光禅杖在道空手里,浑然不似用来警醒坐禅僧人的禅器,更像一名得道高僧斩妖除魔的降魔杵。 浩浩荡荡的怨灵大军,后方一角的上千只怨灵出现了慌乱挣扎。 一抹金光如同闪电般落入大军之中,以势如破竹之势蛮横冲开怨灵阵型。 那白衣小和尚身上的无量佛光,仿佛照耀了天地间。 震撼泣鬼的钟声,势如惊雷般炸响,使得不少怨灵魂体荡动扭曲,显然是被这大佛敲钟声天生压制。 便在这时,在道空径直闯入怨灵军阵后,负责镇守鬼门关的两只金丹境鬼王,皆是不约而同地睁开一双妖异蓝眸。 道空出拳如狂风暴雨般刚猛,一脸快意,似是杀的兴起,禅杖高悬在他的头顶,闪烁着万丈佛光。 悍不畏死的怨灵还没能扑杀到他的身前,就被佛光绞杀了生机,直接魂魄崩散。 与此同时,李知安御剑乘风而来,承影剑几乎贴着官道地面掠至,身后激扬起一道久久未散的尘土。 见到春溪城下的骇人画面,李知安心神一震,神情沉重了下来。 唐慕游潜伏天地司多年,一手造就今晚的邪祟作乱,目的显然是为了让那女鬼苏清晋升鬼尊。 可如若城隍庙的地脉之气流逝,城下的地煞之气足以毁灭一座城池,这必然也是他们谋算中最重要的一环。 幕后黑手不是唐慕游? 他不过一个合海境修士,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若是拥有这支怨灵军队,唐慕游也不用处心积虑藏匿在天地司,做个官职不高的斩魔人。 莫非附身在唐慕游的赤发恶灵,才是今晚这场妖魔祸乱的幕后人。 不对! 这支怨灵大军凝聚冲天的阴寒鬼气,完全不同赤发恶灵身上南海妖族的气息。 李知安眉头皱了下来,这么说今夜这盘妖魔攻城的迷局,显而易见,还有第三个至关重要的幕后棋手。 唐慕游是被当成了一颗棋子,被人执手走在了城隍庙这关键的一步,也可以说稳操胜券的一步棋。 城中侠士强者和外地驰援的仙家高人,齐聚春溪城,无人能分神顾及到城隍庙这一角。 如此一来,唐慕游布下大阵镇压地脉之气的城隍庙,接着,环环相扣,城隍爷许左被大阵压制。 从天玄径直跌落合海境,一个唐慕游加上一个天玄巅峰的女鬼苏清,城隍庙这一步棋稳落囊中。 可李知安的突兀出现,好巧不巧吃掉了唐慕游这颗毫无破绽的棋子。 城隍庙的地煞之气至关重要,春溪城也不是抛出的幌子。 瓷村一事到城里的百鬼夜行,一切的妖魔祸乱,只是为了献祭城里十多万的黎民百姓。 他们真正的目标,也正如唐慕游所说的一样,熔炼城内凡人的阴魂从而凝练成阴丹。 只是事情没有唐慕游想的那么简单。 以十多万生魂祭练而成的阴丹,其中蕴含的魂力不单单只能造就一个金丹境鬼尊了。 沉思片刻,李知安脑海中浮现出对方真正的意图,心里不由得生出一阵怒气。 这些幕后之人将城内十多万百姓视为草芥蝼蚁,当做晋升境界的垫脚石,更是肆意妄为的滥杀无辜凡人。 当诛! 怨灵大军形成一层铺天盖地的黑气光罩,笼罩着城门前的百丈余阔的范围。 没看见道空小和尚的身影。 李知安没有轻举妄动,凝神望去,目光径直穿透了魂光屏障。 瞧见一个身穿雪白僧衣的小僧侣,此刻正双拳横推进了怨灵大阵的中心区域。 道空不过十五六岁少年的身形,却如同一只人形蛮兽,徒手强横的撕扯着一只只阴魂怨灵。 李知安愣了一瞬,这还是刚才儒雅谈吐的小和尚么? 真他娘的生猛! 李知安看着阵中那道黑门,不断涌出的浓郁阴气,心神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道空状态看似狂暴无双,可陷入了大阵之中,要面对的,何止这些实力低微的小鬼。 何况数量如此之多的怨灵大军,能坐镇军阵之中的一尊尊鬼将鬼王,修为实力显然也是不同凡响的强者。 道空再强,心神体力终究有限,莽撞冲阵,陷入危机四伏的局面,只得被动迎接诡谲多变的大阵。 果不其然,正如李知安所忧虑,道空越是靠近邪气鬼门,面对的不再是修为低微的怨灵。 而是一副副甲胄鬼兵,皆是身覆黑甲铁盔,手持一柄白色骨刀,整齐排列的形成防御阵型,举起骨刀守护着黑门。 上千个披甲鬼兵凝成的气势,似是一支厮杀多年的军队,半点不惧横推杀来的白衣小和尚。 吱嘎—— 散发着阵阵幽幽绿光的鬼门关,忽然紧闭合上森寒大门,不再涌出怨灵鬼兵。 其中一个为首的鬼王,似是松了一口气,接着看到道空和尚身形靠近,他阴阴一笑,抬起手臂,缓缓压下。 随着他做出下令手势,上千只鬼兵猛地抬头,一双双眼眸暴射出猩红光芒,面目凶恶,骤然冲出,无不挥起骨刀斩向道空小和尚。 邪魔欺身而来,道空反而淡然一笑,此刻陷入险境,却颇有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头顶半空上的禅杖涌出一缕缕佛光,迅速汇入他的体内,双眼化为金光神眸。 嗡—— 霎时间,场上响起一道道更为洪亮的钟声。 道空和尚的僧衣飘决不定,全身上下的肌肤正在凝成古铜金色。 就连覆在身上的雪白僧衣,也迅速幻化为金光僧衣。 璀璨刺目的佛光梵文,萦绕在道空周身,如有可度化天下邪魔的佛威加持。 第六十四章:降魔禅杖 道空神情冷峻,一步踏出,地面被他这一脚踩出一个坑洼。 只见他猛然发力,地上轰然炸出一道数丈的雷电状裂缝,飞速向前延伸。 砰然一声,十八道无形的金色气柱从地下冲出,宛若十八条游龙怒吼着冲破天地牢笼。 十八光柱围绕着道空小和尚席卷炸开,气浪猛地撞散先行杀来的鬼兵,无量佛光转瞬绞杀了上百只骨刀鬼兵。 然而仅是一息间,无上佛威和游龙光柱顷刻消散。 四面八方的披甲鬼兵再度扑杀而来,如群狼噬虎,悍不惧死。 道空双手持着佛礼,蓦然抬头,一大口真气沉入黄庭,掌心之间若隐若现的金色神芒。 眼见群狼持刀杀近身前一丈处,道空伸手朝着身前虚空,缓缓推出一掌。 一只金色掌印瞬息飞出,在空中陡然膨胀变大,化为巨大的金光佛手。 下一刻,宛若奔雷闪电般狂暴轰出。 大佛巨手拍出,那些披甲鬼物身躯如同风化崩溃消散。 还没能触及道空小和尚的雪白僧衣,就被金光佛手度化摧毁成一缕黑烟。 道空神色自若,身形巍然不动,不断的抬落手掌,朝着四面扑来的鬼兵,递出一道道巨佛金手。 这门巨佛神掌的降魔神通,源于古音寺玄海禅师这一脉。 光是修至炉火纯青的境界,轻易轰出一掌的之力,便有强如排山倒海之势。 数之不尽的披甲鬼物手持骨刀,蜂拥而上,稍一靠近白衣小和尚一丈前,身体陡然一滞。 眨眼间,就被无形的佛光搅碎魂魄,风化成一股黑烟飞速升天。 便在这时,道空和尚身前的一群鬼兵,忽然被一抹凌厉的气息冲散。 唰! 一道宛若弧月般的刀芒倾泻斩出,转瞬即来。 道空小和尚面色大变,举起手臂,金光禅杖瞬间纳入手中。 那道裹挟着破空音爆声的刀光,狠厉穿透他的护体佛光。 一抹凛然刀气转瞬劈在禅杖之上,道空也被一股强大的气机打得朝后倒退数十步。 道空呼吸急促,单膝跪地,一手将禅杖重重杵在地面,身形颤抖。 他吃疼的面目扭曲,咬了咬牙,用手扯破胸前的僧衣,瞧见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刃伤痕。 刀痕中,还有肉眼可见的一缕缕黑气,正在缓慢腐蚀着道空的金刚体魄。 他运转起丹田气机,掌心浮现金色灵光,伸手抚过那道凌厉的伤口。 流光一闪而逝,金刚体魄修复自愈。 这时,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边。 “原来是个佛门的和尚,怪不得身上一股恶臭至极的味道,咦!还是个一品的小秃驴,找死!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拿你当做破城祭品最好不过!” 闻声,道空抬头望去,身前五丈之远站着一个鬼气森寒的黑甲男子。 他的面目全非,仅剩下一副头骨骷髅脸,空洞凹陷的双眼中,跳动着两团阴邪的蓝焰,手拖着凌厉一柄龙骨魔刀。 黑甲男子说话间,道空顿感四周一阵从天而降的威压落下,身形猛地一颤,势要强迫让他跪下。 禅杖一道佛光涌出,附在金色体魄上,他全身的佛陀之威节节暴涨,那道威压骤然消失殆尽。 道空神情平静,看着男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甲男子轻手抚过魔刀,淡淡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是古音寺那帮老秃驴的弟子,恰巧本王最厌烦和尚,所以……” “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黑甲男子话音一顿,猛然抽刀指向道空,寒声道:“本王托人给古音寺送去,顺便呈上你的头颅,好让那帮老秃驴安分点,老了就好好待在家里,别到处乱跑。” “阿弥陀佛!” 道空单手持佛礼,低头口诵一声佛号,朗声道:“汝为魔道生灵,不在幽州偏安一隅,苟延残喘。” “今日率军侵我人族城池,滥杀城中无辜百姓,此行罪恶滔天,那就将你作为小僧入世后度化的第一个邪灵。” 道空小和尚震动禅杖,浩瀚金光聚拢掌心,抬手轰出一道璀璨夺目的巨佛手印。 “笑话!” 黑甲男子一刀挥出,凛然刀影中显化出一尊魔气鬼将,悍然持刀杀来。 冷冽寒光宛若一道势不可挡的闪电,径直切开大佛巨掌。 佛手还没能近身,便在半途中砰然一声炸开,金光迸溅。 黑甲男子冷冷一笑,不屑道:“像你这样的一品金刚境,本王弹指间可杀上百个,斩你如同踩死一个蝼蚁!” 话音稍落,他作势就要出刀,忽然眯起双眼,沉声问道:“这降魔禅杖怎么会在你手里?古音寺的怪气……你是玄海什么人?” 道空握紧禅杖,护体佛光缠绕全身,沉默不语,不予理会。 一个一品和尚装什么呢! 若不是这除魔禅杖神威尚存,你早就成了本王的刀下亡魂! 黑甲男子冷哼一声,眼神戏谑,阴恻恻道: “闯阵许久,你早已油尽灯枯,真气耗尽之下,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不过黄口小儿,方才不是要度化本王么?大言不惭!” 道空依旧置若罔闻,身形巍然屹立,闭目持礼,嘴唇微动,似是在无声口诵佛门神通的口诀。 见状,黑甲男子心生怒气,左手猛的压下。 他手势压下,在鬼兵大军中,似是一声冲杀号令。 四周原本静止不动的鬼兵,皆是不约而同的抬起面目,浑身浓郁阴气骤然爆发。 霎时间,四面八方的披甲鬼兵,再次朝着大阵中心的白衣小和尚,扑杀而去。 黑甲男子看着悍不畏死的鬼卒杀去,眼神没有半点悲悯,冷声道:“好在只是一个一品境,若是上五境手握这禅杖,倒真有点难对付。” 这来自古音寺的金光禅杖,自家老祖曾经说过,本是上古佛教的一尊佛陀,以自己圆满的功德金身铸造而成。 祭练过程中还铭刻下镇邪除魔的古佛文,可谓是专门克制天下的鬼魅妖魔。 道空和尚虽是一品,可掌握着古音寺的降魔禅杖,压制鬼物的战力在无形中拔高了好几层,这让他不得不重视。 害怕道空临死前的全力反扑,黑甲男子没有选择亲自出手。 反正手下鬼怪兵卒这么多,只要把道空体内的真气耗到枯竭,便没了气力催动这降魔禅杖。 是生是死,皆在他的一念之间。 黑甲男子不再望向眼中如同死人的小和尚,抬头看向城楼之上,低声道: “我的战场应该在那里,只要再等一会,这座春溪城将成为老祖的白骨城,破城后,那我就是最大的功臣,说不定老祖一开心,还能赏我一颗阴丹,桀桀桀……” 第六十五章:巨佛法相 轰! 就在百鬼扑上白衣小和尚的一瞬间。 道空身后绽出阵阵金光,耀眼惊人的佛光使得阴沉黑夜光芒万丈,通亮至极。 滔天佛气宛若一股凌厉狂风般瞬间激荡冲出,轰散了一圈圈扑杀近身的鬼兵。 上千鬼兵触及无量佛光,纷纷面目扭曲,魂体崩溃消散,大军的阴气屏障猛然颤动,万丈佛光冲天而起。 嗡! 刹那间,一道声似天雷般洪亮的撞钟声轰隆响起,惊天动地,春溪城也宛若随之一颤。 只见一尊金佛坐禅的法相虚影浮现在高空中,佛气四溢,不怒自威。 李知安握紧青露剑,自这尊佛相显现后,心中只觉有一道道令鬼神膜拜的佛音涌入耳边。 体内灵蛟不断翻涌奔腾,发出一阵阵微弱的嘶吼,似是在为他驱散这些“不速之客”。 李知安瞧着战场上的形势,不禁暗忖,刚抽出青露剑,欲要入阵相助道空。 没想到这位古音寺的小和尚佛法无边,实力境界不与寻常一品相同。 修行的佛门神通简直达到了出神入化,难怪敢夸下海言斩尽天下妖魔。 这道空年纪也不过十六,真要成长起来,日后佛道上的成就,难以估量…… 坐镇城楼之上的钟离白,罗将军两人和一众弓箭手瞠目结舌的望着如同城墙齐高的巨佛,心神目光满是震撼。 一支特制箭矢才能杀死一只鬼兵,这小和尚出手不过眨眼间,上千只阴兵鬼卒魂体炸裂,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这是哪冒出来的救世活佛? “阿弥陀佛!” 一声势如洪钟的佛号响彻天地,道空微笑不语的看着那黑甲男子。 “区区一品金刚,哪来的气力驾驭得了这门佛相神通,该死的小秃驴!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黑甲脸色难看,眯起双眼,怒吼一声,双手握住刀柄,刀尖朝地,猛的将七分刀身没入地底。 道空眉目微皱,修出纯然佛心的他,敏锐地察觉到四面八方的天地之力发生了变化,似是变成了有主之物,在逐渐被黑甲男子勾动聚拢。 嘭! 下一刻,龙骨魔刀没入的地面上,如同一个光点爆发,向外延伸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 沟壑之中涌现出如泉水流动的墨黑鬼气,一层阴气森寒的黑色光罩,瞬间笼罩住了道空和黑甲男子,还有余下几千怨灵鬼兵。 见此一幕,李知安暗道不妙,刚才在城隍庙遇到的女鬼苏清,便是一尊天玄境的鬼修。 他领教过鬼界的可怕,知道要想破开鬼界,谈何容易。 那女鬼的天玄鬼界,还是在姜曦使出的狠厉杀剑从外劈开。 不过鬼界一旦被破,其界主也会随着崩溃消亡。 可道空手握品秩不凡的佛门法器,再如何克制鬼物,越境杀妖。 此刻身处鬼界之中,那黑甲男子等同拥有了不死之身,道空的神通手段也会受到天地之力的压制。 更何况,鬼门关那边还有一尊迟迟还没出手的鬼王,如同一名隐匿在暗处的刺客,紧要关头,给人最为致命的一击。 还有那座突然出现的鬼门关,究竟是什么来路,又是谁的法宝? 值得一名天玄境鬼修寸步不让的坐镇,难道这才是关键的破局所在? 即便相隔数百步,李知安也感受到了天玄鬼界的阴气影响,抬头望去,高空之上的巨佛金光也被笼罩覆盖,佛气似是在缓慢消融着。 李知安凝神静气,并拢剑指,快速以精纯真气在手下画下一道匿隐符的符纹。 符成! 霎时间,他修长的身形竟是缓缓从头到脚,然后彻底的凭空消失,似是与阴沉的暗夜形成了一体。 城楼之上。 钟离白气息急促,面露怒意,沉声问道:“罗将军,难道我们就这样无动于衷?就这样看着那小和尚在鬼怪手中死去么?” 罗将军身姿伟岸,扶着城墙,紧盯城下的形势,冷声道: “钟大人稍安勿躁,只要再等等,驰援的两千余骑很快就到,此时要是贸然出击,若使得全军覆没,那这春溪城也要沦为鬼城,我们万万不能一腔热血,为了一个和尚,压上城里十多万人的性命。” “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为春溪城而死,憋屈!”钟离白猛的一拍城墙,坚不可摧的城墙凹陷一大片。 罗将军冷视着城下局势,陷入沉默,对钟离白的动怒置若罔闻,其实不难理解他的急躁心情。 钟离白虽然身在天地司,可骨子依旧有着江湖侠气。 若是早年间的自己,也像他这般侠义豪气,见此妖魔为祸人间,恨不得上马提刀乱杀一通。 城内局势已然如此险恶,城外的战场更不能因小失大,当务之急中的当务是要守住这郡城东门。 哪怕城内的鬼魅妖魔一时半刻斩之不尽,可只要稍后驰援的两千余骑到来,城东就能守到天亮,就能坚持到朝廷派出武道宗师的救援…… —— 与此同时,阴气森寒的鬼界之中。 道空小和尚保持单手持佛礼,一手紧握着金光禅杖,神情自若。 哪怕身在诡谲未知的鬼界中,他的金刚佛心依旧如常,没有半步退却之意。 黑甲男子缓缓抽出邪气魔刀,施展出鬼界后,他的身后头顶上,便多出了一双如流光火焰般邪异蓝眸。 这是他鬼界的法相虚影,此刻这片天地已完全被他所掌控。 目光稍一接触,巨大的蓝焰双眼仿佛能摄人神魂,使人迷失自我。 “小秃驴,能逼本王使出鬼界,你也算得上三生有幸了,死后前往酆都城的路上,若是有人问起你是怎么死的,就说是死在本王的魔刀之下,记住本王这把刀名为邪焰!” 话音刚落,黑甲男子持刀的气势骤然爆发,阴气冲天而起,气息稳稳停在天玄巅峰,天地合一境。 漫天的天地之力形成一股能量气旋,飞升聚拢汇于龙骨魔刀之上。 不仅如此,黑甲男子头顶的那双蓝色巨眼猛的射出两道焰光。 在地面迅速蔓延,然后如两道泉水般流上他的身体,双眼之中,跳动的蓝焰更为激烈。 不一会的功夫,两道蓝色焰火覆盖了那把龙骨魔刀,光芒闪烁中,刀身杀气汹涌奔腾。 黑甲男子这次出手不是朝前斩出刀气,而是大踏步拖刀而行,面目狰狞,杀心凛然,如狮子搏兔,力求一击制敌。 第六十六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甲男子虽然言语上轻浮,可当他真正爆发战意时,握刀的气势浑然大变。 他骤然间重踏地面,开始狂奔,在半途中猛然发力,拔地而起,大地砰然一声炸出一个巨坑。 黑甲男子如一支冷冽箭矢飞射而出,随之地面上裂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他出刀快似天降雷电,原地只留下一抹不起眼的黑气滞空。 下一刻,先是一点寒芒出现在道空身前一丈近。 猛的暴绽惊天动地的杀意,一道黑色的凌厉刀气转瞬斩来。 一缕缕金色佛气萦绕着闭目的道空,猛然睁开双眸,眼中激射出璀璨金光,朝前抬起手掌。 同一时间,巨佛法相也随之压下金光大手,模样慈眉善目,却是佛威刺目。 只见佛相嘴唇轻启,竟吐出人言。 “阿弥陀佛!” 佛音灌耳,震碎周围伺机而动的数百鬼兵,眨眼之间化为齑粉,魂体炸裂崩溃。 霎时间,一柄蓝焰魔刀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杀气,席卷斩落。 凌厉的滔天刀气劈在金佛巨手上。 鬼气翻涌,如狂风拍打在道空小和尚的身上,雪白僧衣飘摇鼓荡。 冷冽刀意使得他的身形颤抖不定,一双草鞋不断往后滑退。 轰轰轰! 刺耳的音爆声在空中连绵不绝地炸起,可见漫天的黑色刀气,冲击着坚如磐石的金光佛手。 鬼气与佛气不断碰撞消融,魔刀仅是刺入佛手一尺,便停滞不前,一时间僵持不下。 怎么可能! 这小秃驴还能越三境斗法不成,鬼界形成的天地之力竟然压制不住他。 神情震动的黑甲男子,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随即合握魔刀,缓缓露出半张森寒白骨的脸,眼神瘆人至极,腐烂的脸上涌出缕缕黑气。 便在这时,道空陡然收手盘坐,做出一个坐禅的姿势。 他身后爆发出阵阵佛光,鬼界霎时间通明万丈。 高空中,那尊熠熠生辉的巨佛法相,面露微笑,嘴唇未动,却有佛僧念经声传出。 嗡—— 大道佛音骤然在神识中响起,如一道滚滚天雷炸开,黑甲男子心神一震,霎时失守。 便是这失守的一瞬,金佛法相威严暴涨,猛地推出巨掌,掌心之中隐约有佛文闪烁。 眼见佛手如天罗地网般落下,黑甲男子暗知不妙,果断抽刀,爆发出毕生最快的速度,飞掠倒退。 然而佛手看似缓慢落下,可万丈佛光却是禁锢了他,使得速度停滞不前,宛若被仙人定身。 轰! 巨佛掌印轰然压下。 将黑甲男子连同一双蓝眸虚影齐齐镇压,蛮横的在地面上拍出一个巨坑。 五指掌印落下带起的劲风,席卷起地上的秋黄落叶与一股遮天蔽日的尘土。 鬼界砰然破碎,怨灵大军的黑气屏障出现无数道裂缝。 一缕缕阴气嗤嗤作响,飞速消亡。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说是度你便是度你!” 道空单手持礼,朝黑甲男子念了声佛号。 他望着巨坑中的一地碎骨,心里也松了口气,缓缓收起神通法相。 环顾四周,余下一大半的鬼兵大军依旧鬼气冲天。 鬼嚎不止,甚至愈演愈凶,却是不敢像刚才悍不畏死的冲上身前。 就在此时,一股杀机凭空出现! 唰! 一道冷冽寒光在还未散去的烟尘中穿梭射出,径直向脸色苍白的道空激射杀来。 寒光竟是另一道不同鬼气的剑气。 这道宛若顶尖刺客的巅峰一剑,对强弩之末的道空来说,可以说是实打实的致命一击。 杀意更加决然! 避无可避! 道空微抬起禅杖,点点佛光浮现在他身前,凝结成一道势似坚不可摧的护体光罩。 声势浩大的剑光转瞬即至,瞬间劈开佛光屏障,道空急忙以禅杖护在身前。 锵! 寒芒一闪。 又是一道狠厉剑气斩出,劈在禅杖上,火星迸溅。 强大的震感使得道空虎口颤动,禅杖瞬间被击脱离手。 残余的剑气炸开,将道空轰飞坠地,尘土飞扬。 半响,道空竟是缓缓爬了起来,又一次做出禅坐的姿势,只是身后再无大佛法相。 他的嘴角溢出一道触目惊心的鲜血,雪白僧衣上满是血污,惨烈至极。 一道黑影从远处转瞬即至,在道空身前一丈停顿身形,逐渐显露出他的真正面目。 竟是一具没有半点血肉的头骨骷髅,如死去的黑甲男子一样,凹陷一尺余的眼眶中,有着两团跳动蓝焰,诡异瘆人。 骷髅男子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感情色彩。 他抡起手臂,举起魔气萦绕的墨黑长剑,作势就要斩掉这已是将死之人的白衣小僧侣。 下一刻,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在两人耳边荡开。 “总算是敢现身了,小道可等你好久了!” 一道白虹在虚空中,一闪而逝。 下一瞬,一抹朴实无华剑光破空划出! 只见一道剑罡快若一道青光风雷,如闪电般倾泻射出,裹挟着滔天杀意,骤然冲到骷髅男子身前。 无比狂暴的撕碎了四周阴邪鬼气。 嗤—— 剑光过后。 一条鬼气森寒的黑骨左臂落在地面上。 一缕青色剑气钻透骨手,将鬼气蛮横的搅了个粉碎,骨手转瞬间化成黑色齑粉。 手持魔剑的骷髅男子,双眼中的火焰猛然跳动,他死死盯着眼前突兀出现的白衣道士,心神大惊。 气息波动明显停稳在三品,可那一剑显然远远超出练气期,暴涨到了金丹境。 剑修能越境杀人,这点在修行界早已被世间修士熟知。 可像这年轻道士直接横跨五个境界,还是跨越了上五境的炼神,在天下何处都不可多见。 此人能匿隐在虚空中,更像一位经验老练的杀手,静心等待天时地利,继而递出最大伤害的一剑。 可怕的还是其耐心极好,竟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杀意和气息。 修行界已经开始顺应大势了么? 接连见到似是大能转世的两位年轻人,仿佛见证了这座天下即将老去,骷髅男子心生感慨。 瞧见这骷髅男子被自己斩去了手臂,却没有出手的打算,李知安以剑尖斜指地面,朗声问道: “你们这些肮脏不堪的鬼物,到底是打哪来的?。” 骷髅男子沉默不语,气机内敛。 李知安凝起双眼,沉声道:“先是瓷村,后是文武、城隍两庙,为什么费尽周折,层层布局,一心想要献祭十多万无辜百姓?” 第六十七章:灵兵 “你话太多了!” 骷髅男子没有血肉的嘴巴微微张合,声音空洞幽幽,如同地府中传来的凄厉鬼声。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具人形骷髅,脸上没有一丁点面皮。 墨青发青的四肢百骸,全是死气沉沉的骨头,不同黑甲男子还有半个身子的腐肉。 李知安一袭洁白道袍在阴风中飘荡,暗中早就施展起望气术。 观其骷髅鬼物的气象,气机流转与黑甲男子相差不离,稳稳停留在天玄境。 可越是如此,李知安越感看不透这只骷髅阴物的修为深浅,因为此人身上的墨黑气运过于惊人。 一些刚步入化形期的小妖小怪也不过是几缕黑气,像如此汹涌的业力黑气,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刚才消耗真气在手心画下匿隐符,就是为了寻求机会,使出竭尽全力的一剑,斩杀此獠。 在瓷村渡雷劫之时,天门初显,李知安的剑道境界已跻身金丹境。 他藏匿在虚空中,凝聚全身心神斩出的一剑,几乎抽去了半数窍穴好不容易聚拢的真气。 饶是竭力使出的金丹一剑,也只是斩去了这具骷髅鬼怪的一只骨手。 忽然,骷髅男子祭出骨剑,悬停于身前。 他随后抬起一只纤细无肉的骨手,朝着五指巨坑中的一摊黑气碎骨,五指一拧,直接将黑甲男子的元神从无生机的肉身扯出。 可见一缕缕黑气凝成一具萎靡的男子魂体,虚无缥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就让你死得其所些。”骷髅男子阴声咒骂,张口吸纳掉浩瀚魂力,眼中蓝焰猛然暴涨。 他的气机流转更为迅猛,转瞬间节节攀升,修为波动径直跻身金丹境,猛然回头看向李知安两人,狠厉的气势如同一只怨气冲天的恶灵。 骷髅男子双手合起十指枯骨,贴近白骨额前,似是在做着祭祀鬼神的礼仪。 便在此时,漫天鬼气急速汇入悬停的黑色骨剑。 黑剑在半空中雀跃颤鸣,如同久旱逢甘雨,肉眼可见的一缕缕黑色剑气,萦绕在剑身,气冲斗牛! 李知安瞳孔微缩,虽然在城隍庙见识过金丹境妖修的恐怖。 可当真正面临一尊实打实的金丹剑修,却是另一番心神摇曳的光景。 阴风席卷而来,皎洁满月也被层层叠叠的乌云遮住,下一刻,天地暗淡无光。 黑剑忽然骤停,骷髅男子也停下了拜祭动作。 一只巨大的白骨骷髅头,缓缓浮现在他的头顶上。 天幕中,在骷髅法相底下出现了一副尸骨累累的瘆人气象。 一时间,一道道鬼怪黑影相继出现。 多是一些江湖高人的身影,又或是剑道宗师的阴魂,虚幻缥缈,若隐若现。 李知安身前横剑,神情凝重,右手不由得握紧了剑柄。 这具金丹骷髅生前,恐怕也是一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阴险剑修。 气势如虹,骷髅男子不再掩饰金丹境的修为,浑身充斥着磅礴鬼气。 他抬头望向李知安,眼眶中跳动着幽幽蓝焰,阴冷道: “少年人,既然同为剑修,那本尊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便如那些被我一剑杀死的剑道宗师一样,死后化为鬼界中的剑魂,助我踏上剑术山巅。” “没想到你没了面皮,这嘴皮子倒是挺厉害!”李知安眼眸深邃,淡然一笑,气机流转速度比以往快了数倍。 手中的青露剑,似是在与那柄骨剑较真,剑气不受控制的层层叠高。 练剑一生,甚至脱离了阳气躯体,向白骨洞的一尊老枯骨做出了大道誓言,勉强求来阴丹破境。 就为了在剑道境界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今被一个剑修后辈风轻云淡的揭开痛楚。 骷髅男子怒意冲天,浑然不再忌惮白衣道士眉心之中的紫气,冷声道: “少年人,无畏过头可就是无知了,今天我就替你家中长辈,好好管教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 话音一落,他枯骨十指快速变幻剑决,黑气剑身流光闪烁,冷冽剑尖猛地指向李知安,杀意惊天! 唰! 三尺余长的黑剑化为一道乌黑剑气,裹挟着誓杀之势的浩荡杀意。 转瞬之间,就出现在李知安身前一丈,若是躲避不及,就要被鬼气森森的飞剑割去头颅。 然而一袭白衣的年轻道士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用任何神通遁走,手中的三尺青锋也未爆发出夺目剑气。 叮! 一道清脆嘹亮的刀剑撞鸣声蓦然响彻天地。 飞剑! 只见一柄凭空出现的古铜飞剑,笔直挡在了黑气飞剑杀人的途径上,寸步不让! 太阿剑与黑气飞剑相互对峙,两柄飞剑裹携的凌厉剑气轰然对撞,形成两道一黑一白的剑气光罩。 瞧见太阿剑的骤然现身,黑体骷髅心底升起一道强烈至极的贪念,杀意杀心更加浓重。 剑修所使的飞剑在天下九州,如宗门的法器灵宝一样,也划分着品秩高低。 刀剑等神兵利器的品质又分地阶,天阶,灵阶,神阶,仙阶。 若是铸造一柄上等宝剑,且不说投入的价钱与材料,其中更加息息相关的,还是铸剑之人的高超手艺。 一剑开炉可铸十年,十年间若有一步差池,飞剑的品秩也随之大打折扣。 所以,光凭一柄能御剑而行的飞剑,在江湖上,其价值也难以估量。 如今眼下,出现了一柄能轻易抵住金丹境一剑的飞剑。 样貌虽说古朴无华,但其品秩一定是灵阶之上! 骷髅男子心思活络起来,灵兵近在眼前,却是握在一个三品剑修手中。 如何不叫他眼热,心湖中泛起一道绝不能让灵兵蒙尘的念头。 估摸着少年道士似是不敢随意动身出剑,显然是为了庇护身后气息不稳的小和尚,骷髅男子心感安定。 一个剑修不能随心所欲的出剑,心有顾及之下,剑心也会受到处处压制。 不怕他真隐匿了原本修为,只要不是半仙之上的人物,哪怕是金丹巅峰的大剑修。 胆敢落在自身鬼界中,骷髅男子也有信心将其斩杀,只不过是多耗些时间而已。 已是确定了少年道士的剑心弱点,当下只需要擒贼先擒王。 先行解决掉那小道士,那这柄灵阶飞剑也会稳稳落入自己的鞘中。 古铜飞剑激起层层剑气,见此,骷髅男子气机急转。 眼中蓝焰代替了无尽的贪念与杀意,心中却越发欢喜,仿佛那柄飞剑已经是自己的本命飞剑。 第六十八章:鲤鱼跃龙门 场上,对峙双方,相距数百步。 两股黑白各异的圆弧状剑罡,杀意凛然的双剑皆是进退不得。 齐齐绽出冷冽骇人的剑气,撕碎了周围的天地之力,炸出一道道刺耳的音爆声。 两人似是在比拼着窍穴真气,场上没有发生激烈的驭剑打斗,剑影横飞的气象。 李知安右手提青露,左手风轻云淡的以剑指牵引着太阿,神色肃然,看不出丝毫真气枯竭的迹象。 他朝那尊金丹骷髅望去,心神急转,意识到此獠心性谨慎,是在等自己气息不稳。 哪怕露出一点破绽,迎来的必然是致命一剑。 极其棘手,追求稳健之下,只好迫不得已采用拖字决,因为背后就是奄奄一息的道空小和尚。 虽然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但通过相识甚短的言谈中,明白道空心性纯朴,不是什么江湖恶僧。 更何况他也是自己邀来春溪城除妖,不可能见死不救,看着他死在妖魔手下。 骷髅男子眼中敛起对太阿剑的狂热,他相隔数百步驾驭着那柄充沛黑气的本命飞剑,已然不是简单人物。 他脱离练气士成为一介鬼修后,也摒弃了阳间修士的气海窍穴,四周漫天的阴邪鬼气,对他来说便是如虎添翼。 天幕上,清晰可见一股股墨黑鬼气,正源源不断汇入巨大的骷髅头中。 宛若一只邪气凛然的恶灵俯视大地,使得鬼卒大军颤栗臣服,不敢抬头。 剑气对峙半响后,瞧见李知安仍是一副轻易驭剑的姿态,骷髅男子暗忖心惊,略有震撼。 年轻道士驭剑的气象哪里是一名练气三品的剑修,这很不合理。 世间练气一品下的修士,还没能修出气海,气府窍穴也就仅是十二座。 只有踏入鱼游境后,会打破经脉秘境,修得二十四座窍穴。 实力修为也如鲤鱼跳龙门,自此翻天覆地,故而才有了鱼游一说。 原本让他忌惮的是年轻道士眉心中的一团紫气,观其迹象气势恢宏,于是当做了道家某种杀人于无形的道法神通。 可眼下,这个面相年轻稚气的三品剑修,气府更似一座浩瀚无边的气海,连绵不绝。 转念一想,剑修嘛,不都爱隐匿真实修为,扮猪吃老虎,阴险无比。 喜欢在紧要关头,冷不丁的斩出竭力一剑,最后以一人之力改变战场上的胜负。 一世为人,第二世做鬼的丰富阅历,使得骷髅男子在以往的问剑对敌之间,不敢有半点马虎大意,清楚若是稍有差错,便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骷髅男子僵硬的转头瞥了一眼,瞧见那座鬼门关依旧没有生出任何异动,心中蓦然生出贪念,喃喃自语道: “只要夺得这飞剑,再闭关一阵子,我的剑境必然大涨,若是能借此跻身半仙境,白骨老祖也要惧我三分,自然得毁去对我的道言禁制,到那时也就可以离开白骨洞,便从此不再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反观李知安一脸平静,左手悄然抖动,牵引着一缕缕青色剑气汇入道空的体内,剑气能伤人,也能救人。 温和剑气宛若一条条细指大小的青蛇,聚拢在道空的腹部,为他抹平一道黑气森森的剑痕。 很快,剑气似是起了作用,道空噗的一声,吐出一口积郁已久的鲜血。 气息迅猛流转起来,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就地禅坐,运转起佛门心法。 然而当下发生的这一切,都避不开骷髅男子法相虚影的俯瞰,周围百丈天地,在无形中早已化为他的鬼界。 不出所料,当李知安左手再一次微动时,万里天幕,暗淡无光。 远处的恢弘城墙消失不见,取之而来的是遮天蔽日的墨黑鬼气,汹涌聚拢。 驭剑对敌,竟敢另分心神救人,这么快就露出了一个最好最妙的破绽。 骷髅男子眼中焰光暴涨,冷笑一声,阴恻恻道: “少年人,身为剑修最忌讳分心,你已是泥菩萨过江,还敢在我眼皮底下救人,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高空上,巨大的白骨骷髅头猛然张开没有血肉的下颌,喷出一道阴气森森的黑雾。 粗如树干的黑雾中,鬼气荡漾,急速聚拢成八尊魂影,一线排列。 八只鬼气幻化的阴魂,光凭气息就在鱼游境巅峰,皆是木讷无神的手持一柄黑气长剑。 下一刻,八只阴魂先后一阵身体前倾,猛地向李知安飞扑杀去。 在骷髅头暴动的刹那间,李知安心生提防,轻轻挪动左脚,左手剑瞬变为右手提剑,剑身上流光闪烁,一道青色剑罡奔腾而起。 于是在八只阴魂扑杀近身前,一道青如玉石的耀眼剑光疾速掠出,寒光一闪而逝。 半空上,蓦然出现一缕缕纵横交错,如一张凭空显现的剑气大网,转瞬将那八只鬼气如虹的剑魂拦腰斩断。 就在这时,一声恼怒至极的怒喝猛然响起。 “老王八蛋!” 剑鸣剑颤! 老不死的,竟然搞偷袭! 李知安面色大变,心生警兆,脚下所站的位置,地面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气漩涡,一柄邪气凛然的剑尖破开虚空,迅猛杀出。 天幕大地浑然颤栗,狠骂一声过后,李知安改换持刀姿势,化为一抹白气剑光冲天而起。 悬至高空时,整个人陡然似是一道刺目流星轰然坠落,双手紧握玉青剑柄,剑尖朝下,剑气当场捣碎黑气漩涡。 轰! 枯骨男子显出真身,高举第二柄鬼气聚拢的黑气长剑。 剑罡一黑一青,两人以剑对剑,剑尖相互对峙,四处不断溅落出凌厉剑气。 僵持不下之时,李知安背后蓦然升起一股寒意,心神一惊。 果不其然,高空上凭空显现出一个粗如碗口的黑气漩涡,又有一柄冷冽剑尖冒出。 瞬息之间,一柄袖珍小剑掠出漩涡。 这第三柄黑剑在半空中,猛地剑气暴涨,剑身大小急剧变化,骤然变成一把巨大飞剑,直斩而来。 命悬一线,李知安顾不上在道空面前暴露实力,左手快速变化剑印。 霎时间,大地之上多出一抹不起眼的黑点。 黑点暴绽出璀璨墨光,最终汇聚成雾气萦绕的剑体黑影,剑气之盛,甚至掩盖住了漫天森寒的鬼气。 第六十九章:一剑诛魔 身在鬼界天地之中,骷髅男子迅速察觉到第三柄飞剑的气机存在,感觉到剧烈的生死危机。 来不及探究这名年轻道士竟如小孩随手雕刻的木剑般,又凭空驭出第三柄飞剑。 他毫不犹豫的借助天地之力,再次施展出黑气漩涡,意图遁入虚空,先避开这第三柄飞剑的狠厉锋芒。 然而李知安显然早有预料,冷然一笑,剑指猛然压下,心神拨动剑意。 刹那间,黑雾飞剑猛然破碎。 五六块碎裂的剑体虚化成滚滚黑雾,转瞬间消失殆尽,就连一缕剑气都仿佛不曾存在过。 “该死的臭道士,飞剑是大白菜么?” 当黑雾飞剑消失的那一刻,骷髅男子终于惊慌,疯狂加速勾动天地之力。 可是, 他眉心一尺前,蓦然出现了一抹与先前一样一样的黑气小点。 黑点浑然变幻成一条笔直长线,疾速掠出。 在途中一瞬化为一柄雾气萦绕的飞剑,径直穿透他阴气森寒的眉心。 眉心没有鲜血流溢,只有一道空荡可见的光洞,还有一道道嗤嗤作响的鬼气,正被承影剑遗留的剑气剧烈灼烧。 双眼中的蓝焰也骤然熄灭,变得空洞无光。 与此同时,李知安眼神坚毅,双脚凌空一踩,身体如劲风倒掠后翻,恰巧躲过漩涡中钻出的黑气巨剑。 轰—— 黑色巨剑蓦然坠地,砸出一个丈余大小的巨坑。 在烟尘未散的这个间隙之中,李知安稍稍稳住身形,脚尖一拧,化作一道剑光飞射而出。 霎时间,一袭白袍穿过遮天蔽日的尘土,来到骷髅男子身前,一剑横抹而下,转瞬之间削去森寒头骨。 他更是欺身近前,一拳砸在骷髅男子的胸腹上。 磅礴炽烈的拳罡轰然炸开,整具黑色骷髅如同一件易碎的瓷器,砰然一声当场炸碎,碎骨溅落一地。 不管这骷髅阴物是死是活,李知安就一心想让他尸骨无存,防止死灰复燃。 远处一抹剑光转瞬即至,承影剑去而复返。 李知安一直以来充当御剑而行的承影剑,杀敌之速不在青露,太阿两剑之下。 他的脚下一阵黑雾缭绕,又迅速消逝,归于平常,只是影子壮大了几分。 骷髅男子身亡后,先前周围的景象再度浮现。 周遭只剩下几千余只魂力低弱的鬼卒,似是陷入某种动弹不得的状态,没有丝毫气机波动。 此时夜已过三更,万丈天幕上,星海渐稀,高悬的满月不知坠向了何处。 不远处禅坐的道空依旧紧闭双目,似是还在运气疗伤。 毕竟那是金丹剑修的一剑,他的身上佛光萦绕,形成一道护体光罩,庇佑自身。 四周静谧得有些过分,不仅如此,城楼之上也没有看到箭矢射下,更没有先前护城兵卒的厮杀声。 假象! 鬼界没有破开! 李知安站在原地,手握三尺青剑,神情严肃,可见心弦紧绷,依旧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没想到本尊倒是低估了你,一个拥有三柄飞剑的少年,你的身上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天地间,突兀响起一道幽幽森寒的声音。 李知安面无表情道:“装神弄鬼,不敢现身,是怕再死一次么?” “狂妄至极!” 天幕上,缓缓再次浮现出一只巨大的骷髅头,张嘴吐出一个磅礴鬼气的黑影。 黑雾散开,逐渐显露出一具有血有肉的身体。 面目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双眼睛似是被人以利器挖去,只剩下空洞无物的眼眶,一身褴褛不堪的麻布旧衣,手上多出了一把三尺长的普通铁剑。 李知安忽然问道:“我想知道,鬼界之中,难道其主当真拥有了不死之身?” 正在凝起无尽剑意的白发老者,听之面色微沉,不过还是回答道: “鬼界所谓的不死之身,无非就是利用天地之力重新凝聚躯体,界身不灭,一缕阴邪之气都可作为复生的媒介。” 说完,白发老者脸上浮现出一抹疯狂之意,高声道: “方才我还有些惧怕你的身份,能拥有三柄飞剑,想来你是哪个隐世剑宗的传人。” 白发老者阴阴一笑,继续道:“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稚童都能明白,更何况你刚才出了不少剑,现在还有足够的真气驭剑?” 李知安淡然一笑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 白发老者剑指李知安,金丹巅峰的气势骤然爆发,讥讽道: “我有一门天生的本命神通,可看透练气士的气海状态,你此时已是外强中干,不必故作镇定,少年人,你死后的魂魄也会化为剑魂,滋养我的无上剑道!” 听闻此言,李知安心中明白,他所言不假,今晚经历不少次生死大战,窍穴真气本就不充裕。 先前驭剑更是雪上加霜,看得出来,这金丹鬼尊为了夺剑,已然全力爆发,势在必得。 白发老者看着他,不禁赞叹道:“真是一株不错的剑道苗子,可惜了,若是早年间,本尊一定收你为徒,现在嘛,借你飞剑一用!” 言尽。 巨大的骷髅头浑然颤动,张开吐出一柄巨剑,裹挟着汹涌澎湃的杀意,转瞬之间飞射斩来。 李知安猛然提气,浑身剑意节节暴涨,抬手一剑斩出,势不可挡的浩荡剑气,刹那间斩断了巨剑。 下一刻,李知安顿感一股森然杀机笼罩了自己。 只见巨剑瞬间化为一股黑雾。 黑雾中冲出一道白发苍苍的身影,携剑斩出,气势汹汹,宛若一尊不可匹敌的剑魔。 可当提剑扑杀至李知安身前一丈时,白发老者猛然察觉到不对。 年轻道士的身上少了一道飞剑气机,少了……第一柄出现的古铜飞剑! 白发老者瞧了眼平静的年轻道士,顿时才明白他的底气所在,心湖中蓦然升起一道恐惧的寒意。 凭借着多年的打斗经验,他往回收敛气息剑意,身形快速倒掠。 可为时已晚! 在他身体倒退的一瞬间,一柄古铜色的飞剑不知何时悬停在他眼前,如鬼魅般没有任何迹象的出现。 二尺余长飞剑忽然急剧变化,最终变成一柄袖珍飞剑,猛地弯曲剑身,划出一道弧度。 转瞬钻进老者的体内,暴绽出一道道凌厉剑气,摧毁掉了体内生机, 白发老者定身不动,握剑站在一丈前,一动不动,双眼无珠,却可见满脸的不可置信。 气机断绝前,他脑海中回荡着那抹来无影的飞剑画面,这竟是一柄蕴养出剑灵的仙剑! 第七十章:阴丹 当白发老者身亡时。 天地颤动,虚空上缓缓显现出一个碗口小的黑气漩涡。 下一刻。 巨大骷髅头的七窍内,涌出滚滚黑雾,作势就要逃进漩涡。 李知安并拢剑指,以千丝万缕的剑气,牵引起太阿剑,循着天地之力遁入虚空。 只见太阿剑悄无声息地从漩涡中飞掠而出。 剑光闪烁,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剑落在骷髅头上。 气势如虹的剑光,径直将骷髅斩成整整齐齐的两截。 太阿一剑得手,裹挟着浩荡剑气左右横穿,把骷髅头搅了个粉碎,法相虚影彻底消亡。 与此同时,白发老者的身躯连同手中铁剑,砰然炸裂,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刺鼻鬼气。 在他魂体炸裂后,缓缓升起一股浓烟。 一颗浓郁阴气包裹着的阴丹,显现出来,随即悬停在空中,静止不动。 李知安凝起双眼,脸色平静,没有着急的伸手去掠取这枚阴丹,心念一动。 远处太阿剑剑光一闪。 从上空转瞬即至,化为一柄袖珍飞剑,围着鬼气缭绕的阴丹悬飞。 这颗如铜币大小的墨黑丹丸,却蕴含着无比浑厚的阴气。 驭剑入鞘,李知安抬起宽大的长袖,五指朝上一抓 空中悬停的阴丹被吸附而来,飘进他的袖里乾坤中。 环顾四周,鬼界破灭,天地之力归于平静。 身后不远的道空小和尚,也睁开了双眼。 气息流转平稳,金刚气势隐约有突破的趋势,显然是挺过生死难关,得了后福。 百丈余远的城门前。 正飞扑攻城,悍不畏死的怨灵大军,身形停滞不前。 猛然崩溃炸裂,随即化为一缕缕黑烟消散。 这片天地,再没有瘆人的鬼嚎阴哭声响起,继而转变成一道道魂体破碎的爆炸声。 城楼上。 已将弓弦拉至满月状的一干弓箭手,瞧见这战场上突如其来的转变,眼神错愕。 这箭在弦上,还能不能射,只得齐齐看向坐镇城楼上的罗将军。 鬼界破灭后,罗将军才得以看清场上形势,心神一惊。 那两只天玄境的鬼王呢? 怎么又多出了一位少年道士? 有着和南海妖族交战多年的沙场阅历,眼见少年道士身上的凌厉剑势。 罗将军神情一阵恍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神情微微一愣后,他做了个军中停战的手势,瞥了眼旁边的钟离白,询问道: “钟大人,这春溪郡内是不是有隐世的得道高人居住,再说城下情况,莫不是某些个道宗弟子恰巧路过,顺手斩了这两尊鬼王?” 钟离白无动于衷,目光紧紧盯住城下的白衣道士。 “钟大人?”见他这副模样,罗将军不明所以,顿时提高了嗓音,还用上了浑厚内力。 钟离白恍然一怔,收回呆滞的目光,轻声道: “城内有没有隐世高人我不清楚,倒有挺多惜命的旁门道士,今夜闻见鬼声,早就拾取全身家当,仓惶弃城逃去。” 他叹了口气,唏嘘道: “不过要说起山门宗派,春溪郡也就一座栖神山能维持门面,大大小小的道门佛寺不在少数,那些个真正得道的仙人早就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那这么说,这位年轻道长要么是一名仙人的真传弟子,要么就是一名返璞归真的逍遥高人。” 说完,罗将军了然的点点头,心中暗忖,等一会平息掉城中祸乱,回到护海长城。 一定要把今天这年轻道人斩魔的事迹,在军中好好吹嘘一番。 见他一脸崇拜,眼神里充满了对强者的敬畏,钟离白笑了笑,不由得昂起脑袋,大声道: “不瞒罗将军,这位小道长与我今早有过一面之交,钟某还亲眼目睹了此人的通神剑术!” “哦?” 可恶,被他装到了……罗将军面露惊喜,一连串的问道: “钟大人是如何认识的这等剑神人物?这年轻道长又是哪座仙家道宗的弟子?不知能否替在下引荐引荐,罗某真心想和这位道长结识一下。” 钟离白轻咳两声,缓缓道: “罗将军稍安勿躁,在下也只是和这年轻道人见过一面,此时城外祸乱已平,眼下最大的问题,还是城内的妖魔作祟,当务之急应该先调兵进城,围杀……” 罗将军忽然摆摆手,出声打断了他,提醒道:“钟大人,恐怕此言尚早,那座鬼门关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钟离白猛地抬头望向那座存在很久的鬼门关,以他合海修为虽然说看不清鬼门里的气象。 但武者向来阳气旺盛,对阴物气机的迹象最为敏锐。 心中剧烈地感受到鬼门中,隐隐要有一股强大的阴气涌出。 远处的这座鬼门关,宛若大户人家的两道门扉。 门上镶着两只骷髅头,饰作铺首衔环,邪异古怪。 门扉里外透着幽幽青光,瘆人至极。 周遭始终萦绕着一层漆黑如墨的浓雾,称之为鬼门关再合适不过。 李知安站在原地,没有贸然驭出飞剑。 一来是怕这鬼门关,会不会是某件吸纳神兵法宝的灵器。 二来,这门内逐渐传来一股强烈的心悸感,让他心神不定。 这道鬼门先前释放出这么多的怨灵兵卒,看样子应该是一座能万里传送的法阵,可以说价值连城…… 当李知安正在估价时。 那座鬼门关周遭的阴气陡然暴增。 一时间,天地间鬼气凛然。 两道门扉不停颤动,里面似是有人要推门而出。 李知安小心起见,转瞬倒掠退,离着鬼门关百余步远。 这时,道空停下运转心法,脸色些许苍白。 那道狠厉的剑伤,一时半会治愈不了。 他缓缓起身,与李知安并肩而立。 只见森寒幽幽的鬼门关的门上。 两只骷髅铺首,忽地光芒一闪。 两对空洞眼眸中,散发着炽烈的青色寒光。 两扇漆黑大门砰然大开,门里忽然喷薄出一股黑色浓烟。 紧接着。 黑雾萦绕的青门中,缓缓走出七名身穿单薄纱裙的年轻女子。 几名女子嬉笑打闹,腰肢颤动,姿态妩媚。 这群从鬼门走出的莺莺燕燕。 脚下都拖曳着一道滚滚黑气,显然是鬼魅之身。 使人目不转睛的是,这七名女子的身材样貌大不相同。 几名雪白嫩肤的女子,皆是柳腰花态,以兰花指捻起丝巾,半遮白皙容颜。 这副娇弱的姿态,倒似小家碧玉的少女。 其余几名女子,又或是曲眉丰颊。 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宛若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可古怪瘆人的是。 她们身躯姿态看似魅惑娇艳,眼神却充满了怨毒和憎恨。 “一群妖孽!” 道空见此古怪景象,怒喝一声,抬手猛然轰出一道金色佛掌。 第七十一章:白骨老祖 七名衣衫半露的年轻女子,浑然不惧这天生压制鬼物的佛门神通。 眼见掌印就要轰碎她们的魂体,女子们反倒痴痴而笑,甚至笑的花枝招展,酥雪欲露。 金光灿烂的佛气巨掌,裹挟着钟声佛音,轰然杀近这群妖异女子的身前。 便在这时。 幽光阴沉的鬼门中,冲出一抹细如蛛丝的白光。 这根细不可察的白光,寒光中却蕴含着汹涌澎湃的气机。 宛若一道剑光迅猛穿透金色佛掌。 在空中轰然炸响,金光溅落四处,一股强大的气浪猛然荡开。 虚空中,忽地有白光一闪,又转瞬消失不见。 一股强烈的死亡危机,正在笼罩全身,李知安暗知不妙。 来不及思量对策。 他并拢剑指,手腕迅猛朝前一拧,背后剑鞘中有一道青虹急速掠出。 望气目中。 一抹银针细小的白色蛛丝,轻而易举撞开横空挡路的三尺青锋。 白气蛛丝仅是轻微晃动,气势急剧爆发,眨眼间飞射杀来。 道空小和尚怒哼一声,大步踏出。 禅杖上的一尊尊佛首菩萨,飞速转动。 刹那间射出万丈佛光,浩瀚佛气急速形成一道金色屏障。 叮! 一道清脆的器碎声,在空阔的场上突兀响起。 蛛丝白气以势不可挡的力量,从屏障穿梭而过。 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佛光屏障,如纸糊般被破开,没能使其速度停滞丝毫。 寒光闪烁。 蛛丝白气凭空消失不尽,寻不到半点气机,宛若被人抹平了存在过的迹象。 道空小和尚身前丈余处,虚空中忽然浮现出一道裂缝。 李知安面色一变,当机立断,迅猛抬脚踹出,一股巨力将道空身形横移出去。 一抹突兀现身的气机,虽然错失良机,可还是在转瞬之间,洞穿了道空的肩骨,带起一圈圈鲜红欲滴的血花。 这缕凌厉气机见血后,随即在空中消融不见,来无影去无踪。 道空小和尚重重摔倒在地面,萦绕身上的佛光也消失殆尽。 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出现在肩头。 赫然可见森森白骨,鲜血止不住的流溢,雪白僧衣上满是血污。 气机消失不见后。 所幸那七名阴气凛然的女子,依旧如傀儡玩偶般嬉笑打闹,没有趁势出手杀来。 那道鬼门中到底有着什么鬼东西? 仅是随意飞出的一缕夺命白气,杀力就要比金丹一剑还强上数倍。 李知安握紧青剑,死死的盯住鬼门内,咽下涌至喉咙的一口鲜血。 拢起双指从腹身抹过丹田处,极力压抑住体内窍穴紊乱的景象。 他内视起气府,奔腾不安的灵蛟已逐渐平静下来。 半响。 鬼门内那边没有出现什么异变。 只有一群饰作花瓶的莺莺燕燕,七具凹凸有致的躯体,如牵线木偶般肆意扭动。 李知安悠悠吐出一口气,凝神静气,随即神识大放。 确认四周真正没了那道恐怖气息,才快步走向命悬一线的道空。 瞧见道空小和尚一身血泥,脸色越发苍白,一手捂着肩头上的血洞,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禅杖,始终不肯松开。 鲜血不断的从指缝中溢出,一副瘆人至极的景象。 他咬牙不语,豆大的汗珠在额首上不断冒出,已然没了生龙活虎的模样。 身负重伤却没有昏死过去,可见其佛心的强大之处。 李知安蹲下身,聚拢起一缕剑气。 封住他肩骨上正在腐蚀血肉的鬼气,紧接着为他渡过一道续命真气,这才封闭住他一身倒转逆流的气血。 原本气息薄弱的道空,似是生出了运功气力,缓缓调动起体内佛门法力。 他的心脏处不断响起闷雷般的钟鸣声,运起佛门法力,已然是缓缓自主疗伤。 李知安不禁感叹起佛门金刚体魄的强硬。 刚才那缕迹象完全不可寻的白气。 在气机中蕴藏的骇人威力,就连自己全力抵御,也未必能活下来。 道空气机流转平缓,只是嘴唇依旧泛白。 他的身上弥漫着流光,汇向肩头上的血洞,一阵光彩闪烁后,鲜血瞬间停滞。 肩上冒出一股黑气,血肉筋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自愈复生。 他握着禅杖强撑起身体,禅杖阵阵颤栗,右手行了个佛礼,微弱道:“多谢李道长第二次相救……” 李知安刚要客气一番,心神忽然一阵不定,鞘内剑鸣颤动更加激烈,猛然转头看向那座鬼门关。 只见泛着幽幽绿光的鬼门中,缓缓走出一道黑气萦绕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锦服华裳的俊美男童,浓眉大眼,唇红齿白。 身形不过四尺余高,俨然一副稚童样貌,看起来人畜无害。 可稚童出现后。 七名鬼气森寒的年轻女子却是俯首跪地,精致的身姿不断颤栗。 在别人看不到的眼神里,对这男童满是惊恐不安,不敢流露出半点怨恨之意。 锦衣男童站在原地,手心一翻。 身后那座鬼门关急剧变化,转瞬缩小,悬停在他手上,缓缓消失不见, 他沉默不语的环顾四周。 眼中景象如时间倒逆,不断浮现出一幅幅刚才发生的画面,刹那间便洞悉了一切。 咚咚咚! 便在这时,城楼上猛地响起一道道震耳发聩的击鼓声。 “杀!” 下一刻,恢宏的城门被推开。 一阵冲天而起的嘶杀声骤起,竟是百余名持矛的披甲轻骑先行涌出。 后有千余名握刀负弩的步卒奔来,杀气腾腾,形成泾渭分明的阵势。 “弟兄们,谁给我宰了在那装神弄鬼的小鬼,赏他一个百两金银,以后逛春楼的钱,老子包了!” 为首的一名中年将军,暴喝一声,夹紧马腹,覆甲提剑。 他无声勾动起周围的天地之力,为身后的千余精骑,骤然拔高大军杀势。 “聒噪!”锦衣男童冷眼望去,听到刺耳的马踏厮杀声,脸上显露出几分愠怒,伸手朝前挥袖。 简单一个挥袖动作,千余精骑前方便狂风大作。 一道道汹涌气机迅速聚拢。 转眼间,形成一条百丈长的五爪风龙,身上拖曳着若隐若现的劲风,猛地朝着骑军蛮横撞去。 轰隆隆! 地面疯狂颤动,百丈风龙似是秋风扫落叶般横扫而过。 冲杀在前的持矛骑兵一阵人仰马翻,直直撞倒后方披甲兵卒。 一时间,场上痛声哀嚎,马蹄不止。 第七十二章:围城 苍啷—— 一道青虹剑光夺目而出。 霎时间。 前方半空被凶猛剑气弥漫笼罩。 连绵不绝的炸响霹雳声,宛若汹涌澎湃的海啸,卷起一道百丈高的气浪,向男童七女席卷杀来。 “剑气?倒像三岁小孩愚弄的把戏,无聊透顶!” 锦衣男童的容貌,就如孩童一样稚气未脱,可发出嗓音却是无比苍老。 剑气临近,他没有立即躲避,只是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沉声道: “若不是修为境界越高,使得天道对老夫横跨空间的压制力越强,不然这座城早已是老夫的登仙之地。” 话音落下。 锦衣稚童微微抖动宽松衣袖,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面对这股冷冽杀来的剑气,只是随手挥动锦服长袖。 半空中。 可见气势磅礴的青色剑气。 在这个样貌俊美的白脸稚童不耐烦地抖手一挥后,地上猛的骤起一股阴风。 冲天而起的冷冽剑光。 转瞬被凭空而起的狂风吹开,浩瀚剑气宛若雨滴般落在恢宏高大的城墙。 城墙之上,有一座历来由武将坐镇守城的最高城楼。 可见城楼屋脊两端处,雕刻着一只琉璃材质的仙人走兽——螭吻。 龙头鱼尾形成一条如龙盘卧的宽长屋脊,刻画着玄妙难明的符文,奇特的螭首大开龙口,双目怒睁。 青光剑气落下时,螭首眼中光芒流动,通体琉璃闪烁着荧光。 形似龙身的宽长屋脊上,显化出一道璀璨夺目的洁白光晕,迅速从城楼之上覆盖整座城头。 城墙散发着一层如波澜荡漾的白光流彩,剑气落在护阵光罩何处,何处便砰然炸出光彩火花,如同大雪纷飞落地的景象。 春溪城临近南海区域,也是自古人族和妖族的必争之地。 朝廷由此地可以快速向岸边的护海边城,输送大量的兵马和钱粮,这也造就春溪城的至关重要。 这座护城大阵,是由朝廷中的阵道术士和佛门高僧联手铸造,本就用以抵御妖族鬼魅的大规模攻占。 不过近年极少动用大阵,因为自从岸边矗立着一座护海边城,南海妖族便不敢肆意侵犯,再者开启大阵需要投入大量玄石,花费的价格极其昂贵。 李知安微微一愣,没想到竭尽十二座窍穴不多的真气,全力斩出的凌厉一剑,竟是近不得此人身前,反倒被随意拨开。 李知安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聚气望去,发现这男童的真容也是一具诡异的骷髅鬼物。 身形大小如五六岁的稚童,本相却是一副惨白枯骨,亦如生下来便是如此。 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鬼气,看不出半点修为波动。 心神经历了短暂惊惧后,李知安迅速从袖中滑出陈梦生给的最后一张紫色符箓。 急忙捻起仙行符,他手腕拧动,符箓急剧化作一道紫光流入丹田,浑身气势骤然暴涨。 来不及体会这种仿佛刷怪升级的快感,李知安一把拽起气若游丝的道空小和尚。 一步朝前踏出,胜似仙人落地,两人转瞬之间出现在城楼之上。 “差点忘了你们这两只漏网之鱼,耽误了老夫的证仙大道,老夫还没好好教训一番,这就妄想安然身退。” 白骨老祖阴冷一笑,手中变化出一张鬼气凛然的图画。 他将图抛向空中,图画迅速展开,仅有半丈余长上。 清晰可见图中,绘画着一座布满森森白骨的古怪山峰,山峰最高处赫然可见站在一位枯骨老人。 高空上的那幅白骨鬼图,突兀白光大作,如皎洁的月光般照耀万丈大地。 图中山峰上的森森白骨宛若复生过来,睁开了一双双蓝焰眼眸。 白骨图画忽然飘落地面,绽放出绚烂耀眼的光彩,一道道流光如蛛网状迅速沿着地面攀附而去。 下一刻。 大地似是被沉重山岳砸得轰隆隆震动。 城门前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一具接着一具的死人枯骨破开泥土,缓缓爬出。 一袭红甲的罗将军,手中长剑不停起落,周身剑气横飞。 可旁边的千余兵将,被汹涌杀来的白骨阴物逼得不断往后退。 这些源源不断的白骨鬼物,如同拥有了不死之身,哪怕头骨断裂坠地,依旧悍不畏死的扑杀而来。 眼见白骨鬼物杀之不尽,反而越杀越多,不断地复生。 甚至一些死后的士兵仿佛陷入魔障,眼中也同样爆发出蓝光,持矛捅杀着自己情同手足的沙场兄弟。 罗将军心中悲痛,信手一剑斩出,一道凌厉剑光飞射掠出,将一只刚钻出地面的枯骨鬼物拦腰斩断。 他举剑高呼:“撤退!快进城,城内有大阵庇护!”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倒地不起,痛声哀嚎的一干士兵顿时生龙活虎,顾不得拿上兵器,丢盔弃甲的疯狂冲进城门。 为首的一只枯骨将领,身覆鳞甲,手握一柄巨斧,浑身气势磅礴,一双眼眸绽出淡金光彩,完全不同其他寻常枯骨阴物。 他猛然张口,嘴中缓缓浮现出一缕黑气,急剧变化成一个黑洞。 仿佛虚空出现的巨大漩涡,转瞬吸纳吞噬掉不少的枯骨阴物,气势节节攀升,身形猛然暴涨至十多丈。 修为剧增的枯骨巨人,手握巨斧,大踏步开始狂奔,气势汹汹,眼中紧盯着笼罩城墙的流光大阵。 见状,罗将军一脚踏地,天玄境的气血陡然爆发,拔地而起,身形化为一道剑光神虹,转瞬来到枯骨巨人身前。 他凶猛地递出一剑,剑尖暴绽出充沛剑罡,三分剑身刺入枯骨的心脏后,便不能前进丝毫。 原本大步流星的枯骨巨人,身形骤停,低头凝视起这个如同蝼蚁身形的不速之客。 眼中凶光毕露,他怒气冲冲的抬起巨手,朝着心脏处的那只“蝼蚁”抓去。 罗将军神情一惊,自己可是实打实的天玄境,竭尽全力的这一剑,竟没能伤到这怪物丝毫。 不过自己的本意,也是为手下不少兵卒取得些许进城时间。 目的达成,这时身侧有劲风袭来,罗将军没时间思量出剑未果的其中缘由。 他迅猛拔出长剑,一脚蹬在枯骨巨人上,借力倒掠,身形如箭矢飞射而出,疾速退回。 “拼命跑吧,正合我意,都聚在城内才好。” 白骨老祖眯起双眼,摊开如同稚童的手心,上面悬飞着如拳头大小的鬼门关,阴恻恻道: “该是收官的时候了,不过祭练一座十多万人的城池,那南海妖族里的两头老怪物,竟然许诺过让老夫成位酆都城新的鬼仙。” 他阴柔的勾起嘴角,手抚过两扇鬼门,阴沉道: “看样子,这两人的杀心一直不减当年啊,不过也好,这次老夫还能从中捞到这么大的好处,只要屏蔽掉天机,谁也阻止不了我证道登仙。” 第七十三章:献祭 枯骨巨人紧追不舍,气势凶猛,横手朝着红甲将军,一斧劈下。 巨斧落下的一刹那,空中炸起滚滚风雷的呼啸破空声。 身覆鲜红甲胄的罗将军,全力爆发浑身气血。 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原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开了这一记霸道狠厉的巨斧。 地上被这力道恐怖的一斧,硬是劈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转瞬间,罗将军的身影似鬼魅突兀出现在城门前。 余光望了一眼触目惊心的沟壑,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有余悸,庆幸依靠着多年的生死攸关中,硬生生锻造了这身法。 瞧见千余士兵已尽数撤到护城大阵的区域,罗将军不再犹豫,大步一踏。 猛然间如一道璀璨虹光冲天而起,一路倒走青砖城墙,如飞檐走壁般落在城楼上。 那尊枯骨巨人气急败坏的怒喝一声,声音如雷洪亮,回荡在城门前。 只见地上依旧有森森枯骨不断爬出,张牙舞爪的扑来。 所幸城东这座只能自主御敌的护城大阵,并非浪得虚名。 哪怕是那尊十多丈的枯骨巨人,手持巨斧不停劈在阵法光罩上。 大阵也只是轻微晃动,完全阻隔了枯骨鬼怪不计其数的进攻。 城楼上。 一直在俯视城下形势,坐镇城东的钟离白。 眼见战事紧急,他没有多费口舌,简略的介绍了一下李知安,还有那位罗姓的游骑将军。 见到不计其数的枯骨怪物,被大阵阻碍不前。 罗将军咽了咽唾沫,顾不上体内气血翻涌,面露惊喜,朗声道: “钟大人,春溪城有这好东西,不早点放出来,害得本将差点死在那大块头手里。” 钟离白脸上却是不轻松,不紧不慢的说道:“罗将军,胜局未定,恐怕高兴得太早了,这座大阵已经多年没有使用,我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李知安拱手作了一礼,对春溪城今晚突如其来的邪祟。 心中满是疑惑不解,朝着在天地司任职的钟离白,问起这群枯骨鬼物的来历。 “先前出现的两尊鬼王,还有这群枯骨怪物眼中的蓝焰,这些特征显然都是来自幽州的白骨洞,不仅如此……” 微微停顿,钟离白一脸肃容。 他望向距离城池不远处,始终站在原地的那个锦衣男童,沉声道: “刚才祭出的那幅骨山图画,还有那座鬼门关,都是白骨老祖心爱的半仙法器。” 罗将军抽剑入鞘,猛然抬头,惊呼出声:“所以你是说,一个半仙修为的大魔头出现在了这?” 钟离白望向城下方向,可见数之不尽,严阵以待的枯骨鬼物,忧心忡忡道: “远远不止,看这阵势,还有那座白骨洞也倾巢而出,让我不明白的是幽州距离云州如此遥远,这白骨老祖几乎孤注一掷地杀进春溪城,究竟是为了什么?” “很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能让他跻身鬼仙。” 李知安怀抱着剑鞘,看向城下那位模样稚童的白骨老祖,缓缓道: “一个鬼族老祖敢冒着朝廷的九州通缉令,可想而知,只有成仙这样的巨大诱惑,才能驱使他。” 闻言,钟离白和一旁的罗将军面面相觑。 两人呼吸一窒,眼中浮现出极度的震惊。 罗将军思量片刻,抬头看向李知安,恍然惊声道: “是了,你的意思是这白骨老祖多年突破不了鬼仙,所以才铤而走险,亲自发动今晚的邪祟入侵,就是为了献祭春溪城内的黎民百姓,然后祭练出成仙的阴丹?” 钟离白猛地摇摇头,说道: “不可能,就算献祭掉城内十多万人,这样凝练出来的阴丹,哪怕蕴含再多的魂力,也不可能让一个半仙那么轻易跻身地仙。” “这是为什么?” 罗将军眼神错愕,在海岸边城与南海妖族作战多年。 他一直以为妖族屡屡侵犯城池,也是为了吞噬人族的魂气。 就像世间修士为了修炼突破,从而吸取天地灵气一样。 钟离白淡淡的扫过两人,缓声解释道: “天道自成一条完整的生灵法则,仅是通过服用丹药,就能证道成仙的话,那天门都能有人开了,丹药一道只对金丹境以下的修士有奇效。” 罗将军扯了扯嘴角,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好歹我才是天玄境,我怎么没听过这种什么天道法则。” “多读书。”钟离白笑了笑。 听闻此言。 李知安若有所思,按钟离白所说,今晚局势已经尽数浮于心头。 这幽州的白骨老祖,不远万里,突兀来犯云州春溪城。 显然是南海妖族给出了难以估量的价值,或者是成仙的契机。 刚下山入世,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一件斩妖案件,没想到卷入了难以想象的危机当中。 既来之则安之,李知安喟叹一声,转头看向城下。 地面停止了涌出枯骨阴物,城门前站满了成千上万的枯骨鬼物。 此时身形停滞,似是陷入了宕机,没有再肆意进攻。 见此一幕,罗将军眉头微皱,冷声道:“这些骷髅鬼怪是知道破不了大阵,放弃攻城了吗?” “你太小看那半鬼半仙的白骨老祖了,这座大阵多年未修,所遗留的玄石能量,能不能承受他的一击还是未知。” 钟离白摇摇头,他虽是武夫出身,身上却有一股少见的书生气质。 罗将军撇了撇嘴,讥讽道:“那他站着不动是作甚,难不成被这夜风吹傻了?” 李知安凝起双眼,心念急转,沉声道:“他是在等阴气最重的鬼时,到时候才最合适布下献祭大阵。” 好学多问的罗将军,疑惑道:“献祭大阵?献祭什么?” 李知安重新背起了剑鞘,负手在后,轻声道:“春溪城的十多万黎民百姓。” 原以为身处大阵庇护的城内最为安全,没想到这是才最危险的地方,献祭妖阵一开,那不是必死无疑。 想到这,罗将军猛然抽剑,剑指城下,大声道: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我看还不如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不过就是一个死人骷髅,我等大魏将士有何可惧!” 第七十四章:七阴阵 “罗将军,今晚春溪城阴气如此浓重,想必京城必定有仙人观到了气象,依我看当下形势不如等到朝廷高手来援。” 钟离白急忙劝道,心中默默吐槽,刚才让你冲,怎么不冲,这个时候不该冲,偏偏当起了莽夫。 “我看钟大人说的对。” 李知安点点头,看着重伤昏迷的道空,眼下最高武力的罗将军,现在可不能随意带兵离开城楼。 城下。 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小李仙长言之有理,罗某征战多年,也不是什么莽夫,只是刚才死了这么多弟兄,心中有股怨气罢了。” 说话间,罗将军缓缓收剑入鞘,沉声道:“钟大人所言不虚,可是中州离着云州,相隔何止十万八千里,哪怕飞剑传信,也不见得天亮前就能赶到。” 李知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钟离白抬头看了眼,天幕之上浮现出一抹鱼肚白,说道:“应该将近五更天了,再有一个半的时辰,天色就亮了。” 他话音刚落。 不远处,一身锦衣华服的白骨老祖,抛出手中的那座鬼门关,鬼气冲天而起。 一道黑影忽然从几人面前一闪而过。 黑气萦绕的鬼门关,眨眼间在途中急剧变化,迅速膨胀变大。 如同一座真正的城门关,沉重坠在春溪城内的郡守府区域。 整座春溪城猛地震动,鬼门关涌出一股令人心悸不安的阴气,飞速扩散全城。 与此同时,隐匿在暗处的一只只鬼影,齐齐猛然睁眼,纷纷飘出阴暗街巷。 轻易的穿梭进一座座屋子,张牙舞爪的杀戮着梦中熟睡的凡人。 这些刚刚死去的人,都有会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身上漂浮出一缕魂气,随即汇入那座鬼门关。 郡城各处,不计其数被惊醒的百姓,惊慌失措的涌出大街小巷,殊不知身后依附着一道道看不见的鬼影。 一时间城内爆发真正的祸乱,火光四起。 城北街道上。 一名梳着两条辫子,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直愣愣的站在街道。 眼看着一个个慌乱惊惧的人们,下一刻就倒地不起。 面对一幕幕突如其来的恐怖变故,早年就没了爹娘的小乞儿,顿时小脸煞白,无助的放声大哭。 忽然。 一道青面獠牙的鬼影,突兀显现在小女孩的身后,伸出五指上细长的阴爪,朝着她的脑后刺去。 嗤—— 一道火蟒虚相的剑光划空而来。 落在那具阴气森寒的魂体身上,那鬼影化作一股黑雾,砰然炸散。 周遭的鬼魅见状,陡然作鸟兽散,飞速向鬼门关那边遁去。 面色微沉的裴璎,收起猩红长剑。 眼见一道道鬼影腾空而起,她并没有贸然的追上前去。 无穷无尽的鬼影冲出,郡城上空遮天蔽日,完全掩住了原本将要泛白的天色。 半空存在着一缕缕漂浮不定的魂气,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哪怕刚得到消息,朝廷已然得知祸事,火速派出了不少的强者,赶在驰援春溪城的路上。 裴璎脸上依旧不算轻松,面朝一旁安抚那小女孩的何思思,轻声道:“思思,你先带她回司府, 然后聚拢起衙署和司府的人,赶紧带着百姓们,躲在天地司的大阵中, 若是没有意外,可以撑到朝廷的救援,再不济也能坚持到天亮。” 何思思脸色苍白,怯怯道:“可是城内这么多人,司里怎么挤得下……” 裴璎看了她一眼,心中明白她的意思,低声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邪祟祸乱,已经超出了天地司的控制,眼下能救一个是一个……” 何思思咬了咬薄唇,抱起衣衫破烂的小女孩,很快消失在了街道上。 原地驻足不前的裴璎,抬头看向郡城中心,可见浓郁的阴气冲天而起。 宛若天外彗星坠地的无名邪物,俨然给春溪城的所有百姓,甚至修士都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城内昔旧的和平景象彻底被打破,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裴璎低头攥起白净道服的一角,心中没来由的担心起那个齐云山小道士的安危。 “总要有一个守城的人。” 裴璎神色毅然,伸手抹过腰间剑鞘,随后迅猛拔剑,大步朝着郡守府的方向走去。 此时,若有精修观气神通的修士在这,便赫然可见裴璎的头顶气象。 已然逐渐形成一条通体火红的巨蟒,在无形中拖曳出滔天剑意。 城楼这边。 李知安凝起双目,看着城下形似稚童的白骨老祖。 抛出鬼门关后,此刻一副宛若鬼魅上身的古怪模样。 他闭着双眼,嘴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在要施法布阵的前兆。 大致确定了这白骨老祖,必然是今晚的幕后主谋之一,就连南海妖族也脱不了干系。 可凶名显赫的南海妖族为何一直迟迟未现…… 眼下紧要的还是如何抵御献祭大阵。 为了尽快回复真气,李知安悄然运转心法,吐纳练气之术。 不知是不是屋脊螭吻的原因,发现自身离着城楼越近,天地灵气越是充沛厚重,护城大阵的光晕好像也逐渐微弱…… 就在白骨老祖念咒期间,七名年轻女子脸上鬼丝浮现,痛苦不堪,身体颤栗晃动。 一个个面目扭曲狰狞,双手撕扯着绝美面皮,血流不止,似是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伤害。 白骨老祖蓦然睁眼。 只见身侧各色的妖艳女子,顿时如牵线木偶般猛地站直,原本漆黑如墨的眼眸变为浊白。 “这可是老夫好不容易凑齐的七个阴女,一座七阴祭鬼阵即可成就老夫鬼仙,两位妖仙给出这笔买卖,甚是不亏啊,哈哈哈!” 白骨老祖大笑一声,南海妖族的杀陈野心,九州天下皆知,老不死的妖仙底蕴不容小觑。 没曾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己从中得了个跻身鬼仙的鬼仙秘经。 不过只是修行了一下这残缺经书,从而蕴出的仙气,其中大道的种种玄妙之处难以言喻。 接下来办成献祭一事,便能补全余下的鬼经。 从此远遁鬼神难进的酆都城,大魏皇朝也奈何不了老夫。 再闭关修炼鬼仙经书,相信只要不出十年,那触手可得的仙路便在眼前…… 心念至此,白骨老祖眼中越发炽热,舔了舔嘴,连忙挥起两手长袖。 刹那间七名年轻女子,纷纷化为一道黑烟冲天而起,分别落在城池的七个不同的分位。 第七十五章:阴阵开启 七位年轻女子分别漂浮在空中,身后陆续显化出一道阴气森森的鬼门。 这七名姿色貌美的女子,此时已没了人样,不受控制的走近七扇鬼门。 一只枯骨鬼手忽然从鬼门中探出,穿透过她们眉心处。 只见七具标致的躯体,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最终化为一张没有血肉的皮囊。 鬼手转瞬间吸噬了七名女子的精血,七道鬼门气势浑然一变,更为阴森瘆人,宛若深不见底的天渊。 下一刻,七扇鬼门中流淌出大量黑血,如同一道流动的泉水,迅速汇入城中的那座鬼门关。 两扇鬼门上,隐约浮现出一段复杂难懂的血红符文,似乎是维持这座七阴阵的阵道符纹,不断闪烁着红光。 忽然,两只铺首衔环剧烈晃动,砰然一声凭空炸碎。 两扇鬼门猛地大开,清晰可见门里的景象,是一片幽幽森寒的浑浊青光。 紧接着爆发出强大的吸力,将城内的一道道鬼影拉扯进去。 就在这时。 高空上,不同方向的七道鬼门,也猛然飞射出一道道黑色光柱,向空中飞速聚拢。 黑气光柱宛若空中桥梁,相互消融着,形成纵横交错的古怪气象。 那七道鬼门内不断涌出滔天黑雾,很快便笼罩住了整座春溪城。 郡城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无尽的黑气,萦绕在万丈天幕上,上空逐渐变得黑云压城,凝重的气势使人沉闷不已。 大多数没有被妖魔扰乱到的普通人,只是单纯以为天色只是迟迟未亮。 然而郡城中的修士,却是神情剧变,不约而同的抬头,可见若隐若现的黑气,正缭绕着整片天空。 四周弥漫的浓重阴气,让他们心神不宁,宛若面临着一尊绝世魔头,无形中,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震慑着每个人。 …… 郡城东门。 看着将要形成的献祭阵法,白骨老祖却是眉头一皱,沉声道:“没想到这座七阴阵,竟需要这么多的魂力,既然远远不够,那老夫就再添把火。” 话音落下,他伸出枯骨五指,朝前缓慢压下。 只见城门不远处,不计其数的枯骨鬼物,身上飘出一缕缕魂气,飞快涌入七道鬼门之中。 漫天黑雾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墨黑色光罩,完全围绕住了整座郡城,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 见此一幕。 白骨老祖眼中掩盖不住的欣喜,随即阴沉一笑,稚小的身形缓缓没入虚空中,消失不见。 东门城楼上,罗将军抬头望着天上的七道鬼门,一股黑气光晕笼罩着整座春溪城,惊声道:“你们快看,这是什么鬼东西?” “七阴祭鬼阵……”李知安神情凝重,看出两人眼中的疑惑,缓声解释道:“我在阵道上学过一点皮毛,曾读过一本阵法经书,书中对这座七阴阵有过记载,据闻是一名精通阵法的邪道,从道门的八阴锁魂阵抽离出来。” 钟离白双拳紧握,快速出声问道:“小李仙长,敢问可有什么破阵之法?” “难。”李知安摇摇头,双眼看向七道鬼门,沉声道:“道家的八阴锁魂阵中,原来是用来禁锢邪灵的,八阴共占八门,分别以休、伤、生、杜、景、死、惊、开为大阵秩序, 八门用以镇压大阵的阴气外泻,鬼魅妖魔被封入此阵后,可以说是永世不得入轮回。” 罗将军看向李知安,愤愤问道:“刚才那几名女子,又是做什么用的?” “阴阵祭品!”李知安凝起双眼,发现使出望气术也看不到鬼门中的景象,沉声道:“那七名女子是开启七阴阵的祭祀品,必须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生来阴气极盛,半个阴灵之身,七阴阵也需要这种特殊的精血才能催动。” “这么邪门!”罗将军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沉重,思忖片刻,怒骂道:“这白骨老祖真是丧心病狂,当真该死!” 钟离白脸上忧心忡忡,“眼下无人破得了这七阴阵,不止我们会死,就连整座春溪郡城都会消逝……” 李知安沉默不语,负手身后,在城头上不急不缓走了几步,绞尽脑汁思索着破阵对策。 道始经一直存放在道观中,并没有带在身上,现在想临时抱佛脚,破开大阵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阵若是成功献祭,以自己三柄仙剑的能力,破空离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如果真的这样做,不仅违背了练剑道心,还辱没了齐云观,春溪城十多万百姓,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李知安吐出一口气,缓缓道:“这白骨老祖布下的这门七阴阵,玄妙之处就在于剥离了生门,其余七门中,也只有休,开门为吉兆, 可问题在于这阵眼是一座半仙器,形成的力量威势,不用我多说,你们也可想而知,更何况还有一个半仙修为的白骨老祖。” 钟离白长叹一声,不知不觉将希望寄托在李知安身上,见他也没了办法,悲声道:“难道春溪城十多万的无辜百姓,就这样平白无故被魔头献祭葬身么?” 仿佛泄了全身的精神气一般,他依靠着城墙,不知在想着什么,健壮的身形隐隐有几分颤抖。 罗将军缓缓伸手摘下了头盔,转头望着南海方向,略有遗憾道:“没想到本将在南海出战多年,竟会死在陆地上,可惜还没把妖族的虾兵蟹将杀得尽兴……” 钟离白抱了抱拳,说道:“罗将军当真是高义之士,钟某佩服不已。” 闻言,罗将军大笑一声,也拱手说道:“钟大人的侠义心肠,本将先前可是历历在目啊,只可惜时日不多,要不然你我应当豪饮一番,那才是真侠客之举!” 钟离白眼神发亮,顿时豪情万丈,起身就要开口。 “其实破阵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李知安猛然抬起头,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互相吹捧。 “只是什么?”罗将军急忙说道。 钟离白也转头看向李知安,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七阴阵要献祭掉十多万百姓,我估计需要耗费半刻的时辰,在这期间,白骨老祖无时无刻不惧怕朝廷来人,必然是在大阵外面坐镇。” 李知安淡笑着,看了一眼两人,继续说道:“七阴阵虽然没了生门,可是存在着死门,只是要破阵必须要先入阵。” 钟离白皱眉苦思,问道:“可是为什么要入死门,而不是其他两道更好的吉门?” 第七十六章:一线生机 李知安仔细回忆起《道始经》中有关阵法的记载。 奇门遁甲的八门法阵,最为奇特的无非是生死两门,一念生死,或许一线生机就在死门之中。 “这座七阴阵虽然遗弃生门,改造成了献祭生魂的大阵,可此阵最大的弊端便是,七道鬼门之间无法随意变化,远远没有八阴锁魂阵来的凶险。” 李知安眯起双眼,看向城中心的那座鬼门关,继续道:“阵法大道千变万化,可万变不离其宗,或许这座七阴阵的生门, 只是被隐匿在其他几道门中,我们可以逆其道而行之。” 钟离白眼神讶异,恍然大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死门有可能就是生门,或者说能破阵的生门,就藏在最危险的死门里?” 罗将军猛然抽剑,气势汹汹,大声道:“那还等什么,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进死门!” “不,我一个人去。”李知安摇摇头。 闻见此言,罗将军张大了嘴巴,眼神充满了不解,难道不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吗? 钟离白欲言又止。 李知安眼神清亮,看向红甲提剑的罗将军,笑道:“城东有大阵庇护,罗将军不用在此坐镇, 郡城内这时候最需要安抚人心,还请罗将军率领余下士兵入城,尽快清剿完藏匿在城中的阴物。” 说完,他便看向钟离白,缓缓道:“钟大人,裴大人曾和我说过,天地司有一处关押妖魔的牢狱,这处地方至关重要,所以还得你前去镇守。” “可是你一个人……” 一想到李知安一人能斩杀掉两尊鬼王的实力,两人默不作声。 李知安抬手抱拳,沉声道:“两位,现在不是讲究江湖侠气的时刻,形势所迫,别无他法, 若是破不了七阴阵,那春溪城将会成为第二座酆都,城内十多万的黎民百姓也被献祭而死。” 罗将军神情肃然,拱手行礼,没有再多说什么。 钟离白轻叹一声,瓮声道:“钟某替春溪城的十多万百姓,在此先行谢过李仙长的救城大义。” “若是在下侥幸存活,我会将今夜的一切所见,如实向朝廷禀告,定会追封李道长一个万古长青之名,塑造金身神像,万民供奉。” 听到这垂头丧气的话,罗将军立即一脸怒意,怒声道:“嘿,事到如今,你这人怎么一嘴丧气话,小李仙长年纪轻轻,一身本事就如此厉害, 那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本将军相信仙长,出手必能破阵!” 李知安摆了摆手,心中明白只身进入死门的危险性。 神识投入身后剑鞘之中,随即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李知安心中安定,白白去送死自然不是自己苟道的沉稳风格。 此行破阵是不愿见到十多万人被妖魔献祭,更想验证一下,这几天一直萦绕在心神的一个猜想。 李知安揉了揉眉心,出声问道:“你们身上有没有无字纸张,在下想用来画几张道家神符,这次下山太急,忘了带……” 两人缓缓摇头。 “我有。”一直在疗伤的道空小和尚,蓦然睁开眼睛,起身走向李知安,说道: “李道长,小僧倒有几张干净符纸,平常是用来画几道平安符,本意是想一路赠送给信佛的人们。” “现在看来你比我更需要这些符纸。” 道空神色苍白,伸手递出六张杏黄符纸,还有一张折叠好的平安符,沉声道: “这是古音寺一位老僧临终前送我的平安符,符文是以一颗舍利子制成朱砂,佛陀亲手勾画成这符,符中蕴含的佛气,能抵挡五次金丹修士的竭力攻击。” “多谢。”李知安接过符纸,凝神静气,刚要伸手抽剑化破指尖。 “小李仙长,不如用我的血吧,好歹我也是一名天玄境的武夫不是。” 说话间,罗将军抖动长剑,一剑划破手心。 只见鲜艳透红的精血流淌而出,滴落在地,很快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钟离白瞳孔微缩,愣了一瞬,把刚褪开一半的长袖,缓缓放下,明明是我先伸手的…… 看着血如泉涌的罗将军,李知安扯了扯嘴,没有吐槽什么。 立即并拢双指,以真气牵引起精血,迅速在符纸上勾画着繁琐的符文。 如今画的高阶符箓越多,他勾画的速度便越快,跻身三品后,十二座窍穴真气的浑厚程度,已然今时不同往日。 不多时,便画完了这六张杏黄符箓,光彩阵阵闪烁。 李知安擦去额前虚汗,微笑着收起了符箓,心中闯阵的底气也多了几分。 李知安看了一眼脸色逐渐惨白的罗将军,还有一身重伤的道空和尚,天地司钟离白,符合自己想象中的大侠模样。 这时,七阴阵的气势更为磅礴…… 眼见阴阵将成,李知安向着三人点点头,拱手抱拳,身形猛然发力,冲天而起。 化为一道冷冽剑光,落在鬼气凛然的死门前。 当李知安踏空靠近鬼门时,门中异变突起,一只枯骨鬼手猛然袭来。 李知安面色一沉,抬手拔剑。 一剑如虹斩出。 浩荡剑气横推而去,瞬间将鬼手斩断坠下,门中发出一声诡异刺耳的凄厉尖叫。 只见余下的半截手臂,浑然一颤,疾速缩回门内,消失不见。 李知安往左肩贴上一张刚画的护体神符,一道金色符光从符箓上掠出,飞绕在他的身侧。 哪怕有神符护体,李知安心中并不轻松多少,身形一动。 刚踏入死门,李知安顿感体内真气,流转速度竟然滞缓不少,显然是阴阵之力在压制自己的气血。 周遭阴气重重,仿佛置身于茫茫云海之中,飘动的黑气迷雾让人分不清天地方位。 那只鬼手的主人,不知逃向了何处。 无尽的黑雾侵袭而来,不断的腐蚀着李知安身上的金色符光,甚至还悄然侵蚀起青露剑拖曳出来的剑气。 李知安心神凝重,没想到死门远远比想象中还要恐怖。 光是蕴养出的浓郁鬼气,就连护体符光和剑气都能吞噬。 死门内的世界似是一处小天地,暗无天日。 李知安剑眉蹙起,横起青露剑,信手一剑劈出。 只见一道璀璨至极的剑气光芒,瞬间照亮四周天地,映照出一副副阴魂惨相。 第七十七章:死去的恶龙 绚烂剑气没能维持多久,便尽数散去,四周再次陷入昏暗之中。 李知安心念一动,一张杏黄符箓显化在左手。 这张匆匆刻画的仙人指路符,以一个天玄境武者的气血绘画而成。 可见符光熠熠生辉,效果显然要比他之前用朱砂勾画的强上不少。 李知安捻起指路符,朝剑刃上横抹而过,符光触碰到那只鬼手滞留的鬼气,瞬间光芒大作。 圣洁光辉照亮一丈距离的区域,天玄武夫的阳气爆发,如同云雾漂浮的鬼气迅速退避。 仙人指路符散发着昏黄的光芒,飘荡飞出,在他身前丈余处骤然悬停,宛若一个迷路的小人。 李知安一步踏出,指路符只是略作停滞,立刻疾速飞出。 瞧见符箓向着前方飞去,李知安踏步跟上,心中思忖。 白骨老祖以半仙兵作为七阴阵的阵眼,这七道小鬼门也是一座小阵法,必然有维持鬼门的阵眼。 只要找到阵眼,再以点破面,若能摧毁掉死门,七阴阵缺失了一门,献祭大阵必然崩溃解体。 四面八方弥漫着阴气形成的黑雾,视线能触及的地方,就只有符光笼罩的范围。 鬼气凛然,沉闷的压迫感侵袭入体,黑暗之中不知隐藏了多少未知的危险。 李知安微凝双眼,施展出望气术,哪怕身处黑雾中,视野也渐渐变得清明可见。 空荡荡的环境,到处可见的荒芜大地,没有野树杂草,高山湖泊。 完全寻不到一缕生机,只有无尽的黑气漂浮在这个世界。 漫天的黑雾之中。 偶尔可以看到一副副怨灵的惨白面目,扭曲狰狞,周遭充斥着诡异压抑的天地之力。 走出一段路程时。 符光逐渐暗淡下来。 李知安凝神看去,视线穿过层层黑雾。 只见前面百步距离,一处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 绿光幽幽,宛若鬼火般瘆人,映照着天地之间。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李知安屈指一弹,一道真气激射而出,转瞬将悬停不前的指路符,当场粉碎成灰。 李知安沉稳心神,抖了抖道袍。 从袖里乾坤中变幻出一张匿隐符,贴在身上后,身形恍然化为一团虚无缥缈的黑雾。 李知安这才心中安定,随之手持长剑,斜指朝地,缓行走向火光的来源之地。 还好这三年在山上,一直静心悉听师父陈梦生的口传道法,练就了一颗不凡的道心。 虽说没有达到心随念静的高深境界,却早已没了初斗鬼魅时的慌乱不堪。 李知安屏住气息,修为波动内敛,步履无声,缓缓走近火光的方向。 入眼之处,出现了一座黑气萦绕的高台。 台上正中漂浮着一只女子阴魂,赫然便是用以先前献祭阴阵的七人之一。 李知安注意到了这女子阴魂的四肢,正被四条黑色铁索缠绕禁锢。 这四条长长铁索的源头,不知蔓延向何处。 铁索似是通过汲取女子的魂力,用来维持运转这座阴阵的死门。 她的身上散发着森寒的幽幽青光,如同一头被关押着的凶恶怨灵。 难不成一剑将这女子阴魂斩灭后,就能毁去死门? 这座半仙阶的七阴阵,就这么简单的被摧毁? 踏入死门后的这一路,异常古怪的平静,竟是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不禁让李知安心生疑惑。 这真是十死无生的死门? 李知安皱了皱眉,指路符寻到这,显然是那鬼手主人逃到了这。 四周寂静无声。 除了死气沉沉的荒芜之地,还有祭台上的女子阴魂,再无其他人。 “不出来,那我就逼你现身。” 李知安爆发磅礴剑意,猛然抬剑,朝那道女子魂体斩去。 剑气长如虹。 一瞬杀至高台之上。 下一刻,出现了一副诡异的景象。 只见剑气临近女子魂体一尺前,竟激起了一阵光辉涟漪,随后凌厉无比的剑气,转瞬间消失殆尽。 四条铁索忽然剧烈晃动。 与此同时,那女子怨灵也睁开了双眼,露出哀求的可怜眼神,似乎是想让李知安出手,给她一个魂飞魄散的解脱。 还未等李知安有所动作,丈余高的祭台后,有一道庞大的黑影腾空而起。 背后剑鞘传来剑鸣,心神不断传来危机袭来的警兆。 下一瞬,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人强烈感受到了血脉气象的压制力。 高台上黑雾弥漫,鬼气汹涌升腾。 一只巨大的头颅探了出来,一声高亢冲天的龙吟轰然响起,刺人耳膜。 在李知安气目视线中,清晰可见一条三丈余长,合抱之木粗壮的四爪黑龙。 它全身覆盖着蠕动的黑色鳞甲,鼻息之间黑气喷薄,双眼如有灯笼大小,前爪上有着一处醒目的剑气伤痕。 大抵是记仇,这条黑龙明显是被李知安一剑斩断龙爪,弄得愤怒无比。 它睁着赤红的双目,死死盯住李知安,狰狞恐怖。 李知安心神急剧跳动,太阿竟是自主掠出剑鞘,剑尖调转,直指黑色巨龙,剑身闪烁着灿烂的白虹光芒。 黑龙忽然腾空盘旋,猛然吸入浩瀚鬼气,身形不断暴涨。 转瞬变为十多丈的凶恶巨龙,气血汹涌至极,半点不像一只死去的阴物。 它转动起硕大的头颅,猛地看向李知安,对着他一声震人心魂的怒吼,裹挟着凶猛气势扑杀而来。 李知安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双指掐起一张符箓,符身之上雷光闪耀。 恶龙浑身拖曳出滚滚浓烟,迅猛撞来,若是躲避不及,当场就得命丧黄泉。 轰! 一道紫电雷霆,腾空冲来。 宛若一条紫色游龙,径直劈在黑龙的头颅上,炸出一片电光火石。 黑龙的巨大头颅浑然一震,遍体可见的黑色鳞甲,有着坚不可摧的硬度,让它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这道引雷符绽出的紫色雷霆,虽然没有对黑龙造成实质伤害,却使得它冲撞的速度为之一缓。 电光火石之间,眼见机会。 李知安心神一动,身形拔地而起,化作一道剑光疾速射出,手中一剑横空斩去。 这黑龙修为不低,已生出了灵智。 见到李知安狠厉一剑劈下,心性阴险的它,半空中猛地吐出一道黑雾。 黑雾转眼凝结成一柄巨剑,冲撞杀来,蛮横刺破了李知安的护体符光。 与此同时,李知安一剑劈下,浩荡剑气划破黑雾巨剑。 黑龙头颅前出现一道狂暴剑气,绚烂刺眼却又杀气凌厉。 第七十八章:拳镇恶龙 黑龙眼中凶光毕露,浑然不惧杀来的剑气。 迅猛抬起巨大的龙爪,带着以伤拼伤的狠意,凶猛拍向李知安。 巨爪携着恐怖的气息,扑杀而下。 这条大抵是由蛟死后化龙的阴龙。 蛟相未能完全蜕变,却能被白骨老祖置身于此,镇守死门,实力也是不俗。 龙爪落下时,仅是牵扯之间,异象横生。 周遭的阴气疯狂挤压,一股强大的天地之力汇聚向李知安。 周身的阴气仿佛就要凝固成实质,迅速凝结成一个无形的天地牢笼。 李知安面色微变,瞬间察觉到这阴龙的意图。 在这片小天地,这头黑龙就是天地共主,可以随意动用天地之力企图禁锢他。 眨眼间,李知安手中多出了一张符箓,肉眼可见的飞速消融,化作一道流光汇入黄庭。 龙爪狠厉扑来,没了符光护体,李知安顿感一股霸道的巨力拍在身上,五脏六腑震荡不已。 只见他身上一阵光彩爆发,神行符瞬间拔高速度,身形如虹光后退掠出,不偏不倚的躲开了这一狠爪。 龙爪落在地面,发出巨大的轰鸣,地上瞬间塌陷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 李知安双目微沉,御剑立身在高空上,俯视着滔天怒气的黑龙。 它眼中浮现出赤红血丝,一举一动间,天地震动。 恶龙舞动巨大体型,腾空而起。 在虚空中悬停盘踞,口鼻间涌出缕缕黑气,与那年轻道长相互对峙。 李知安眼中紫气浮动,清晰可见这头恶龙的真面目。 分明是一条枯骨死龙,身上覆盖的鳞甲多数是由黑气显化,竟也能如此坚固。 李知安凝起双眼,不难看出这头阴龙的本质。 显然是白骨老祖在它还是幼年蟒时,亲手斩杀后,放入阴气之地,通过吸纳阴气养育成蛟。 它躯体七寸处有一团光华闪耀,分明是练就了一颗阴丹,现今蜕变到了半蛟半龙的状态。 要能得天道一份福运,这境界再进一步,就要籍以此地阴气修炼成龙。 毋庸置疑,能将一条蟒蕴养成蛟龙,这白骨老祖定然花了不少天材地宝。 养龙? 这白骨老祖跻身半仙后,修为通天,麾下还有一座白骨洞,哪里还需要一条蛟龙的助力。 他如此花费心血蕴养出阴龙,多半是仙路无望。 已然是穷途末路,妄想养蛟成真龙后,意图再吞噬其灵韵,借此成就鬼仙。 若真是这样,那这白骨老祖为了成仙,当真是别无他法。 与南海妖族联手,暗中共谋春溪郡城,也是意料之中了。 “当真是好大的图谋。” 转瞬间,李知安想通其中关键,望着气势不断攀升的黑龙,面色不禁冷然。 黑龙杀气冲天,猛地朝天怒吟。 周遭弥漫的黑雾翻滚不止,汹涌奔腾,霎时间宛如滔天巨浪,席卷而来。 四面八方凝聚涌来的黑雾,在空中自主凝化成无数只鬼物,皆是手持黑气魂刀,骤然冲向李知安。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李知安双手变幻道印,眼下万鬼袭身,再次使用了八大神咒中的净天地神咒。 只见万里无云的阴暗天幕,忽然被撕裂开一个口子。 一道炽烈的白光雷霆,从天而降,宛若游龙席卷而来,蛮横无理地搅碎了漫天鬼物。 与此同时,黑龙的身影凭空消失在原地,李知安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死亡危机。 身前两丈处,黑雾蓦然扭曲。 一颗巨大头颅率先显现,眨眼间头顶上露出一只龙角,凶猛撞来。 李知安气势如虹,如一道箭矢激射冲天,高高跃起,一剑劈下。 磅礴剑气瞬间成形,凝聚一股弧月状的璀璨剑光,宛若江河汹涌逆流,腾空而起。 刹那间黑龙头颅上的龙角,转瞬被拦腰斩断。 瞧见一剑得逞,李知安猛然发力。 一脚踩在黑龙的头颅上,顺势倒掠,同一时间,脚下承影剑显化。 李知安稳当的悬停在空中,身法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黑龙被这一脚重力踩落在地面,眼中怒意更盛。 腾空游动起庞大的身躯,拖曳出滚滚黑雾,顿时悍不畏死的冲撞杀来。 李知安眉头皱了一下,霎时改为双手握剑,剑身寒光一闪而逝,全身剑气瞬间归拢在剑锋上。 三尺青锋爆发出耀眼罡气,李知安身形一动,在神行符的作用下,化为一道白虹迅猛杀出。 李知安飘荡悬空,竭尽全力递出一剑。 剑锋上爆发出恐怖剑光,浩荡剑气呼啸刺入黑色鳞甲,砰然炸开。 黑龙已是阴物,自然不知痛觉,猛然抬爪拍下,挟着汹涌劲风扑面而来。 嗤—— 一柄古铜长剑划开虚空,原地留下剑影,化作一道雪白长虹,径直钻透那只巨大的龙爪。 见势,李知安侧身躲开这因惯性拍下的一爪,身形激荡而出。 落在黑龙头颅上,李知安合握剑柄,果断一剑刺入它的头颅,鬼气嗤嗤作响。 黑龙高声怒吼,竟被眼中的“蝼蚁”踩着头颅,十多丈的身躯剧烈摇晃。 黑龙冲天而上,想要摆脱骑在头上的年轻道士。 转瞬之间,一人一龙直入阴暗天幕,游动在滚滚黑雾中。 离地万丈高,黑龙不断的晃动身体,想要将李知安疯狂甩掉。 李知安此刻宛若御龙而行,耳边传来破空呼啸的风声。 若是这样耗下去,体力迟早会被耗尽。 瞧见黑龙身上的鳞甲被剑气搅碎了不少,露出一大截森然白骨。 李知安心中灵机一闪,松开紧握的三尺青锋,刻意没有动用承影剑,身体瞬间失重。 李知安转而大踏步落下,踩在一处黑色鳞甲上,龙身瞬间凹陷,身体借势踏出第二步,将鳞甲视作踏脚石。 爆发出凶猛拳意,李知安毫不犹豫递出一拳,落在黑龙七寸处。 一股强大的拳势爆开,带出大量黑雾。 遭此重创,黑龙双眸赤红一片,彻底陷入癫狂,摆动龙尾猛然横扫袭来。 然而李知安却不给它任何机会。 一拳紧接着又一拳,把它七寸处砸出森森白骨,露出一颗黑色阴丹。 哪怕得见致命处的阴丹,李知安依旧不管不顾,畅快出拳。 可见他的双手指骨血肉模糊。 轰! 黑龙仿佛逝去生机一般,从天上直直坠地,轰然砸出一个巨坑。 坑中仍有金色拳罡闪烁,火光迸溅。 第七十九章:阵破 在陈梦生传道的时候。 李知安也了解到一桩龙族的隐秘辛事。 上古时期。 四海区域为龙族称霸,现在的修行界,仍然流传着四座龙宫的赫赫威名。 这座天下除了十二仙宗,几乎无人敢惹其锋芒。 可后来却突然消失殆尽,无人能寻其踪迹。 有人说是一头老龙王遵循了天道意志,证得了长生仙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此后便率领四海龙族进了天门。 可也有人说,是龙族过于凶恶霸道,私自占领了四海。 常年发动海啸,企图染指九州,惹得天地不容,引来了灭族之祸。 这个问题的答案,李知安也问过师父陈梦生。 当时陈梦生只是瞥了一眼天上,眼神蕴含着一丝怒意,没有多说什么。 …… 当李知安宣泄完一身拳罡时,巨大的黑龙已经化成一摊枯骨。 那颗阴丹碎裂一地,黑雾腾腾。 “可惜只是一头阴物蛟龙,并不没有真龙的血肉筋骨。” 李知安敛回浑厚拳意,暗道可惜,若是一头真龙,浑身是宝,其价值可媲美一件半仙兵了。 见识过鬼界不死之身的特性,李知安捻起一张符箓,熟练的打出。 那张杏黄符箓触碰到枯骨,瞬间燃起一道炽烈的焰火。 火焰迅速流动,燃烧起这具庞大的枯骨。 李知安心神一动,青露剑从火光中冲天掠出,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手中,青锋剑刃没有受到半点烧毁。 李知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猛然提剑,走向那只被铁索禁锢的女子阴魂。 屈指一弹。 一缕剑气化为一道劲风,疾速掠出。 先前的一幕再次上演。 只见剑气临近女子阴魂身前时,一股水波状的血色光晕晃荡,至此剑气消失不见。 李知安目光细细打量起高台。 禁锢女子的四条铁索上,隐隐约约有异彩闪烁,光彩亮起时,隐约可见铁索还有几行小字。 不像是某种不可多见的符文,也不似道家常用的真言符文,更像是某些古老的禁制阵纹。 苍啷—— 一抹白光掠鞘而出。 剑光一闪而过,落在一条鬼气森寒的铁索。 激起一大片火花,铁索却纹丝不动,太阿剑劈在上面,不见丝毫剑痕。 瞧见这幕,李知安心头浮现一抹阴霾,弹剑而出,剑指并起,朝前横抹而下。 太阿,青露瞬间听令,升起冷冽剑气,掀起两股汹涌狂风,急速 两柄剑锋触击血色屏障,并没有发生火星四溅的景象,血红光晕如有以柔克刚的古怪之力。 李知安紧咬牙关,十二座窍穴的磅礴真气,滚滚汇上剑指,双指压下。 剑锋光芒刺目,剑气浩荡倾泻,三分剑身刺入光晕之中。 便在此时,四条铁索上的阵纹字体,忽然光彩浮现,阵阵闪耀。 一道道流光涌上屏障,继而像是凝结成一面冰墙,将整座高台笼罩在内。 两剑停滞不前,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好似被激起了怒意。 陡然爆发出恐怖剑势,剑锋上缭绕着青白两种罡气。 咔嚓—— 冰墙上出现两道网状的裂痕,迅速延伸,血红屏障最终碎裂一地。 两柄飞剑没了阻力,化为一青一白的璀璨虹光,剑势爆发,向着台上女子迅猛刺出。 四条铁索剧烈晃荡,阵纹上弥漫出缕缕黑气。 霎时间。 四条铁索猛然从女子身上松开,显化成四道剑光,围绕着女子周身,飞速旋转了起来,剑影重重,宛若一座小剑阵。 这处小天地的漫天阴气,突然汹涌聚拢,飞速汇入被剑光包裹的女子魂体。 高台的四道剑光,正疯狂掠夺无数的怨灵魂力,凛然鬼气奔腾冲天。 一道道魂影从女子身上飘荡掠出,伴随着无数的恶念,哀嚎,还有本能的怨恨挣扎。 一旦坠入魔障的鬼物,任你生前身份如何,死后也是一副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瘆人面相。 不计其数的亡魂,缠绕在两柄剑身之上。 刚一触及鬼气,两剑的凌厉剑气更为激昂。 这也使得两柄飞剑的速度,在半空中凝滞缓慢,甚至于有些微微颤动。 眼见这四道剑光,李知安神情一沉,心知白骨老祖开始催动阵法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量,李知安毫不犹豫掐起一张引雷符,朝着台上打出。 轰隆隆! 炽白雷霆骤然炸起。 雷电代表着天道之威,本就天克这些阴魂鬼物。 台上无尽鬼影化为一缕缕黑烟,崩溃消散。 雷光飞溅。 李知安手腕拧动,手中显化出一柄剑身萦绕黑雾的长剑。 脚尖转动,他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剑光身前。 为了力保这一剑能够破阵,他甚至不惜用上了最后一张神行符。 与此同时,两柄飞剑也疾速刺去。 那四道剑光宛若一件通灵活物。 见势不妙,竟化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符光,凝结成一个半丈范畴的八卦法阵。 随着这法阵的出现。 隐约可见女子身上显化出古怪气象,竟是背负着一道虚幻缥缈的生门。 门中不断涌出一只只凶神恶煞的阴魂,不断为其八卦阴阵灌输鬼气。 眨眼之间,阵法威势壮大,无数道尖叫鬼啸冲天而起。 李知安怒喝一声,凝聚起全身气府真气,剑意无限暴涨,竭力一剑劈下。 双剑也应声杀去,裹挟着两条剑气长河,骤然倾泻冲进法阵之中。 三道颜色各异的剑气。 刹那间。 如同声势浩大的山洪爆发,八卦阴阵轰然炸开,光彩四溢, 落剑后。 一股强大的能量余波席卷开来。 径直将李知安震飞坠地,忽感四肢百骸,连同五脏六腑疼痛万分。 李知安面目紧皱,虚弱无力的抬起手臂,用衣袖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他眼神清亮,望向灰暗阴沉的天幕,先是微微一笑,最后直接肆意大笑。 三剑同时落下。 见到生门炸裂的那一刻起。 不负厚望,他知道这一战,自己赢了…… 下一瞬,耳边再也没有刺耳的鬼哭声,不见漫天黑雾,闻不到半点令人生寒的鬼气。 天地清明。 某处虚空中。 白骨老祖避免七阴阵,会被赶来驰援的高人毁去,于是隐匿虚空中。 既是便于坐守大阵,也是为了暗中运转阵法。 此时,一直躲匿不见的他,忽感阵法失去了控制,顿时心神震荡,瞬间现身站在高空中。 待到看清发生的场景,他不由得瞪大双眼,只见阵法光罩缓缓暗淡,最终消亡崩散,那七道鬼门不知何时还少了一门。 第八十章:追杀 阴暗的光幕消失殆尽。 半空中的六道鬼门再无阴气流溢。 坐落城内的那座鬼门关中,吸扯魂气的力量也戛然而止。 李知安面色苍白,咽下涌至喉咙的心血。 最后竭尽全身气力斩出的三道剑气,才得以破开死门法阵。 刹那间,几乎贴近了那股爆炸的强大余波。 若不是这几天境界暴涨,这副刚跻身练气武夫的体魄,多半也会被强势震碎,体内那条灵蛟,也不见得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 环视起四周,这似乎是一处偏僻无人的小巷,衣衫褴褛,一袭道袍沾满了血污。 顾不上有没有高手风范,李知安起身盘坐,沉入心湖,内视起体内的伤势。 只能说是惨不忍睹,十二座窍穴的真气,几乎频临枯竭的状态。 黄庭处的那条灵蛟气息薄弱,似是陷入了昏迷。 不过体内形势比预想的要好上一些,李知安气机流转,运转起吐纳心法。 一缕缕迹不可寻的灵气汇入体内。 他深知七阴大阵无法维持后,最想杀自己的无非是白骨老祖。 可以说是就差一步就能踏上鬼仙大道,自己毁去死门后,无疑是硬生生截断了他的仙路。 下一刻迎接而来的,必然是白骨老祖无尽的追杀。 道家遁术没学过,身上携带的遁术符箓也早已用完 哪怕能远遁出郡城外。 现在这一副重伤之体,如何也跑不过一个半仙修为的鬼修。 郡城上空。 死门破开,笼罩郡城的黑气光幕消逝不见,用作阵眼的鬼门关也停滞运转。 白骨老祖浑身气机疯狂翻涌,心中怒意勃发,撑起强大的神识。 骤然笼罩住整座春溪城,心中恐惊,担忧七阴大阵是被朝廷赶来的陆地仙人摧毁。 仅是瞬间,他察觉到郡城中,仅有寥寥几道金光,那不过只是几个金丹修士。 如何破得了他倾注全部心血,才得以半仙之气建造的八卦法阵。 更何况还有一条金丹巅峰的蛟龙,镇守着至关重要的死门。 然而眼前大阵的消散景象,无时无刻在提醒他,这孤注一掷的最终结局,没了…… 这也意味着他跻身鬼仙的大道之路,就此崩断,甚至未来将要背负起大魏皇朝的缉杀令。 白骨老祖压抑着内心的无穷怨恨。 无形之中,他强大的神识覆盖全城,霎时间掌控郡城区域的天地之力。 立即洞察到某一处,一名年轻道士身上沾染了不少八卦法阵的阴气。 见到熟悉的白衣身影,白骨老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先前对这三品剑修的轻视,一时间没有当机立断,痛下杀手,反而放虎归山,遗留下了祸根。 这年纪轻轻的剑修,不过三品剑境,竟是换来了自己成仙之路的崩溃。 白骨老祖杀意冲天,面目可见的滔天怒意,他探出枯骨五指,全力轰在护城光罩上。 咔嚓—— 清晰可见洁白光晕上转瞬出现大量裂缝,继而破裂消散。 “一介蝼蚁之身,竟敢毁了老夫毕生追寻的仙人大道,哪怕让你死上千万遍,也不足以泄愤!” 一道充斥着浓浓恨意的声音,如同滚滚雷声在郡城空中恍然炸响。 郡城中的大小修士,不约而同地猛然抬头。 一股比七阴献祭阵还要可怕的心悸感,顷刻席卷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上。 白骨老祖蓦然从虚空中显现,如李知安气术所见的一样,是一具腐朽至极的枯骨鬼怪。 这一次直接显露出真身,赫然可见他对李知安的强烈杀心。 一道宛若毒蛇的目光,死死锁定住正在聚气的李知安。 “小贼,给老夫去死吧!” 话音刚落,滔天的杀气从空中接踵压下,一截骨刃直冲西南方向的一处小巷。 李知安汗毛倒竖,顿时感知到一股天地之力禁锢了身体,竟半点动弹不得。 无尽的死亡气息笼罩而来。 李知安运起体内灵蛟,全力爆发出刚积攒不久的真气。 地上不远的三剑,齐齐颤鸣,却是徒劳无功。 一道杏黄纸样的符光激射而出。 这张道空小和尚给予的护身符,眨眼间就被骨刃的杀势消融,一缕纸灰都不曾留下。 直面对上这股恐怖的半仙之力,李知安不由得神魂急剧颤动,体内气血逆流,十二窍穴真气紊乱无序。 就在骨刃逼近之时。 生死一刻! 李知安的眉心上,蓦然浮现出一道紫莲印记。 刹那间。 九天之上,紫气东来! 一口袖珍紫剑骤然飞出。 一瞬之间,紫气小剑不费吹灰之力,轻易间撕裂了杀势无可匹敌的骨刃,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李知安恍然如一个挣脱锁链的囚犯,气意冲天。 一股温和的暖流倾泻全身,心神一惊,每次生死关头,总是这紫色飞剑出现救了自己。 神识没入体内,只见一朵紫色莲花绽放在心湖之上,绚烂夺目。 李知安抬头看了一眼齐云山方向,霍然吐气。 三剑悬飞护身,运转起体内疯狂涌现的真气,化作一道白虹穿梭在街道之上。 “原来是齐云山的小杂种,那你更该死!” 白骨老祖仰天发出一声尖锐的鬼啸,肉眼可见的的怨恨神情,五指腐骨张开,瞬间将半仙器的鬼门关摄入手中。 “给我死!” 白骨老祖变幻成一道黑烟,飞驰掠出,调动起郡城的天地之力,企图将李知安的速度压下。 果不其然,笼罩全城的天地之力倾泻而下,使得李知安身形稍有变缓。 白骨老祖阴冷一笑,杀意奔腾,抬手打出那张白骨山图。 一股恐怖骇人的威压从天而降,落在李知安的上空。 李知安心生警兆,忽感头顶上如同有一座山岳坠下。 他全力爆发,浑身紫气萦绕,划出一道光彩流虹,神速而行。 那张白骨山图却是瞬息落下,好似一座重若万钧的山峦,轰然砸在李知安身上。 将他砸飞坠地,拖曳出一道尘土飞扬的沟壑。 随后涌来的一团黑雾中,显露出一个枯骨老人,眼中透着赤红火焰。 他五指如钩,抬手做出一个虚握的手势。 街道上出现一条长达数十丈的裂缝,地砖炸裂。 一道劲风汹涌而出,宛若一只无形大手,掐住李知安。 李知安僵硬的勾起嘴角,讥讽一笑,藏在袖中的双指,悄然拢起。 霎时间。 三剑齐鸣! 一同调转剑锋,直指那具杀意凛然的白骨鬼物。 三道剑气浩浩荡荡,宛若雪山崩塌的气象横推杀出。 第八十一章:围杀 白骨老祖抬起手臂,好似揽住了这场剑气凝结的“雪崩”,朝着一旁轻易拨动,街道一侧的房屋店铺轰然倒塌。 在这场“雪崩”杀去时,李知安已飞掠后退,化作一道白虹剑光,向一些隐秘偏僻的街巷流动。 刚才的三道剑气看似声势浩大,可面对一个半仙境,无疑是镜花水月的纸糊手段。 他耗费这么大气力,也只是为了争得一丝时间。 白骨老祖面色阴沉,不急不缓驾驭起那副白骨神图。 白骨山图迅速展开,他踩在图上,御图掠出。 天地之力笼罩着整座春溪城。 此时郡城内的大街小巷,在他眼里,便如一盘清晰了然的布局,无人可出入。 他刚才恨不得将李知安,抬手杀之而后快,可现在似是起了猫鼠游戏的心思,更想好好折磨一下。 白骨老祖宛若一团股黑雾,裹挟着白骨图,紧紧跟着城下一道疾速飞掠的白光,阴恻恻道:“你不会死,因为老夫会让你想死都难!” 春溪郡城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无论那抹白光冲向何处城墙,一股黑气光罩便在何处出现。 望气术下,察觉到城下的地脉之气剧烈摇晃,李知安脸色大变。 这座没了护城大阵的春溪城,俨然成了困住自己的天地牢笼。 身后一股充沛的鬼气临近,李知安停下身形,竭力压制住体内疯狂翻涌的紊乱真气。 驭动气府灵蛟,一缕紫气冲出他的头顶,化作一柄紫气喷薄的仙剑虚影。 三柄飞剑悬飞在他的身侧,剑意转为杀意! 一股黑雾转瞬即至,显露出白骨老祖的鬼影,他双眼赤红如焰,将白骨山图掷出。 一座若隐若现的白骨山峰,沉重的压在郡城上空,恐怖滔天的威压弥漫全城,大部分死死压在李知安的身上。 李知安头顶的仙剑法相,剑势蓦然流转,磅礴剑气冲天而起。 轰! 虚幻缥缈的一座白骨山悬在半空中。 李知安巍然不动,一柄仙剑绽放紫色罡气,凝聚半圆光罩。 场上画面,好似一副神人举起万钧山岳的景象。 方圆几丈的地面轰然塌陷,倾泻而下的气浪使得树木摇曳震荡。 “陈……” 话音一滞,白骨老祖似是不敢念此人全名,看向年轻道士,脸上没了面皮,看不出表情,语气讥讽道: “那姓陈的老匹夫,心性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吝啬小气,连自己的弟子出门闯荡,都不多给几件护身法宝。” 从覆盖郡城的那声怒喝中,还有白骨老祖不遗余力的追杀,大致证实了先前的一切猜想。 李知安压制住体内气血翻涌的景象,冷笑道:“老妖怪,你倒是心大,勾结妖族,一介鬼物妄想成仙,如今痴念被我打断,你当真如此沉得住……气么?” 最后的“气”字咬得极重! “你找死!” 白骨老祖暴喝一声,浑身爆发出狠厉杀机,抬起枯骨五指。 汇聚出一股黑雾,继而凝结成无数柄刀剑,飞射杀出。 嗤—— 李知安双手变化指印,一道剑气破空划出,如同一张雪白剑网铺开,将无数的黑气刀剑尽数斩断。 “老夫早就看得出来,你现在不过是外强中干,脆如薄纸。” 白骨老祖冷哼一声,阴沉道:“该死的小杂种,老夫会将你的血肉筋骨,一刀一刀的割下,还会一缕一缕抽去你的三魂七魄,让你求死不能,享尽世间痛苦!” 话音落下,他便抬起两只腐朽气息的骨手,背后缓缓显化出那座半仙阶的鬼门关。 他抬手贴近头骨,无声念着某种咒语,就像是一个祭祀神灵的心诚信徒。 就在此时,一条浑身灵焰的火蟒从天上落下,挟着充沛的滚滚剑气,打断了他的祭祀动作。 流火飞溅。 一道女子身影落在李知安身边,年轻女子提着手中的猩红长剑,面色坚毅,丝毫没有退却之心。 与此同时,又有几道强大的气机先后赶来,一道道神虹落在四面,对峙围杀起白骨老祖。 有两人似是同出一门,皆是身穿一件华衣法袍,左右袖口上绣有一座流云山峰。 让人看不透的是那位手持拂尘的中年道姑,气机内敛,和一名朴实无华的麻衣老者。 中年道姑冷声道:“看来你就是今晚布下献祭大阵的罪魁祸首。” “一群芝麻大小的跳蚤!” 白骨老祖恼怒道,招手摄回那幅白骨山图。 图中倒流出如滚滚江水的黑气,不断汇入鬼门关,恐怖的气息层层叠高。 霎时间。 鬼门开启! 中年道姑面色一变,祭出拂尘,掐指念咒:“愿神愿仙,镇魔安魂,天地五行,金光速现,去!” 只见拂尘金彩闪烁,一道璀璨金光应声飞出,浩浩荡荡轰在白骨图卷上。 金光打得白骨山图一阵震荡。 下一刻黑气消散,缓缓合上。 “大家一起上!” 麻衣老者大喝道,手腕变化出一对灵镯,全身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辉,疾速掠出。 那两位身穿华袍的山上仙师,互看一眼,也不怯场,浑身剑气蓦然流转,提剑杀出。 白骨老祖接住落下的山图,身形化作一股黑雾,凭空消散。 下一瞬猛地出现在麻衣老者的身前,枯骨五指推出。 洞穿了老者的胸腹,一颗好不容易修行凝结的金丹,砰然碎裂。 白骨老祖身形扭曲,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先后递出一掌,拍向那两位仅是天玄境的仙师。 恐怖的力道砸在两人身上,两人如同断线风筝坠地不起,已是面如金纸,晕厥过去。 中年道姑的头顶上,浮现出一尊头戴元始冠的道人法相,天地间响起仙人讲经声。 她的身上弥漫着点点金光,气机走势转瞬攀升到金丹巅峰。 白骨老祖冷然一笑,手上黑雾涌出,凝聚成一柄黑气萦绕的魔刀。 他抬起手臂时,可见滔天的鬼气归拢而来,汹涌汇入魔刀,一刀斩出。 一道如磅礴巨浪的鬼气冲撞而去。 那尊金光灿烂的道人法相,顷刻被斩断。 中年道姑整个人被震飞,轰然撞穿一间院墙,尘土滚滚。 没了山图镇压,李知安已然喘过气来,毫不顾忌的调动起窍穴真气,浑身剑气骤然拔高。 李知安将气势攀升到顶点,打算殊死一战时,一抹火红剑光悬停他的一丈身前。 第八十二章:陆地剑仙 一直守护在身侧的裴璎,猛的掠出,落在他的身前,以娇弱的身躯挡在了他的前面。 她不过刚跻身合海境,自然会被半仙境的气机死死压制,娇躯颤栗。 她驭剑的双指也颤动不止,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裴璎就这样站在了李知安的面前,神情坚毅,凝声道:“再往前一步,死!” 白骨老祖似是错愕,随之讥笑道:“好一对痴男怨女,那老夫就好心送你们一程!” 可就在此时。 天幕剧烈一颤。 只见北境方向,一抹璀璨剑光划过万里无云的天空。 一柄长短三尺的飞剑身横空而来,剑身拖曳出一道极长的剑气虹光。 炽烈剑光转瞬即至,出现在郡城上空,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 白骨老祖猛然抬头,他的神识完全笼罩了郡城方圆几里的天地。 清晰感知到这一剑的恐怖,竟光凭剑势就破开了天地之力。 他招手祭出白骨山图,图卷两端迅速展开,光芒一闪,图中冲出漫天黑气,形成一层半圆屏障。 那道横空而来的凌厉剑光,以摧枯拉朽之势斩断了白骨图。 这一剑的剑势之威,仅是剑气余力,也使得地上裂出一道触目惊心的深长沟壑。 飞剑之主还未至,天上已有豪气干云的笑声传来。 下一刻,好似天上仙人朗声道:“堂堂半仙,竟不知羞耻二字,仗着修为欺负一个练气小辈, 该让天下人人贻笑大方,你这苟活阴间的老鬼,还不滚回你的污秽之地!” 听到这句充满嘲讽之意的话,白骨老祖心中惧怒参半。 惧的是,来人能一剑毁去自己的半仙阶的法图,立即想到是中州皇土的朝廷,兼程赶来的剑仙。 怒的是,自己的阴间寿命即将枯尽,一步之遥,就能将春溪城祭练为鬼域。 也是这简单的一步之遥,硬是打断了他跻身鬼仙的大道。 他死死的看了一眼李知安,怨毒至极的眼神,仿佛要将他铭记在骨子,这一切都是拜这三品剑修所致! 转瞬间,想到自己将要被朝廷派出的仙道高手追杀。 他最终仰天怒吼,留下一句怨恨的声音:“妖族误我!” 话音落下,白骨老祖转身化为一股黑雾,仓惶遁入鬼门之中。 那座鬼门关猛然由大变小,隐入虚空,眨眼不见。 天际之上。 有一道炽烈神虹从天而降,轰然落在东门城楼,立身踩在那尊螭吻走兽上。 近眼一看,是一位身形伟岸,头别白玉簪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眼神戏谑,穿着一袭雪白袍服,前袍上绣有七柄尺寸不一的小剑,七剑上各蕴藏着一股冷冽剑气。 当瞧见半仙境的老祖竟是闻声而逃,他笑道:“人果然是活得越老,就越怕死,看来这个道理连鬼也不例外。 话音一落,年轻男子抖了下手腕。 地面一阵晃动,刚才那柄剑身没入大地的长剑,化为一抹刺眼剑光,骤然掠去城东方向。 年轻男子脚驭飞剑,悬停在高空上,蓦然面朝李知安,目光打量了一阵,温笑道:“不愧是陈老前辈的徒弟,英雄出少年,小子,今晚这事,干得漂亮!” 年轻男子竖起一个大拇指,转身大笑,身化一道白虹剑影掠出,疾速而逝,只留下充满洒然的笑声。 李知安神情微微愕然,不过眼见此人的出现,紧绷一晚的心神顿时松懈,汹涌气机敛回体内。 与此同时,三柄飞剑也齐齐掠出剑鞘。 锵啷—— 一柄猩红长剑坠击青砖地面。 眼前的裴璎忽然失去了全身气力,摇摇欲坠。 李知安面色一变,疾速掠出,瞬息之间抱住了踉跄坠下的裴璎。 渡完了合海劫,她的面色本就苍白,如今更是看不到一丁点血色。 所幸还能感受到她薄弱的气机,心中松了口气。 李知安五指摊开,握紧裴璎的五指柔夷。 当下救人为急,顾不上感受玉手的柔软,不断为她渡过续命的精纯真气。 不多时,裴璎缓缓睁开了眼睑。 睁眼的第一幕,便看到李知安不遗余力的往她体内灌输真气,心中涌出无限的感动。 裴璎眼神逐渐明亮,微咬红唇,猛地抱住了李知安。 李知安顿时感到一对沉甸甸的“压力”,紧紧压在了自己的衣襟前,胸口一闷,略感窒息,不由得暗暗叫苦。 裴璎抱的极其用力,不知怎么来的力气,仿佛要将两人的身体揉捏在一起。 方才为她渡气疗伤,李知安已经是完全榨干了体内气力,顿敢力竭。 两人轰然倒地。 远处几道身影转瞬而来,这几人皆是穿着同一门派的袍服,似是先前出手的两位仙师的弟子。 他们分别扶起栖神山两位受伤的金丹仙师,迅速拿出品阶不俗的丹药,为其师运功疗伤。 与此同时,街巷的一处院墙中,一道金光冲天而出。 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道姑,手挽着拂尘,缓步走出,依然不失得道高人的风范。 而那位麻衣老者的金丹碎裂,坠地之后,一直昏迷不醒。 不过他似是身穿一件护体内甲,如此严重的伤势之下,竟没有死去,体内仍有生机流转。 “咳咳!” “啊这,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听见来人的声音,李知安循声望去,余光看到一道熟悉的男子身影,向着身上的女人提醒道: “裴大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一个女子对我搂搂抱抱的,不怕嫁不出去么?” 闻言,裴璎动作一滞,继而抱的更紧,两人几乎紧紧贴着。 “裴大人,我要被你压死了!”李知安痛声道。 裴璎这才松开手臂,缓缓扶起李知安,眼神慌乱不安,左摸摸右揉揉,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无碍,都是内伤。” 李知安摇了摇头,察觉到一双手在摸索自己全身,不禁怀疑起裴璎是馋自己身子,叹声道:“裴大人,再摸下去,就要收费了……” 裴璎脸上浮现一丝红晕,急忙收回了手,问道:“收费是什么意思?” “裴大人,他的意思是要加钱!” 不远处,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笑吟吟的走来,忽然举起拳头朝李知安袭来。 见此,李知安蓦然一笑,猛然提拳而上。 两人对拳无势爆发,可其中力道却是不相上下。 第八十三章:尘埃落定 只见突兀出现的柳温年,二话不说,就直接抡拳袭向李知安。 裴璎心神一惊,所幸下一刻没有发生两人打斗的场景。 她几乎以为柳温年是陷入了魔障的怨灵,差点就要驭出本命剑,呵斥道:“柳温年,你干什么,你不知道他刚受了重伤么?” “裴大人有所不知,这是我和小李仙长江湖上的独门暗号。”柳温年嘴角一抽,揉了揉鼻子,看向李知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身为武夫中的二品小宗师,清楚知道李知安在常月县时,本来就只是一副书生体魄,如今竟快要赶上自己了,这才过了多久。 柳温年挤了挤眉头,拍着李知安的肩头,悄然说道:“真不愧是小李道长,就连春溪城的裴大神捕,都快醉心于你了。” 李知安摆了摆手,问道:“你不是早来郡城了么,为何天地司不见你的踪影?” 柳温年长叹一声,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我来天地司之时,正巧城内出了瓷村王家的古怪一事, 分司内无人能解决这邪祟,然后有位叫什么唐慕游的,让我立马启程去往京城,传信给一位丁大人。” “丁大人是我们春溪城天地司的分司大人,也是郡城唯一的一位天玄高手,瓷村一事确实没人能解决,唐慕游让你送信倒没什么。” 裴璎忽然蹙起秀眉,继续道:“可今晚发生这么严重的妖魔祸乱,这唐慕游先前不是去了城隍庙,这么久还不回郡城,难道出了什么事么?” 李知安无意继续这个话题,默不作声,只是环顾四周,心中不禁一叹。 本是朝气蓬勃的这一清早,春溪郡城街道上却是哭嚎一片。 昨晚不知有多少人在这场邪祟祸乱中,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昨夜的诡异阴风,更是瞧见数之不尽的怨灵鬼物涌出街道。 甚至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中,暴起杀人,造成不少人的心理阴影。 如今献祭阴阵被摧毁,连同那一道道鬼门,还有笼罩全城的力量也骤然消亡。 当心中压抑的感觉消失后,可见不计其数的人们纷纷走出街巷,神情仍是惶惶不安。 官府不少衙役出来安抚民心,大致说明是一头绝世魔头流窜到郡城,如今已被朝廷高人缉杀,同时庇护了郡城十多万百姓。 中年道姑走了过来,眼神充满了震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位少侠,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破的献祭大阵?” 她在春溪城待的时间不长,可也知道郡城内并没有多少强者。 天地司唯一的天玄境都不在,况且半仙鬼修布下的大阵,就连她毫无办法破阵。 眼前这个练气三品的小修士,不仅破了阵,还在白骨老祖的追杀中活了下来,而且还是毫发无损。 这刚刚发生的奇事,简直可以在修行界称为神迹。 裴璎道:“这位是来自风灵派的金丹仙师,今晚在她的帮助下,接连斩杀了好几头鬼王。” 李知安拱手作揖,淡然道:“在下李知安,见过前辈,我师傅曾传授过关于阵道的知识, 当时形势危急,在下只能冒险一试,最后侥幸找到生门,得以成功破阵。” 李知安说的含糊其辞,依旧没有道破如何捣毁的大阵,这些话都是他经过一番思量的。 若让全天下知道自己救了郡城,朝廷肯定会大力奖赏。 且不说这其中诱惑,单是论名声,这样的大事传出去,更会名动天下。 可一时风光过后,将要面对的是天下妖魔的虎视眈眈。 在常月县试遇到过喜杀天才的乔向云,有了这种变态的前车之鉴,李知安心中明白,稳健低调才是王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两句话可是亘古长存的道理。 面对他的这番糊弄,中年道姑倒也不生气,赞叹道: “正如刚才的那位王大剑仙所说,果然是天下英雄出少年,李少侠的这份艺高人胆大,着实令人钦佩。” 李知安犹豫了一下,拱手抱拳,说道:“还请仙师替我保密。” 中年道姑点点头,说道:“李少侠放心,暂且不说你我同为道祖流派,今夜你不仅是救了郡城十多万人,其中也包括了贫道。” 她拿出一块琉璃玉质的令牌,递给李知安,缓缓道: “这是风灵派的堂令,李少侠他日若有什么需要,来灵州遇上如何麻烦,只需要拿出这块令牌,灵州各地定会奉你为上上宾。” 这可是一座门派的金丹仙师给出的好意,李知安毫不犹豫的接下了。 这令牌更像是一种身份象征,以后也许能避免不少麻烦事。 中年道姑忽然喷出一口金色心血,面色惨白,浑身气机紊乱无章。 裴璎面色微变,急忙扶住了她,关切问道:“前辈,你没事吧?” “无妨,只是些许鬼气缠绕在了本命金丹上,暂时还未能全力驱除。” 说完,中年道姑抬头看向地上。 看到那位伤势极重的麻衣老者,哪怕在几位年轻弟子的救助下,也依旧昏迷不醒。 她暗叹一声,修士的一颗金丹碎裂,日后再要一点点补全,难如登天。 这座天下的修行界就是如此残酷。 似是想起什么,中年道姑握着裴璎的手腕,柔声道:“裴姑娘,你天生五行中的火灵体,这份修行资质万万不可埋没。” 她拿出一封黄底书信,放在裴璎手上,轻声道: “这是贫道的引荐信,等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就什么时候来风灵派,带着这封信即可进入内门。” “谢过前辈厚爱。”裴璎瞥了眼李知安,轻咬着薄唇,缓声道:“还请前辈给我些时间考虑。” 中年道姑点点头,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刺目虹光掠出东南方向,转瞬即逝。 就在这时,又有几道身影飞射赶来,先后落在李知安几人身边。 其中有几人较为熟悉,一起坐镇城东的钟离白,面色苍白的道空和尚,身心疲惫的何思思。 一名身穿红袍官服的中年儒士,急忙问道:“裴大人,究竟是什么人能破得了如此恐怖的献祭大阵?” 裴璎瞥了眼李知安,看到他不露声色的皱了下眉,心中立即明白他这是不想暴露实力的意思。 第八十四章:王泉 裴璎稍作沉思,看向这云州春溪郡的张郡守,解释道: “方才有一位突然出现的剑客,一剑破去了大阵,还捣毁了白骨老祖的半仙法宝。” 就在这时,一个霜白鬓发的飞鱼服老者站了出来,沉声道:“张郡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夜之间郡城上下伤亡惨重, 你作为一郡之守,当下应该去安抚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们,稳住民心最为紧要, 更需尽快安排城内医者,为受伤的百姓治疗,保证一切安定后,我天地司会陆续清除郡城内残留的阴气。” 在老者说话间,裴璎悄然的以真气凝线,蓦然传音给李知安:“这是我们春溪城天地司的丁监司,也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坐镇天地司的那位天玄高手。” 李知安心中了然,春溪城昨夜遭遇这样一场无妄之灾。 十多万百姓差点被献祭而死,如今的郡城千疮百孔,里里外外都需要一个主事官员。 就在张郡守离开后,丁监司暗含深意的看了眼李知安。 下一刻,他抬手祭出一张长短三寸的地图,图卷悬浮在众人面前。 图上熟悉的建筑地势,显然是一张春溪郡的形势图。 只见图卷上的春溪城,清晰可见有一道巨大的黑色光芒,正在缓慢移动。 丁监司面沉似水,手腕翻动,显露出一个方块印章,印着“监天压地”。 这四个血红大字,气势滚滚。 他眯起双眼,陡然发力,将印章往图卷的春溪城一盖。 那道黑色光芒不断挣扎,最终消停。 见到黑光沉入郡城,消失不见,丁监司彻底松了一口气,沉声道: “这是一条影响郡城地势的地脉之龙,遇灵则灵,遇煞则煞,方才那座献祭大阵凝聚的煞气,差点让这条畜生陷入魔障。” 说完,他收起了图卷印章,环视在场众人,笑了笑,故作神秘道:“你们可知刚才那位剑仙是何人?” 钟离白抬手虚作敬礼,说道:“敢问监司大人,可是京城高人见郡城妖气冲天,连夜赶来的陆地剑仙?” 丁监司摇摇头又点头,缓缓道:“他可不是朝廷中人,不过倒真是一位大剑仙,而且此人不仅剑术惊天动地,为人性格更是随和。” 钟离白无奈道:“监司大人,你就不要打谜语了,快跟我们说说这人到底是谁吧!” 何思思也附声道:“是啊是啊,丁大人,你就快讲吧!” 看着众人脸上显露可见的求知欲,丁监司笑了笑,负手在后,轻声说道: “此人名为王泉,来自中州的三七剑堂,也是如今大魏最为年轻的陆地剑仙,他的年纪甚至还没有过半百之数。” “三七剑堂是什么门派?” “三七剑堂是十二仙宗之一的剑道仙门,位居西境灵州,而且剑堂一百年只收七人,这七人无不是凤毛麟角的剑术天才。” 他说到这,钟离白忽然插嘴,缓缓道:“司内有史籍记载,当年三七剑堂的老祖宗,在天下门派共逐十二仙宗之名时,出世一剑定江山,牢牢稳固了三七剑堂的剑道威名。” “不错!” 丁监司蓦然提高嗓音,笑道:“刚才那位年轻至极的剑仙王泉,幼年时就被名剑认主, 更是天生异象,三七剑堂内一位老祖宗将其视作衣钵传人,有望成为剑堂的话事人。” “江湖最近有传闻,朝廷似是以一件仙器作为代价,才请出了王泉, 估计他将会在三年后,参加两国的剑道大比,到时候可就是一群剑仙打架了!” 钟离白道:“他不是朝廷中人么?” 丁监司摇摇头,朗声道:“自古以来,三七剑堂出了不少位陆地剑仙, 在灵州的地位超然,更何况还是十二仙宗之一,哪怕是朝廷也会客气三分。” “可他不是朝廷的人,那他怎么知道郡城有妖魔现身作祟, 而且灵州离着云州也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哪怕是一位陆地神仙,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 何思思眼神疑惑,独自一人嘀嘀咕咕着。 她此刻的心理活动,便如同一名潜心钻研案件疑点的司法官。 在场的众人,修为都是不俗,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不禁也微微思量起这一个疑点。 何思思恍然抬头,突兀说道:“难道这位王大剑仙是……正巧夜观到了春溪城出现的妖魔气象,所以才这么快赶来斩魔的么?” 闻言,众人额头顿时浮现黑线。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李知安扯了扯嘴,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阴谋论。 “何思思,收起你的阴谋论。” 丁监司朝何思思做出一副佯怒的模样,冷声道:“仙人行事,鬼神莫测,万事莫要胡乱揣测。” “是,监司大人……”何思思鼓了鼓嘴。 钟离白皱着眉头,不解道:“王泉……黄泉,可他为什么会取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啊?” 伤势已无大碍的道空小和尚,略作沉思,说道:“黄泉在佛门称为冥土的阴河,本身就代表了种种不详。” 丁监司显然预知到了他们的疑惑,摆了摆手,连忙打断道:“这事也不可多言,其中涉及了不少仙家禁忌。” 与此同时,栖神山的那几名年轻弟子,搀扶着自家两位仙师走来。 “见过监司大人。” “见过栖神山的两位仙长。” “昨夜魔头来袭郡城,事发匆忙,加上栖神山近日有珍贵的法宝被盗, 山中长辈们正因为此事焦头烂额,我家山主也因此追杀盗贼而去。” 一袭华袍的女仙师,继续说道:“接到传信的第一时间,我们立马下山,不曾想春溪城面临的竟是这等浩劫……” 丁监司面带微笑,点头道:“本监司明白仙师的意思,郡城刚刚经历了这场妖魔劫难中, 栖神山的几位仙长也出了不少力,我会向朝廷详细声明其中缘由,相信圣上定然不会怪罪栖神山。” 那位女仙师彻底松了口气,抬手连忙谢道:“多谢监司大人。” “多谢监司大人……” 第八十五章:洗筋伐髓 环顾左右。 到处都有不少高楼房屋倒塌,不少酒楼,店铺成了一片废墟。 街道,墙壁上血迹斑斑,充斥着浓重的腥臭味。 地上的一具具横七八竖的死尸,未能还得及处理,冲天怨气。 丁监司暗暗摇头,手下有人来汇报城内损失的情况,死去的百姓人数也一直在不断的增加。 他在郡城活了大半辈子,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恐怖的鬼祸,郡城百姓几乎快要覆灭。 当初接到信时,本以为只是一场古怪点的怨灵案件,不料却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魔头作祟…… 他叹了口气,忽然双手作礼,低头弯腰,朝着众人深深一拜,轻声道: “昨夜突如其来的祸乱,不管怎么说,丁某也是实实在在的严重失职, 万幸郡城百姓能够平安无事,在此替百姓们谢过诸位侠士的鼎力帮助,在下会如实向朝廷飞信禀告,定会为你们请求赏赐。” “阿弥陀佛!” 道空小和尚单手持佛礼,微微一笑,朗声道:“监司大人不必客气,自古来,斩妖除魔之事,我辈修士义不容辞。” 丁监司拱了拱手,微笑道:“昨晚大家经历了一场混战,我看诸位侠客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伤, 正好天地司有一间丹药房,里面有不少可以对症下药的灵药,不妨一同前去疗伤,以免落下后患。” “劳烦监司大人了……” 丁监司带着栖神山两位伤势不轻的仙师,还有余下的几名年轻弟子率先离开。 钟离白和道空小和尚临走前,欲言又止。 李知安明白他们想知道自己怎么破的大阵,于是明言,过几天再和他们好好解释。 柳温年道:“能喝酒?” 李知安苦笑一声,默默在运气调养体内惨谈的伤势,说道:“酒是暂且喝不了了。” 柳温年刚想挖苦两句,余角瞥了一眼“杀气腾腾”的裴璎,顿时脊背发凉,怯怯道: “那我等你伤好了,请你去城内最大的酒楼,咱俩再喝一个不醉不归!” 说完,柳温年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酒鬼!” 裴璎轻哼一声,转头看向李知安,故态复萌,柔声道:“你很喜欢喝酒么,我家地窖里倒是有几坛好酒。” …… …… 突如其来的灾祸,使得郡城客栈店铺大门紧闭,大多人都藏在家中。 虽然听过了官府阐述的情况,可所有人如同是在鬼门前走了一遭,心中依然惊魂未定,不禁后怕。 郡城遭此重创,也得需要几天时间才能恢复秩序,客栈不营业,天地司也是一团乱麻。 李知安只好听从裴璎的决定,跟着她来到城北的一座雅静院子。 裴璎还为他准备了疗伤用的药桶,里面漂浮着些不少名贵药材,她事先还还倒入了一瓶浅绿色的汁液。 据裴璎所说,这是山上仙家才有的灵液。 若是上等的灵液,能让修士达到洗筋伐髓的功效,哪怕是品阶差一点的,也可以愈伤调养。 就这如尾指量小的一瓶灵液,价值就在一百两之上,简直可以说是暴利行当。 李知安舒服的靠在浴桶上,浅绿色的药液浸润全身毛孔,四肢百骸感受到了一股强劲药力。 五脏六腑隐隐作痛,好似万根无形的小针扎在身上。 李知安踏入练气期后,体魄气府大有变化,这些常人难以忍耐的痛苦,对他来说,只是普通的锻体之痛。 况且这点灵液的小痛,也远远比不上三年前,陈梦生直接以粗暴的方式,把灵蛟放入自己气府中的噬骨之痛。 不得不说浸泡这玩意,身心会不由自主陷入一种奇怪的安宁状态。 看到挂在屏风上的剑鞘,李知安笑了笑,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个金手指的事。 蓦然将一缕神识投去,一块熟悉的半透明面板显化在眼前。 【剑道领悟度:lv13】 【剑心值:77】 看到这,李知安愣了一下,先前苟了三年,剑心也才2.5,如今竟然暴涨到了77。 若是剑心值到达百分百,会是怎样? 李知安微微沉思,先前剑心值太少,看不出多大的作用,到达百分百后,也许会形成特别的本命神通。 【请前往南阳郡成功击杀一万只化形鼠妖】 【化形鼠妖:三品境】 【来历:南阳郡某处山脉】 看到这次晋级后的任务,李知安皱了皱眉。 虽然是新的副本地点,可南阳郡远在千里之外…… 嗯,本着苟道的宗旨,选择了稳健发育,这种危险的副本,日后再说。 李知安看着浴桶内,咕嘟咕嘟不断冒出的气泡,心中缓缓复盘起昨晚的迷局。 从自己遇到裴璎,再到春溪城,瓷村王家,文武,城隍两庙,最后的白骨老祖。 还有每次生死攸关时,眉心出现的那柄紫剑。 这种种事迹的后面,仿佛有一只大手都缓缓推进。 或者说这只大手的背后,就是自家师父陈梦生。 春溪城就像是一场针对自己的试炼,可这让李知安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快了,先是在常月县突然出现的魔头乌君,紧接着就是拦路的乔向云。 这突然跳出来的两人,就好像自己前世打游戏的一个个boos副本, 如果真是师父的安排,他的用意只是让我快点变强么? 或是夺舍? 李知安猛然摇头,暗骂自己一声白眼狼,陈梦生三年前救了自己。 若当时师父大限已至,大可以祭出元神,霸占自己这副什么都没有的躯体。 剑鞘? 剑鞘这个秘密,恐怕师父早就得知了…… 李知安数着屋子上的一道道横梁,继而又否定这个想法。 刚才的那位王姓剑仙,当面尊称自家师父为前辈,剑仙的前辈不更仙? 师父果然是大佬,李知安顿感阵阵心安。 难道是自己这三年太过于咸鱼了,师父看不下去了? 忽然心念一动,想起师父前几天,莫名其妙的话。 又匆忙给自己立下一道婚约,加上一副大限将至,临终托孤的口气…… 药效上头,李知安舒服的吐出一口气,配合道始经的独门心法,体内的伤势逐渐好转。 李知安仰头靠在浴桶沿边,闭目养神,如同一名陷入空灵意境的修士。 既然想不通的事,干脆就不要多想…… 第八十六章:剑招十九 昨天晚上的无妄之灾,来的极其迅速,打得城内所有修士焦头烂额,措不及防。 在最大的魔头白骨老祖出现后,更是令全郡城内的人惶惶不安。 那座鬼门关仿佛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阴间之门,所有人都感受了强烈的死亡气息。 这场灾难落幕得也极快,自始至终被黑雾笼罩的黎民百姓。 最终只是在官府口中得到了一个说法,大致说明是魔头作乱,剑仙杀敌。 在这清早,郡城上下仍然存在着忧虑不安,生怕熟悉的街巷中,凭空出现一只只眼眶流血的阴灵。 不过也有好消息传来,那些陷入魔障的百姓,陆续被山上仙师以秘术成功驱邪。 为了防止白骨老祖的迂回反击,那位罗将军率领一批批披甲兵士,分别在四边城门轮流巡守。 与此同时,天地司的钟离白,何思思等人也领着几名司里的高手。 在街巷各处,纷纷搜捕着藏匿城内的妖魔鬼物,也逐渐将郡城遗留的阴气驱除干净。 中午时分,城门下总算出现了一伙朝廷的宫服高手。 为首的是一位老人,身上没有半点修为波动,只是嗓子尖细,面容上的白皙程度,可比之女子涂抹脸上的胭脂水粉。 宫服老人在天地司那里了解大概形势后,大骂幽州白骨洞内,都是几头见不得阳间的鬼物。 并直言会传信给当今圣上,为春溪郡讨个说法。 他的言下之意,以大魏朝廷的强势王权,白骨洞只怕是将要在幽州除名了。 老人甚至对栖神山只派出了两位天玄境,和几名年轻弟子极为不喜,低声骂了一句。 “栖神山近代的掌门人,真是不咋样了,若是春溪城池真有什么不测,我看你云州的这座栖神山,难辞其咎!” 自家门派的山主当场被贬,可栖神山的两名仙师似是知道此人的身份,在议事厅前沉默不语。 反倒是几位年轻弟子气愤填膺,也不知是不是自家师父暗中传音,才按捺住弟子的恼怒心气。 张郡守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附和着丁监司,两人一言一语充当着和事佬,这才平缓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最终确定郡城地脉无恙后,老人没有在城内多待一天,很快就和丁监司,张郡守两人告辞,迅速离去。 …… 翌日清晨。 由于受了不小的伤,加上这近日的奔波劳累,紧绷一天的心神得以放松,李知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虽说踏入练气后,运转心法养神时也可以修补气力,已然不用睡眠来补充体力,可李知安这次却是实打实的睡了一觉。 精力充沛的李知安,坐在屋子内,手上拿着许城隍赠予的剑意帖,剑帖上的内容,是一句简短的诗句: 御剑远游三万里,一剑敢斩百万魔。 御剑,万里,一剑,斩魔…… 帖中的每一个字,缺一不可,勾勒出了写帖之人心中的万丈豪气。 “倚剑走江湖嘛……” 李知安目光清明,隐约探索到了几分剑道意境,细细咀嚼着这其中的浩瀚剑意。 如同一个老酒客见到了一壶上好美酒,第一时间双眼发光,却没有着急的去一口喝完。 而是知道怎么样才能更好品尝出这壶美酒的滋味。 凝神冥想了好些时间,依旧没能沉入自己想要的意境当中。 李知安无奈放下剑意贴,干脆提剑出屋,身穿一袭白衣,在秋风瑟瑟的院子中。 然后卸下所有杂念,不讲究任何的一招一式,完全是随着心意果断出剑。 他出剑的动作极其缓慢,却又带着几分赏心悦目。 李知安默默在心中驾驭着那条气府灵蛟,确保每一次出剑都完美控制住剑气的“用量”。 出到第十八剑时,可见身上的浑厚剑意,忽然就此分崩离析。 李知安皱了皱眉,仔细感悟着剑帖上的意境,却始终挥不出第十九剑。 他似是摸到剑招的一点门槛,却如何也跨不过去,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很不痛快。 时间流逝,李知安举剑不定,似乎陷入了剑术中的“死胡同”,全身气机紊乱,好似走火入魔的练功之人。 就在这时,院中的一棵老槐树,树上缓缓飘落着一片枯黄落叶,正巧落在水缸上的平静水面,荡出一道细微的水波涟漪。 落叶宛若一叶扁舟,小心翼翼的滑入水中。 瞧见此幕,李知安似是有感,挥动宽大白袖,朝地上掷出长剑,径直走向硕大的水缸。 李知安拿起旁边木瓢,舀起一勺清水,轻轻晃动,滴水不漏,喃喃道:“剑意可化气,河流自然可以汇江。” “气意相同,气不是剑气,应该是出剑时的心气!” 李知安低念一声,不顾身上杂乱气机,猛然拔出长剑,朝前一剑横空而出。 这一剑没有浩荡气势,只是恰好穿过一片枯叶,枯叶一分为二,缓缓飘落。 这一剑以快,稳,气三者合一,以疾速为出剑前提,稳则是轻易之间控制住了攻杀力道,又以恐怖的爆发力拨开狠厉剑势。 若是寻常剑修来讲,真气凝成剑气,在对敌时,斩出的剑气极其难以掌控,这也就导致了许多弊端。 剑术精湛者,剑势可成罡气,剑罡再凝成实质的攻击神通,这也就是剑气。 然而剑气的精准度,多数剑修却是难以掌控。 便如同稚童学步,歪歪扭扭,就这需要日积月累的练剑,悟剑。 李知安自创这一剑招,完美把握住剑气的聚散,做到了出剑时能将流逝的剑气,重新归拢剑锋。 清晰可见枯叶上的切口,光滑整齐如同镜面。 李知安收剑负后,满意吐气,一身杂乱气机归复平常,无形的剑意却在悄然拔高。 “以后这招就叫十九。” 李知安笑了笑,趁着剑意顶峰,继续出剑,不断完善着日后震惊天下的通天剑招——十九。 这一剑严格上讲,是李知安自创的一式剑招,取之于第十九剑。 其中威势,类似于剑修中的“一剑破万法”,都是一剑制敌。 剑招看似无势,剑意却如滚滚江水,顷刻之间可化为冲天杀势,倾泄涌出。 这一剑可于无形之中绽出剑气,神鬼莫测的取人性命。 只是现在有个弊端,需要剑意流转第十八遍,才能蓄力斩出这剑招十九。 李知安眼下想要的便是如何一口气,能急速运转完拢共十八次周天的剑意。 第八十七章:问罪? 就这样过了几天。 春溪郡城突然下起了秋雨,绵长不断,老天仿佛要将满城的阴气血污冲刷干净。 这几天中,春溪城刚刚经历了这场沉重的浩劫。 裴璎显然极为忙碌,偶尔撑着一把油纸伞,不惧大雨匆忙赶来,大致确定李知安伤势好转后,又匆匆离去。 在这期间,柳温年也来过一次,来时头戴斗笠,提着一壶郡城有名的酒,站在雨幕中,咧嘴一笑。 他刚来春溪城不久,为人性子豪爽健谈,很快就混熟了罗将军,钟离白等人。 这几位大汉不知怎么的,也学会了文人的附庸风雅,在郡城书院广交了不少文人儒士,共赴青楼,勾栏听曲。 李知安落了个清净,撑开护体罡气,衣裳雨水不沾,在雨中继而练习六千剑式。 自创的剑招十九,练了几日,也逐渐得心应手,剑招的弊端也缓缓改善。 如今李知安运气三周天,即可瞬间流转剑意十八次。 其他闲暇时光,李知安也买来了朱砂,墨笔,符纸,踏入练气三品后。 哪怕是勾画黄阶符箓,也没有当初这么吃力。 李知安多勾勒了几张护体神符,爆发速度的神行符,还有能让人难以捉摸的匿隐符。 引雷符杀伤力最重,可极其难以刻画,原因是符文繁琐,每一笔勾画都需要耗费强大的精神力。 在道家流派中,符箓一门在上古时就开始流传。 哪怕是一张普通的符箓,也蕴含着神灵的些许灵韵,有着去病消灾,镇魔压邪,请神驱鬼的奇效。 修行界斗法的符箓,都是修士灌注的真气勾画,又以法力高深的符道纹路绘制而成。 符中蕴藏的恐怖威能,不是寻常符箓能比之。 在这座天下中,十二仙宗之一的符箓派,乃是正统的符箓道派,其宗内的符箓之法最为渊博齐全。 而江湖上的其他旁门道士,大多数都是另辟蹊径,喜欢钻研各类古怪的符箓秘籍。 继而在符文上加以改进,造就邪气至极的符箓。 在和这些妖道斗法中,他们能使出各种诡异的符箓,让人难以招架。 在符箓道术中,雷符一法,自古以来,一直雄踞在道家万门符法的至高首位。 雷霆之威,在修行界更是公认的无双匹力,威力之势,难以抵挡。 道门中的大神通者,可提气以指,虚画符文,从而引动天地之力,不再拘束于符纸笔墨。 画符一直以来都是一门技术活,画符之人,心神需要做到百分百专注。 驳杂念头丝毫不能生出,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一气呵成的水准。 其次符纸品秩也是一个问题,上等的符纸能承载更为充沛的真气。 像李知安买来的这些普通符纸,有些甚至不能承受符文的灵韵。 李知安花了不少时辰,辅以清心诀的情况下,才能保持心神气,三者一致平静。 哪怕如此,他依旧画废了不少张符纸,这让他不禁怀疑起。 当时在东边城楼上,自己是怎么一口气画完那六张品阶不低的符箓。 …… 大雨初停,天地清新。 李知安正打算出去透透气,这几天不怎么吃喝,腹中的五脏庙在强烈抗议着。 刚踏出屋门,只见小院门口,站着一位霜白鬓发的飞鱼服老人。 李知安愣了一下,拱手说道:“见过丁监司。” “小友,不必客气。”丁监司摆了摆手,将手中的杏黄油纸伞,靠在门槛边上。 丁监司抱拳,微笑道:“方才我观此院气象,气机流逝极快,不小心窥探到了你画符的景象,还请小友多多见谅。” 李知安摇了摇头,问道:“不知监司大人找在下有什么事?” 丁监司环顾左右,低声道:“隔墙有耳,还请小友书房一述。” 书房内。 李知安沏了一壶热茶,给老人倒上,心中越发好奇,这天地司的监司突然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丁监司嘬了一口清茶,猛然一拍桌子,微笑道:“我天地司的唐慕游,是你杀的吧?” 闻言,好似凭空显现一丝杀气。 好家伙,竟然吓唬我……李知安眯起双眼。 然而自己在长月江杀了三年的绿鱼怪,内心早已和杀鱼的剑一样冷了。 况且他真是来单纯问责的话,就不该一个人独自前来,早就派人封锁了这座静雅小院。 似是验证了李知安的想法,老人说出唐慕游死因后,却是面色如常,老神在在看着自己。 李知安笑了笑,出声称是。 丁监司眉梢一挑,淡然道: “小友年纪轻轻,倒是沉得住气,我今天来这,不是来问罪的,唐慕游心术不正,走向魔道,也在我预料之中。” 说到这,丁监司用手指轻敲台面,茶水微微掀起阵阵波澜,继续道:“唐慕游是一把双刃剑,这剑用好了,可以为天地司斩妖除魔, 反面则是心思不正,容易误入歧途,不管怎么说,唐慕游勾结妖魔,死有应得。” “小友能在城隍庙斩杀此獠,也算是为民除害,天地司当有奖赏, 可昨夜爆发祸乱,有位人神共愤的窃贼,趁乱潜入天地司,盗取了大量天材地宝,珍贵法器。” 丁监司面露恼怒神色,蓦然又长叹不止。 李知安眉头一皱,轻声道:“又是窃贼,前几天栖神山的法宝被盗,又轮到了天地司被偷,怎么云州的盗贼这么猖獗?” “盗贼天下皆有,只是这盗贼趁火打劫,无疑是落井下石的缺德行为。” 丁监司怒骂一声,显然被气得不轻,摇了摇头,说道:“此人能瞒过天地司高手的神识,甚至进入司内宝库, 这盗贼定是拥有上等的盗术,可天下中,能有这身盗技的门派,除了盗圣仙宗,也没有谁能做到了。” 李知安不解道:“一介盗贼出身,怎么还能跻身仙宗一列呢?” “小友有所不知,这盗宗里的一位开山老祖,被誉为天下最不经打的仙人,此人也不知从哪得来的天道机缘,证了大道。 顿时,丁监司笑了笑,继续道:“他成仙后,除了一身神乎其技的盗术,没学会任何一门杀法神通,遇上同境的仙人,只能仓惶而逃。” “可此人的盗术过于邪门,竟能盗走不少仙宗的仙器,天下震动, 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人人打杀,此人脸皮极厚,自立盗术仙宗,广收弟子,说是要将盗术发扬光大。” 李知安扯了扯嘴角,不禁感叹,这仙人也是一个奇葩,淡声道: “监司大人今日前来,既不是问罪,也不是论功行赏,还请监司大人直言快语。” 丁监司凝起双目,看了看李知安,笑道:“小友,七阴祭鬼阵是你破的吧?” 第八十八章:青玉葫芦 果不其然,时间就是最好巡查的蛛丝马迹。 王泉来的时间太晚,完全对不上破阵的时辰,只要有心人稍微一查,不难探查到自己身上。 当时裴璎的说辞,是把破阵的功劳转嫁到王泉身上。 可这拙劣的演技,又怎么瞒得过这身为天地司监司的老人。 李知安没有矢口否认,缓缓道:“破阵确实是我干的,当时形势紧迫,白骨老祖几乎快要献祭掉全郡城百姓,若是让他成功开启大阵,必然生灵涂炭。” “我正巧学了点阵法皮毛,情况紧急之下,别无他法,我只能冒险进入死门,侥幸成功破开生门,摧毁大阵。” 丁监司缓缓点头,没有继续问起李知安一个三品境,是怎么闯入死门,还能破阵而出的秘密。 老人眼神中满是赞赏,说道:“李少侠浑身是胆,敢于水火之中救我郡城十多万百姓,此举功德无量, 本监司愿集郡城之力,为小友铸造一尊金身神像,可以积攒香火功德。” 李知安眉心一跳,连忙婉拒,说道:“在下虽然是个道士,但走的是剑修一道,凝聚香火金身,此乃是他人之力,对在下日后寻道多有影响。” 李知安好言好语一番,才打消了丁监司这个想法。 丁监司心生感慨,赞叹道:“小友当真是高风亮节,老夫自愧不如,我曾听闻小友你,可是出身齐云山?” 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李知安点点头。 得到他的确认,丁监司眼神发亮,悠然道:“据我所知,齐云山现在有两位道人,一位是陈老道长,还有一位是章大道长,不知小友师承何人?” 丁监司蓦然叹道:“怪不得小友一身剑术如此了得,原来是齐云山上的仙人徒弟,只是没想到陈老仙人竟然收徒了……” 李知安皱了皱眉,问道:“在下不明白监司大人为什么这么惊讶?” “小友身为陈老前辈的弟子,难道不知道这些世人众所周知的事么?”丁监司眼神古怪。 “在下在观中修习道经,不曾听闻过之前齐云山发生过的秘事。” 李知安摇摇头,这三年来,大多时候,师父陈梦生只是传授道法,就练自己的剑术也是剑鞘中习得。 除此之外,没有说起过任何关于齐云山如何立派,有过几位祖师的事情。 当时李知安初入异世,本就苟着发育的想法,既然师父没有说,那自己也不必过问。 丁监司略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思量片刻,说道:“这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隐秘幸事,陈老仙长不说,或许是冥冥之中关联着什么。” “当年我还是稚童时,江湖上就流传着陈老前辈许多斩魔事迹,最为知名的,便是捣毁了一个上古魔宗的旧址,那时候的九州八荒,陈老仙人的威名天下皆知。” “九州神土,许多隐世宗门的天才弟子,其中不乏天剑灵体,凤凰神体等天之骄子,纷纷退宗想要拜入齐云山,然而陈老前辈却是自封山门,无人可进。” 说到这里,丁监司顿了顿,忽然抬手封禁天地,悄声道: “我还听说,朝廷先帝亲自登山,想将一位皇子拜入齐云山,面对九州共主,陈老前辈却淡然说了一句无缘。” 李知安眼神愕然,心神激荡,虽然明白师父是位得道高人,却不知师父早年间如此强势。 “这次小李仙长救了我春溪郡城十多万百姓,我会亲自上报朝廷,为小李仙长讨一份不小的封赏, 在此之前,身为郡城天地司的监司,自然不能轻待你这位救城恩人。” 丁监司蓦然笑了笑,手中翻动,一只光彩绚烂的青玉葫芦出现他的手上,轻声道:“这是我斩杀一头天玄境魔修时,意外获得的灵宝。” 他屈指轻敲葫芦玉身,光华散去,与寻常的木葫芦大小一致,只是通体青玉。 “这青玉葫芦品秩不明,经过老夫多年的钻研探索,这葫芦极为不凡, 每到深夜时,会自行汲取天地灵气,只需要一旬时日,便可凝聚一粒精纯灵气的宝液。” “这粒宝液可以媲美山上仙师用作的洗髓灵液,也没有那些炼制灵液的繁琐步骤,老夫能活这么多年,也算是因为服用宝液的关系。” 如果这葫芦只是如此,这件品秩不明的灵宝,对于李知安来说,没有多大诱惑力,甚至可以称之为鸡肋。 他现在有一块养灵玉佩,不需要时间,也可以聚拢大量灵气。 若是自己需要洗髓灵液,这葫芦一旬时光仅能凝聚一粒,太慢! 不过丁监司所说的宝液,能让他延年益寿,这一点,倒让李知安心念一动。 看到李知安脸上的兴致不大,丁监司立马说道:“这葫芦可不仅仅于此,小友可听闻过壶中洞天这一说法?” 李知安轻声道:“我倒是听闻过壶中日月的说法,龙虎山张天师一脉中,门下有一名神通广大的弟子, 他有一件法器酒壶,只需念出咒语,壶中便能施展出日月星辰,天地楼阁等奇观景象。” 这则志异故事,是李知安在常月县的茶楼中,从一位说书人口中听得。 至于故事中的真假,无从得知。 要论当今天下,有哪座山岳最具天上仙气,当属龙虎山。 龙虎山位于中州境内,归为道家仙宗的发祥地,也是道门正一派的祖庭。 “不错。”丁监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壶中存日月,可以说是存在着一处辽阔的天地,我这件小小的青玉葫芦中,便隐藏着一处小天地,足足有长短两尺余的空间。” “我本以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蕴灵器物,这壶中洞天倒成了意外收获,壶中空间虽说不大不小,远远比不上仙门弟子手中的储物戒, 可这神通特征很像上古传说中的炼妖壶,或许是某个山上仙人祭练的仿制品。” 李知安沉吟片刻,没有直接收下这青玉葫芦,轻声道: “监司大人既然听过壶中洞天,那应该也知道道家的袖里乾坤,这青玉葫芦对我来说,如嚼鸡肋。” 第八十九章:小毛贼 “小李仙长救了郡城十多万人,我身为一介监司官员,更为天玄境,自然不会只拿这些低阶法器搪塞小李仙长。” 丁监司蓦然一笑,他大手往台面一抹,流光闪烁,一本泛黄的秘籍出现在台面上。 不,是两本! 李知安眉梢一动,瞧见那本泛黄秘籍下还压着一本蓝底秘笈,只有薄薄几页,所以看起来才会不怎么起眼。 丁监司叹了一声,沉声道: “那盗贼只是偷走了宝库的法器,万幸天地司这几年搜罗的江湖秘籍,存放在别处。” 他朝前推出最上面的那本泛黄秘籍,朗笑道: “本监司知道小李仙长是名剑修,这是一本没有名字的剑术秘籍,不过我看过这本秘籍,品阶起码在上乘!” “这第二本则是五雷掌法,也是一门上乘雷法,其中包含了种种雷术感悟,想来也会适宜小李仙长的修行之路。” 李知安仔细思量了一番,毫无疑问,丁监司送出的这两样秘笈,确实对他有些吸引力。 他稍作犹豫,本着技多不压身的江湖法则,于是将两本秘笈连同青玉葫芦收入袖中空间。 见他没有出言拒绝,丁监司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生怕他眼光过高,这才拿出天地司储藏甚久的两本上乘秘笈。 事先来此之前,他不由得联想到李知安的身份,剑仙的徒弟,那眼光得有多高? 别人救了自家郡城的十数万黎民,自己却拿着这几样上不得台面的器物。 通过言语中的浅谈,还有前几天,李知安在场时并没有直言大阵是他所破,足以说明了他淡泊名利的性子。 这两样秘笈和青玉葫芦,虽然可以说是郡城内最为珍贵的物品。 可究竟在老人看来,心中依旧不美。 丁监司喟叹一声,看着李知安,神色恍惚,笑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作弄,当年南海妖族大肆侵入春溪城,被陈老前辈下山及时救了全城,现在又轮到了你,当真是缘啊!” 李知安问道:“监司大人可否讲讲关于我师父的事迹?” 丁监司轻轻摇头,说道: “陈老前辈的事,我也只是在京城天地司里的高人嘴中,了解到些许,我想这事,陈老前辈不坦言告诉你,应该是有缘由的。” 一番寒暄后,春溪城的元气正在缓慢恢复,身为监司,他的事务自然繁忙,辞言一声,很快离开。 在离开前,丁监司目光温和,仿佛卸下了一身官威,缓缓起身,向着李知安躬身作礼,朗声道: “这一拜,是丁某为春溪郡城那十多万不知情的黎民百姓,谢过小李仙长大恩大德!” 循着敬老尊贤的良好礼仪,李知安连忙起身,还了一礼。 …… 在这座雅静小院的几天时间里,李知安每天清晨练完六千剑式,完善剑招十九,除此之外便是画符。 好不容易等来天晴,李知安只觉得再待在沉闷的屋子里,他的身心都快要腐朽了。 眼看临近中午,李知安决定先饱腹一顿,悠悠然地走在街上,耳边不断起伏着小商贩的叫卖声。 李知安拎着一串糖葫芦,环顾四周,街道上人影幢幢,恢复了以往车水马龙的景象。 春溪城不愧是一郡主城,更是一座悠久历史的古城池,在小小的常月县里,可看不到这些繁华的景象。 半点不像刚不久经历了一场恐怖浩劫的样子,生活在这种妖魔乱世,人们好似是习惯了这样轻易动荡的日子,日子一旦平静下来,该怎么过依旧是怎么过。 李知安步履缓慢,刚才买糖葫芦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银两,之前都用来购买符纸朱砂了。 就在这时,李知安猛然看到一名好似无赖痞子的青年男子,鬼鬼祟祟的站在几名妙龄少女旁边。 当那名青年男子悄然靠近少女们时,不知怎么的,原本嬉笑打闹的那几名少女,忽然表情呆滞,目光无神。 下一瞬,少女们又恢复如常,那名青年男子又慢慢走开。 这一切的表面上,看起来无比正常。 李知安却是眉头一皱,在几名少女表情不对劲时,他原以为又有鬼魅妖物潜入了郡城。 可在望气术中,出现古怪的那几名少女,身上并没有一缕邪气入体,而刚才的那名男子,全身也无真气流转。 “我的钱呢!” 一名少女忽然惊呼出声,刚要付钱买一匹上好的绸缎,可身上装银两的荷包竟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我的钱袋也不见了!” “完蛋了!这可是我娘好不容易攒的……” 紧接着,其他几名年轻女子,也先后发现自身上的荷包钱囊凭空消失了。 李知安顿感惊奇,刚才的那名青年男子,竟然能在自己的望气目下,接连偷走了几人的钱袋。 他毫不犹豫拿出了一张匿隐符,贴在身上,隐入攘来熙往的人群中,强大神识散开,循着小乞丐气机留下的蛛丝马迹。 最后在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里看到了此人。 “嘿嘿,今天真走运,这几个小娘们带着这么多钱,没想到我范柱也能时来运转,当真出门遇上神仙了,现在有了这门盗术,今后钱财不愁!” 青年男子从几个钱袋子中,倒出些许碎银,估摸着也能有十多两银子。 他轻声嘀咕抖了抖手腕,似是兴起,在掂量银子的重量。 李知安冷然一笑,悄无声息的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竭力弹掷。 只见石子骤然射向青年男子。 米粒大小的石子,裹挟着一道凌厉劲风,在空中擦出呼啸声。 靠着巷墙的青年男子,转瞬间危险来临,男子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噗嗤一声……石子击中了青年男子的手腕,嵌入了森白手骨中。 触目惊心的一道鲜血,顿时流溢而出。 石子悄无声息地打进手腕中,青年男子在第一时间没有感到疼痛。 待到反应过来时,手骨猛然吃疼,刚刚窃来的十多两银子,还没捂热,便洒落一地。 青年男子脸上苍白无色,此时也顾不上银子,一手抚着伤口,冷汗直流,手腕不断颤抖。 “是谁干的!” 青年男子怒吼,额首青筋暴起,肉眼可见的愤怒,似是有感,猛的看向巷子出口。 一个雪白衣裳的背剑年轻人,踱步缓缓走进小巷。 第九十章:钓鱼 “你是什么人?”范柱目露凶光,紧紧盯着巷口的白衣男子,冷声道:“是你出的手?” 李知安双手怀抱胸前,淡然一笑,作出看白痴的眼神,戏谑道: “难不成这里还有别人么,至于我是什么人,我想我不用跟一个昧良心的窃贼交代吧?” 范柱冷哼一声,用手粗暴的取出陷入血肉的石子。 以防这位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偷袭自己,他还一边目不斜视的死盯着李知安。 范柱疼得大汗直流,面目狰狞,阴恻恻道:“我管你是什么人,可是在这还真有别人。” 他面色徒然一沉,怒声道:“李山,张驷,你们俩看戏看了这么久,很好玩么?” 随着他话音一落,李知安顿感身后有两股劲风袭来,与此同时,两侧墙壁上,分别有两道冷冽寒光闪过。 “原来还是团伙作案。” 李知安神色自若,骤然出手抓住了两只陌生手腕,哐啷一声,两柄一寸余长的匕首坠地。 李知安毫不手软,径直捏爆了两人的手腕,两声哀嚎瞬间响彻云霄。 刚才虚弱无比的范柱见状,把心一横,身形猛然暴起,五指铁拳,抡起手臂朝前捶来。 可当他看到白衣男子的眼神,顿时心生不妙,退无可退下,硬着头皮提拳杀来。 轰! 李知安周身猛的撑开一股半圆罡气,强大的冲撞力将两名持刀恶徒弹开,瞬间撞在两侧墙壁上。 下一瞬,他笑意冷然,猛然发力,一脚踹在范柱腹部。 砰! 范柱腾空飞起,砰然一声砸在地上的一潭泥水中,嘴中不断发出痛声嚎叫。 终日打雁,今日被雁啄瞎了。 靠在墙壁上的李山,张驷两人,对视一眼,明白碰上了硬茬子,见势不妙,如猫窜街,跑了! 对此,李知安置若罔闻,鱼饵还在就好,挥了挥宽大衣袍上的灰尘,一步步走近泥水中的范柱。 范柱好似晕死了过去,一动不动躺在浑浊的黄泥水中,哪怕泥水没过口鼻,也没有丝毫异动。 “再敢继续装死,我可不能保证你一会是不是真的死了?”李知安神情淡然,负手在后,俯瞰着泥地里的范柱。 闻言,宛若一个临死之人,突兀听到黑白无常在耳边索命的瘆人话语。 装死的范柱顿时心神一惊,不敢再继续装傻扮死,急忙爬起身来,双膝跪地,双手抱拳,不断磕着头,痛哭流涕,哀声道: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最近郡城不知怎么的,小人一觉醒来,发现城内的物件都贵上了好几倍,家里已经好几人揭不开锅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伙同那两人铤而走险,干上了这不如过街老鼠的勾当。” “行了!” 李知安皱了皱眉,冷声道: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我想知道你既无阴气附体,也没有修出气府,你怎么做到凭空窃取别人财物的?” 范柱神情一惊,低下头颅,那一对贼眉鼠眼的眼珠子。 在李知安看不的时候左右转动,他紧接着颤颤巍巍的说道: “这是小人家中祖传的一门盗贼手段,小人资质愚笨,只学得这门盗术一二,小人早年已经金盆洗手,可是最近郡城动乱,这才重新捡起这门手艺……” 李知安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见他不太相信的样子,范柱急忙说道: “小人说的这番话若有半点掺假,定叫我刚过门的媳妇红杏出墙,我范柱出门被天雷劈碎,不得好死!” 好毒的誓言! 见他诚心诚意的立下誓言,不像有假的样子,李知安揉了揉眉心,蓦然笑道: “倒是我错怪你,郡城刚经历一场妖祸,想来百姓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不过……” 李知安顿了顿,半低身子,抬手将地面上的十多两碎银摄入手中,沉声道: “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纵使万般无奈,也不该去行窃,此等下三滥的手段,岂不是叫他人笑话。” 说到这里,他从几枚碎银中拿出一两银子,放在范柱的泥地面前。 “大侠说的是!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这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谢谢大恩人,我替我全家老小谢谢大侠,大侠真是一个好人,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范柱哽咽说道,泪流满面,好似被感化了样子,不断磕头跪谢。 李知安低声一句:“我是一个道士。” “额……”范柱顿时停住了哭声,面露尴尬。 与此同时,小街发生这么大的声响,巷口已经聚集了围观看戏的百姓们。 踏踏踏—— 只见几名红衣黑靴的郡衙捕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履赶来。 为首的一名总捕头,出声迅速疏散了围堵巷口的百姓们。 瞧见官府来人,百姓们顿时作鸟兽散,退去远处窃窃私语。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黑衣总捕头握紧腰间佩刀,最近郡城刚发生了祸事。 官府上下都是提心吊胆的巡守,生怕再跑进修为恐怖的魔头。 范柱收起那一两银子,连忙起身,快步走进那名总捕头,解释道: “大人们,是这样的,刚才有只野猫不小心抓伤了小人,小人一不留神就摔在这潭泥水里了。” 黑衣总捕头狐疑的看了看范柱一眼,继而打量着李知安。 与此同时,一名穿着银白飞鱼服的男子,瞧见此地围堵,缓步走了过来,高声道:“邬虎,怎么回事?” 黑衣捕头见到领头上司,低头抱拳,说道:“回钟大人,这范柱和这位……公子似乎起了什么矛盾。” 看向正从巷子里踱步走出来的白衣男子,钟离白面色一喜,敬声问道:“见过小李道长,道长你怎么在这?” 白骨老祖想献祭郡城的那晚,钟离白在城楼上,目睹了事情自始至终的发生和落幕,也是清楚知道七阴大阵是被李知安摧毁的人。 “钟大人好,我只是想上街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正好碰见……” 说到这,李知安骤然看向范柱,顿时一惊,没想到他竟然又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 郡城刚刚恢复秩序时,冒出不少街巷痞子,截路打劫,进室盗窃财物。 钟离白不用细想,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此时的心中正憋着一股火,沉声说道:“需不需要我把他抓回来?” 第九十一章:神仙不打架 李知安微微一笑,打起了谜语,悠悠道:“大可不必,刚甩出的饵,总得有几条小鱼咬钩吧!” 钟离白眼神错愕,这番话听得他云里雾里的,不过他过多询问。 正如监司大人所说,仙人行事,鬼神难测! 自此郡城发生献祭一事后,一手捣毁大阵的李知安。 此时在他的心目中,地位已然层层拔高,等同一位活生生的山上仙人。 然而下一刻,仙人的形象就从一两银子后,逐渐产生动摇…… 李知安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钟离白如今对他的观念,犹豫了下,微笑道:“钟大人,能不能借我一两银子?” 钟离白闻言,甚至没有过问什么,径直掏出一袋微微鼓起的钱袋,递给李知安,歉声道:“这里共有二十余两,出门巡守没有带这么多银子, 不过小李仙长若是觉得少了点,可以随在下一同回府,家里阁楼有藏着多年的俸禄。” 李知安轻轻摇头,只是从钱袋中取出一两银子。 他连同刚才的十多两银钱,一起放进一个大一点的鲤鱼荷包中,然后把钱袋归还给了钟离白。 远处的几名妙龄少女,提着衣裙,正焦急得低头搜罗着地面。 李知安掂了掂鼓胀胀的荷包,轻声道:“钟大人,这一两银子算是我李知安借你的,麻烦你将这个荷包里的钱财,还给那几名失主。” 钟离白重重点头,接过荷包,立即让那位黑衣总捕快处理此事,抬头看向李知安,朗声道: “小李仙长,我看这时辰快到正午了,正好不远处有一家酒楼已经开始营业了。” 好小子,真上道! 李知安露出笑意,刚要点头答应。 一道熟悉的嗓音猛然响起。 “喝酒这种事,怎么能没有我柳温年呢!”一个魁梧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柳温年拍了拍钟离白的肩膀,愤愤道:“你们两个不够意思啊,去酒楼此地大事也不喊上我!” 他蓦然提高声调,一身豪气,大笑道:“走走走,我请客,好不容易打退了白骨老祖,本就想着给你好好庆功!” 很快,三人就来到这座名为“醉春风”的酒楼,来酒楼的途中,还加入了一个道空小和尚。 他因伤势过重,先前一直留在天地司里养伤。 道空经历了这次劫难后,没有了初见时的杀气腾腾,多了几分稳重从容。 听说还混入了柳温年的队伍中,还破了一戒。 当然,是酒戒。 几人来到酒楼的一间雅阁,柳温年似乎是一名酒楼常客。 极其熟悉的唤来一个披着雪白长巾的小二,多点了几份好菜,要了春溪郡城闻名在外的醉春酿。 在场之人都是共过患难的关系,话痨成性的柳温年,又在前头开始吹嘘着早年,自己随师父走江湖的老黄历。 侠气不减的钟离白,一开始还将李知安比肩半仙半鬼的白骨老祖,因此言语上还有些江湖讲究。 几杯酒下肚后,他便少了几分拘束,缓缓将曾经在京城为官的朝堂案件,天下事当作下酒菜,故作悄声的说给众人听。 …… “前几天,你进入了死门,到底发生了什么?”钟离白眼中充满了求知欲,问出所有人想知道的问题。 不仅是他,这个问题问出来后,在场的众人也是一副疑惑好奇的模样,看着李知安。 由于今晚还有一件隐秘的事情要办,李知安不露声色的用真气蒸发掉体内的酒力,缓缓道: “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进入死门后,先是遇到了一条恶龙……” 李知安把死门里的小天地,八卦法阵,还有那条由蟒化蛟,快要蜕变成龙的景象,简单描述了一下。 短短的只言片语,却让众人听得热血澎湃,不禁神往。 道空小和尚脸上压抑不住的惊喜,“李大哥,所以大阵不是什么剑仙摧毁的,是你一个人破开的?” 李知安对他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 道空小和尚满脸涨红,握紧双拳,问道: “可是李大哥,明明是你破的阵,救了全城百姓,你是实实在在的大英雄,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小和尚,这你就不懂了!” “嘶!” 说话间,柳温年拍了拍道空的肩膀,倒吸一口凉气,顿感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咬牙道: “李知安这家伙在常月县时,也经常扮猪吃老虎,他可不是那种喜欢名扬天下的大侠。” 柳温年不知为何没了当初的躁劲,相貌平平的他,眼眉之间藏着一股郁气。 钟离白也缓缓点头,低声道:“小李仙长虽说道法通天,更是一位剑道宗师,可妖魔鬼三族五百年来,就好像开了窍, 不再以蛮力和数量攻击人族城池,而是潜心修炼,我听监司大人说,如今妖魔鬼三族不同往日,仙人境的大妖不在少数。” “若是轻易透露出郡城真正的内幕,恐怖会被某些大妖盯上,安全起见,这个秘密决不可传出去。” 说到这里,钟离白低声问道:“你们都听说过酆都城吧?” 好好的气氛,怎么还说起阴间来了,柳温年皱了皱眉,说道:“那不就是一座鬼城么?” “酆都是鬼城不假,但也是阴间轮回之地,世间阴魂走上黄泉之路,都要进入酆都,这也就吸引了不少强大的鬼修。” 钟离白神情顿了顿,轻饮一口酒,轻声道: “白骨老祖就是想献祭郡城十多万百姓,祭练魂丹,从而妄想跻身鬼仙,之后再逃入酆都城,如此一来,就连朝廷也无可奈何。” 柳温年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惊呼道:“这酆都城有这么厉害么,连当今皇朝也无计可施?” 问到精彩处,钟离白豪饮了一口春酿酒,缓声道:“酆都存在的时间太过久远,就连史书都不曾记载有, 早已没有世人知道,这座城究竟是哪位大神仙建造的,再者能让朝廷仙人都感到恐怖的,应该是城内的鬼仙强者。” 柳温年见他好似一名博古通今的大学士,蓦然问道:“钟大人见多识广,能不能简略说说,这天下的陆地神仙境到底有多强?” 钟离白自嘲一笑,“陆地神仙有多强,我一个鱼游境武夫又怎么会知道呢, 不过自从五百前一场红雨后,十二仙宗里的仙人,相互间就很少出现斗法的场景了。” 只吃素菜的道空小和尚,闻见此言,顿时停下筷子,问道:“神仙不打架,这是为何?” 第九十二章:养龙 “这山上仙人的事,具体我也不知。” 钟离白摇了摇头,接着道:“这是史书上记载的,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毕竟九州都有人族城池, 也许是顾及大魏皇朝的脸面,就连十二仙宗之间解决恩怨,也是在仙宗大会上互相斗法。” 闻言,三人皆是一愣。 “仙宗大会?” 柳温年满脸疑惑,这也不怪他,他和那位便宜师父所谓的行走江湖,其实就是走了一遍云州…… 李知安不知道仙宗大会,情有可原,这三年来,他不是在山上听师父讲道,就是在常月县周围斩妖除魔,匡扶正义。 至于道空,完完全全是一个宅寺多年的小和尚,对于江湖事,也仅限于寺院里的各位师叔师伯嘴中流传得知。 瞧见三人对仙人大会的困惑神情,钟离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惊呼出声:“你们不会不知道仙宗大会是什么吧?” “那看来白玉台你们也不清楚……”钟离白继续说道:“要知道仙宗大会,就得先想知道白玉台,白玉台是朝廷建造的一座登天城楼, 在此之前,大魏当年有位先帝,冒着文武百官的反对,耗尽了巨大人力钱财,才造出了这座可以触及云层的天梯。” 李知安道:“这白玉台跟你刚才所说的仙宗大会,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原本那位先帝建造白玉台的初衷,就是为了三问天上仙人,可后来因为白玉台的存在,就衍生出了仙宗大会。” 钟离白环视三人,继续道:“仙宗大会由天下的十二仙宗共同举行,不过地点却是在京城洛阳,举行大会的缘由是集百家所长,仙人论道。” “实则却是朝廷开放白玉台的日子,要说天下底蕴最深的宗门,无非就是大魏朝廷,大魏朝廷历经千年,坐拥九州八荒,每年搜寻到的天材地宝,法器神兵不计其数。” 柳温年皱着眉,满脸不解,问道:“那这些珍宝法器,又和白玉台,仙宗大会有什么关系呢?” 钟离白笑了笑,如实解释道: “这些珍稀器物就放在白玉台中,仙宗大会也算是某种武道大比, 据说都是十二仙宗的年轻弟子参与,最后的胜者可以取得登楼的资格, 白玉台每一层楼的奖励都不同,总之楼层越高奖励越丰厚, 世间人人都说白玉台最高楼存放着一部仙经。” 李知安若有所思,“钟兄,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李仙长,大可直言不讳!”钟离白抱拳道。 “钟兄,你满腹经纶,不像寻常粗鄙武夫。” 李知安瞥了眼柳温年,继续说道:“反而倒像一名学识通天的大儒,为何你却是一副武夫之身?” 钟离白喟叹一声,这一壶醉春酿,仿佛将他这几日来的积怨,已然随着酒意宣泄而出。 “我当年证得一品儒师,官场上也一路高升,通过了考核后,很幸运当上了一个史馆吏员, 每日负责整理史书古籍,这让我接触到了朝廷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秘密?快说说!”柳温年眉梢一挑,急忙凑近钟离白,好似一位喜听八卦的妇人。 “柳兄莫急,容我细细道来。”钟离白不动声色的挪了一下身子,接着道: “我在史馆时,每天面对着如此浩瀚的历史真迹,如有猫爪挠心,直到某天我压抑不住这种冲动,翻开了一本皇朝历志,可就在这时……” 钟离白停顿了下,连绵不断说了这么多话,加上酒意上头,没有刻意用内力逼退,此时他早就口干舌燥。 正听得入神的柳温年,面露佯怒,猛的一捶桌,无奈道: “钟大人,你这样和茶楼那些常言‘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的说书人有什么差别,甚至比之书馆里某些喜欢断章的,还要可恨!” 也是一脸入迷的道空,却不失机灵,连忙倒下一杯温香清茶,递过给钟离白。 “谢谢小师傅。”钟离白笑了笑,口燥得厉害,径直喝完了一杯温茶,继续说:“就在这时,一名修为看不透的老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一掌打得我修为倒退,朝廷也因此革去了我的官职,甚至后来儒院请圣,将我一身浩然气尽数打散。” 柳温年张了张口,弱弱道:“钟兄,没想到你还有这等遭遇……倒是抱歉了。” “无妨,都是些烟尘往事。”钟离白温和一笑,摆了摆手,接着道: “进入天地司前,我还游历了一趟江湖,算是看见了一场不同于京城的风景, 后来监司大人接纳了我,甚至不计前嫌,愿意赐我法器,武夫秘籍,这才使得我重新踏上修行之路。” 钟离白犹豫了一下,看了李知安三人一眼,似是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定,继而说道:“还请小李仙长出手封闭此处,莫让修士灵识探入此楼。” 李知安瞥了眼钟离白严肃的神情,拢起双指,轻沾茶水,接着用茶水在桌面上,勾画出一道复杂的符文。 最后一笔勾成,符文茶水流光闪烁,下一瞬茶水仿佛被凭空蒸干,消失殆尽。 “可以了。” 李知安也有些好奇,到底还有什么惊世的秘事,能让一个武夫鱼游境的钟离白,变得一副谈虎色变的样子。 “小李仙长果然是大神通者。”钟离白蓦然抬手,笑着吹捧了一句,低声继续道:“那老人不知道的是,我翻开了一页,正巧看见了养龙两字。” “养龙?”钟离白和道空小和尚面面相觑,惊呼出声。 “不错,养龙!” 钟离白刻意降低了嗓音,可在几人心中却是如雷声滚滚。 下一刻,他说的话更加骇人。 “但这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养龙,在仙宗大会上,朝廷有一个规矩,登楼者必须留下一件同阶法器,或是经书秘笈。” 说到这,钟离白轻吐一口酒气,悄声道:“据我猜测,朝廷邀仙论道的真正意图,很有可能是想借此培养皇子,或者下一位……” 钟离白顿时止住了话语,没有继续说下去,更不敢继续说下去。 道空小和尚听得似懂非懂,挠了挠锃亮的光头。 以往喝酒也堵不住嘴的柳温年,反倒噤若寒蝉,一个劲狂喝起了最为辛辣的醉春酿。 当这几句透露出去,必然要砍头的话语,落在李知安耳中,心湖蓦然激起一道涟漪。 养龙,培养皇子,下一位……仿佛知晓了朝廷某种惊世骇俗的秘闻,李知安仅是微微沉思,便不再去多想。 无论钟离白说的养龙计划是真是假,京城洛阳,仙宗大会…… 这些对李知安来说,此时还太过于遥远。 第九十三章:逛青楼 “朝堂事朝堂了,这些仙宗,庙堂的破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们江湖人来操心。” 柳温年继续道: “哪怕就是天塌下来了,也会有高个子顶着。” 柳温年突兀猥琐一笑,看了看三人,说道:“我看这酒,咱也喝的差不多了,要不一起勾栏听曲去?” 道空小和尚皱了皱眉,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摇头道:“柳大哥,小僧修行的纯然佛心,本是滴酒不沾, 但师傅常说酒可解消愁,小僧时常困惑,才破了此戒, 可是师傅有谶语在后,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若是小僧遇之,必须要速速远离。” 柳温年道:“道空小和尚,你是一个有着人生追求的老实人,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让你入世, 难道就只是单纯的斩妖除魔么?再者你要是以后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姑娘,难道一定不会还俗?” “阿弥陀佛。”道空手持佛礼,坚毅的摇了摇头。 李知安心念微动。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在常月县时,连一次青楼的大门都没踏进过。 一来是价值昂贵,哪怕凭借自己俊朗非凡的脸,可以不付钱。 可他并不想做一个白嫖的人。 二是青楼里的女子,多是一些姿色平平的庸脂俗粉。 若是一不小心使出了望气术,那些豪贾乡绅梦寐以求的花魁。 在李知安眼里,也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 眼见三人都是兴趣不大的模样,柳温年心思一动,轻声道: “郡城有座流春楼,这楼可不像寻常青楼做的皮肉生意,流春楼是一个正正经经,听曲吟歌的地方。” 日暮西山下。 李知安望了望窗外天色,应是响午时分。 心想鱼儿也还未上钩,也就诞生了去勾栏听听曲,打发打发时间的想法。 与此同时,柳温年神秘一笑,“流春楼有位容貌倾城的首席花魁,名为林薇儿,她最善长一手绚烂华丽的剑舞,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 可是这姑娘有些古怪,不知为什么有钱不赚,在流春楼很少露面, 最近我可打听过,今晚只要十两银子,就能见她一面!” 十两! 乖乖,这能吃多少碗阳春面,兴许还能多加几块牛肉拌面…… 李知安咽了咽口水,不得不感叹柳温年这个富二代,除了富还是富。 在常月县不仅有百亩家产等着他继承,就连来了郡城,也能大手一挥,随意买下一座城中心的院阁。 这时,钟离白面露尴尬,轻咳一声,说道: “有件事没来得及和你们说,郡城爆发邪祟作乱时,当晚郡守府被毁, 由于需要灾后重建,郡城官府入不敷出,也就是说,我们天地司的月俸,恐怕还得等到朝廷拨下钱款。” 李知安蓦然一惊,问道:“那我的赏金?” “大致是要推迟了。” 钟离白揉了揉眉心,解释道: “历来九州的郡城,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天灾妖祸,这也就需要朝廷从国库中陆续拨款赈灾, 这样一来,中州云州两地之间,路程遥远,要等到灾款到来,起码也得一个月后。” 闻言,李知安微微愣神,岂不是说自己现在就是妥妥的一个穷光蛋。 他特地跑来春溪郡城,就是为了这次任务的大量赏金。 结果倒好,人在郡城,赏金还在来的路上。 李知安顿感这辛辣的春酿酒,好像也不怎么辛辣了…… 柳温年见他喝着酒,闷闷不乐,两人在常月县打交道多年,自然了解他财迷的性格,笑道: “事已至此,去流春楼听听曲子,也好散散心,今晚我请客!” …… 黄昏时。 道空小和尚向着三人郑重告辞,大伤初愈,他便持着禅杖,踏上了继续追杀杜怀仁的路途。 至于李知安几人。 实在是招架不住柳温年的盛情难却,在诸多“见见世面”,“我柳某人有的是钱”,“放心放心,绝对正经”的话语中。 李知安随着柳温年两人,很快来到了这座声名远扬的流春楼。 虽是黄昏时候,可大多家户节俭,没有点燃家门前的照明灯笼,所以全郡城处于灰蒙蒙的天色。 流春楼和醉春楼似是同一家掌柜,名字差不离,就连位置也相距不远。 掌柜不愧是位生意人,深知‘饱暖思**’的粗浅道理。 李知安三人拐过一条街道,视野中出现了一座两层高的楼阁,楼阁两层谈不上恢宏,却比常月县的飘欲楼大上了两倍之余。 在来的路上时,柳温年也讲了不少青楼的事,大多是一些豪客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艳娼妓的一夜。 又或是某个寒门出身的穷苦书生,与楼里的某个清倌人,一见知意,互赠信物。 书生进京考取功名,地位步步高升后,从此遗忘了清倌佳人,最后两人都落了个遗憾终身。 楼阁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照亮了整条街道,比寻常人家要明亮上许多。 柳温年轻车熟路的带着两人,走进郡城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也是郡城男子的温柔乡。 “哎呦!” 一个风姿犹存的美妇人,怪笑一声,打趣道: “这不是我柳公子嘛,还有钟大人也来了,贵客贵客,小翠小花,还不快快出来招待几位公子!” 当场被揭穿青楼熟客的身份,柳温年不由得头皮发麻。 一旁的钟离白,眼神飘忽,负手看向别处。 当这位浓妆艳抹的老鸨,看见一袭白衣的李知安时,眼神蓦然发亮。 她连忙喊住两位婢女,贴着两人耳边,悄然说了几句什么。 于是下一刻,老鸨咬了咬红唇,刻意用手撩开了点衣襟,显露出一道“雪白沟壑”。 她扭动着不粗不细的腰肢,径直越过了柳温年两人。 她嗓音不再豪放,亦如江南女子的软糯,柔声道:“这位小剑仙,一看就知道第一次来听……曲吧, 正好楼里来了几位新姑娘,要是不喜欢本地的,二楼也有异域美女,不知公子想要尝尝……” 就在这时,二楼一阵响动,先后跑出几名光着脚丫的风尘女子,如狼似虎的盯着李知安,嬉笑道: “好生俊俏的公子,还背着剑哩,莫不是江湖哪位有名的大剑仙!” “剑仙公子,上来玩啊,姐妹们不收你钱!” “公子公子!奴婢养的猫还会跳舞嘞,能否上我屋来瞧瞧啊!” 老鸨朝楼上的几名女子,挥了手中雪白丝巾,呵斥道: “你们别吓着客人,不过呀,奴家这流春楼的姑娘们,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会一手吹拉弹唱呢。” “当然了!” 楼上一位热情奔放的姑娘,掩嘴笑道:“公子若是不喜欢年轻些的,我们徐娘还留有一手雀口吞龙王呢!” 此言一出,名为徐娘的美妇人,罕见的老脸一红。 李知安眉头一皱,悄然远离老鸨几步。 柳温年递出一个钱袋,迅速解围道:“我说徐娘,你就别打他的主意了,这里一共三十两, 快些带我们去见薇儿姑娘,要是错过了,这钱可就没了。” 第九十四章:首席花魁 听到这里。 二楼的几名风尘女子,对那位首席花魁多时以来积攒的怒意,醋意顿然发作。 “又一个找薇儿姑娘的,好一个首席花魁,不像我这,洞里蛛丝都能结网了!” 有女子叹气,“可惜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如此俊俏的男子。” “我看未必,我们的那位首席花魁啊,整天郁郁欢欢的,就没见过有人能成她的入幕之宾。” 首席花魁毕竟是春楼里的头号招牌,虽说好几日才开张一次,可哪怕十两银子,郡城内外也有不少人闻名赶来。 哪是这几个庸脂俗粉能比的,老鸨面露不喜,连忙道:“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在客人面前发牢骚。” 她把钱袋塞入胸口处的一抹雪腻中,转而面对李知安三人,低身轻施一礼,娇艳笑道:“三位公子,请随我来。” 三人随着老鸨穿过一条弯弯长长的游廊,来到后院。 后院是一片宽阔的露天广场,中间的场地站满了不少客人。 有几名眼劲机灵的婢女走来走去,忙碌的给客人斟酒倒茶。 不远处设有一座不高的戏台,红绫铺地。 几十余名客人喝着酒,搂着怀里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高声阔谈。 也有人不耐烦,大声道: “林姑娘怎么还不出来啊!” “是啊是啊,咱哥几个花了十多两,都等了半个时辰了,连只苍蝇都看不着,你们流春楼这不耍人呢不是?” “诶诶诶,你们几个急性子的外乡人,不想等就别在这吵闹,别惊扰到了我们郡城的林大花魁, 要是她今晚因为你们几个不高兴了,哼哼,小子,我定要让尔等尝尝我这把血刀的厉害!” “哪来的粗鄙武夫,学了几招三脚猫功法,就把自己当武帝城城主了?” “彼其娘之,你们几个外乡小子,老子记住你们了,一会出了这座楼,我定让你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粗鄙!” 在场的人鱼龙混杂,既有卸下官服的官员,也有天地司的同僚。 附庸风雅的豪门乡绅,追求高尚情操的文人学子不计其数。 多等了半盏茶左右,台上蓦然一股白雾大作。 紧接着是一阵悠扬的笛音,骤然响起。 与此同时,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雾中闪过一抹剑影! 不知打哪来的一道过堂风,吹散了白雾。 下一瞬,一位持剑女子出现在台上。 她脸上蒙着半透明的纱巾,身着淡蓝色的薄弱纱衣,里面还裹有一件雪净的丝绸白袍。 女子持剑的姿势却不像江湖剑客,反而是横剑在后,身上没有半点剑意,或剑气存在。 女子登场后,笛声蓦然发生转变。 原本悠扬的曲音,继而变成优雅平和,乐音配合着女子的气势,让在场的人不禁陶醉。 随之,女子提剑起舞,剑剑走偏锋,却又不失柔美华丽。 曲音逐渐激进,高山流水。 所有人看得如痴如醉,好似正在面临一场江湖顶尖剑客决斗问剑的景象。 满院剑影寒光。 一曲散,剑舞终。 女子最后以一剑跳动万千红绫,筑成一场绝美的“红雨”,完美落幕。 在场众人无不露出一副猪哥样,有人率先醒悟,带头鼓掌,场上猛然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掌声。 有点意思……李知安双手环抱胸前,始终凝神静气看着这场不同凡响的剑舞,心头有两处地方被惊艳到。 不得不说,女子的出场到落幕,都是花过心机构造的。 先是笛音将众人带入虚幻的景象中,最后又来一场满天红绫的闭幕。 女子面系纱巾,看不清面容,眉眼间蕴含春意。 光是一副丰神绰约的身材,走在大街上,也能引得无数男女的眼热,蓦然回首。 让李知安惊艳的是女子的剑术,身上并无剑意,剑气,空有一身剑势。 可这一记剑舞,却是一段实打实的剑术高招。 望气术中,探查不到女子有任何真气流转,李知安皱了皱眉,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流春楼有没有死过人?” 钟离白摇了摇头,沉思片刻,道:“我来郡城这么多年,好像没怎么听过青楼死人的案件, 不过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点,我可以让郡衙的人,理出一份流春楼详细的卷宗。” 旁边好似大梦初醒的柳温年,闻言,好奇道:“死人?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随口一问。”李知安轻轻摇头。 就在这时,一阵哄闹声响起。 “揭!” “快揭!” 众人眼冒绿光的举拳呐喊。 …… 原来这首席花魁还有一个规矩,当她舞完一曲后,就可以揭开面纱,让众人一睹芳容。 “让她揭!” “让她…” 柳温年高举双拳,也加入了呐喊声当中。 女子举止优雅,淡淡的朝着台下众人,施了个万福礼仪。 这一举动,拉拉扯扯间,又使得众人一阵狼嚎。 女子眼含笑意,脖颈修长,两边袖口绣着淡然洁白的兰花。 单手提剑,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多添了几分儒雅侠气。 女子轻轻揭开面纱。 只见一张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淡淡的清妆,肤润如玉,两颊泛红,露出丝丝妩媚之意,勾魂动魄。 顿时,众人气机一窒。 揭完面纱后,姿色冠绝全郡城的林薇儿,眼波流转,目光向着台下扫过,在李知安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李知安凝眼对视,双眼中紫气闪过,视野里的年轻女子,除了衣不蔽体,气息并无异常。 怪哉。 可见周围的众人,明显是陷入了某种幻境之中。 女子却没有吸取别人的阳气,或者气血,更没有动手杀害任何人。 单纯只是为了好玩? 李知安皱了皱眉,不由自主激发的凌厉剑气,顿时如潮水逆流入鞘。 当李知安神识投来时,林薇儿娇躯一颤,虚握剑柄的葱白素手,微微加重力道。 如临大敌。 “薇儿姑娘看我了,她一定是喜欢我!”柳温年蓦然大叫一声,眼神火热。 一旁原本高冷装酷的钟离白,忽然两眼绽出光芒,反驳道:“放你的屁,薇儿姑娘的眼神,分明是在看我!” 就在两人面红耳赤的争执时,台上再度涌现白雾。 绝世美人悄然消失。 场上众人如梦方醒,迷离的眼神逐渐清醒。 第九十五章:赠丹 夜色逐渐浮出天幕,整座春溪城陷入淡淡的灰暗中。 在距离流春楼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偏僻院落。 二楼的一间静雅闺阁当中,女子坐在妆台前,看着台上一块瓦片大小的青铜镜。 可镜子中。 哪有什么首席花魁林薇儿,分明是一头雪白狐狸。 镜面一晃,再次恢复了一张绝美容颜。 想起刚才的一曲剑舞后,台下那些男人的痴痴呆呆的眼光,林薇儿掩嘴一笑。 她似乎很享受这些山下男人,一副没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所以每一次魅惑逗弄过后,都能让她开心好久。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次的笑意持续很短,林薇儿微微鼓起嘴巴,双手撑起结白下巴。 她看着镜中的绝美脸蛋,轻声道:“好像,也有不傻的男人呢…” “我说师妹,玩也玩够了,都快一年多了,也该回一趟宗门了吧。” 一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青年男子,慵懒的依靠在窗户边,翘着二郎腿,单手把玩着刚盗来不久的灵器。 对于这名凭空出现窗户边上的黑衣男子,林薇儿好似见怪不怪,不同寻常女子般失声尖叫,惊惧。 此人一来,林薇儿兴致全无,梳理着青丝,淡然道:“回宗做什么,天天面对无聊透顶的云海山崖么?” 闻言,黑衣男子身形一滞,脸色阴晴不定,冷声道:“那你就心甘情愿,整天面对那些丑陋不堪,猥琐肮脏的庸俗男人?” 林薇儿秀眉蹙起,不由得想起一位背剑少年,嘴角勾起笑意,声音却冷了下来:“你错了,这茫茫世间中,也有不丑陋,不庸俗的好男人。” 女子声音无情冰冷,可落在黑衣男子耳中,却是温柔娇腻。 宛若一位小家碧玉的美娇娘,顿时让男子全身的骨头都酥软了下来。 “好男人会来青楼?”瞧见一直苦思不得的师妹,如今好似有了感情波动的迹象,黑衣男子眉头紧皱。 林薇儿一脸冷漠,淡淡道:“我想好男人也不会趁火打劫,偷偷盗走别人宗门的法器吧?” “春溪城天地司最近也发生了盗窃,想来也是你做的?” 黑衣男子沉默不语。 林薇儿换了个姿势梳发,轻风吹起裙摆,一双雪白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 哪怕只是看到腿足的一抹雪白,但就那一瞬间,却让黑衣男子眼神炽热,口干舌燥。 害怕被女子看到自己不堪入目的模样,黑衣男子转头看向窗外,沉声道: “暂且不说这个,师傅刚刚飞剑来信,说是春溪郡城附近会发生恐怖的动荡,让你尽快回宗,接受狐仙传承。” “狐仙传承?我不需要盗来的东西。”林薇儿皱了皱眉,继续道: “不过你说的动荡是什么意思?春溪城不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么,难道白骨老祖又杀回来了?” 黑衣男子沉声道: “白骨老祖已经死了,据幽州的消息,是被剑仙王泉一剑杀死的,至于动荡,师傅没有明说,只是让我们尽快回去。” 林薇儿置若罔闻,嘴边哼着不知名小曲,一手扶着满头青丝,一手动作轻柔的别着玉簪。 破天荒的看到自家师妹第一次露出如此娇憨的神态。 男子眼神痴迷,同时心头一紧,什么人能让师妹这样? 仿佛一件最为喜爱的神兵法宝被人猛然夺走。 黑衣男子五指如钩,心中思量,这可是自己爱慕多年的师妹,又怎么能轻易让给他人。 …… …… 李知安三人走出流春楼后,天色已晚。 刚出流春楼门口,钟离白拱手辞言,说是公务在身,案件繁忙,得赶回天地司了。 他向着城南走去,可天地司明明在城北。 他走后,只听柳温年悄声说:“城南也有一座青楼。” 归家途中。 两人结伴而行。 李知安瞧见这位常月县老乡,来了郡城后,眉目间自始至终都藏着一股郁气,笑问道:“怎么,遇上什么事了?” 柳温年长叹一声,无奈道: “自从进了郡城的天地司,才知道这世间天才这么多, 在前往京城的半路上,我遇上了一位号称算尽天机的胖道长, 我赶路闲着无聊,就让他给我摸骨算运,你猜结果怎么着?” 李知安没有应声,在遇到柳温年之后,就知道了他的武道根骨是什么样的景象。 柳温年自顾自说道:“那道长跟我说的一样,若是此生没有机缘,我只能止境于二品。” 李知安皱了皱眉,问道:“难道天地司那种特殊的修炼体系,也不适合你么?” “天地司宝库被盗,法器灵宝丢失严重。”柳温年摇摇头,继续说道: “我更想继承我师傅的拳法衣钵,可惜事与愿违,进入天地司也是别无他法。” “你等等。”李知安蓦然想起前几天斩杀了一位鬼尊,获得了一枚阴丹,手腕翻动,低声道: “这是一枚阴丹,价值等于金丹修士凝结的金丹,至于丹内蕴含的魂力,能让你修炼到哪一步,我不敢保证。” “你疯了!”柳温年瞪大眼睛,急忙用衣裳盖住阴丹,急声道: “这可是价值连城的阴丹,不光是天地司抢着要,郡城里可还藏着不少的邪修, 这要让别人看见你身怀至宝,一般人打不过你,总有人能杀得了你!” 李知安淡然道:“这枚阴丹对我一个道士来说,毫无作用,你要不收下,我可把它丢进粪坑了。” “这阴丹算是我柳温年借你李知安的,按一枚阴丹价值的银两算。” 柳温年犹豫了一下,将阴丹收下了储物法器中,苦笑道: “要不再写个欠条吧,这么宝贵的阴丹让我拿着,实在是良心不安啊。” “得了吧,你柳温年在常月县的时候,可就欠了我好几条命了。” 李知安大手一挥,体验了一把一掷千金的快感,大笑道: “这阴丹就当作是报酬好了,还得多谢你传授的江湖经验,要不然我现在还搞不清楚这个世界呢。” 仅是简简单单游历云州之地的江湖经验,就抵得上一枚价值不菲的阴丹了么? 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么? 柳温年神情愕然,欲言又止。 然而那位不拿珍宝当珍宝的年轻道士,消失在了视线中。 第九十六章:一个道士 李知安没有回到那座雅静小院。 鱼刚好咬钩,他准备开始收网了。 在范柱的出现后,李知安敏锐的感知到他不同寻常的盗术,完全不可能会相信此人所谓祖传秘术的说法。 天地司宝库被神秘窃贼盗取,此人修为定然在合海境之上。 李知安不由得联想到这上面,可若范柱是这名窃贼,定然不可能只是偷偷姑娘荷包。 更何况李知安先是击穿了他的手腕,这样都不爆发真正的实力。 只能说明他要么没脾气,要么没实力。 很显然,范柱是后者。 至于他的身上没有真气波动,显然是因为有法器屏蔽了。 一个普通的小毛贼突然盗术这么强,还加上一个屏蔽法器,这要是背后没有“高人”相授,打死他也不信。 为了钓出这条鱼,李知安在今天给范柱的一两银子上,动了点手脚,沾染上了一点气机。 李知安御剑悬飞在郡城上空,施展出望气术,俯瞰全城。 在他的视野中,郡城样貌一览无余,一股浓郁的阴气在城北冲天而起,蓦然记起天地司里,设有一座妖魔牢笼。 环顾全城,一道绵长不绝,虚无缥缈的气机,在城西方位腾空升起。 “找到你了。”李知安蓦然一笑,贴上匿隐符,催动脚下承影,一阵符光闪过。 一袭白衣化作一道白虹剑光,御剑掠出。 剑光转瞬即逝,消失殆尽。 ———— 春溪郡城一座阴沉的街巷。 巷子最深处的一座破败院子内。 刚入秋不久,既无节日,却有一名青年男子在自家院内,摆了一张方桌。 桌上供着一个硕大的猪头,一只破碗装满了泥土。 碗中插着三支新香,绵长幽远的香火气息,弥漫着院内。 除此之外,台上还有一些明晃晃的碎银,珠宝首饰。 范柱跪地磕头,五指贴地俯拜着香火案台,嘴里神叨叨的瞎念着什么咒语,语气虔诚。 这是他从一名神仙志怪的地摊小说中学到的,书上说,请神都这么是乱念一通的。 故事得从前几天说起,范柱是一名游手好闲的小偷。 本来顾及郡城捕快的威严,也只是偷偷别人家里的素菜碎肉。 前几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家门前,竟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黑衣男子。 眼见四下无人,范柱顿时起了恶念,刚要出手偷取男子身上的财物,结果刚摘掉一块黑色玉佩。 原本晕厥的男子猛然睁眼,一双璀璨刺眼,好似血红宝石的眼珠子,赤红流溢。 光是盯着他看的时候,就让人觉得荒诞诡异,遍体生寒。 联想到一些鬼怪志异的小说内容。 当时范柱就被吓得脸色苍白,不断后退,身形止不住的打颤。 本以为自己大恶不敢做,小恶做尽,不求平安无事,不成想竟白日遇到了鬼。 就在他觉得小命不保时,黑衣男子陡然发笑,眼神似是怜悯,又或是释然,笑眯眯问道:“愿不愿意做我徒弟?” 范柱一脸茫然,随即反应过来,猛然跪地不断磕头,“求仙师收我为徒…” “你的性格不错,连死人都不放过,若踏上了修行,自会有一番成就,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过传承这一关。” 然后范柱便看到这个眼中不知是神仙还是妖魔的师傅,抬手五指虚握。 霎时间,四面八方疯狂涌来一缕缕墨黑气息,缠绕在黑衣男子指缝中。 很快,这些让他感到刺鼻作呕的黑气,在男子手中凝结成了一枚如黄豆大小的黑药丸。 下一刻,黑衣男子朝他摊开五指,淡淡道:“这算是为师送你的入门礼,机缘在眼前,能不能把握住,又或是敢不敢拿住,全然看你一人。” 范柱眼中凶光毕露,蓦然吃下黑气药丸,灵魂阵阵剧痛,四肢百骸好似要爆开,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疼痛。 疼痛过后,范柱虚脱的靠在墙壁上。 “等你学完这些入门的盗术后,其余的盗技,为师自然会来找你的。” 话音落下,黑衣男子化为一团黑雾消散,他的眼前只剩下一本崭新的蓝皮秘笈。 —— 范柱时不时抬头看向院门处,自己已经学完了书上的盗法,那位神仙师父怎么还没出现呢? “没想到你资质还算上等,范柱啊范柱,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一个黑影蓦然出现在案台上。 见到黑衣男子,范柱面色一喜,学着志怪小说里的话术,俯首道:“徒儿拜见师父。” 黑衣男子嗯了一声,继续道:“你倒挺适合我这一门的,没几天就学会了低阶盗术,起来,为师传你第二本盗法秘术。” “谢过师父!”范柱重重的磕了一头,随之急忙起身。 黑衣男子笑了笑,扔下一本绿皮秘笈,说道:“记住本门宗旨,贼不走空,必要时,杀点人也不算什么。” 范柱猛然点头,见男子要离开,道:“师父,徒儿前几天刚入门,还没来得及送您一点拜师礼,这台上的东西,都是徒弟的一份诚心诚意。” 黑衣男子看向案台,脸色一黑,但他还是走近了案台,刚要收走桌上的几两碎银和珠宝。 其中一枚碎银暴绽出一道气机。 黑衣男子瞪大双眼,骤然倒退,一掌拍在范柱身上,喝声道:“这些银子你从哪偷来的!” 撞破墙壁的范柱口吐鲜血,满身血污,战战兢兢爬了过来,牙齿打颤,颤声道:“都是徒弟通过盗术,怕被人注意,还特地从郡城的一些女子妇人身上盗取。” 黑衣男子面色阴沉,冷声道:“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遇到一个脑袋痴傻的道士,还给了我一两银……”范柱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顿时止住话语。 “蠢货!”黑衣男子怒骂一声,问道:“那道士是什么人,长什么模样,你可曾在郡城见过?” 范柱眼神迷茫,不知如何回答。 与此同时,一道温雅如风的嗓音,又带着讥讽嘲弄的意味,在两人头顶上响起。 “他啊,居住在齐云观,名为李知安,至于模样嘛,那必然是英俊潇洒,能文能武!” 一位丰神俊朗的白衣道士,立身负手,御剑悬停在高空之上。 第九十七章:穷乡僻壤出剑仙(求订阅!) 黑衣男子猛然抬头,眯起眼睛,嗤笑一声: “哟,御剑啊,好吓人呐,看来你就是前几天破阵的那位无名剑仙咯?” 男子自顾自说道: “这事说起来,你还救了我一命呢,否则倒还真被无差别献祭了,大剑仙你说,我是不是得叫你恩人才对?” 李知安微笑不语,阵阵符光从身后掠出,形成一条条金色符字铁索。 萦绕在他的身上,凝聚出金光灿灿的护体罡气。 黑衣男子抬手,轻轻虚推一旁吓得纹丝不动的范柱。 轰然一声! 范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撞破墙壁,落在街巷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李知安双手负手,低头俯视黑衣男子,沉声道:“你就是那位盗窃栖神山,还有天地司宝库的小偷?” 小偷……听到这两个平生最为厌恶的称呼,男子面色陡然一沉,阴笑道: “栖神山我可没去过,不过你说的天地司宝库,我只是进去借了两样法器,何来盗窃一说?” 李知安朝前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微笑道:“世间常言有借有还,那你可以还了么?” “你谁啊?” 黑衣男子呵呵笑道,眼神一凝,继而厉声道:“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剑修,刚学会几手御剑飞行的唬人玩意, 区区井底之蛙,没见识真正的山巅风景,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李知安伸手拔出背后鞘中古朴无华的太阿剑,泰然自若,淡笑道:“那正好,就拿你这位山上仙人,试试我的新剑招。” 站在院中的黑衣男子,眼神阴冷,望着悬飞空中的年轻道士,冷哼一声,戏谑道: “你是不是以为杀了一位金丹境的鬼尊,就空想自己是金丹小剑仙了吧?” 说完,男子抬手朝腰间系着的黑色玉佩一抹,周遭轻轻颤动,好似地龙翻身。 原本身上没有半点真气流动的男子,一股磅礴真气倾泻涌出,修为波动骤然间攀升至金丹巅峰。 与此同时,御剑悬停空中的李知安,一袭道家白袍的袍衣,开始鼓荡飘摇,最后动静越来越大,猎猎作响。 黑衣男子抬手一拂,骤然卷起的狂风气浪,骤然静止,颤栗的大地复回平静。 始终立身踩剑,俯瞰院内男子的李知安,面色无惧,轻笑道:“请。” 年轻道士虚握剑柄的五指,微微加重力道,心中运转了十五次的剑意,依旧在不断拔高。 知道眼前道士就是当日的破阵之人,哪怕修为气息停留在练气三品,可磅礴如海的剑气欺骗不了人。 眼前的年轻道士,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看似没有丝毫杀气,可这不是宗门之间点到即止的弟子斗法。 分明就是一场正邪修士之间,狭路相逢的生死搏斗。 黑衣男子裹在衣袖中的五指,骤然间紧握,三枚银针陡然从指缝中冒出,猛然横手在前。 三枚雪花银针激射飞出。 虚空轻轻颤动,如平静光滑的一潭湖面,蓦然被蜻蜓点水,荡起一圈圆形的波澜。 时节临近中秋,朗月当空。 三枚银针朝上激射杀出的位置,一阵阴暗交替,寒光闪过。 原本肉眼凡胎不易察觉的三枚细小银针,杀出的沿途中,针尖在一瞬间扭曲,如蛇曲行。 紧接着三枚雪花银针,好似冬日荷花突兀绽放,寒气凛然。 眨眼间,长短不过一寸的银针。 骤然间暴涨变成三条一尺余长,指肚粗壮的雪白毒蛇。 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探前扑咬杀出。 三枚银针化形而成的雪花毒蛇,转瞬即至。 李知安深深的提起一口精神气,抬手横起长剑,双指并拢,贴在剑柄之上,剑身轻微晃了晃。 他的气势蓦然转变,宛若一座人间最高山岳巍然耸立在前,浩荡剑气亦如当日的紫气东来。 眼中完全没有三条雪蛇的影子,李知安悄然松开剑指,身形前倾。 周遭如滔滔江流的冷冽剑气,也随着他的动作倾泻压下。 李知安猛然发力,宛若一支没有尽头的箭矢暴射杀出。 刹那间剑气绵长的汹涌程度,径直将气势不比合海修士弱的三条雪白毒蛇,拦腰斩落。 浩荡剑气中,一抹剑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而下。 砰! 院中一声巨响,一张方桌供台砰然炸裂。 黄泥青砖建造的一面院墙向后倒塌。 没想到仅是丝丝缕缕的剑气,却蕴含着恐怖骇人的剑势。 最后剑气炸开的一刻。 黑衣男子见势不妙,仗着修为不俗倒掠飞出,蓦然落在一户人家的檐脚上。 黑衣男子眼神惊骇,脸上多出了一缕往外渗血的剑痕。 不仅如此,身上这一件价值等同灵阶法袍的夜行衣,在这迅猛一剑后破洞百出。 年轻道士这一剑,杀得他措手不及。 若不是最后关头,神识传来极其危险的警示。 心一发狠,这才动用了一件品秩上等的护主宝甲。 可绕是如此,这个让他看不透的三品剑修 仅是斩出一抹剑光,竟能衍生出千丝万缕的剑气,更是不失毫厘地落在身上致命处。 “倒是小瞧你了。” 黑衣男子伸出大拇指,横抹过脸上的剑伤,血肉再生,原本瘆人的剑伤转瞬消失。 “山上仙人,你好像不太行啊。” 李知安笑了笑,挺直站在另一端的院墙之上,手腕轻轻转动,剑尖斜指地面。 方才竭力出剑,顺手检验练了几日的剑招十九 惊奇的发现剑势炸开后,散落的剑气,竟不会失控四溅。 在那一瞬间,李知安感到剑心通明,一念之间可驭起漫天的剑气。 光凭任意一道剑气,就可以分化出一缕缕成百上千的剑气。 瞧见李知安横起长剑,滔天剑意再次归拢汇入二尺古剑之中,黑衣男子心思一沉。 在此之前,郡城爆发祸乱时作为一个经验丰厚的山巅盗贼。 他深刻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危机和机缘就会共同存在。 当轻而易举的潜入天地司,他盗走了宝库法器灵宝后。 在前去寻找自家师妹的途中,本意是想带着师妹一起遁出阴气覆盖的郡城。 结果半路上,遇到了一个金丹修为的老者,老者正在力战几头强大的鬼王。 黑衣男子灵机一动,先是扮成外城驰援春溪城的外地修士,义气凛然的加入战局。 两尊金丹修士很快解决了几头鬼王。 :. 第九十八章:七彩宝塔(求订阅!!!) 在解决几头碍眼的鬼王后,老者也对黑衣男子放下了戒备心, 趁老者心神松懈,黑衣男子露出獠牙,一拳砸在老者的心脏处。 没等他搜刮掉老者身上的财宝,身后突兀出现一名金丹道姑。 老者毕竟是金丹修为,瞬间止住伤势,顿时醒悟过来。 随即与道姑两人对视一眼,顷刻联手对战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不是杀伤力强大的剑修,以一敌二,逐渐落入下风。 最终被两人一掌一拂尘,打得吐血不止。 若不是身上法宝多,才仓惶逃出了两人的手心。 自从出了宗门,来到这座春溪郡城,黑衣男子就用法器,仔细寻觅过修士的气机迹象。 城内也不过是一位天玄境的老人镇守,其余无非是一些抬指可杀的小猫小狗。 若要按理说,自己才是那条兴妖作怪的过江龙。 可最近城内的金丹修士,好似一棵棵不值钱的大白菜,遍地可见。 现在眼前又冒出一个练气三品,却犹如金丹小剑仙的古怪道士,不愿横生枝节,加上不擅长打架。 空有一副金丹架子的黑衣男子,有心认怂,拱手笑道: “大剑仙,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未了,大家都是人族修士,萍水相逢一场,就一定要生死相见?” 听到这话,李知安不依不饶道:“难道你们山上仙人之间的斗法,都是小孩子一时气急的拳脚打架, 只需一方示弱,随便随便的三言两语,就不打了?” 黑衣男子极力压下心中汹涌的怒气,嘴角努力挤出一个让人觉得儒雅随和的微笑,说道: “其实山上山下都一样,有人就有江湖,江湖规矩不都是点到为止么?” 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紧接着道:“再者,大剑仙只要你放我一马,在下愿意交出天地司的灵宝法器, 甚至可以多赠你一件品阶上乘的法器,或者剑术秘笈。” “抱歉,我对身份是一个盗贼的人没有好感,所以…” 李知安微抬眼帘,手中剑气节节攀升,冷声道:“你得死。” 黑衣男子眼神顿时森寒起来,泥塑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冷笑道: “年轻人,杀心这么重,好声好气叫你一声大剑仙,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鼠目寸光的东西,我是不会打架,但我没说我不会杀人!” 李知安不予理会,抖了抖手中古剑。 清晰可见太阿剑气化形的一条雪白游龙,徐徐缠绕在二尺剑身上。 见到这一幕,黑衣男子压制下震荡的心神,手心翻转。 右手祭出一座流光溢彩的玲珑小塔。 七彩祥光,霎时照耀整条夜色阴沉的街巷,四周之地闪烁着阵阵彩色虹光。 绚烂至极。 黑衣男子一手掐指,一手托塔,嘴中默念法咒,手上的玲珑小塔彩光流溢。 塔身七层,先后开始缓缓转动,塔前虚空浮现出一幕幕壁画女子。 塔身壁画上,绘画出七位容貌绝世的飞天美人,柔美悦目。 七位彩绘的壁画美人纱衣鲜明,手握长剑。 黑衣男子拖着七彩宝塔,左手拢起剑指,剑指骤然指向李知安,小塔急速转动。 壁画中的持剑美人,刹那间活灵活现。 一位淡青纱裙的壁画女子,全身一阵灵光闪过,好似活了过来,率先动身飘离壁画。 她的身形在离开壁画,逐渐变大,眨眼间就如大人一般正常大小,素手持剑,转瞬扑杀飞出。 李知安脚尖猛的发力,院墙裂出一张蛛网,高高跃起。 手起剑落,斩出一条笔直长线的剑气游龙。 雪白游龙横冲直撞,径直冲散了那一位阴森吓人的壁画美人。 刚刚如通灵活物的壁画美人,转瞬间化为一摊泥塑灰土。 游龙气势不减,反而越发凶猛,隐约传出几声沉闷的龙吟,向着黑衣男子直冲杀去。 黑衣男子眼神微凝,意图阻拦这条汹涌杀来的剑气游龙,不断驭出其余的六位壁画美人。 六道颜色各异的流光飘出,化作一尊尊面若寒霜的持剑女子,如一支支凌厉箭矢,激射而出。 虚无缥缈的雪白游龙,触及六位女子,手臂大小的剑气龙身不由得一滞。 这一会的稍稍停滞,给黑衣男子博得了一口换气的功夫,连忙掏出一枚气血充裕的丹药,继而服用。 方才运转七彩宝塔,几乎榨干了他全身窍穴的真气 服下弥补真气的丹丸后,黑衣男子见机不妙,心中暗知。 那七位壁画女子拢共加起来,才有金丹境全力一击的攻势,先前因为鲁莽,错失先机,缺少了先前的一名。 黑衣男子手心翻动,手上显露出一枚金色圆球,脸上丝毫没有肉疼,朝前猛然掷出。 金色圆球在空中,绽出金光灿烂的光芒,骤然间炸开,紧接着一缕缕金气,相互交织成一张金色大网。 金色大网陡然展开,转瞬之间金光灿灿,铺天盖地的笼罩而来。 李知安单手握剑,原本长剑横在身前,改为提剑斜指地面,大步踏出,快似一道白色雷霆,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剑气凝化的雪白游龙,猛然撕裂六位壁画女子,挟着冷冽的剑气直扑而出。 李知安不惜动用了一张神行符,就是为了躲避这张来历不明的金网,也是为了确保这一剑,准确落在对方身上致命的地方。 当看到金网扑空,李知安的身形原地消失,化身雪白游龙的剑气,呼啸杀来。 身前不远处的虚空,更是诡异的一阵扭曲,黑衣男子面色大变,催动毕生巅峰的逃跑速度。 他一步踩在大地上,砰然一声身形疾速后掠,继而拔地冲起,恰好躲过了贴身斩来的汹涌剑气。 下一刻虚空中,蓦然钻出一柄长短二寸的袖珍飞剑,直掠冲来。 黑衣男子脊骨生寒,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凭空出现的飞剑,而是直到此刻,那位还没有现身的年轻道士。 转瞬之间,黑衣男子借势冲天,驾御夜风,躲开了这心机阴险的飞剑。 飞剑一击不得逞,再度隐入虚空。 同一时间。 他金丹神识大肆展开,铺天盖地的搜寻着四周任何一缕不对劲的迹象。 就在这时,城下一棵大树摇曳晃动。 黑衣男子心神一惊,拳头指缝中凝出十数枚银针,朝下射出。 这十数枚银针携带的磅礴气机,瞬间将大树轰然炸开,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黑衣男子顿时草木皆兵,心神不宁。 四周气氛诡异,好似身在的天地中,任何一处虚空,随时都会有人持剑杀出。 难以忍受这股沉闷不已的压迫感,黑衣男子身形轻轻颤栗,仰天怒吼道: “无胆鼠辈,你是我见过最阴险的剑修,有本事不要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出来一战!” 霎时间。 天地间只见三柄飞剑,分别从天上,地上,正面凭空刺出。 飞剑凌厉,急速杀向黑衣男子! 丝丝缕缕的万千剑气充斥着方圆几里。 第九十九章:三品剑仙 不怕你出手,就怕你不出手。 黑衣男子面露恶相,咬了咬牙,只见手心的皮肉自行破开,飘出一滴猩红欲滴的鲜血。 骤然间砰然炸裂,血雾弥漫。 漫天血丝在他周身急速凝结,化为一只神凰虚影。 锵! 下一刻虚幻缥缈的凤凰虚影,仿佛栩栩如生展翅冲天,蓦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凤凰啼鸣。 体型巨大的虚影神凰,凝聚四周的天地之力,形成一个半圆罡气笼罩住黑衣男子。 宛若护住幼崽一样,张开一对庞大的翅膀护着他。 千丝万缕的剑气落在凤凰虚影上,不断激起一道道光亮,一缕剑气却渗透不进罡气中。 三柄飞剑快若雷霆,剑身之上璀璨剑罡萦绕,霎时间就刺在了神凰罡气上。 神凰虚影凝成的罡气,近乎坚不可摧。 密集且浩荡的剑气落在上面,竟连一道划痕也不曾留下。 就连三柄飞剑分别刺入一半剑身后,也止住了剑速。 黑衣男子身处罡气内,眼神庆幸,脸上却依然没有丝毫轻松之意。 他盗来了的灵器法宝中,不是没有防御器物,只是大多需要经过炼制,认主的步骤,才能随意使用。 他在宗门时,曾听过一个说法,天下剑修都有一个致命问题。 那就是驭剑极其耗费真气,一招飞剑过后,就会出现一脸病恹恹的样子。 所以大多剑仙都会学习一剑破万法,一剑封喉的上乘剑术,追求华丽并且有高效的制敌剑招。 眼前这剑仙一直力求一剑杀敌,看样子也是天下剑修的老毛病。 只要他破不了凰血罡气,哪怕自己从未修习过杀人神通。 但是自己不缺杀人的法宝,到时候将法器大把丢,也能把他砸死…… 就在他略显庆幸之时,一声温雅如风的嗓音蓦然响起: “法宝还挺多。” 一个背着无剑之鞘的白衣道士,立身落在不远的檐脚上,他接着朝前打出一张黄纸符箓。 符箓自燃。 一道白色雷霆转瞬即至。 骤然间劈在神凰虚影上,浑圆罡气猛然一颤。 三柄飞剑见势大好,剑气暴涨,眨眼间护体罡气上,出现三道蛛网状的裂痕。 黑衣男子神魂剧荡,哪怕他是一名金丹修士,也招架不住三把飞剑,加上鬼神难测的剑气天地。 嘭—— 罡气炸开,神凰虚影继而破碎,与此同时,一件金光闪闪的宝甲覆上黑衣男子的身体。 叮! 一剑刺在他的胸口处,金色甲胄自主现身护体,继而激起一记金光,火星四溅。 又一剑从天落下。 劈在他的天灵盖上,一阵金光化作一只大手,抵住了狠厉无比的飞剑。 第三剑直冲他的脖颈,速度极快,在金光宝甲还未来得及护主,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 黑衣男子脸色扭曲,掌心灵光涌现,抬手覆在喉咙上,顿时止住了如泉喷涌的鲜血,阴沉道:“你的剑和你一样阴险!” 轰! 话音刚刚落下。 李知安双腿贴着两张神行符,转瞬之间来到了他的身前,五指作拳,恐怖的拳罡席卷砸在他的腹部。 蓦然间,黑衣男子被这一拳打得身躯震动,宛若一张拉至弧月状的弯弓,倒飞出去。 一时间没了真气维持,黑衣男子如断线风筝,跌落在一间破庙中,响起一阵瓦片破碎的刺耳声。 李知安大步狂奔,踩在一座座楼房的屋檐上。 伸手一探,三尺青锋转瞬握在手中,身形化作一道白虹追击而下。 破庙内,察觉到一股剑气正在靠近。 黑衣男子心神震荡,彻底没了战意,扶着倒塌的泥塑神像,勉强稳住身形。 一拳砸在身上,那件价值万金的护体宝甲崩溃瓦解,已经裂出一道道裂痕。 亲自感受到这一拳的凶猛。 不仅体魄承受不住,胸口骨头也被打得断裂,黑色衣衫千疮百孔。 黑衣男子不知是气的还是被打得,吐出一口触目惊心的心血,血污染红了一袭夜行衣。 他来不及心疼今夜的损失,手臂剧烈颤抖,急忙拿出一件遁术法器,身上一阵黑烟升腾,蓦然消失在庙中。 下一瞬。 李知安站在庙上屋檐,没有感知到任何气息流转,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转变为紫气漂浮。 望气术的视野中。 清晰察觉到了一股疯狂流动的气机,疾速逃向城北方向。 李知安猛然纵身,高高跃起,驾御起承影剑。 好似一道从九天落下的雷光,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黑衣男子最后使出的遁逃法宝,速度极其之快,显然是动用了视若珍宝的本命法器。 李知安御剑从容,不急不缓。 望气术在这密集院落的郡城内,有着天然的优势。 可以看到男子沿途留下的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气机,循着这些蛛丝马迹。 一座熟悉的楼阁,出现在李知安眼前,这不正是今天来过的流春楼。 不知为何,蓦然想起楼里的首席花魁林薇儿。 李知安微微皱眉,莫非我在什么时候中了幻术? 李知安御剑站在高空上,手中持剑,俯瞰城下流春楼的场景。 迅速锁定了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 一剑横空落下。 一道毁天灭地的剑气,转瞬劈开那座院子,将其拦腰斩成两半。 紧接着有两道身影冲天而起。 一道倩影缓缓飘落在高空一侧,另一道人影正是刚刚追杀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面色阴沉,此时没了先前的惊惧神情,与那道倩影左右分开,共同对峙李知安。 林薇儿……李知安看向那道倩影,眼神微冷,心中暗忖,今天在流春楼的感知没出错。 这剑术不凡的绝艳女子,果然是一位修为不低的剑修。 只是两人似是都有一种能屏蔽自己望气术的法器,显然是同出一个门派。 “师妹,这小子竟然有三柄飞剑,只要能拿下这小子,这些神剑全给你,我只要他的命!” 两人联手,黑衣男子眼神怨毒,好似撑起了无畏的勇气,偏头讥笑道:“三品大剑仙,不知道你还能不能使出刚才那一招?” 两抹飞剑转瞬即至,悬飞在李知安左右,他立身站在承影剑上,霍然笑道: “既然是对上两位山巅仙人,那我这名穷地方出来的剑修,自然不好藏拙。” 第一百章:狐妖 李知安脸上很轻松,大有一副三品力战两位金丹的气势,可心里却是一片凝重。 李知安抖了抖宽松袖口,袖中滑出两张杏黄的护体神符,分别在衣襟内外各贴一层。 符光萦绕全身,他身上金光璀璨刺眼,几乎被金色符光淹没,形成一个比以往更加浑厚凝实的金色光罩。 瞧见刚刚气势汹汹的年轻道士,如今都快缠绕成了一个粽子,黑衣男子捧腹大笑,讥讽道: “少年人,说不定你以后真能成剑仙,我现在给你取个名号,就叫无胆剑仙,以后行走江湖,跟人报名号的时……” 砰—— 还没等他说完,就在这时,体内忽然传来一颗金丹碎裂的声响。 黑衣男子目光呆滞,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心脏处。 一只染着些许血污的狐狸尾巴,无情洞穿了他的金丹,大量的鲜血往外溢出。 黑衣男子僵硬的抬头望去,眼神茫然。 怎么会? 自己挚爱多年的师妹,怎么会对自己师兄痛下杀手…… 黑衣男子已经没有意识去想这件事,他的身体直线坠落,头顶上疯狂挤出一道元神魂体。 林薇儿眼神冰冷,手心虚握,显化出一柄寻常无奇的长剑,一剑掷出。 “师妹,你……” 长剑径直钉住了黑衣男子的元神小人,让他动弹不得,口不能言,眼神却充满了不可置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是黑衣男子难以置信,也让李知安露出震惊的眼神。 林薇儿皱了皱眉,轻轻摇动狐尾,甩掉不小心沾染上的血污。 她身后其余的七条狐尾,粗似合抱之木,白如苍茫大雪。 林薇儿蓦然缩回八条雪白狐尾,朝着李知安施了一个万福礼仪,笑颜如花,柔腻道: “奴家替师兄公子赔个不是,公子若要继续追究,大可亲自手刃师兄的元神,也好解气。” 一时间,不知道这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知安握紧青露剑的五指,悄然加重力道,沉声道:“你家师兄盗了天地司的宝库,我想知道这事,你有没有参与?” “哦?”林薇儿如葱五指,虚掩小嘴,忽然眼神幽怨,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柔声道:“公子这是把奴家想成了低贱的窃贼么?” 好歹一个金丹境修士,怎么茶里茶气的,都快比得上师父泡的清茶了… 李知安没有回答,心中剑意已然流转十三次。 “公子,难道你就不好奇奴家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杀了自家师兄?”林薇儿咬着嘴唇,眼神荡漾 李知安微微一笑,问道:“为何?” “因为他该死!”林薇儿忽然声音冷厉,“正因为拜他所赐,我成了这世间九尾狐族的最后一只狐妖, 在未化形前,我自幼是被师傅捡回宗门的,可温情的背后,却暗藏着污秽不堪。” 林薇儿缓缓抬起头螓首,眼波流转,眸中有奇异的光彩,摄人魂魄,流露出不经意的妩媚,嘴角含着冷漠笑意: “所谓的师傅无非是看中了我的九尾血脉,如今我吸收日月精华,凝结出了金丹, 只要我再进一步,就能修行出第九尾,就能证得妖兽大道,成就狐族地仙。” “可我师傅是不会让我修出第九尾的,他不仅是看中了我的天狐血脉,更是一直想将我当成他的双修炉鼎, 籍以吞噬我的灵蕴,好让他弥补最后的半数仙气,证道登仙。” 当说到这里,林薇儿顿了下,语气转而哀伤: “他甚至让这位师兄,不惜杀死了我的族人,就是为了让我甘心依附于宗门,师傅是半仙境大修士,宗门也藏着几位老妖怪, 所以这些年来,我只能暂时放下仇恨,潜心修炼,就是有朝一日能逃离魔爪。” 如此一段凄凄楚楚的幼年遭遇,加上林薇儿狐妖种族自有的魅惑天赋,又是一副泫然欲泣,惹人爱怜的脆弱样子。 可李知安却是置若罔闻,剑意仍在极致拔高,三剑之上剑气更加充沛。 自从这狐妖女子出现后,泄露了妖族气息,他便一直在施展望气术。 任由林薇儿如何的妩媚多姿,在他眼里就是一头雪白狐狸的本体。 可不知为什么,这狐妖本体却比化形后的模样,更具有魅惑之意。 李知安心中默念清心诀。 至于她刚才说的那些遭遇,李知安半句不信。 要真如她所说,她师兄空有一副金丹体魄,斗法只是依仗自身法宝多,根本不会任何武技功法。 可显而易见,她的剑道境界分明不俗,要是真想杀了自己师兄,叛逃离宗,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这三品境界,可不是三岁稚童,莫非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三言两语么?” 李知安冷声道:“更何况非我族类,林大花魁,你还是一个妖族之身。” 充斥杀气的话音落下,滔天剑气转瞬指向场上的绝美女子。 身侧左右的两柄飞剑附和着主人的声势,齐齐抖擞威风,两剑上的剑意猛然暴涨一大截。 年轻道士暴起的凌厉剑意,落在林薇儿眼里,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无形略去了剑锋,更像一位眉目清秀,儒雅和煦的年轻剑修。 少年御风负手悬停在空中,耳边鬓发任风摇曳,一袭白衣飘飘决然。 恰似一名随心一念间,就能驭起万千剑的天上剑仙。 林薇儿痴痴一笑,面色无惧,反而捧着心口,出言调戏: “公子俊气得不像话,凭借一身剑仙风采,好生威风,惹得奴家这颗小心脏啊,扑通扑通的跳呢,公子又该如何补偿呢?” 李知安皱了皱眉,冷声问道: “郡城大乱时,当天你师兄盗取了天地司宝库,你有没有参与,或者说栖神山的法器被窃,这才是你干的?” “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凭空污奴家清白。”林薇儿轻轻抚着鼓胀胀的衣襟,娇声道: “公子若是不信奴家,奴家可以就地立下大道誓言,以此证明奴家没有半点欺骗公子。” “那你立吧。”李知安温煦一笑。 林薇儿愣了愣,沉思片刻,柔柔一笑,说道:“公子还真是个妙人,天道在上,我九尾狐族林薇儿在此立下大道誓言……” 当林薇儿一字不差的立下天道誓言后,似是天道有灵,感应到了誓言之力。 天上蓦然响起一声沉重的闷雷。 天幕上,多添了几处漆黑如墨的黑云,除此之外,没有发生天雷降下的场景。 李知安略感失望。 第一百零二章:剑名梦魇 李知安瞥了一眼,估摸着能有几百两银子,蓦然招手,白银金子尽数飞入袖中。 黑衣男子的元神小人,当下被师妹一剑死死钉在空中。 眼见一男一女坐地分赃,他的眼神布满了怨恨。 他恨,那位只是练气三品的年轻剑修,却能在转瞬间,把自己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可他更恨,自己这个始终苦思不得的师妹。 这个叫了自己这么多年师兄的蛇蝎女人,如今却让他死不瞑目。 林薇儿无视了他的滔天恨意,五指作钩,转动手腕上的一条彩链。 一抹光芒闪烁,朝下冲出一道白雾。 那道白雾腾空而起,汇入黑衣男子的尸体内。 不一会,白雾裹挟出一枚金光灿灿的金丹,冲天而起。 “奴家近日来,似乎感到了境界瓶颈有所松懈,怕是最后这第九尾要生长的萌芽迹象,不知公子能否忍痛割爱?” 林薇儿招手将金丹摄入手中,接着道:“奴家愿以金丹等价的物件法器,来与公子交换。” 谈到交易,李知安正视了下自己的眼神,神情肃然,沉声道: “修士欲要练出金丹,首先是气府经过漫长的修炼时间,才能修出气海, 而这真气之海,又需要经过凝练浓缩,才能化为金丹, 薇儿姑娘既然身为山上的宗门弟子,那就更应该比我懂得…这金丹其中昂贵的价值吧?” “奴家定然不敢蒙骗公子。”林薇儿晃了晃手腕的彩链,一柄短剑蓦然出现在她手心,柔声道: “此剑乃是我跻身金丹之时,师傅特意赠予,据他所说,这是从一座妖皇陵墓中盗得,品秩可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天阶神兵。” 提到兵器品秩,李知安心中疑惑,问道:“天阶…请问一下薇儿姑娘,兵器品秩是如何划分的?” 方才瞧见他一副经历老练的气态,林薇儿心头还震了下。 可这下一瞬破功的模样,让她愣了愣,才明白对方可能真的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剑仙”,解释道: “世间神兵等级共分五大品阶,就拿大魏朝廷的兵士来讲, 战场兵器都是以玄铁浇铸而成,而这类兵器也就是最低阶的玄阶。” “高上一品的就是灵阶品秩了,如天地司丢失的这一批法器,修士需要灌注真气,才能催动驭用。” 林薇儿微微停顿,五指摊开,可见一柄绽出妖异红光的短剑,继续道: “灵阶之上的天阶兵器,例如我手上的这把短剑, 之前蕴生出了器灵,具有孩童般的灵智,在此之上的品秩,就属于半仙兵,仙兵的仙器了。” 林薇儿双指夹住血红短剑,说出了短剑的来历,“剑名梦魇,长短九寸余,原是一位半仙境妖皇的本命神兵, 据天下传闻,这位年轻妖皇跻身半仙境后,不知天高地厚,惹到了一位脾气不好的陆地剑仙。 “梦魇剑里的器灵被一剑绞杀,年轻妖皇也被那位剑仙的第二剑,刺透了心口,最后有妖仙出手,才保住了全尸。” “他的族人为其建了个陵墓,梦魇剑是一件陪葬品。” 原来是死人的东西,似乎有些晦气…李知安剑眉皱起,略感不悦。 “此剑器灵被毁,其品秩等级也就永远停留在了天阶,日后要想晋升仙兵一列,就得请一位练器道的仙人出手重新炼制。” “不过剑灵虽然没了,但古怪的是,此剑剑灵之前蕴出的剑境神通还在,剑境就是…” 略微一顿,林薇儿看向李知安,嘴角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问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上五境修士才能悟出的道界?” 这要不知道,就显得自己很没有常识…李知安环抱双手,缓缓点了点头。 林薇儿轻轻一笑,接着道: “梦魇剑的剑境神通,形似于道界中的小天地,梦魇剑特殊的是,自身的剑境领域是一处迷惑幻境。” “施展出剑境领域的梦魇剑,才称得上是一件神兵利器, 幻境中的世界可以随心而变,甚至能迷惑住金丹以下的修士,变化无常让人防不胜防。” 林薇儿叹了口气,说道:“可因为缺失了剑灵,梦魇剑的幻境世界,极其不稳定,甚至有可能…会反噬其主!” “反噬?”李知安眉头微皱,听她的意思,这柄看似天阶灵器的梦魇剑,似是一件不够完美的神兵。 “没错。” 林薇儿轻轻点头,聚气汇在纤细中指上,弹指将梦魇剑送至李知安的身前一尺处,继而解释道: “简单来讲,缺失了器灵的神兵都是残次品,器灵就是神兵的法则秩序, 其主需要与器灵心念沟通,才能催动这些法则力量。” “可没了器灵的梦魇剑,幻境世界就相当于无主之物,而你只能施展,却不能驾驭。” 天阶神兵近在眼前,李知安没有心急收下,眼神微凝,冷声道: “这柄短剑要是按你说的如此玄乎,岂不更加契合你的魅惑神通,你当真舍得?” 林薇儿两颊泛起红晕,以衣袖半遮半掩,故作娇羞道: “本以为公子是位薄情之人,原来还会为奴家考虑呢,可奴家只会使一柄剑, 哪像公子这般人物,轻易间能一念驾驭三柄飞剑,何况奴家又不是那种花心的…” 怀疑你在内涵我…李知安眉梢跳动,想了想,问道:“一枚金丹有这么高的价值么?” “不瞒公子,世间上,不仅是修士凡人划分品阶等级,就连这一枚小小的金丹也有品秩高低, 无论是什么修士的金丹,只要在修行界,都会有人打破头颅,拼命争抢。” 林薇儿脸上的红晕以极快的速度退散,轻声道: “金丹有价无市,在各家修士当中,以道门练气士凝练的无瑕金丹,品秩最高, 其次就是儒生武夫的文武双丹,这最低品啊,就是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妖魔鬼魅” 剑修一道这么没面子么,竟然都没排名…李知安凝声问道:“难道一位剑修的金丹不值钱?” “并非如此。” 林薇儿摇摇头,目光看向李知安的丹田处,笑道: “自古以来,万千修炼体系中,公认剑修杀力最强,可他们凝聚的一颗金丹,不仅充满了剑意。” “哪怕只是不小心触碰,就会被丹中蕴含的剑气伤到自己, 也如剑修冷冽无情的性子,动辄间就会炸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原来世间剑修都如自己一般稳重…李知安心念微动,若有所思。 第一百零二章:分赃(章节发错,上一章和这一章内容替换) 李知安瞥了一眼,估摸着能有几百两银子,蓦然招手,白银金子尽数飞入袖中。 黑衣男子的元神小人,当下被师妹一剑死死钉在空中。 眼见一男一女坐地分赃,他的眼神布满了怨恨。 他恨,那位只是练气三品的年轻剑修,却能在转瞬间,把自己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可他更恨,自己这个始终苦思不得的师妹。 这个叫了自己这么多年师兄的蛇蝎女人,如今却让他死不瞑目。 林薇儿无视了他的滔天恨意,五指作钩,转动手腕上的一条彩链。 一抹光芒闪烁,朝下冲出一道白雾。 那道白雾腾空而起,汇入黑衣男子的尸体内。 不一会,白雾裹挟出一枚金光灿灿的金丹,冲天而起。 “奴家近日来,似乎感到了境界瓶颈有所松懈,怕是最后这第九尾要生长的萌芽迹象,不知公子能否忍痛割爱?” 林薇儿招手将金丹摄入手中,接着道:“奴家愿以金丹等价的物件法器,来与公子交换。” 谈到交易,李知安正视了下自己的眼神,神情肃然,沉声道: “修士欲要练出金丹,首先是气府经过漫长的修炼时间,才能修出气海, 而这真气之海,又需要经过凝练浓缩,才能化为金丹, 薇儿姑娘既然身为山上的宗门弟子,那就更应该比我懂得…这金丹其中昂贵的价值吧?” “奴家定然不敢蒙骗公子。”林薇儿晃了晃手腕的彩链,一柄短剑蓦然出现在她手心,柔声道: “此剑乃是我跻身金丹之时,师傅特意赠予,据他所说,这是从一座妖皇陵墓中盗得,品秩可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天阶神兵。” 提到兵器品秩,李知安心中疑惑,问道:“天阶…请问一下薇儿姑娘,兵器品秩是如何划分的?” 方才瞧见他一副经历老练的气态,林薇儿心头还震了下。 可这下一瞬破功的模样,让她愣了愣,才明白对方可能真的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剑仙”,解释道: “世间神兵等级共分五大品阶,就拿大魏朝廷的兵士来讲, 战场兵器都是以玄铁浇铸而成,而这类兵器也就是最低阶的玄阶。” “高上一品的就是灵阶品秩了,如天地司丢失的这一批法器,修士需要灌注真气,才能催动驭用。” 林薇儿微微停顿,五指摊开,可见一柄绽出妖异红光的短剑,继续道: “灵阶之上的天阶兵器,例如我手上的这把短剑, 之前蕴生出了器灵,具有孩童般的灵智,在此之上的品秩,就属于半仙兵,仙兵的仙器了。” 林薇儿双指夹住血红短剑,说出了短剑的来历,“剑名梦魇,长短九寸余,原是一位半仙境妖皇的本命神兵, 据天下传闻,这位年轻妖皇跻身半仙境后,不知天高地厚,惹到了一位脾气不好的陆地剑仙。 “梦魇剑里的器灵被一剑绞杀,年轻妖皇也被那位剑仙的第二剑,刺透了心口,最后有妖仙出手,才保住了全尸。” “他的族人为其建了个陵墓,梦魇剑是一件陪葬品。” 原来是死人的东西,似乎有些晦气…李知安剑眉皱起,略感不悦。 “此剑器灵被毁,其品秩等级也就永远停留在了天阶,日后要想晋升仙兵一列,就得请一位练器道的仙人出手重新炼制。” “不过剑灵虽然没了,但古怪的是,此剑剑灵之前蕴出的剑境神通还在,剑境就是…” 略微一顿,林薇儿看向李知安,嘴角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问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上五境修士才能悟出的道界?” 这要不知道,就显得自己很没有常识…李知安环抱双手,缓缓点了点头。 林薇儿轻轻一笑,接着道: “梦魇剑的剑境神通,形似于道界中的小天地,梦魇剑特殊的是,自身的剑境领域是一处迷惑幻境。” “施展出剑境领域的梦魇剑,才称得上是一件神兵利器, 幻境中的世界可以随心而变,甚至能迷惑住金丹以下的修士,变化无常让人防不胜防。” 林薇儿叹了口气,说道:“可因为缺失了剑灵,梦魇剑的幻境世界,极其不稳定,甚至有可能…会反噬其主!” “反噬?”李知安眉头微皱,听她的意思,这柄看似天阶灵器的梦魇剑,似是一件不够完美的神兵。 “没错。” 林薇儿轻轻点头,聚气汇在纤细中指上,弹指将梦魇剑送至李知安的身前一尺处,继而解释道: “简单来讲,缺失了器灵的神兵都是残次品,器灵就是神兵的法则秩序, 其主需要与器灵心念沟通,才能催动这些法则力量。” “可没了器灵的梦魇剑,幻境世界就相当于无主之物,而你只能施展,却不能驾驭。” 天阶神兵近在眼前,李知安没有心急收下,眼神微凝,冷声道: “这柄短剑要是按你说的如此玄乎,岂不更加契合你的魅惑神通,你当真舍得?” 林薇儿两颊泛起红晕,以衣袖半遮半掩,故作娇羞道: “本以为公子是位薄情之人,原来还会为奴家考虑呢,可奴家只会使一柄剑, 哪像公子这般人物,轻易间能一念驾驭三柄飞剑,何况奴家又不是那种花心的…” 怀疑你在内涵我…李知安眉梢跳动,想了想,问道:“一枚金丹有这么高的价值么?” “不瞒公子,世间上,不仅是修士凡人划分品阶等级,就连这一枚小小的金丹也有品秩高低, 无论是什么修士的金丹,只要在修行界,都会有人打破头颅,拼命争抢。” 林薇儿脸上的红晕以极快的速度退散,轻声道: “金丹有价无市,在各家修士当中,以道门练气士凝练的无瑕金丹,品秩最高, 其次就是儒生武夫的文武双丹,这最低品啊,就是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妖魔鬼魅” 剑修一道这么没面子么,竟然都没排名…李知安凝声问道:“难道一位剑修的金丹不值钱?” “并非如此。” 林薇儿摇摇头,目光看向李知安的丹田处,笑道: “自古以来,万千修炼体系中,公认剑修杀力最强,可他们凝聚的一颗金丹,不仅充满了剑意。” “哪怕只是不小心触碰,就会被丹中蕴含的剑气伤到自己, 也如剑修冷冽无情的性子,动辄间就会炸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原来世间剑修都如自己一般稳重…李知安心念微动,若有所思。 第一百零三章:寻匪 听了这么久,一枚金丹的价值确实不低。 自始至终,这场交易买卖,林薇儿表现出来的诚意,很足! 人也是她杀的,自己只是把鱼赶到网里,本想一网打尽。 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局面,称得上满意。 心念至此,李知安大袖一挥。 一缕剑气破空而出,飘若游丝的青蛇萦绕在梦魇剑上。 梦魇轻轻一颤后,没了动静。 李知安隔空抬手,梦魇剑疾速掠来,猛然落入他的五指之中。 剑身不过九寸,却是重比青露剑,稍轻于太阿剑。 神识没入剑身,的确没有感知到器灵的存在,李知安轻轻抖袖,梦魇掠入乾坤空间。 他准备回了雅静小院后,再以望气术细细观测一番,最终再选择要不要祭血认主。 看到他收下了梦魇剑,林薇儿笑了笑,眼神愈发妩媚,悠悠道: “还请公子放心,稍后我会亲自将天地司遗失的法器,一一送回, 还有呀…奴家与公子今晚的事也决不会泄露出去。” “妖女,少坏我道心。”李知安面露嗔怒,随即转身负手,踏剑向着城北方向飞去。 年轻道士转瞬御剑离去,林薇儿急忙问道:“我师兄的这一条狗命,能否换来公子的名讳?” 旁边响起一股怨气冲冲的挣剑颤音,一个元神小人在竭力挣扎,林薇儿置若罔闻。 下一刻。 天际之上,有一道冷冽如风的嗓音传来。 “无胆鼠辈李知安。” …… …… 翌日。 正午时分。 郡城事了。 虽然暂时没有拿到自己的赏金,但是这趟春溪城之行,收获颇丰。 城隍神赠送的一柄古迹斑斑的剑胎,感悟出剑招十九的剑意字帖,一枚金身碎片。 丁监司给的不知名剑经,还有雷法秘笈。 一只能诞生灵液的青玉葫芦,还需要经过炼制,才能归为已用,现在只能暂且用来装酒。 至于朝廷给的封赏,届时会有人快马加鞭,专程连同赏金一起送上齐云山。 加上昨夜流春楼的意外收获,此行满载而归。 李知安没有计划停留在郡城,踱步去了天地司。 分别向钟离白,何思思,丁监司,柳温年等人告别一声。 听钟离白说,郡城安定后。 那位罗姓的护海将军,突兀接到边城来的消息。 大致意思是南海妖族最近越发猖獗,屡屡侵扰边城,罗将军接到传信,迅速率领千余骑兵赶回了护海边城。 在天地司,没有看到裴璎的身影。 丁监司告诉李知安,裴璎似是感觉自己的修炼速度,还是太过缓慢。 她犹豫再三后,决定去了灵州,拜入风灵派。 而柳温年努了努嘴,则是赠送了一匹能赶远路的精壮好马。 丁监司提了一嘴,天地司被盗的法器灵宝,昨夜时,又离奇出现在了天地司。 对于此事,李知安笑了笑,接过马匹缰绳,没有多说什么,拱手抱拳,独自离开了天地司。 李知安骑马从东边城门而出,径直向着常月县的方向,策马狂奔,离开了春溪郡城。 在李知安离开郡城后的第二天。 流春楼也少了一位首席花魁,老鸨两眼一抹黑,昏厥过去。 …… …… 李知安没有走宽阔的官道,而是选择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偏僻山路。 微微勒住缰绳。 李知安伸手探入内衬中,掏出一本刚跟丁监司要的春溪郡地理游志。 一股腐朽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 李知安连忙一挥手,腐臭气息这才消散些,“呸呸呸!怎么这么臭,这不会是丁监司刚从某个茅坑捞上来的吧。” 李知安没有急于赶路,凝神静气,在马背上随手翻阅,按照书上的一幅册画所记载。 在这条官道右侧的山脉上。 有一座强盗匪徒经常出没的虎头山,地势龙盘虎踞,列为险要之地。 长久以来,由于地势的复杂,官府对这些凶恶不要命的盗匪也极难剿灭。 这座盗匪满地的虎头山,极有可能就是四虎帮的领地,也就是李知安这一趟要找的地方。 所幸只是春溪郡的地理志,只有薄薄几页,李知安匆匆翻阅。 一幅幅册画记忆刻在脑海后,急忙燃起一张符,就地燃了这本地理游志。 其实怪不得丁监司,他在库房中找了许久,才在桌脚下翻到这本春溪郡的地理游志。 山上自古来,就存在着许多的妖魔鬼魅,民间流传的鬼怪志异一半都来源于山上。 在这种危险恶劣的环境下,已经很少有画师书生敢上山绘图写诗。 而其他有真气修为的修士,对于越高的山岳,就会越加敬畏。 从地域范畴来讲,常月县隶属春溪郡,只是县与城之间,不像临近郡城周围的那些县城。 常月县地处齐云山与春溪城的中间,离着郡城数十几里。 由于临近虎头山,这一条县城相通的官道,经常有山贼恶匪出没,弄得人心惶惶。 哪怕是一位行路经验丰富的老车夫,也需要走上一天的路程。 虎头山是处在郡县之间的一座荒僻孤山,因最高的山峰长相宛若一只虎头得名。 山峦之长比不上自家的齐云山,可虎头山的范畴,也比寻常山岳大上不少,一直重叠连绵方圆二十数里。 虽说站在齐云山上的那棵柳树下,层峦叠嶂的山河风景,可以一目了然。 可李知安却很少能看见山下其他山岳的景象。 他刻意放缓马匹的行路速度,悠悠然的观赏起眼前的山水美景。 时近黄昏,天色比以往要阴沉些许。 不知走了多久路程,这条崎岖不平的山路,居然连个盗匪的影子都没有。 李知安蓦然加快了速度。 偏僻小路上扬起一道极其之长的尘烟。 踏踏踏—— 空旷的山路之间回荡着一阵剧烈的马蹄声。 接连过了两座不高不低的山峰,纵马来到一处山包上。 开阔的视野里,总算看到了几里地外,有一座模糊轮廓的虎头峰山。 就在李知安调转马头的一瞬间,两道密林中传来一阵哄闹声。 紧接着,涌出八九名蒙着黑巾的壮汉山贼。 他们在附近几座山头出没,都是循着山间响起的马蹄声赶来。 最近官府剿灭了不少官道上的同行,这让他们只敢窝在山头上。 所有匪徒中,一位气血最为旺盛的提刀壮汉。 他眼神示意其余几人,纷纷持着大刀阔斧包围了李知安。 第一百零四章:明知山有虎 一干杀气腾腾的山贼,好不容易遇到一头大肥羊,却没有立即动手,一直保持在一个进退两可的范畴。 有人眼神贪婪,死盯着马背上一个鼓囊囊的包裹,也有几人眼中无比炙热,看向李知安背着的剑鞘。 敢在这年头做盗匪的,自然不是什么傻子。 他们可不认为一个背剑年轻人,敢这么大摇大摆的骑马走山路,是他脑袋缺了根弦,还是真的年少无知。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放过这头肥羊。 马背上的李知安,身穿一袭月牙白锦袍,看上去就如一位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哥。 马儿好似没感受到众人的杀气,低头一个劲在吃边上的嫩草。 李知安笑了笑,环顾左右,一脸无知的问道:“诸位大侠好汉,敢问还得走多远才能到虎头山?” 一位体魄稍弱的蒙面壮汉,冷声道:“小子,你胆挺肥啊,敢一个人走山路,难道没听过山中多精魅么?” 李知安拱手抱拳,笑道:“小弟喜山远游,闻见此地有座高达百丈的虎头山,这不特地驱马赶来赏山,还请几位好汉大发善心,让让路。” 首领潘峰是位练体四品的武夫,他眯起眼神,这马背上的年轻人,气血程度还不如自家兄弟。 潘峰猛然举刀,指向李知安,冷声道:“年轻人,让路可以,要么留下买命的一百两银子,要么留下这匹好马, 还有奉劝你一句,虎头山沾了个虎字,这其中的原因,正是因为山中有头可怕的大虫。” “大虫?”李知安露出一脸懵懂的神情,嗤笑一声,“你们几个彪形大汉,年轻力壮的,还怕一头畜生?” “大哥,我们直接上吧,这小子分明就是个啥事不懂的初生牛犊,这匹好马可值好几个钱呢!” 身旁兄弟都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箭在弦上,潘峰爆发出四品气势,大手猛然压下。 然而下一刻,却发生了让他难以置信的景象。 八名落草为寇的自家兄弟,刚刚靠近马匹,转眼间却突然赤红着双眼,仿佛陷入了癫狂之中,相互厮杀了起来。 潘峰全身一颤,就连大刀几时落在了地上,都没有感知到,场上除了他没受到这诡异的影响。 陷入魔障的八位兄弟疲软倒地,身染红血,腹部心口好几个烂洞窟窿,眼神流溢出瘆人的红光。 最可怕的是,他们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扑通一声,潘峰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喘,曾经许诺同生共死的八位兄弟,如今死不瞑目。 可他连一丝恨意都不敢流露,一个能驭动飞剑的神仙, 当了半生的劫匪,潘峰自然是一个审时度势的精明人,对方不杀他,自己应该还有些用处。 四周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李知安眉头一皱,悄然驭回悬飞在潘峰头顶上的梦魇,淡声道:“你来说说这虎头山里的虎妖。” 自知命悬一线的潘峰,咽了咽唾沫,不敢抬头,生怕下一刻自己尸首离家,颤声道: “回仙人,虎头山的虎妖作恶多端,还成立了一个帮派,都是一群江湖上的亡命徒,为虎作伥。” “说重点。”李知安双指驭动梦魇剑,疾速飞旋,抖了个悦目的剑花,掠回背后剑鞘中。 “虎头山的虎妖远近闻名,就连官府高人都不敢出手剿杀,听说这头虎妖,因为吸取了山上的很多灵气,都已经化成了人形。” 李知安凝神看向那座虎峰,妖气冲天,沉声问道:“你可知这虎妖什么来历,存在此地又有了几个年头?” “大虫的来历年头,这些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啊。” “不过据道上的人讲述,虎头山本是一座高达百丈的奇山, 可自从这头虎妖来了此地后,这山势却日渐低下,莫名其妙的少了五十多丈,还称霸了这山头。” 山势低弱有几个原因。 要么是与山头息息相关的山水神灵出了问题。 可大魏朝廷掌管神道的山水气运,何处地域出了问题,自然会知道。 又或是有修为通天的高人,出手把山头削去了,又或者地龙翻身,天灾导致。 其次,愚公移山… 这个世界不存在愚公的壮举,看来是虎妖窃取了山脉灵韵。 李知安眼神微冷,问道:“朝廷官府这么多年,都没有派过人来除妖么?” “前几年有,不过还没入山,都被一声震耳骇人的虎啸,魂都给惊走了, 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可自从进了山,就没出来过。” 潘峰声音颤抖,想了想,继续道:“之前官府也请来一位道法通天的除妖道长,都说是天玄境,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听着是很厉害,那道长气势汹汹的,只提了一把桃木剑,结局葬身虎腹不说,最后还惹得这头大虫怒气冲天。” “接连几日害了不少无辜行人,虎头山的事,官府也只能就此作罢。” 一只老虎凭借日月练气,修炼化形后,倒成了为害一方的妖孽了。 李知安沉思片刻,俯视着浑身颤栗的匪首,淡淡道:“你叫什么?” 潘峰微微抬头,不敢直视李知安,牙齿打颤,“禀仙人,小人潘峰。” “好名字。”李知安笑了笑,说道:“连体四品,体魄不错,能跑好远吧,我有一件差事要你做。” “小人愿意为仙人万死不辞!”潘峰一个劲磕头。 李知安将包裹取下,扔在他的面前,说道: “死倒不至于,起来吧,一个大男人学小娘子哭哭啼啼什么,这包裹里有些干粮清水,足以让你一路走到南海边城。” “南海边城?”潘峰瞪大眼睛。 李知安勒起缰绳,双腿夹动马腹,向前走了三两步,朗声道: “你一个练体四品的武夫,窝在这深山野林落草为寇,岂不浪费天赋, 男儿志在功名,何不去南海边境参军从戎。” “参军?”潘峰满脸写着疑惑。 让一个山贼投身从军,李知安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先前用了望气术。 观到了此人的气运异象,一缕深蓝雾气萦绕在他的头顶。 李知安悠然道:“我学过一点观相知命的江湖道术,观你骨相,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你生得是一副虎额燕颔的样貌,而又目掩威严,这可是一方将才之命啊。” 潘峰眼神一亮,只觉得遇到活神仙了,猛然起身,浓眉大眼间可见几分英气。 他身上再无之前的颓废晦暗,抱拳道:“潘峰多谢仙人指路,小人这就前往南海边境投身入军!”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参军,总之一言换一命,李知安挥了挥手,单人纵马,走向了虎头山。 第一百零五章:夜宿山神庙 李知安沿着一条僻静山路而行,刚行至三里的路程,进了虎头山的地界。 山路愈发狭窄,荒草密布。 轰隆隆! 天上闷雷滚滚,黑云迅速聚拢。 赫然是一场大雨来临的前兆,天色逐渐阴暗,前方的山路一片漆黑。 在春溪城踏入练气三品后,李知安哪怕是身在夜里,眼中的视野清晰可见,亦如白日昼明。 中秋时雨来的极其之快,刚刚入夜,原本的漂浮细雨瞬间转变成狂风骤雨。 李知安催动一直懒惰沉睡的灵蛟。 周身激起一层淡淡的罡气,冷风雨水顿时被挡在体外。 山路崎岖,又是在雨幕之中,让人难以辨明周遭的位置方向。 一路上没有遇到山中的鬼怪精魅,就连一只野兽的踪影也寻觅不到。 李知安加快了行马速度,又走了半里路程,在视野中总算出现了微弱火光。 时至秋中,野山树草可见的荒芜枯萎,死气沉沉。 眼下这点除却山路荒草之外的火光,显得格外醒目。 李知安骑马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座庙宇。 门窗上透着微微的火光,明显是有人在庙里生火驱寒。 一座坐落在荒山的旧庙,古怪的是庙里竟然还有人迹。 按潘峰所说,虎头山的四虎威慑此地已有多年,现今还有人敢来进山,这其中难免透露着诡异。 阴沉夜幕笼罩整座庙宇,愈显可怕。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着四周环境,哪怕再浓重的鬼怪妖气,也挡不住这席卷而来的山雨。 李知安眼神紫气流溢,凝神静气看向庙内的火光,却看不出庙宇有什么古怪景象。 他贴起一张护体神符,驭马走进庙门前的檐下,五指作掌。 真气猛然轰出,化作一股凌厉掌风,径直推开了庙门。 霎时间,庙中一道道冷冽的目光激射而来,火堆旁已有六人紧紧的盯着突然被推开的庙门。 这装扮像是行商的六人,皆是手持一把生锈朴刀,目光无不凌厉骇人,浑身杀气重重。 仿佛只要有人点头,就敢蜂拥而上,纷纷举刀,将李知安乱刀砍死。 李知安骑在马背上,拱手作礼,笑着道: “打扰诸位了,在下唐慕游,家住常月县,刚去郡城探亲回县, 不成想今日返乡途中,像是中了书中记载的鬼打墙,迷失了方向, 还好没有遇到鬼物伤身,只是一时迷路,见到这庙中有火光,急忙赶来。” 庙内有一人鬓发半白,年纪稍大些,似是商队中的领头人。 他手中攥着一张黑字黄符,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他不是邪物,神符没有发出异光,让他进来吧。” 此言一出,神情紧张的五人,顿时松了口气,先后抽回朴刀,继续烤着湿透的衣裳,低头吃着手中干粮。 李知安笑了笑,翻身下马,把这匹高大威猛的枣红马牵到庙内的一旁角落。 就在他拴住缰绳时,忽然有人低声说道: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的衣服,是不是太干净了点?” 六人猛然抬头,心中顿时戒备起来。 狂风骤雨的夜晚,荒山野岭上的山路定是泥泞不堪。 可这少年人只身骑马,不仅衣裳雨水不沾,就连一双靴子上也没有半点泥污。 这些怎么看都不正常的地方,这又让商队六人心中再次起疑。 行商领头人举着神符,眼见神符依旧没有发出光亮,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下一半,冷问道: “朋友,你说郡城探亲回县,你家住何县何街何巷,探的又是郡城的哪位亲人?” 行商领头人一连串的质疑,无疑是想知道李知安的身份来路。 荒山多伥鬼的志异传闻,众人质疑一位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这也是于情理之中。 李知安蓦然转身,吓得行商骤然退后了一步。 “在下唐慕游,家住春溪郡常月县的桂安巷,此次前去郡城探亲,探的是我年老体弱的二叔唐珹。” 有人问道:“那你背着的剑,又作何解释?” “在下喜好游走四方,可如今世道艰难,哪里都是恶匪山贼,为此只能买了几把铁剑,既是防身,也是威慑那些宵小之辈。” 然后李知安故作一副惊惧后怕的样子,缓缓靠近火堆。 为了打消几人的疑虑,半真半假的说着自己如何遇到恶匪山贼,最后惊险逃脱的经历。 李知安面色从容的在庙中诉说着一路的遭遇。 或是他绘声绘色的表演,又或是流落他乡升起的暖意。 行商众人在火堆旁让出一块空地,李知安也是不见外的凑身过去。 至于他衣裳为何没有湿透的原因,这至关重要的一点,商队领头倒是有意无意的没有继续提起。 半个时辰后,庙内没有发生任何诡异的迹象,众人对李知安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 经过言语交谈,商队领头名为朱庆。 李知安大致得知,这队外地来的行商,此行来春溪郡,就是为了去南海边境。 然后从海岸的盐商的手中低价收购海盐,再私自贩卖到别的州郡。 李知安和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间,同时打量着庙内的景象。 深陷昏暗中的庙宇,屋梁上布满了蛛网灰尘,地上杂乱的枯草落叶,空气中散发一股腐朽的气味。 庙内供奉的神像后仰倒地,裂成了四五块,与城隍庙里的彩绘神像不同,这似是一尊粗制滥造的泥塑神像。 一座建在荒郊山岭上的古庙,显然是位山神庙,从庙里的古迹斑驳的环境来看,这庙的来历不下百年之久。 外面雨声逐渐微弱,看样子这场夜雨停下了,只是阴风依旧,不断透过烂洞窗纸吹进庙内。 听到雨声渐小,有两个行商结伴出去,在山神庙外捡了几块湿木回来,充当柴火。 方才领头的朱庆说过,出门在外,又是夜遇骤雨,当下山路泥泞不堪,极为危险。 为了避免有人受伤,他们要在这间旧庙里过上一夜,明早才会继续赶路。 李知安搬来神像的泥塑脑袋,铺了层干草,坐在上面,出声问道:“朱大哥,你们这一路就没遇到过什么山贼么?” 朱庆笑了笑,递出半块焦皮大饼,说道:“确实遇到了几个不长眼的恶贼,不过都死在了我这把刀下,像我们这些敢走南闯北的商队,总得有点真本事。” 李知安点头了然,刚才悄然动用气术,观了一下这路行商。 皆是一副血气方刚的体魄,身上气血的浓郁程度,不像印象中那些肥头大耳的奸商。 第一百零六章:伥鬼 山神庙内。 朱庆指向一个瘦弱小伙,笑道:“他叫小四,别看他瘦,力气简直比牛还大,还曾经当过武师,按武者的境界来讲,那就是四品境了。” 名为小四的年轻小伙抱了抱拳,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 李知安微抬起手,继续问道:“我听说这虎头山,有恶虎的踪迹,不知道你们上山后,有没有遇到过这些虎怪的袭击?” “没遇到过什么虎怪,只是方才走夜路的时候,有个刚入商队的小子,在遇到狼群时,不小心走失了,希望他没出什么事。”朱庆摇头叹气道。 一个人迷失在这么大的一座荒山里,又是夜雨泥路,若是寻不到这座山神庙,可能就要被山中精怪吃个干净。 商队几人也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放心吧,六子这人算过命,都说他福缘深,不会出意外的,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找他。” 朱庆扶了扶腰间朴刀,继而笑道:“在这荒山里,只要不是通了灵的虎妖,一条大虫还真奈何不了我们几人, 要说宰虎剥皮这门技术活,小四不在话下,兴许还能卖上十多两银子。” 李知安拿着朱庆给的半块大饼,嚼了两下,问道: “朱大哥,唐某读过几本志异,所以心中很想知道,你方才是如何辨识得了人鬼之分?” 朱庆眉头一挑,嘴角勾起笑意,伸手掏出一张黄符,缓缓道: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中州龙虎山上求得的神符,遇妖则缚,遇鬼则拘, 只要方圆一里出现阴物,这神符就会亮起光彩,以此警示我们。” “朱大哥的神符,还保佑了我们好几次呢!” “这可是龙虎山的道长亲手绘画的,靠着神符,我们这一路还算是降妖除魔了……” “我看小四不说话,是不是在思念过江时的那头绝艳女鬼啊?” 商队几人哈哈大笑,一个个好似说相声出身的,把商队一路走来见过的妖魔鬼魅,给李知安 就在这时,朱庆手上的神符忽然发出一层淡淡的符光,接着愈发明亮。 朱庆面色一变,沉声道:“有晦气的东西在靠近山神庙。” 另外五人神情凝重,纷纷抽出腰间朴刀,刀身上都有些许黑色血迹,刀把有破布缠绕,隐约看得出刻画有一行奇怪的符文。 李知安看得出来,刀身的血是黑狗血洒上去的,刀柄上的符文,很有可能是某种特制的镇邪符文。 朱庆不愧是商队领头,艺高人胆大,直接冲到庙门,从内衬中掏出两张符箓,左右交叉贴在门窗上。 他一招手,其余五人连忙持刀,守在庙门后。 都是一副江湖侠客狠厉的架势,仿佛只要下一刻庙外有异动,就会踹门杀出。 庙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往门窗上的破洞瞧去,惊疑道:“大哥,好像是六子找到我们了?” “别忘了这是一座荒山,什么妖怪都有,且不说怨灵附体,还有些阴魂能变化成六子的模样。”朱庆低声道,眉目皱起,舒展双臂,让众人后退了几步。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紧紧握着手中朴刀, 通过庙内的火光,清晰可见一道黑影疾速出现在门上,紧接着来人用力推开了庙门。 火光通明,照在来人的脸上,脸上苍白无色,装扮与其他几人相似,衣裳全部湿透,还滴着雨水。 众人瞧见门上的符箓没有反应,神情心神略显松懈,手中朴刀也缓缓放了下来。 外面阴风滚滚,发出一道道怨鬼呜咽的声音,好似恶灵叫阵。 朱庆急忙喊道:“六子!还愣着干嘛,快进庙,里面有火,别寒气入体了,这荒山野岭的可不好治。” 六子脸色惨白,一直低着头,一手按住肩膀,颤声道:“朱大哥,我被毒蛇咬伤了,帮帮我……” 夜色的笼罩下,庙门格外阴暗。 可若是仔细看,那名叫六子的行商,眼神空洞,脚尖沾地,就像一具被掏空内脏的干尸。 朱庆额前沁汗,催动神符着实费了他不少真气,收起透着光芒的神符,听到自家兄弟求救,就要踏出门槛。 “别去!” 始终坐在火堆旁边的李知安,忽然出声警醒几人: “他气机断绝,早就已经死了,这明显是一头诱饵, 分明是有妖想引你们出庙,若是不信,你举起神符,再仔细看看外面的景象。” 从容不迫的声音从庙内传来,朱庆几人不约而同色转头看向始终镇定自若的李知安。 朱庆身形一滞,迟疑了一下,收回了就要踏出门槛的右脚,颤颤巍巍的展开手中神符。 一道道符字纹路散发出阵阵萤光,照耀庙外,已经化成伥鬼的六子,霎时间被明亮的符光照到。 一直略低着头的六子,突然面目狰狞,七窍各处冒出一缕缕黑烟,紧接着砰然炸裂,彻底消亡。 庙宇四周的树林草丛中,忽地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朱庆几人透过耀眼的符光,清晰可见庙外的阴暗处,陆续走出不计其数的人影。 仔细一瞧,这些“人”都有有个共同点,无不是体态虚浮,双目无神,好似一只只无魂幽灵飘来。 一眼望去,可见漫山都是瘆人的鬼影。 在这些飘来的伥鬼中,男女老少的样貌皆有,有些穿着大魏朝廷的鲜明甲胄,也有身穿破烂麻衣,锦服华袍…… 当看到这极度骇人的一幕时,朱庆急忙大喊:“不好,都是伥鬼,快,快关门,他们不敢靠近神符。” 几人猛地关上了庙门,迅速退后,握紧手中朴刀,如临大敌。 所幸庙上的另外两张符箓,并不是出自江湖假道士,稍一触及到阴气,即瞬间两股刺眼的白光激射而出,洞穿了数只想要冲进庙宇的伥鬼,这些伥鬼躯体骤然崩散。 后面那些鬼物见此景象,陡然停顿住了脚步,齐齐僵硬的转头。 眼神木讷的盯着庙内的火光,宛如一只只受人操控的傀儡,场景瘆人。 庙外平静了下来,可庙内众人却是神情紧张,哪里还有先前一副遇鬼降鬼的风采, 符光绚烂,散发出圣洁的光晕,一只只面色惨白的伥鬼,只敢在庙外远远的看着众人。 片刻后,看到没有一只伥鬼敢轻易靠近庙门,朱庆这才微微松气,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再随意收起神符。 朱庆不是什么普通的行商,与商队几人都是武夫出身。 虽然是由武转商,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身为商队领头,自然得了不少的天材地宝。 利用这些修行资源,朱庆的自身修为也暴涨到了练气一品。 先前李知安的突然闯入,他行商走江这么多年,眼力自认不俗,却是看不透李知安的修为。 说明这位要进庙躲雨的年轻人,要么是在上五境,要么是一位身怀异宝的宗门修士。 敢一人走荒山夜路,一袭衣裳更是滴水不沾。 直到此刻,朱庆甚至有些庆幸,因为他在此之前,压下了心中蠢蠢欲动的恶念。 第一百零七章:山神 一道道阴风猛然席卷而来,不断地吹打在门上,庙门吱呀作响。 门上贴着的两道杏黄符箓,不知出自龙虎山哪位得道高人的手里,符箓压制邪灵的强大威势,震慑住了庙外所有伥鬼怨灵。 这两张法力不凡的符箓,显露出画符之人高深的符道造诣。 李知安有心临摹符文,凝气利用神识在脑海中,简短刻画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吼! 庙外蓦然响起一声恶虎长啸,不仅是商队几人感到心魂震荡,就连庙门上的符箓也受到了波及。 符光急剧摇曳,光芒略显暗淡。 随着光芒逐渐微弱,符箓的威力也好像变弱了几分。 无数的鬼影顿时活跃了起来,不断向着山神庙靠近。 “虎精?” “大虫?” 商队众人面面相觑,胆战心惊,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但没有因为一声虎啸就害怕得临阵而逃。 李知安悄然使出望气术,双眼紫光闪动,视线骤然穿透庙门。 目光望到了一座高耸山头上,站着一只吊睛白额虎,体型巨大,身上凶猛的妖气冲天而起。 白额虎妖似乎察觉到了窥视,猛的转头看向庙宇这边,眼神充满了挑衅,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寸许长的獠牙。 李知安眼神微冷,收回了目光,心中暗道,怪不得一位天玄境的强者都死在了这虎头山。 这头气势凶狠的虎妖极有可能踏入了金丹。 一只金丹境的大妖,哪怕是春溪郡城的天地司,也奈何不了这虎妖。 朱庆咽了咽口水,身为武夫,他对妖物的气息极为敏感,顿感到庙外这头虎精的压迫力,几乎笼罩了整座山神庙。 尚且不论这只山虎的气势,光是能驱动这么多伥鬼,足以证明这不是一头普通的大虫,很有可能是一只已经化形的虎妖。 他迅速走近篝火,正视一直老神在在的李知安,神情肃然,双手抱拳,朗声道: “谢过唐兄刚才的出言提醒,唐兄能不动声色的看穿鬼物本体,想来修为是在朱某之上,恳请高人出手相助!” “在下不是什么得道高人,只是学了一门眼术神通。” 李知安起身拱手,继而说道:“朱大哥不是有一张龙虎山的神符么?既然神符能遇鬼拘鬼,那也应该能拘神吧?” “拘神?”朱庆眼神疑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 “这山神庙都倒塌了,也没人供奉香火,恐怕山神都跑路了,还能拘哪路神仙?” “别看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山神庙,可我以眼术神通观测,探到了余有不少山脉灵气,这能让山河阴神增进道行。” 李知安继续说道:“这头虎妖只敢驱使手下喽啰吓人,却不敢主动攻击我们,极有可能是因为山神的存在,让他如此忌惮。” “唐兄言之有理,那就让朱某…姑且一试。”朱庆没有继续多言,双指捻住符箓,快速掐出指决,气灌神符,脚踏罡步。 符光刺眼,朱庆凝神聚气,屈指一弹,符箓化作一道流光汇入地上的山神灵像,转瞬即逝。 符光没入神像,片刻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异响。 朱庆心中一叹,以为此地山神恐怕是惊惧虎妖的修为,早就逃之夭夭。 庙外的伥鬼忽然暴起,悍不畏死的抓向庙门上的两张符箓。 符光激射出一股金色光芒,那些伥鬼接触到符光后,顿时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转瞬间化为黑烟消失不见。 商队几人见状,神情略有几分俱意,身形一直向后退。 多年来见识过无数次鬼魅,他们也算是经历了江湖风浪的人,可要说心中一点都不慌,那是假的。 试问天下人,谁会不怕死? 就在这时,泥塑山神像上,升起一股风卷状的白雾。 飞速旋转的雾中,蓦然响起一声苍老无奈的叹息。 朱庆面露惊喜,商队几人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白雾。 下一刻,雾气散去。 便见到一位身形矮小的白发老头,站在一块稍大一点的神像泥块上,身穿一件米白短褂,面目和蔼可亲,眼神却又略显无奈。 疑似此地山神的白发小老头,手持一根光滑油亮的木杖,飘落地上,嘀咕道: “想不到是龙虎山高人的神符,怪不得我躲在山脉地洞里,都能被揪出来, 妖气冲天啊,完了,今晚我这座小庙要没了,请神请神,你们真当神不怕啊…” 白发小老头自顾自的小声咕哝着不满。 可庙宇就这么大,在场众人都有些许修为,自然听到了这位虎头山山神的抱怨。 白发老头贼兮兮走到庙门,眯起单眼,透过门上破洞,看向庙外,正好一只鬼手朝他抓去。 吓得白发小老头一个踉跄后退,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毫无神仙风范,目视朱庆,骂骂咧咧道: “请神请神,你个小王八蛋请什么神,那虎妖霸占我这座山头这么多年,早就金丹境了,神来了也没辙!” 朱庆面露尴尬,可如今多一个人也好,何况还是一位山神,只得怯怯的问道: “您既是山神,难道不能动用山河神力,驱赶镇压这头虎妖么?” 似是被说到了伤心处,白发老头双手猛拍地面,哭声道: “山脉灵韵早就那头畜生吃干抹净了,哪里还有神力催动,老头我这山神就是个空壳!” 朱庆嘴角抽搐,小声说道:“那虎妖这么厉害,你一个山神还能活这么久……” 闻言,白发老头神情阴晴不定,环顾众人,哀声叫道: “老头我打不过还不能躲了?大魏朝廷不来人剿妖也就算了, 我好歹还是一位山神,不仅被一头畜生欺负,如今还被你这个练气小儿嘲弄,不活了不活了……” 朱庆无奈摇头,花了张价值昂贵的神符,却召了个猥琐胆小的野神,一时没了办法。 商队有人忍不住骂道:“这胆小如鼠的老头,也配当一山之神,说不定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野神,鸠占鹊巢……” 骤然间,白发老头双眼微凝,猛地起身,抬起木杖虚空一划。 那人瞬间被一股劲风吹起,轰然撞在墙壁上。 这虎头山山神突然对自己下手,众人心神大惊。 重义气的商队几人对视一眼,抽刀狂奔,举刀砍向持杖老头。 “一群莽夫!” 白发老头冷哼一声,轻轻抬杖敲击地面,肉眼可见庙内有一道力量涟漪荡开。 行商队的几人身形骤然僵住,如同被仙人一指定身,眼里写满了恐惧。 第一百零八章:偏向虎山行 “你也想动手?”虎头山山神笑眯眯的看着朱庆,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现在却给人一种笑面虎的感觉。 朱庆悻悻然的按住刀鞘,怒声道:“你身为一介山神,不除妖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打伤他们?” “愚蠢至极!”白发老头轻轻摇头,用木杖不停的敲打着地面,愤愤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既被封为此地山神,眼里又何时容得下那头残暴的畜生, 可我一个连金丹都未修出的土地爷,又如何降得了那虎精?” 李知安眉梢一挑,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下还是先解决掉庙外的伥鬼吧。” 庙外门前汇聚了一道道鬼影,符光愈发昏暗,有一张符箓已经被撕成碎纸。 白发老头瞥了一眼李知安,好似一副这才知道庙内还有另外一人的表情。 他不屑的轻哼一声,转身看向庙外,冷声道:“一群宵小之辈,我这座山神庙哪怕没了香火愿力,也不是寻常阴物能近身的!” 话音落下。 白发老头提起木杖猛然一敲地面,再次激起一股无形的力量涟漪,由庙内向外轰然爆发,冲散了一只只扑杀近庙的伥鬼。 “吼!” 就在这位山神老头一出手后,一道低沉有力的虎啸从庙外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戏谑的讥讽: “尹东华,你这虎头山的窝囊山神,怎么今日倒是有些骨气了?” 白发老头瞳孔微缩,胸腔剧烈起伏,虚握木杖的手微微加重力道,偏头看向朱庆,低声道: “这虎妖脾气极其古怪,我与它井水不犯河水这么多年,算是存了一分薄面,你今夜祭出一张神符,中州龙虎山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山神可是愿意出手降妖了?”朱庆惊呼出声。 白发老头摇摇头,双手握住木杖,沉声道:“我就一个半颗金丹的境界,可你们也不过是比蝼蚁大一点的蚂蚱,在这虎妖面前蹦跳不了几下。” 李知安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湿柴,问道:“在下斗胆请教山神大人,你不打算带领我们除妖,那我们就这样窝在庙内等死么?” “你们这群江湖武夫,怎么一出口就喜欢打打杀杀的!” 白发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抬起手中木杖,指向朱庆,说道: “你是不是身上怀着什么天材地宝,那虎妖今晚没有大开杀戒,一方面是顾及我的存在,还有只是想要你身上的灵物!” 朱庆看了一眼被定身的商队众人,迟疑了一下,从内衬里拿出一个小包裹,低声道: “这是朱某偶然途径一座奇山,采到的一颗千年灵芝,若不是如你所说,那虎精收下灵芝后,不肯离开,又当如何?” “难道你们还有别的选择?”白发老头眯起双眼,笑着说道: “在那虎妖眼里,你们就只是气血足一些的食物,何不乖乖给他这颗千年灵芝, 他在本山神这座山头耀武扬威这么多年,吃了我不少山脉灵韵,我出面大可保证你们这群人,安然无恙的度过今夜。” 朱庆没有多说什么,眼中闪过些许肉疼,抛出了那个小包裹。 “行了,本山神去与那虎妖交涉一番,你们啊,别到处乱跑,我只能保证待在庙里的人安全。” 白发老头说完,轻轻一挥木杖,被定身许久的几人顿时疲软倒地。 朱庆拱了拱手,高声道:“谢过山神大人!” “本山神脾气好,原谅你们之前的狗咬吕洞宾了。”白发老头挥了挥手,身体飞旋,化为一股白雾,消失在原地。 眼见庙外没有伥鬼的鬼影,商队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急忙去查看撞在墙壁上的那人。 朱庆也是吐了一口大气,眼神略显遗憾,那颗千年灵芝在他心里何止价比万金。 只要花钱请出一位山上练丹师,将灵芝炼制成一枚破境丹,自己沉淀多年的一品境,就眼看有望突破。 朱庆安慰起自己,叹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留下一条命也算运气不错了。” 李知安摇了摇头,冷然出声:“我看这山神未必靠谱,朱大哥,你这千年灵芝,只怕是落个肉包子打狗的下场。” 朱庆皱眉不解,问道:“莫非唐兄觉得这山神是在骗我们?” 李知安没有接话,而是掏出青玉葫芦,仰头喝起了春溪郡才有的春酿酒。 商队几人扶着受伤的那汉子,一同来到火堆旁。 朱庆可没李知安这么心安悠然,他跑到庙门前,双手负后,停停走走。 焦急地等待着山神老人回来,给出让人定心的答复。 不多时,庙内凭空出现一股雾风,那位满脸通红的白胡老头再次现身。 看到这股白雾,朱庆就好像看到了多年未见的美娇妻,眼神发亮。 他快速走向白发老头,问道:“山神大人,那虎妖可是打算放过我们了?” 白发老头闻言干咳一声,沉声道:“那虎妖收下了灵芝,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朱庆问道:“他还有什么条件?” 白发老头转头看向李知安,疑惑道:“那虎妖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们交出这位小友,庙内的其他人,可以逃过此劫。” 庙内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李知安,眼神复杂,略显怜悯带着几分冷漠。 朱庆也是站着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知安缓缓起身,晃了晃青玉葫芦,一脸天真的笑道:“山神大人,敢问这虎妖是酒瘾发作,要找在下喝酒么?” 白发老头一个箭步来到李知安身前,皱着鼻子,左闻闻右嗅嗅,抬头说道: “本山神也奇怪,你除了一副好皮囊,一点练气修为都没有,那虎妖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 白发老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后退几步,咕哝道:“怪不得这虎妖化形成一个翩翩美男子,原来是有这种爱好……” 李知安嘴角一抽,往腰间挂好葫芦,暗中极力压制住剑鞘内的异动,拱手说道:“既然是山君盛情邀请,那在下就来一次偏向虎山行。” 话不多说,白发老头敲击地面,周围的天地景象蓦然转换。 经历一阵环境扭曲后,李知安眼神凝起,转瞬间自己来到了一座山头上。 只见身前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妖气汹涌的白衣男子。 第一百零九章:仙气 夜雨过后。 一抹朗月悬挂在天幕之上。 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 形似虎头的山峰上,寒风凛冽,无形的漫天杀气更是滚滚卷起。 一袭月白锦袍的李知安衣决飘飘,立身站在山腰上,身侧是个子矮了半截的虎头山山神。 相隔不远处的峰首,立有一座白石观景亭,一位样貌俊美秀气的男子坐在亭内。 也是一身白衣的他,头戴一顶白玉发冠,悠然自得的观赏着明月。 这位沐浴在月光下的山君,身上没有流露出一缕杀气,更像是一名温尔儒雅的书生。 李知安眼神微冷,向后伸手握住剑柄,笑道:“山君唤我前来,难道真是来喝酒的?” 说话的同时,李知安暗中施展出望气目术。 亭中的男子不再是一位儒雅书生,而是显化出一只比石亭还有高大许多的白额巨虎。 一身妖气弥漫,凝成一股神眼可见的黑气光柱,冲天而起。 亭中男子舒展修长的五指,握住一只瓷制酒杯,笑道:“小友此行是专程来斩除我这头化形虎怪的吧?” 李知安并不惊讶这虎头山君知道自己的目的,将剑抽出三分剑身,凝声道: “这不是眼看中秋了么,正好做件虎皮裘给我师父过冬,他老人家一年四季的就穿个道袍,我这徒弟总得尽份孝心吧?” 亭中男子缓缓起身,高举酒杯,淡笑道: “小李仙长,我知道你师承何山何人,我在这虎头山多年的耳濡目染,自然听闻过齐云山陈老前辈的威名。” 李知安眼神平静,拔剑的动作静止,冷笑道:“我可以认为山君…这是在攀关系么?” 亭中男子笑着摇摇头,说道: “小李仙长既然是师承陈老前辈,那就应当知道他老人家嫉妖如仇的性子, 为何我这虎头山相距齐云山不过一个常月县的距离,可我这金丹虎妖却活了这么多年?” 不知是不是前世一个人的生活,孤独惯了,身在齐云山的这三年,陈梦生日常传道的一言一行。 这对自己而言,有着颇多影响,不只是一个传道师父,更是视作自己的家中长辈。 念此,听到有关师父的事情,李知安都会凝神上心,松开了握住剑柄的五指,沉声道:“愿闻其详。” “这座虎头山就是你师父一剑削平的!”亭中男子脸上一副为之神往的表情,缓缓道: “当年我还未化形,远远就看到天上仙人打架的场面,一剑山崩,一指惊海!” 亭中男子说话间,一股恐怖的妖气无形荡开,充斥着整座山头,四周的树木花草疯狂摇曳。 妖势宛若滔天巨浪,席卷而来,李知安周身自行激发出一层护体罡气,心中泛起波澜。 这头化形虎妖给自己的压迫感,比昨晚的黑衣男子还要强上数倍,隐约像是当天在春溪城面临白骨老祖时的威压。 “山君大人,快收了你的神通吧!”白发老头高呼一声,手中的长杖一截插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抓住木杖,矮小的身体被这阵妖风吹得摇摆不定。 亭中男子可不是什么尊老爱幼的好人,哪怕是不小心对白发老头造成一股不小的压势,他也是置若罔闻,直面齐云山方向,自顾自说道: “天下妖兽也如人类一般讲究修道天赋,单单是化形就需要耗费极长的寿命,汲取灵气精华。” 说到这里,他语气突然顿住,恍然一笑,紧接着道: “可若是没有遇到机缘,那注定只能当一方食人血肉的蛮兽,而不是化形成为妖修之身,最终有望触摸到仙门大道。” 李知安面无表情,袖中悄然并拢双指,剑意顿时流转起来。 心中不知为何沉闷不已,仿佛此地镇压着一头绝世恶灵,让他感到阵阵心神不宁。 察觉到李知安剑意暴涨,亭中男子摇头失笑,挥动衣袖,妖风骤停,缓声道:“说了这么久,还没向你介绍一下, 在下韩仇,当年我还是一只幼小的虎崽时,亲眼目睹你师父与南海妖族的一位妖仙打了一天一夜。” 听到师父跟妖仙打架,李知安剑眉一挑,藏在袖里的剑指一拧,放缓了剑意流转的速度。 “哎呦!我的老腰!”白发老头哀叹一声,拄着木杖搀扶起自己的身体,无心顾及杂乱白发和满身泥污,谄媚道: “山君大人,你看人,我给你带来,你方才所说赠我那颗灵芝,可还算数?” 亭中男子嗤笑一声,看着这个原本才是虎头山主人的老人,讥讽道: “尹东华啊尹东华,哪怕你吞噬了这灵芝,也跻身不了金丹境, 可之后,还能再活几年呢? 我看你倒不如趁早去酆都报道,说不定下一世还能成为仙人子嗣。” 白发老头讪讪一笑,低声道:“好歹是一颗千年灵芝,就算不能借此练出金丹,也能加不少寿命……” “占你山脉地灵这么多年,这灵芝就算是给你的补偿吧。” 亭中男子衣袖卷动,凭空出现一股妖风,裹挟着一颗光彩四溢的灵芝飞旋而出。 白发老头抬起木杖,灵芝刚一触及细长杖尾,即瞬消失。 白发苍苍的年老山神,小心翼翼的收下灵芝后,躬身作礼,颤声道:“谢过山君大人,在下就不叨扰了,先行告退!” 话音活下,还没等亭中男子发话,年老山神化作一股山风,消失在此地。 韩仇微微抬头,看向一直不露声色的李知安,接着说道: “那场仙人对决的旷世一战,他们从海面上打到了地面上,山崩海裂,天地震动,最后那妖仙被你师父一剑斩去了头颅。” 韩仇的话音中不禁带着些许仰慕,毫不掩饰对于站在山巅上强者的崇拜神情。 他顿了一会,双手合十,饮下一杯酒,笑道:“那颗妖仙头颅正好坠落到虎头山上,也正好被我所得, 妖仙虽然身死道消,可好歹是仙人尸躯,这颗妖首堪比灵丹妙药,使得我这副虎躯奠定了难以想象的修道基础。” 说到这里。 韩仇摊开五指,一缕炽白的灵气萦绕在他手上,散发出一股股让人心悸的威压。 第一百一十章:魔剑 当这缕仙气出现后,李知安顿感一阵熟悉。 这不就是齐云山那只白猫身上的气息,但似乎又有所不同。 韩仇握紧五指,手上的仙气蓦然消失不见,他笑了笑,缓缓道: “得了那颗妖仙头颅后,我趁仙韵还未消散,便从中炼化了两道仙气, 从此我在修炼上突飞猛进,不过修炼数十年,轻易间就跻身了寻常妖兽修了一辈子的金丹境, 现在体内还有妖首残存的一缕仙气,依靠这最后一缕仙气继续修炼,我就会比其他妖族多一分成就妖仙的概率。” 若是说下九境与上五境间的差距,无疑是一道难以横跨的鸿沟的话,那这金丹境与陆地神仙更加是天壤之别。 在修行界当中,修出金丹境才算是真正踏上证道修仙的天路,然而晋升金丹境后,就停滞不前的大千修士,不在少数。 哪怕金丹修士在一些宗门上地位尊贵,可若是见识过山巅上的仙家风景,才会懂得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李知安眼神冷漠,似是对韩仇的这一番话不为所动,心中却是掀起一阵奔腾的思绪。 总感觉这虎头山又是师父给自己提前埋下的副本。 若是真是这样,师父岂不是早就预料了多年后的天机,那他的境界到底得有多高? 又是震撼自己师父境界的一天…… 眼见气氛沉默,韩仇抬头看向李知安,露出感激的眼神,温声说道:“这要算起来,我算是承了陈老前辈的恩惠, 小道长既然是老前辈的爱徒,那我身为此地山主,自当要好好招待一番。” “这可是灵州才有的悟境酒,对练气阶段的修士大有裨益, 甚至不少修士喝了这酒后,一直苦求突破的境界转瞬破境。” 韩仇提着一只银色酒壶,缓缓倒下一杯灵酒,敬声道:“小李道长,请入亭一饮!” 这韩仇盘踞虎头山多年,凶名远扬,就连大魏朝廷都能被瞒下,断然不是简单的一个金丹境。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今晚且看是魔高一丈还是道高一尺了。 亭内酒香扑鼻而来。 李知安微微沉思,剑气内敛,霍然抬步走向观景亭,落座后,拱了拱手,略作感叹道: “原来韩山君还与家师有着这样一层缘分,那看来我这一趟打虎除妖的想法,只得暂且落空了。” 听到这句话,韩仇尴尬的笑了笑,抬手抱拳,瓮声瓮气道:“小李仙长乃是仙人之徒,他日证得大道成为仙人,想必只是时间问题。” 韩仇举起酒杯,朗声道: “今日仙长能亲临我虎头山,实乃是韩仇的三生荣幸, 说不得此事以后传出去,我韩仇也可以说是与小李剑仙有饮过灵酒的交情。” 听到此言,李知安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热情,也微抬酒杯,大笑道:“希望李某的剑修大道,真能如山君今日吉言。” 喝下这杯所谓的灵酒后,李知安眼神一亮,顺喉而下的酒水顿时化作一股暖流,直达气府丹田。 强烈刺激的酒力后涌而出,却有某种柔和的奇特力量滋润着经脉。 当确定李知安喝下了这灵酒,韩仇笑了笑,问道: “我看小李仙长腰间挂着酒葫芦,想必也是一位爱酒人士,这悟境酒滋味如何?” 李知安抿了抿嘴唇,简短有力的说道:“好酒!” 看到李知安意犹未尽的眼神,韩仇哈哈大笑,说道: “这灵酒珍贵异常,我也只得了一壶,若是小李仙长不见外,大可尽数带走,而且啊,韩仇还有一物相送!” “酒可以要,但韩山君跻身金丹境,也只是我师父斩妖的机缘巧合,这与李某关系不大啊,山君如此盛情,倒是让我觉得……” 李知安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杀气,低声道:“山君是有求于我?还是有所图谋?” 韩仇愣了下,突然笑了起来,毫不在意那一抹杀气,感叹道: “小李仙长这会不是和我在打打杀杀,而是坐于亭内喝酒,光是这一点,就远远比得过陈老前辈对我们妖族的态度。” “人有好人,妖自然也诞生了善妖。”韩仇暗叹一声,好似有感而发,说道: “我在虎头山,看南海妖族与御妖长城打了这么多年,心中一直藏着一个想法, 为何人族和妖族不能平和的生存在这九州八荒上,而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景象。” 李知安道:“山君说笑了,你我现在不正共处一地么,至于南海妖族与人族的矛盾,在这日积月累的形势下,没有人能改变。” 韩仇目光偏移,看向天幕上的朗朗明月,小声道: “小李仙长,刚才我说过赠你一物,此物自然非同凡响,也是如何一位剑修都拒绝不了的兵器,只是…” “莫非山君说的是仙剑?”李知安眉梢跳动,俨然是一副大有兴趣的样子。 韩仇环顾左右,眼神戒备,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宝物。 他一挥手,石亭出现一股若隐若现的光芒,可以看出是一道隔断神识耳音的术法禁制。 韩仇目视李知安,低声说了一则关于虎头山的来历渊源。 原来虎头山在百年前被称为魔鹫山,本是一位仙人境剑魔的修炼洞府,因剑成仙,也因剑成魔。 每至月圆时,他便会神志不清,压制不住心中魔性,有一次下山屠杀了一个县城的黎民百姓。 得知此事后,大魏朝廷震怒,急令派出数位仙人高手,最终在此山剿杀了此等绝世魔头。 说到这,韩仇眯起双眼,嘴角出现一抹笑意,说道: “那魔头虽然被诛灭,可那把魔剑却是被镇压在了此山。” 李知安眉头一皱,问道: “一把连剑仙都无法控制的魔剑,朝廷的那几位仙人,为何只是单纯镇压,而不是直接摧毁?” 韩仇摇摇头,继而说道: “炼制一柄仙兵武器,就需要耗尽剑修数之不尽的资源,一块仙铁更是难求, 所以大多剑修都是购买一柄灵阶宝剑,一步一步积累时间和资源,才能将其炼制成仙兵。” 第一百一十一章:取剑 韩仇缓缓道:“加上又是一把不同寻常的魔剑,魔性的强大,能使一位剑仙失去神智,让仙人也难以扼制,大魏那几位陆地神仙,也只是利用一座阵法镇压了此剑。” 李知安打量了韩仇一眼,心中疑惑再起,韩仇不过是一个金丹妖虎,百年前发生的这些隐秘辛事,韩仇恐怕都还没出生,怎么像是他亲身经历的一样。 李知安看着这位化形后的山君,拱手问道:“敢问韩山君,你又是如何得知那把魔剑被镇压在哪?” “这还得谢谢尹东华这个破烂山神。”韩仇淡笑对视,无比真诚道: “当时我在吞噬地脉灵气时,恍惚之间,听到一声恐怖的剑鸣, 没想到循声而去,却意外进入了一座洞府,发现一柄魔气升腾的巨剑被人镇封在一座祭坛上。” 说到这,韩仇脸上浮现一抹惊喜之意,说道:“小李仙长身为剑修,应该比我更能感受到那柄魔剑的剑意波动。” 难道先前那股让自己感到阵阵心悸的威压,是来自那把魔剑? 神识感知到东南方向传来一股凌厉剑意。 李知安悄然运气流转黄庭处,蓦然闭眼再睁眼,双目紫气浮现,即瞬望向东南方向。 黑暗中,隐约可见一柄墨黑古朽的巨剑,目光想要再进一步,却发现被什么东西无形阻碍住。 一对赤红双眼猛然睁开,陡然露出一道狠厉的目光激射而来! 剑灵! 李知安恍然一惊,眼中紫气瞬间消散,心湖被那对红目激起一阵涟漪, 眼前就存在着一柄仙剑,仿佛触手可得,这是天下任何一位剑修都无法拒绝的一件事。 看到李知安略显滞住的表情,韩仇便知道他是动了心,不急不缓的走出石亭,转身面向李知安。 韩仇抖了抖长袖,双手作揖,躬身施了一礼,低声道: “陈老前辈于我有大恩,可论是再造之恩,这柄魔剑被镇压多年,剑中魔性流逝了九分, 本想是亲手赠给陈老前辈,可韩某身为妖族,十分惧怕老前辈发怒,弹指一剑,了却我的性命,现在想来送给他的徒弟更为合适。” “小李仙长一定要收下此剑,就当韩某还了当年的恩情。” 韩仇头再低一截,发出宛若祈求的嗓音,坚决道:“请小李仙长与我一同去取剑!” 李知安微微颔首,笑道:“山君大人都这般要我收剑了,那李某若是不取下此剑,岂不是故作矫情之人。” 韩仇面露惊喜,侧了侧身子,向一边做出请的手势,轻声道:“小李仙长请随我来。” 说完,他便化作一股凛冽的妖风,骤然冲向魔剑所在的位置。 李知安一拍背后剑鞘,紧接着一声剑鸣回应。 下一瞬,他化为一道璀璨的青白剑光射出,在亭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不多时,李知安随着韩仇来到一处山中洞府,洞府前被一堆杂乱不堪的巨石封住。 李知安环顾左右,这座洞府周遭荒芜一片,寸草不生,处处充满了诡异的死气。 刚才感到心悸的一股威压,如今愈发强烈,洞府宛若一只择人而噬的恐怖凶兽,不禁让人遍体生寒。 韩仇瞥了一眼李知安,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抬手一挥。 地上凭空出现一股妖风,骤然将洞口的巨石堆当场粉碎。 韩仇率先一步踏进洞府,防人之心不可无,李知安始终距离他有三步之远,暗中决定,若待会发生半点意外,势必第一时间竭力斩杀此人! 李知安跟着韩仇穿过一条极其之长的山道,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洞府,碎石遍地,前方还有一汪寒潭。 潭水中激荡起一股刺骨寒气,若是一位剑术登堂入室的上五境剑修在此,便能感知到这不是潭水的寒气,而是剑身外泄的寒芒。 潭中恐怖的寒气弥漫整座洞府,李知安周身气机自动流转,凝结出一层护体罡气。 寒气如同一柄柄刮骨刀,削弱着身上的浑圆罡气。 韩仇同样置身在洞府,而且面临寒潭更近几步,可他并没有动用护体罡气。 不知是他境界高,还是已然习惯了此地寒潭,俨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丝毫不受寒气影响。 “那柄绝世魔剑就被镇压在这湖潭水中。”韩仇指了指寒潭,接着道: “这潭水原本是一座仙阵,大致是原来洗涤掉魔剑蕴含的魔性,可不知为何没了玄石维持,只是卸去了魔剑九成魔性。” 李知安笑问道:“一柄仙阶级的魔剑,虽然只剩余一成魔性, 可这也不是一个我练气三品境能压制住的,莫非韩山君真认为我能轻易掌握这柄魔剑?” 韩仇猛的一拍脑袋,失笑道:“小李仙长见谅,韩某还有一事忘了和你说清楚, 这把魔剑当年的那位剑主死后,魔剑的品秩也跌落到了天阶,魔性也就随着时间大大缩减,不必担心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你是剑主?”李知安蓦然出声,问道:“不然你怎么对此剑的状态和渊源,这么清楚?” 在李知安看不到的地方,韩仇眼神微凝,忽的又一展笑颜,转身说道: “关于魔剑和它的剑主,有大半事迹都是尹东华这个本土山神告知,这柄魔剑品秩损坏其实不难看出。” “哦?”李知安一瞬不瞬的望着寒潭,目光宛若一只饿狼。 见状,韩仇眉梢一挑,解释道: “魔剑魔剑,这剑若有巅峰时的魔性,才配称之为仙兵,如今这剑只余一成,甚至可能是一成不到, 所以它只剩下剑身的凌厉寒意,如若是巅峰时期,此剑一出,未证道成仙的剑修都会被心魔腐蚀,最后成为魔剑的剑奴。” 李知安点点头,踱步走近寒潭,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问道:“那该如何取剑?” “取剑这种小事,用不着小李仙长亲自动手。”韩仇看向平静无波的寒潭,温声道:“小家伙们,还不出来见见客人?”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黑气深寒的潭水中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紧接着,一条如有两人粗壮的巨蟒浮出水面。 它全身漆黑如墨,硕大的头颅却有一块三角状的金色鳞片。 像是跨过化蛟这一步,直接诞生了龙鳞,透发出一股诡异的妖邪气息。 第一百一十二章:师父的心魔 这是一条体型长达数丈的巨蟒,眼眸中有灵光流动,像是修炼有果,开启了灵智。 粗如一座小木屋的头颅,不时的吐出猩红信子。 韩仇没有多言诉说这条黑蟒的来历,只是点了点头,巨蟒便应声沉入寒潭中,一切归于刚来时的平静。 轰! 寒潭猛然激起一阵恐怖的声响,潭水剧烈晃荡。 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浪风卷,一股惊天动地的压迫感冲天而起。 霎时间,水浪骤然平息,寒潭上空悬飞着一把剑身漆黑的古剑。 剑柄金光灿灿,古怪的是剑尖上有一抹猩红。 先前那头黑色巨蟒沉入寒潭后,便再没有上来。 古剑只是悬飞了一会,竟然好似自动认主一样,自行掠至李知安身前一尺,触手可得。 眼前这把魔剑,仿佛携有世间最可怕的力量,李知安只觉得目光低迷,刹那间,一缕紫气自丹田升起。 可转瞬之间,脑海中蓦然响起一声剑鸣,汹涌而来的寒气渗透罡气,袭入全身。 下一刻,耳边不断传来稀奇古怪的声音: “握住这把仙剑,你即可证道登仙!” “此剑可开天辟地,可持剑当这天地第一人,痴儿!还不快快握剑!” 紧接着,又是一道极其熟悉的嗓音,一个紫袍老人蓦然出现,随着亲切的佯怒:“为师赠剑,还不速速收下!” 李知安宛若陷入疯魔一般,双眸逐渐赤红,猛然抬手,紧紧握住了剑柄! 霎时间,周围的场景天旋地转,寒潭,韩仇,还有洞府,全部消失不见。 李知安如同置身于无尽的黑暗当中,眼前只剩下这把魔剑,周遭蓦然响起无数道杀气滚滚的人声: “杀!杀!杀!” …… 眼前显化出一幕画面,一大批御云飞行的修士,疯狂追杀着一个陷入魔障的男子。 男子手中握着的剑,正是这柄魔气浑厚的巨剑,结局是魔障男子自爆身陨,魔剑从天而坠。 画面在脑海中如走马观花,又出现了下一幕的画面。 一位同样赤红双眼的男子,只身站在山巅上。 一人独战五六位仙人,结局依旧不变,那男子身死道消,魔剑坠落山下。 接二连三的出现这大致相同的一幕幕画面,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这柄魔剑,时刻都在汲取剑主杀气…… 可让李知安感到最为恐怖的是,握剑的这几位男子,貌似韩仇!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李知安松开剑柄,双眼蓦然清明,霎时脊骨发寒,踏步重踩,缩地成寸的出现在寒潭另一边。 “你果然是魔剑之主!” 李知安低喝一声,看向始终站在原地的韩仇,心中惊疑不定。 若是想杀自己,刚才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可他为什么不出手? “不错,我就是这魔剑的主人,不过你现在才知道,好像晚了些。” 韩仇温煦的笑了笑,轻轻招手,那柄充沛杀气的魔剑,忽然变得极为温柔,欢快的掠回他的身前。 韩仇目光柔和,五指微微抚摸着漆黑剑身,仿佛是自己心爱的人一般,沉声道: “当年朝廷派出仙人,我确实是死在了此山,当然,我可不会什么起死回生的仙术,而是有人想让我活着。” 韩仇眯起双眼,似是在追思着往事,喟叹道:“真是没想到如今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山巅强者, 此人的恐怖之处,我死了三世,他却每次都能出现,拼凑全我的三魂七魄,凝魂重生。” “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修士,就是你师父陈梦生也绝无可能,这人的修为完全超脱了天道之外。” 李知安额头沁汗,面目略显狰狞,双指分别在左肩下一寸,胸口,黄庭处重力点了一下。 仿佛是在竭力压制住体内苗头再起的魔性。 见此一幕,韩仇嗤笑道:“徒劳无功,就连我也压不住这剑的全部魔性,哪怕这剑真的只剩下一成魔性,也足以让你陷入魔障。” 他举起魔剑,朝前晃了晃,悠悠道: “这点魔障看上去没什么影响,可能它随着你的剑道愈高,魔性愈强,至到最后爆发,成为剑奴!” 默念一遍又一遍的清心诀,终于压下蠢蠢欲动的杀人欲念,李知安顿时松气,冷声道: “你一开始不杀我,是因为你真的只有金丹境,所以你杀不了我,如果我现在压住魔性,拼命杀你,想来不难吧?” “倒有几分聪明,可惜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韩仇眼中闪过几分怜悯,接着道: “凝魂重生本就是逆天而行,前世的修为荡然无存,哪怕这世修行了几十年,我也勉强才跨入金丹巅峰。” 看到李知安全身聚拢剑气,韩仇摇头失笑,说道:“你信不信只要你师父不死,我就永远不会死?” 李知安目光平静,沉默不语。 “魔剑,剑魔,不仅我是你师父诞生的心魔,就连这把剑也是你师父本命仙剑知天的剑魔,他不敢来杀我,是因为害怕面对我。” 韩仇遥望齐云山方向,眼中露出几分复杂的意味,接着转瞬即逝,缓缓道: “依陈梦生的古怪脾性,肯定没和你提起过你师祖的事吧,反正你也快要沦为剑奴,告诉你也无妨。” 韩仇眼神冷漠,缓缓道: “天下第一仙人境陈梦生,这个名号可不仅镇压了人间两百年, 十二仙宗加起来的陆地神仙,也不过上百位,可是陈梦生却是让他们追赶得遥望不见。” “甚至被龙虎山一位活了千年的老祖,亲自开口说陈梦生有望成为道祖之后第二人, 修道潜质比你师祖还大,可他早年跻身地仙时,偏偏诞生了心魔。” “我既是身为他的剑道心魔,自然悉知了他的不少秘密。” 韩仇笑了笑,继续说道:“陈梦生一直在下你师祖未下完的棋局,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棋局, 但我身为他的心魔,知道他最害怕自己会失败,因为他不想让他师父多年攒下的棋局优势,最后被他满盘皆输。” 李知安凝住眼神,胸前起伏不定。 好似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每次催动剑气,就有无形的心魔再次袭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出剑 韩仇低头看了眼手中魔剑,翻转了下剑身,继续说道: “陈梦生是一个比圣人还要圣人的地仙,可他却犯下了一个大错,他毁灭不了我, 只能将我祭练成他的一个分身,我可是心魔魂体,一副丑陋的躯壳又怎么禁锢得住我!” 韩仇猛然抬头,凝声道: “救我的那位神秘人,分明是知道我就是你师父的弱点,他才会耗尽这么大力气,三番五次给我凝魂重生, 所以说只要你师父不死,我也不会死,甚至说不定…他死了,我也不会死。” 李知安喉咙浮现一缕缕的黑气,沙哑道:“你既然是我师父的心魔,也算是因他而生,可你为何对他这么大的仇恨?” “恨?你错了徒弟。”韩仇故作温和的眼神,但下一瞬,仿佛近乎失去了理智般,怒吼道:“我巴不得他死!” “他若不是炼化不了我,早就把我打散了,我如今脱离了他,活出三世后, 我可不认为我们依旧还是一体,从另一面来讲,只要他死了,我才能真正的称为生灵。” 听到这,李知安蓦然而笑,“说了这么多,你明明可以杀我,却费劲演了这么久,事到如今,却又不敢出手, 怪不得你硬是死了三回,你永远也只能是心魔,成不了真正的人。” “与其让你死,还不如让你活着,你此后的剑术成就高不了多少,你体内的魔性,会在你跻身上五境的天劫中出现,成为你渡劫的最大障碍。”韩仇目光森沉,阴恻恻道: “哪怕你以后剑术大成,也斩不掉这心魔,陈梦生要是看到你和他一样的悲惨遭遇,那该有痛苦!” “原来都是这么回事,那山君大人,我们可以换换地方了。”李知安温和一笑,轻喝道:“梦魇!” 韩仇瞳孔剧缩,心神大变,知道李知安出身齐云山,师父是一位绝世剑仙,那他徒弟理所当然会几手飞剑杀敌之术。 他握紧魔剑,疯狂后退,修为气势提升到金丹顶峰。 可他后退的同时,天地景象陡然变换,两人不再置身于魔剑洞府,而是刚才的虎头山巅上。 只是这一次站在的位置有所变化,韩仇站在李知安方才立身的山腰上,而李知安却是如鬼魅一般负手站在石亭中。 “幻境!”韩仇低头一看,手中的魔剑变成了一截枯枝,心中震惊不已,猛然抬头看向亭中的那位年轻道士。 从李知安随着那位懦弱山神来到虎头山时,自己就进入了刚才的幻境。 那么……也就是说,他从未相信过自己的话,更没有触摸到魔剑。 “山君大人,你的如意算盘好像要打空了?” 李知安眼神戏谑,此人最少活了两百年,心思和眼界都不可小看,定然不能给此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李知安神情肃然,双指并拢,霎时间,身上剑气冲天而起,如虹贯日,沉声道: “太阿!” 一抹白色剑光应声出鞘! 飞剑悬停左侧,剑气滔天如浪,凌厉骇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倾泻杀出。 韩仇目光讶异,炙热的盯着太阿剑,沉声道: “品相竟是仙阶,陈梦生这个小家子气的人,对自己徒弟倒是不错,不过你还未证道成仙,我看你能催动几次仙剑!” “那就试试。”李知安竖起剑指,横抹而下,太阿剑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剑气,形成一张剑气大网,笼罩压下。 “当时那位神秘人,不仅救了我,还赠我三道仙气,先前有两道用来屏蔽虎头山的天机,这第三道仙气嘛,被我炼制成剑。” 说话间,韩仇手掌翻动,一缕月白色的气机缠绕在他五指上,蓦然显化成一柄白玉剑。 剑意温和,完全不同于韩仇身上的魔气。 刹那之间,只见浑重且厚的剑气大网,径直被一抹白光玉剑给一剑劈成两半。 太阿剑轻微一抖,紧接着,已被截断成的两股剑气,宛若层层叠叠的巨浪,瞬间向韩仇迅猛压来。 韩仇止境金丹多年,自然不会畏惧这些扑杀而来的汹涌剑气。 以他的眼力,清晰感知到太阿剑的品相媲美仙阶。 然而这样一件仙兵,却落在一个没有仙力的练气剑修手中,无疑是明珠蒙尘,难以大放光华。 但是那位练气三品的剑修,催发的飞剑的剑气威势,让他都感到些许触目惊心。 天下间,虽然不缺如此古怪的剑修,游历了三世的江湖,遇到不少百怪千奇的剑客。 哪怕对方没有真气波动,也极有可能是一位喜欢隐藏实力,最后一剑封喉的狠角色。 韩仇双手持剑,横剑在前,周身妖风骤起,一头如墨发丝倒竖飘荡。 这一刻,仿佛他就是一位立身站在剑道山巅的剑仙。 一股气势汹汹的剑意气浪,在韩仇方圆几尺内猛然荡开,形成一阵凛冽风卷,冲散了两边压来的剑气大网。 看到太阿剑原路掠回护住,韩仇摇了摇头,讥笑道:“还以为陈梦生能教出什么了不得的徒弟,剑境一般,少年人,我好像高估你了。” 李知安置若罔闻,抬手剑来,学着韩仇刚才的持剑方式,闭上双目,横剑在前。 一抹纤细的剑光游曳在心湖上,心湖四周的浓郁黑雾,稍稍触及剑光,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散。 随着浓黑烟雾消散一圈,一汪心湖更加开阔,剑意仿佛也发生了转变。 如果说李知安以前的剑气可以笼罩十里之地,那么现在,百里有余! 剑气心湖的变化,看似漫长,实则只是经历了刹那之间的光阴。 李知安蓦然睁眼,目光清澈。 太阿剑气却是气势汹汹,漫天剑气瞬间归拢于太阿剑上。 “握剑才是真剑仙。”李知安呢喃一句,紧接着,抬手一剑朝前挥出。 霎时间。 一道半圆状的绚烂白虹急速掠出。 风驰电挚一般,剑气迅速拉长十数丈,直劈而去。 韩仇眼神微变,那道白虹剑气就像一座山岳迅猛压来。 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自己当场粉碎,剑气压迫感直指半仙的全力一击。 年轻道士身上狠厉的剑意,仿佛在告诉自己,会死在这一剑之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再来一剑 韩仇怒喝一声,气势恍然再变。 他大步一踏,地面猛然被踩出一个巨坑,持剑杀出,一剑抵住那道凌厉剑气。 可太阿剑斩出的这一剑,实打实的暴涨到了半仙境。 韩仇这副体魄不过金丹,哪怕握剑之后,剑意也依旧停留在金丹巅峰。 果不其然,仅是转瞬之间,白虹剑气衍生出一缕缕细微的小剑,搅碎了韩仇手中那柄白玉长剑。 剑气顿时汹涌奔腾,韩仇面色狂变,没了剑,他就只是个魔,毫不犹豫直接向后掠回。 就在这时,剑气砰然荡开,恐怖的剑势余力将他轰飞坠地,砸在一堆乱石当中,狼狈不堪。 李知安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默默平息体内紊乱滚动的气府。 太阿斩出这杀势无匹的一剑,着实榨去了他不少真气。 竭力斩出半仙一剑,要付出的代价肯定不低。 “好一个大义灭师的徒子!”韩仇缓缓起身,往嘴角抹去一道触目惊心的鲜血,动作不急不缓,抖落掉衣袍上的灰尘碎石。 李知安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过是吾师一介心魔之身,何来辈分一说, 你也并非我师父除不了的阴物,他留你在人间,只是因为他想让你见证他胜局的时候,亦如给我师祖一个完美的答卷。” “难道那神秘人是陈梦生?”经过李知安这一番话的点拨,韩仇宛若大梦初醒,嘴里念叨着,“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比天道还要……” 韩仇仿佛陷入癫狂一般,不断想起那个老人最后说过的一句话, ‘你若是想真正的变成人,那就在此地等待大势来临, 只要陈梦生死了,你就能遁入酆都轮回,此后,无论是做一个凡人,还是一位山巅仙人,由天而定…’ “所以我一直都只是一个替代品么?”韩仇头上的发冠不知掉落在哪,极长的黑发覆面,低头看着松开满是血污的双手。 一副肮脏不堪的姿态完全不同于先前玉树临风的模样,倒像一条可怜虫。 趁他病要他命…李知安眼神一冷,大步跨至石亭三丈外,与此同时,一道白虹剑光猛然斩出。 然而就在此时,韩仇好似早有预料,目光赤红,鬼魅一笑,说了句:“我即为魔,魔就是我!” 下一刻。 在韩仇身后,蓦然出现一尊气势磅礴,巍峨巨大的魔人法相,容貌清晰可见。 正是常年一身紫袍的陈梦生,不同一样的是身上充沛着浓郁魔气,这个“陈梦生”的目光,就如韩仇一样猩红瘆人。 “陈梦生”目露红光,徒手抓住了白虹剑气,微微加重力道,剑气化作光辉星芒,砰然消散。 看到这尊法相的出现,李知安脚步一滞,猛然借力,疾速倒掠后退,速度快到极致,不比神行符的效果差。 “我改变主意了,把你杀了,陈梦生会不会狗急跳墙,一气之下,说不定还会提前开启天下新的局面。” 韩仇冷然一笑,双指交缠,快速变幻指印,背后那尊百丈余高的法相,双手动作也如出一辙。 下一瞬。 九天之上,凭空出现一抹弧月剑光。 本是一抹大小的剑光,沿途坠落时逐渐放大,最终变成一柄极其之长的飞剑,直坠而下。 强烈的死亡气息笼罩天地,李知安心生警兆,身后剑鞘剑鸣不停。 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机锁定。 李知安凝神静气,头顶上那柄恐怖的飞剑转瞬即至。 然而他并没有贴上护体神符,转而五指握住太阿剑。 飞剑直坠落下,方圆十里被剑意撕扯,天地随之剧烈晃动。 李知安双手持剑,拔地而起,抬头一剑抵住那柄由剑气凝形的飞剑。 两剑相碰,两股剑气砰然荡开,大地上轰然激起一道肉眼可见的风卷尘埃。 电光火石间,剑气飞剑就被太阿剑拦腰斩断,来时声势浩大,去时便是消失殆尽。 李知安凌空站定,白衣飘决,与那尊“陈梦生”法相高度一致。 不去看那尊庞然大物,而是俯瞰那个米粒大小的韩仇。 韩仇面色阴沉,做出一个双手交缠,抬首一拳垂直砸下。 高大法相随着他的动作同步,猛然双手合拳,轰砸而来。 剑意骤然归拢于剑上,李知安心无杂念,身体前倾,一剑递出。 周身浓厚凌厉的剑气,顿时倾泻冲向庞然法相。 剑锋之上蓦然斩出一道雪白光柱,径直洞穿了法相双手。 大片白光淹没高大法相,最后法相被白光砰然冲散,没有留下任何气机痕迹。 韩仇全身凝结一层护身罡气,及时护住了自己,神情凝重,嘴上却满是讥讽:“不过都是小把戏。” 李知安脸色平静,身形悬空,单手持剑,沉声道:“那就让我使出这些小把戏,来送你去死上第四次。” “就凭你这半吊子剑术?”韩仇冷哼一声,嗤笑道:“小子,敢跟我玩剑,我可是你剑道上的老祖宗,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伏蜮!” 随着他的一声伏蜮,下一瞬,东南方向有一寒潭剧烈滚动,一条漆黑巨蟒破潭冲出,如龙游天。 巨蟒披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化作一把魔气森寒的巨剑,破空而来。 当韩仇握住魔剑时,身上恍然激发出一股妖异剑气。 蛰伏在大地上的浓郁魔气,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涌入魔剑之中。 太阿剑上的剑意和这魔剑的剑势相比,如萤火之光,企图与皓月争辉。 韩仇抬起手臂,剑指天上的年轻剑客,阴笑道: “你还没修出气海,就动用了两次半仙境的剑招,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还够看么?” “既然一剑不够看,那就再来一剑。”李知安咧嘴一笑,柔声道:“青露,该你登场了。” 天幕之上,泛起一阵青雨,青光点点。 一直掠阵看戏许久的青露剑,听到主人的呼唤。 天上乍现漫天青光,又猛的急剧聚拢,转瞬之间凝结成一柄三尺青锋,疾速掠下! 韩仇目光微冷,刚要驾驭这把跌落天阶品秩的魔剑,试图就此终结年轻剑客的嚣张气焰。 只见漫天青雨,又忽的凝结成一柄三尺长剑。 紧接着,头顶上出现一道笔直的青虹剑光,带着毁天灭地的剑势,转瞬劈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道胎之体 又是一柄仙剑! 不愧是你齐云山的底蕴,韩仇抬头望去,愣了一下,下一瞬,眼神转为坚定。 只要魔剑在手,再多仙剑又如何! 刹那间,三尺青锋携着青色剑雨轰然而至,韩仇既不躲避,也不主动迎击。 他只是简单的做出一个动作,抬剑指天。 一道半弧状的魔气激射而出,魔气在空中显现出一只巨手,竖以双指姿态,勉强抵住了那一柄青露仙剑,还有漫天的剑气青雨。 与此同时,李知安站在不远的地方,手上无剑,没有继续动用梦魇剑,是因为此剑的弊端太多,稍有不慎,连自己也有可能坠入幻境当中。 从袖中掏出一张匿隐符,李知安身形顿时虚无缥缈,开始踏步狂奔,伸手一探,一柄黑雾缠绕剑身的承影剑瞬间出现在手中。 只见大地上一抹白虹时隐时现,临近韩仇身前十丈时,李知安霍然现身,高高跃起,没时间顾及窍穴剧烈震荡,一剑骤然斩出。 一股声势惊人的黑雾凭空出现,这道剑气,蕴含了李知安心湖刚悟出的剑境真意,就像一条游河走江的蛟龙,疯狂撞向顾暇不及其他的韩仇。 整座虎头山剧烈震动,韩仇面色大变,瞧见青色剑雨还未散去,就又来了一条剑气游龙,心中不断叫苦。 黑气游龙转瞬即至,宛若瀑布一般倾泻而出,撞在韩仇的身上。 两股恐怖骇人的剑气,轰然将他砸进山壁当中,整座虎头山裂出一道道沟壑,满山树草摇曳不定。 就在李知安驭太阿剑归鞘后,脚下土地突然出现一股风卷,一根木杖率先刺出。 然而不过是木头做的杖尖,给人的感觉却是如同一把刮骨寒刀,凛冽逼人。 “为虎作伥!”李知安低喝一声,全身拳意流转,五指作拳,抡起手臂,猛的砸下。 脆如纸糊的木杖顿时被拳意冲撞崩开,周围一尺之地的范畴,轰然塌陷。 “剑仙饶命!” 地底深处蓦然响起一道嗓音颤抖的求饶声。 “山神当到你这人身上,也算是独一份。”说完,李知安拢起一张引雷符,屈指一弹。 雷符化作一道炽白雷霆,遁入地底,仿佛通灵一般,死死追杀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 世间的江河山神,都不过是阴物之体,代表天道意志的雷霆,用来消灭这种阴物,最合适不过。 李知安抬头看向山壁,只见一名浑身血泥的白衣男子被嵌入山崖中,正被两柄青黑飞剑,凌厉剑气死死钉在墙壁上。 一剑钉住了元神,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出窍逃窜。 另一剑钉住他的真身,别说挪动躯体,就连生出一丝念头,都会灵魂颤动,疼痛万分。 李知安根本没有在意那位虎头山山神的死活,霎时间,身形如一道璀璨虹光,疾速掠到高空上。 看着这原本是师父心魔的韩仇,刚才浑身魔意无双,如今就连剑意都四散稀碎,李知安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伸手向后,拔剑铿锵出鞘,持剑在手。 一剑挑飞头颅。 韩仇的元神小人被死死钉在山壁,目光清明,好似没有半点怨恨,就这样盯着李知安,说道:“我是不会死的。” “没人是不会死的。”李知安目光平静,捻出一张符箓,笑道:“能帮你聚拢三魂七魄,继而复生,真是神仙之术,那如果让你魂飞魄散,还能再次复生么?” 没等韩仇说话,李知安打出那张焚魂符,符箓触及元神魂体,顿时燃烧起来,很快,韩仇的魂体连同肉身被焚烧干净。 确认韩仇的魂体被焚了个干净后,李知安皱了皱眉,一个金丹巅峰妖修的经验值,竟然没能让自己晋升二品境。 便在此时,李知安猛然抬头,只见山崖之上,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紫袍老人,恍然之间,仿佛回到三年前悬崖的一幕。 老人脸上熟悉的和蔼可亲,李知安轻声问道:“师父,这趟春溪城是考验吗?” 陈梦生抚须而笑,笑道:“你都是我的徒弟了,哪里还有什么考验,不过在三年前的崖下,你就已经过了入门考验。” 三年前……李知安眼神疑惑,陷入沉思,说道:“徒儿不懂。” 陈梦生大袖一挥,转瞬间,地上那把魔剑吸纳入袖,轻声道: “为师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等回山之后,你想知道的,我都与你细说。” “回山前,先把这些个碍了好久眼的阴物一一扫掉。”陈梦生一手负后,一手并拢剑指,轻轻朝前压下,一缕清风萦绕在他双指上,手腕一拧。 清风化作一道剑气,遁入地脉中,一剑从一个白发老头的眉心中穿透而过。 “不用多想,这心魔本就是用来磨砺你的。”陈梦生瞥了一眼李知安,温煦笑道:“走吧,回观了。” 下一刻,一股温和的清风笼罩着李知安,陈梦生没有继续说什么,一步踏出。 耳边有一道急剧的风声掠过,只见眨眼之间,李知安的视野就从虎头山变成高耸入云的齐云山。 第一眼入目的便是那一棵参天柳树,树下白猫,只是这一次回山,再次看见这只猫,好像多了些浑厚且重的妖气。 陈梦生看出李知安的疑惑,面带笑意,说道: “小白最近贪嘴,多吃了几条妖族蛟龙,这不,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还没将那几条老蛟的灵性炼化完。” 多吃了几条蛟龙! 这是认真的? 师父这一副轻松的语气,就好像是山下的普通人家,多吃了几条小鱼一般…… 李知安嘴角扯了扯,说不出话。 陈梦生双手负后,走在前面,问道:“是不是想知道三年前,为什么贫道偏偏要收你为徒?” 李知安轻轻点头,走近他的身侧,望着离山巅不远的圆月,好似触手可及。 一阵山风拂面。 陈梦生任由一身紫袍肆意鼓荡,说道: “我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当年死于妖族之手,临死前曾有一言,让我寻找一位道胎之体,将他培养成新的齐云山山主。” “师父,你的意思是……我难道是师祖所说的那个道胎之体?”李知安眼神错愕,心思微动,原来我也是一个天才! 第一百一十六章:与天道打架 阵阵山风吹拂,柳叶摇曳,不断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李知安站在柳树下,如同坐观天下山河景象,云雾缭绕,如临仙境。 “不,你不是,相反你的资质非常……一般。”陈梦生怕打击自己徒弟的自信心,可顾及一直以来维持良好的观风,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实话。 李知安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不过想了想,又转而喜笑颜开,说道: “天赋于我无意思,徒弟这次下山斩妖练剑,学得了个道理,无论资质如何,手中剑才是最硬的道理。” 心湖之中蓦然响起一声剑鸣,背后剑鞘轻轻颤动。 陈梦生开怀大笑,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先天道胎是仙体,传闻道祖就是这种体质,生来就与世间大道亲近, 拥有这种体质的修士,千年来也未必会诞生一个, 可是大势将至,所以我师父才会让我云游天下,寻找这种体质的修士,或是凡人。” 刚才就听韩仇说过大势,大势究竟是什么……李知安问道:“师父,我既然不是先天道胎,那你为什么还会收下我?” 陈梦生“为师游历九州八荒近百年光阴,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运筹算天机, 本以为先天道胎还未出世,便赶回齐云山,不曾想在观内感应到了云州之地,从天而降一道堪比天威的雷霆。” “就在为师以为是云州有人要证道登仙了,可转念一想, 云州自古就是蛮荒之地,地域灵韵稀薄,所有的灵气洞天都被几位证了仙道的修士占了去。” “可为师无论怎么算,竟都是算不出半点天机,便寻着雷霆降下的位置而去,当看到你之时,为师下意识给你算了一卦,差点要了贫道的命。” 李知安心思微动,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而来的,但明白自己当时是魂穿,你老人家给我算卦,那牵扯的可太多了。 陈梦生看向李知安,说道: “那一卦的卦象,出现强烈的混乱,为师转而算起了一只野兔,那野兔的前世都能被我算尽,唯独是你,算不到任何天机。” “并且你的气运和未来,也是迷雾一片,为师面对这种第一次碰见的古怪卦象,不由得以为你是什么魔头,大能转世,可我观测天象。” “七曜归一线,这是吉兆!” “为师这么多年也没收过徒,看你小子长的还挺顺眼,本想把你培育成为师的衣钵传人……” 当说到这里,陈梦生讪讪而笑,继续道:“奈何为师这一身的道法稀松平常,要不是为了教你,观内那本道始经,为师就拿来垫桌脚了。” 说完,陈梦生眼神蕴含几分愧疚,缓缓道:“为师以剑证道,但这三年来,也只是给了你一本基础剑式, 本是想让你走自己的剑道之路,别被为师领悟的剑道画地为牢,局限自身。” 李知安无比真诚道:“徒弟自当明白师父的用意。” 陈梦生轻声感慨道:“其实还是为师惹下的仇家太多,怕你以后行走江湖,被人认出是我的徒弟,那就得遭殃了。” 李知安摇摇头,神情肃然,说道:“徒弟若是以后遇见师父的仇家,见一个杀一个!” 李知安身聚杀意,不过下一刻骤然崩散,猛然觉得脑壳一阵生疼,揉了揉脑袋,看向身侧老人,一副熟悉的面露佯怒模样。 “咱齐云观是以礼待客,打打杀杀成何体统。”陈梦生此时就好像一位说教学生的书院先生,不过眼里却有几分笑意,柔声道: “不过在收徒这件事上,想来我的眼光比我师父要好一点。” 李知安蓦然而笑,点头道:“那是自然,徒弟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话音刚落,又是一缕山风拍向后脑,李知安早有防备,微微偏头,轻松躲过。 “好小子,刚出门几天,境界有所见长嘛,都能躲开了……”陈梦生抚须而笑,继而道: “你修道资质虽然普通,可你剑道天赋却是不凡,才过三年,你的剑境就达到了半仙境, 若是给你足够的时间,取得的成就定会比为师还要高出一大截。” 嗯,金手指也是自己实力的一部分……李知安如此想到。 李知安问道:“师父,何谓大势?” “你之前对这些毫无兴趣,怎么下山一趟,就变了个人似的。”陈梦生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轻声道: “这得从仙魔时代说起,数万年前,仙魔两族在混沌战场上爆发战乱, 这一战没有胜家,魔族被驱赶出仙域,不知所踪,仙族被镇压在混沌战场,远古天庭就此崩断,消失不见。” 陈梦生所言,李知安听得懵懵懂懂,可他能隐约感觉出,这其中恐怕蕴含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秘辛。 仙魔两族,远古天庭消失不见,数万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梦生看得出李知安脸上的茫然之色,但没有解释数万年之前发生的事。 因为没有人能活这么久,哪怕是一万年,在仙人境的修士看来,这已经就是永生不死。 陈梦生缓缓道: “道祖怀疑现在的天道出了很大的问题,疑似有人操控了天道, 又或是天道自己诞生了灵智,不过所有人更倾向于第一种情况,也是最为糟糕的一种情况。” “万年前,有人利用天道法则忽然出手,妄想操控地运神道,道祖与历代几位人皇现身, 最后的结果,便是人皇将地运神道交给了当今的赵氏皇朝, 所以大魏朝廷才会有敕封神位的力量,可此事后,道祖和另外几位人皇就再没有出现过。” 听到这些骇人听闻的秘密,李知安心中一凛,无比震惊。 这要是传出去,让天下人皆知,恐怕掀起的不仅仅是一场风浪,而是一场惊涛骇浪。 在此之前,就知道大魏朝廷掌握了拥有敕封阴间神灵的力量。 这种神道力量就如前世看过的中,天庭封赐仙位一样。 陈梦生眼神一凝,缓缓道:“为师则是认为道祖未死,他极有可能在天道三界外,跟其他几位人皇依旧在和天道打架。” 第一百一十七章:仙经 “五百年前那场红雨,你师祖认为,是道祖与其他人皇占了优势,把天道部分气运打散,落在人间, 所以你师祖趁此机会,耗尽三百年光阴,暗中谋划了一个大势。” 说到这里,陈梦生眼神微凝,接着道: “你师祖觉得若是天道赢了道祖他们,那人间,轮回两界就像仙域一样, 将会落在一个有灵智的生灵手中,师祖大致推算得知,现在掌管天道法则的那位生灵,应该只是天道的分身。” 李知安一脸诧然,问道:“分身?” 陈梦生点了点头,“无论天道是否诞生了灵智,还是另有他人在控制, 从数万年前,古天庭,还有仙族的消失,都在证明此生灵图谋所大,有可能是想彻底掌握三界法则。” “天门后的世界,原本叫永生仙域,天门也就是飞升仙门, 可如今的仙域,彻底成了天道生灵设下的一个牢笼,里面的仙人就像是被困在了里面, 所以近五百年来,几乎再没有仙人敢飞升跨入天门。” “道祖和几位人皇的实力超凡,天道很有可能被限制在了三界之外的地方, 现在在掌控天道法则的那位生灵,大致可以确定是天道留下的分身。” “所以你师祖想趁此机会,炼制一副天地棋盘,打断天地之隔, 那么天门后的仙域,从此不再受控于天道, 这就是一场针对天道的大势,而为师被选为开启大势之人。” 李知安顿感信息量很大,沉默了许久,问道:“师父既然身为大势之人,那……会身陨道消吗?” 陈梦生没有回答李知安这个问题,而是一阵山风拂过,两人来到一座山峰上,周遭云海翻腾,四面有大雾笼罩,景象模糊不清。 陈梦生抬起手掌,一缕山间清风萦绕他手上,屈指一弹,骤然吹开一大片雾气。 随之雾气消散,李知安的视野里,便出现一座石碑坟墓,石碑无字。 陈梦生一屁股坐在坟墓边上,此时的他毫无得道仙人的韵味,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老人。 第一次见到自家师父这般模样,李知安便瞬间明白这坟墓是谁的,神情肃然,一手归拢袍脚,心神也变的尊敬无比,缓身作了个道揖。 “人都死了,就不用这么多礼了。”陈梦生眼神平静,看着坟墓,叹了一下,沉声道: “你师祖本是仙域之人,天仙修为,差了一步便能登临真仙境,就可不受天道束缚,做那真正的长生仙人。” “可他怀着拯救仙域万仙的心愿,毅然逃离天道所谓的永生牢笼,一直以来都想联合人界的妖族,魔族,鬼族,人族的仙人,攻上天门。” “却在寿命终尽时,忽然被妖族不要脸皮的妖仙,就为了天仙道果,对他群起而攻之,暗中设下弑仙剑阵,最终死在了妖域。” “这也就是…为何师父这么怨恨妖族的缘由,妖魔鬼魅尽是一些腌臜之辈!” 谈及妖族,陈梦生面沉如水,接着道:“我跻身陆地剑仙后,历经百年光阴,杀得妖族仙人不计其数, 后来念头通达,想起师父死前的教诲,留了几条小猫小狗在妖域,不然定要这天下无妖!” 说话间,陈梦生面色骤然一寒,手中没有持剑,却有万丈剑气冲天而起。 言语中流露出的一缕杀意,使得齐云山界的万物一窒,风止树静,不敢弄出半点声响。 沉默片刻,陈梦生看向李知安,说道:“收你为徒时,那条剑蛟就是为了给你续命一用,可看你资质平平, 为师宁愿你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富贵子弟,安稳的渡过这一生,不愿将扯入这些麻烦事中。” “故此,为师收了你后,很少传授真正的道法神通,不曾想,你果然是身怀大气运,奇遇连连, 像你这样古怪的剑道资质,为师生平就见过一人,他叫江居,喜欢提着木剑砍仙人的一个剑侠, 不过他飞升了,说是要打遍仙域,才会下来,他临走前,拿走了齐云山的一柄仙剑,作为交换,他那把木剑留在了这里。” “他也说过这剑遇见合适的剑主,就让我代他送出。”说完,陈梦生抬手拔出插在发鬓里的一根剑形发簪,五指握住,小木剑顿时化作一柄三尺桃木剑,递给李知安。 长辈赐不敢辞,李知安弯腰双手接过极其之轻的桃木剑,抬头说道:“谢过师尊。” “跟你师父我不用客气,为师也早就当你是半个子嗣。”陈梦生摆了摆手,轻声道: “此剑名为轻鸿,乃是昆仑山的一棵雷击之木所化,以后你行走天下,甭管是什么妖魔鬼怪,一剑斩之。” 话音落下,陈梦生心中依旧有怨气,抬手拢起剑指,朝着南海方向横抹而下。 霎时间,一道山间清风化作一缕剑气。 恐怖的剑意,使得层层叠叠的云海砰然粉碎,剑气划破无边天际,直落南海。 剑气爆发一股无比蛮横的威压,不过一缕清风剑气,此时却如同一座世间神岳横压而下。 砰—— 刹那间,剑气直掠南海,激起一道万里之长的滔天海浪。 海底出现一条宽阔无比的陆地,不少鱼虾海怪死于非命。 剑气断海! 李知安神情一滞,心中也同样掀起滔天巨浪,心情完全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师父真乃神人也! 宣泄出剑气,剑气划开了万里南海,陈梦生脸色缓和许多,或许南海妖族存在的原因,就是他用来宣泄怒气的场所…… 一时激动,来了一手剑气斩海,怕给自家徒弟此后造成剑道上的心魔,陈梦生迅速内敛剑意,问道:“是不是见过那柄紫剑了?” 李知安点点头,问道:“是师父相赠的吗?” 陈梦生微微颔首,手腕翻转,五指摊开,半朵灵光耀眼的紫莲,悬浮在他的手心上,说道: “道祖在前去与天道打架的时候,各给天下道门仙山留下了几样东西, 而这朵紫莲就是给齐云山的仙宝,听道祖所言,这是混沌初开时,天地诞生的第一朵莲花, 这朵莲花内蕴一部完整的道门仙经,是否能完全参悟,那就全看你以后的天分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参悟仙经 陈梦生抬手打出那半朵紫莲,转瞬间便汇入李知安的眉心,轻声道:“凝神静气,催动神识,牵引真气融合紫莲,便会浮现一本经书。” 闻言,李知安轻轻吐气,蓦然闭目,气府之中凝结出一道真气,牵扯着半朵紫莲汇入心湖,紫莲仿佛通灵一般,触及相融。 一部仙气弥漫的紫页经书浮现在脑海中,字字宛若晦涩难明的天文,却入眼可懂。 陈梦生缓缓道: “此经共有三道经法,分别是一门剑法,剑一,万莲落世,莲中藏剑气, 如若能练至最高境,可天下万剑共主,一念可驭千万剑。” “其二,请神之法,此法千变万化,总之道不明言不清,要是想了解其中种种玄妙,还得你自身感悟。” “这第三术法门,则是一门吐纳气息的心法,一气可吞山川灵韵, 这门心法完整无缺,可以让你从练气修到炼仙阶段,聚气炼化速度可比得上一座顶级的聚灵阵。” 听到这,李知安催动神识,无风翻动经书,快速阅览,愈发沉醉这本经书的道文玄妙之中。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李知安蓦然收回神识,低声问道:“师父为何突然传我仙经?” 师父之前一直是传道而已,像今天这样直接赐下一部仙经,从未有过,李知安心中隐约传来一股不安的感觉。 陈梦生慈爱的看了一眼李知安,转而望向阴沉沉的天幕,轻声道: “大势将在这几日爆发,为师本来想让你当这个齐云观观主,可你凡心过重,暂时修不来道心自然, 等你历练完了九州天下,再替师父好好守着这齐云山, 还有,别忘了娶个媳妇回山,别像师父一样,到头来,孤家寡人一个。” 李知安沉默不语,心神凝重,师父这次完全不掩饰自己一副“托孤”的模样,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重。 陈梦生双手负后,紫袍鼓荡,轻声道:贫道我这师父当的不得体,本该是你的护道人,修行领路人,会不会对自己有所怨气?” “师父做的已经足够多。”李知安轻轻摇头。 陈梦生目光深邃,抖了抖大袖,柔声道: “剑修之道,最重杀伐,切记,不可因杀而练剑,若是因杀入道,最容易滋生心魔,需得时刻剑心通明,握住手中剑,理便在剑中。” 李知安拱手作揖,低头应声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再抬头,陈梦生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些许山风。 李知安看了眼南海,心中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变强念头,收回目光,转身向小竹舍走去,准备闭关参悟这部紫莲仙经。 —— 眨眼之间,半个月的光阴稍纵即逝。 齐云山界,山脉崎岖长达万里之远,若是立身最高峰的山巅上,可观万千云海,独揽日月江河,钟灵毓秀。 整座云山只有一条通往山上的石阶路,山中向南有一幕瀑布,宛若天上白虹倒坠南海。 因此,也滋生出了一口灵泉,流向李知安所住的山峰,在峰上形成了一汪清澈透亮的小灵湖。 为了加快修炼速度,不断参悟紫莲仙经中的吐纳心法,李知安来到一块丈余大小的空地,入目可见南海边境,一览无余。 无心观赏这人间美景,李知安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掐指沉心。 悄然默念静心诀,待到心神寂静,李知安运转紫莲仙经中的吐纳心法,与此同时,丹田处的灵蛟在无声嘶吼。 练气神识已经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李知安不需要如蒙童学字死记硬背,脑海中,不断闪过吐纳心法的真意。 盘坐后不多时,若此地有会眼术神通者,便清晰感知到齐云山界的漫天灵气,汹涌震荡。 李知安的头顶上空,恍若形成一个风卷漩涡,气旋中连绵不断的灵气汇入李知安的体内。 海量的灵气骤然入体,首先最为兴奋的是丹田处的灵蛟,异常活跃,竟是发出一声声微弱的龙吟。 紧接着,李知安牵引着一道道灵气,狂暴的冲断窍穴枷锁,体内不断响起闷雷炸响般的砰然声。 四肢百骸承受着噬骨裂魂的疼痛,李知安额头沁汗,面目几乎扭曲,灵魂与肉身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就这样磨砺了窍穴半个时辰后,李知安凝以心神窥视体内景象,短时间内,窍穴气府竟暴涨到了惊人的十八座。 也就是说,李知安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从练气三品横跨到了一品境。 只要再继续突破六道窍穴枷锁,他就跻身到了鱼游境。 果然是一部名不虚传的仙经,这令人感到惊世骇俗的修炼速度,恐怕在当今修行界,也没有几个人能达到。 李知安急剧压下震荡不已的心神生怕一时惊喜过头,扰乱了运转心法。 干脆一心两用,同时流转仙经和清心诀,疯狂吐纳炼化汹涌凝聚的灵气。 不知不觉间,竟过了一旬光阴,辉月当空,李知安面色如常,经过大半时间,已然习惯了破开窍穴的痛苦。 只是当冲断到第二十三座窍穴气府时,就好像遇到了无底洞一般。 不计其数的灵气汇入体内,意图一气呵成,冲开第二十四座窍穴,却是一次次的泥牛入海,消失殆尽 “止境了么?”李知安心湖之中,蓦然响起自己这一声自语。 内窥体内景象,二十三座窍穴真气充裕,俨然一副灵气饱满,甚至喷薄欲出的光景。 可气府始终没有扩充成气湖,遑论是那鱼游入江的真气大江。 山风阵阵,两边鬓发任风飘拂,练功多日,李知安身上多了一份出尘的仙人气质,心中不断回思着大势将至这四个沉重的字眼。 半响后,李知安决然道:“既然吃得不够,那就再来点!” 一念起,万气聚。 转瞬间,李知安背后浮现一柄仙剑虚影,仙气腾腾,剑光大放,仙剑虚影逐渐暴涨到十多丈的法相。 随着仙剑的出现,齐云山界一共三十六座山峰,灵气化作一股股狂风席卷而来。 原本只是一尺大小的风卷漩涡,霎时间,急剧形成一个巨大的青色光洞。 第一百二十章:肉身渡劫 天雷滚滚,狂风大作。 一口散发的恐怖天威的雷池之中,一条条电蛇游动,层层叠叠的漫天墨云,使得云州各地的百姓沉闷不已。 在他们看不到的齐云山顶,出现了一个紫青幽暗的雷电黑洞。 轰! 雷声如同天人擂鼓,下一刻,一道炽白如虹的雷电,裹挟着势不可挡的气浪,对着山峰上的年轻道士转瞬劈下。 瞧见长达十数丈的雷霆匹炼,在不断落下,李知安神情从容。 剑意感知到滔天的危险来临,自行涌出一条条如神链的清水剑气,萦绕着他。 李知安猛然发力,凌空跃起,张开五指,竟一手抓住这条雷光闪烁的电蛇。 这道代表了天道意志的电蛇,不断地挣扎,然而却在他的手上死死不能动弹,徒劳无功。 与此同时,李知安的气势爆发至顶点,抬头看向那一口庞大的雷池,轻念一声:“承影。” 脚下浮现一股剑体黑雾,李知安恍若一道神虹冲天而起,手中电蛇化作一柄电光萦绕的雷剑,持剑来到雷池之上。 轰! 不断有一道道雷电游离的雷劫,仿佛被他这一举动激怒,铺天盖地的炽白雷霆骤然冲向李知安,毁天灭地的威压倾泻而来。 李知安手持雷剑,大步狂奔,手中剑起剑落。 一剑剑将周身不断劈来的雷霆拦腰而斩,脚下雷海有着万道雷霆,甚至已经在滋生紫色的天雷。 “太阿!” “青露!” “梦魇!” “轻鸿!” “承影!” 随着李知安不断念出剑鸣,背后剑鞘剑鸣四起,如凤齐吟,震撼心神,一念驭起五柄飞剑,直坠雷池之中 见到这口雷池的出现,李知安便起了心思。 若说天下间,最能淬炼兵器品秩的材料,无非是这一道道雷电交织而成的雷池。 五柄飞剑品秩都不低,除去只有天阶的梦魇,其余五剑品相都是仙剑,仙阶之上,品阶不明。 淬炼的好处便是汲取雷劫道韵,对这五柄飞剑的剑气剑意大有裨益。 梦魇是一把妖气之剑,身处雷劫,受到的雷威,比其余四剑要来的迅猛。 对此,李知安心神倒没什么太多波动,能否渡过此雷剑,全凭此剑命运。 雷池之中,五道颜色各异的剑气冲天而起,极其绚烂。 李知安看了眼插在雷池里的五口灵剑,雷劫威压更多的是针对自己这个渡劫者。 第二道雷劫形成的速度很快,雷池内,一道粗如合抱之木的雷柱轰在李知安身上,强大的天道能量,使其后者倒退十丈,声势浩大,却没能破开护体剑气。 雷声大雨点小? 就在李知安以为这鱼游境的雷劫不过如此时,雷池猛的剧烈颤动,骤然激荡射出一道道紫色雷电。 如同倾盆大雨的紫光雷霆疯狂落下,天地随之一颤,四面虚空被炸出无数裂缝,又继而愈合。 李知安却恍若一尊远古神灵,只是以体魄蛮横的沐浴在雷光之中,体内雷鸣滚滚,浑身透着熠熠生辉的电光,木簪头冠早已脱落,黑发与其白袍任风飘拂。 齐云山上,可见漫天雷电肆意游离,天道之威,在修行界,人人皆惊。 陈梦生被自家徒弟这一手肉身渡劫,震惊得不能再惊,心中不断怀疑人生,世间上五境的修士,除开以肉身证道的武夫,大千修士都会用法宝抵挡天劫。 无他,数万年来,多少修行路上的天才怪胎,哪怕就差了一步成仙,可依旧死在了雷劫的天威下。 陈梦生俨然记得自家师父说过一个关于天道的秘闻,道祖曾提出一则说法。 天道出现灵智的原因,显然是有生灵的修为与它持平,那个生灵或许就是天庭之主,这也极有可能是天庭为什么会消失在光阴长河的惊世原因。 天庭之主极有可能想凌驾于天道之上,天道存在的时间太过久远,或是生灵所化,又或是自成了一套完整的法则秩序。 凡是有威胁到它的生灵,天道就会有意识的开启陨仙时代。 道祖将其称之为末法时代,雷劫显然就是天道最为重要的一个隐秘手段。 数千年来,这座天下的陆地仙人上百余数,寿命远远不如天门后的仙域之人。 大多数渡过成仙天劫的陆地神仙,都是一些记载在古籍里的先天灵体。 这类体质不愧为天之宠儿,成仙的概率,远远高于其他人。 可李知安既不是仙体,又无法宝护体,光靠剑气维持的罡气,竟能挡住雷劫之威……陈梦生若有所思,难道是什么仙古时期的体质? 陈梦生眼眸发亮,化作一股清风,转瞬间,来到云雾小楼,拿出一本本用来垫桌脚的秘籍…… —— 雷池之上。 李知安已经完全被雷霆淹没,一条条护身的剑气神链在不断被融解。 不时有紫气天雷从雷池中跃起,轰在他的身上,皮开肉绽,白净道袍焦黑一片,衣衫褴褛。 李知安猛然招手,剑身透着雷光的五柄仙剑,转瞬飞来,悬停在他的身侧,一道道颜色绚烂的剑气冲天而起。 身处雷劫中心,李知安竟是缓缓闭目,心湖上浮现一本紫色仙经,无风翻阅,紧接着,一段剑一生莲的剑道经文,一个个紫色文字在脑海中陆续显化。 李知安的头顶上空,显化一柄紫气仙剑的虚影,剑气生莲花。 霎时间,蓦然绽放出二十四朵紫气莲花,似是对应了他的二十四座窍穴。 剑气化紫莲,流转出无穷无尽的道韵,映照整座雷池,李知安爆发出恐怖的剑势,一道道紫色雷霆当场粉碎。 李知安猛然睁眼,双眸之中蕴有一朵紫莲,抬手驭剑,五剑骤然列成一条笔直长线,浩浩荡荡直刺雷池。 一道道化作神虹匹炼的剑气,轰然将雷池炸裂,无尽的剑气倾泻而出,瞬息之间,层层叠叠的墨云被搅了个粉碎。 片刻后,劫云消散。 李知安披上一件崭新的道袍,驭剑而归,五剑先后铿锵入鞘,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将一条七彩虹桥收入了鞘中。 李知安化作一抹白虹,转瞬落在齐云山上,仔细感悟体内状况。 发现除了气府暴涨变成气海,十二座经脉窍穴也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化成了二十四座。 第一百二十一章:师父再赐剑 可见心湖上种有一朵紫莲,拢共九瓣,还剩下六瓣紧紧闭合,盛开的三瓣极其绚烂,紫气弥漫整座心湖。 便在此时,一道紫气腾腾的虹光疾速掠来,落在李知安的面前。 陈梦生皱着眉,抚着白须,上下打量着李知安,又看了看手中那本泛黄的古籍,轻念道: “为师翻遍观里的所有关于天劫的古籍,却没有任何书籍记载,修士跻身鱼游境时会出现雷劫的情况。” “剑道境界一日千里,莫不是什么剑仙转世?”陈梦生略作沉思状,又随之释然,挥了挥袖,一柄长剑悬飞而来。 李知安眼神一凝,眼前这柄魔气浓厚的飞剑,正是先前见过的那把剑柄鎏金,剑尖猩红的魔剑伏蜮。 陈梦生蓦然而笑道:“那韩仇是我在渡劫时诞生的心魔道身,此剑也蕴魔而生,品相虽然被打落到天阶神兵,但剑中的剑灵依旧存在,魔性也被我尽数抹去,这剑” 听到这里,加上陈梦生一副自己要是不收下此剑伏蜮,必然是敲脑壳的后果,李知安收剑入袖,作揖道谢。 “你这孩子就喜欢整这些繁文缛节。”陈梦生摆了摆手,问道:“你这鱼游,入的是湖,还是江?不过,这鱼游劫看起来挺骇人,也就几道雷……” “我好像……直接突破了气海。”李知安挠了挠头,不确定的道。 “气……气海!”陈梦生顿时瞪大眼睛,急忙抓住李知安的手臂,双眸中紫光闪烁。 目光仿佛毫无阻隔,径直看到了李知安体内的气海,一条灵性充沛的剑蛟游离在气海内,似是有些惊惧那朵还未完全盛开的紫莲,始终不敢相隔太近。 许久,陈梦生收回目光,一脸不可置信,赞叹道: “你这体质有些过于古怪,气府能在鱼游一境时化作气海,这样罕见的变化,在修行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知安问道:“听师父之言,徒儿不仅是修行中的天才,还是天才中的天才?” 跻身鱼游境后,李知安只觉得体内真气在源源不断的流转,不再像之前催动一剑,便瞬间榨干了气府真气。 陈梦生看向李知安,眼神藏不住的满意,笑道: “且不说你这如同仙体的体质,还有你这短短半个月,就能领悟一本无上仙经的悟性,放眼整座天下,无人可及。” 悟性…… 自从体内生出完整的紫气莲花,一些原本晦涩难明的经书,似乎也变得心领神会,李知安拱手作揖,说道: “回师父,徒弟倒觉得是那朵紫莲的逆天功效,好似贯通了徒弟的七窍,如同仙丹妙药一般,让人醍醐灌顶。” “这仙气紫莲不就只是聚气而已……”陈梦生皱眉凝思,为何自家徒弟聚气速度如此恐怖,就连一些仙宗内的聚灵阵也远远没有这种效果。 沉思片刻,陈梦生想不通其中关键,于是挥了挥手,说道: “刚刚渡完雷劫,想必你也吸收了不少道韵,先回去好好参悟一番,说不定还能对境界有所感悟,也更好稳固一下境界。” “是,师尊。”李知安微微拱手,躬身施礼。 就在他一步掠出,准备前往道观继续参悟仙经余下的道法,还有好好研究悟透道始经时,身后传来陈梦生悠悠教导的声音: “知安,定要万分切记,贪多嚼不烂,道法也好,剑道也罢,修道途中,忌讳操之过急,你的境界进步太快,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徒儿明白。”李知安低头答应。 …… …… 一个月后。 时光匆匆流逝。 李知安闭着双目,静坐在齐云观的蒲团上,不吃不喝的参悟仙经,道始经。 仿佛只是过瞬息之间的光阴,却实打实的修炼了一个月。 良久,李知安缓缓睁眼,起身对着道祖画像作了道揖。 修行境界在这一个月来,稳固了不少,避免境界虚浮,听从了陈梦生的教诲,没有继续冲击更高境界。 李知安走出观门,抬手揉了揉许久没有进食过的肚腹,准备前往常月县的面馆,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为了检验一番鱼游境界的气海,刻意没有选择御剑而行,李知安双手朝上,猛然提气,大步掠出。 恍若一道炽白的流光一闪而逝,转瞬间,便越过了万丈石阶,出现在了齐云山下。 瞧见远处的红枫林鬼气冲天,李知安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鬼邻居,多日不见,也不知道这闻苑有没有化为长月江的水神。 刚走进红枫林,一股阴森无比的寒气,便瞬间侵袭而来,比起之前的气息,显然强上了数倍。 李知安负手在后,踱步而行,如此浓郁的鬼气,竟没有对红枫林造成任何的腐蚀。 依旧可见两侧生长着鲜艳夺目的红枫叶,如同一片红色的海洋,此举似是那女鬼闻苑刻意为之。 走了几步,之前见过那座阴宅逐渐显化,就像是一座深山中的古旧老宅,阴气萦绕,显得极为瘆人。 只见阴宅门前,坐着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双手撑着下巴,似是在思家。 此情此景,多少让李知安心生感触,于是便归拢一身的凌厉气机,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生前家住哪里?” 许久不见,青衣女童望向李知安的眼神,少了几分怯懦,双眸中多了些许灵性,听到他的问话,连忙握紧拳头,拘谨的站起身来。 或是从闻苑口中得知这位年轻道士不好惹,她轻轻皱着鼻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急声道:“我没有家……” 闻言,李知安皱了皱眉,心中感到疑惑,本以为这小女孩和闻苑是一对因世道妖魔惨死的母女。 可听这女孩的言语中,貌似不是那么回事。 莫不是这其实还掺杂了什么丑事? 察觉到小女孩对自己的惧意,李知安努力挤出一个温煦的笑容,问道:“那你娘亲呢?” “我没有娘亲……”却不知为何,青衣女童反而倒像见了鬼似的,吓得化作一缕青烟飘回了阴宅。 见状,李知安愣了愣神,自己明明收敛了气机,甚至桃木剑的气息也不敢流露出来,为何青衣阴童见了自己两次,都如此惧怕…… 第一百二十二章:青衣女童 李知安没有在红枫林多做停留,悠然的向常月县走去。 途径长月江之时,却发觉江水之中透着一股浓郁的阴气。 李知安眯起眼睛,灵目流转。 赫然可见一抹形似女子体型的黑影在翻涌奔腾的江水中游动,这境界明显已经踏入鱼游境。 正想试试轻鸿剑的除邪威力,李知安缓缓向后伸手,握住了剑柄。 遇敌不决,拔剑再说! 然而还没等李知安抽出斩妖除魔的轻鸿剑,铁索桥下的江水一阵晃荡。 江流中心形成一道清澈的水柱,流向木桥中间,很快,水流凝结成一个年轻女子。 “见过小李道长。”已然成了河婆的闻苑,对着桥边恍若如临大敌的李知安,微微一笑,低身施了一礼。 “原来是闻姑娘你啊。”李知安松开了握住剑柄的五指,揉了揉眉心。 最近遇见的妖魔鬼怪太多,使得自己境界不仅提升的飞快,就连杀心也增长了不少。 李知安拱了拱手,笑道:“没想到闻姑娘这么快就能身化成神,证道河婆之位。” 在这个神仙鬼怪常见的世界,九州各地的山水神祗,也有着隶属自身的一条修炼大道。 死去的人生前若是积攒了大功德,当地的黎民百姓愿意为其建造香火神庙,塑造神像祭台。 此类阴魂会转化为阴神,只是没有朝廷的敕神令,也只能成为一方的野神。 闻苑并没有当地百姓为其铸造阴庙,只是有一座特殊的阴气府宅,这座阴宅的作用大致与阴庙相同。 不过不用凝聚香火愿力,而是拢聚了长月江底的大量寒气,化为闻苑修炼的阴气。 这也使得她与长月江万分亲近,从而更容易身化成道占据此江,更有望完全掌握长月江。 加上阴宅中恐怖的修炼速度,进而跻身江神之位,成为常月县此地的江神娘娘。 “奴婢能成功魂解化江,这多亏那位胖道长赠予的一张神符。” 说话间,闻苑五指摊开,一张杏黄符箓显化在她的手上,符上还有着些许灵性流转。 李知安剑眉一挑,自己的符道水平还没达到道门真人级别,但也算得上是登堂入室,却看不出眼前这张符箓有什么特殊。 只见一团浓郁的金光藏匿在符文之中,除此之外,更是看不透这神符的品相。 想来师父口中的那位师叔,很显然是一位符道造诣极高的仙师,不过常月县若是真能多出一位江神,倒也是一件好事。 闻苑问道:“小李道长这是要去常月县么?” 李知安微微颔首,说道:“闻姑娘既然成功身解入江,掌握了桥下的半截江流,想来跻身河神不是什么难事,世间修士,大道难行,那小道在此祝愿闻姑娘能证得江神庙位。” “奴婢谢过小李公子。”闻苑轻轻施礼,行为举止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姿态,只是眼神之中似是藏了几分忧虑。 李知安轻轻点头,倒是没注意到她这一点,想起阴宅的那名青衣女童,便问道:“闻姑娘,小道想知道住在阴宅的那位小女孩,是什么来历?” 闻苑摇摇头,柔声道:“我也不知她是何氏何人,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寒冬的路边上, 她一个小孩衣衫褴褛的,好像就快要冻死了,我便让人把她带回了府里, 在府中我问过她的来历,她说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见她如此可怜,我便把她留在了府里, 可是第二天早上,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我让下人找遍整座府邸,也找不到她。” 闻言,李知安沉思片刻,好奇问道:“再之后,她又为何出现在了你的身边?” 闻苑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奴婢在一次郡城庙会上,意外遭到妖魔袭击, 就在这时,那个在府中消失不见的小女孩突然出现, 那妖魔说了些稀奇古怪的话,就想把她抓走,可就在那妖怪碰到她时, 小女孩的身体钻出一道刺眼光芒,白光一闪过后,那妖怪就不见了。” 李知安皱眉凝思,双手环抱胸前,缓缓道:“那这么说,你被她救了,没有死在那个妖魔手里,可你又怎么变成了这阴魂之体?” 闻苑叹了口气,“她救了我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气势更可怕的黑衣人,那人的脸就是一团黑雾, 他好像就是为了小女孩而来,他仅是轻轻抬手便杀了我, 恍惚之间,我看到那黑衣人拿出一个白玉瓶子,然后张嘴念了几声咒语, 那个小女孩身上的光芒消逝不见,她变得轻飘飘的,慢慢缩小,就要飘进那个古怪的瓶子里。” “就在这个时候, 那位胖道长大笑着从天而降,拍出一张神符,打断了那黑衣人的施法,再之后我就没了意识。” 李知安低头沉吟,又继续问道:“那位胖道长有没有和你提起过这小女孩的渊源?” “没有。”闻苑摇摇头,接着道: “在我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尸体倒在地上,我便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随后那胖道长对我想不想成为神仙,我并不想就这样死去,我还有很多家人,所以我便应声了, 那胖道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小女孩跟着我来这红枫林,之后的事,想必小李道长也略知一二了。” 李知安视线上移,看着桥上的年轻女鬼,对这小女孩的渊源愈发好奇,问道:“听闻姑娘这么说,所以阴宅的那个小女孩,她并不是阴魂?” 闻苑柔柔点头。说道:“她失去了记忆,愿意跟着我,可能是因为那一次我救她回府吧。” 听到这里,李知安知道闻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作声,随即被一旁的江河奔流吸引了目光。 看到李知安在观赏着奔腾激流的长月江,闻苑喟叹一声,贝齿轻咬着嘴唇,犹豫了下,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她便化作一道清澈的江流,悄无声息的汇入长月江中,随之一抹黑影缓缓沉入江底。 怪不得世间阴神都想要争夺山河神位,若能闻苑成功掌控这条宽阔迅猛的长月江,她便能动用天灾之力,轻易之间就能摧毁一座常月县。 想到这,李知安心生感叹,光是江神掌握一条汹涌澎湃的江河,就能跻身天玄神境。 这岂不是说那些身处在中州神土的山岳正神,都是陆地神仙的境界。 回过神来,桥上的闻苑已然消失不见。 李知安没有多想,便继续前往了常月县。 第一百二十三章:胖道士 一路走过官道,之前盗匪出没的常月县,如今成了匪迹难寻。 李知安暗叹一声,本意还想劫几个匪徒,为民除害。 刚跨过常月县的城门,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烟火气,李知安踏入上五境后,修为即是炼神阶段,可餐风饮露,用不着食人间烟火,哪怕数月食不果腹,也可以练气为食。 就算跻身了炼神期,李知安对这股烟火气也并不排斥,晋升鱼游境后,望气术发生的变化最为明显,入目可观常月县万家屋院。 两耳可听街道上彼此起伏的吵闹声,嬉笑声,孩童玩闹声,叫卖声。 “卖鱼咯,长月江新鲜捕获的鲫鱼,三文一斤~” “你这鱼一动不动的,像个王八似的,能新鲜吗?” “客人,您这话说的,我还能卖你死鱼不成?” …… 人影幢幢的街道上,时常传来商贩的叫卖音,也有讨生活的江湖侠客,不断响起的耍剑声,县民为之拍掌叫好的哄闹声。 在这种妖魔乱世,景象一片繁华的常月县,倒是比春溪郡城要来得祥和安乐。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李知安来到面馆,要了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还多要了一碟牛肉下酒。 一番吃饱喝足,李知安付过钱结了账后,离开了热闹喧嚣的街市。 准备前往县衙,瞧瞧最近县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妖魔残害百姓的事件,顺便赚点外快。 李知安抖了抖袖中,恍然间响起一声轻微的金属颤音,那是几百两金银的撞击声,钱多就是安稳。 在路过飘欲楼的期间,再一次被人拦住了,只是这一次拦住李知安的不是青楼姑娘,而是一位红光满面的胖道士。 “少年人,我观你头顶浮现青光,只怕是有所机缘啊,来来来,只要十文钱,贫道替你算上一卦,保准你能趋福避祸!” 闻言,李知安眉梢一挑,奋力抽出被一只胖手挽住的手臂,看向这位突然出现在常月县的陌生道士,抢饭碗? 是一位穿着宽松道袍的胖道长,露出一张满是和蔼慈祥的笑容,摆着一张朽木桌子,桌上桃木制成的签筒一个,一罗盘几枚铜钱,桌子左侧插着一张“神机妙算”的幡旗。 只是与旁边不远的耍技剑客相比,胖道士这边显得寥寥几人。 人来人往路过的百姓们,完全把这人当成了空气,又或是领教过胖道士的江湖骗术。 “哦?”李知安故作讶异,笑问道:“请问道长,头顶青光是什么说法?” 胖道士见他起了兴趣,一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顿时眯成一条缝,笑道:“少年人,这头顶青光的说法可就玄奇了,何不坐下来,花个十文钱,听贫道给你讲解讲解?” 李知安犹豫了下,与胖道士相对而坐。 李知安仔细回忆,在常月县的这三年里,可从未见过这位神机妙算的胖道士,一副寒酸无比的装扮,好像在透露着此人一股江湖骗子的气息。 坐下来后,胖道士眉头紧皱,左盯右看李知安的面相,略作思量,叹道:“小友,你这近日恐怕是有灾降身啊。” 灾? 李知安故而一脸懵懂的样子,嗓音略有颤抖,问道:“方才,道长不还是说我有机缘要到?怎么突然就灾难临身了呢?莫不成……道长,你是在诓我?” “小友,此言差矣。”胖道士眯起眼睛,摇头晃脑的摆了摆手,说道: “方才贫道观你头顶青光,起初这气象本是吉兆,可贫道见你容貌不凡,顿感有缘,于是不惜耗费寿命,动用了面相神功,观到一丝古怪。” 来了,算命的就喜欢吊胃口……李知安眉头皱起,一脸惶恐不安,迅速问道:“道长,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古怪?” 胖道士揽起桌上的三枚铜钱,悠然道:“小友莫要心急,贫道一卦仅需十文,交钱后,定会教你破财消灾之法,童叟无欺。” 李知安撩起眼睑,正视着这位笑起来更像是奸笑的胖道士,袖中滑落一枚细小碎银,放在桌上,缓声道: “这是一两银子,道长若是算得准,银子给你,若是不准,那你这木桌摊子,我还是能掀得动的。” 胖道士缓缓伸回手,笑道:“嘿嘿,贫道敢称为神机妙算,就不怕小友掀我这摊子,你这一两银子拿来破灾,一个字,值!” 说完,他便将手上的三枚铜钱压在桌上,右手不断掐指变印,闭目摇头,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 不多时,念叨完“咒语”后,胖道士拿起桌上的签筒,使劲摇晃,吓得百姓路人面色一变,急忙跑开,纷纷以为这胖道士白日中邪了。 “啪嗒!” 一支黑字木签倒在桌上,胖道士灵活的伸手拿起来,定睛一看,笑道: “小友,方才观你头顶青光,实乃临近大运,可又蕴藏黑气,这说明你要撞邪的迹象,于是贫道给你求了运道,此签中上。” “作何解?”李知安笑了笑,以他敏锐的神识,自然是看到了胖道士签筒中,大部分全是上上签,要么就是中上签。 胖道士笑眯眯,说道:“既然说是要破财消灾,自然是先破财再消灾,不过见小友与贫道甚是投缘,破个先例,小友可以先消灾后,再来我这破财。” 言毕,胖道士也不管李知安作何感想,径直掏出笔墨朱砂,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 当要写字画符时,胖道士的气势俨然不是之前一副嬉笑胡闹的样子。 他正襟危坐,握笔的手势极为悦目,落墨飞快,从一笔开始到画符结束,一气呵成。 将墨笔搁置一旁,胖道士小心翼翼捻起符箓,吹了一口气,湿墨骤干,递过符箓,说道: “小友这避邪符可贴在身上,可化为符水,也可燃成符灰携带,总之若是遇上了什么邪祟,符箓的辟邪效果,保准灵验。” “好!”李知安接过符箓,没看出什么不寻常,不过还是礼貌的说道:“道长家住县上哪家哪户,若是符箓管用,在下这一两银子定然送上。” 就在这时,一道十分激动又深感惊喜,还掺杂着叹气的声音,在李知安背后蓦然响起。 “小李仙长!” 第一百二十四章:张府闹鬼 “刘县令?” 李知安转头不转身,凝眼一看,一个身穿蓝袍官服,头顶乌纱帽的中年男子,背后还跟几位熟面孔,都是些衙门捕快。 瞧这架势,衙门只怕是又遇到了什涉及么妖魔鬼怪的案件了,否则县令怎么会在第一时间,亲自来寻自己。 刘县令环顾左右,一看人来人往的,凑近身形,低声道:“小李仙长,还请前往衙门,在下给您细细道来。” 李知安点点头,正想跟胖道士告别一声,转身一看,哪里还有那位身材臃肿的胖道士,就桌子也不曾剩下。 “银子!”李知安恍然一惊,一直按在桌案的银子连同胖道士一起不翼而飞了。 李知安缓缓起身,恶狠狠道:“刘县令,常月县最近混进了一个骗术奇强的江湖道士,特点是身形宽胖,还请让百姓们多加小心!” “道士?”刘县令面露疑惑,说道:“小李仙长,常月县除了你,没出现过什么道士啊。” 李知安瞪大眼睛,低喃一句:“难道……我真白日见鬼了。” …… 李知安一同随着刘县令等人来到县衙后院。 刘县令是县上书院出身,也是本地父母官,之前与柳温年等人破获一些小鬼小怪的案件,少不了跟这位刘县令打交道,一来二去,刘县令自然也知道了李知安这位本领不俗的山上道长。 李知安在常月县与齐云山之间来来回回,也听闻过刘县令的大致风评,称得上是一位清正廉洁的官员。 刘县令给李知安倒上半杯茶后,喟叹一声,轻声道:“小李仙长是爽快人,本官便直说了,事情是这样的……” 半响后,李知安大致得知了是什么样的案件,让刘县令这么急着找上自己。 前些日子,县上的张府遣人来报案,声称自家府邸后面的一座荒山上有盗匪出没。 张府老爷的祖坟被人掘开了,不仅自家祖宗陪葬的金银财宝,尽数被盗,就连棺木里的骸骨也消失不见。 张府是县上有名的豪绅家族,刘县令不敢得罪,急忙派出几位捕快前去荒山调查,查了两三天,连个兔子的影子都没有,此案暂且不了了之。 可不久后,张府中又突然死掉了几个婢女杂役,而且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上吊自杀,脸上满是触目惊心的醒目抓痕。 对此,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张府中人作恶多端,惹到了鬼怪邪祟。 一时间,张府背后的荒山变成了一座鬼山,没有人敢靠近那里。 刘县令还说了一事,县上的一位渔民男子,前个月来报案,说是自家闺女嫁给了张大财的二儿子。 可此女时不时的都会回家看一看他,最近一个月,他的女儿已经没有再出现过。 而这位张府老爷张生财,近日正在大摆宴席,邀请江湖上的捉妖高人,又或是请来了天地司的大人,山上的隐修道士,寺庙里的得道高僧…… 总之,张生财声明,只要是能斩妖除魔的,只要来张府做客,除掉荒山上的恶鬼,那么就能领走黄金万两。 挖祖坟,怎么这么熟悉呢……李知安眉头一皱,蓦然想到一个人,骤然看向刘县令,问道:“刘县令,这张府有钱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想知道这张大财是什么人?” 听言,刘县令低声道:“要想了解这张生财,就绕不开张府,张府一直以来就是常月县上最富有的一个家族, 听说与春溪城的现任郡守有着亲戚关系,当今家主张生财妻妾成群,前个月还新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美娇娘,好似就是那位渔民的闺女……” 便在此时,一个的黑衣小捕快,急匆匆的赶来后院,迅速汇报道: “刘大人,张府来人邀请小李仙长,前往张府商议除鬼一事,听那张府下人说,小李若愿意来张府一聚,无论除鬼之事成与不成,都愿意独赠百两黄金。” “这张生财名不虚实啊,果真是财大气粗。”李知安心中暗道,张大财此人能坐稳豪绅世家的家主地位,不是没道理。 李知安想了想,没急着出去,看向刘县令,问道:“这张府势力这么广?他是怎么知道我的?” 刘县令长叹道:“张府就是一头盘踞常月县的老虎,府下产业无数,就连青楼也是他家开的,小李仙长之前与衙门来往密切,遍地耳目的张府要想不知您,那就难了。” 说到这里,刘县令悻悻然道:“不过这张生财心思虽说活络,但显然只是知道小李仙长的本领皮毛,哪里懂得小李道长是山上真仙人,自己不来亲自请,反而派个小人……” 李知安赶紧摆手,打断了县令的吹捧,再让他说下去,自己可能变成了开山立教的道门真人了。 ‘听刘县令这么一说,这富贵多财的张府,倒像是常月县的土皇帝了。’李知安心思微动,缓缓起身,向刘县令告辞一声,来到衙门外。 门外已经守候着一位粗制麻衣的年轻小伙,李知安刚看到此人,便瞬间感知到这人眉心有几分黑气,隐约可知近日内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此人沾染上了鬼气! 那么也就是说,这张府下人见过那个恶鬼。 年轻小伙见到李知安出来,连忙弯腰,说道:“见过小李仙长,我家老爷有请。” 李知安也不多问什么,点头道:“还请小哥带路。” 既然对方得知自己的事迹,李知安也没必要装作什么懵懂无知的小道士。 更何况张府后面的荒山,隐约给自己的感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年轻小伙带着李知安穿过两条街道,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华庭,红砖青瓦,屋檐上还列着千奇百怪的飞鸟走兽。 门前蹲着一对两人之高的巨石狮子,怒目威严,仿佛有震慑阴物的能力。 李知安暗暗乍舌,怪不得途径此地,就连百姓都不敢在这久留。 当真不愧是土皇帝,这么一看,郡城的天地司比起来,都显得极为寒酸。 “仙长请。”小厮将李知安迎进门,带着他穿过弯曲幽长的前院游廊,来到后院的一处宽大的场地。 前面摆着十多桌茶酒,有不少江湖装扮的侠客,胡乱吹嘘着自己的江湖战绩,也有道袍崭新的道长,给几位样貌平平的婢女摸骨算命 只见角落里,还有一位肥头大耳的得道高僧,活生生一个饿死鬼,只顾埋头吃着桌上的美味佳肴。 人间百态,呈现于此。 李知安哑然失笑,只得找了个安静一些的一桌。 第一百二十五章:上山 李知安这次下山穿的不是道袍,背后剑鞘也收回了袖里乾坤之中,所以他看起来不像是剑客道士,更像一位正气温和的儒家书生。 桌上几人对比起那些大侠,道士,和尚,显得很正常,只是看了一眼李知安,略感意外,此人一副剑眉星目,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也敢来捉鬼? 怕不是读书,给脑子读坏了…… 李知安自然不知这几人心中所想,悄然施展出望气术,环顾张府四周,庭院中心竟无半点鬼气波动。 以刚才的小厮身上看,眉心藏黑气,张府遭遇了邪祟害人,应该残留有鬼气才对,能清除鬼气这种,曾在天地司的裴璎身上见过,难道是天地司来了人? 就在李知安胡乱思绪时,人群顿时安静,原来是一位穿金戴银的中年人走了过来,鬓发半白,一袭锦衣华服,质料柔顺丝滑,就连十根手指头都戴着玉戒,看起来俨然一副富家翁的打扮。 不过他身侧的一位阴郁样貌的年轻道士,倒引起了李知安的注意,哪怕动用望气术法,也看不透此人的修为,气运也是一片空白,显然身上有什么珍贵的法宝,竟能屏蔽天机。 张生财坐落主位上,微微拱手,朝着众多闻金而来的江湖斩妖人,说道:“诸位侠士,本人张大财,想必各位好汉也听说了本府后荒山的一些事情,话不多说,此次请来大家,就是为了捉鬼!” “捉鬼?”有人疑惑出声。 一名挎刀侠客,双手抱拳,高声道:“张老爷,我们怎么听的是说要除鬼,不过除鬼捉鬼也罢,给钱就行!” 对此言,张生财哈哈大笑,随即朗声道:“诸位侠客大可放一百个心,我张府钱银不缺,自然会好好招待你们,只是……” 见状,挎刀壮汉高声道:“张老爷如此盛情款待我等,无须吞吞吐吐,有话直说便是。” 张生财眯起眼睛,笑道:“各位高人好汉,荒山上有鬼没错,可此时白日时分,若是前去捉鬼,恐怕鬼都避而不见,所以我想让诸位到了晚上子时,大家一同前去荒山。” 有人疑惑道:“会不会晚了点……” “你傻啊,黄金万两,就算等上三天三夜,我也能等得起。” “说得好像你已经捉到了这只鬼……” 张生财要求阴气最重的时辰前去,使得在此众人不禁议论起来,有些本就浑水摸鱼的家伙,听到这话时,胆气小的已经偷偷溜走了,不过场上大多人还在。 财帛动人心,何况是黄金万两,来的时候就是黄昏时分,大多数“高人”们为了万两黄金自然愿意等上一段时间,也有不少爱凑热闹的人,听闻捉鬼一事,也一起留在了府里。 张府的穷奢极侈一直维持到了黑夜,所幸没有出现什么出格的荒唐事。 将近子时,那位年轻道士不动声色的在张生财耳边说了几句私密话。 脸色通红的张生财顿时清醒过来,看向众人,笑眯眯道:“诸位侠士,子时将至,夜行荒山,多有不便,该上路了。” “好,还请张老爷带路!”挎刀壮汉率先应声。 要不是看他刚才吃的最多,李知安都怀疑此人是不是张生财花钱雇来的托。 鬼山就在张府背后,距离不过一里地,一行人沿着泥路缓缓上山,这条山路有些不同,铺满了鹅卵石,宽阔的两侧如同在走官道,显然是张府花心思修筑过的。 呜呜—— 刚上山,阴冷的寒风便向众人席卷而来,原本醉醺醺的几人霎时脊背发寒,眼神清明了起来,有几人醒悟过来,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趁大家不注意,慌忙跑下了山。 到了山头后,一行人只剩下了八九人,李知安站在了最后面,走在前头的是张生财和阴郁道士,让李知安意外的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也在队伍中,上了山后,这和尚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又走了一会,张生财蓦然停下脚步,众人抬头一看,前面十几步耸立着一座座坟墓,甚至还有一两座被掘开了腐朽棺木,尸体腐烂的腥臭弥漫荡开。 环顾左右,可见树影婆娑,好似一只只鬼魅在张牙舞爪,不时响起几声鸦叫,扑翅腾飞。 瞧见这瘆人的场面,有人咽了咽口水, “张老爷,那鬼呢?”挎刀壮汉满脸杀气,气势汹汹的看向张生财。 张生财笑了笑,指向坟山,压低嗓音道:“诸位都是来替我捉鬼的,那自然也会寻鬼吧?我就带各位到这里了,先说好,这鬼我要活的,能否拿到这万两黄金,那就的看各位的本事了。” 话音落下,张生财就带着那个阴郁道士先行下了山,留下心思各异的七人。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有轻举妄动。 挎刀壮汉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都是为了黄金而来,既然如此,大家何不联手合作,这鬼,我们也都不知道实力,同行才是最稳妥的,捉到鬼之后,黄金万两一起平分,诸位觉得怎么样?” 众人相互看了看,肥耳和尚嗤笑道:“没实力就别来瞎参和。”说完,随即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坟山。 挎刀壮汉脸色阴晴不定,转头看向其余几人,就在几人犹豫不决时,李知安抱拳笑道:“我觉得这位兄台言之有理,大家都是为了黄金,再者说荒山不止夜鬼多,还可能藏有其他山怪,别最后弄得拿不到银子,还赔了条命。” 队伍中的那个老道人耸了耸肩,表示随意,有人带头,其余的人也很快答应。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坟山后,挎刀壮汉在李知安身侧,低声道:“在下王邢,燕州沽安城人士,还未曾请教小兄弟是?” 李知安淡然道:“在下李知安,家住常月县。” 王邢问道:“我看小兄弟一身书生气,怎么也来趟张府这浑水,这鬼怪精魅可都是会蛊惑人心的邪祟。” 李知安笑了笑,“王兄说的是,在下对一些鬼怪志异的事情较为好奇,再说这鬼到底存不存在这世上,还不一定呢。” 王邢瞥了一眼李知安,低声道:“小兄弟,这世界可不仅有鬼,还有不少恐怖的妖怪,王某游历江湖这数年,见过了不少妖物伤人的场面。” 李知安附和一声,“王兄一身气势如虹,肯定是身手不凡的高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嫁衣女鬼 ,李知安一行人在走过阴森的坟堆后,路过了一处幽幽深林,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竟是在林子中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王邢看向那棵被他砍倒,用来做记号的枯树,沉声道:“我们遇上鬼打墙了,这有可能是那鬼已经盯上我们了,或者就在周围。” 四周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腐朽尸臭,又掺杂着难闻的血腥气息。 李知安始终感觉到周遭丝丝缕缕的鬼气,心中暗道,能施展出鬼打墙这种鬼界,这鬼的道行只怕是不浅了。 听到鬼打墙,众人心头一沉,不露声色。 队伍中,老道人打了个哈欠,走了出来,从身后取下一支邪气凛然的小黑幡,脚踏罡步,使劲摇动黑幡。 老道人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 黒幡每一次挥动,便会有一股狂风席卷而来,使得黑幡始终不能找到准确的位置。 老道人心生恼怒,蓦然停下动作,直视前方幽暗的密林。 “小鬼一只,区区障眼法!”老道人冷哼一声,往身后插好黑幡,然后掏出一块铜制罗盘,低头凝视,一手掐指念决。 罗盘飞速旋转,竟荡漾出一股金光涟漪,风声静止,原本的鬼气好似减弱了不少。 没想到还真有高人在场……李知安眼神一凝,灵觉敏锐,感知到原本遮天蔽日的鬼气,竟被这老道人用罗盘震散了。 “找到你了!”老道人面露一喜,收起罗盘,步伐飞快如燕,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深林当中。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随即也快步跟上老道人。 王邢一看,神情肃然,嗓音压低道:“小兄弟,听这老道士的话,这鬼应该修为不咋样,既然你来长长见识的,那一会你跟在我身后,说不准,我还能来得及救你一命。” 李知安点点头,“王兄不用忧虑我,我这有张求来的护身符,若是真遇见了邪祟,我也能护得住自身。” “既然如此,小兄弟,万事多加小心!”王邢抱拳说完,疾步踏出,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十丈开外。 “此人心性倒是不错,不过这张府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李知安心思微动,设宴请人,甚至不惜动用万两黄金,请这么多人来这荒山捉鬼,此事不同寻常…… 李知安想了想,不急不缓地走出这片阴暗深林。 当他寻到刚才的几人时,视野里可见四面八方涌现阵阵白雾,雾中不断有鬼影一闪而过。 已有两三具尸体倒在了地上,眼神惊恐,脸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痕。 王邢递出一刀,将背后一只突然出现的鬼影,拦腰斩断。 他的修为不低,已是一位一品境的武夫,手上的刀也是一件灵阶兵器。 武夫气血旺盛,阳气翻腾如海,既让这些阴物又爱又恨,所以王邢那边一直不断有一抹抹鬼影飘去。 刚才破开障眼法的老道人站在原地,镇定自若,仿佛没有将这些小鬼放在眼里,紧紧盯着前面的一间阴宅。 李知安顺着他的眼光望去,这间阴宅建筑如同一座小庙一般大小,青瓦红砖的材质,极其相似张家府邸。 老道人背后黑幡迎风招展,驱散了大片白雾。 一抹鬼影想要靠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老道人一手按住头颅,老道人狠笑一声,径直一拧,魂体骤然崩溃散开。 “阿弥陀佛!”黑暗中蓦然响起一声佛号,四周的惨白雾气更是闻声而散,不少只鬼影爆体而亡。 李知安偏头看去,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缓缓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别看他身材臃肿,走路姿势却极其灵活,脸上一副笑面佛的模样。 胖和尚手持古旧钵盂,猛然招手,徒手牵引着一只只魂影,将其吸扯如手中钵盂。 对此一幕,老道人嗤之以鼻,悠悠道:“佛门中人什么时候这么不堪了?连几只还没入境的小鬼也抢着要?” 闻言,胖和尚眯起眼睛,杀气浮动,又突兀笑道:“老道长不修功德之身,自然用不着夺取这几具小鬼,这阴宅大鬼已经修为有成,道长不妨做这个敲门之人?” “看不见什么大鬼小鬼,倒是看到了一只胆小鬼。”老道人面露讥笑,伸手取下黑幡,朝着阴宅,举幡压下。 一股黑光匹炼顿时冲出黑幡,撞在阴宅大门上。 砰! 黑光撞在阴门上,砰然炸响,就在这时,周遭忽的骤起一阵阴冷的寒风。 紧接着,山林景象在众人眼前迅速变换,阴宅蓦然发出一股耀眼红光。 四周的遮目瘴气缓缓散去,出现一座气派辉煌的府邸,门前檐上挂着两盏大红灯笼。 下一刻,阴宅禁闭的大门轰然敞开,飘出几道年轻女子的身影。 这些女子身上拖曳着浓郁黑气,脚不沾地的守在门前。 生前穿着都是丫鬟婢女的装扮,所以她们哪怕化成厉鬼,衣饰也保留了下来。 女子们弯腰恭敬的低着头,眼里流露出恨意和不甘,佝偻着身形,仿佛在等待着其主的到来。 与此同时,胖和尚手抬钵盂,大手朝前,欲要将门前的几个女子阴魂扯入钵盂,以此壮大法器品秩。 “郎君还未归家,那就让妾身来迎各位客人入府一坐吧……”这一声好似阴间传来的女子嗓音,让人顿感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紧接着,门中缓缓走出一位穿着鲜红嫁衣的年轻女子,容貌苍白无色。 就如一位待字闺中的美艳娇娘一般秀气貌美,只是惨白面色让人觉得过于瘆人惊悚。 嫁衣女鬼最先盯住李知安,凄声道:“你是书生,郎君也是书生,郎君最爱的就是和你们这群文人饮酒作诗,可他再如何才学多艺,依旧是个负我多年的薄情郎。” “妖孽受死!”胖和尚低喝一声,见猎心喜,急忙持着钵盂率先踏出一步。 他手持佛礼,嘴中念出道道佛音。 吐出的佛音霎时间凝结成一个个金光大字,骤然向阴宅压去。 嫁衣女鬼手撑一柄白色油纸伞,踱步走来,眼里好似看不到这些金光佛音。 纸伞上的一幅幅人物绘画,飞旋起来,将一个个压来的金光佛字,当场搅了个粉碎。 嫁衣女鬼眼神低落,悠悠问道:“妾身已如郎君那般好客,为何你们都是如此狠厉对待?” 第一百二十七章:设局 “不过是一只刚入合海境的阴物,不让贫僧度你皈依佛门,那就将你魂体打散,永世入不了酆都!” 胖和尚面色一怒,停下口诵佛音,身形晃动,肥大的身体竟在原地消失不见,转瞬之间出现在嫁衣女鬼的身后。 胖道士身形矫健,如鬼魅一般,紧接着右手抬起钵盂,钵中金光大放,狠狠朝下一盖。 刹那间,嫁衣女鬼转身合伞,以伞尖抵住钵盂,触及金光。 伞尖激起一道黑烟,滋滋作响,骤然一只玉手穿透了胖和尚的心脏处,顿时血如泉涌。 “天玄!”胖和尚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被那只玉手掏出了鲜血淋漓的心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过芝麻大小的常月县,哪来的一只天玄境大妖? 女鬼无喜无悲,径直捏爆了那颗鲜红心脏,血肉横飞,又推出一掌,轻描淡写的拍在胖和尚的脖颈处。 后者庞大的体型倒飞出去,摔在泥路上,拖曳出一条醒目的痕迹。 王邢握紧手中灵刀,不知何时靠近了李知安,他心中隐约传来某种古怪灵觉,只觉得待在年轻书生这,远远比老道人要来的安心。 一袭鲜红嫁衣的年轻女鬼骤然看向老道人,戏谑而笑。 门前几位婢**魂颤栗不止,她们知道自家主人生气了,就连门前上的两盏大红灯笼,笼内原本昏黄的火焰也变成了妖异的幽绿色,好似两盏黄泉上的鬼火。 在听到胖道士倒地前的一声“天玄”后,让老道人神情严肃,陡然祭出黑幡,悬停他的头顶上空,黑幡鼓荡,阵阵阴风不敢侵入周身。 老道人手腕翻动,罗盘再现,飞速旋转,凭空燃起一股雷火。 他拢起双指,从那簇雷火中,捻起一小簇雷火,屈指弹去。 嫁衣女鬼双眼露出讥讽的意味,轻轻撑开纸伞,伞面上的画中人物如同活了过来,七窍涌出白雾,覆盖在伞面上。 不断有金色雷火骤然而至,打在油纸伞面上,砰然一声炸开,雷火四溅,绚烂至极。 老道人心中无比震惊,手心翻动,七张泛黄符箓现于手上。 他猛的咬牙,先后打出这七张散发着光晕的符箓。 七道炽白雷电骤然劈去,恍若七条灵活的白蛇一般飞掠而出,扑咬在油纸伞上。 砰砰砰—— 雷符威力巨大,原本崭新亮丽的油纸伞变得焦黑一片,破洞百出。 嫁衣女鬼眼看自己最为心爱的一物破碎不堪,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鬼嚎。 整座荒山震荡不已,就连阴宅也在恍惚之间剧烈晃动,几位婢女魂体开始涣散,摇摇欲坠。 瞧见价值昂贵的七张雷符,让他不失厚望,拼掉了女鬼的油纸伞。 老道人喜形于色,急忙以拇指指甲挑破中指指心,流下一道精纯心血,让人感到怪异的是这老道人的鲜血,竟是金灿灿的。 老道人双掌贴在一起,快速搓动。 不多时,他的手臂变得通体金光,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金色雷光,隐约传来一声声沉闷的雷鸣之音,仿佛天人擂鼓。 嫁衣女鬼收起油纸伞,往伞上轻柔的一抹而过,霎时间,白色油纸伞变成了一把凌厉逼人的三尺白剑。 老道人猛然抬头,大步踏出,转瞬之间,就来到了嫁衣女鬼的身前,怒喝一声:“臭和尚,再不醒来,一会就真死了!” 话音刚落,泥路上响起一声让人感觉极为阴险的笑声。 原本倒地不起的胖和尚一个鲤鱼打滚,脚尖一拧,快若风雷,双手持钵,钵盂中射出一抹璀璨金光。 这一抹耀眼金光眨眼之间,变作一张巨大的金光大网,向着嫁衣女鬼背后抓去。 与此同时,老道人身形如虹疾速而至,双掌金光大作,同时递出两掌,雷声轰隆,声势惊人。 蕴含金雷的双掌打在嫁衣女鬼的腹部,顿时将后者打得横移出去,正好落在胖和尚的金网之中。 金光大网束缚住嫁衣女鬼后,逐渐变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圆球。 胖和尚顾不上治疗心脏处的血洞,身形飞快,急忙捡起金球,朝着老道人,谄媚道:“哥,这只天玄境的女鬼,就给我用来当做提升宝钵品秩的材料呗?” 老道人缓缓吐气,略作思量,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不过先拿去给那张府的人看过,让他们给了那万两黄金,我再给你招魂回来。” 听到这胖和尚的称呼,王邢脸色一滞,这两人分明不只是认识,还是两兄弟! 李知安也愣了下,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这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 胖和尚沉声道:“哥,要不宰了这俩小子,反正也是荒山野岭的,我看那小子手上的刀好像是件灵兵。” 还没等老道人说话,几人背后蓦然响起一道惊喜万分的嗓音。 “不错不错,没想到还真让你们捉到了。” 四人寻声望去,幽暗的深林里面走出三个人,正是张府的家主张生财。 还有一个始终跟在他身侧的阴郁道士,另外一个是今天来县衙邀请李知安的那个小厮。 张生财搓了搓手,笑嘻嘻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钓上了两条肥鱼。” “张老爷此话何意?”老道人眼色微凝,双臂金色雷光还未消散,这使得他看起来,宛若一尊神人雷将。 闻言,张生财故作慌张,连忙摆了摆手,阴笑道:“老道长本领非同小可,只是不知道你这招魂幡能不能把自己的魂给招回来?” 胖和尚闻言大怒,举起钵盂,呵斥道:“张生财,瞎了你的狗眼了,你知道我们兄弟二人是谁,就算不要那万两黄金,老子今天也要你付出代价。” 张生财神情一窒,继而捧腹大笑,沉声道:“我张生财用不着知道你是谁,只要知道你一会就要真的死了。” 胖和尚翻转钵盂,一道金色光芒化作一支箭矢破空射出,裹挟着恐怖的威势,转瞬即至。 张生财身侧的阴郁道士一步踏出,挡在前面,大袖一挥,凭空出现一股黑雾,粉碎了那支金色箭矢。 第一百二十八章:请神 “又一个天玄!” 老道人面色一变,扯过胖和尚的手臂,身形化作一抹虹光,两人疾速向后退,与那阴郁道士拉开数丈的距离。 老道人语气冷漠道:“张生财,你不是要捉鬼吗?我们给你捉到,你这又是意欲何为?” 张生财摊了摊手,无奈道:“老道长,不是我想杀你们啊,要怪就怪你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老道人冷哼一声,看向阴郁道士,冷声道:“不过一个天玄境,我只手可杀!” “崔道荣,你好大的口气,贫道可找你们找了好些时间。”天上一道声似洪钟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道青光流虹骤然而至。 定睛一看,是一位身穿青紫道袍的老人,手持洁白拂尘,慈眉善目,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气韵。 “陆铭,原来是你们落风观搞得鬼!”见到此人的出现,老道人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常月县?” 一袭青紫道袍的老人一挥拂尘,冷声道:“你兄弟二人一介野修,最缺的无非就是修行资源, 黄金万两足够让你们两个买上好几颗培元固本的丹药,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因为贪念,在宁州杀害我的爱徒!” 老道人捻起一张雷符,“陆铭,你难道不知道修行界本就是如此么?你自家爱徒不过是蠢货一个,自己寻死,偏偏要挡我们的财路。” 陆铭冷笑道:“既然要按照修行界的规矩,那我这做师傅的,替自家报仇,没什么问题吧?” 胖和尚阴笑道:“陆老头,你不会以为就你一个金丹真人就打得过我们吧?” 就在这时,阴郁道士身形凭空消失,下一刻,再一次出现,竟如同鬼魅移影般出现在胖和尚的身前,一拳轰出。 胖和尚又一次倒飞出去,滑出第二道重重的泥痕。 金丹境! 只有金丹境才能躲得过自己的神识! 这病恹恹的年轻人,竟是一位隐藏极深的金丹练气士! 老道人心神大惊,转瞬之间,脑子浮现出许多想法,来不及反应,只得抬手打出雷符。 雷符激射而出,符字自动脱落,化作一条白色雷霆的雷龙,轰然撞向阴郁道士。 瞧见声势浩大的雷龙袭来,阴郁道士眼神淡漠,五指作钩。 陡然抓住了这一道汹涌滚动的雷霆,继而加重力道,这条粗如手臂大小的雷电白龙骤然崩溃,火星溅射一地。 见到这一幕,张生财兴奋的大喊:“不愧是我张生财的好儿子,比起你那个不成才的弟弟,你就是老张家的一条真龙!” 阴郁道士置若罔闻,脸上毫无感情波动,淡然的收回手,手中多出了一颗金色圆球,如捏碎那条雷龙一般捏爆了金球。 金球碎裂,先前的那个嫁衣女鬼如一缕黑雾,缓缓飘了出来,落在府邸门前。 不知为何,她的眼神里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怨恨至极的盯着张生财。 张生财也似是不敢目视嫁衣女鬼的眼神,连忙往自家天玄境的儿子身上靠了靠,身边的狗腿子王三看到女鬼的样貌也一阵发悚。 一旁充当隐形人的李知安和王邢两人站在不远处,自始至终看着刚才发生的这一切转变。 王邢附耳低声道:“小兄弟,你有没有感觉这红衣女鬼对这张府有着极大的憎恨,你想想,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子,变成了厉鬼,那生前得遭遇多大的屈辱。” “你的意思是这张生财…极有可能是使这女子变成女鬼的人?”李知安凝声说道,心湖中也泛起一阵涟漪。 其实王邢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李知安比他想到的更多。 嫁衣女鬼应该是个诱饵,是这落风观的陆铭道人联合张府的势力派发消息,借此钓上了老道人和胖和尚两兄弟。 可通过张生财刚才的只言片语,还有嫁衣女鬼的怨恨神情。 看起来,今晚这一起表面上的江湖寻仇,似乎还藏着一个让人不得而知的秘密。 在两人胡思乱想的同时,陆铭恍然一笑,面朝阴郁道士,温声道: “张离,先前答应你的,只要我们联手除掉这妖道,我定会赠你一见天阶神兵,我落风观陆铭的名誉,你大可放心。” “我师父说过,落风观虽然一群伪君子,但是你陆铭称得上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说话间,阴郁道士手心浮现出一柄断刃,刃上散发着缕缕黑气,邪气凛然。 听得两人当面一番将自己当做猎物般的说辞,老道人勃然大怒,指着青紫道袍的老人,怒骂道:“陆铭老贼,你一个正派道士,竟然与魔道修士狼狈为奸,真是正道耻辱!” 陆铭面色微凝,冷笑道:“魔道邪修再怎样不堪,也好比你们这种喜欢暗藏祸心的山野修士,多说无益,上路吧,崔道荣!” 言尽于此,陆铭祭出拂尘,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此地,使得所有人的心神一滞,趁这一瞬致命时间,青紫道人身形一动,恍然一抹光芒一闪而逝。 陆铭动手的一瞬间,阴郁道士也同样疾速掠出,手握邪气断刃,转瞬杀向老道人。 老道人霍然吐气,既没有祭出防御的法器,也没有躲避两人瞬间袭来。 他知道再不使出真正的本事,就得在此座荒山上与那女鬼为伴。 于是老道人面色变得威严,手中变换掌印,双眸变为金色,嘴中飞速念完几句口诀:“天地初始,烟火缭绕……愿奉天帝敕仙令,弟子祭命叩请真武大帝,临!” 最后一个字,老道人几乎是耗费了所有的气力,竭力嘶吼出来。 霎时间,万里无云的天幕之上,突兀汇聚层层叠叠的漆墨雷云。 眨眼之间,降下一道金色雷光,正中劈在老道人的身上,可却没有出现焦黑,身陨道消的景象。 老道人反而神采奕奕,浑身沐浴在金色雷电中,气势骤然大变,金光灿灿。 他背后浮现出一个高达十数丈的巨大法相,法相是一个威严怒目的男子,恍然一尊压迫感极其骇人的天上神明。 强大的压迫感席卷整座荒山,最为惊惧的还是那位嫁衣女鬼。 门前的几位婢**魂在老道人请出真武时,就已经崩溃消亡。 嫁衣女鬼尖叫凄厉,急忙飘回了阴宅,阴宅逐渐缩小,直至变成一座枯坟。 李知安悄然流转剑气,在无形之中护住了王邢。 毕竟连自己都受到了某种隐约的道境冲击,遑论是一品境的武夫。 真要当面承受住这尊真武法相的力量,恐怕不用一瞬,王邢就直接爆体而亡了。 一旁的王邢还一脸疑惑,自己都已经祭出护体罡气,那么大个的真武法相,竟是对自己没造成任何的伤害。 莫不成这是一个瞧着骇人,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幻相? “请神道术!”青紫道人惊呼一声,心中暗道大势不妙,妄想疾速后退掠回。 老道人显然对他最为记恨,一指抵住阴郁道士的断刃,却没有对此人继续下一步的攻击。 而是继续催动法相大帝,猛然抬拳,向着青紫道人镇压而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五邪毒珠 青紫道人身为云州落风观的真人,自然不是什么旁门左道的假道士,只见他招手将拂尘收纳而回,左右挥动两下。 一阵柔和的白光涟漪迅速荡漾而出,青紫道袍的老人见真武神拳避之不开,果断选择视死如归。 他低念一声,背后显化出一尊道人讲经的虚影,不断有虚无缥缈的仙经道音响彻此地。 金光绚烂的真武大帝挥拳而下,一拳轰在陆铭道人的头顶,却被一层半圆状的淡白罡气,尽数挡住了拳力。 双眼散发着威严金光的老道人,心知这招耗了自己大半寿命的请神之术,只得维持半柱香的时间。 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会遭受天道反噬,还没死在别人手里,就先死在了自己的道术下。 心念一动,老道人脚踏罡步,一脚离地,左手握拳横在胸前,右手拢起双指朝天,如天人怒喝一声,猛然抬脚。 重踩泥地,地面上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蛛网裂痕,余力不断向外延伸。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真武大帝法相也猛然一脚踩在陆铭道人的身上。 霎时间,护住青紫道人的淡白罡气出现裂痕,震荡不已。 陆铭道人心中暗暗叫苦,五脏六腑同时承受着一位临近地仙的竭力一击。 那位年轻的阴郁道士见此机会,手腕拧动,双指夹住一张黑色邪气的符箓,朝着老道人急速打出。 符箓在空中自燃,转瞬之间,符焰化作一只青面獠牙的持刀夜叉,高高跃起,双手举刀劈向老道人。 “万千邪秽,见真武者,速速退散!”老道人右手收回双指,继而变换金光灿灿的神掌,一掌朝右横推而去,骤然间,一股恐怖的掌风轰散了气势汹汹的夜叉。 掌风依旧不止,猛的拍在阴郁道士腹部,他顿时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坠地,凹陷的腹部上出现一个醒目的金色小掌。 好在陆铭道人身上的护体罡气,只是看似出现了裂痕,却没有直接碎裂。 或是他头顶上的道人虚影显威,抵住了真武法相的地仙一击。 如今决定这胜局的主要一击,已然不在这三个道士的手里,而是在一直看戏的李知安手中,只要他出手,大可一剑定乾坤。 但意外碰见的这桩江湖寻仇,李知安显然兴趣不大,让他感到好奇的是老道人的请神道术,还有那张府跟女鬼的隐秘事。 李知安乐得当一个江湖看客,更何况这场金丹修士之间的斗法,可比县上的耍技剑客要来得激烈,场面更是恢宏无比。 老道人眼见久攻不下,心生急躁。 光阴正在急速流逝,真武法相愈发暗淡,要是让他们撑过半柱香的时间,真武大帝消散,到时候就真要死在这荒山了。 老道人吐气凝神,胸前竖起双指,驭出护身的招魂幡。 悬飞空中的招魂幡,猛然摇摆,猎猎作响,幡面突兀显出六个赤红小字。 字字流溢出鲜血,转瞬汇聚成一柄赤红长剑。 赤红飞剑疾速掠出,转瞬即至陆铭道人的一尺之处,一大片血光照亮整座荒山,一剑刺破了原本就有几道裂痕的淡白罡气。 陆铭道人面色大变,没想到这金丹野修法器道术如此厉害。 那尊真武法相已经压得他不敢泄露一丝心神气力,诸多法器施展不了,几乎只能被动挨打。 形势危急,陆铭道人盘膝而坐,好似陷入闭目养神的意境,紧接着,一缕炽白的气息萦绕在他的拂尘上。 仙气……李知安目光一凝,这落风观什么来头,陆铭道人这缕要么是自己修出的,要么就是观中长辈赠予防身的。 与此同时,三尺赤剑激射而来,临近陆铭道人的喉咙一尺近,杀意凛然。 陆铭道人蓦然睁眼,一缕炽白的仙气缠绕赤红长剑上,飞剑骤然停滞。 恍若细指大小的炽白仙气,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力量,进而将赤剑当场搅碎,仙气自动飘回拂尘中。 老道人眼神惊惧,他深知自己请出的真武大帝,只是一尊伪仙法相,远远比不上地仙境的修士,哪怕只是一缕仙气,其中威力也是天差地别。 半柱香的光阴悄然而至,真武法相也迅速消散,老道人仿佛失去了全部的精神气,一身汹涌如虹的气势顿时萎靡了下来。 陆铭道人见势一喜,身上的威压骤然消失,趁此时机,身形晃动,宛若一道青紫虹光夺目掠出。 老道人躲避不及,被他一拂尘打在胸口出,横飞倒地,奄奄一息。 胜局已定! “徒儿啊,为师总算替你报仇了!”陆铭道人眼神中充满了大仇得报后的快意,一袭青紫鲜明的绸缎道袍满是血气泥污,披头散发的模样,仿佛陷入了魔障之中。 陆铭道人痛呼一声,狠厉的目光望向一动不动的老道人,随即手挽拂尘,缓步走去,一缕仙气萦绕在他的身上。 就在陆铭道人走近查看老道人是死是活时,所有人因为倒在泥地上的胖和尚,已经身死道消。 然而下一刻,胖和尚仿佛没事人一般,心脏血洞不知何时自动愈合。 他猛然睁眼,如同一颗炮弹激射而出,扑向陆铭道人。 霎时间,陆铭道人心生警兆,一挥拂尘。 仙气化作一条白色锁链,转瞬间捆住了胖和尚庞大的身躯,轰然坠地,砸出一个巨坑。 就在陆铭道人拂尘的一瞬间,老道人爆发出强大的气力,掷出一颗黑色圆球。 骤然射到陆铭道人的身前,砰然一声炸裂,紧接着,一股黑色气体迅速汇入陆铭道人的七窍。 “五邪毒珠!”陆铭道人心神大惊,然而毒气已经入体,不仅是五脏六腑被毒素侵蚀,就连气海金丹也沾染了一丝丝毒气。 瞧见陆铭道人中了五邪毒珠,老道人阴阴一笑,一屁股坐在泥地上,笑道: “陆铭,想不到吧,这颗五邪毒珠还是你徒弟亲手赠送给我的, 我还得多谢谢你那爱徒,这可是毒魔老怪炼制的毒珠, 一个时辰内,除非医仙出手,否则你就乖乖找个树荫待着,一边凉快去吧!” 说完这些,老道人目露赤红血丝,癫狂大笑。 第一百三十章:阴险剑修李知安 下一刻。 老道人却笑不出来了,好似被人掐住了喉咙,喉咙里“呃呃……”的发不出声音。 只见一柄断刃恰好穿透了他的心脏,老道人僵硬的转过头。 便看到一个阴郁淡漠的年轻道士,手拿着一柄魔气萦绕的断刃,然后递出一拳,轰在他的脊背上。 老道人口喷一道触目惊心的鲜血,脊骨已然断成两截,整个人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地面激起一股遮目飞尘。 见状,面目狰狞的陆铭道人,眼神一喜,随即强硬的牵引着那一缕师祖赠下的仙气,硬是压制住了体内那股疯狂乱窜,欲要腐蚀金丹的毒气。 止住毒气后,陆铭道人猛然抬头,面朝着阴郁道士,恶狠狠道:“王离,快快杀了他,此人心性狡猾,藏有不少阴险花招,只要你杀掉他,我落风观再给你一件天阶法宝!” 闻言,张离近乎病态般的苍白脸色上,一向是冷漠无感的他,竟破天荒出现了笑容,只是略显诡异。 他手腕翻转,邪气凛然的断刃显得极为骇人,缓缓走向陆铭道人,低声道:“他自然要杀,只是我有一个更好的念头,在此之前,先把你杀了。” 陆铭道人眼神惊惧,万万想不到自己合作的魔道盟友,竟是调转枪头,要先杀了自己,怒声道: “张离,你是何意?你怎能出言无状!难道你不怕我落风观的地仙祖师追究你么?” 落风观里有一位潜心修炼的陆地神仙,这在宁州人人皆知,可现在身处云州,哪怕宁州仙人有再长的手,也伸不到这里。 何况修士杀人夺宝,最近再逃之夭夭,这在修行界看来,早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迹。 心念至此,张离眉梢一挑,沉声道:“陆铭道长,放心吧,我会将你的死推给这两位野修,你那缕仙气,在下眼热的很!” 久拖不决则生变,说完,张离径直递出断刃,眼神炙热。 仿佛下一刻,这里所有的神兵法器皆要落在他的囊中。 嗤—— 一柄袖珍飞剑疾速掠来,刺透张离的手心,随之掠向高空,似是觉得这一剑不痛快,九寸余长短的飞剑自行抖了个剑花。 骤然间,剑指张离! 见到一柄突如其来的赤红飞剑,张离心神大惊,差点以为那老道人气机还没死绝。 可自己提前覆盖神识,确认了老道人实打实的气绝身亡,另一个胖和尚被仙气捆住。 除去一个奄奄一息的陆铭道人,张离环顾左右,距离不远处的张生财王三两人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那就只有……那个练气一品的武夫,还有一个没有真气波动的俊郎书生。 张离目露凶光,手腕颤栗着不断滴血,那柄飞剑始终锁定着他。 他神情警惕,不敢捡起地上的断刃,神识悄然大放。 同时也提防着飞剑再次杀来,显然极为忌惮躲在那名暗中的剑修。 难道是落风观的剑修? 可自己没听说过落风观有剑修证道,不过对方没有光明正大的现身,应该是处在金丹境,只要他敢现身,未必不能一战。 张离心念至此,拱了拱手,扫视四周,高声道:“在下张离,虽然不知是哪位剑仙前辈路径此地,但在下愿意让出他们的法宝,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话音刚刚落下,一柄三尺青锋转瞬即至,一剑斩断张离的手臂,血肉横飞,又是一柄神出鬼没的飞剑,张离面色惊骇。 “该死!哪来喜欢躲躲藏藏的剑修,真是阴险!”张离斥骂一声,单手掏出一个小瓶,急忙咬开红塞,撒在断臂处。 青色粉末触及血肉,滋滋冒出黑烟,虽说金丹修士只要不是金丹碎裂,元神不死,区区的血肉心脏伤势再严重,也能自愈复生。 只是这一次张离断的是手臂,复生速度远远没有那么快,只能以药粉止住那一缕缕遗留的凌厉剑气。 又被人骂做阴险剑修,李知安暗叹一声,事已至此,只得向前踏出一步。 身旁的王邢眼神一变,咽了咽口水,稍显犹豫了一下,连忙拉住年轻书生的手臂,压低嗓音道:“小兄弟,你疯了,这可不是文人斗诗比词,小心没了性命。” 可他当说完,王邢就立刻松开了,因为那位年轻书生伸出了掩在袖中的剑指,全身剑气凌厉而出。 王邢就算是头猪,也明白了这位始终平声静气,看完一整集道士斗法的年轻书生,分明就是那位躲躲藏藏的剑修! “是你!你又是什么人”张离脸色阴沉,先前那小瓶倒出的药粉极其有效,断臂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肉逐渐自愈再生,胜似灵丹妙药。 李知安蓦然而笑,说道:“张大公子,我说我是县衙刘县令请来破案的,你信吗?” “衙门?”张离眼神微凝,瞥了一眼吓得颤抖的张生财王三两人,沉声道:“少侠既然是破案的,又为何要阻我杀人呢?” 闻见此言,李知安想了想,笑道:“你就当我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多管闲事……张离听之嘴角一抽,不过脸色却是一片缓和,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僵硬笑容,朗声道: “公子当真是侠气冲天,我辈修士自当如公子这般, 今天的事,我张离可以退一步,陆铭道长我可以不杀,神兵法器也能尽数送给少侠,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李知安伸手挠了挠剑指,略作思量,摇头道:“少了。” “少了?”张离愣了下,随即明白对方这是狮子大开口,分明是想讨要更多的好处,可实在是畏惧空中那两柄飞剑的鬼神难测。 他只好狠心咬牙,低声道:“只要少侠放我一条狗命,我张府愿意给出五万两黄金,地上那把灵阶魔刃,也一同送出!” “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说完,李知安神情一肃,剑指一拧,两柄长短不一的飞剑疾速掠出,划破长空,剑速恍若鬼魅般直刺阴郁道士! 当飞剑梦魇,青露刺来之时。 张离恍然大惊,欲要施展师父传授的遁法,结果发现自身被死死定住,完全动弹不得。 第一百三十一章:陆铭道人 在其他人的视角里,张离就如同失了神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随即被青红两剑夺去了性命,甚至就连他的元神小人都被一剑钉住。 李知安捻出一张焚魂符,晃了晃,继而灌输一缕真气,屈指打出,骤然贴在张离的元神小人上,符箓砰然燃烧了起来。 紧接着,元神小人一阵扭曲,然后就被炽红的火光瞬间淹没,不多时,张离此人就彻底被熊熊火焰燃烧殆尽。 这种专门用来焚掉元神阴物的符箓,除了护体神符,就这符在他的袖中占数最多。 就在此时,张大财和王三见到自家的参天大树倒塌,就急剧撒丫子往山下跑去。 “两位别急着走,这案子还没破呢。”李知安心念一动,两柄飞剑应念掠出,挟着凌厉的剑气,转瞬来到张大财两人的面前。 张大财也只是知道自家大儿子拜了个了不起的师父,学了一身山上仙人的好本领。 虽然知道了不少鬼怪志异的事情,但哪里见识过什么飞剑,想起刚才自己视如仙人的大儿子张离,就是死在了这两柄飞剑上。 张大财高举着双手,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两腿发软,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而他身侧的王三就没这么坚韧的内心了,见到飞剑掠来之时,就呆若木鸡,两眼翻白,摔在地上,顿时昏厥了过去。 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李知安眉头一皱,看向心神失守的王邢,朗声笑道:“王兄,能否替我办一件事?” 听到剑仙喊自己为兄,王邢心神一震,吓得瞪大眼睛,拱了拱手,颤声道:“剑仙兄,有事……尽管吩咐!” 李知安笑了笑,说道:“麻烦王兄下一趟山,去县衙门前鸣鼓,找到刘县令,就说是李知安让他来一趟张府后的荒山。” 王邢如小鸡啄米般迅速点头,瞥了一眼张大财两人,就使出不俗的身法,消失在视野里。 李知安快步走向陆铭道人,只见他面目上布满一道道紫色的血丝,俨然一副毒气深入骨髓的样子。 陆铭道人给自己的感觉,就是一个一心想要为徒弟报仇的老人,哪怕勾结魔道修士,李知安对此人的观感依旧不差。 可是怎么救……李知安皱眉苦思,听之前的老道人所说,这五邪毒珠的毒,显然是 见到这位年轻剑仙束手无策的样子,陆铭道人叹了一声,轻声道:“小友不必白费力气了,这五邪毒珠毒性鬼神皆惧,莫说陆地神仙,就算医仙来了,也得折腾好一会的功夫。” 李知安为他渡过一道精纯真气,暂且扼制了一下毒素的扩散,要想治本,真气远远不可能。 渡过真气后,李知安缓缓起身,说道:“还请前辈坚持一下,我去那道人身上找找,看看有没有此毒珠的解药。” 见识过胖和尚的阴险诈尸,李知安小心起见,走近老道人的尸体前,祭出了一张泛着亮光的引雷符。 瞧着脚下一动不动的道人死尸,李知安伸手向后拔出太阿剑,往老道人的尸首上又戳了好几个窟窿,让他好奇的是老道人分明是金丹,为何不挤出元神逃离此地。 有了陆铭道人的前车之鉴,李知安不得不小心行事,一剑划开老道人的破旧道袍,没发现任何玄机,眼睛余角注意到老道人手上的一枚翡翠玉戒。 李知安一剑横切而下,分割掉了老道人的手掌,用剑挑出翡翠玉戒,抬手纳入手中,轻轻握住玉戒,入手一阵沁凉。 分出一缕神识探入其中,李知安心中泛起惊喜,发现了一堆银子,一本泛黄秘笈,还有一个类似酒坛的小坛子,几张乱七八糟的符箓,和一枚血气通红的丹丸。 李知安牵扯出一道剑气,很快,破开了储物戒里的禁制,心念一动,那枚血红丹药出现在手心里。 没有选择将储物戒戴在手上,径直滑落进袖中乾坤里的小天地。 李知安收剑入鞘,再念出一张燃符,打在老道人的尸体,顿时烈烈火光燃烧了起来 李知安快步走回陆铭道人那,递出丹药,缓声道:“前辈,别无他法,这一枚血丹,是我从那老道身上找到的,也是唯一像解药的玩意。” 陆铭道人接过丹药,犹豫了下,抱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理,将血丹囫囵吞枣般咽了下去。 不多时,或是丹效发作,陆铭道人眼神发亮,面目可见的舒服之意,连忙闭目养神,运转独门心法,驱散其余五邪毒气。 很快,陆铭道人蓦然睁眼,虽然面如金纸,不过显然毒气已经尽数褪去,身上泛起一层暗黄的光晕,如同沐浴在仙辉之中的仙人。 他手挽拂尘,缓缓起身,向李知安作了个道揖,轻声道:“贫道宁州落风观陆铭,未请教小友名号?” “在下齐云山齐云观,李知安。”毕竟陆铭是道门前辈,李知安也抬手回了一礼。 “齐云山……”陆铭想了想,猛然抬头,双目突现炙热的眼神,看向李知安,颤巍巍的抬起双手,说道:“原来是陈老道长的弟子,见过道友!” 李知安略作低头,一脸肃然,敬声说道:“在下只是一介晚辈,见过老前辈。” 陆铭道人摆了摆手,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贫道追敌心切,都没注意到来了云州齐云山的地界,失礼失礼!” 李知安连忙道:“前辈客气。” 陆铭道人看了眼被仙气捆住的胖和尚,犹豫片刻,说道:“小李道友,贫道有一事相求。” “前辈请说。”李知安点点头。 陆铭道人轻声道:“贫道想将此人拘回落风观,也算是给贫道那黄泉路上的徒弟一个交代。” 李知安郑重抱拳,朗声道:“前辈不惜为自家徒弟复仇,千里追敌的这份心志,令晚辈着实佩服,那这和尚就任由前辈发落。” “多谢!”陆铭道人打了个道揖,甩动拂尘,霎时间,丝丝缕缕的白气飘拂而出,转瞬之间,缠绕在胖和尚的身上。 陆铭道人拢起双指,召回了那一缕绚烂光辉的仙气,落入他的手中,好似一条细长的虹光匹炼。 第一百三十二章:汤菱 陆铭道人手上萦绕着一缕仙气,蓦然摊开手心,说道: “道友今日救贫道一命,无以回报,只好拿出这缕真材实料的仙气,作为谢礼,道友若是不想接,贫道立即自刎而死!” 瞧见青紫道人死死盯着自己,大有一副说到做到的气势。 李知安愣了下,只得接过那缕粗如大拇指的仙气,刚刚入手,便有一股强大的威压排斥自己。 李知安皱了皱眉,双手蛮横的抓住这缕仙气,如捏住毒蛇的七寸致命处,凌厉剑意倾泻而出,让它不敢动弹。 看到李知安能压制住师祖赐下的仙气,陆铭眼神闪过几分讶异,抬手作揖,朗笑道:“小李道友,江湖路远,今日的大恩,贫道定将铭记于心,告辞!” “前辈告辞!”李知安将仙气灌入青玉葫芦之中,看着陆铭道人负手在后,抓起胖和尚的脖颈,转瞬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此地。 也在此时,密林中跃出一道人影,正是先前去而复返的武夫王邢,随后,又缓缓走出一个白色便服的中年男子。 刘县令大口喘气,双腿发软。 三更半夜的,有人击鼓鸣冤也就算了,他身为此地父母官,急忙拨开自家妻子暖好的被窝,匆匆赶到衙门。 刚一说明了自己的县令身份,就被这挎刀壮汉,如同拎小鸡一般,一路疾速拎上了这座野岭荒山。 本以为是匪徒绑了自己这个不富裕的县令,可当见到今天见过的李知安,还有一地的尸体,连同摔在地上的张生财两人,才反应过来,分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刘县令转动迷迷糊糊的脑子,看向李知安,问道:“小李仙长……这是?” “刘县令不用惊慌,此次请你来,是为了破案一事。”说完,李知安屈指一弹,一道凌厉劲风骤然击在阴坟上,却如人敲门般,砰然一声。 一座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的阴宅,缓缓显化。 下一刻,大门轰然敞开。 一个穿着鲜红嫁衣的年轻女子飘荡而出,她身为此地主人,自然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知道李知安是一位本领不凡的“大剑仙”。 嫁衣女鬼完全没了先前的狠厉气势,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既不求饶,也没有出手,只是眼神中含有充沛的恨意,死死盯住张生财。 李知安驭剑入鞘,双手环抱在胸前,淡淡看了眼张生财王三两人,沉声道:“再继续装睡,信不信……下一刻我就让你们真的醒不过来。” 声音温和,可落在张大财两人耳畔,却是如阴间鬼差勾魂之音。 两人猛的睁眼,双膝跪伏在地,不断磕头求饶。 李知安摇摇头,看向嫁衣女鬼,说道:“说吧,你是县上何人,这张生财又对你做了些什么?” “民女名唤汤菱,本是常月县城南一家渔户的女儿,可不曾想,竟平白无故遇到了这两头畜生……”嫁衣女鬼抬起纤细玉手,指着张生财两人,近乎失声尖叫,嗓音阴森刺耳,宛若从阴间传来。 听了个大概,刘县令一把夺过王邢手中的刀,明晃晃的刀尖指着张大财两人,怒声道:“张生财,王三,我命你二人从实招来!” “我说!我说!只要仙人饶命……”张生财急忙说道,让他犯怵的不是那名嫁衣女鬼,而是始终一脸平静的年轻剑仙。 “去你妈的,大人们,我先说!”张大财身侧的王三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拳撂倒了自己跟随多年的主子,随即颤栗着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一桩骇人的恶事。 王三本是张大财最为器重的一名狗腿子,某天早晨,张生财深感体虚,叫来王三,说是要他去县上的城南江边,买一条新鲜的大鱼用来煲汤。 王三身为下人,自然是唯命是从。 早早去了城南江边上,这一去,便恰巧碰见了汤菱父女,瞧见汤菱生的极其年轻貌美,心中泛起了恶念。 买了新鲜鲫鱼后,王三便打道回府,急忙将遇见的女子告诉了张生财,还将汤菱夸得是如何如何的沉鱼落雁。 本就风流成性的张生财听到美女两个字眼,顿时心生邪念。 仗着这家大业大的张府,这些年来,也做过不少这样的事,只是他做的比较隐秘,事后花钱再买通方方面面的人。 王三作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自然懂得张生财的歪心思,于是故技重施,给他出了个鬼点子。 先是花了大把银子给了县上所有的渔民,直接把鱼的价格降到白菜价。 眼看辛苦捕上来的鱼卖不出去,汤父极其发愁,家中还有一位久卧病床的妻子,突然没了经济来源,给妻子治病,只能抄起老本行,上山打猎。 刚捕了只兔子,身后却突然出现一匹恶狼,激斗之下,还是被咬伤,就在他以为自己一命呜呼时。 潜伏许久的王三,急忙让张生财的小儿子张昭去救人,恶狼见到张昭出现,竟是畏惧的跑掉了。 张昭救下汤父,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汤菱,只是见了一眼,便深深着迷了。 再说汤菱,本有一位痴心喜欢的男子,只是这名男子是一名寒门书生,学识极高,也是县上书院有名的秀才之身。 男子与其约定,若能在洛阳京城考取功名,便会衣锦还乡,八抬大轿迎她回家。 然而书生这么一走,就是去了七年,音信全无,汤菱每天都会在江边等候心上人的归来,却每次都是失落而回。 就在此时,生的一副好相貌的张昭,带着浩浩荡荡的下人,携着黄金千两,八抬大桥,说是上门提亲。 汤父对这“救命恩人”本就大有好感,不断劝说自家二十多了,还未嫁出去的黄花闺女,又说了好些个薄情书生的茶楼故事。 汤菱等了七年,没能等来心上人的一封书信,何况张昭长得也是一副英俊小生的模样,心也就动摇了起来,就允诺了这门亲事。 在张生财和汤父的极力撮合下,两人很快举行了亲事,就在这对新人的成亲之夜,张生财终于露出了他隐藏许久的污秽邪念。 第一百三十三章:妖族打上门来了 张昭心性不坏,一直是一个闭门苦读诗书圣经的老实人。 那次进山捕猎,也是张生财好说歹说,劝说他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 张昭听从了父亲好心的建议,和那王三进山寻猎,才有接下来的祸事。 这也就成了他此后的心魔,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经常胡言乱语的疯子。 在他们的成亲之夜,张生财密谋王三,一同灌醉了张昭,最后兽性大发,玷污了新娘子汤菱。 翌日,失魂落魄的汤菱,穿着这一袭鲜艳的红嫁衣,手握一条白绫,吊死在了张府后面的荒山上。 死后,她一对充满怨恨的双眼,始终盯着张府方向。 有下人发现尸体后,张生财也不曾想汤菱性子如此强烈。 家丑不可外扬。 他明白这种丑事,自然不能报官,只好招来王三,将尸体埋入荒山上,最后严令禁止此事传播出去。 听到这,李知安猛然拔剑,一剑削去了王三的头颅,朝着嫁衣女鬼汤菱,问道: “你怨气如此积深,能化作厉鬼,理所当然,只是你为何又变成了天玄境的鬼修?” 汤菱泫然欲泣,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指着阴郁道士张离的尸体,阴声道:“我在头七回魂,得知自己拥有怨灵的力量,便想杀了张生财, 可是恰好遇上了这个道士回府,不知为何他没有杀我,反而给了我一颗黑色丹药,还给我下了禁制,让我听命于他。” 王邢朝着张生财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呸,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狗东西!” 刘县令听完事情的大致,浑身气得发抖,强忍着想要将张生财一刀砍死的冲动,气愤道: “小李仙长,你若是信我,那就把张生财交给县衙,天亮一早,就游街示众,告知县上百姓,此人死刑!” “好。”李知安缓缓点头,近乎在县衙相处三年,刘县令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于是朝王邢说道: “王兄,麻烦你替我护送一下刘县令,顺便将张生财此人,安稳的关押进牢。” “好!”王邢重重点头,毕竟是练气一品的武夫,只手拖着脸色苍白的张生财,跟着刘县令下了荒山。 如今场上,就剩下了一个嫁衣女鬼。 大仇得报,但见识到李知安有一手焚烧阴魂之体的符箓,汤菱不免恐惧,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公子……现在是要轮到杀我了吗?” 李知安摇摇头,听到这女子悲惨的遭遇,自己又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魔头,也对此女的经历泛起了同情心,说道: “汤菱,我不是什么仙人,不能让你死而复生,但能让你早点踏上前往酆都转世的黄泉路。” 闻言,汤菱眼神暗淡,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一见我的家人,民女麻烦公子啦。” “可以!”李知安霍然叹气。 下一刻,又有一道瓮声瓮气的嗓音传来。 “可以见,我还能让你天天见!” 李知安皱了皱眉,寻声望去,黑暗之中,蓦然走出一个身材臃肿的胖道士,手中握着一张“神机妙算”的旗幡。 “原来是你这个江湖骗子。”李知安蓦然而笑,缓缓伸手朝后,就要拔剑,往这个胖道士多砍几剑再说。 胖道士一脸死贱死贱的样子,抬手一按,笑嘻嘻道:“师侄,稍安勿躁!” 嗡—— 霎时间,一股瘆人至极的感觉笼罩住了自己。 李知安心神大惊,这种定身的力量,他再熟悉不过,在齐云山脚下,遇见过一个自称师父老友的樵夫。 经历了不少事后,李知安才知道这种力量,分明就是陆地神仙境的修士,仙人一指! 可当听到胖道士的一声“师侄”,李知安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看向胖道士,问道:“你是师父所说的……那位师叔?” 胖道士悠悠点头,又是一指解开了对李知安的定身术,朗声笑道:“不错,我就是你的那位师叔,名叫于岳,道号玄虚!” 玄虚……故弄玄虚,李知安愣了下,心中吐槽了一句,连忙作了个道揖,敬声道:“师侄李知安,见过于师叔。” “师侄啊,你这就见外了不是,还不如你那两句江湖骗子来的亲切, 等此事解决了,师叔我,再送你几句好玩意!”于岳挤了挤两条短小细眉,笑了笑,随即看向汤菱,说道: “我可以让你成为此山神祗,也就是常说的山神阴位,愿否?” 汤菱猛然点头,且不说成为山水神祗,有着诸多好处。 光是能陪伴在她家人身边就足以,甚至还能以阴神灵韵为母亲治病,这些都是她拒绝不了的原因。 于岳好似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手心一道灵光闪动。 一张熠熠生辉的符箓浮现在他手上,此符给人的感觉不同于其他符箓,竟是散发着一股温润如风的力量。 似是看出李知安的疑惑,于岳笑道:“这可是我从景盛帝那借来的一点点神运,然后炼制成了这张敕神符,这符也就拥有了敕封山水神祗的神道力。” 当说到大魏朝廷,李知安灵光一闪,这才想到自己在春溪城立功的奖赏,一直迟迟未到。 与此同时,于岳打出那张光辉熠熠的敕神符,落在嫁衣女鬼的身上。 只见一团流动闪烁的淡黄光晕,笼罩住了她的全身。 嫁衣女鬼好似遭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这让她的面目有些狰狞恐怖。 她双手五指作钩,魂体不断在被一股巨力拉扯剥离,身形颤栗不止。 圣洁的光晕萦绕周身,让她的七窍内冒出滚滚黑烟,紧接着,魂体化作一块块黑色碎片脱落,迅速融入地中消失殆尽。 死了? 李知安剑眉一挑。 于岳瞥了一眼李知安,笑了笑,说道:“她已是天玄境,不出意外,只需一夜时间,就能掌控这座荒山, 到时候再让刘县令为其建一个山神庙,那这常月县不用多久,就能多出一个天玄巅峰的山神。” 不多时,荒山一阵震动。 那座阴宅的两盏灯笼剧烈摇晃,整座山的树木上惊起无数乌鸦。 “成了!”于岳面露一喜,可忽的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看向齐云山方向,手掐指决,急声道:“师侄,大事不妙,妖族打上门来了。” 话音刚落。 胖道士便大手抓在李知安的肩膀上,浑身显露出一道道金光仙气,随即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虹光,冲天而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妖族来袭 只见南海一股血红光柱冲天而起,直入九天,虚空不停地颤动,嗡嗡作响。 万里漆黑无云的天幕被血光炸出不少裂缝。 九天之上崩溃裂开一个大口子,一道金光璀璨的门户缓缓打开。 与此同时,南海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海眼漩涡。 漩涡之中显化出一个青衫老人的身影,老人仿佛脚踩整片南边海域,他的身后陆续探出十个巨大的海兽头颅, 青衫老人抬头望了一眼天幕,那一道不断有缕缕金光洒落的天门,平淡而笑道:“陈梦生,死期已至矣。” “这道碍了这么多年眼的御妖长城,也该倒下了。”青衫老人望向蜿蜒曲折的南海边城,仿佛就是为了禁锢南海妖族,特别建造的一座牢笼结界。 青衫老人缓缓闭目,舒展双臂,身前激起一股百丈高的惊天海浪,裹挟着势不可挡的海势,猛然向着御妖长城横推而去。 轰! 坚守了百年妖族的南海边城轰然倒塌,海啸汹涌席卷而来,距离不远的春溪郡城内。 一道白虹剑光冲天而起,落在郡城南门的城楼上,近眼一看,正是当日追杀白骨老祖的陆地剑仙王泉。 王泉神情凝重,南海边城突兀倒塌,汹涌澎湃的海水席卷而来,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春溪城的十多万黎民百姓,南海之上妖气冲天。 可只见滔天海啸,不见任何一道妖物的身影,这让他心生疑惑……数以万计的妖军呢? 前段时间,王泉刚接到自家祖师的传令,说是要来云州此地,与陈梦生老前辈做一笔不亏的买卖。 陈梦生要用一柄品相不低的仙剑,换一颗白骨头颅和一座春溪郡城。 王泉御剑疾速而来,追杀了白骨老祖半日后,便一剑取下这大妖的头颅。 提头上了齐云山后,果不其然,如祖师所说,陈梦生自愿以一柄品相完美的仙剑,让他近几日尽力护住春溪城。 可陈梦生多要了一个条件,此战落幕后,若是自家徒弟李知安在游历江湖时,惹到了哪位仙人的头上。 三七剑堂需救三次,三次之后,赠予仙剑的人情相互抵消。 “这笔买卖算是赚了。”王泉望了天门,又转而看向南海方向的一个妖仙老人的身影,心中想起剑堂祖师严令自己,不能出手与妖族交战。 “这座天下的仙人都如此畏手畏脚吗?”王泉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下一刻,他猛然拔剑,如一道神虹掠向滚滚袭来的滔天海啸。 百丈余高的滔天巨浪,遮天蔽日,汹涌而至,携着一股让人沉闷不已的恐怖压迫感。 若是从天幕之上俯瞰这场惊天海啸,王泉持剑的身影就像是一个米粒大小的黑点,面对巨浪,气势宛若一只蝼蚁般弱小。 “尘光!”王泉轻喝剑名,手中剑锋上绽出一点耀眼的光芒,逐渐大放,覆盖剑身,整个人也熠熠生辉,剑气横生八百里。 王泉抬手横起长剑,往三尺剑身缓缓抹过,瞬息之间,化作一道白气剑光拔地而起,悬飞站在空中,恐怖的巨浪已至身前一丈处。 王泉不再压制全身剑气,猛然爆发出巅峰剑仙的剑势,一剑挥出。 汹涌袭来的滔天巨浪,霎时间,恍若被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先是海浪中心出现一点寒气凛然的光芒,又在转瞬之间,形成一条璀璨刺眼的笔直光线,骤然放大。 百丈余高的巨浪顿时气势全无,轰然向两边方向倒去。 两边席卷而去的海浪,仿佛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剑气城墙,止步不前。 海势停滞,王泉改换双手握住剑柄,一袭干净如雪的衣袍肆意摇摆,剑身猛然一拧,又是一剑轰然斩出。 王泉剑身上斩出一道璀璨如虹的剑光,飞速向两边扩散荡开。 恍若一张庞然巨大的剑气长网,向南海直推而去。 海面震动,长达数百丈的剑气大网,在不断向前推去。 弥漫荡开的恐怖剑威,使其汹涌澎湃的滔天海啸倒退而回。 海啸退散,南海也再度平静了下来,边海视野清晰可见。 王泉没有多留一瞬,化作一道白虹剑光,疾速掠回了春溪城门上的南边城楼。 王泉落在城楼檐边上,一指祭出仙剑尘光,悬飞在春溪郡城的上空,如同一尊杀气腾腾的守城将军,守护着整座城池的百姓。 王泉一屁股坐下,依靠在螭吻檐兽上,摘下腰间酒葫芦。 他猛灌了一口烈酒,望向齐云山,低声道:“陈老前辈,我只能替你守好这座春溪城了。”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春溪郡城,忽的有两道神虹掠起,匆匆飞向齐云山。 —— 南海上。 青衫老人望着春溪郡城方向,目睹了王泉仅是两剑,就退避了自己抬手间随意拨动的这场足以摧毁郡城的海啸。 他身后十条庞大的恶蛟反倒激动无比,对着郡城方向怒目而视,不断发出嘹亮的嘶吼声,海面震荡。 “不用急躁,就是一个江湖看客而已,今晚的目标,只有那座屹立数百年的齐云山。” 青衫老人收回了目光,双手负后,沉声道:“天门已开,那么……一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也该一一现身了吧。”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 只见北方远处方向,万里天穹猛的抖动,一座黑气萦绕的山岳率先飞来,透着惊天动地的压迫感,欲要压塌齐云山。 齐云山上冲出一道熠熠生辉的紫气,转瞬之间,将突如其来的整座黑气山岳束缚,瞬间化为齑粉。 那座重若万钧的魔山,没能对齐云山造成丝毫伤害,一声骇人心神的怒喝,从北边不远处传来。 下一刻,一片漆黑墨云汹涌而至。 一个身穿紫金王袍的妖气男子站在墨云上,头戴一顶金色冠冕,身侧悬飞着一座迷你小山,魔气腾腾。 王袍男子长相半人半妖,他没有继续靠近齐云山,而是始终保持在一个进退两可的范畴。 他目光冷漠,看向云雾缭绕的齐云山,双拳缓缓紧握。 王袍男子是来自极北妖域的一位妖仙,他修炼了不知多少个日月。 自此走出妖域,就是为了把自己这座魔山与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齐云山,让两者祭练相融,化作世间的第六座神山正岳。 第一百三十五章:黑白棋 夜幕阴沉。 一轮银月挂在天幕之上,却被那道金光灿灿的天门夺去了光辉。 四面八方,不断有一道道璀璨神虹掠向齐云山。 王袍男子站在墨云上,悠然自得,没有莽撞攻打齐云山,似是在等待着其他人的到场。 就在他现身的不多时,正西方向有一道白光,眨眼而至。 竟是一个年轻至极的女子,身穿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肤发如雪,双眸宛若一对红宝石,手握一柄碧绿玉剑。 年轻女子身上并无妖气,却蕴含着滚滚鬼气。 她那双眼眸,妖异无比,好似能穿透虚空,无视掉任何阻碍,让人难以遁形。 下一瞬,有一道黑气滚滚的人影疾速掠来,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 此人全身被黑雾笼罩,完全看不穿真身,妖气和阴气极其之重,更像是一个寿命将终,不得不转为鬼修的大妖。 天地猛的震动,虚空中出现一个裂缝口子,一位佝偻着身形的矮小老人缓缓走了出来。 他颤巍巍的用手拄着一根木杖,可见一只黑色凤凰萦绕在他的身上。 南海处,一艘画舫突兀出现在海面上,不急不缓的向齐云山界行驶而来。 只见船上站在一个容貌俊美的年轻公子,一头发丝乌亮如瀑,唇红齿白。 他身穿一袭雪白儒衫,手持白纸画扇,给人一股温和儒雅的气质。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这名秀气俊美的年轻男子,一脸笑意,身上竟无半缕杀气。 这副做派,反倒像是一名游船观景的富家公子。 画舫徐徐漂到青衫老人的身侧,年轻公子望向齐云山,朗声笑道: “一个在仙域活了千年之久的天仙老祖,再加上我们这六位陆地神仙,陈梦生哪怕就是真入了天仙境,今天也断然活不了。” 青衫老人不可置否,眼神平静,心中静等妖族老祖的降临,问道:“确定天下五岳,还有其他仙宗没有来人吗?” 闻言,年轻公子点了点头,舒展纸扇,轻声道:“这座天下的地仙境修士一共就这么多,那十二仙宗,还有几座仙山的老祖为了自家的道统昌盛,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更何况,倒下的是齐云山这棵大树,他们对陈梦生生出的怨恨……呵呵,可不比妖族浅。” “这倒也是。”青衫老人双眼微微眯起,缓声道:“陈梦生当年杀的可不止妖族,就是一些人族的仙人挡了他的路,照杀不误,如此一来,陈梦生如今已然成了失道者寡助。” 年轻男子猛的合手收扇,看向青衫老人,问道:“天门代表了天道,那位妖族的天人老祖,为何能跨过那尊守门的远古仙人,从而位临人间?” 听到这话,青衫老人冷冷一笑,说道:“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人族地仙再懦弱不堪,也总有喜欢强出头的仗义侠士,为何今夜妖族杀陈,却无一人敢来。” “难道不是因为陈梦生早年时狂妄,遇到一桩天下不平事,就不计后果的拔剑?”年轻男子问道。 “这些都只是表面。”青衫老人微微一笑,接着道:“我族老祖却能无视天道法则,横跨天门,据老祖所言,是某位禁忌出手了。” “禁忌,你是指?”年轻男子持着纸扇,指了指天。 青衫老人面色凝重,点点头,说道:“齐云山这一脉就是太自大了,不愿顺应天道, 九州的其他几座仙山,山上的仙人老祖不敢出手相助,也只能坐视不理, 他们这群喜欢藏在洞里的老鼠,不就如同那尊远古仙人一样,当了这长生门犬。” 年轻男子眼神炙热,轻念道:“长生……如若真能重现当年远古天庭的万仙来朝,这天,仙人也跪!” “万仙?” 青衫老人冷冷一笑,自嘲道:“我们顶多是一群困在牢笼里的野兽,仙域之人才是天上仙。” 说到这,青衫老人轻轻挥袖,海面骤然静止,继续道:“恐怕这座天下,很难再出一位能一剑开天门的剑仙江居了。” 谈到江居此人,性格自负的年轻男子握住纸扇,眼神凝重,说道: “江居与齐云山走得近,幸好此人一心向剑,不然还真造不成今晚这百年杀陈的大局。” “天命不可违,江居还不是被这天困在仙域里。”青衫老人呵呵一笑。 年轻男子看向天门,不再言语。 沉默片刻,青衫老人也望向悬在天际之上的天门,隐约有股恐怖的妖气袭来,沉声道:“老祖跨越天门需要一点时间,就先给陈梦生吃点苦头吧。” “那就让我先试试陈梦生这么多年来,境界到底有没有长进!”年轻男子冷声道,随即五指拧动,动作轻柔的往纸扇横抹而过。 霎时间,纸扇面上绘画的七柄长剑,恍若通灵活物一般熠熠生辉。 七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轻轻颤动,猛然流溢出浩瀚剑气。 从纸扇上先后脱离掠出,悬飞于空中,继而排列成笔直一线。 年轻男子神情严肃,大袖一挥,七剑化为七道璀璨虹光,从与云齐肩的齐云山上掠过。 七剑好似有着秩序分列,纷纷在齐云山四周悬空,隐隐形成一个剑阵的轮廓。 齐云山界剧烈震动了一下,年轻男子抬起剑指,朝前一指。 七柄仙剑顿时调转剑尖,齐齐剑指云雾萦绕的一座小楼。 铮铮铮! 七剑同时爆发出一阵阵响彻天地间的剑鸣。 紧接着,涌出七道耀眼至极的剑光,仿佛要将阴沉黑夜化为白昼。 七道剑光迅速链接,形成一个圆形剑阵。 在七剑弥漫的无尽剑意之上,一柄长达百余丈的巨剑缓缓浮现。 毁天灭地的剑气直冲云霄,粉碎了层层叠叠的万里墨云。 巨剑荡开的剑势,宛若能让万物生灵为之颤抖。 见剑阵已成,年轻男子笑了笑,化作一抹白虹剑光冲天而起,悬空而定。 他轻轻摇动纸扇,朗声笑道:“陈梦生,天下之人,对此阵最为熟悉的,莫过于你了吧? 当年,你师父可就是死在这弑仙剑阵这下,如今剑阵重现,用来诛你,岂不是再合适不过。” 小楼之中,作为齐云山的山主,陈梦生自然能感知到弑仙剑阵的威势。 但他却一脸平静,丝毫不在意年轻男子的言语挑衅。 陈梦生正襟危坐,看向桌上那一副通体琉璃的棋盘,握住手中的一块玉角,伸手缓缓补齐了棋盘最后的残角。 棋盘上并无棋子,左右却弥漫有两股黑白气息。 陈梦生伸手一探,拢共取出两枚一黑一白的棋子,捻起棋子,缓缓起身。 陈梦生神情淡然,双指夹着黑白棋,望向天下的极北方向,屈指一弹。 黑棋凌厉射出,空中出现一阵如水波荡漾的涟漪,骤然划破虚空,一闪而逝。 第一百三十六章:仙人齐登场 齐云山下。 一个胖道士脸色凝重,一只大手正抓着李知安的肩膀,望了一眼通往齐云山巅的天梯石阶。 庞大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疾速掠过齐云道观,一气呵成,直达云雾小楼。 “来的正好。”陈梦生笑了笑,再度弹指,只见手中剩余的那枚白棋掠出,没有任何阻碍,径直没入李知安的体内。 白棋入体,李知安顿时感应到蕴有磅礴气机的气海中,悬浮着一枚雾气萦绕的白色棋子。 一圈圈明亮的白光荡漾开来,让游离在气海的灵蛟感到极其柔和,不断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大道玄妙感。 “师兄……”胖道士神情怔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梦生轻轻吐了一口气,掐指一算,朝着于岳,轻声说道: “师弟,你既已红尘练道五十载,若是此次闭关悟不得天仙大道, 那就去一趟仙域,去找那位白泽先生,我与他有过约定,可助你跻身天仙境。” “是。”胖道士打了个道揖,随即沉默不语,身上气机紊乱不堪,隐隐有爆发的趋势,似是竭力压制着体内的仙力。 陈梦生看向李知安,笑了笑,说道:“你不喜欢受人拘束,为师就不刻意安排你的寻仙大道了, 记住,剑修练剑,练的是剑心,为师希望你能将道法自然这四个字,揉合在剑心之中。” “你身怀剑道大气运,无论之后成为剑魔还是剑仙,是否愿意为人族而战,这些并不重要, 只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大可竭力出剑,庇护那些无辜苟活的黎民苍生。” 方才在山界外看到天门现身,还有四周不断掠来的恐怖威压。 李知安剑眉便一直紧皱,心知大势已至,可能意味着师父会身死道消…… 听到师父这番恍若临终前的“遗言”,李知安心神一震,低头拱了拱手,颤声道:“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客人都到齐了,徒弟还不备好茶,提剑迎客!”陈梦生低喝道,大袖一挥,小楼上的云雾骤然退散。 弑仙剑阵显化而出的巨大仙剑,高高悬在齐云山上。 剑身之上,沾染着亘古不灭的仙血,涌出无穷无尽的恐怖威压。 光是些许颤动,就令齐云山的二十四峰齐齐震动。 陈梦生单手负后,环顾左右,眼中仿佛有着两道雷电,无形之中洞穿了虚空,摄人心魄。 一缕缕紫气在他周身萦绕横飞,身上充斥着一股仙风道骨的风采。 猛然招手,身后云海之中飞出一股紫气,滚滚而来。 陈梦生握住一团紫气,显化出一柄紫光仙剑,透着一股凌厉无比的剑意,气冲斗牛! 陈梦生好似领悟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一头白发和霜白两鬓缓缓变得黑亮起来,容貌也正在发生改变。 如光阴回流一般,陈梦生眼神中恍若闪过奇异的光芒。 原本迟暮老态的脸变得丰神俊朗,棱角分明,完全回到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姿态。 “还是一副那让人生寒的面孔……”那个从虚空裂缝中安然走出的矮小老人,此时见到年轻状态的陈梦生,不由得低念一声。 他握住木杖的五指略显颤抖,心中一阵发寒。 一下子就想起了陈梦生刚入陆地神仙境时,听到了他师父死在妖域的消息。 他就像是一尊彻底疯魔的杀神,一人一剑从南海上杀到妖域深处。 普天之下,谁能想象到一个刚刚跻身陆地剑仙的剑修,仅是独身提剑,就能以一人之力杀掉妖族十多位地仙妖祖。 事后还能全身而退,引得妖域里的每个大妖对齐云山的怨恨,远远比之大魏朝廷还要来得深重。 手持折扇的年轻男子一脸平静,合起纸扇,抬手缓缓压下。 “嗡!” 天地震动,只见齐云山上空,那柄巨大无比的弑仙剑,裹挟着浩瀚威压猛然刺下! 陈梦生双眸深邃,大手朝紫气剑身横抹而过,猛然抬起眼帘,眼里紫光流溢,恍若两道冷厉的雷电洞穿了虚空,慑人心魂。 “徒儿,今晚就且让为师教你如何用剑杀敌!”话音落下。 一道璀璨的紫光神虹一闪而出,陈梦生一步落在弑仙剑阵中,头顶上悬着那柄威力足以弑仙的巨剑。 陈梦生单手掐指决,身上紫气萦绕,轩昂伟岸,大袖一挥。 构成弑仙剑阵的七剑剧烈颤动,竟是不受控制的飞离剑阵,飞落在他的头顶上空,井然有序的列成一线。 “九字真言兵字决!”青衫老人惊呼出声,作为道家齐云山一脉的死对头,他自然认得陈梦生刚使出的道术。 陈梦生轻而易举间,就掌控了弑仙七剑,这让他心惊肉跳,沉声道: “当年伏下此阵诛杀陈梦生的师父,他师父也使出了这门道术神通,可远远掌控不了七剑,陈梦生,你的境界到底有多高了?” “嗡!” 牢牢压制住七剑,陈梦生负手而立,右手持剑式,脚尖轻点虚空,冲天而起。 一道紫虹灿灿的剑气腾空而起,那柄弑仙巨剑触及剑气,猛的寸寸崩碎! 见状,画舫上的年轻男子脸色阴晴不定,他身为人间屈指可数的天仙境。 看得出陈梦生这随意一击的恐怖,还能以兵字决拘禁七剑。 最为可怕的是陈梦生自始至终。 还未出剑! 陈梦生的境界深不可测,这一招简简单单的攻伐手段就将在场的几位妖仙镇住了,心中无不惊惧。 若不是知道天门大开,妖族的真仙老祖更要亲自下凡。 号召妖族仙人共同诛杀陈梦生,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这位以杀仙证道的老道人。 一座弑仙剑阵都没能探出陈梦生的真正修为,青衫老人感到惋惜。 察觉到周遭几人的士气有些动摇,老人毫不顾忌暴露真身,大喝道: “莫慌,都稳住阵脚,陈梦生孤家寡人一个,再如何也抵抗不住十三位仙人的围杀。” “十三仙?”画舫上的俊美男子疑惑出声,问道:“加上那位真仙老祖,也不过七人,何来的十三仙人?” 青衫老人抬头直视陈梦生,冷笑道:“你以为我谋划百年的杀陈大局,就只是将希望寄托于一个真仙老祖身上么?” “不够,还远远不够!”青衫老人接着道:“妖族,鬼族的仙人被陈梦生杀了大半,可人族的陆地神仙数百余位, 其中对陈梦生怨恨的门派老祖,不在少数,受我所邀,他们都到场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万里天际上,四面八方冲出一道又一道的身影,落在齐云山上的高空,拢共六道虹光飞落。 第一百三十七章:不过猫狗三两只 这些人气势恢宏,身上都透着一股冷漠无情的气息,就连他们彼此都不知道谁是谁。 所有人的面容都被浓重的光辉遮挡住,令人无法看透真身。 只是身上无阴无妖的气息,更无半点魔气,分明都是人族修士。 在这六人中,有人是为了妖族给出的丰厚利益,也有人是为了来齐云山,杀陈梦生,为人报仇。 总之,今日就是为了杀陈梦生而来! “不过猫狗三两只!” 陈梦生洒然一笑,剑尖朝下斜指,并未将地上的十二仙人放在眼里,而是望向天幕,已有半只妖影踏出了天门。 此战过后,再无天地之隔! 后来的六位仙人中,有一人抬起手中剑,剑指齐云山,怒喝道:“今天就是你陈梦生的死期,不过就是一个人间证道的天仙境,有何可惧!” 闻言,于岳站在小楼上,神情怒不可遏,大骂道: “吴溥,别以为贫道不知是你,你身上令人作呕的老鼠味都快冲破天了,没想到,你身为雁荡仙宫的太上长老,竟与妖族勾结!” 雁荡仙宫……李知安眼神微冷,默默记下这个宗门的名字。 被人直言揭穿身份,吴溥冷笑一声,干脆散去脸上的匿气仙辉,沉声道:“老夫在百年前就曾有一言,无论是谁,只要敢杀陈梦生,老夫就会相助于他,何来勾结之说?” “跳梁小丑!”胖道士于岳舞动双袖,一道道神符连贯而出,汇聚成一条又一条璀璨夺目的符光匹炼。 霎时间,这些符光匹炼交织成一柄金光战矛,流露出的战意竟使得天幕抖动,就像是天要崩塌一样。 于岳一步掠出,落在山峰上。 他一手握住这柄古老符箓凝结的战矛,直指雁荡仙宫的太上长老吴溥,笑道:“吴溥,你我同为山巅止境的陆地神仙,可入山与贫道一战?” 听到对自己的挑衅,吴溥是一只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 陈梦生在多年前打死了自己一名大弟子,所以他对齐云山有着难以言喻的怨恨。 见状,他心中泛起杀意,瞥了一眼坐镇山头的陈梦生,冷声道:“你于岳不过才修道两百载,在老夫面前就是一个晚辈,没资历与老夫交手!” 霎时听到这话,于岳挥了挥战矛,大笑道:“什么晚辈长辈的,你吴溥就是个老不死的,修炼了几百年,还是个陆地神仙,你这资质还不如一头猪!” “你于岳号称人间符道第一,却只敢缩在山里,若不是有陈梦生护住,老夫权当你是个藏头露尾的王八!”吴溥冷漠开口。 于岳也不动怒,嗤笑道:“老妖怪,贫道可不是愣头青,有本事你就进山一战,别站在贫道自家山门外狂吠!” “只会逞口舌之利,可敢出山一战?”吴溥手掌之间流转出一团仙气,光芒闪烁,一柄蕴含无上道韵的仙剑出现在他的手里。 “有种进山?” “有能耐出山?” …… 两人不断相互骂娘,争得面红耳赤,杀意冲天,却心有默契的没有多踏出一步。 与此同时,陈梦生抬头看了看天门,轻抖知天剑,笑道: “等了这么久,你们这老祖的出洞速度还真慢,贫道有一徒弟,刚突破鱼游境不久,正缺一场战斗稳固修为。” “不知有人可战否?“ “陈梦生,你这是自知死到临头了,要拉着你徒弟陪葬?”王袍男子开口道。 陈梦生淡然一笑,“贫道这徒弟剑道急需磨砺,正好拿你们这几只小猫小狗来稳定基础。” 闻言,一众妖族仙人强者顿时感到,陈梦生这是失心疯了。 鱼游境? 一个初入上五境的剑修,想要力挑站在修行界山巅的陆地神仙? 岂不是痴人说梦! 陈梦生一手持剑,负手在后,俯视众人,朗声笑道:“你们实力太弱了,还不配贫道出剑。” “狂妄至极!”王袍男子低喝一声,怒气冲天,却不敢莽撞出手。 陈梦生不是千年来的剑道第一,却是剑修中杀伤力第一人,凡是站在山巅止境的地仙,都能知道陈梦生早年的威名。 千年难出其一。 “好!”画舫上的俊美男子微笑,抬扇轻拍了一下手心,高声道: “陈梦生,我也有一徒弟,擅长剑术,不过已是金丹境,若是想遵循公平,他可以压境一战。” 话音落下。 画舫中,走出一位个头不高的少年人,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无鞘长剑,一圈圈剑光流动。 陈梦生看也不看突兀出现的少年人,向着李知安传音道:“为师观你出剑时,少了几分频临死境的决心,要想磨砺剑心,非此不可, 去吧,斩杀一个金丹境,对你来说,不是难事,更能磨砺你的剑心。” “遵命!”李知安抱拳应声,一步掠出,仅转瞬之间,便来到靠近南海的崖峰之上。 南海之上,那少年人脚步一点,画舫一阵抖动,他随即高高跃起,双脚御风骤停,剑意汹涌。 少年人目视李知安,嗤笑道:“鱼游境,待我一剑斩之!” 李知安神情淡漠,显然懒得理会此人。 他真正想杀的目标不是这个人,更想一剑斩掉那画舫上的年轻男子。 少年人目光一凝,猛然提剑,化作一抹璀璨耀眼的流光掠出,整个人就如同炮弹一般射出。 一股强大的剑气疯狂凝聚,席卷杀来! “锵!” 李知安伸手朝后,蓦然拔剑,径直斩出一道青虹剑气,霎时间,凭空吹起一股剑气狂风。 嗤! 一抹醒目的鲜血在空中溅射,随着一声惊惧的惨叫,少年整个人倒飞出去。 他勉强稳住身形,左手上断了一大截,鲜血如泉喷射,场景十分骇人。 少年人痛哼一声,随即以真气疗治,只见血肉迅速再生,然而恢复的速度极其缓慢。 原因就是他无法清除掉伤口上的剑气,剑气在肆虐搅动伤口,让他苦不堪言。 对方竟能一剑断掉自己的手臂,这剑道上的能耐,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过才是鱼游境的剑修,竟能横跨三个大境界作战。 不仅挡下自己最为自傲的一剑,还能轻描淡写的一剑斩断自己左手。 第一百三十八章:一剑斩之 “倒是小瞧你了。”少年人嗓音低沉,双眸宛若深渊一般,冷漠的盯着李知安。 他不愧是金丹修士,伤势迅速稳住,哪怕被一剑断臂,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的震惊,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画舫上的俊美男子眼神微冷,他活了这么多年,眼力自然不俗。 刚才李知安斩出的一剑,仅仅是动用了剑气,并不是什么华丽的剑法。 一个鱼游境竟能使出伤害到金丹境的剑气,这可不是寻常剑修能做到的。 不过在他看来,李知安出剑虽然与陈梦生有些相似,却少了果断和杀伤力。 若是陈梦生出剑,这一剑,必然一剑封喉! 其他几名陆地神仙眼神没有太多波动,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两个小孩子打架的场面,毫无兴趣可言。 既然陈梦生想玩,那他们就陪这个将死之人玩玩! 不过陈梦生的名头这么大,剑术可谓贯通天地,他亲手传授出来的弟子,就算是练气境,也绝不能以常人相待。 少年人猛然抬眼,剑意横生,在他周遭形成一个剑气风暴,一道道剑光虚影萦绕其身,绚烂至极。 少年人笑道:“到你出剑,若是你这一剑对我不痛不痒,那我可要竭力出招了,放心,我会让你死的很快!” 李知安置若罔闻,既然师父让自己放开手脚,那就不再遮掩实力。 李知安握住剑柄,五指猛然发力,身形恍若一颗璀璨彗星橫移掠出,狂暴的剑意荡开,虚空为之颤动。 刷! 只见一抹炽白剑光一闪而逝。 转瞬间,李知安一剑逼近妖族那个少年人。 少年人瞳孔急剧放大,眼中剑光愈发耀眼,他感知这一剑的恐怖,没有选择坐以待毙。 他猛的捏碎腰间一个瓷瓶,一道剑光脱离而出,化作一条匹炼横空而去,粗如合抱之木。 剑气盛亮如一轮明月,阴沉天地在一刹那化为白昼,剑气匹炼蓦然大开,直指飞掠而来的年轻道士。 李知安既已出剑,自然不会无功而返,剑意在途中不断攀升,肉眼可见的凝成了实质,化作一圈剑气屏障。 剑光匹炼触及屏障,如蚍蜉撼树,动摇不得。 李知安手腕一拧,剑气屏障宛若一道万丈瀑布,瞬间倾泻而出,将剑气匹炼蛮横撕裂,就连其中的霸道剑意也被当场捣碎。 嗤! 一道雪白的剑光迅猛斩出! 如彗星横跨天地而来,汹涌剑气穿透了少年人的身躯,疯狂绞杀着他体内的源源生计。 气海金丹之处,一抹剑气径直划过这颗熠熠生辉的金丹,旋即破体而出,消失不见。 咔嚓! 金丹中间裂出一条整齐划一的线条,最终化为两半坠进气海。 一条细微的血线从少年喉咙中划过,少年双眸中满是剑气光影。 少年人整个僵硬在原地,双眸之中还遗留着不可置信和死后一瞬间的恐惧。 整个人分崩离析,血肉横飞。 一抹虚无缥缈的元神冲出,神情上充满了惊恐之意,欲要逃离。 就在这个时候,一抹青虹剑影转瞬即至! 陡然一剑刺透了少年那一抹想要苟活的元神,剑气横生,将其当场粉碎。 一剑斩杀一个金丹境! 李知安稳住心神,御剑而回,落在齐云山上。 修行一路无比顺利的少年,甚至被妖域称之为千年难见的剑道天才,可现今却被人一剑秒杀。 身死他乡,死前的心中满是骇然。 画舫男子亲眼瞧见徒弟身陨道消,神情却是颇为平静,死的只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徒弟。 虽说这个小徒弟天赋最强,但还没到不能失去的地步。 少年的师傅表现得无动于衷,可其他几位仙人不淡定了。 少年人陨落的地方,不仅元神被抹杀,就连他的血肉之躯也被剑气尽数搅碎,让其彻底不存在于世上。 十多位陆地神仙心中掀起一阵涟漪,双眸中充斥着震惊之意。 越级杀人,这在天才当中并不少见。 可横跨三个大境界杀人,前所未闻。 对方还是陈梦生的徒弟,这让他们感到更加恐惧。 这一刻的天地中,隐约还能感受到刚才李知安斩出的惊天剑意,还有一道道汹涌剑气。 此时李知安的潜力天赋,已经被他们评为剑道怪胎,也同时让他们诞生无尽的杀念。 此子留不得! 看到李知安一剑斩了金丹境,陈梦生微微颔首,笑着指点道:“徒弟啊徒弟,你这一剑尚有不足啊,明明可以一剑斩之,却又犯了老毛病,总是先探其虚实,这样看似稳健,可反而少了果断杀伐的剑心!” 陈梦生好似在指教自家,可嘴角都快翘上天了,可见言语之中流溢而出的自豪感。 “徒儿多谢师父指点。”李知安持剑拱手,略微低头,施了一礼。 “我呸,这个老东西真能装!”有仙人暗中骂道。 陈梦生双眼低眯,猛然看向一个方向,一步向前踏出,身形顿时隐入虚空,消失不见。 一瞬之后。 万丈剑光,照耀整座天地。 无尽的剑鸣冲入云霄。 唰! 这一道万丈之长的剑光,恍若天河倒流,倾泻灌入人间大地。 浩瀚剑意充斥天地间,使其为之一震。 剑光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碾压杀出! “不!” 刚才暗中叫骂之人,望着迎面而来的万里剑气,不由得怪叫一声,无数的死亡杀意笼罩全身,完全不能动弹。 在场之人都是仙道强者,自然能切身感受到这一剑的可怕程度。 足以斩杀一尊陆地神仙! “道友全力抵挡!莫要乱了阵脚,我来助你!” 事先敢来的黑袍大妖瞳孔一缩,暴喝出声,没有丝毫的迟疑,转瞬来到那人的身侧,气势大开。 因为他知道,若是要陈梦生成功一剑杀了已方一尊陆地神仙。 将会导致所有人在接下来的打斗中,都会惧怕被陈梦生一剑斩之,从而畏手畏脚。 霎时听到黑袍大妖的警示,直面剑光的那人神情一变,感受这一剑足以毁灭仙人的力量。 他不敢再作犹豫,飞速祭出一件仙光灵袍,头顶一个持剑的仙影浮现。 不仅如此,他还飞快甩出一张仙符,汇聚成一股光芒挡在前面。 第一百三十九章:真仙老祖 黑袍大妖大袖一挥,祭出一个黑光神炉,无数黑雾激发出来,化作一股如水帘形状的幽光。 刺目剑光疾速落下,砰然撞在水幕幽光之上,强大的冲击力使得那黑体神炉猛的颤动。 水帘黑幕被剑光冲撞,光芒飞溅,万里虚空都为之一颤,仿佛也在承受着剑光的恐怖冲击。 嗤! 光华灿灿的幽光帘幕看似抵住了这一道万丈剑光,然而仅是承受了一下,整片幽光就出现一道道裂痕,迅速向四周荡开。 下一瞬。 充沛仙意的剑光撕裂了幽光帘幕,汹涌澎湃的剑光如同冲破枷锁一般,轰然斩向那一尊黑体神炉。 唰! 剑光穿过黑体神炉,炉身上蓦然出现一条光线,继而炉体裂开,坠落南海,瞬间将一大片海水染黑。 这一剑接连破开两道防御神通,让人恐惧的是,竟还有剑威余力,疯狂朝着那人的仙符强势落下。 轰! 仙符在这一道剑光面前,就如薄弱的纸张被一剑穿透而过。 所幸剑光摧毁仙符,终于消散,没了迹象。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袭紫袍凭空显化,陈梦生已持剑斩来。 一道凌厉剑气腾空而起! 那人瞳孔一缩,身形被死死禁锢在空中。 “噗!” 血光四溅,剑气浩瀚如虹,从他身上拦腰斩过,这位陆地神仙境的仙人被这一剑磨灭了身躯,就连元神也瞬间被抹掉。 黑袍大妖脸色一白,那人一死,顿时一股强烈的杀机笼罩自己,心中激起一种可怕的死亡危机感。 “快,一起出手!” 他惊呼出声,陈梦生的剑道太可怕了,只出了两剑,就轻而易举的斩杀了一个陆地神仙。 然而,还没等其他仙人驰援。 陈梦生双目之中射出两道紫气,强势冲破天地秩序,交织出一张紫光大网,瞬间笼罩住那黑袍大妖。 黑袍大妖的神情僵硬滞住,随即眼中涌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态。 紫网笼罩的一刹那,他就动用了体内浩瀚的无上仙力,惊恐的发现,他被这网如蛆附骨般死死禁锢。 哪怕催动全部仙力,竟冲不破这张紫光大网,整个人被仙人法则定住,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陈梦生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轻手一剑横抹斩下! 轰隆一声,一道惊天动地的剑气显现。 从黑袍大妖的头顶上落下,先是神魂感受到被剑意的撕裂,随即体内仙力尽数摧毁,连同身躯一分为二。 黑袍大妖死前的眼神,亦如刚才那位死掉的地仙一模一样,充满了不可置信,甚至是悔意。 他不该来此招惹陈梦生,更不该为那人出头,修炼数百年的仙道根基,在这一剑这下,化为虚无。 陈梦生共出了三剑,只是三剑就连续斩掉了两名陆地神仙。 更为可怕的是,这三剑最后消逝的位置,让天幕出现了三道无边无际,整齐划一的裂痕。 透过这些裂缝,清晰可见虚空上的浩瀚星辰,却没有人觉得这三道光景美妙,而是感到无尽的恐惧。 整座齐云山界,安静的可怕。 在场之人,无不呆滞。 李知安心神震撼,这才是师父真正的实力么? 这何止是陆地神仙境! 在这个世间下,有谁能做到,一剑破开天幕,让其天道秩序无法快速补全。 胖道士于岳满脸激动,虽然作为陈梦生的师弟,可他也很少见过师兄出剑。 师兄这百年来除了历练,就是坐在小楼云钓万物碎片,完全就是在山上隐世修炼了。 今天这三剑杀两仙人,让他狠狠出了口恶气,师兄沉寂太久了,久到无人没有知道他的战绩。 甚至师父临终前的遗言。 陈梦生的剑道资质,远超仙域第一天才! 还拥有万年一遇的剑体天赋! 师兄更是一人执下师父未完成的棋局。 并且这些妖族仙人不知道的是,大势逆转的关键之物,一直掌控在师兄手中! 陈梦生真的有人能挡住吗? 这个想法,突兀浮现在其他九个仙人心神上,陈梦生连出三剑,他们几乎都是神情凝固的看完这一幕。 第一剑,轻易毁去那件妖族的仙阶至宝。 接着斩出第二剑,风轻云淡的抹杀掉一位陆地神仙。 这第三剑就更夸张了,只是一道剑气,就将一位修为止境的妖仙,斩的神魂俱灭,不留半点魂气。 画舫上的年轻男子神情也不再平静,心中十分震惊,嘴角微微一抽,还没真正开打。 一句话惹怒陈梦生,就直接死掉了两位仙人境。 先前的万丈剑光,自己倒也能斩出,可要想一剑毁去仙道兵器,绝对做不到像陈梦生这般轻松。 更遑论,能斩杀仙人的一剑得消耗多大的仙力,陈梦生不仅做到,还能在短时间连杀两仙。 这就不是陆地神仙才能拥有的实力,陈梦生绝对踏入了天仙境,而且境界多半在天仙巅峰。 “这短短百年的时间里,陈梦生的剑道究竟到达了什么样的地步?”青衫老人喟叹一声,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齐云山上空的陈梦生。 同为天仙境,试想,若是自己出剑的话,真的能做到……陈梦生任意一剑的杀伤力么? 答案无法想象。 陈梦生负剑而立,“贫道生平斩了这么多仙人,最讨厌一些聒噪的苍蝇!” 一时间,场上无人敢反驳他这句话。 谁敢? 青衫老人眉头一皱,若是让其余的九人一起围攻齐云山,胜负显然不太好说了。 于岳战力顶天就是陆地神仙,不足为惧。 可陈梦生不同,实力境界远远超出同境之人,加上他又是重杀伐的剑修。 九仙杀一人,哪怕诛杀掉了陈梦生,在陈梦生拼了老命的无敌状态下,这九位仙人当中,也得陨落半数。 妖族实力会因此大大减弱,人族九州还盘踞着上百个仙人境的强者。 极有可能因为这一战,出现两族仙人数量的不平衡,大魏朝廷会不惜一切,派出仙道强者,攻打妖域。 就在这时,天上一声冷哼蓦然响起。 “哼!”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曾想,就连林云一个死人的徒弟都能证道成仙,还一路晋升天仙境了。” 天门之上传出一道洪亮的仙人之音,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显现在门前,妖气冲天。 “老祖!” “妖族老祖!” 见到此人,其他几位仙人惊呼出声,感受到那老人身上的恐怖气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惧。 甚至有人脸上出现了敬畏,以及对陈梦生的怜悯。 陈梦生,死期到了! 第一百四十章:师祖林云 在这群仙人的惊呼中,李知安这才得知这老人的身份。 妖族老祖! 光是这老人不由自主散发出的修为,李知安就感受一股重若万钧的威压袭来,这还不是老人故意为之。 体内紫莲自行运转,紫气顿时绽开,化解了这一股可怕的威压,李知安凝神静气,想到这妖族老祖所说的一番话。 不免让人心惊肉跳。 林云?一个死人? 寥寥几句话语,李知安便心念一动,意识到了什么。 林云就是自家师祖,也就是陈梦生的师父。 这么一说,这妖族老祖是师祖林云同为一个时代。 妖族老祖需要穿过天门,才能位临人间,所以他早就开天门飞升仙域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他活了多少岁,一身的修为境界……无法想象! 活生生的一个老妖怪。 通常来讲,在人间,没有飞升仙域的仙人,只能活上千年之久。 这妖族老祖是仙域下来的,到底活了多少年,无人可知,不过他能跨过天门,强势破开天道规则,这实力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妖族老祖出现后的几息后,背后的金色天门缓缓消失。 他猛然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淡淡摇头道:“真是一处贫瘠之地,相比仙域,这人间到处充斥的臭味,真让本座难以忍受!” 王袍男子拱手,低身一拜,蓦然笑道:“恭迎寒冥老祖再临人间!” “你是……石家那个生来便是南荒妖体的长子?”寒冥子眉头一挑。 “晚辈正是石家后人,曾在天妖仙宫受过老祖的指点。”王袍男子躬身点点头。 寒冥子微微颔首,看向那个神情激动的佝偻老人,轻声道:“齐铭!” “弟子在!”佝偻老人急忙拜伏,双眼中已然充满敬畏和崇拜。 寒冥子笑道:不错,你能在这灵气贫瘠的地方修出天仙果位,倒是没有浪费你的资质。” 就在这个时候,于岳忽的开口说道:“老东西,要叙旧回自己家去,别在贫道家门口碍眼!” 听到这话,寒冥子脸色一变,猛然抬起手掌,朝着齐云山横压而下,一道强大无比的气息震荡而出。 陈梦生眼神微凝,探出袖中五指,接着抬手轰出一掌,一股如瀑般紫气涌出,与那道气息冲撞在一起。 轰! 两股无可匹敌的力量相撞,迸发出一股天地都为之颤栗的轰动。 整片南海激起万丈海浪,无数还未化形的鱼虾,死于这股威压之下,就连一些实力低弱的妖物,也一一爆体身亡。 “有趣!林云教出来的徒弟,实力竟比他还强,看来你陈梦生能入我族妖域,镇杀不计其数的仙人,不是说说而已!” 寒冥子淡然的说道,可心中却也感到惊愕。 刚才那一击看似针对于岳,实则是朝着陈梦生打去,所以刻意动用了真仙之力,力求一击镇杀他。 没想到陈梦生竟轻描淡写,接下了这一击伤害,他的境界,似乎不是一般的天仙境。 寒冥子眼中闪过杀意,飞升之人本就不能位临人间,这次能横跨天门,完全是因为献祭之力,还有那人的帮助。 如果在人间逗留太久,极有可能会被天道压制境界,甚至强势抹杀。 必须速战速决! 面对真仙境的寒冥子,陈梦生脸上毫无惧意,抬手一拂,李知安和于岳两人被一股清风送回小楼。 下一刻,天幕之上,紫气东来! 紫气倾泻滚滚,陈梦生面无表情,握紧本命剑,旋即大步踏出,天地一颤。 浩瀚的紫气,汹涌向着陈梦生这边汇聚而来,在他头顶上显化出一个紫色虚影, 虚影是一个负剑而立的年轻人,模样与陈梦生如出一辙,赫然便是年轻时代的他。 修道三百年,他将自己视作为真正的大道! 陈梦生缓步而行,脚下朵朵紫莲蓦然绽放。 步步生莲,这副仙人气派般的景象,落在道家当中,这可是修道的最高境界。 霎时间,整座齐云山界,风云变动,南海暴起一道道海浪,汹涌澎湃。 山下一条条江河如龙滚壁,山脉震动!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陈梦生轻声低念,手中的知天剑,剑身光芒大放,凌厉无比的剑意充斥整片天空。 距离齐云山近一点的几位仙人,稍一触及这股凌厉至极的剑意,骤然间,强大的杀意倾泻袭来,不伤肉身,却直至灵魂深处,让人心生颤栗。 几人猛然瞳孔一缩,身形暴掠后退,唯恐自己被剑意波及到,灵魂不断传来不可敌的心悸感。 寒冥子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冷然说道:“蝼蚁无论再如何挣扎,也撼动不了大树。” “你一个生吃野猪证道成仙的妖物,不过作了他人的爪牙,给了些许好处,让你登临真仙,你有何可傲气的资本?”陈梦生抬起知天剑,嗤笑道。 “顽固小儿,找死!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本座就送你去见你师父!” 寒冥子一声大吼,手中凝聚一团灵光,一把赤红血色的长剑,显化在他手上,与此同时,在他周身冲起一道道璀璨的神芒,虚空阵阵扭曲。 杀气弥漫,他暴喝一声:“正好拿你陈梦生之血,来祭本座仙剑!” 说完,寒冥子猛然招手,背后上万道的神芒冲天而起,化作无上凌厉的剑气,如瓢泼大雨般倾泻而下! 剑气光雨直坠齐云山! 陈梦生轻挥长剑,一道极长且重的剑光,陡然划过万里天幕,猛然爆发出恐怖的剑气,轰碎了漫天剑雨。 “果然有几分能耐,不过也仅于此了!”寒冥子低呼一声,蓦然剑,真仙境的气机席卷天地。 只见虚空中不断炸出一个个空洞,又迅速融合,大地之下出现数道百里余长的深渊沟壑。 唰! 一道炽烈如虹的血红剑光从天际尽头中出现,转瞬即至,迅猛斩向陈梦生! 剑光恍若一轮让人睁不开眼的烈日,充斥着灭世的力量,就连场上地仙境的强者,都不由得生出一股无法抵抗的感觉。 看到这一道蕴含了无尽仙力的剑光,陈梦生手腕拧动,剑身上激起一道道神秘古老的道纹,仙辉闪烁。 第一百四十一章:陈梦生已成圣人 一缕缕仙气萦绕在陈梦生的周身,衣决飘然,一副年轻的容貌,剑眉星目,颇有几分少年侠气。 那道能灭杀天仙境的剑光汹涌杀来,虚空如面团一般被疯狂挤压,好似就要承受不住。 然而这一次,陈梦生没有以剑气御挡,大手朝前探出,紫气汇向手上,霞光熠熠。 下一幕,让在场之人无不感到毛骨悚然。 只见陈梦生淡然伸手,竟猛的将那道血红剑光摄入手中,那道剑光在他手上如同一条无骨蟒蛇,根本无法动弹。 “不可能,陈梦生不过是天仙境,真仙老祖的剑气,他都能徒手抓住……” “有没有可能……陈梦生根本不止是天仙!” 天地在五百年就已经大变,除了能证道成仙,根本无法成为真仙,就连仙域下来的林云,妄想突破这个桎梏,最终也是止步于天仙巅峰。 所以除了仙域能证得真仙,人间这片无人打理的“荒地”早已荒废数百年。 世间修士止境尽头就是天仙,无法晋升真仙,已经成了公认的事实。 唯有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陈梦生究竟是证了什么样的大道! 瞧见这一幕,寒冥子也是一惊,对方身上的道韵仿佛发生了变化,剑意隐约凌驾于天地之上。 这绝不可能是一个天仙能拥有的境界,陈梦生竟然真的能在人间证得了真仙大道! 陈梦生不知道这群仙人的想法,抓住剑光之后,神情古井无波,陡然捏碎了剑光。 就在这个时候,一座黑压压的山岳镇压而下。 这是那个王袍男子在出手,他祭出手中魔山,大吼出声:“真仙又如何,我还不信这么多仙人还杀不了一个陈梦生!” “不错,陈梦生今日不死,此劫过后,他定然会再次杀上妖域,重复当年的狠辣杀伐!”佝偻老人猛然大喝。 此言一出,几个本想退缩离去的人族地仙,心神一惊,且不说陈梦生会不会杀上妖域,但他一定会来各大仙宗清算今天这一笔账。 事到如今,又有诸多忌惮下,他们只能与妖族狼狈为奸,将杀陈梦生这一条路走到尽头。 “轰隆隆!” 有人祭出一个神鼎,冲出上百道雷光,从鼎中倾泻而出,雷电之威,浩浩荡荡,猛然落在陈梦生的身前。 面对这浩荡天威,陈梦生双眼明亮,绽出熠熠生辉的光彩,抬手挥袖。 紧接着,一道道杀意澎湃的雷电被尽数吸纳进大袖之中,彻底没了踪影。 祭出神鼎之人,神情骇然,正欲要御鼎,再次打出雷电法则,却忽然发现陈梦生的身形,恍若一股清风般消散。 可怕的危机感笼罩全身,还没来得及收回神鼎,顿感心脏一阵清凉之意,低头一看,一抹剑尖刺透了自己的心肺。 剑锋上寒意凌厉,触目惊心的鲜血一滴滴落下。 陈梦生大手朝此人脑袋拍去,头颅砰然碎裂,就连其中的神魂也不能幸免于难,道消天地间。 又一仙人身死,陈梦生风轻云淡的抽回长剑,猛然抬手,那座镇压而下的魔山不停颤栗。 王袍男子瞪大眼睛,自己的本命仙器居然不受控制的被人驾驭,他压抑住惊惧,急忙催动魔山神通,却发现心神无法沟通魔山中的器灵! 兵字决! 这门道家神通,能强势越过其主人,逆天操控起他人的神兵。 陈梦生双指并拢,操控着那座万钧之重的魔山,飞向南海上空,猛然松开。 轰! 魔山坠下,轰砸在南海中,掀起一阵万丈高的惊天海啸。 那几头蛟龙避之不及,被魔山镇杀而死。 在魔山坠下之时,画舫男子已然逃离海面,出现在天幕之上,身侧也显现出一个青衫老人。 青衫老人呢喃道:“陈梦生这下彻底发狠了……” 此时,王袍男子脸色惨白,额头沁出汗珠,失去本命仙兵,简直就像是剥离了他的半数神魂。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抹紫气已然来到他的近前。 陈梦生双眸冰冷,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却给他的感觉好像隔着一处天地之远,虚无缥缈。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不断打出各种杀伐神通,却惊异的发现。 无论是仙兵的攻击,还是神通功法的仙力,只要杀近陈梦生的三丈处,就如泥牛入海一般,没入了他周身的虚空当中,好似被某种力量吞噬了,消失殆尽。 “自成天地!”寒冥子惊喝出声,瞳孔一缩,似是想到了什么,大声道:“别靠近陈梦生,他这是圣人的手段,迅速退出百丈之外!” “晚了!”陈梦生蓦然一笑,抬起知天剑,就这样轻轻一挥,无尽的紫光浮现在剑身之上。 凌厉剑意如同狂风一般,笼罩方圆百里。 剑气与紫光互相交织,斩出惊天动地的一剑。 “铮!” 璀璨如虹的剑气落在王袍男子身上,任凭他爆发出天仙境的境界,甚至不惜耗尽仙力本源,想要挡下这一剑。 却发现这一剑中,蕴含了某种无法想象的恐怖剑势,层层叠叠的剑影涌现在脑海中,灵魂恍若被扯入一个无尽的天渊,无法逃离。 王袍男子被摧毁掉神魂,其肉身也被剑气拦腰斩断,陈梦生打出一张仙符,将其焚烧殆尽,不留丝毫存在的踪影。 所有人都被惊住了,陈梦生连杀四尊仙人,其中还有一位天仙境的强者。 在此期间,他还力抗了一尊真仙老妖怪的两次攻击,可依旧是意气风发的姿态,毫无疲惫之意。 寒冥子也是一阵惊悚,他在仙域混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修出真仙道果。 听闻人间,有一人独闯妖域,接连残杀了不少妖族仙人,还是齐云山一脉的人物。 林云当年就被他视作宿敌,飞升之后,得知林云身死,这让他大为遗憾。 虽然不能亲手斩杀宿敌,但杀死他的传人弟子,也能弥补一下人间憾事,增进大道感悟。 寒冥子本以为一个天仙境,他信手可斩,不曾想对方不仅皮糙肉厚,还能无视自己的存在,在眼皮底下随意杀人。 陈梦生这一手自成天地,寒冥子深知这门神通的恐怖,可无视天道法则,熔炼天地之力,化作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这在仙域之中,乃是圣人的绝世神通。 第一百四十二章:剑气天地 自成天地,这是一种极其逆天的道法神通。 以神识范围为界限,天地之力化为已用,俨然就是一座随意禁锢他人的无形牢笼。 被禁锢在其中的人,无论是如何的法力无边,施展的神通无可匹敌,却毫无作用,会被其主牵扯进入另一方天地当中,完全伤害不到陈梦生。 “不会的,无论是人间还是仙域,圣人早就被抹杀干净了!”寒冥子恍然摇头。 因为据他所知,仙域中的修士,大多也只是天仙境的修为,只是寿命远远要高出人间修士一大截。 修道到达真仙境之后,所有人都会同样出现止境的古怪异象,凡是仙域之人都无法避免。 传闻,这是天道设下的法则,仙域的修士只能长寿千年之久,而修不出真正的仙道永生。 可眼下却出现这个打破天道规则的人,陈梦生显然是悟出自成天地的圣人大道。 “你们快看那月亮!”有人察觉到异象,惊呼出声。 所有人都看向刚才的银月方向,只见明月中显化出一朵紫气神莲。 瞧见这副恍若仙迹的景象,寒冥子一阵失神,轻声呢喃道:“陈梦生真的,成圣了……” 下一刻,不仅是银月绽出紫莲,天地间,各个角落蓦然绽放一朵朵紫气神莲。 天地变换,众人脚下不再是齐云山界,南海,春溪郡城,一一消失。 俊美男子眉头紧皱,“陈梦生到底领悟了什么鬼道界?” 青衫老人摇头道:“这不是道界,完全感受不到一缕天道之力,这是一方小天地,或者说,我们被陈梦生扯入了他的小天地!” 忽然,朵朵紫莲上盘坐着一个个虚影,都是不同的人显化,唯一的共同点,那便是都在讲述某篇经文。 这个小天地当中,紫气东来,喷薄出一道道璀璨霞光,交织出无数的道韵法则。 不断响起洪亮的道音,从时间长河中悠悠传来,众人心生恐惧,大道神音就像是道祖在传教天下之人。 而始作俑者的陈梦生,杀了王袍男子后,就从原地消失不见,就连所有人的仙识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噗嗤!” 一朵莲花忽的化作一柄仙剑,神不知鬼不觉的横斩而出,一剑挑飞了一个陆地神仙的头颅,随即没入虚空。 “远离莲花,都向本座这边聚拢!”寒冥子大喝一声,握剑的骨节略微发白,小天地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不安。 这一刻,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彻底转换! 白衣女子率先动身,手持碧绿长剑,转瞬即至,来到寒冥子不远的地方。 紧接着,青衫老人和俊美男子也同时赶到,大气不敢喘气,心神始终注意着某处虚空的异动,或是这些诡谲多变的莲花。 另外三人的心神早已慌乱不堪,听到寒冥子的声音,急忙化作一抹仙光,激射而出。 然而下一刻。 一个身穿紫袍的老人出现在他们的近前,与此同时,一道极其明亮的剑光闪动。 “客至家中,茶都不喝一口,这就要离开,岂不是辱了齐云山的待客之道。”陈梦生温煦一笑。 “陈老剑仙,你饶过我吧!小人一时被妖族蛊惑了心智,不知是要来杀你,求你饶过我这条命!”其中一人声音颤抖,不断求饶道。 第二人急忙开口乞求道:“老前辈,我也知错了,在下是被这些妖仙胁迫的,若是我不来,他们就要屠杀我的宗门,我都是被逼的!” 第三人无话可说,因为他已经身死道消了,一抹剑光从他的眉心中绽放,神魂俱碎。 死得极其之快,快到没人能看清陈梦生何时出的手。 其他两人脸色惨变,陈梦生既然出了剑,显而易见,他就是不想放走任何一个活口。 生死之下,二人陡然爆发出无尽的仙力,不断打出自己的杀伐神通。 然而,当这些霞光手段还没碰到陈梦生,就像是融入了虚空之中,完全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噗!” “噗!” 陈梦生一挥知天剑,两颗仙人头颅就被一抹凌厉的剑气割去,浩瀚无垠的仙气迸溅而出,震天动地。 见状,陈梦生无喜无悲,大袖挥动,两具仙人尸体就此崩溃,寸寸消散,化作一缕缕青烟。 拢共十三位仙人,还没伤到陈梦生一手一臂,就已经死去了九人。 寒冥子脸色变了变,忽的生出一股想逃离的冲动。 什么百年杀陈,分明就是一个坑杀自己的大局。 “轰!” 寒冥子真仙境的气势彻底爆发,力保自己处于巅峰状态,生怕死在那鬼神莫测的剑法之下。 然而。 陈梦生反倒是止住了杀心,负剑悬飞在空中,望着寒冥子,淡然道:“贫道在多年前,曾一剑破天门,走过一遍仙域。” 闻言,寒冥子猛然一惊,急声道:“你怎么可能破得了天门,就算你能破天门,天道也会因此抹杀你!” “破开天门之时,贫道就已是真仙巅峰,人间寂寞,没想到仙域的剑修都是一群软骨头,甚至没人能悟出自己的剑道。” 陈梦生一脸平声静气,望向天幕,接着道:“在贫道证得成圣后,天道已经抹杀不掉我,本来贫道应该前往天域外,寻找道祖的踪迹,可贫道下不完人间这一盘棋,未免会让贫道师父遗憾。” “原来你就是那个打遍仙域老妖怪的神秘剑仙,可你知道是谁给本座开的天门?”寒冥子双眼眯起,笑着说道。 天门可不是任何人想开就能开,光是守门的那尊远古仙人,他的实力就足以凌驾仙域任何人。 陈梦生淡笑着,说了一句:“天道。” “你知道他的存在?”寒冥子惊呼出声,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陈梦生持剑而立,缓步靠近他们,低声道:“贫道不仅知道他的存在,还在等他的现身。” “陈梦生,你到底想做什么?”寒冥子神情微变,他感知到齐云山一脉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局。 这盘棋从林云就开始下起,到陈梦生的接手,经历了数百年的光阴。 耗费这么多年的时间,他们师徒俩到底想做什么? 又在和谁下棋? 第一百四十三章:天道分身 “贫道要做什么,这个就不必让你得知了。” 说完,陈梦生圣人境的实力全面爆发。 无尽的大道法则碾压而去。 恐怖的气势如同长河飞瀑倒流,汹涌奔腾,又时而恍若一座镇压天地的神岳。 不计其数的紫莲冲天而起,一瞬之间,齐齐化作数万柄飞剑,猛然射向存活的这几位妖仙。 寒冥子持剑踏出,剑域全力爆发,身后出现上千道剑影,一抹抹剑光疾速冲出,对抗杀来的飞剑。 青衫老人还有年轻男子竭尽全力,施展出生平所学的仙道神通,打出一道道神虹匹炼,祭出各种仙兵灵器。 然而,紫莲不断再生,飞剑也就源源不断杀来,抵消了他们仙兵神通造成的杀伐景象。 寒冥子三人苦苦对抗着飞剑,一旁的白衣女主却有些古怪。 万千飞剑落下,她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并没有出现其他三人的狼狈景象。 似乎,她的实力远超其他三人。 注意到这一幕,陈梦生抬起知天剑,剑指白衣女子,冷声道:“原来你一直在妖域,本以为你会躲在仙域,贫道还想一剑重开天门,逼你现身!” 听到这话,其他三人面露疑惑,眉头皱起,顿时望向白衣女子。 “无趣!”白衣女子霍然抬头,双眸中闪过两道雷电,五指作爪,猛然将那俊美男子吸附到她的身前。 紧接着,俊美男子身上的仙气疯狂流动,不受控制的飘荡而出,形成一道炽白色的雾气长流,汇入女子手中的碧绿长剑。 很快,俊美男子就没了半点仙气,变成一具风干的尸体,双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甚至是恐惧的神态。 突如其来的一幕。 让寒冥子还有青衫老人猝不及防,眼睛瞪大,待俊美男子被吸干仙气之后,顿时反应过来,急忙想要与女子拉开距离。 突然,浩瀚的天道神威降临。 两人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被定身了,这种禁制力量,不像是通常的仙人一指,是动用大道法则,交织而出的神通手段。 寒冥子僵硬的转过头,只见白衣女子一只手穿过青衫老人的头颅,后者大量的仙气尽数被她吸入剑中。 白衣女子突然的转变,让他都感到一丝荒诞。 结合陈梦生刚才说的一番话,这白衣女子显然就是陈梦生在找的人,可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人? 下一刻,寒冥子就全都明白了。 在吸完青衫老人的仙气后,白衣女子的脸皮一层层开始脱落,露出的竟然不是血肉。 而是一片黑暗的面容。 “寒冥子,培养你这么久,你总算在今日创造了点价值。”白衣女子低声说道,发出的嗓音极其苍老。 听到这话,寒冥子神情变色,面对此人,心神总是止不住的颤栗,惊声道:“是你!天道的化身,可你不是在仙域……” “仙域人间,本座来去自如。”说话间,白衣女子抬起玉手往脸上抹过,很快,一副年轻貌美的面容就再次显化。 寒冥子努了努嘴,怯怯的说道:“我一直为您镇守仙域,以您的忠实门徒行走天下,为何要禁锢于我?” “因为本座已经不需要你了,愚蠢的废物只能用来喂剑!”白衣女子猛然张开五指,虚空合拳。 寒冥子躯体寸寸崩溃,一团充沛仙气的本源被扯出体内,落在白衣女子的手中。 白衣女子横起碧绿长剑,伸手按在剑身上,那团浓郁的仙源转瞬被吸纳干净。 陈梦生眼神冷了下来,问道:“这是你第几次现身?” 白衣女子笑了笑,竖起两根手指,缓缓道:“第一次是在妖域杀你师父,这一次是来杀你的。” 言语中满是杀意,并没有将已然成圣的陈梦生放在眼里,随意的程度,就好像是在捏死一只蚂蚁。 “你虽说只是他的一个分身,但你手握天道法则,确实能杀我,可是同样我也能杀你!”哪怕面对天道的威胁,陈梦生依旧泰然自若。 白衣女子手腕一拧,碧绿长剑转变为一柄金色古剑,冷然道: “本座在太古时期,杀过的圣人不计其数,其中剑圣杀得最是无味,他们可都接不住本座的一剑,信不信本座只需一剑,就能毁去你这好不容易修出的小天地?” “你不过是一个分身,脾气倒是不小!”陈梦生低喝,圣人大道的气机骤然流转,一步踏出,万莲齐绽! 白衣女子目光淡漠,素手持剑,踱步在虚空之上,脚下踩出无穷无尽的大道法则,凝聚出一条条法则锁链,腾空而起! 条条都刻画着大道纹路的枷锁激射而出,化作一只只面目狰狞的远古凶兽,展露出血口獠牙,朝着陈梦生扑杀袭去! 陈梦生身前凭空显化朵朵紫莲,蓦然绽放,璀璨的紫气骤然形成一道剑气游龙。 剑气滚龙壁! 汹涌澎湃的剑气,顿时掀起一阵百丈游龙的风暴。 散发着冲天怒意的凶兽,转眼杀来! 然而,这些看似迅猛无比的远古巨兽,不过都是天道法则显化出来的形态,只有其形,并无其力。 故此,这几只凶兽在剑气游龙的冲撞,显得有些脆如纸糊。 剑气游龙划开虚空,凶狠撞在凶兽头颅身躯之上,不过呼吸之间,便尽数斩灭掉了所有凶兽。 见到这一幕,白衣女子面色微冷。 人间早在多年前就已脱离自己的法则掌控,身处在这里,诸多手段施展不开,就连雷劫之力都无法动用。 哪怕如此,她也有绝对的自信,斩杀陈梦生,自己可是天道主宰,曾是一手抹掉天庭的存在。 一个超脱仙道,初入圣人大道的人间修士,无论设局多少年,都无法抹杀自己。 只要天道法则存在,分身永远不会灭亡。 陈梦生负剑而立,悬飞在虚空上,望着对面的白衣女子,朗声笑道:“看样子,你这分身发挥不了你多大的实力,是你的本体在被道祖削弱,还是你本身就这么弱?” “不过是依靠人间山脉,当年你行走仙域,可惜我修行出了点小岔子,不然你连天门都破不开。” 白衣女子轻声说道,神情冷漠,双眸中涌现出奇异的红芒。 第一百四十四章:天地棋盘 天道也需要修行,还出了岔子? 站在小楼上的李知安,听着两人的对话,心神充满了震撼。 这年轻女子是天道分身,这也就证实了前些时间师父所说的。 天道真的是一个有灵智的生物,甚至当年古天庭的消逝,就和它有关。 于岳叹了口气,两人都被陈梦生以大神通禁身在此地。 他望向天幕上在交手的两人,缓缓道:“当年师父强势打出天门,这等人物又怎么可能死在小小的妖域呢?” “其实早在数百年前,你师祖就已经赢了天道一子,它真身还在天域外与道祖交战,所以只留下一个大道分身,这也是它数万年来最薄弱的时候。” “师父他老人家趁这个时候,夺取了剑道法则的本源,一剑开天门,后来听师父他说,是剑道本源选择了师兄。” 于岳收回目光,仿佛不太害怕自家师兄会败给天道化身,转头看着李知安,继续道: “失去剑道本源,天道化身恐怕为此花了数百年,都在补全这个法则,所以师兄便在这个时间点,进入仙域,从混沌海中取回了一件能让天地颠倒的先天灵器。” “天地颠倒?”李知安面露疑惑。 混沌海,先天灵器……师祖林云和师父设了数百年的大局,甚至敢于对抗天道,似乎就是为了天地颠倒。 可天是指这仙域,还是天道…… “轰隆隆!” 天幕之上,天雷滚滚。 层层叠叠的乌云汇在一起,给人一种沉闷不已的压迫感,就像是天要坍塌下来。 南海上,闪动着一道道神虹剑影,两股不同的剑气充斥着整座天地。 陈梦生的圣人天地,朵朵紫莲消逝了一大半。 反观白衣女子就刻意是在磨炼手中仙剑,在借陈梦生补全某种法则秩序。 忽然,玉剑上交织出一股神秘道纹,化作一条条法则神链,挟着强势无比的力量,击穿了天地间剩下的紫色仙莲。 蓦然间,原本的诵经声,大道之音彻底消散,这座圣人天地化为乌有。 “你还是太弱了,就连这副圣人驱壳都如此孱弱不堪,又谈何灭我?”白衣女子五指松开,一个虚化的仙域城池显化在上面。 闻言,陈梦生淡然笑之,负手在后,紫袍大袖迎风招展,猎猎作响,轻声道。 “剑来!” 刹那之间,南海之上,以陈梦生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剑气横生,肆虐天地间! 与此同时,齐云观后院的一口枯井边,贴着的古怪符箓灵光闪烁,自行脱落。 骤然间。 枯井当中,数以万计的大道仙剑激射飞出,挟着汹涌似潮的剑意,贯彻整座齐云山! 浩浩荡荡的飞剑如蝗群般,遮天蔽日! 万里天幕,飞剑密布! 列成天地一线。 陈梦生无喜无悲,剑指竖起,霎时间,万道飞剑齐齐剑指天道化身! 一念驭万剑,不计其数的上万飞剑极其凌厉,每一柄剑,都凝聚了陈梦生对剑道最高的领悟。 在这一刻,万剑齐聚,显化了天下剑修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 天,地,人,剑,四者合一的剑道法则! 这才是陈梦生真正的大道天地! 剑气冲破天地枷锁,直入九天,剑意森寒似海,冰寒彻骨。 瞧见天地之间剩下剑的一幕,李知安震惊不已。 他虽然境界只是鱼游境,可杀了这么多的大妖鬼怪,剑道水平早已突破数级,到达了陆地神仙境。 可身为剑仙,一人驭六剑,就极其耗费心神真气。 观这方无边无际的天幕,满是剑影,无处不在,世间第一剑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剑道本源!你居然能承受得住?”白衣女子脸色一变,剑道本源代表了天地第一缕剑意,剑气,剑心。 要知道,大道本源可是天地初开的力量,除了道祖,人皇等万古人物,无人可承受得住其中的大道因数。 “侥幸而已。”陈梦生祭出手中知天剑,化作一抹剑光,落在万剑当中,似是充当领军的第一先锋! 白衣女子神情第一次出现了凝重,冷冷道:“哪怕你吞噬了剑道本源,你也杀不死本座!” 如果举例来讲,那剑道本源给它的危机感,顶多就是一条含有剧毒的蟒蛇,被咬上一口,既不致命,只有疼痛。 可能掌握剑道本源的陈梦生,不就相当于第二个道祖,人皇之流的存在。 天道的真身迟迟未归,说明天域外的一战,从万古前打到了现在,对方阵营要是再加上一个陈梦生。 这扭转战局的关键,说不定就是此人。 “能否杀你,试试便知!”陈梦生手腕相靠,右手拢起剑指,万剑抖动,猛然爆发出滔天剑气。 唰!唰!唰! 不计其数的飞剑如一道道璀璨神虹,轰然遮天蔽日飞刺杀出,尽数朝着白衣女子横压飞去! 任凭白衣女子如何挥动手中仙剑,却徒劳无功,转瞬之间就被万剑齐齐穿透身躯,鲜血四溅! 只是与寻常人不同的是,她血液颜色居然在闪烁着金光,熠熠生辉。 哪怕被万剑入体,刺透全身,白衣女子却古井无波,脸上并无任何惊恐的表情。 紧接着,一道苍老至极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 “你杀不死本座!” 闻言,陈梦生神情平静,摇摇头,低声道:“贫道从未想要杀死你。” “陈梦生,林云你们师徒俩究竟在谋划什么?” 那道苍老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语气中充满了惊疑,甚至是好奇…… 这个问题,陈梦生没有回答。 他望着白衣女子,那里已经被汹涌澎湃的飞剑萦绕,剑气之盛,如同一轮烈日在焚烧万物。 下一刻,陈梦生手腕翻动,一块散发着道法灵韵的玉质棋盘显化而出。 这副棋盘正是齐云山小楼中的那一副,只是最后的一方残角,已然被完整补全。 棋盘两边弥漫着黑白的雾气,飞旋形成一张阴阳两极的图案,玄妙莫测。 陈梦生双指按在棋盘上,两股黑白雾气顿时静止不动,黑即是黑,白即为白,互不干扰。 “天地棋盘!陈梦生,你进入过混沌海?” 天地间再一次响起那道沧桑的声音,声音主人惊声道: “这不可能,混沌之海已然紊乱不堪,一滴海水可镇杀仙人,就连道祖人皇都不敢踏入,你如何能安然身退?” 第一百四十五章:第十州 “混沌海,贫道一剑渡之。”陈梦生淡然道,此刻他身上的气质,已无仙风道骨,而是道与人合的无上境界,虚无缥缈。 天幕之上,雷音阵阵。 “不曾想,在本座遮盖万古的大手下,终究出现了变数,更想不到的是,不在仙域,而是这处灵气贫瘠的人间界,当年,本座不该杀林云,而是斩你陈梦生!” 对此话,陈梦生置若罔闻,双指探入棋盘一边的黑雾当中,夹出一只白棋,朝上屈指一弹! 白棋如一道彗星流火激射而出,在沿途中化作一抹耀眼的白光,直入九天之上! “轰!” 白棋没入天幕,荡开一股强大的力量余波,黑色天穹止不住的颤栗,这是混沌大道和天道法则的相撞。 天穹虚空好似在塌陷,不断坠下一层层黑云,跌落南海,激起万丈海啸,又或是坠入中州界域,不断有陨石砸向其余八州之地。 陈梦生拢指又从白雾中,捻起一只明亮的黑棋,朗声道:“今,贫道陈梦生,立于人间大道止境,伸手向人间三取!” 声音朗朗,响彻整座人间地。 十二仙宗之地飞出一道道虹光,都是九州大陆仙人境的强者,他们望向齐云山方向,无不惊惧。 原本其中不少人还想借刀杀人,借妖族老祖这把无比锋利的魔刀,斩掉齐云山上这个碍眼的老道人。 可如今,感受到无尽的大道威压,心悸万分,陈梦生这是踏入了什么样的境界? 光是一声仙人道音,就充满了让人心生胆颤的道法压制,如若直面陈梦生…… 大魏王朝。 中州洛阳城。 灯火辉煌的宫殿当中,一位身穿紫金龙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殿堂之上,男子气宇轩昂,头顶珠帘冠冕,正襟危坐。 奇怪的是,殿堂下并无百官议事,空无一人。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蓦然传来一道陈梦生的话语。 “赵景,贫道一借你大魏国运,用其镇封祸害生灵的天道驱壳,可愿否?” 坐在殿堂之上的中年男子,正是当今大魏王朝的皇帝,景盛帝赵景! 赵景听到这一句请愿,神情激动,猛然起身,捧起桌上玉玺,光芒大放,照彻整座殿堂。 与此同时,齐云山上可见陈梦生手持棋盘。 下一刻,中州大魏王朝。 都城洛阳帝宫中,有一道洪声响起:“国玺起,万民运,大魏愿随道长斩妖除魔!” 洛阳城上方升起一块传国玉玺,玉玺上飞出一道白光,汇向齐云山,直入陈梦生手中的黑棋。 见到这一幕,天上那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蝼蚁成群,妄噬巨象!” 陈梦生无动于衷,弹指将黑气射出,黑棋疾速如虹,这一次没有冲天而起,而是没入大地之中。 陈梦生高声道:“二问世间历代人皇的亡魂,可愿借晚辈大地山水否?” “可!” 霎时间,九州八荒龙脉齐鸣,人间江河倒流齐云山! “一群死去数万年的手下败将,也敢触碰天道轮回,本座真身会将尔等尽数镇压!”无比沧桑的声音这次出现了暴怒。 “最后一借,向天下剑修借剑!” 言尽,陈梦生抬手将天地棋盘打出,骤然飞向天幕之上,悬停于九天高空。 赫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如同一尊黑白相间的神火在汹涌燃烧,照亮了天地之间。 便在此时,人间九州,一道道飞剑冲天而起。 世间剑修慌乱震惊,本命之剑,居然会出现不受控制的迹象。 不论是无灵的木剑,玄铁剑,或是杀人无双的神剑,甚至是诞生出剑灵的仙剑,都好像被人操控一般,飞向天空。 所有激射冲天的飞剑,齐齐没入云海当中。 除了小楼当中的李知安,剑鞘除了颤动剑鸣,并没有出现飞剑失去控制的异象。 “贫道云钓百年,就是为了补齐这天地棋盘,如今棋局已成, 这最后定胜棋显然是落在了贫道手中,仙域不该是你汲取道韵的牢笼。”陈梦生摇头道。 说话间,四面八方涌来无数的飞剑,齐齐没入空中的棋盘当中,消失不见。 “陈梦生,你竟敢逆天而行之!” “待我真身归来,必屠尽你齐云山一脉!” 这道可怕的天人之音如击鼎鸣钟,天下四域掀起一阵阵海啸,五岳颤动,就像是从九天之上浩浩荡荡传入人间。 陈梦生无视了这一句威胁,手掌蓦然朝下。 天地棋盘猛的震动,居然如出一辙,棋面朝下,一股白雾倾泻流下,汇入南海,将整片南海化作白茫茫的一片。 下一刻,金光天门显化。 一个穿着战甲的远古仙人镇守在天门出,浓郁的杀气碾压而来! “轰隆隆!” 天门开始崩溃,轰然炸裂,裂成几块金色碎片,如一道道金色流光,坠入九州八荒。 陈梦生抬起知天剑,一剑挥出,一道紫气腾腾的剑气朝着天地棋盘,横斩而去。 嗤! 天地棋盘一分为二,黑白雾气飞旋扭曲,化作一张极阴极阳的太极道图。 “大梦苍生!”陈梦生轻声呢喃,最后望了一眼齐云山方向,缓缓闭目。 太极道图开始运转,飞速旋转,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吸扯力,所有飞剑都被吸纳进去,气势更加恢宏。 一道黑雾落下,缠住白衣女子,迅猛将其扯入太极道图中,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冲天恨意。 不多时,太极道图再次降下一缕白雾,萦绕住陈梦生,将其躯体牵扯进入图画当中。 “轰!” 蓦然一声大响,天真的塌陷了。 只见天幕虚空裂开,出现一个巨大的黑白漩涡,紧接着,显化一处足足有中州万里之大的州域,从漩涡中缓缓下沉! 猛然 最终这片万里辽阔的仙域大陆,落在南海界域,覆盖了整片南海,海水干涸,大地层层塌陷。 在这片雾气弥漫的仙气大陆坠落南海后,太极道图散发出玄妙的气息,破裂的虚空开始自行弥补。 天幕上,可见层层叠叠的墨云,正缓缓从齐云山上退散。 很快,太极道图两股黑白气息飞速旋转,最终化作一抹光点,彻底消失不见。 大战落幕,至此之后。 人间九州多出一个第十州。 第一章:直入天玄境 光阴如白驹过隙,距离齐云山那夜惊世大战的落幕,时间已然来到一个月后。 深秋将尽,临至初冬。 夜。 齐云山上。 一轮银月高高挂在天幕当空,月光照耀整座齐云山界。 李知安闭着双眸,盘膝坐在老柳树下,一只肥大的白猫慵懒的靠在腿边,时而呼出微弱的鼾声。 在李知安身前,绽放着一朵紫气神莲,四周弥漫的灵气被大力扯入这朵神莲中,汇入气海,不断冲开一道道经脉枷锁。 铮!铮!铮! 李知安体内发生异象,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剑鸣之音。 一身恢宏磅礴的剑意,恍若要将万物斩裂,恐怖的剑气化作虚无缥缈的莲花,蓦然显化,又忽的消散。 无尽的剑影萦绕在柳树周遭,每一截青翠柳枝都在摇曳不定,就像是无数柄极其凌厉的杀剑,具有极强的杀伐之意。 柳树下,李知安凝神静气,面目肃穆,冲击境界的气势疯狂涌动,心中剑意形成一股无形风暴,不断冲撞着气海紫莲。 在剑心的操控之下,剑意风暴时而迅猛如雷,轰砸在紫莲上,又或是柔和似水,汇入紫莲当中。 这一个月来,气海紫莲中的仙经,已经完全被他参悟透彻,不断在冲击鱼游境的瓶颈。 可无论吸取再多的天地灵气,疯狂汇入气海,却如泥牛入海,化为虚无,始终破不开合海境。 蓦然间,脑海中回忆着万剑遮天的景象。 李知安沉下心神,不断以神识演化昨日陈梦生出剑时的骇人景象。 就在李知安演化剑道的时候,体内气海丹田浮现出一枚黑棋,涌出一股庞大的精纯力量。 霎时间,便如潮水般汇入他的经脉窍穴,四肢百骸,又迅速汇入气海,整个过程周而复始。 李知安顿时感知这股力量的存在,灵蛟隐约传来一道极度饥饿的神念。 它想吃掉这股力量? 这还是灵蛟第一次与李知安通过神念交流。 灵蛟不断嘶鸣,就像一个饿极了的小孩,李知安不再犹豫,随即驭动体内灵蛟,猛然吞噬起这股突兀出现的力量。 灵蛟张口将力量尽数吸纳掉,全身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泽,紧接着,身上阵阵灵光闪烁,生出了一块块龙鳞。 这条灵蛟仿佛在发生蜕变,就连蛟首也再次生出了一只龙角,腹部下有四只小爪破壳而出。 就在灵蛟蜕变之时,李知安身前也凝聚了一场灵气风暴,四面八方的灵气在震荡,汹涌灌入他身前的紫莲,浩瀚的灵力强横冲击着莲花。 嗡! 刹那间,熠熠生辉的紫色莲花,终于承受不住灵气风暴的冲击力,一朵莲瓣缓缓盛开。 可还没等这莲瓣完全盛开,紧接着,就有第二朵抢先绽放,五朵莲瓣闪动着朦胧紫气。 下一刻,两道莲瓣喷薄出霞光,交织在一起,凝结出一股强大的灵韵,裹挟着恐怖的压迫感,直接奔腾涌出,冲入神识当中。 铮!铮!铮! 脑海中被剑鸣之音充斥,神识台上,涌出一片白雾,一个孩童模样的虚影逐渐显化。 很快,孩童的模样逐渐清晰,看到这个剑眉星目的小孩,李知安愣了下神,这分明就是缩小版的自己! “这不是元神小人?”李知安呢喃一声,自己才鱼游境,怎么修出天玄境的元神来了? 不得不说,这样看着一个缩小版的自己,感觉还是有点奇怪的。 体内异象仍在进行,就在小孩出现后,黑棋中激射出一柄袖珍飞剑,落入小孩手中。 小孩双手持剑,气势恍若一变,眼神转而坚毅,分别以刺剑式,劈剑式出剑。 不多时,便挥出了六千剑,小孩体内爆发出两股不同的剑鸣,同时,全身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而灵蛟也还在发生蜕变,原本如水蓝般的蛟身转变成金灿灿,金色光芒照耀整片气海丹田,涌出强大凌厉的剑意。 日夜颠倒。 李知安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姿势,直至七天过后。 所有的气息都消散不见,神台上的元神小人也紧闭双眸,席地而坐,五心向天,一道剑气萦绕其身。 身前的紫气神莲也飞入了体内,灵蛟陷入了沉睡当中,只是气海依旧金灿灿的,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在流动。 李知安缓缓睁眼,眼神清澈,强大的剑意充斥着全身,体内仿佛有着无尽的力量。 “剑来!” 李知安暴喝一声,地上剑鞘一阵抖动,陆续飞出六柄颜色各异的飞剑,在崖峰上空,井然排出一线。 浑身剑意紊乱不堪,不受控制般涌现,在周身掀起一阵阵狂风,不断席卷荡开,宛若江河翻涌澎湃,无比浑厚。 李知安此刻身上的气势,隐隐约约透露着某种道意,就如封在鞘中的仙剑。 一旦出鞘,必然见血而归! 他白衣似雪,黑发摇曳,眼神明亮如月,以刚凝聚的元神小人,释放出更加强大的神识力,一念操控着六柄飞剑。 “天玄劫呢?为何迟迟不来?”李知安看向天幕,天道化身消散后,难道世间的劫数也随着消失了? 周身弥漫的天地之力,李知安自然知道这是踏入天玄境后才能感知到的力量。 体内剑意汹涌澎湃,李知安掐起剑决,调动起万千剑意汇入六剑当中,齐齐颤鸣,随即六剑激射而出,直入云霄。 霎时间,狂风大作,六道璀璨剑光如同长虹掠过。 散发出恐怖凌厉的剑气,搅碎云层,李知安双指压下,六剑朝下掠回剑鞘。 李知安负手在后,仰望天幕,天玄劫的消失,这将意外着九州会不断涌出一位位陆地神仙,甚至更高的境界。 这时,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浑厚的爽朗笑声。 “不错,不过就悟了一个月,居然突破到了天玄境,看来那天观剑,你大有感悟啊!”于岳缓步走来,微微颔首。 “见过师叔!”李知安拱手作礼,看向于岳,说道:“师叔,师侄准备这几天就下山了。” “也好,你已入天玄境,加上这身堪比陆地神仙的剑术,游历天下,也足以自保!” 说话间,于岳满脸堆笑,伸手弹出一道灵光,没入李知安的眉心,说道: “山下宗门复杂,妖魔鬼怪,还最需提防人心,听师兄说你符箓画的不错,这本我亲自撰写的符道经书,就赠与你了。” 灵光没入眉心后,李知安顿时感知到神台上多出了一本仙光莹莹的书籍,符文闪烁。 “多谢师叔。”李知安微微低头,拱手再拜。 第二章:路遇不平,拔剑相助 齐云山界,云雾缭绕。 光阴匆匆流逝,又花了六七天时间稳固境界。 李知安站在山巅上,双目微凝,负剑而立。 踏入天玄境之后,又领悟出了剑域,缕缕剑气在周身不断流转,迸发出凌厉的剑意,恍若江河奔腾滔滔不绝。 李知安大袖一挥,一股狂风席卷而去,山巅上的云海随即被左右拨开。 视线之内,南海方向,可见多了一州之地,每天都有霞光喷薄冲天。 据师叔于岳所说,这是天下掉下来的仙域。 李知安这才明白师父陈梦生与师祖林云,谋划了这么久的大局,居然是把仙域从天道手中分离了。 如今,九州大陆多出了一块陆地,还是一块仙人最多的州域。 天上也不存在天门了,不过天并没有真的塌下来,天道法则还在自行运转。 南海边城倒塌之后,妖族也踪迹全无,这道庇护了数百年的御妖长城,没了妖族祸乱边境,大魏王朝索性就此放弃重建。 更多的是注意,这从天而降的南海仙域,有没有仙人走出,或是能否进入这仙域当中。 李知安转身离去,在齐云观中,焚香叩拜一番过后,没有动用真气,徒步走在通往山下这条长且青的石阶路。 走到最后一道石阶,低头躬身一拜,就此佩剑下山。 轰隆隆! 刚来到长月江时,天空就响起滚滚雷声。 长月江整条江水波涛汹涌,水势奔腾,自从南海长城倒塌后,距离最近的江河之流就扩大了几分。 李知安还没过江,就感知水底下有两股强大的力量在交缠,更像是两人在打斗,争夺什么宝物。 这长月江已经被闻苑占据,怎么会多出另外一股力量? 这江水汹涌澎湃,水势凶险,一头莽进去,说不定会被底下两股力量涉及。 更何况,自己并不会避水道术,进入水底,符箓剑法的威力都会大大减弱。 李知安伸手拔剑,一剑朝宛若汹涌澎湃的江流斩去! 一道雪白如虹的剑气瞬间将江流分隔,露出长长的一截江底陆地。 不少鱼虾没了江流,顿时张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神情,慌忙潜入泥流当中。 两边拍向岸边的江流只是一滞,又迅速合拢,激起一道百丈高的江浪。 下一刻,一雪白剑气在江底肆虐,逼迫那两股力量冲出长月江。 哗啦啦! 江水蔓延到桥上,多出了一名年轻女子,正是闻苑,今天的她穿着略显淡雅,一身素青长裙。 她上桥之后,没有看向李知安,而是始终盯着江底,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人在下面。 闻苑脸色苍白,披头散发,极为狼狈,甚至脸上还多出了一道殷红的血痕,气机起伏不定,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闻姑娘?” 就在李知安开口的时候,江底水流蓦然一止,江中心形成一股小漩涡,随即出现一个皮肤略显松弛的妇人。 妇人眼神冷漠,披着一件绫罗白裙,腰间系着牡丹花纹的腰带,一手持剑立于江中,一身阴气竟比闻苑还要浓厚,显然也是一位占据江流的阴神。 她完全无视了李知安的存在,抬起清水凝聚的长剑,剑指桥上的闻苑,怒声道:“贱婢,我家娘娘早就让你交出长月江,便可让你进入水神府,当上娘娘的贴身婢女,这般上好的差事,是天下多少阴神梦寐以求的,你一个合海境可倒好,死活不肯,别怪娘娘狠心!” “呵,不过是一个老妖婆,还自称水神娘娘,我呸!”闻苑素手抹过脸颊,一道清水显现,缓缓愈合了血痕,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闻言,妇人眼中闪过些许杀意,摇摇头,沉声道:“冥顽不灵!既如此,那我只得遵从娘娘旨意,将你镇杀在长月江底,永世不得入轮回!” 言尽,妇人顿时爆发出冲天杀势,江水沸腾,炸起滚滚骇浪,她赫然一剑朝前劈下! 江水翻涌,一道江水冲天而起,交织汇聚成一条水柱激射杀出! 水柱带着恐怖的杀意,倾泻撞来,闻苑一咬牙,只得双掌推出,尽力抵抗。 一股江水神力轰出,使得水柱停滞在半空中,可闻苑脸色更加惨白,一身气机紊乱不堪,似乎就要抵不住那股江流压力。 毕竟长月江是闻苑的地盘,虽然妇人也是一位与水亲近的阴神,但身在此江,却没有闻苑来的遂心应手。 可闻苑刚刚踏入鱼游境,刚刚掌控长月江没多长时间,更没有修行过什么杀伐功法。 哪怕这妇人外来的阴神,可妇人境界处在天玄境上,不敌也实属正常。 天玄对上鱼游境,抬手可杀,闻苑能挡住妇人多次攻击,这还是妇人被长月江压制了实力的优势下。 李知安手腕一拧,长剑上寒光闪烁,霎时间,剑意凝聚全身,瞬间笼罩四方天地。 既然遇到了此事,那就不能不管,更何况,闻苑还做了自己一段时间的邻居,眼看她被欺负,必然不能坐视不理。 妇人察觉到这边的异常,瞳孔一缩,猛然抬头,看向李知安,高声问道:“刚才就是你斩出的剑气?” 李知安置若罔闻,一剑斩断了水柱,偏头望向江中心,笑道:“这位老婶婶,你平白无故闯入闻姑娘的家里,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真让人不太爽啊!” “老婶婶?”听到这声称呼,妇人面目以肉眼可见的升起怒意,猛然大袖一拍。 骤然间,江面上一道水流激射飞出,凝成一柄水波长剑,恍若一支箭矢划过长空,一阵呼啸,冷然刺向岸上的李知安! 面对这一把凌厉无比的水剑,李知安稳然不动,双眼一凝,天玄境的气势爆发开来,瞬间掌控四周的天地之力。 下一刻,水剑刺到身前三寸时,静止不动,又突兀调转剑锋,骤然回身,转头刺向江上的妇人! 眼看水剑突然回刺,妇人蓦然睁大双眼,正欲催动江河形成护身屏障,却发现自己运转不了阴神力,就连身形也被天地禁锢一般,动弹不得。 只见这道比方才还要快上百倍的水剑,疾速掠过江面,从妇人的眉心中穿过,随即悬空一滞,化作一抹水流,坠落长月江。 第三章:水神娘娘 在江底与闻苑交手之时,妇人依靠着天玄境的修为,哪怕面对长月江主人的闻苑,也取得了碾压的上风。 就快得手的时候,就被一道剑气打断了自己的攻伐手段,这剑气就仿佛有生命一般,对自己紧追不舍。 眼看闻苑逃出江面,妇人对这剑气极为愤怒,顾不上其他,只好掠出江底追杀闻苑。 刚显化出江面,瞧见一副精疲力竭的闻苑,妇人知道她已经坚持不了太久,而这次自家娘娘交代的事,也能顺利完成。 当妇人一想到若不是杀不了闻苑,回去必将受到娘娘那让人闻之骇然的惩罚,一想到这,她便不寒而栗。 半路杀出一个小剑修,她权当是一个路过的好事游侠,可不曾想,这年轻游侠轻易一剑就要了自己的命。 “闻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李知安收起太阿剑,看向桥上的闻苑。 这妇人阴神突兀出现在长月江,还打伤了闻苑,似是和什么娘娘有关。 模糊的几句话,让李知安感到一头雾水。 看到妇人的身死,闻苑脸上反倒没有半点高兴,长叹一声,眉目之间充满了忧虑,柔声道:“小李仙长有所不知,前几天郡城官府就来人,在南海渡口处新建了一座水神庙,庙里供奉着一名水神娘娘。” “官府?这水神娘娘又是何人?”李知安眉头一皱。 官府在几天的时候,就迅速建了一座水神庙,足以说明水神庙的身份不简单。 “我也不知这水神娘娘是何来历,听说建这水神庙的时候排场极大,就连官兵都出动了,我曾在远远的地方看过一眼。”闻苑轻轻摇头。 随即,她望了一眼江流,惊叹道:“那座水神庙哪里是庙,简直就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我生前见过的高官达贵们,特地来那水神庙焚香祭拜,听路过的县民们说,一香价值抵千金了!” “难道这水神娘娘是朝廷的人?”李知安想了想,接着问道:“这水神娘娘香火昌盛,又为何无故派人来镇杀你?” 听到这话,闻苑咬了咬嘴唇,神情略显犹豫,缓缓道: “我只知个大概,这水神娘娘图谋甚大,能在南海这个云州江河汇口的地方建庙,身份背景难以想象。” “只知道这水神娘娘在南海渡口建了庙后,这云州半数的江神都得听她的,而我又距离最近,几天前,她就开始派人来,逼迫我让出长月江。” “南海不是被填平了?”李知安疑惑出声。 大战当晚,自己可是目睹了南海先被一座魔山压下,随后又是一座辽阔程度堪比中州之地的仙域落下。 闻苑摇摇头,说道:“那晚,我感受到齐云山传出的浩瀚神威,就躲在江底洞府中,片刻过后,没了声音,我才敢出来。” “突然看到天空上出现一个拿着剑的男子,那人出了一剑,在地上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坑,将南边海水都汇到了坑里,形成新的南海渡口。” 听到闻苑这番话,李知安眉头一皱,一剑划出一个南海渡口,这男子的实力起码也在陆地剑仙境。 李知安目光微凝,走到桥中间,望着南海方向,低声道:“这水神娘娘到底什么来头?架势这么大,竟妄想掌控云州江河,这要是让她做到,云州境内半数的生灵岂不是落在她的一念之间。” 闻苑摇头,沉默不语。 闻苑生前也是某位朝廷官员的女儿,居然也不知这位水神娘娘是谁。 李知安微微沉思,片刻后,笑道:“我倒要看看这水神娘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小李仙长……其实不必为我出这口恶气,这水神娘娘来头不小,若是因此让公子惹祸上身,甚至还丢了性命……”闻苑轻咬薄唇,眼波流转。 李知安此次挺身而出,还斩了水神娘娘的人,不顾自身安危,为自己出头,肯定是对自己一点爱慕之心的吧…… 闻苑微微抬头,蓦然一愣,眼前桥上空荡荡,除了一阵阵寒风袭过,哪里还有年轻道士的身影。 南海渡口位置就在长月江下游附近,这里是云州半数江河的共同汇口,江流十分宽广。 李知安一路朝着下游而行,水势愈发平缓,只不过阴气也愈发浓厚。 沿岸江边建有几座亭子,有几个头戴斗笠的渔翁在划船而行。 李知安随着江流来到一处渡口,这里聚集的渔船高达十多条,人影幢幢,多数是渔夫,又或是出钱乘船,游江赏景的外地游客。 很快,就便在渡口附近的小山头上,找到了这座水神庙。 这座新建的水神庙香火袅袅,极为热闹,一路上香客百姓人来人往,多是一些为了求子而来的妇人。 庙外立有一块巨大的灰白石碑,描述了这位水神娘娘生前所做过的一桩桩善事,还有几首文人写下的歌颂娘娘的美文诗词。 李知安立身在山头下,一眼可见庙内供奉着一尊彩绘的女子神像。 这尊水神娘娘的塑像,雕刻之人手艺非凡,光是一袭罗裙衣袍就雕刻的栩栩如生。 这水神娘娘更像是活生生的女子,一双丹凤眼,眉目间竟透着一股威严。 不过,更吸引李知安心神的,是那尊香火炉。 炉子内飘出一缕缕灰蒙蒙的香火气息,化作众生愿力飘向这尊娘娘神像。 李知安施展出望气术,愿力汇入神像后,又弥漫出一股金色光芒,向着云州江河汇流的地方飘去。 心念一动,李知安朝着金光方向,大步踏出,转瞬来到一处阴气冲天的江岸,只见金芒连绵不绝的涌入江水中心。 看来,江底才是这水神娘娘的阴宅府邸。 江水中心距离岸边三五里,李知安正想从一旁的竹林中,斩下一根竹子,立竹渡江。 就在这个时候,江面上,一艘看似破旧,却能遮雨挡阳的草船缓缓驶来。 船上是一位缺了一颗门牙的老船夫,身披蓑衣,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像是一位不宰客的老实人。 草船随着江浪不停摇晃,老船夫站在船上,看向岸边的李知安,高声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要搭船出江赏景?” 第四章:阴魂也能净身? 李知安拱手点头,说道:“正是,老船家,能否驶到江水中心时,多停留一个时辰?” 老船夫略作犹豫,笑道:“听公子口音,还有这身打扮倒像本地人,公子有这要求,也不奇怪,只是这价钱就得多要一两。” “若是我不是本地的,船家怕不是就得多要上几两?”李知安哑然失笑,轻轻跃上了草船。 闻言,老船夫一番尬笑,不再多说什么,划动草船驶向江中心。 顺着一阵小江风,江浪缓缓推动船身,草船快速前进,很快就到了江面中央。 百里江面上柔风平静,前方起了一阵雾霭,白茫茫的一片,让人看不起前路的景象。 “公子,只能驶到这了,说来也怪,昨日这江还好好的,打今早起,江面就多了这片大雾,县上不少人都说,这是县上新来的水神娘娘,正在与水妖斗法呢。” 说到这,老船夫嗤笑一声,指着前面的江雾,低声道:“公子,不是老朽吓人,是这雾里真藏着有妖怪,今早有几个外来人便不信邪,气势汹汹的借船进了这雾里,结果,就听到了一声怪叫,接着,雾里流出很多血水,那人就没了,连尸体都捞不着!” “船家放心,我就在这赏会景,一会就回去,若有意外,你就使劲划回渡口。” 说话间,李知安盘膝而坐,眼中紫气闪动,望向一汪江水。 前面景象落在老船夫的肉眼里,就是普通的漫天雾气,可李知安却能洞察到,无边的妖气弥漫。 “怪人……”老船夫微微摇头,过了一会,看到这名公子好似陷入了酣睡,不由得嘀咕一声:“不是说来赏景吗?怎么还在这睡上了……” 只见李知安闭上了双眸,也不知是陷入了酣睡当中,还是在假寐。 老船夫一生见的人多了,见到李知安这种在江面睡觉的怪人,显然也是习以为常了。 只想着一会拿了钱,快点远离这江面中心,前方的漫天白雾,始终让他感到一阵阵不安。 实际上,李知安即没有在船上酣睡,也不是在假寐,他此时的状态,已然是元神出窍,潜入了江底。 元神也算是阴神的一种存在,修为境界决定了元神的强大,还有出窍的时间和距离。 李知安催动元神沉入江水,望气术并无受阻,即使是在河水下,入眼可见万物,视线完全不受河水的阻碍,神识范围也依旧和他的天玄境相持平。 江底下面,可见阴气更加浓郁,李知安此时是元神状态,感受不到江水的刺骨。 那道金灿灿的光芒通往江底更深处,李知安眉头一皱,也不知这水神娘娘实力如何,贸然闯入的话,危险系数极大。 就在李知安犹豫要不要一剑开江,前面江水忽的卷动起来,紧接着,一个拄着蛇头杖的老妪走了过来。 老妪摇头叹了一声,蓦然开口道:“又来一个被水淹死的,年纪轻轻的,走吧,死在我们水神娘娘的地盘,你这阴魂就归落泉府管了。” 只见老妪抬起蛇头杖,一道白光化作锁链缠住了李知安。 这条锁链对天玄境的李知安来说,轻松挣开,只是听到这老妪所说的落泉府感到好奇。 老妪牵起锁链,向着江底更深处走去,李知安念头一动,干脆跟在她后面。 途中,李知安故作懵懂模样,怯怯问道:“老婆婆,这人死了不是送去地府轮回吗?怎么还得去落泉府?难道落泉府就是地府吗?” “傻小子,落泉府是我们水神娘娘的府邸,从水神娘娘来了这里起,无论你是淹死还是被人杀死,只要死在这云州江河下的人,都得拘来落泉府。” “水神娘娘本事这么大?还能让死人进入轮回?” “谁说让你进入轮回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投不了胎了,你这阴魂之身就得在落泉府为奴!” “水神娘娘居然敢如此肆意妄为,不顾天理,拘禁百姓死后的阴魂,沦落为她的奴隶,难道就不怕天地司,朝廷追究吗?” “傻小子,没想到你见了老身,倒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害怕,想必生前修炼过吧?”老妪呵呵一笑。 李知安随口答道:“生前学过一门武学功法,勉强是一个练体武夫。” “武夫好啊,底子不错。”老妪笑的极其阴冷,“任你生前如何的神通广大,在水神娘娘这里,就算朝廷来人了,也不管用!” 说到这里,老妪顿了顿,环顾左右,低声道:“看你这小子生的顺眼,老身再告诉你一个关于娘娘的秘密,咱这水神娘娘生前还真是一位娘娘,只不过命薄,斗不过人家,否则啊,娘娘这命格要更上一层楼!” 听到老妪这番话,不难猜测出水神娘娘生前的确是一位京城里的贵人。 不过对此,李知安不感兴趣,问道:“我想知道若是那些百姓阴魂,有几个不愿顺从你们娘娘的,又该如何?” “这么多死人里,总有几个难拔的刺头,不从娘娘的可有苦头吃咯!” 老妪顿住脚步,抬起蛇头杖,指向前面,阴测测道:“这些人就是不听话的,扰得娘娘整日都不安心,只好让他们经受些痛苦,才懂得娘娘的好心。” 李知安抬头望去,只见前面上空吊着一座座江水凝聚的牢笼,水笼里关着密密麻麻的阴魂。 他们几乎都是白色衣裳,脸色发白,大多是淹死之人,只不过身上有着一道道醒目的伤痕。 瞧见骇人的这一幕,李知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这些阴魂不过是想入轮回,不愿为奴,却被人关进笼里,还要遭受这般非人哉的屈辱。 此等伤天害理的举动,又和逼良为娼有什么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出现了一座朱漆大门的阴宅府邸,大量的墨黑阴气萦绕在府宅上空。 愈发靠近府宅,李知安愈能感觉到这座府邸主人的阴气,问道:“老婆婆,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呢?” “净身。”老妪冷不丁的说道。 阴魂之体还能变成太监? 不过李知安可不想体验,正想直接爆发,一剑斩了这老妪,再闯进这落泉府,见识见识这水神娘娘。 下一刻,老妪却笑道:“阴魂都是一个死人了,只是娘娘生前就是这般,所以老身索性逗逗你, 放心吧,你小子长得一副好皮囊,娘娘定然欢喜,赏你个好差事,运气好啊,你就有福了……” 第五章:落入黄泉 李知安嘴角一抽,这老妪不会想把自己送给这水神娘娘当男宠吧? 忽的,临近府门时,旁边的水流一阵颤动,形成一个漩涡,紧接着,漩涡中走出一个身穿宫装的中年女子。 这宫装女子手持水剑,一手押送着一个年轻妇人。 那名被江水锁链拘禁的年轻妇人,穿着朴素的麻衣,一头黑发略微遮面,露出病态般的脸色。 让李知安感到恼火的是,这年轻妇人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怀有身孕,却被如此对待。 宫装妇人目光冷漠,扫了一眼李知安,继续押送着那年轻妇人,似是要将她关在刚才的江水牢笼里。 老妪抬起蛇头杖,敲了一下江底,激起一股水波涟漪,看向那名妇人魂体,冷声道:“我看府里也不需要这类妇人,干脆拖出去喂河妖算了!” 李知安疑惑道:“河妖?南海不是没了吗,怎么还会有河妖?” 老妪笑道:“小兄弟,你生前是本地的修士吧?南海可不是没了,咱家水神娘娘所占据的水域,正是之前的南海。” 在老妪说话的同时,宫装妇人停住身形,冷冷道:“那这女人就交你,我要去一趟长月江,秋嬷嬷到现在都没有回府,可能遭到了某些好事侠客的阻拦。” “也好,毕竟长月江已被那闻姓女子掌握,秋竹境界会被江域压制,要想强抢过来,也不轻松,你也好去帮帮她。”老妪点点头。 便在此时,李知安突兀笑道:“两位,敢问是一位穿着白裙的老婶婶么?” 听到这话,宫装妇人眼神一凝,而老妪明显有些错愕。 “你是什么人?你在哪见过她?”宫装妇人抬起手中水剑,指向李知安。 老妪也抬起蛇头杖,目光不善。 李知安伸出五指,一缕仙气涌现手心,化作一柄白色长剑,随即斩断了身上的水波锁链,低声道:“严格说,我应该是你口中的那位好事侠客,正好路过长月江时,路见不平,顺手斩了那位仗势欺人的老婶婶!” 看到这缕仙气的出现,老妪目露惊恐,想起此人还是自己引狼入室的,惊声怒吼道:“大胆,你究竟是何人,竟敢一人擅闯落泉府,定让娘娘将你这具魂体喂了河妖!” 宫装妇人没有像老妪这么多话,在李知安破开锁链的一瞬间,她察觉到对方的异常,骤然凝聚气势,身形化作一股水雾,提剑杀来! 面对这神速一剑,李知安泰然自若,手腕拧动,清水剑气充斥江底,抬手一剑斩出! 只是一剑,甚至没有踏出一步距离,霎时间,汹涌磅礴的剑气天地凝聚出一股江水风暴,席卷而去! 轰! 江水轰然撞在一股水雾上,似是撞在了什么躯体上,水雾崩散! 随之一股黑烟弥漫,散发出浓郁阴气。 那宫装妇人连出剑的影子都没有出现,就在顷刻间被秒杀! 修行了这么长时间,李知安斩过的妖魔鬼怪也不在少数,像这样泯灭人性的阴魂,不必手段仁慈,斩了便是。 宫装妇人刚一出剑,就爆体身亡,这可是落泉府数一数二的金丹阴神,就这样被一剑秒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怎么可能!?”老妪愣了下神,心中骇然,充满了不敢置信。 忽的,感到一股强大的死亡气息笼罩自己,她不由得猛的抬起蛇头杖,敲在江底泥地上。 接着,便有一股江水涟漪迅速扩散,蔓延整座落泉府,乃至大片江域。 这似是某种传递信号的手段,在涟漪荡开后一瞬间,落泉府上一道道黑气冲天而起,向此地直坠而来! 见到府中众多阴神赶来,老妪仿佛拥有了底气,眼神也逐渐变得凶狠起来,阴声道:“老身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来了落泉府,那就请你试试落入黄泉的滋味!” 听到老妪这番杀气腾腾的话,李知安神情平静,环顾左右,笑道:“原来这就是落泉府名字的寓意,不过我落入黄泉的景象,你是看不到了!” 说完,一道清水剑气凝聚斩出,掠过江底,划过一道醒目的涟漪。 转瞬之间,剑气刺透那老妪的金丹,眼神惊恐万分,强大的剑意直接摧毁了她的神念,就连最后抬起法杖的念头都荡然无存。 说杀就杀! 赶来的十多位阴神面面相觑,他们穿着多数是宫廷奴仆打扮,流露出的阴气刺骨瘆人,生前都是为人效力的强者。 “上!” 就在李知安杀了老妪的下一瞬,有人迅速打了个手势,十多道身影瞬息一晃,骤然间,惊天动地的阴气倾泻而来! 这些阴神生前仿佛是训练有素,就像是一批金牌杀手,攻伐之时不断交换身位,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李知安是元神出窍,所以在江底也能视如白昼,也不像肉身一样会受到江水阻碍,每一次出剑的速度,都与身处陆地相差无几。 “嗤!” 李知安一剑抹掉一尊阴神的脖子,刚猛如潮的剑意径直摧毁对方的神识,蛮横无理! 这样下去……似乎有些浪费时间。 这座落泉府上空黑影重重,不断冲来,又是一批见状赶来的阴神。 杀光一批又来一批,敌人太多,几乎都是合海境的阴魂强者,虽有各种鬼修手段袭来,但还没临近,就被身前的剑气水卷抵挡。 可奈何,人多势众,就像是有人在背后采取了车轮战术,想要耗尽自己元神出窍的时间。 李知安心底生出一股恼火。 整片战场都处在江域底下,完全笼罩在江水中,连一缕阳光都透射不进,充斥着一股阴沉沉的压力,四周不断响起阵阵鬼哭哀嚎的凄厉声,让人心生烦躁。 又一剑强势击杀一位合海阴神,李知安轻吐一口浊气,凝起浩瀚神念,身前横起仙气长剑。 剑气水卷逐步膨胀,气势愈发凶猛,骤然席卷江底,先后冲散杀来的一个个阴神。 暂时没了后顾之忧,李知安面朝落泉府,磅礴剑意流转自身,形成一股强大的风卷巨浪。 一剑斩下! 一道炽烈的剑芒转瞬杀去,化为一股气势堪比惊涛骇浪的潮水,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剑意,向落泉府横推而过! 第六章:横推落泉府 只见这座阴气凝聚的落泉府,承受不住那股浩瀚如潮的剑芒,接着由外向内,朱漆大门,青砖红瓦层层崩碎。 “大胆剑仙,你竟敢杀本娘娘的人,还敢动手妄想毁我落泉府,罪无可恕!” 一道刺耳的咆哮声从落泉府中心区域传出,涌出一股巨浪冲破江底,汹涌澎湃。 李知安神情自若,虽说自己此刻是元神之体,但各种神通手段都能施展,这也是他敢元神出窍的底气。 那道愤怒至极的女子嗓音落下后,落泉府上空出现了点点星芒,随即光芒闪烁,化作一条璀璨的白虹神桥。 桥上,一个身穿蓝白衣袍的女子凭空出现,面目被白雾笼罩,模糊不清,径直踏桥而来。 在她身侧悬浮着一面小镜子,一副副冤魂的面孔在镜中闪烁变换。 李知安目光平静,直视这宫裙女子,没有立即动手出剑,双眸中流溢出一缕缕紫光,绚烂夺目。 随着境界的增长,这门望气术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拥有了洞穿邪祟,堪破虚妄的强大神通。 此时,星桥上的女子在李知安眼中,无数的黑气萦绕,双眸死气沉沉。 接着,显化出一张惨白无色的容颜,可左脸颊上,却有一道极其深长的伤痕,丑陋不堪,就像是生前被人用利器划伤。 一位能成为水神娘娘的女子,神通修为自然不一般,按理说,这生前的疤痕大可随手抹掉,这水神娘娘却始终将其留在脸上,可见心中对划伤自己的人,怨恨之意有多大! 这位水神娘娘嘴唇未动,却有一道怨气冲天的声音传出。 “你一个天玄境的阴神竟敢毁我府邸,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稍后本娘娘会将你的面皮,一刀一刀的割下喂给那几头恶心的河妖!” 话音落下。 霎时间,江水翻涌,一阵阵汹涌澎湃的江浪,疯狂朝李知安席卷而来! 顷刻间,江底四面八方也显化一道道黑影,皆是手握魂刀,杀气弥漫全身,同时动身杀来! 江面草船上,感受到江底忽然传来的震动,老船夫望了一眼天色,嘟囔一句:“这天都没变,这江底怎么像是地龙翻身一样,难不成真有妖怪……” 江底下。 李知安手持仙气长剑,全身剑气再次暴动,头顶上飘出一朵紫气神莲。 转瞬之间,神莲中涌出一股浩瀚神力,恍若江河倾泻注入长剑当中。 此刻,仙气长剑迸发出更加炽烈的剑光,璀璨的光芒将其整片江底照耀,清晰可见鱼虾水草。 一抹剑光激射斩出! 刹那间,剑光化作一尊如李知安模样的剑影,分化出一道接着一道,强大的剑气笼罩江底,震荡不已! 凡是触及道剑影的阴神,瞬间被绞杀分离,来不及逃窜的鱼虾妖物,全部化作齑粉,就连江底泥地都出现无数道沟壑,纵横交错,宛若一道道剑痕。 剑威之力,恐怖无比! 府邸中,一个个杂役丫鬟打扮的阴魂惊恐尖叫,想要避开剑影,但这些阴魂都只是普通死人,完全躲不开杀势迅猛的剑气,转瞬间这座府邸都充斥着寒光剑影。 “你到底是谁?” 水神娘娘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心底也是愤怒到了极点。 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水神府,丫鬟杂役都是生前跟着身边的人,不仅损失殆尽,就连养着的阴神杀手都被尽数斩掉。 这让她如何能忍? 暴怒的同时,又产生几分忌惮,对方虽然是天玄境,可爆发出来的剑意却杀伐无双。 除了十二仙宗的剑仙弟子,还有什么门派能培养这种恐怖实力的剑修? 可见神桥之上也出现数道裂痕,所幸在她的辛苦维持下,才没有出现坍塌的景象,要不然也得坠落神坛。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水神娘娘从哪来的?”李知安负手在后,手持长剑,斜指江底,身上剑意依旧汹涌澎湃,凌厉骇人! “本娘娘是大魏朝廷下令敕封的正统水神,建造神庙,聚拢云州江河,坐镇南海边境,你敢毁我府邸,就是公然与朝廷对抗!” 听到李知安的问话,这位年轻貌美的水神娘娘,肉眼可见的怒不可遏。 大魏让她来这个贫瘠之地,做了一名水神娘娘,哪怕自己再有诸多不愿,可若敢违抗那人的下场,就算是阴魂之身,也要被伏诛身亡。 可她在宫中受了划破容颜的委屈,那人却是不闻不问,如今又被人摧毁这座落泉府,心中的怒意已经上升到了极致。 下一刻,她眼神激发出凶狠,猛然抬手从镜中硬生生扯出一头庞然大物,轰然落在神桥上,江底震动。 “吼!” 这头庞然凶兽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李知安一声怒吼,此妖体型巨大,血口獠牙,长相奇异,四肢背腹覆满一块块黑色的鳞片,后面却长着一条锋利的钩尾,浑身弥漫出浓郁的妖气。 它并不属于南海妖物,前段时间那块从天坠下的仙域海岸连通了这片江域,形成了一道九州与那仙域的门户,这些妖物天生亲近水域,便能通过江底门户游向九州陆地。 “半仙妖物!”李知安眉头一皱,这水神娘娘修为起码也在陆地神仙境,才能掌控这么一头可怕的凶兽。 她那块镜子似乎不是普通法器,更像是一件可以拘禁妖族阴物的仙器,甚至是蛊惑心智,为其所用。 半仙境的妖物,早已能化形,此刻却是以真身模样现身,无疑是那位水神娘娘搞的鬼。 这镜子只怕是大有来头。 就在李知安泛起念头之时。 这头凶兽身形晃动,竟使得江底河流颤动不安,它猛的张口朝着李知安喷出一道黑色的光束。 霎时间,光束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所过之处,两侧江水好似被烈日蒸干,急忙退避。 看到这骇然的一幕,李知安面色微变,祭出手中仙气长剑,宛若一支箭矢迅猛飞出,抵住了无名凶兽喷出的那道黑色光束。 但下一刻,光束上涌现出滚滚黑烟,迅速依附在那柄仙气长剑上,剑体颤鸣不止。 紧接着,黑烟缓慢腐蚀掉了这柄仙气化作的长剑,令其寸寸崩断,化为粉碎。 第七章:木剑斩河妖 长剑崩断的迹象一发不可收拾,黑色光束便如脱了僵的野马,俯冲杀来! 李知安念头一动,一把桃木剑显化在手中,惊鸿剑以雷击木锻造,故此剑身上刻画着一圈圈雷纹,也是道家镇魔降妖的雷法符文。 或是感受到光束袭来的气息,李知安手上的桃木剑雷纹闪烁,激发出一道道微小的雷电 四周开始迸发出一股雷电之威,江底水波涟漪荡开。 李知安抬手一剑,直接斩断了杀到身前的光束,桃木剑对这些阴物力量有着天生的克制。 那位水神娘娘见到桃木剑的出场,眼神一变,身形微微颤抖。 那桃木剑上流动雷电威势,对她这种阴魂躯体来说,哪怕微弱,却也极为慑人。 其中蕴含的浩瀚天威,可以说是世间妖魔的最大克星。 李知安此时也是阴神躯体,面对雷威,可见握剑的手也略显颤动。 自己若不是这把惊鸿剑的剑主,只怕会被剑中的雷电无差别攻击。 便在这时,桥上那头巨兽双眸逐渐变得血红,四肢蓄力,气势如一座泰山荡开,猛的张爪扑杀而下! 刹那之间,李知安催发全身剑意,汇入桃木剑,一剑看似缓慢,却又似风雷般斩出! 瞬息间,狂暴的剑气席卷而出,途中卷起一阵螺旋状的的江水风暴。 江底形成一条巨大凶猛的水龙卷,凌厉无比的剑气,轰然落在那头巨兽头颅上。 轰隆隆! 粗如合抱之木的剑气风暴与巨兽头颅相撞,恍若雷霆爆裂,江流剧烈震荡,一股强大的力量涟漪炸开。 那猛冲而下的巨兽砰然一声倒飞坠地,激起遮天蔽日的泥尘,刹那间,漫天的土黄泥沙笼罩江底。 巨兽发出低吼,身上皮开肉绽,布满了无数道血红剑痕,不少鳞片脱落,露出模糊血肉,景象触目惊心。 它怒意再起,抖了抖庞大体型,抬头看向李知安,目露凶光,身后钩尾猛然立起,末端的钩子闪烁着锋利的寒光。 这头凶兽又一次张开血盆大嘴,一道含有剧毒的黑色水柱喷涌射来! 李知安神情无惧,手中惊鸿剑朝前一抹,一道剑气雷电转瞬即至,将其水柱崩散炸开,水花四溅! 李知安就这般平静的站在原地,黑色水花还没临近身前一丈,就被周遭的护体剑气当场搅碎。 这凶兽迷失了神智,变得悍不畏死,见水柱奈何不了李知安,朝他怒声大吼。 可见黑色浓郁的阴气直冲江面,江面之上狂风大作,激起一道又一道的浪潮,江底暗流涌动, 怒吼过后,双眸赤红的半仙巨兽抬爪拍起江底黄沙,瞬间江底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躯体向上一纵,体态看似笨重,却极为矫健。 瞬来到李知安的身前三丈,猛然间,水缸粗壮的钩尾横扫而来! 锐利的尾钩就如一把利刃,抽动江流时,竟发出破空刮面的气流声。 李知安目光凌厉,桃木剑上雷光萦绕,就连手臂上也有几道雷电缠绕,湛湛光芒,颇有几分神威。 钩尾率先抽来,李知安剑意自起,在周身形成一方水龙卷,脚步拧动,身形转瞬间暴掠冲向半空。 “轰!” 钩尾势大力沉的拍在江底上,轰然激起一阵江流滚动,泥地出现一个大坑,带起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半空中,就在钩尾落地的一瞬间,李知安持剑的速度快若奔雷,在江水中毫无阻滞。 以势如破竹的杀势冲破江流,抬手挥出十数剑,剑剑不落空。 数次划破巨兽的庞大身躯,黑血四溢,如墨水般染黑了方圆百米的江水。 一道道无比凌厉的剑气,轰落在它躯体上,炸开一大半鳞片。 这凶兽显然怒到了极致,仰天长啸,眸子变得更加诡异赤红,再次张开血盆大口,一道幽黑的螺旋水柱在其口中凝聚。 然而这一次,李知安却对这招早有防备,蓦然催动自身的剑气风暴,碾压而去,镇住了这头庞大凶兽的身形,使其动弹不得。 下一刻,李知安如同一颗炮弹射出,带动周遭江流,转瞬来到凶兽身前。 在它惊骇的眼神中,一剑刺穿它的肥大头颅,剑气砰然炸开,绞杀着它眼睛与神识。 这头凶兽猛然吃痛,哀嚎痛嘶响彻江底,疯狂扭动庞大身躯,使得江底骤然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所幸这片江域是在雾气当中,所以江中心距此地还有一段距离。 草船上的老船夫也发现了异样,通过船体感到了一阵地动山摇。 只见雾中涌出一道声势浩大的浪潮,可推到江中心时,威势就淡了许多,推动草船退了一段距离后,就平静了下来。 老船夫咽了咽口水,握紧两边船桨,只得祈祷不会起大浪,不然一会……得加钱! 江底下激烈的打斗仍在继续,趁着凶兽负伤,神识被剑气搅碎大半,李知安抬起桃木剑,雷电光芒更加璀璨,一剑斩下了凶兽的头颅,一道道雷电小蛇攀附在其庞大躯体上,疯狂绞杀着生机。 不一会,这头生命力强悍的凶兽终于轰然倒地,激起一股泥烟尘埃,彻底没了气息。 神桥上的那位水神娘娘脸色微变,这头凶兽可是半步地仙境,之前凶兽侵入落泉府,就连她一个鬼仙都要耗费一段时间才将其降服,收入伏仙镜中。 这个天玄境的剑修,必然是隐藏了真实修为,说不定就是一位喜欢扮猪吃老虎的陆地剑仙。 与此同时,李知安一剑斩了这凶兽后,也抬起头颅,望向神桥上的女子,笑道:“朝廷让你在此镇守,镇守的就是这些妖物?” 桥上的水神娘娘置若罔闻,低哼一声,冷声道:“你能把这头半仙实力的凶兽杀了,可见剑术不凡,只是你无论实力再强,你也杀不了我!” “哦?”李知安眉头一挑,神情横起三尺木剑,眼皮抬起,笑道:“那这位水神娘娘……我倒想试试能不能杀得了你?” “从你动手摧毁落泉府那一刻起,岸上的水神庙就会生出异象,朝廷白玉京那群老东西便能一目了然,很快就会来人,你若敢杀我,你也难逃一死!” 桥上女子面无表情,仿佛在述说着一件几位平常的事情。 第八章:女将军 没等李知安说话,这位水神娘娘目光冷漠,伸手没入镜子中,嘴唇未动却有话音传出。 “不过,哪怕你是陆地剑仙,今日毁我落泉府,已是死罪,大魏朝廷不杀你,你也会死在我枪下!” 杀气十足的话音落下,她从镜子中扯出一杆玄铁长枪,枪身青紫色。 上面刻有一道道血红色的神秘纹路,不时泛起一阵通灵荧光,好似一杆战场上杀人无数的魔枪。 紧接着,她穿着的蓝白衣袍光芒闪烁,随即化作一件鲜红分明的甲胄。 整个人也气势大变,双眸不再死气沉沉,变得凌厉慑人,一头青丝高高束起,全身上下充满了英气勃发。 李知安眉头微皱,看到这突然转变的架势,这位水神娘娘生前无疑是位修为不俗的女将军,为何落得一方阴神的田地? 握住玄枪之后,这位身披甲胄的水神娘娘,显然是动真格了。 她大步狂奔在神桥上,在水底如燕轻旋,速度快到至极,持枪转瞬来到李知安身前,迅猛一枪朝着他的头颅刺来! 这极其霸道的一枪若是刺中,李知安这具元神躯体必然当场溃散,当场身死。 一枪裹挟着强劲的水卷袭来,李知安微微侧移,巧妙躲过这一记快若奔雷的神枪。 而这位水神娘娘见势不饶人,目露骇然凶光,素手爆发出强大的枪意,枪尖猛然扫向李知安的脑颅,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李知安手腕翻转,桃木剑骤然竖起御抵住枪尖,使其难以前进半步,枪尖撞在木剑上,竟发出一阵刺耳的颤鸣声,江水剧烈震荡。 那位水神娘娘身手不凡,眼见神枪奈何不了李知安,霍然身形一纵,向上跃出。 不断打出凌厉无比的枪法杀招,挟着势大力沉的恐怖力道落在李知安的桃木剑上,使其后者只能倒退御击,略显狼狈之意。 李知安连退数十步,桃木剑上的雷电之力隐约有溃散的迹象,心中着实震惊。 要知道这把桃木剑是实打实的道家仙剑,对付阴物,威力足以增加五成不止。 本以为眼前这位水神娘娘,只是仗着那面仙镜,才能坐镇落泉府,抵御万千河妖。 不曾想这名年轻女子原是位女将军,反而是这里最难对付的阴神。 除去刚才的第一次枪剑碰撞,接下来的打斗中,根本分不清两人的身影,又看不透谁占了上风,谁落了下乘。 只见一枪比一枪更快,更为迅猛,直奔杀人的攻势施展。 李知安毕竟有着陆地剑仙的境界,一剑比上一剑更加凌厉,剑意汹涌,剑气风暴席卷江底。 剑气与枪芒相互碰撞,形成的强大冲击力在江底爆发,声势恐怖,震踏大片泥地,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滔天浪潮。 此时的江面上,老船夫见势不妙早已将草船驶回渡口,巨大的浪潮声势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纷纷出声惊叹。 他们倒无多大畏惧,都是站在岸边上,踮脚翘首,显然是经历了好几次这样的场面。 不过也有几个水神娘娘的忠实信徒,跪在岸边,神叨叨的说着娘娘显灵了。 “一定是出现了河妖水鬼,水神娘娘显灵了,大发神威,正在剿灭这些妖怪!” “老人家莫要迷信,这就是普通的起了风浪,不过是……大了那么一点。” “放屁!你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这是水神娘娘出现的神迹,她正在屠妖杀鬼,庇护常月县!” “娘娘神威!” 就在这些愚民百姓议论纷纷之时,江底下的战斗已经来到了动辄生死的地步。 李知安两人已交手了不止上千招,依旧分不出胜负,两人都是阴神之体,并不耗费体力,耗的是双方的神念。 临近两千招之时。 那位水神娘娘虽然杀伐霸道,可持枪攻势弱了几分,李知安也自知元神出窍的时间不多。 此次借枪磨剑,大有所悟,若是再不回归真身,虽说有其他五柄仙剑护主,可迟则生变。 于是在这一道枪芒落下之前,李知安抽身而退,快速掐出剑决,一抹血光从岸边一艘草船上坠入江底,这一奇异景象,无人可见。 与此同时,那位水神娘娘借势退去后,正欲再度举枪杀去,可眼中景象突变,江底好似天地变换,周遭的江流草木消失不见。 紧接着,她出现在一座恢宏壮观的宫殿里,身上是自己生前最喜爱的一件蓝白衣裳,抬头一看,眼前忽的多出了一位身穿黄袍的年轻男子。 “蓝溪,好久不见。”男子的嗓音正气十足,轻柔的落在这位水神娘娘耳边,心中不由得一荡,心神瞬间失守。 “是你把我带进洛阳,也是你负了我……”名唤蓝溪的水神娘娘见到男子之时,双眸通红,早已噙满泪水。 黄袍男子负手在后,蓦然一叹,眼神之中藏着无尽的愧疚与柔情,说道:“此事是白玉京里的众多老祖决定,是朕辜负了你……” 就在此时,杀机突现。 “不对,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负心人,你不是他!” 这位水神娘娘暴喝一声,顿时感知到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一枪捅破黄袍男子的躯体。 霎时间,江底景象再一次重现,那位水神娘娘一枪刺破幻象,却忽然感到脊背生寒,一股强大的危机气息笼罩全身。 刹那之间,一抹血红剑光从她身后转瞬即来! 顿时,便明白刚才的幻象,罪魁祸首就是一柄袖珍飞剑。 这位水神娘娘瞳孔一缩,心中来不及痛骂李知安这些阴险至极的心思。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女将军,在这生死之间,只见这位水神娘娘抬起手中玄枪,枪尖在江底划出一道长且深邃的沟壑。 她轻描淡写的转身,微微侧首,企图躲过这一抹剑光。 她的的确确躲避了这一柄凌厉飞剑,没让它穿过自己的头颅。 可那一抹快若奔雷的剑光却从她脸上划过,带起些许血滴,好巧不巧划破的位置,正是她那一道利器割伤的疤痕。 这位水神娘娘神情一窒,微张着嘴巴,动作轻柔的抚过那一道不愿抹去的疤痕,如今再次被人以利剑划开。 她双眼中先是呆滞,紧接着便是怒不可遏的愤怒。 ps:感谢爱上之一的打赏 第八章:一个金丹境的仙人 “你该死!”这位水神娘娘彻底暴怒,骤然抬手,将神桥上的那面仙镜摄入手中,身上激发出肉眼可见的怒气。 她面朝中州方向,目露凶光,怒吼道:“我凭什么要为你坐镇南海,我平生受了这么欺辱,你何曾知道……通通都去死!” 说完这句莫名的话,她便陡然捏碎了仙镜,霎时间,镜面炸裂,随即一股黑雾荡开,暗流汹涌,形成一道恐怖的黑色水龙卷,席卷整片江底。 不计其数的冤魂从中涌出,甚至还有几头气势凶猛的巨兽,张开血口獠牙。 它们的目标并不是李知安,而是江岸上的愚民百姓,甚至是整座春溪城,还有相隔不远的常月县。 “完了,这婆娘彻底疯了!”李知安呢喃一声,抬起木剑,一剑截开江面,天地光芒大绽,照彻整座落泉府邸。 李知安纵身离开江底,一步踏在江面上,瞬息之间来到江岸上的草船,元神顿时汇入真身之中。 再抬头一看,江面上一股声势浩大的黑色浪潮向着岸边横推而来,一只只阴魂飘荡出江,就连那些凶兽也凶光毕露,踏江袭来! 而岸边的愚民百姓,都是肉眼凡胎,这副可怕的异象落在他们眼里,只能看到一股巨大的浪潮汹涌滚来。 “万千妖魔,一剑斩之!”李知安伸手朝后拔剑,这水神娘娘的突然暴怒,完全因自己而起。 浪潮愈发推近,骇然的声势愈发浩大,恍若滔天海啸,巨浪中显化出无数张惊惧,惨烈的面孔,都是那些冤魂死前的景象,瘆人至极。 李知安静气立身站在草船上,目光平静,缓缓扫过这道阴气惊人的浪潮。 随即,聚拢全身剑意,将真气灌注到太阿剑内,缕缕雪白剑气显化而出,李知安握剑五指微微加重力道。 崩! 一道雪白极长的剑气横空斩出! 下一幕,使得岸边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那道纤细如指的白光剑气,在斩出之后,迅速暴涨,猛然化作一道如彗星拖曳的剑光,横劈而去! 无比凌厉的剑光径直撕裂了浪潮,就像第一缕阳光透进窗户,射进死气沉沉的屋子中,光芒大绽! 无数的冤魂黑影躲避不及,就被璀璨刺眼的剑光当场搅碎,那几头异兽声势凶猛,可一旦触及雪白剑光,躯体完全承受不住其中剑威,砰然炸裂,血雾横飞! 于是,等到这一股滔天巨浪临近岸边时,已然是一道声势极小的浪潮,如同平静湖水中心被投进了一块石子,荡漾而出的一阵涟漪。 江上白雾当中,那位水神娘娘眼神有些愕然,作为此地江域的主人,她比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这一剑中的恐怖力量,江底下山脉震荡,暗流翻涌。 看似一剑斩浪,却是在斩她的江水神韵,这一剑分明斩了一半山水灵脉,险些使其江域脱离她的掌控。 这一剑,也是防止她以江水形成滔天洪水,倾泻城池,酿成大乱。 “我没眼花吧?” “那位船上的背剑公子,他方才是不是一剑斩断了这江浪?” “仙人啊!这一定是仙人在世!” 不少人看到了李知安一剑斩浪的一幕画面,目光既是惊叹又是敬畏,甚至有人当场跪拜,大呼神仙! 只需再来一剑,就能摧毁掉这水神娘娘的山水灵气,使得这片江域彻底不受她的掌控。 想到这,李知安轻吐一口浊气,五指拢剑,剑意大开,四周气息森然,万千剑意在体内流转,剑心空明无暇。 就在此时,天上蓦然响起一道杀气腾腾的嗓音。 “大胆蓝妃,朝廷让你镇守南海,你竟敢企图祸害百姓!” 声如天威,响彻天地间。 紧接着,万里高空上有仙人乘飞舟横渡虚空,最后悬停在江域之上。 “这才是真仙人!” “我滴亲娘嘞,仙人显灵了!” “快快许愿,保佑我老张家财气……” “仙人护佑,祈愿我老王生个大胖小子……” 这尊从天上横渡而来的仙人出现后,地下万民哪里见过这等惊世场面,不再看向李知安,转而跪伏朝拜着那江域上的飞舟。 那仙人悬停飞舟后,看向李知安,朗声笑道:“李小剑仙,可否给朝廷一个面子,此事可以平缓解决,这水神娘娘万万不能杀啊!” 原来是朝廷的人… 闻言,李知安没有立即收敛剑意,想了想,问道:“这水神娘娘自立黄泉轮回,将方圆百里的阴魂收入府中为奴为隶,这其中罪过……不知朝廷想要如何解决?” 听到李知安这番质问,这仙人脸色不太自然,沉思了一会,笑着说道:“还请小李道长稍等片刻,我与这水神娘娘商讨商讨,必然会给那些阴魂一个交代!” 言语如此,可在他心中,自然是要以大魏这南海边境稳重为好。 这水神娘娘性格暴虐,擅自拘禁不少阴魂,充当府邸中的仆人,这种泯灭人性的行径,在大魏王朝中,不少人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为了让这水神娘娘安心镇守南边江域,抓几个阴魂为奴而已,何况这出现的第十州,有多少敌又有多少友,都暂且不明。 可两界门户中,唯一能越界的河妖凶兽,还不知它们的实力,也不知其数,若是全部从河底过境,形成来势汹汹的兽潮,那这春溪城十多万人的性命,不堪设想。 一个有地仙修为的水神娘娘,用来当做马前卒,再合适不过,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任她折腾又如何? 李知安眯起眼睛,先前见过那江底河妖,若是这个时候斩了这水神娘娘,发生凶兽暴动,对岸上的百姓们来说,也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想到这,李知安点点头,说道:“可以。” “多谢小李道长体谅。”说完,这模样甚是年轻的仙人便乘着飞舟横渡而去,飞了白茫茫的雾气当中,消失不见。 “这仙家的飞舟还真是拉风啊。”李知安看了眼飞舟,呢喃一句。 可不多时,江面大雾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喝,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打斗声。 大雾中,不断亮起各种仙兵神器的光芒,掀起滔天巨浪,朝着岸边倾泻而来。 第九章:黑化的水神娘娘 大雾的打斗落幕极其之快,只见一艘飞舟被轰飞出来,在高空上砰然炸裂,坠入江域。 下一刻,那位被岸边百姓视作神明的仙人,也如那艘破败的飞舟一般倒飞坠江,狼狈不堪。 不仅如此,大雾中一阵剧烈晃动,那位身穿甲胄的水神娘娘持枪杀出,瞬息之间来到那仙人坠江的地方。 那仙人也不知和她商讨了什么,这水神娘娘显然比刚才暴怒数倍,连双眸都变得血红。 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仿佛陷入了魔障一般。 这位水神娘娘一出场,骤然引起岸边百姓们的一片惊呼。 赫然发现,水神庙里的神像与这女子容颜何止几分相似,除了脸上一抹血淋淋的伤痕,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还没等岸边众人虔诚跪伏,那位水神娘娘挑动枪尖,朝这边扫了一眼,目露凶光,她猛然一枪激起千丈巨浪,瞬间向岸边倾泻而去! 这一下,岸边的愚民百姓终于开了窍,纷纷惊恐失声,急忙退后逃跑,这哪里是水神娘娘,分明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眼看巨浪来袭,李知安双手结出剑决,一柄三尺青剑从身后剑鞘激射而出,划出一道弧线,随即悬停在巨浪前。 一剑独挡千丈浪潮! 神念一动,李知安双指掐诀,江域上青露剑青芒大绽,青雨剑气横生八百里,交织出一股青色的剑气水龙卷,席卷整片江域。 轰! 浪潮正面撞在剑气龙卷上,迸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势,恍若地龙翻身,山根震动,方圆百里都为之一震! 看到剑气龙卷抵掉了浪潮的威势,李知安驭回青露剑,浪潮逐渐平息,这才看到一幕令人震惊的画面。 只见,那位水神娘娘持枪朝天,森寒的枪尖上挂着一具尸首。 赫然就是刚才的那位仙人,后者身上多出了数十处血痕,致命处是头颅,被一枪横穿而过,鲜血流溢,染红了一大片江水。 这位仙人虽然才是金丹大修的境界,可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员,他到底说了什么,才让这水神娘娘直接斩了他? 那位水神娘娘望向岸边的李知安,虽说此刻她是盛怒的状态,可眼神之中依旧对这位年轻剑客的恐怖剑术,暗含几分忌惮。 她手腕扭动,一枪轰散了那位金丹仙人的尸首,怒气好似也随之消散了半数,眼神逐渐缓和,朗声问道:“你叫李知安?” 闻言,李知安挑了挑眉,平静点头。 “知道大魏为什么偏偏派我来此地镇守南边江域么?”这位水神娘娘的嗓音略显英气。 李知安摇摇头,问道:“愿闻其详,不过你杀了这朝廷的人,此举又是为何?” “因为他该死!”这水神娘娘重哼一声,冷声道:“你以为大魏朝廷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都是一群虚伪肮脏的小人,口口声声是为了人族大义,暗地里却做着让人遍体生寒的丑事!” 说到这,这位水神娘娘抬头望着中州方向,脸色阴沉,道:“我本该死在沙场上,可在某次家族武比上遇见了那人,那人风风光光的迎我入宫,可过了不久,非但不让我重回沙场,这也就罢了。” “宫中妇人多是毒蝎心肠,我脾气暴躁,生前修为不低,一怒之下杀了一位爱嚼舌根的妃子,呵呵……你猜那人对我做了什么?” 她没等李知安回话,便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人听闻此事,直接把我修为废除,他极其好面子,自然容不下洛阳京城出现让天下人贻笑大方的丑事。” 说到这里,这位年轻的水神娘娘低头看了蓝白衣袍,低声道:“他先是废除我的境界,随后一句打入冷宫,表面上看是幽禁,可实际却是让人通过某种秘法丹药,将我凝练成这副模样,等我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再后来,我就被塑造成云州一方的水神娘娘,信了那人一番甜言蜜语,为他镇守这南边江域,” 嘶! 李知安暗中倒吸一口凉气,若此女说得没错,那位掌管大魏朝廷的景盛帝还真是手段狠辣,连自己女人都能利用。 这女子遭遇看似可怜,也有可恨之处,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她先前想掌控云州江河的众多阴神,也是为了企图对抗大魏朝廷。 可真让她做成了这件事,那云州百姓全数的性命就会都在她手里,如此一来,她便有了能与朝廷谈判的底蕴。 “既然是朝廷伤害了你,又何故迁怒于云州百姓?”李知安冷声问道。 “那位坐拥天下的皇帝这么喜欢维护他的脸面,那我就让云州各地彻底被洪水淹没,死的人越多越好,愚民百姓只会认为大魏皇帝失德,遭天降怒!” 这水神娘娘那阴寒瘆人的声音,响彻整片江域,言语之中满是肃杀之气。 “冥顽不灵!”李知安冷喝一声,朝前抬起剑锋,高声道:“大魏朝廷如何对你,又或是你与那位皇帝之间的爱恨情仇,这些我并不关心,可是你不该动念杀那些无辜的云州百姓!” 闻言,那位年轻的水神娘娘目光冷冽,枪尖指向李知安,嗤笑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这种表面大义凛然,暗地里就是个虚伪自大的伪君子,那你就和这云州陪葬吧!” 话音落下,这位水神娘娘全身化成一摊血水,融入江水中,霎时间,四面八方一阵地动山摇,岸边水神庙里的神像砰然炸裂,碎石飞溅! 江域汹涌暴动,顷刻间,江面上无尽的水柱冲天而起,一股声势恐怖的滔天洪流瞬间形成。 这水神娘娘当真是不顾自己一身道行,甚至是性命,强行驾驭这片万里江域,凝聚了这般骇然的惊天海啸,想要借此水淹云州。 李知安身处在这股遮天蔽日的洪流下,恍若一只细小的蝼蚁,水浪滔天,洪流浩荡,席卷而来! “轰!” 洪流临近岸边的时候,一艘艘渔船承受不住这股恐怖的压迫感,不断炸裂!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知安低念一句,松开五指,手中太阿剑猛然掠出,悬飞在江域上。 随即,李知安掐出指决,只见背后剑鞘共有五道神虹,先后激射而出,与太阿剑并列成一线! 第十章:三皇子赵璟 当江域出现滔天洪流之时,原本热闹无比的水神庙变成了一座空庙,香客百姓见到方才的一幕,早已惊恐万状,避之不及。 南边江域涌现滔天巨浪,又有一人仗剑拦江,这则骇人听闻的消息,迅速在春溪郡城内传播开来。 一些好事并且境界不低的江湖武者,纷纷飞跃出城观望,甚至驭剑而来,短短几息时间,就有数百人聚在江域后方,人头攒动。 若能在空中俯瞰此景,可见滔天浪潮倾泻而来,江岸有一位不惧死的白衣剑客。 在数百江湖人士眼中,面对这等恍若天灾的威势,白衣剑客的气势竟与其巨浪不相上下,甚至一人驭六剑的本领,让人不由得相信此人当真有拦江的仙人神通。 此刻,李知安无心感知后方的状况,正在闭目聚气流转气海紫莲,使其剑心生剑意,意与气合。 待到滔天江浪临近身前三丈处,无数的水花已经冲直江岸,声势浩大,就连江岸陆地都在隐隐颤动。 剑意流转丹田周天十八次,李知安蓦然睁眼,双眼之中绽放一缕明亮的精芒。 脚下猛的发力,白衣身形暴掠向天而出,悬停于空中,身前六剑齐齐倒指巨浪,惊天剑鸣响彻云霄! 李知安负手在后,剑指朝前压下,六道颜色各异的剑气爆发冲天,交织出一副璀璨神虹的异象,无尽剑意倒卷江域! 刹那间,浩浩荡荡而来的倾天浪潮,尽数停滞! 与此同时,六道浩瀚无边的剑气,凝聚成一道高达万丈的剑气长墙,向着巨大浪潮横推而去! 顷刻之间,气势汹汹的浪潮轰然逆流。 看到这白衣剑客六剑逼退巨浪的一幕,所有人震惊得神情一窒,心神激荡,这等逆天而行的壮举,唯有仙人能做到吧?! 一位位江湖武者,跪伏朝拜的愚民百姓,心中都充满了不可置信,原来世间真有神仙! 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呢喃道:“活了一辈子,我等能亲眼目睹此景,不枉此生啊。” 江浪退去之后,天地间仿佛重现光明,不再是一副阴沉沉的景象,岸边之上无人敢出声。 同时,那位水神娘娘也现出了真身,站在江域之上,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双眸无神,好似失去了灵魂一般。 她以身融化江,掌控山水灵脉,妄想借助山水天威,以此倾泻云州,酿成生灵涂炭的大乱。 可仍旧被这名年轻剑仙六剑拦江,如今失败,彻底被斩断了积攒许久的山水底蕴,荡然无存。 那位水神娘娘眼见浪潮退散,双眸却异常平静,毫无忌惮之意,冷冷道:“你斩了我,这江域无人可守,到时候江底下的结界一破,无数河妖过江入侵,受苦受难的还是这云州百姓。” 李知安目光冷冽,没有立即出剑,而是抬头看向齐云山方向,下一刻,天地间响起一道从山巅上传来的浑厚嗓音。 “师侄,无需顾忌,世间妖魔,大可斩之!” 闻言,李知安微微抬手,太阿剑瞬息入手,随即大袖一挥,其余五剑激射飞出。 眨眼间,五道神虹剑光来到那位水神娘娘的四面八方,凌厉剑气笼罩而下,化为一座天地牢笼,将其后者死死困住,动弹不得。 李知安悬空而立,手中太阿剑芒璀璨,雪白剑气萦绕其剑身,全身剑意恍若与天地一体,玄妙无穷。 困于剑气牢笼内的水神娘娘目光温柔,动作轻柔的抚摸着手上那杆玄枪,杀意内敛,三千发丝随风飘摇,身披鲜红甲胄,一身英气丝毫不减。 李知安再度催动太阿剑,霎时,恐怖的剑意汇聚而来,丝丝缕缕的雪白剑气浮现在剑身之上。 随即,一剑斩下! 一道汹涌如潮的剑气轰然杀出,转瞬杀到那位水神娘娘的身前! 面对这道愈发靠近的剑气虹光,名为蓝溪的水神娘娘轻轻闭上了眼,心中再无反抗之意。 可就在这时。 天幕忽的剧烈颤动。 一抹耀眼的剑光破开虚空,恍若一道彗星拖曳而出的虹光,裹挟着极其炽烈的剑气,落在江域上! 这天人一剑,斩断了李知安那道汹涌如潮的雪白剑气,及时救下了那位水神娘娘。 下一刻,虚空中,又有一剑斩来! 天际上,出现一道宛若陨石流火的剑光,剑光中蕴含的无边杀气,直指李知安! 李知安猛然抬头,挥动太阿剑,浩瀚剑意汇入太阿剑中,一剑横斩而去! 两道凌厉无比的剑气相撞在一起,无尽的剑光在天幕上轰然炸开,一股恐怖的力量涟漪荡开,声势浩大,慑人心魄。 剑气炸裂过后,有人横渡虚空而来,怒声道:“大胆李知安,你敢杀她,我赵晋发誓会百倍奉还!” “晋儿!”那位水神娘娘听到来人的声音,身形一颤,双眼绽出精光,抬头望向天幕,泪流满面。 听到这声威胁,李知安神情无惧,反而笑了笑,身形掠出,化作一道快若奔雷的剑光,转瞬来到那位水神娘娘的身侧,微微抬起太阿剑。 “放肆!”见到李知安举剑欲斩的举动,那人声音又起,怒意显然更盛一层楼,大声呵斥道:“李知安,没了陈老前辈,你这座齐云山胆敢与大魏朝廷相对抗?” 话音落下。 霎时间,有一位身穿雪白长袍的年轻男子从天而降,其样貌俊朗,周身萦绕着一股淡金色的气息,手持一把灵气长剑,双眸中充斥着冲天杀意。 李知安凝眼望去,可见这年轻男子样貌与这水神娘娘有几分相似。 男子气势不凡,束发戴冠,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视感,宛若一位身份尊贵的世家弟子。 李知安透过望气术所见,这名赵晋的男子流露出来修为气息,分明是在金丹之上,极有可能一只脚踏进了陆地剑仙。 此人背后,甚至还有一条寻常人看不见的金色蛟龙,萦绕盘旋,缓缓游曳,蕴藏的皇道气息无比慑人。 显然是个地位不低的皇子,那这水神娘娘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年轻男子疯狂压制住心中怒气,只是目光藏不住的杀意,冷声道:“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你难道还看不清白玉京某些人想要的是什么吗?” 第十一章:第二个陈梦生 李知安目光一凝,看向赵璟,低声问道:“你是指洛阳白玉京有人借此事算计我?你和这位水神娘娘是朝廷什么人?” 赵璟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叫赵璟,大魏朝廷的三皇子,她是我亲身母亲蓝溪,生前是位沙场女将,后来入宫成了一名妃子,犯下大错后,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李知安神情平静,冷声道:“你母亲妄想掌控云州江河,企图酿造一场生灵涂炭的大祸,甚至囚禁江域阴魂,使其不能进入酆都轮回,这一切就发现在齐云山脚下,若是我这一口气不出,愧对我师!” 赵璟沉声道:“这事我母亲确实有错,可她就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想掌控云州江河也是为了恶心一下我那位父亲。” “暂且不论我母亲过错,若是你李知安一剑杀了她,那这江底下的结界也会尽数摧毁,仙域那边的河妖便能借势脱离,侵入云州。” “到时候镇守南边江域的,就不是我母亲这位水神娘娘,而是你齐云山!” 听到赵璟这番话,李知安眉头一皱,冷声道:“我从未与大魏朝廷打过交道,还有所谓的白玉京,他们算计我作甚?” 赵璟摇摇头,缓声道:“据我所知,那天晚上的惊世大战,可是有不少人躲在暗中看着, 陈老前辈借剑斩去天地一线,如今这一条线落在仙域与九州中间,有人不想让仙域里的人出现在九州八荒,那就得有人在这坐镇齐云山” 听到这,李知安微微沉思,灵光一闪,看向剑气牢笼中的那位水神娘娘,沉声道:“所以你母亲成为水神娘娘,并不是意外,也不是皇恩浩荡,而是有人在借势谋划一场局。” “不错!”赵璟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母亲这一身陆地神仙的境界,就是被某些人以秘法造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她更好的契合江域。” “背后之人心思缜密,料定我母亲会因为实力迷惑心智,加上对我父亲的怨恨,她便想掌控云州江河,这个时候,你李知安就一定会现身。” “而你只要出剑斩了她,到时候江底结界一破,如果云州百姓出现半点伤亡,事后你李知安必定有愧疚之心,你认为你还离得开这齐云山吗?” 闻言,李知安想了想,问道:“你可知是什么人这么千方百计,为何不想让我离开齐云山?” 赵璟摇头道:“我也不知何人,不过我知道一桩你感兴趣的事情,当年,你师父初入陆地神仙境,曾向白玉京里的某位仙人问过一剑,那一剑的痕迹至今都留在白玉京上。” 顿了顿,赵璟低声道:“换句话说,就凭你那晚展现出来的实力,显然有人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陈梦生!” 忽的,一道神虹从齐云山上转瞬即来,落在李知安与赵璟两人中间。 “见过于道长。”见到来人,赵璟收敛剑意,拱手作礼。 于岳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贫道进洛阳城时听过你小子,悟性很高,就是用错了地方,品性嘛,现在看来还算不错,这位蓝妃也是个可怜人,你带走可以,只不过你提醒一下白玉京某些人,少打齐云山的歪主意,特别是贫道这师侄。” “多谢于道长!”赵璟低头行礼,缓缓看向李知安。 李知安点点头,并拢剑指,霎时间,五剑齐鸣,瞬间化作一道道流光汇入剑鞘之中。 见状,赵璟抬手一剑,摧毁了那座剑气天地,随即带着那位双目失神的水神娘娘,横渡虚空离去。 “赵璟言之有理,幕后之人是针对你而来,看样子是你那天晚上出剑迎敌,吓到了朝廷里的某些人,本以为朝廷是想让贫道来做这个守江人,所以师叔才想让你出了那口恶气,不曾想差点让你深陷局中。”于岳叹息一声。 “与师叔无关。”李知安轻轻摇头。 似是想到了什么,于岳眼神微凝,笑道:“座江域少了那位水神娘娘,又不是运转不了,白玉京能造出陆地神仙,贫道也能造出一个新的水神娘娘!” 李知安双眼一亮,问道:“师叔是想让闻苑接管这片江域,镇守这南边?” 于岳点点头,笑道:“只要闻苑能融入这江域,加上天地大变,手握两条大江,她跻身陆地神仙境的几率高上不少。” “也好。”李知安轻声说道,缓缓将太阿剑收入剑鞘。 于岳看向中州,冷哼道:“这白玉京里果真藏着几位老不死,这还没等你走出常月县,就让人算计了一番,师叔若能突破天仙境,定要前往洛阳城,为你讨一则说法! 李知安笑了笑,说道:“师叔莫急,今日之事,我也莽撞了,就当是初入江湖,对剑心的一场磨砺。” …… …… …… 江域一事因闻苑而起,也因闻苑而落,水神庙一事落幕后,李知安没有久留。 在众多江湖人士的目光下,御剑来到了春溪城。 沿途中,有几道迹不可寻的气机始终跟在身后,李知安眉头一皱,自己似乎被某些有心人盯上了。 也有一段时间没有钓鱼了……李知安笑了笑,大步走进了天地司。 李知安刚走进天地司,丁监司就听到了消息,急忙跑出来。 天地司,议事厅。 丁监司重重的吐了口浊气,许久不见,眼前这个年轻剑客给自己的气势,已然不同往日之时。 方才更是听手下来人汇报,说是那位新晋的水神娘娘,正被一位白衣剑客打了个半死。 南边江域建了一座水神庙,这事,他身为春溪城天地司的监司,自然清楚不过,更清楚这位水神娘娘的来头。 当知道那位白衣剑客就是齐云山的李知安时,丁监司顿时为他捏了把汗。 那天晚上的大战,几乎已经是举世皆知,陈梦生一剑斩下一座新天地,从此消失不见,准确的说是以自身化道,封印天道。 如今的齐云山,少了陈梦生这尊万古难寻的仙人。 在这座天下,或者说在所有仙境强者的眼里,山势已然没有当初这么高了。 李知安此时针对朝廷的人,不仅不明智,反而还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朝廷的党派相争,关系错综复杂,就连皇帝陛下都未必能一手笼罩。 第十二章:皇不过六 李知安再次来到春溪城,并且第一时间就来了天地司。 丁监司自然知道他的来意,于是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袋子,袋子上布有金丝缠绕,像某种纹路。 丁监司神情微凝,看向李知安,递过小袋子,缓缓道:“这个是朝廷之前给你的奖赏,都装在这个储物袋里,一直迟迟未能给你,原因是朝廷出现了不同的意见,有人认为你身为陈老前辈的徒弟,资源理应不少……” 听到这番话,李知安眉头一皱,问道:“不就是千百银两,怎么还有人这般小心眼,此人这般小心眼,看来是对我师父心生怨恨已久,监司大人可知道……此人是谁?” 丁监司轻轻摇头,笑了笑,抖了下储物袋,轻声说道:“这里可不止银两千百,里面还有几枚对你修行有着极大帮助的丹药。” “按理说,你之前守城有功,而且是大功,但几乎不可能获得这几枚珍贵丹药,后来我找几位老友打听了一下,猜猜是谁将这些丹药送你的?” 看着丁监司故作神秘的模样,李知安嘴角略略抽动,如实说道:“朝中我并不认识什么人,可能是某位与我师父有过交情的长辈。” “你这话要是让她听到,恐怕她立即就得派出那两位大名鼎鼎的金牌杀手,不远万里来教训你不可!”丁监司嘴角微微含笑,更像是姨母笑的看着李知安。 “监司大人就别打谜语了。”李知安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道。 丁监司眼珠子一转,环顾大厅左右,低声道:“这人来头可不小,正是大魏朝廷的景安公主,深受景盛帝的宠爱,她叫赵离幼!” “赵离幼?” 听到这个名字,李知安隐约有股熟悉的感觉。 细细回忆,这才记起师父生前给自己说了门亲事,女主不恰好就叫这个名字。 李知安接过储物袋,双眼中闪过几分疑惑,问道:“我从未见过此人,她平白无故帮我作甚?” 随即,将神识投入储物袋中,发现除了一大堆银票外,还有一个材质精美的小盒子,像某种楠木所制。 看到李知安一脸的疑惑,丁监司瞳孔一缩,急忙道: “你难道不知道陈老前辈,在前段时间曾去过一次洛阳城, 之后不久,景盛帝就昭告了洛阳百姓,你李知安与公主赵离幼立下了一门婚事。” 这就是师父之前想给自己留的后路吗? 依附大魏朝廷,确实能避免不少麻烦,甚至在修行路上一步青云。 李知安愣了下神,想了想,眼皮抬起,看向丁监司,微微笑道:“监司大人,可否帮晚辈去洛阳城办一件事?” 这小子怎么一副贼兮兮的表情? 看着李知安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丁监司心头感到一阵不安,弱弱的问道:“何事?” 没有立即回答,李知安从储物袋取出其中的一大摞银票,将储物袋递还回去,正了正嗓子,说道: “麻烦丁监司再入宫一趟,把这储物袋里的丹药送还给那位景安公主,她没有欠我的,我李知安也无需他人的馈赠。” 话音一顿,李知安从衣袖当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丁监司,缓声道: “另外还有一事请大人帮忙,进了洛阳城后,还请顺便将这张书信转交给那位景安公主,多谢监司大人!” 丁监司没有立即接过这两样东西,沉吟片刻,语重心长的说道:“知安啊,天下将有可能大乱,朝廷有人对齐云山早已心生不满,你又是陈老前辈的徒弟,暗地里有不少想趁机除掉你。” 说到这,丁监司抬手打出一道无形的禁制,将大厅里的声响完全与外界隔离开来。 打出禁制后,丁监司神情肃然,轻声道:“你实力比我强,在修行上,我没法给你经验,但在这官场上,老夫也经历了不少年,曾听闻过关于大魏皇帝的一件秘事。” “这秘事莫非与天下大乱有关?”李知安皱眉问道。 丁监司点头道:“我先师历任过洛阳城天地司的司长,所以我也得知一些骇人听闻的秘密,我先师曾对我说,大魏皇帝虽然掌握了山水神道,却也因此受限神道运。” “代价便是……永远不能长生!” 长生,自古一直以来便是修行界的最高追求,一个普通人都想长生,更遑论一位统治九州八荒的皇帝。 李知安问道:“这和天下大乱又有什么关联?” “自然有关,我先师还说了四个字,皇不过六!”丁监司刻意压低了嗓音,哪怕是设下了阵法禁制,他也依旧害怕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听到这句话,李知安稍作沉思,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略显震惊,开口道:“皇不过六?监司大人意思,大魏当今的皇帝陛下活不过六十?” 丁监司握紧右手拳头,凝声道:“不仅是景盛帝,这四字如同一道远古的诅咒,据先师所说,大魏历代皇帝,至今没有一个人能活得过六十,只知道任何一位皇帝在五十九岁那年,都会毫无征兆的暴毙身亡!” “大魏皇室居然还有这种说法……”听到这则秘密,李知安心神震撼。 这已是景盛二十三年,景盛帝已经活了将近五十七岁,也就是说在过两年,大魏朝廷就要改换新帝,洛阳城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每一次大魏换帝,都会意味着一场屠杀正在酝酿,一些不甘心的皇子暗中建立势力,拉拢强者,如今天下妖魔乱世,新帝的品性与九州百姓息息相关。” 丁监司喟叹一声,接着道:“每一次选帝,都需要通过白玉京那群老不死的手,但大魏朝廷上的党派就划分为三大派,白玉京里的仙人自然也有不同的意见。” “监司大人说的这些朝堂事……与我一介追求大道的修士,并无多大关系。”李知安缓缓说道。 无论是大魏朝廷选了哪位皇子当皇帝,还是朝堂上的腥风血雨也罢,这些庙堂事和自己一个外人,完全不搭边。 自此踏上了修行路,哪怕再大的权力,在李知安眼里,只感到乏味无趣。 还不如多斩几只绿鱼怪来得舒适。 第十三章:白山县 “陈老为你立下这门婚事,不是没有原因的,景安公主不仅深受景盛帝的宠爱,就连那位皇子也对这位皇妹极为疼爱。” 丁监司笑了笑,继续说道:“另外还有几个白玉京的老家伙对这小公主极其看重,很有可能是景安公主有着强大的修行天赋,这样一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女子,无论如何,朝堂这股腥风血雨都刮不到她身上。” “所以,你要是成为了驸马爷,等于坐拥了天下最强大的势力,白玉京!” 方才丁监司嘴里还骂着那座白玉京,可眼里也毫不掩饰对白玉京的敬畏。 毕竟,里边住的都是仙人啊。 丁监司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轻声道:“白玉京里的古经仙兵不计其数,修行资源,身份地位也远远超出十二仙宗,以你的天赋,跻身陆地神仙也是迟早的事。” 这不就是吃软饭行为吗,我李知安岂是这种人……李知安额头浮现黑线。 丁监司接着道:“陈老前辈的用意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实在是陈老前辈的仇家太多,多数都是十二仙宗的人,这使得你以后游历天下,寸步难行……” 李知安摆了摆手,淡然道:“监司大人不必多说此事,剑修一途免不了生死,依靠他人的馈赠,只会让我道心变弱,或许……我师父也只是想让我有个栖身之所。” “你倒是看得通透,是老夫愚昧了。”丁监司微微颔首,接过那封书信,没有收下储物袋,轻声道:“书信我可以替你送入洛阳宫中,不过这几枚丹药本就是你的奖赏,只是有人想扣下,景安公主知道后,出手把那人教训了一顿。” 听到这事,李知安呼吸一窒,挠了挠头,不自然的说道:“那麻烦监司大人,顺带替我感谢她一声,就说……她是个好姑娘。” 闻言,丁监司失声一笑,点头道:“你方才在南边江域打杀那位水神娘娘,恐怕已经引起了朝廷某些人的不满,一路上多加小心,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江湖游行。”李知安轻声说道,说话间,整个人意气风发,双眸深邃,透着一股星辰般的明亮。 丁监司稍作犹豫,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缓声道:“我有一事想拜托你,甚至酬劳可以先给,只是此事或许有些惊险……” 听到先给酬劳,李知安眼神一亮,笑道:“监司大人请说!” 谈到这事,丁监司神情略显凝重,沉声道:“这事有些古怪,距离春溪郡城十多里,有个数万人口的白山县,不久前出现了修士失踪的事件,于是我便让钟离白前去调查此事,没想到钟离白也莫名失踪了,音信全无。” “钟离白在白山县失踪了?”李知安感到些许惊讶。 因为在他印象里,钟离白可是一位鱼游境的纯粹武夫,这样的悟到实力,在江湖上算得上是一名高手。 能轻易降服一位鱼游境的武夫,那实力只能是在钟离白之上了,无冤无仇的,这事除了妖魔邪道,没人能干得出来。 “白山县是一座小江湖,大多人都是些气血极强的武夫,我怀疑有邪修抓走这些江湖武夫,或许是在密谋什么!”丁监司深感忧虑。 “此事从头到尾透着古怪,所以你只需要在暗中调查一下,只要有半点线索踪迹,立马通知我,我会上报朝廷,另外酬劳给你一万银两。” 只是稍微调查线索,就能拿这么多钱……李知安心思微动,看样子,钟离白鱼游境武夫的实力,在丁监司眼中何其重要。 “好,那我就去一趟白山县,查查此事。”李知安点头答应。 丁监司很快将一万银票装进储物袋中,连同那几枚丹药,还有一张云州地图一并给了李知安。 “怎么不见柳温年呢?”李知安收下储物袋,随口问了下。 “不知为何柳温年境界升的极快,我将他调遣到洛阳城的天地司了,那里妖魔不少,更适合他磨砺修行。” 说完,丁监司最后嘱咐了一句:“在白山县有线索通知我,别孤身涉险,现在城内有不少人盯着你,出城之后,小心些,或许有人不安好心。” 对李知安的实力,丁监司还是极度信任的,毕竟上次的白骨老祖来袭,就是这个年轻剑客一人挡下的。 没有多留片刻,李知安离开了春溪城。 刚走出一段路程,便瞬间感知到暗中有几道目光锁定了自己,修为气息几乎都是练体境,寥寥几个刚踏入练气的修士。 “朝廷的人吗?” 对这些小喽啰没有多大兴趣,李知安并拢双指,脚下浮现出一抹剑状黑雾。 唰! 心念一动,李知安乘剑而行,化作一道神虹扶摇直上云霄。 留下几个神情怔怔的探子,目光失神的看着那道身影没入天际,消失不见。 白山县,位居春溪城与南江城的交界处,此地仅有数万人口,家家户户的青壮男子都会修武,更有不少人以武入道,走出白山县,成为一方强者的故事。 相距春溪城,仅仅十多里。 李知安全速御剑,速度快到至极,在半柱香后,便如同彗星拖曳出来的流光一般,落在了白山县一座荒山上。 “不愧是名为小江湖,到处都是武比赌斗,民风彪悍啊……”李知安走在白山县的街道上,不禁心生感叹。 入目可见有不少座比武擂台,底下围观的众人大声喧哗,台上的武者多是以拳头掌法粗暴对轰,近身搏斗,让人生出一种气血暴涨的感觉。 李知安缓步走在街道上,神识外放,寻觅着邪修妖魔的气机。 县上人影幢幢,既有普通的百姓,也有游侠豪客往来,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妖魔的气息,倒是引来了不少女子驻足目视,不时传来莺莺燕燕的笑声。 白山县此刻的景象,一切平和,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事,当然,李知安可不会就此觉得这座小县上没有妖魔的踪迹。 连钟离白都能在此失踪,其背后的妖魔实力不容小觑,李知安略作思量,决定先找个客栈住下来。 之后,再好好探查县上失踪之人的情况。 第十四章:碧天宗 客栈的位置很显眼,李知安很快便找到一家大客栈,位于白山县中心区域。 时间又过了几天,李知安游离于酒楼客栈,还有外面的比武擂台,打听打听有没有重要的消息。 这天,李知安待在客栈一楼,静气听着大厅内江湖人士的酒后大话。 “听说没,陈武昨天突破到天玄巅峰了,今年的武林盟主只怕又是他们陈家的!” “我看未必,那陈老爷子不是前阵子离奇失踪了吗,现在的陈家也就一个陈武能打,我押今年盟主是罗家的罗英!” “说来也怪,县上最近怎么这么多人失踪,搞得人心惶惶的,该不会是有邪修混进城里了吧?” “最近武道盟会要开启,估摸是某些不怀好意的邪修想闹事吧,也不必紧张,附近不是还有几座山上门派,白山县真要出点什么事,那些山上高人最为忌惮朝廷事后算账,肯定会及时增援。” 客栈一楼内,正有几个本地武夫谈论着县上盟会的江湖事,当做下酒菜。 李知安悠闲的坐在角落一旁,竖起耳朵,听了几句,没能得到多少重要的信息。 不过聊胜于无,李知安从这些人的聊天当中,分析了下,应该是没有人见到钟离白与谁爆发战斗,否则闹出来的风波不小,而不是无人问津。 这么一来,钟离白是被人悄无声息带走的,或者是和谁一起失踪的…… 就在李知安思索的时候,酒楼大厅忽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向客栈门外。 见状,李知安挑了挑眉,转头不转身,朝客栈大门望去。 只见大门外走进四人,两男两女。 这四人气度非凡,衣着打扮同出一个门派,修为气息都在上五境。 其中一个男子模样二十多岁,气宇轩昂,面冠如玉,腰间佩剑,完全不像本地武夫的粗犷气质。 另外一个男子就显得较为稚嫩,神情略感紧张,流露出来的修为气息,分明在鱼游境上,却给人一种刚踏入修行界的懦弱感。 而其余两名女子,两人年纪相仿,一副十七八岁的模样,清丽脱俗,肤白如雪,可以称得上是美人这一行列。 这四人除了衣袍大致相同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都在腰间挂着一把长剑,显然都是出身于某座剑宗门下。 这气度不俗的四人走在哪,都能引来别人驻足观望,这不还没踏进客栈,就引得众人纷纷噤声望去。 当然,一楼大厅里更多的目光,还是汇于两位年轻女子身上。 “这几人好像是碧天宗的弟子吧?” “没错,这几人都是碧天宗的人,这方圆百里除了碧天宗都是练剑的,哪里还有剑修门派?” “我记得前些天,这碧天宗弟子也有人失踪了,怎么还有弟子敢来白山县?”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看到那男的没?这人是碧天宗的首席大弟子王鹤,听说修为突破到了天玄境,人家和咱这几个山下武夫相比,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旁边有本地侠客认得这几名男女的身份,凑耳低声议论着。 三人的出现,自然也引起了李知安的注意,也听到了旁边几位武夫的只言片语。 “碧天宗也有弟子失踪,邪修不是针对武夫,难不成这四人下山,特地来白山县,也是为了调查此事?”李知安心中如此想道。 这时,丰神俊逸的年轻男子开口道: “师弟,还有两位师妹,方才劳顿了一天,看你们脸色颇为疲惫,先在这坐会, 我去找掌桂要几间房,好了之后,再给你们要些饭菜,等填饱肚子,休息好了,再继续出发。” 这位名为王鹤的年轻男子,显然有着不低的江湖阅历,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一切。 此人说话间,一副帅气的容颜,加上温煦阳光的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那就……听王师兄安排的。” “辛苦王师兄了!” 王鹤笑着摇头,扫了一眼大厅的众人,眼神里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又很快掩饰过去,随即向着掌柜那边走去。 “雨柔师姐,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下山做任务呢,而且还是这么危险的任务,我这心里总是一股不好的感觉。” 其中一名红裙少女脸上略显担忧,开口对另外一位女子说着。 而那位气质稳重的女子听到自家师妹的担心,柔柔一笑,安慰道: “我刚下山的时候,也像你这般总是感到心神不宁,放心吧,只是来这调查一个师弟失踪的原因,何况这次是大师兄带领我们,有他在,不会出什么事的。” 说到大师兄王鹤,另一个男弟子眼神露出崇拜,缓缓道:“师姐说的没错,大师兄可是青云榜前一百的人物,更是宗门内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就算这次碰上危险,只要有大师兄在,我们也能迎刃而解!” 几人的声音不大,而且这一楼大厅里人多嘴杂,极为吵闹,但李知安已然天玄境,神识耳力异于常人,已非吴下阿蒙。 关于青云榜,李知安来此地多日,听过不少江湖事迹,门派传闻,故此对这榜也有所了解。 青云榜是大魏朝廷评选的一个榜单,上面的人物都是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一辈,上榜前十的高手,多数是十二仙宗的门下弟子。 无一不是天资聪颖,修行天赋极高的武道天才。 这位王鹤师兄能进入青云榜前一百,很显然,实力境界在九州年轻一辈当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 对此,李知安没有多大兴趣,只是听到那两名女子说到的调查失踪,他们的宗门任务会不会与钟离白的消失有着关联? 很快,他们的师弟就要好了房间,走了回来,对着三人说道:“师弟师妹,要的房间已经好了,正好一人一间,你们先好好休息吧,明早还要继续赶路。” “又让大师兄破费了……”那位红裙小姑娘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王鹤摆摆手,笑道:“没事,银两对我们山上修士来说,都是些世俗之物,再说我身为大师兄,当然要好好照顾你们。” “大师兄人真温柔,还英俊……” “师妹,看你一脸花痴的样!” 四人嬉嬉笑笑的走上了二楼。 第十四章:线索 眼看这碧天宗的四人上楼,李知安坐了一会,便也上了楼,回到房间。 这四人是来追查失踪弟子的,都是在白山县附近失踪。 那这名弟子与钟离白的消失,两者之间未必没有联系。 李知安打定主意,明早先跟着这四名碧天宗的弟子。 这领头的师兄王鹤显然是有什么线索,跟着这几人查查看,说不定有什么妖魔鬼怪的蛛丝马迹。 这一晚没发生什么事,很是宁静的就过去了。 翌日清早。 昨夜李知安并没有休息,而是站在窗户前,闭目运转心法修炼了一整夜,神识外放,一直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当感知几个较为强大的修为气息出现,李知安张开眼睛,看到碧天宗的四名弟子缓缓走出客栈,朝着白山县外一路而行。 见状,李知安毫不犹豫,内敛气机,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 碧天宗一行四人修为都不低,不多时,便走出了白山县,沿着一条偏僻的山路走去。 几人走出一段路程,那名领头的大师兄王鹤忽的顿住脚步,神情肃然,冷笑道: “后面的兄台,你偷偷摸摸跟了我们一路,难道不觉得很累吗?我们几人未曾得罪谁,若是看我们长得像肥羊,想打劫我们几个,麻烦请光明正大的出来较量较量!” “什么?我们被人跟踪了?” “大家小心!” 王鹤此话一出,其余三人脸色陡然一变,迅速转身,握紧腰间剑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我隐藏的这么好,居然也能被发现?”王鹤能这么快发现自己,这也让李知安心中一惊。 这碧天宗的王鹤倒不愧是青云榜上的强者,神识敏锐比普通修士要强上不少。 李知安从客栈出来到这条山路,自始至终都与这四人保持在一个稍远的距离,依靠自身神识能探查的范畴,紧密的跟着这几人。 不过想想也河狸,王鹤同为天玄境,神识感知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加上他江湖阅历不低,只要李知安露出点修为气机,能感知到也是迟早的事。 既然被王鹤发现了,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李知安也没打算继续藏下去。 随后,一个身穿白袍,背着剑的年轻男子在那几名师弟师妹警惕万分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好帅……呸,你是什么人?!”当看到李知安的样貌,一个小师妹抬起手中长剑,率先发话。 其余三人没有像这名这般略显花痴,见到李知安这副年轻无比的模样,神情凝重,眼神更加警惕。 这个世道,越是年轻的修士,就越有可能是一位潜修多年的老妖怪,也极有可能是大派宗门里某位闭关修炼的天才弟子。 “朋友,你跟了我们一路,一直不敢直面我们,莫非你是想杀人劫财?”王鹤眯起双眼,身上浑厚的杀意缓缓浮现,一缕缕剑气萦绕在手臂上。 在说话间,他已然调动起全身真气,若是李知安稍有出手的动作,他必然第一时间施展出闪电般的手段。 “诸位不必慌张,在下是天地司派来的人,特地来此调查一桩修士失踪案,不小心冒犯了各位,还请见谅!”李知安淡然一笑,朝前拱手。 眼下情况,直截了当的向这四名碧天宗弟子说明身份,也是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打斗。 “天地司的人?”得知李知安是天地司的人,王鹤眼神忽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芒。 “你说你是天地司的,你就是吗?哼,我师傅说,江湖上人心险恶,不可轻信他人,我还说我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呢!” 那位身穿淡蓝衣衫的小师妹出言反驳,一副我是老江湖的口吻。 听到这话,李知安笑了笑,“在下对你们的确没有恶意,不过这位姑娘确实长得像天上下凡的仙女。” 突然被夸,蓝衣小师妹俏脸微红,心中闪过一丝窃喜,又随即正义凛然起来,大声道:“油腔滑调,你说话这么好听,一定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 闻言,李知安额头浮现黑线,夸你还不行。 “好了师妹,我看这位公子长得也不……咳咳,这位公子说是天地司的人,想来该有身份令牌吧?” 年纪稍大点的青衣师姐轻声道,眼含笑意,经过师妹这么一打岔,场上气氛缓和了不少。 天地司是什么地方,她身为碧天宗弟子,自然对此有所耳闻,天地司名声极大,隶属大魏朝廷,也是朝廷钦点斩妖除魔的第一官方组织,无数强者 “这个当然有!”李知安从内衬中取出一块玄铁令牌,朝着四人抛出。 这块天地司令牌是在春溪城时,丁监司给他的,用来彰显身份,正好适用于眼下这种情况。 令牌落在王鹤手里,他反转手中令牌,没有细看,粗略瞥了一眼,抬头笑道:“嗯,我见过天地司的人,这块令牌确实是天地司的,小兄弟,方才多有得罪。” 听到王鹤师兄的话,碧天宗其余三名弟子这才松了口气,收起了手中长剑。 可王鹤的话,却让李知安心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此人见过天地司的人,难道是钟离白? 李知安没有急忙追问,朗声道:“在下李知安,受命来白山县调查一桩武夫失踪的案件,昨天在客栈时,正好听见诸位说是来寻找弟子失踪的原因,不如同路去查找线索?” “武夫失踪?难道与我们接的任务有关?我们最近宗门不断有弟子失踪,都好几十人了,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找到原因,我觉得可以一起!”那位蓝衣小师妹眼神明亮,略显激动的说道。 青衣师姐小声道:“王鹤师兄,这人的修为好像在我之上,既然是天地司的人,不如让他一同前往,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也多能一份力量。” “师妹和我想的一样,此人修为也是天玄境,所以我才有点顾虑,不过没事,我师父已经先行一步,到达残月村了!” 王鹤轻声说着,随即看向李知安,抱拳高声道:“在下碧天宗王鹤,前几天有宗门弟子寻到一个古怪山村,我怀疑里面藏有妖魔,李少侠不妨与我们同去探查一下!” “那在下就有劳各位了。”李知安拱了拱手,微微颔首。 第十五章:血魔族的阴谋 一路上,那位身穿淡蓝衣衫的小师妹生性灵动,与李知安并肩而行,介绍了自己名字还有其他三人的宗门身份。 通过她大大咧咧的性格,李知安得知,这位蓝衣小师妹名为凌月,另外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师姐叫林岚。 那位沉默寡言的小师弟莫白,修为最高的大师兄王鹤。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宗门,是接取了宗门任务,所以特地结伴下山,任务是调查几位宗门弟子失踪的原因。 “我跟你讲,王师兄可是一位天玄境的强者,不仅是青云榜前一百,而且还是我们碧天宗首席弟子第一人,他很厉害的!”凌月轻悄悄的小声道。 “原来各位是碧天宗的仙师高人,久仰久仰!”李知安点头笑道。 碧天宗这个门派,李知安倒是在客栈里听那些江湖人士提起过。 碧天宗,距离白山县上百里,也是云州有名的一派剑宗,宗门老祖百年前一剑开山,跻身陆地半仙,声名远扬,开辟了万人弟子的剑宗。 只是这老祖是个疯狂的剑痴,一生只为了成就剑仙,却始终弥留在半步剑仙,落了个剑半仙的名号。 如今常年闭关,只为突破最后一道桎梏。 有个半步剑仙坐镇山门,这一座不过百年之久的剑宗威望极大,迅速跻身成了云州一流宗门。 李知安也知晓这四人此行的目的地,根据凌月所说,他们宗门里的一位长老寻到一处村庄,通过蛛丝马迹,发现有几名弟子最后消失的地点,赫然就是那处古怪的村庄。 碧天宗只是几名弟子的失踪,所以那位长老没有大动干戈,将这次探查村庄当成了宗门任务,便让王鹤带着几位天资聪颖的师弟师妹,来此历练一番。 这一切看上去显得这么合情合理,李知安却隐约感到莫名的不对劲。 碧天宗这位长老最先寻到了这处古怪村庄,没有第一时间涉险探查,而是飞信让弟子下山历练。 特地寻找那几名弟子失踪的原因,如今都发现了踪迹,可那位长老却不慌不忙的等人来历练,难道就一点不在意危险吗? “目前来看,就这处村庄略显怪异,钟离白消失了这么多天,也只能希望他此时身无大碍吧。”李知安心中暗道。 临近中午时分,一行人很快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残月村。 李知安看着村门前的一块巨石,三个歪歪扭扭的红字,写着残月村三字。 “怎么这么安静?”看着这一片祥和的村庄,李知安心中略显凝重。 他悄无声息的感知着村子里的天地之力,可神识上传来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既不是令人作呕的阴气,也不是熟悉的妖气。 并且这村庄规模不小,按照常理来讲,此地距离白山县也不遥远,大中午的,不至于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师姐,这残月村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凌月神情略显紧张,小手紧紧握住剑柄。 她境界不低,只是从小生活在碧天宗,由于资质不凡,所以一直待在宗门里修炼。 这是她第一次下山历练,想到即将面对那些怪模怪样的妖魔,心中难免害怕。 “月儿别怕,一会碰上什么危险,站在我身后。”林岚小声的安慰着自家师妹,她看起来倒是稳重些。 她已是一名合海境的高手,自然看得出来这村子的不寻常,不仅看不见人迹,甚至连一只飞禽走兽都没有出现过。 而那位不怎么言语的小师弟,早已悄悄退后数步,躲在王鹤的侧边,神情警惕四周,生怕突然出现妖魔。 “放心吧,我师父说他在里面等我们,有他在,再多的妖魔也不够他杀!”王鹤笑了笑,看向村子的时候,眼神里总算闪过难以言喻的笑意。 “我们进去和我师父汇合吧。”说完,王鹤先行一步,朝着村子里走去。 其余四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走在村庄的泥石大道上,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完全看不到任何人影存在,一片荒凉的迹象。 “这村子里的人不会都被妖魔鬼怪吃掉了吧?”凌月一双大眼警惕看着周围,甚至紧张的自言自语。 “也许是被人吃掉的。”李知安随口说道。 “嗯!”此话一出,凌月顿时脸色微变,扭头看向李知安,瞪了他一眼。 听到两人的窃窃私语,走在最前面的王鹤,眼神冷冽,透着一股掩饰已久的阴狠。 李知安神情看似轻松,却察觉到这村庄的不对劲。 进入村庄后,身上的灼热感减弱了不少,这个古怪的地方仿佛连阳光都照射不进。 整个村庄就像是失去了生气,就连带空气之中都附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若是仔细嗅探,便能感知周遭充斥着一股奇异的花香,花香极淡,却一直依附在空中。 王鹤轻车熟路的带着众人走向一处院子,那模样就如同回自己家一般熟悉。 一旁的林岚也好像察觉到什么,见到王鹤毫无止滞的步伐,眉头轻轻蹙起,又随即缓和。 毕竟王鹤是她多年相处的大师兄,仅仅凭借这一点,就心生怀疑,未免过于荒唐。 王鹤径直推开院子的大门,身处在这么诡异的地方,他竟不担忧里面是否藏有凶险。 院子里,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模样约莫也是四五十的年岁,两鬓微微发白,只是气度不凡。 “徒儿,你们总算来了,这要是再晚几天,为师都忍不住出手了!”中年男子笑着说道。 “弟子见过李牧长老!”林岚,凌月等人向着那位中年男子拱手作礼。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轻声笑道:“在外面就免了这套俗礼,反正很快,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闻言,林岚眉头一蹙,望向李牧,疑惑道:“李牧长老此言是什么意思?” 凌月也是紧皱的眉头,看着李牧,而那位沉默寡言的小师弟则是神情一窒。 “当然是字面意思。”这个时候,王鹤微微一笑,眼神炙热的望向林岚,柔声道:“岚儿,你愿意做圣女吗?” “圣女?王鹤,你们带我们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林岚神情凝重,大声呵斥。 此刻,在她眼里,李牧还有王鹤的行为言语实在太过,完全不同于以前,就像被人夺舍了一般。 “我可不是什么王鹤。”王鹤眯起双眼,冷声道:“真正的王鹤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真正的王鹤死了? 碧天宗三人听到王鹤这话,呼吸都为之一窒。 凌月俏脸微微发白,大声喊道:“你说大师兄已经死了,那你又是什么人?” 王鹤负手在后,完全不担心这些人能逃脱自己的魔手,笑了笑,说道: “我是魔子的一缕意志,当年王鹤下山历练,闯入了残破的血魔秘境,拿走了我父亲当年写下的古魔经,王鹤不知道的是,经书里一直藏着我的一缕意志。” “王鹤位了追求更强的力量,被我蛊惑了心智,成功修行了古魔经,愚蠢的他不知道的是,我已经慢慢侵蚀他的灵魂,后来直接夺舍了他。” 自称魔子的王鹤目光阴沉,说出了一桩隐藏许久的秘密。 “不错,还真得多亏王鹤那笨小子,要不然我们这群老家伙永远见不得天日了,哈哈哈哈!”李牧肆意大笑,他非常享受这群人临死前,眼神里蕴含的恐惧,慌张,怨恨。 可场上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位走进院子里,听到这些惊世骇人的秘密,脸上却始终泰然自若的背剑年轻人。 这小子被吓傻了? 林岚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王鹤,失声道:“怎么可能?原来你一直都伪装,你们想做什么?!” 凌月也是神情惊惧,死死握住手中长剑,身体不由得往李知安这边靠近。 “做什么?当然是重现我血魔族当年的辉煌,而碧天宗不正是一个最好的地方吗?”说话间,王鹤双手向上一抬,眼神之中充满了病态般的疯狂。 他接着道:“先把碧天宗的所有长老弟子,都变成血魔族的魔修,到时候就是白山县里的武夫,血魔族的辉煌很快就能重现在这片大陆上!” “原来宗门弟子失踪都是你们搞的鬼!”林岚猛然抽剑,剑指王鹤,冷声道:“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面对林岚的呵斥,王鹤神情淡然,笑道:“师妹,你不会死的,我会让你变成魔族圣女,到那时,你依旧还是我的人。” 林岚怒气勃发,却不敢轻易动手,王鹤修为早已到达天玄境,何况还有个金丹已久的李牧。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牺牲自己,拖住这两人,让自家师妹逃离,速速向碧天宗掌门老祖求救。 可就在她想要传音给自家师妹的时候,一个白衣剑客走了出来。 听了半天,李知安也是听懂了这里面的种种。 王鹤显然是血魔族里重要的一位子嗣,成功夺舍了原先碧天宗的王鹤,潜藏多年,只怕不知道释放出了多少妖魔鬼怪,甚至培养蛊惑了多少魔修。 这血魔族所贪图的可不止是碧天宗,还有之前的白山县,甚至是云州,都想将其沦为血魔族脚下的领地。 李知安笑着看向王鹤两人,轻声道:“两位,这么说,你们肯定见过一位天地司的武夫了?” 闻言,李牧目露凶光,阴狠道:“当然见过,这小子查什么不好,来查我们的踪迹,我只好把他慢慢改造成一个新生血脉的魔修!” “改造?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听到李牧的话,李知安双眼之中闪过杀意。 若是钟离白真变成了只知杀人饮血的魔修,这将意味着自己要手刃这个春溪城相识的朋友。 “当然是赋予他的新的魔族血液!”李牧神情略显兴奋,接着道:“不过那小子意志有些顽抗,只好等他血液流干,再慢慢喂养大量血丹,让他生出新的魔血!” 听到这,看样子钟离白目前没有大碍,李知安心中松了一口气,冷声道:“你们将他关在了哪里?” “这个嘛,你一会就知道了!”李牧目光一凝,气势爆发,五指作钩,悍然欺身杀来! 李牧浑身萦绕着狂暴的魔气,体外涌现出一股黑色的焰火气息,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头人形怪物。 面对此人的强悍出手,李知安眼神平静,在他眼里,李牧的动作极其缓慢。 李知安缓缓伸手向后拔剑,一声剑鸣响彻云霄,无尽的剑意涌现手上,霎时间,一剑斩出! 一抹剑光凭空显现,雪白光芒竟比天空烈日还要刺眼,让人短暂的睁不开眼。 剑气显现的一瞬间,李牧脸色大变,可已临近李知安的身前,他压下心中的恐惧,作势一爪扑去! 却惊异的发现手臂上传来一股清凉的感觉,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时已断裂,甚至被那道剑气当场搅碎成齑粉。 “你是什么人?!”李牧脸上惊恐万状,连忙后退,此刻恐惧大过于手臂的痛感。 “这怎么可能……”见到这一幕,王鹤瞬间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想不到自己顺便带来的人里,藏着一位剑术如此超凡的剑修。 李牧可是金丹境,虽然是夺舍后的,可这也是实打实的金丹大修士,这年轻剑客不过是个天玄境,怎么可能拥有一剑断臂的杀伐剑法。 一旁的碧天宗三人,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呆了眼睛,这模样与自己相仿的年轻剑客,本事居然这么大! “该死,你们还不快出来,一起联手宰了这小子!”李牧暴喝一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院子里边弥漫出大量黑雾,瞬间,这一道道黑雾飘荡而来,很快就包围了院子里外。 王鹤目光一阵闪烁,抽出长剑,冷笑道:“他再强也是一个人,大家一起上,把他体力耗尽,到时候就能多出一具完美无比的身体,谁能亲手杀了他,那位小师妹就赏给谁!” 霎时间,所有藏在黑雾里的魔修,眼中暴绽出强烈的杀意,纷纷显化出手中的兵器。 但,都没有人敢先动手。 他们都看到李知安先前出剑的景象,十分骇人。 就在这时。 “就知道你们这群蠢货靠不住!”王鹤冷哼一声,取出一个铃铛,猛然摇晃,一阵刺耳慑魂的铃声响起。 忽然,其中一个五指阴长的魔修,双目变得血红一片。 恍若陷入疯魔一般,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率先朝着李知安袭来。 第十六章:太阿剑显威 院子里,妖气冲天。 一个五指阴长的妖魔,浑身萦绕着一道道血红妖气。 眨眼间,化作一股浓郁黑雾激射杀来。 只见黑雾中探出一双长臂,阴狠十指宛若锋利的剑刃,率先杀至李知安身前三尺。 李知安眼皮撩起,目光很是平静的看着对方冲向自己,手腕翻动,轻描淡写的一剑挥出。 轰! 一抹剑光凭空浮现,浩瀚青光剑气化作一股宛若游龙剑势,院子地上的青砖石块砰然炸裂。 恐怖的剑势游龙发出一声嘹亮剑鸣,响彻云霄,青色的游龙剑气所过之处,地面拖曳出一条极其深长的沟壑。 青色剑光转瞬洞穿了那妖魔的躯体,连一缕灰烬都不曾留下,然而剑光余势不减,就如同一条真正的青色游龙一般,疯狂绞杀着一个个袭来的魔修。 看到辛苦培养多年的魔修,一个个死在那道游龙剑气之下,王鹤与李牧两人瞳孔大震。 心中满是惊怒交加,这些可都是修为不弱的魔修精英,就算是个人,拿剑也得砍上半天吧? 仅仅是一道剑气,就让血魔族数十个魔修精英覆灭了? 李知安又一次爆发出来的剑气,瞬息间杀死这么多魔修,这也使得凌月,林岚等人心神震撼。 “哼,原来你是青剑山庄的人,没想到一个三流剑派居然出了你这号人物。” 略微震惊过后,王鹤眯起双眼,像是着强大的底气,神情显然并不害怕李知安,接着道: “听说没了李正然,原本有机会跻身一流门派的青剑山庄,从此一落千丈,如今还在被附近几个门派世家慢慢吞噬。” 当见到李知安使出的青色剑气后,他一眼就明白这是青剑山庄独有的剑罡。 他对云州的大小势力也可谓是略知一二,眼前的剑客实在是太过年轻了,修为气息也只是处于天玄境。 一剑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极有可能使用了某种秘法,强行提升了自己的实力。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杀你?”李知安微微一笑。 “狂妄!刚才那一剑是你最强的杀招吧?你一个天玄境能催动这么强的剑法,还有足够的真气使出第二剑?”王鹤目露杀机,冷然说道。 夺舍这副身体多年,对剑道也可谓是熟悉。 世间剑修都只修剑一,只要出了杀伤力最强的第一剑,那第二剑就没了下文。 他感知到李知安出剑过后的剑意,蓦然变弱了大半,这足以证明对方就是属于只修剑一的一类人。 “差点让你小子给我唬住了,你不会真以为我只是个小小的天玄境吧?” 说完,王鹤双眼逐渐变得凶横,浑身充斥着一股嗜血狂暴的魔气,紧接着,他仰天一声暴喝,气息汹涌攀升。 随着魔气的拔高。 王鹤身后蓦然出现一尊虚影法相,竟是一双血红的巨眼虚影,无穷无尽的魔气肆虐四周。 这尊血眼法相出现后,王鹤的体肤也缓缓转变为暗红色,原本修长的体型急速暴涨,瞬息之间,已然化作一尊三丈高的巨人。 在王鹤显出真身的过程当中,他整个人的气息也猛然跻身到了金丹境,恐怖的气势席卷整座小院。 层层叠叠的黑雾笼罩四周,一时间,这座小院便处在了阴沉的天色之中。 “两尊金丹境的魔修……”见到这一幕,李知安心头浮现几分凝重,凝重的是一会打起来,自己可能顾及不到碧天宗的这三人。 不多时,王鹤原本风度翩翩的公子模样,彻底变成了一尊高达三丈的嗜血魔头,整个人也完全变样。 见状,凌月,林岚三人顿时脊背生寒,这王鹤如今的模样恐怖狰狞,浑身充斥着强烈的黑色魔气。 一想到与这样的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就让他们感到一阵惊恐。 “还是这副真身最舒适,很快,你们也能拥有这样强悍的体魄,把你们带过来,就是看中了你们的修行天赋,想来你们更能契合我血魔族的传承!” 王鹤转动着脖子,四肢百骸发出一阵清脆的啪啦声。 身上凝聚而成的魔气,就如一团焰火般在燃烧着他的躯体,狠厉的气势与其刚才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碧天宗的小师弟早已吓得瘫倒在地,甚至连剑都握不稳。 王鹤仅是一个眼神,便带着金丹巅峰的强大压迫,已然击溃了他的道心。 “好丑的怪物……”凌月蓦然出声,俏脸微微发白,虽然腿软,但她依旧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 林岚目光略显一惧,咬着银牙,死死握住手中长剑,看向一旁的李知安,心中感到惊讶,没想到面对这么强大的王鹤,对方依旧显得这般镇定。 “既然你剑道这么不凡,正好将你改造成血魔族最强的剑修!”王鹤爆发出强悍无比的气势,低吼一声,大步一踏,猛然朝着李知安扑杀而来。 途中,他手上显化出一把巨大的魔刀,一刀劈来! 轰隆隆! 一道血红刀光凭空乍现,恍若一股声势浩大的狂风,顷刻间,四周的天地之力,疯狂融入这道刀光之中。 李知安双眼微凝,不曾想此人爆发的气势隐约超出金丹境,看到王鹤头顶上那一双血红的魔眼,正在不断闪动着光芒。 刀光转瞬即至! 李知安体内气海翻涌,浩瀚的真气汇入青露剑之中,璀璨的剑芒大绽,他凌空跃起,一剑横斩而下! 轰! 高空中,青色剑气与融合天地之力的刀光,轰然相撞在一起,炸出一道惊雷般的声响。 周遭的虚空一阵扭曲,猛的震颤了起来,迸发出一道道火花流光,溅落在地上。 就在两股气势僵持不下之时,场上的李牧蓦然消失在原地。 李知安顿时感知到身后,突然有一股危险的气息笼罩了自己。 “去死吧!小子!” 一股黑雾恍然出现所有人身后,紧接着李牧的真身显化而出。 他脸上出现一抹癫狂之意,手心翻转,祭出一颗黑气环绕的魔丹,狂暴的魔气横空而起,轰然从后面袭向李知安。 这是魔修凝结而出的金丹,与人族修士的金丹略有不同。 魔丹既能修炼出魔族修士所需要的真气,也是他们的命脉,也是一种蕴含全身真魔气息的武器,可随时祭出杀敌。 “小心!”凌月,林岚等人惊呼出声,李牧的速度太快了,几乎快到了极致,让他们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金丹一击要是击中李知安,只怕当场就得身死道消。 就在他们目露惊恐的眼神之中,并没有出现李知安被一击洞穿身躯的景象。 魔气临近的一瞬间,李知安背上的剑鞘一颤。 刹那间,一声嘹亮高亢的剑鸣之音响彻云霄,一抹雪白剑光从剑鞘中激射而出。 竟是一柄不过二尺的古朴长剑,随即绽放出刺眼无比的雪白剑光,顷刻间,将袭来的魔气当场粉碎。 见到又一柄长剑的现身,李牧瞳孔一缩,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 容不得多想,此时李知安正被两面夹击,他压下心头对李知安一剑断臂的恐惧,再度调动魔丹,迅速凝聚出一股更加磅礴的魔气。 可就在这时。 锵! 凌月俏脸一怒,不知从何生出的勇气,竟不畏生死,悍然出手。 她手中的三尺长剑猛然挥动,清寒的剑气萦绕剑身上,这是碧天宗专属的剑法。 紧接着,凌月一剑斩出一道森寒如月的剑气,杀向李牧,使其后者身形一滞,打断了对方凝聚魔气的动作。 虽然这一剑打断了李牧的动作,但这一剑哪怕在凌厉,可在李牧这种金丹境的魔修眼里,宛若蝼蚁噬咬之感。 被人突然一剑打断,李牧猛的看向凌月,目露骇人的杀机。 可转念一想,眼下还是得先解决李知安这个未知数,于是便抬手轻易一掌推出,化作一道快若奔雷的劲风,转瞬轰在了凌月身上。 强大的冲击力袭来,凌月面对这金丹境的一击,完全避无可避。 骤然被轰飞倒地,她口中吐出一抹鲜血,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旁边的林岚神情大惊,断然没有想到凌月突然出手,急忙身形一晃。 她来到凌月身边,喂下一颗疗伤用的丹药,这才止住了凌月紊乱的气机。 与此同时,李牧一掌轰出,转头看向还在与王鹤比拼真气的李知安,双眼之中闪过强烈的杀机。 正当他凝聚魔气时,蓦然发现那柄二尺长剑凭空消失了,完全感应不到气机的存在,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嗡! 就在李愣神的刹那,一道炽白的剑光冲天而起,没入云霄,剑气暴涨,炸碎了万千云海。 炽白剑光化作一道长河匹练,从天幕直坠而下,看似极其缓慢。 却在眨眼之间,带着恢宏磅礴的剑意,以摧枯拉朽的剑势,落在了院子的上空。 感应院子上汹涌澎湃的剑意,李牧心神大惊,头皮一阵发麻,仰头望向上空。 只见一道璀璨如虹的剑光,在他双眼之中,恍若剑影重重。 他强烈感受到了这道剑光的恐怖,想要施展出魔族秘法逃遁,却发现自己运转不出丝毫魔气,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剑光带着毁天灭地的剑势临近,万念俱灰下,李牧暴吼一声,不敢继续袭击李知安,急忙祭出魔丹,悬浮头顶。 魔丹绽放出一股狂暴的魔气,凝成半圆状的黑色罡气,企图抵挡住这从天穹降下的剑光。 然而,黑色罡气刚与剑光裹挟而来的剑势相撞,瞬间如同脆弱不堪的纸糊一样,轰然爆裂。 剑光威势丝毫不减,甚至没有半点停滞的意思,径直洞穿了魔丹,穿透了李牧的眉心。 魔丹砰然破碎! 随后,金丹境的李牧,整个人的肉身就在这一道炽白剑光下,化作了一缕黑色灰烬。 见状,原本在激战李知安的王鹤,目光一变,陡然察觉到对方这是在戏耍自己,纯粹是拿自己当他的磨剑石! “该死!” 王鹤低喝一声,身形暴掠而退,他本以为李知安挥出杀伤力最强的一剑后,气海中的真气已然所剩无几。 可在刚才的战斗中,越打越不对劲,自己的魔气来源于魔眼法相,相当于两个金丹气海。 可是李知安不过是一个天玄境,真气仿佛源源不断一般,更是分神一剑斩杀了李牧。 这才让他意识对方,这完全是拿自己在练剑! 王鹤稳住身形,看向李知安,愈发感觉此人绝对不只天玄境,冷声道: “朋友,我可以交出那位天地司的武夫,还有这些碧天宗的弟子,你我之间并无仇怨,何必就此罢手,我甚至可以带领血魔族离开云州。” 李知安置若罔闻,并拢双指,驭起太阿剑,悬飞在身侧,露出一个温煦笑容,朗声笑道:“你们魔族体魄还真是强悍,不知道能承受多少剑?” “你!”王鹤双眼闪过强烈的杀意,可看到李知安身侧的飞剑,想起李牧被一剑捣碎成灰的景象,心中涌现无尽的忌惮。 他忽的抬头看向碧天宗的方向,瞬间拥有了某种强大的底气,冷笑道: “你们不会以为我血魔族的底牌就这些吧?碧天宗老祖很快也成为魔修了,还是一尊陆地剑仙的魔头!” 话音顿了下,王鹤肆意大笑,身形蓦然缩小,还原成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看向李知安,阴狠道: “今天这仇我记下了,很快,青剑山庄这个门派就会彻底消失在云州,你所有亲人都会被我一刀一刀,折磨到死!” 说完,王鹤不知使出了什么诡异的遁法,忽的化作一股血雾,消散在原地,连一缕气机都不曾留下。 李知安眉头皱起,青剑山庄里的人乃是原身的家人,一尊金丹魔修一心要想摧毁,只怕无人可挡。 此人必须杀掉! 李知安陡然并拢剑指,霎时间,剑鞘颤动,一声声剑鸣响起,鞘内其余四柄飞剑激射而出,冲天而起! 化作一道道神虹流光,始终锁定了一个地方。 四柄飞剑疾速杀去,浩瀚磅礴的剑意如同天河倒灌,倾泻压在一股飞速逃亡的黑雾之下。 这股黑雾正是使出遁法逃窜的王鹤,原本转瞬间逃出残月村数里的他,正在心中窃喜。 可突兀发现一股接着一股的剑意,宛若一座座重若万钧的山岳,死死压在自己身上。 第十七章:御剑独闯碧天宗 小院中。 亲眼目睹了李知安一人驭六剑的本事,凌月,林岚等人心神震撼不已。 她们出身于碧天宗这等一流剑宗,宗门内关于剑道的功法神通比比皆是,自然也学过驾驭飞剑的手段。 可李知安能同时驾驭六柄飞剑,还一脸轻松自如的模样,这剑道境界只怕与自家宗门老祖有得一拼。 “你们没事吧?”心念一动,太阿剑铿锵入鞘,李知安看向凌月等人,出声问道。 “我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月儿师妹中了李牧的一掌,些许魔气侵蚀体内,需要尽快找个地方静心疗养。”林岚修眉蹙起,陷入昏迷的凌月枕在她的怀里。 闻言,李知安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眼面如金纸的凌月,蹲下身来,五指缓缓摊开。 一缕温润如玉的青色剑气显化,缠绕着他的手心,再无刚才凌厉杀敌的气势。 大手握住凌月的手腕,为其渡过这一缕无比温和的剑气。 只见凌月白皙的手臂上,有一抹青色的流光缓缓汇向她的气海丹田,迅速绞杀着体内丝丝缕缕的黑气。 很快,凌月便苏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猛然吐出一口黑血,脸色逐渐变得红润。 旁边的林岚面色一喜,取出一枚药香浓郁的褐色丹丸,为其服下。 “多谢凌姑娘方才出手相助!”李知安抱拳说道。 想到凌月刚才不顾生死,提剑悍然对上李牧,这一点倒是让李知安不由得心生感动。 凌月淡蓝衣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看起来极其惨烈,她笑了笑,声音略显嘶哑:“咳咳,其实没我出手的话,你是不是能更快解决这些妖魔?” “不会,方才是凌姑娘决然挺身而出,更是力战李牧,这才让我使出那一招,扭转了战局,凌姑娘此战功不可没。”李知安微微一笑,郑重抱拳。 听到这番话,凌月俏脸微红,轻哼一声,佯怒道:“你说话…这么好听,一定是江湖上的采花大盗!” 李知安哑然失笑,转而面朝林岚,轻声道:“你先照顾好你家师妹,这院子里应该关押着不少人,有可能是近来失踪的那些人,我先去看看。” “好。”林岚柔柔一笑,轻轻点头。 见此,李知安手持青露剑,瞥了眼那位瘫倒在地的碧天宗小师弟,可见其道心俱毁,要想重新凝聚,完全得靠自己。 李知安没有多说什么,径直推开了院子正门。 议事大厅内空无一物,李知安感知到后院有几道微弱的气息起伏,急忙快步走去。 穿过大厅,来到后院。 见到了一副极其骇人的景象,这处还算宽大的后院上,正摆放七八尊巨大的铜鼎。 里面放着一个个活着的人,鼎中的这群人像被抽取了气血,不仅气息微弱,甚至面色蜡黄,身体干瘪无肉,像是一具具临近风干的尸体,双目空洞无神,已然泄掉了全身的精神气。 若不是微微跳动的气息,李知安都怀疑这群人成了僵尸,没有犹豫,李知安轻步跃出,一一将鼎里面的人都救了出来。 其中便有钟离白的身影,陷入昏迷的状态,原本魁梧健壮的一个汉子,如今整整瘦了一圈,脸色极其苍白。 李知安看着此刻的钟离白,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怒气,没想到这王鹤等人如此残暴,竟是通过更换血脉这种手段,企图将这些武夫改造成魔修。 李知安运起浩瀚气海,真气凝聚手上,为其渡过一口护命真气,这些人体内都没有魔气的踪迹,看样子都只是被人抽取了不少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时,林岚,凌月两人也走了进来,见到这些人目不忍睹的惨烈状态,怒意骤然溢于言表,痛骂了一番王鹤李牧两人。 林岚神情凝重,手心摊开,显化出一个储物袋,从中取出几枚疗伤灵丹,为这些武夫渡气疗伤。 钟离白意志果然坚韧,很快醒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李知安,蓦然一惊。 当他从凌月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后,对李知安的眼神逐渐变得敬畏,惊叹。 当然,凌月讲述刚才发生的场景时,一脸激动,自然免不了一番“添油加醋”。 钟离白听得暗暗咋舌,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李知安的修为气息,他已经完全看不透,一身剑意比起之前更加凌厉。 忽的,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李知安眉头一皱,看向钟离白等人,低声道:“有人出手救下了王鹤,似乎是个境界高深的剑修。” 听到这话,钟离白神情肃然,沉声道:“我之前隐约听到过,他们似是想对碧天宗老祖下手。” “他们是想杀了老祖?!”凌月惊呼出声。 “不对,比起杀死一位半仙境的剑修,还不如迷惑其心智,操控那位半仙老祖,而且血魔族最厉害的是血脉,甚至能让人提升一个大境界。” 钟离白冷静的分析,接着道:“碧天宗那位半仙老祖为了跻身陆地剑仙,几乎快要走火入魔,如果这个时候王鹤等人下手,无疑是最好的时机,目前来看,那位老祖已经沦为魔修了。” “我得去一趟碧天宗。”李知安简短有力道。 “我和你一起去!” 凌月,林岚两人异口同声道。 李知安轻轻摇头,缓声道:“带上你们太危险了,你们暂且留在这里,说不准会有魔修杀回来,你们修为不低,也好跟这群人有个照应。” 凌月,林岚两人也明事理,没有继续纠。 让钟离白以特殊法门通知了丁监司,随后,李知安缓步走出了院子。 也在这时,先前追杀王鹤未果而回的四柄飞剑,从天际激射而下,落在李知安身前。 “太阿,青露!” 李知安低喝一声,身后剑鞘恍然颤动,先后有青白两道剑光射出,与四柄飞剑并列成一线,煞是好看! 见状,李知安笑了笑,迈开步伐朝前踏出,脚下显现出一抹剑体黑雾,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空中踩着一团黑雾。 李知安站在承影剑上,御剑悬空,负手在后,其余五把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飞剑,悬飞在身侧,宛若沙场上一排迎风飘摇的旗帜。 随即,李知安并拢双指,身形一晃,恍若一道炽白流光划向天际之上。 铮! 五剑齐齐发出一声声嘹亮剑鸣,陡然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虹光,紧随其后。 李知安双脚踩上承影剑,与云同行,一袭白衣猎猎作响,一根细长木簪束起的一头黑发,任由狂风肆意吹拂。 从内衬中取出一张崭新的地图,李知安看了一眼碧天宗所在的位置,一座山峰的面目隐约可见,随后猛然发力,全速御剑。 …… …… …… 碧天宗,乃是云州一流剑宗,宗门四周以数十座山峰,云雾缭绕,灵气并不稀薄。 而最高的几座山峰上,立有几座恢宏磅礴的金色宫殿,时而绽出璀璨霞光,云鹤翱翔,剑气长鸣,赫然是一座洞天福地的气派。 此刻,碧天宗的练剑广场上,数百名宗门弟子,动作整齐划一的练习剑术。 “你们看,那是什么人?!” 便在这时,有不少神识敏锐的弟子,猛然抬头看向天幕之上,在他们眼中,一抹璀璨刺眼的白光从天而降。 紧接着,便出现一个丰神俊逸,剑眉星目的年轻人,负手而立,御剑飞行,直冲碧天宗而来。 那位御剑而行的年轻人悬在碧天宗上空,衣决飘然,浑身充斥着一股凌厉剑意,恍若天上剑仙降世,位临凡尘。 “我去,这是哪家的宗门弟子,敢这么高调的闯我们碧天宗,是不是没挨过打?” “我猜啊,说不定是刚刚学会御剑术的散修,剑术稀拉,只学会了这一门御剑手法,特地来此抖显一下威风,也好趁机拜入咱们碧天宗。” “等等,你们看他身后是什么!?” 见到年轻剑客御剑而来的场景,碧天宗众多弟子倒是没有显得多大讶异。 毕竟只是一门御剑术,勤学苦练一番,不出几年,便能掌握。 可当李知安悬停不久,有接二连三的飞来一道道虹光,赫然是五把气势恢宏的飞剑! 一人驭六剑?! 见到这副骇人听闻的场景,众多弟子面面相觑。 一般剑修一生中都只会选择一把剑,这样更有利于修行剑一。 并且驾驭太多灵剑,需要一心多用,容易导致剑主分神,这在打斗过程极其危险。 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一人独驭六剑,该说是剑术超凡,还是境界高深? “你是什么人?敢这般擅闯我碧天宗!”碧天宗有一位蓝衣弟子凌空冲天,持剑而来,大声呵斥,藏着几分森寒。 李知安负手而立,眼神微凝,朗声道:“我是天地司的一名捕快,探查到你们师兄王鹤早在几年前已经身死,如今依附在他驱壳里的不是人,是一头魔修。” 哗! “大师兄已经死了,他现在是妖魔之躯?” “我刚才确实看到大师兄一身剑伤,好像是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接回了宗门!” “不可能吧,大师兄真要是妖魔,怎么可能一点妖魔气息都没有,我看这人是在凭空污蔑大师兄,说不好是大师兄这次下山得罪了天地司。” 听到自家大师兄成魔,一众弟子一片哗然,议论纷纷着,多数弟子皆是保持怀疑态度。 方才说话的同时,李知安催动了浑厚真气,所以刚才那番话如雷鸣一般炸开,响彻整座碧天宗。 霎时间,高处的几座山峰冲出一道道神虹,落在广场之上,赫然是数位碧天宗长老,修为气息都处在金丹境。 紧接着,又有七八位修为不低的年轻人,疾速而来,落在那几位长老身侧,气息停留在天玄境。 这七八位年轻人像是碧天宗的核心弟子,有男有女,浑身剑意充沛,目光凌厉,看向李知安,眼神略显不善。 有一位长老站了出来,眯起眼睛,看向悬在空中的李知安,似笑非笑道:“年轻人,是你说此时的王鹤不是真王鹤,他是魔修?” 李知安淡然道:“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把王鹤叫出来,与我当面对质,另外还有你们碧天宗两位弟子可以作证,她们叫凌月,林岚。” “哦?”那位长老眉头一挑,看了一眼李知安的周围,冷声道:“那她们两人呢?怎么不见踪影,到现在为止,王鹤是不是魔修,都是你一个人的片面之词。” “罗长老说的对。”这时,那几位年轻人中,站出一位姿色中等的青衣女子。 她手持剑鞘,上前目视李知安,朗声道:“大师兄平时为人和善,乐于助人,甚至还经常教导我们剑术,身上半点魔气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魔修,反倒是你,竟敢擅闯我们碧天宗!” “孟师姐说的对!大师兄怎么可能是魔修,此人肯定是来寻仇的!” “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剑修,以为我们碧天宗是什么青楼之地吗,想来就来,方才还敢震喝我们,孟师姐出剑教训他!” “孟师姐斩他!” …… 围观的众多弟子猛然拔剑,杀气腾腾,高声喊道。 李知安泰然自若,看向那位孟师姐还有最先出声质问的罗长老,这两人身上有大问题。 血魔族的气息隐匿之法,除非主动显露出真身,否则很难捕捉到其身上的魔气。 这也是王鹤等人能在碧天宗潜藏多年的原因,完全让人感知不出这是一个模样恐怖的魔修。 “既然你们不信我,那我宁可错杀一千,今天也要斩杀王鹤!”李知安目露杀意,六剑其鸣,声音无比洪亮,如平地惊雷般炸响。 “狂妄自大的家伙,你这是在找死!”那位孟师姐霍然拔剑,一步踏出,碧天剑气凝聚其身上。 然而正当她作势一剑朝前挥出之时。 一抹雪白剑光如同流光箭矢射来,蓦然洞穿了此女的眉心。 只见她周身显化出千丝万缕的雪白剑气,疯狂绞杀着她体内生机。 她瞪大眼睛,持剑挥出的手势戛然而止,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眼神之中满是惊恐。 眨眼间,一位天玄境的碧天宗弟子,还没出剑就被那位御剑年轻人,一招飞剑夺命。 在他面前,同境好像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第十八章:你们尽管出剑,我都接的住 “你这厮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吾等面前,出剑弑杀我门下弟子,贼子拿命来!” 一位金丹境的长老怒目圆睁,浑身涌现杀气,双手猛然掐出剑决,身后一道清冽剑光冲天而起! 霎时间,一柄裹挟着刺眼罡气的飞剑,横跨过一大段虚空,先是一股汹涌磅礴的剑势,轰然压向李知安! 那柄璀璨如虹的飞剑,后至杀来! 李知安浑然不惧,手掌翻转,涌现一团灵光,抬手打出,这股萦绕淡淡白雾的灵光快若奔雷,依附在那柄杀来的飞剑上,使其在空中静止不动。 仿佛被人以绳索禁锢一样,剑身颤抖不定,却完全不能动弹,磅礴剑势顿时消逝不见。 “这是什么仙术神通?” “好强啊这年轻人,这种神通手段堪比仙人一指啊!” “云州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 看到李知安这一记神通术法,碧天宗不少弟子长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李知安神情自若,他方才使出的一招,正是道门九字真言中的兵字决,直接能在战斗中越过灵器主人,强行操纵对方的兵器。 兵字决,李知安修行并没有多久,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这门道术的神通造诣熟练度,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强行驾驭对方兵器。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有长老暴喝出声。 李知安冷然说道:“诸位,我说过你们门下弟子真王鹤已死,潜藏在他身体的是血魔族的魔修。” “甚至在你们这些长老弟子当中,可能也有人被魔修夺去了躯体,如果你们执意庇护他们的话,我不介意多杀几个。” 李知安这番话一出,顿时惊起一片喧闹声。 瞬间,有人惊得相互拉开了距离,疑神疑鬼的看着相处多年的同门师兄弟。 有人相信,自然也有人不信。 “你说王鹤是魔修,可你自始至终都没有证据,全凭你一人说的话,很难证实!”有长老质疑道,语气森然。 也有人冷声道:“老夫看这人是存心来找茬的,暗中针对碧天宗的门派不在少数,只怕是有人请来恶心我们的!” 这时,那位罗长老再度出声,“诸位道友,我们何不联手拿下此人,至于他说的是真是假,交由掌门老祖来判定,但是这个人不拿下的话,只怕会造成更多弟子的伤亡!” 闻言,那几位长老看了看彼此,轻轻点头。 “其实,你们可以让王鹤出来,让我一剑斩他,他究竟是人是魔,岂不一目了然,若不是,我愿当场自裁。”李知安无奈道。 “小子,你杀了一个还不够,居然还敢继续想杀我碧天宗首席弟子王鹤,痴人说梦,多说无益,诸位道友拿下他!” 那位罗长老寒声说道,金丹气势悍然爆发,瞬间施展诡异身法,挟着无尽威压倾泻而来! 与此同时,有几位长老稍作犹豫,跟着那位罗长老一同提剑杀出。 也有感到不对劲的长老迟疑不定,留在原地,没有选择出手。 那位罗长老率先杀来,浑身萦绕剑芒,使得却不是剑,而是显化出一口黑光灿灿的大鼎,鼎身模样赫然如同之前小院的炉鼎。 只是他手上的这口黑鼎尽显神威,很显然,小院中的炉鼎都是这黑鼎的仿制品。 嗡! 那位罗长老大步一踏,腾空而起,双眼闪过强烈杀机,陡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一手将黑鼎轰然打出。 霎时间,那口黑鼎恍若一座重若万钧的山岳,猛然向李知安镇压袭来! “最当先斩了你!”李知安轻喝一声,猛然发力,双脚重重一踩承影剑,借势腾空而定,抬手剑来,轻轻挥动太阿剑! 一道仿佛撕开了虚空,凭空显现的雪白剑光,透着凌厉无比的剑意,狂暴如海的剑势横推压去! “砰!” 雪白剑光转瞬斩在黑鼎上,迸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声,四周虚空一阵晃动,气流径直被强大的力量余波扭曲。 声势浩大的剑光劈在黑鼎没多久,瞬间消逝,黑鼎余势不减,轰然袭来! “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原来不过如此!”见状,那位罗长老面色大喜。 看样子此人并不是什么隐藏修为的真剑仙,应该是个身家底蕴深厚的大宗弟子,想不到身为金丹境的魔子会败在此人手中。 不过为了大计,先尽快除掉这年轻人。 想到这里,这位披着罗长老人皮的魔修,心中杀意更浓,身形暴掠杀去! 然而不等他杀到李知安身前,眼前突然发生的画面让他脸色大变。 只见那口黑鼎不知为何,威势愈发微弱,鼎身绽放出一抹耀眼的雪白剑光,破鼎而出! “砰!” 黑鼎在空中砰然一声,鼎身开始寸寸崩碎,随后爆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音,黑鼎瞬间炸裂,碎片四溅。 那位罗长老目光大变,还没等他稳住身形,一道青色剑光激射而来。 趁他心神失守的刹那间,剑光没入他的心脏处,并没有穿膛而出,剑光急转枪头,在其体内横冲直撞,粉碎了他的魔丹。 紧接着,剑光砰然炸裂。 这位罗长老当场化作一股血雾,被青色剑光搅了个粉碎,连一缕衣衫都不曾留下,彻底身死。 “什么!?连罗长老都挡不住他的一剑吗?” 一个金丹境的长老瞬间变成血雾,甚至身死道消的时间还没有几个呼吸长。 见到这幕,碧天宗众多弟子长老脸色狂变,惊恐万状。 有几位长老的眼神变得更加阴沉,纷纷持剑,化作一道道璀璨虹光,落在了李知安的四面八方。 “我不管你是谁,你连杀我碧天宗弟子长老,今日必将付出代价!” 一个模样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声音阴冷,死死的望着李知安。 李知安悬空而立,眼皮撩起,看向说话的那人,淡笑道:“那我也不管你是人是魔,凡是对我有杀意的,你们尽管出剑,在下都能接住。” “年轻人你真是太狂妄了,我碧天宗乃是云州第一剑宗,这里可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有位老人冷哼出声,面色阴沉如水,在他身侧,悬飞着一把霞光腾腾的长剑。 第十九章:刚出山门,却已闻名于世 “那倒想看看你们这云州第一剑宗,有没有人能接得住我一剑?” 话音落下,李知安伸手虚空一探,瞬间握住一把古朴长剑,凌厉剑势轰然荡开,剑意横生八百里。 “找死,此子身上有古怪,别顾忌脸面,先把他降伏,再作商议。”那位中年人嘴唇微动,同时传音给那几位碧天宗的长老。 那位中年人率先动身,头顶绽出一道剑气虚影,抬剑斩来,剑光撕裂虚空,发出一道破空尖啸声,带着一股狠厉剑意倾泻压去! 李知安没有使剑,手心翻转,一张紫色雷符显现手上,朝前抬手,骤然打出。 雷符化为一道粗如水缸的紫色雷电,与那道剑光相撞在一起,轰然爆裂,荡出一股强大的气流骇浪。 恐怖冲击力形成大范围的狂风,一些刚入门的碧天宗弟子被狂风掀飞出去,就连上五境的弟子都面目紧皱,连连后退。 “雷符?” 见到李知安刚才取出的紫色雷符,那几位长老眼神一变,心中闪过疑惑,没听过符箓派弟子还会练剑的,不都是以符箓为攻伐手段? “我说过不管你是朝廷皇子也好,还是仙宗弟子也罢,今天必须留下你的性命!” 那位持剑的中年人剑意大放,头顶那一把仙剑法相激射出一道恐怖的虹光剑气。 剑气虹光拖曳出一股浩浩荡荡劲风,瞬息之间,粗壮的剑光轰然斩向李知安! 下一刻。 那道剑光跨越虚空,宛若长虹贯日,尚未杀至李知安跟前,就陡然爆发出一股恢宏无比的剑意,直冲云霄天幕,虚空剧烈颤动。 很显然,那位碧天宗的中年长老暴怒到了极点,直接斩出了生平最为巅峰的一剑。 剑光直指之处,李知安仿佛陷入了呆滞一般,面对这道恐怖声势的剑光,却是不躲不避,待在原地静止不动。 此刻,在众多弟子眼中,李知安无疑是被剑光吓傻了一样。 下一刻,粗壮剑光径直洞穿了年轻剑客的身躯,随后直冲云霄,消失不见。 一切仿佛已尘埃落定,可那位年轻人却没有鲜血流溢。 “幻象!”见此,一位老人脸色大变,陡然转头看向那位中年长老,惊呼出声:“周长老,小心你身后!” 蓦然间,一剑洞穿李知安的那位中年长老,被那老人提醒的同时,心神示警,顿时,感到一股强烈的死亡气息笼罩了自己。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道凭空显现的猩红剑光穿透了他心脏,剑光破体而出,赫然是一把九尺长短的赤红飞剑。 随即,那柄袖珍飞剑竟爆发出一股邪异妖气,疯狂绞杀着中年长老的生机,赤红妖气席卷体内,磨灭了他的元神。 剑身九尺长的赤红飞剑,竟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阴物,不仅是磨灭掉那位长老的元神,甚至弥漫出红色光芒淹没了他的肉身,将其吞噬干净,半点不存。 这一幕转变的极其之快,所有弟子甚至连眼神中的敬畏,都没有转换过来,还在感叹自家宗门长老的盖世神威。 碧天宗那几位长老也是一阵惊骇,心中想要阻止都没能来得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知安在他们眼皮下杀人,赤红飞剑的出现毫无征兆,一剑夺去了性命。 还有那场幻象太过真实,竟能蒙骗过所有人的眼睛,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是虚假的幻境。 “一起出手”那位老人低喝一声,掐出剑决,一柄飞剑从天际划过,带动一股声势浩大的气浪,疾速斩向李知安! 两位几位长老也是同时剑意暴涨,悍然催动宗门剑法,身后显化出一副碧青天云的虚影。 虚影中,猛然射出一道道凌厉剑气,只有一个方向,那便是疯狂杀向李知安! 无穷无尽的剑气光影,恍若天河倒卷,骤然倾泻而来。 面对这副恐怖无比的景象,李知安眉头一皱,身形暴掠杀出,沿途中,不断以神鬼莫测的身法躲避掉袭来的剑气。 李知安身法快到了极致,如一道彗星流光横飞而出,瞬息之间,来到一位年轻长老的身前,在对方一阵骇然的眼神之中,单手持剑,信手一剑刺破了他的金丹。 “小辈,你是何人,竟胆敢在我碧天宗杀我门派长老弟子!” 一道暴怒的声音炸响天地间,只见碧天宗高峰上的几座殿宇中出现两位老人,化作一道神虹赶来,落在广场上,怒目直视李知安。 看到这两人的出现,碧天宗弟子双眼露出疑惑,他们似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师叔!”那位金丹老人见到两人的出现,眼神一喜,身形一晃,立即远离了李知安,落在那两位老人的身侧。 李知安目光微凝,缓缓看向其余的几位碧天宗长老,他们顿时心神一跳,急忙施展身法,也一一落在广场上。 “见过两位老祖。”那位长老收敛一身剑意,拱了拱手,躬身施礼。 那两位老人轻轻点头,森寒的目光,一直盯着李知安,冷声道: “修为只是天玄境,却能力战数位金丹境剑修,甚至游刃有余, 据我所知,云州年轻一辈中,可没有像你这样古怪的剑修,想来,你就是陈梦生的那位徒弟,李知安吧?” “李知安?” “李知安是谁,难道是十二仙宗的剑仙弟子吗?” “不知道,只听说过雁荡仙宗的剑仙李尘,李知安倒是没听说过。” 听到李知安这个名号,所有弟子都是一头雾水。 他们身在云州这么多年,各个门派的天才弟子都有所接触过,听闻过,就是没听过李知安这号人物。 李知安挑了挑眉,负剑而立,飘然落在一座险峻的峰头上,看向那两位老人,凝声问道:“我从未来过碧天宗,两位怎么会认识我?” “呵呵,你身为陈梦生的徒弟,不止是我两个老不死的认识你,只怕中州那几座仙宗的天才弟子,如今都已熟知了你,甚至有人以杀你为目标。”一位剑意霸道的老人负手说着。 李知安眉头一皱,冷然道:“这么多人想杀我,可至今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两位,如果你们也想护着王鹤的话,话就不必多说,要么你们上,要么喊出你们的掌门老祖,我来碧天宗只有一件事,王鹤,我必杀之!” 第二十章:入魔的陆地剑仙 “李知安,你既然身为陈梦生的衣钵此人,历练天下就该收起你那份轻狂之心,王鹤此人是不是魔,自有我碧天宗掌门老祖定夺,你还是先离去吧。”一位老者平静的说道,他不想继续展开杀戮。 李知安冷然问道:“你的意思,碧天宗是要包庇此人了?” “不,这是我们掌门老祖的意思。”那老者摇摇头。 李知安目光一凝,沉声道:“你们碧天宗的掌门老祖还真是老糊涂了,在下只好杀上你们掌门老祖的府邸了。” “不愧是陈梦生的徒弟,还真是狂妄!”另外一位老者冷哼一声,凭空取出一把碧青长剑,剑身翠如青竹,却蕴含无比凌厉的剑意。 “我方才说过,我来碧天宗就是为了杀王鹤,若是有人想挡我,我这六把剑不介意多一个剑下亡魂!”李知安神情自若,心中无惧。 “掌门老祖有命,这事就由不得你了!”那长胡子老者目露凶光,挥动手中长剑,猛然斩出一道清澈剑光! 清澈剑光破空斩出,裹挟着几分一剑破万法的剑道之韵,仿佛撕裂了虚空,迸发出尖啸刺耳的声音,转瞬刺向李知安。 李知安拢起双指,一柄古朴长剑凭空显化,剑锋绽出耀眼剑芒,化作一抹璀璨流光迎击而上。 轰! 一青一白两股剑光轰然相撞在一起,一股浩瀚恐怖的剑意荡开,无尽的剑光洒落。 一时间,青白剑光互不相让,不断迸发出剑气火光,宛若水火不容,僵持不下。 唰! 就在这时,那位手持青竹长剑的老者目光微凝,往前一踏,整个人消失在原地,就像是隐入了虚空之中。 李知安眉头一皱,心中明白对方这是以剑道融入了天地之势中,任何一缕天地之力都能为他用,化作自身剑气,这也是另外一种万剑归宗的境界。 登时,就在老者持剑没入虚空后,李知安顿时感知到四周剑意出现紊乱,就连六剑都先后出现颤动,浑厚剑意隐隐不受自己操纵。 嗡! 虚空一阵颤鸣,仿佛有神人擂鼓,天幕颤栗不安。 紧接着,虚空之中绽放出一抹青色剑光,天地失色,剑光璀璨如虹激射而出。 剑气浩荡如天河倒卷,天幕被映照成一片青色,还未袭近身前,就已经给人带来一种无比恢宏,无可抵御的剑势。 在剑光之中,更是带着丝丝缕缕的雷光,仿佛是借助了九天上的雷电,一声声闷雷般的轰鸣音,隐隐响彻天地间。 “没想到,张尘以半仙修为的剑道境界,居然是在这个时间段斩出了陆地神仙境的一剑,这不是说明张尘此生有望超越掌门老祖,成为陆地剑仙!”碧天宗那位老人低声说道,眼神之中充满了惊叹。 张尘与他年纪相仿,同为碧天宗的两位太上长老,修为都是在半步剑仙,与那位掌门老祖创立了碧天宗。 雷鸣剑气以摧枯拉朽的气势,转瞬之间,袭向李知安,沿途虚空出现扭曲,层层塌陷。 李知安巍然不动,身后异象缓缓浮现,赫然显现出一座仙剑虚影,可虚影之上却多出了一个人,一个虚无缥缈的年轻男子。 男子黑发如瀑,一袭白衣,身前横起熠熠生辉的仙剑,周身萦绕着重重剑影。 仙剑虚影逐渐清晰可见,年轻男子也缓缓睁开了双眼,丰神俊逸的容颜与李知安一模一样。 只是显得更加稳重,剑意更加沛然,双眸深邃,目光直指众人,这尊虚影上的李知安,仿佛是跨越了光阴长河,淡然的扫了一眼众人,轻蔑一笑。 随之,虚影中的李知安,带着一股洒然与霸气,大袖一挥,一股剑意风暴凭空凝聚,轻描淡写的吹散了那道粗壮庞大的青色剑气。 剑意风暴席卷而过,蓦然笼罩住了躲在虚空中的持剑老者,像个无形的天地牢笼,使其真身毕露,无法遁逃。 刹那之间,李知安五指旋握太阿剑,无喜无悲。 只见虚影之中,爆发出一股浩瀚剑意,于天穹之上荡开,化作滔天光河汇入李知安手中的太阿,浩瀚剑气,奔腾似海。 下一刻,李知安轻轻挥动太阿剑,不急不缓的朝着老者一剑斩出,出剑的动作不快不慢,落在所有人眼里,却如同仙人挥剑,无人可避。 一道宛若箭矢的剑光绽出刺眼光芒,剑气冲天而起,化作一条滔天江河,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那位老者。 刹那间,这道骇人听闻的雪白剑气,洞穿了层层叠叠的虚空。 四周虚空中出现一个个裂缝,若是透着裂缝,便能看见部分黑色深渊,仿佛能吞噬灵魂一样,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虚空被打穿后显现而出的景象,天地甚至还没来得及愈合。 习剑广场上,一众弟子心神震撼。 天幕之上,一位白衣剑客负剑悬空,柔风吹起衣衫,一副剑眉星目,神情洒然的模样,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天上剑仙。 方才,剑气如天河,一剑斩半仙! 拥有如此逆天修为,模样却这般年轻,完完全全符合了他们心中的少年剑仙梦,让人心驰神往,无比惊羡。 而辈分最大的那位老人,眼眸之中露出一抹震惊,呢喃道:“这是什么剑意?天玄再强,也不过是堪堪勾动天地之力,这李知安虽然有陆地神仙的实力,但修为应该是束缚了他,使其不能完全爆发。” “可眼下,此人不受气海限制一般,无穷无尽的挥发真气,让自己始终立身于陆地神仙境,这就是他敢擅闯碧天宗的底气吗?” 老人是碧天宗的太上长老,身份地位除了那位掌门老祖,俨然就是碧天宗第二人。 虽然实力在半步剑仙境,可他自认自己接不住李知安那一剑,就算是自家的掌门老祖,恐怕也未必能行…… 一时间,整座碧天宗内,实力低弱的弟子目光齐齐看向空中的激斗,那股剑意死死压制住了他们,蛮横无理的不让他们激发出一缕剑意。 李知安悬空而立,此刻的他在碧天宗弟子眼里,恍若一尊神挡杀神的魔头降世。 “师叔,就让掌门老祖交出王鹤吧!”有长老朝着那位老人急声道。 “师叔,王鹤到底有没有问题,至于是人是魔,管他呢,再不交给这少年,若是他不留余力的杀来,我们这百年之久的碧天宗,只怕真的要没了!” “对啊,师叔,难道传言是真的,那王鹤真是掌门老祖的私生子嗣吗,为何掌门要这般护他?” 碧天宗众多弟子更是慌乱不堪,有人开始向后溃逃,更有的开始大骂王鹤是灾星,也有人死死坚守,大致是要与宗门共进退。 此刻,白衣似雪的李知安负剑而立,反倒像一个欲要屠尽别人宗门的绝世魔头。 李知安没有选择向他们出剑,御剑而上,悬停在众人头顶,看向碧天宗最高的一座山峰,那里有一处金光灿灿的殿宇。 “他要做什么?!” “他不会想一剑逼迫老祖出关吧?” “老祖出关又能怎么样,估计也打不过这人,碧天宗此后在云州要丢人了……” 众多弟子望着天幕上的那位年轻人,议论纷纷。 对方御剑凌驾在他们头顶上,却无人出声阻止。 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正好说明一个问题,谁阻止这年轻剑客,谁就得死在他的剑下,还是必死无疑! 一袭白衣的李知安眼神平静,踏剑而立,手指并拢,轻轻按在剑柄之上,看向那座恢宏气派的殿宇。 那里有一位剑意冲天的老人,还有一位魔气凛然的年轻人。 “包藏妖魔,其心可诛!”李知安低喝一声,猛然抬剑,一剑朝那座山峰斩出! 唰! 虚空震颤,绽放出一抹璀璨剑光,恐怖的剑意席卷整座习剑广场,青色剑光一瞬间炸裂,化为一片清澈透亮的水帘剑光。 剑光腾空而起,向着山峰奔腾冲出,凭空卷起万丈剑意巨浪,声势浩大,剑意竟已然凝成实质景象。 刹那之间,剑气倒卷! 这股剑气巨浪与天同齐,恍若万丈瀑布朝着山峰上的殿宇倾泻而下,丝丝缕缕的剑气化作冷冽水滴。 这条如同神虹桥梁的剑气匹练,径直横穿了那座恢宏的殿宇,无比耀眼的剑光洞穿了那座山峰。 使得山上殿宇化作一片虚无,峰体炸裂,无尽的碎石直坠山间下,惊天动地的声势宛若地龙翻身,令人心神震撼。 亲眼看到这一幕,碧天宗众多长老弟子已神情呆滞,惊骇失声。 那座碧天宗历来视为最高地位的山峰,此刻被人一剑削去了峰头,甚至就连掌门老祖的居住地也消失不见,一缕灰烬都没有留下。 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山峰上一大截断裂,碎石还在滚落,还隐约可见粼粼剑光。 至于吗? 他们心中出现这个问题,一个王鹤而已,你至于吗? 这已经不是天玄境的手段,一剑断山,这分明就是剑仙之境,那白衣剑客看起来如此年轻,却是如一尊真剑仙在世。 李知安提剑朝下斜指,往前走了一步,面朝那座山峰,神情略显凝重。 他知道那两人都没有死在那一剑下,因为有人跻身真的陆地神仙了! 山峰上,只见一抹血光冲天而起,一道人影踏空飞出,落在山峰前,此人模样俊逸,风度翩翩,正是李知安追杀至此的王鹤。 见到此人,李知安不由分说,猛然一剑斩出! 雪白剑光绽现,带着一股浩瀚无边的剑意,以快到至极的速度,瞬息之间席卷杀去! “轰!” 一道赤红剑光从王鹤身后冲出,骤然轰散了那道雪白剑光,赤红剑光蕴含的那股冷冽剑意,当中藏着几分邪异。 紧接着,一位白发苍苍,满身泥污的老人现身,手握着一把赤红如血的长剑,剑名折仙。 “掌门老祖出关了!” “掌门老祖终于肯现身了,碧天宗有救了!” “哈哈哈,你们有没有看到,刚才老祖挡下了这年轻人的一剑,看来老祖剑道实力与此人抗衡!” 见到白发老人的现身,众多弟子一阵欢呼,就连那几位长老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意。 王鹤眯起双眼,朗声笑道:“李知安,原来你就是李知安,怪不得这么想杀我,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我就站在这,能不能拿走我这颗头颅,那就得看你打不打过我们这位碧天宗老祖。” “那我保证,今天必杀你!”李知安言语之中,充满了肃杀的气息,让人感到他这是认真的,他这是想要挑战掌门老祖。 这时,那位白发老人沉声道:“李知安,老夫敬重你师父能一剑斩天的气魄,所以刚才的一切,老夫可以既往不咎,当然你必须立即离开碧天宗。” “这么说,你是和这血魔族的王鹤坑壑一气了?没想到,云州一派剑宗的掌门,居然会勾结魔修,他不会真是你的子嗣吧?”李知安淡然一笑道。 听到李知安这番嘲讽,白发老人没有动怒,轻声道:“王鹤是魔也好,不是魔也罢,从他的血脉之力之中,老夫提炼出一种新血丹,毫无副作用,直接让老夫突破到了陆地剑仙,那老夫自然要保下他。” “什么?老祖突破陆地神仙了!” “天哪,我们碧天宗终于出一尊真剑仙了!” “天佑我碧天宗!” “老祖这么说,王鹤确实不能交给此人,这种血丹或许能让我们碧天宗弟子的实力,得到全面提升,甚至有可能位列第十三仙宗。” 碧天宗所有长老弟子见到自家老祖,心中大安,当听到新血丹的神效,脸上更加兴奋,碧天宗将兴! 李知安冷声道:“本以为你会被夺舍,没想到你是最先默许了血魔族的存在,看来,成就陆地神仙这个念想,已经让你走火入魔了,道心也转变成了魔心,你这碧天宗迟早会成为魔宗。” “你一个娃娃知道什么,老夫修道一生,都在追寻剑仙大道上,江湖上封给老夫的剑半仙名号,如今是时候该撕开了,也好让某些人知道知道,老夫成为剑仙之后,这脾气可不太好的。” 说话间,那位白发老人双眸出现一抹赤红,手中长剑透着一股邪气凛然的魔气,很显然,这把仙兵中的剑灵也入了魔道。 接着,他冷声道:“只要能成就陆地神仙,老夫相信世人都会选择这条路,就算是入魔又如何,那就当他一个剑魔!” 第二十一章:景安公主赵离幼 “这就是你追寻一生的剑道?我本敬重碧天宗你这位剑半仙,提剑练剑数十载,哪怕是在苦寻证道的途中,还被人封了个剑半仙的笑称,却始终在寻求剑道山巅最高处的风景。” 说到这里,李知安微微摇头,低声道:“可如今,你却选择了以魔入剑道,无疑是借助外力,练剑之心何谈空明,你这类剑修…永远望不见剑道尽头的景象。” “老夫练剑数十载,你又练剑几载?”练剑一生却被人称作剑半仙的白发老人眼神微凝,冷冷看了一眼李知安。 “多说无益,你尽管出剑便是。”李知安负剑悬空,朗声笑道。 剑半仙点点头,“看样子你方才出剑还不够尽兴,避免伤及无辜,那就请小友前往天幕一战。” “如果他趁机跑了怎么办?”李知安凝声说道,目光直指山峰上的王鹤,丝毫不掩饰自己强烈的杀意。 闻言,剑半仙面朝王鹤,横起赤红长剑,屈指一弹剑身,随之一缕猩红的剑气激射而出,化作一条红色锁链束缚住了王鹤,令其无法动弹。 见此一幕,李知安不再多说什么,踏空掠出,一柄黑雾承影剑逐渐显化在脚下,随即御剑直冲九天之上。 而后,剑半仙一步踏出,瞬间化为一抹璀璨神虹掠至天幕,最后悬停站于云海处,手中持剑,与李知安相对而立。 剑半仙“境界的鸿沟无法跨越,你这一身修为气息也不过是刚踏入天玄境不久,却有陆地剑仙的剑道实力,这样吧,老夫不欺你,你先出三剑,三剑过后,老夫不会留情。” 脚踩承影剑,李知安没有拒绝剑半仙的提议,纯然剑心急剧流转,全身浩瀚剑意聚拢太阿剑上,周身立即浮现出一道道剑影。 李知安动作轻柔抚过太阿剑,剑身上闪烁出一抹雪白璀璨的剑光,没有使出什么花里胡哨的剑法,招式,只是依靠齐云山中所练六千剑式,劈剑式。 下一刻,李知安双眼平静,只是轻描淡写的抡起手臂,朝着剑半仙一剑劈下! 一抹白光如同星芒从剑锋上绽出,四面八方,无尽的剑意疯狂汇入剑光之中,云海一阵晃荡,不少白云直接被剑意当场崩碎,化作虚无。 磅礴恢宏剑意汇入星芒剑光,刹那之间,剑光便化作一条长达千丈的雪白游龙,猛然腾空而起,九霄之上赫然响起一声浑厚无比的龙吟之音,响彻天地间。 这条剑光凝结而出雪白游龙,径直穿破层层叠叠的云海,一双灯笼大小的眼眸,爆发出汹涌澎湃的剑意。 霎时间,雪白游龙恍若千丈瀑布倒卷人间,带着无可匹敌的剑势,浩浩荡荡撞向悬空而定的剑半仙。 剑半仙目光一凝,此刻已跻身陆地神仙的他,立即感知到了剑光游龙中蕴含的恐怖剑意,李知安这一剑的实力在陆地神仙境! 面对李知安这一剑,剑半仙没有因为两人境界之间的悬殊,而生出轻敌之心,抬手一剑斩出! 一条赤色粗壮的长河匹练夺空掠出,沿途所过之处,虚空震塌,云海溃散,悍然撞在雪白游龙的头颅上。 轰! 漫天剑雨,轰然炸开! 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意砰然相撞,雪白游龙疯狂噬咬着那条赤色匹练。 同时,赤色匹练也不断消解着雪白剑光,迸发出声势浩大的轰鸣声。 不仅是虚空炸出黑色深渊,就连层层叠叠的云海也受到了影响,翻腾不定。 万千剑火从天而降,就像是天幕上坠下的陨石,直落人间境域。 而此刻,碧天宗也已经陷入混乱之中,各处群峰上方,一些学会御剑术的宗门弟子直接御剑而出,怕不小心触及到了剑势余波,他们只敢飞上不高的地方,远远看着天上两位剑仙的打斗,眼神充满了震撼。 碧天宗所有弟子长老无一不是心生神往,几乎都在高仰着头颅望向天幕云海处。 “以天玄战地仙,就算是中州那些十二仙宗的真传弟子,恐怕他们的实力都做不到吧?” “仙宗弟子?呵呵,我看这普天之下就没有像李知安这种古怪的境界,直接横跨一大境界,力战陆地神仙,而且他从头打到尾,真气就好像不会枯竭一般。” “真是怪胎,不过他也挺英俊的,人也年轻,若不是太狂,完全就是我心中陆地剑仙的洒脱模样。” 不少弟子望着天幕上那道年轻的白衣身影,心生崇拜,更有甚者,也试着临摹李知安出剑的模样。 …… …… 与此同时,春溪城不少修士也发现了云州天幕上的大战,看到了剑气流火坠落大地的恐怖异象。 此时的天地司里。 丁监司正在面临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丁成啊丁成,你端着大魏的饭碗,却听命于别人,上次春溪城发生妖祸,死了这么多人,还是本宫给你保住的职位,可没想到你倒好,转头就敢把这封退婚信寄我,好大的胆子啊!” 此刻,一位模样不大的年轻少女沉声训斥着丁监司。 她身穿一袭浅白衣衫,材质是上等的绫罗绸缎。 容颜清丽脱俗,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一头柔软如瀑的黑发垂在肩上,一根玉簪高高别起。 模样形容为倾国倾城也丝毫不为过,若是以灵剑的品级来划分,少女的相貌身材都能称得上仙姿水准。 一身高贵淡雅的气质,浑然天成,亦如那瑶台之上的天宫仙女,没有半点凡尘的气息,美得不可方物。 她端坐在天地司议事大厅的正位上,手中捏着一封崭新的黄纸白信,似是蕴含极大的怒气,都快要将信封捏的“穿膛而过”。 在她的身侧还站着一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四五十岁的模样,浑身气机绵长不绝,很显然是一位修道有成的大修,境界高深莫测。 听到少女的话,丁监司跪伏在地上,故作狂擦冷汗,双目闪烁,低声道:“回公主,下官也不知道李知安这小子给的是退婚信啊,下官要是知道,给十个胆子也不敢交给公主啊……” 看到这丁监司一副官场圆滑的模样,少女眉头一皱,摆了摆手,不耐道:“行了,这李知安真是不知好歹,分明应该是我看不上他才对,他竟敢抢先我一步退婚,冷叔,你说本宫该怎么好好对他?” “要不送入敬事房,听说那里人手紧缺,正好就让他去当个宦官。”中年男子低声道。 此话一出,丁监司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道:“知安啊知安,老夫这次倒是希望你能去游历天下了,越远越好!” “这个提议不错,本宫亲自给他割了!”赵离幼捏紧小拳头,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分快意,似是已经“大仇”得报。 随后,她猛然看向丁监司,笑着说道:“丁成,我听说他最后是来找你了,那你肯定知道,他现在在哪吧?” 说完,她晃了晃手中信封,就像是在晃动着一把短刃。 “回公主,李知安…下官让他去了一趟白山县,查一桩妖魔案子。”丁监司身形一颤,急忙如实说出了李知安的踪迹。 “妖魔案子?”赵离幼目光一凝,冷声道:“李知安好歹也是大魏的准驸马,修为才一个天玄境,你就让他满天下去查案,要是碰上什么强大的妖魔鬼怪,呵呵…信不信本宫第一个把你送入敬事房?” 顿时,丁监司呼吸一滞,咽了咽口水。 就在这时。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低声道:“公主,东南方向有仙人打斗的迹象,好像是两股不同的剑意,看样子是云州的剑仙在相互问剑。” “问剑?东南方向?”听到这两个关键词,丁监司蓦然想到了李知安。 东南不就是白山县的位置吗,堪比剑仙的剑意,李知安最近才在南边江域,差点宰了一位水神娘娘,不会真是这小子又和谁打起来了吧? “问剑?”赵离幼秀眉微蹙,玉手支撑着下巴,看着手中的信封,柔声道:“问剑本宫从小看到大,看腻了都,既危险又无趣,本宫这次是奉父皇之命,要把李知安抓回宫里去的,丁成,白山县怎么去?” “回公主,就在东南方向。”丁监司急忙回答。 听到这话,赵离幼心神一跳,急忙从凳子弹起,惊疑出声:“不会是李知安这混蛋在被人追杀吧?” 见到自家公主突然这般慌张,中年男子顿时笑了笑,道:“公主,东南方向正好顺路,你要担心他安危的话,以你金丹境的修为,无需多久。” “冷叔,你胡说什么呢,我这是怕他突然死掉,回宫就不好向父皇交差了!”赵离幼立即反驳,一脸认真的模样。 随后,手心翻动,一枚熠熠生辉的木葫芦显化她在手上,她径直往地上一丢,原本常见的木葫芦瞬间暴涨,变得如人一般大小。 “一会就把李知安塞进这葫芦仙宝里,听说他还很喜欢喝酒,那我给他天天灌酒,哼哼!”赵离幼点头笑着,随后抱着葫芦身,又觉得让人这样看见不雅观。 于是,她舍弃了双手环抱葫芦的方式,选择骑在硕大的木葫芦上,伸手拍了拍木葫芦,笑道:“走着!” 刹那间,木葫芦神辉闪烁,化作一抹流光冲出天地司,直冲天际上,与云海齐行。 见到这幕,那位黑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蓦然失笑,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气息无迹可寻。 …… …… 而此刻,碧天宗上空的云海处。 那条雪白游龙撞在赤色匹练上,轰然炸出漫天剑雨,两股剑意相互消解。 顷刻间,雪白游龙寸寸炸裂,无尽的剑意如同倾盆大雨,猛然刺透赤色匹练,强大的剑势席卷荡开! 最终,雪白剑光疾速消散,而剑半仙的赤色匹练也被剑意炸裂得不成样子,宛若一块破烂不堪的破布。 但第一剑的结果很显然,剑半仙这一剑挡住了李知安的剑气游龙,甚至没有被完全击溃。 “我想知道…你能挥出多少次陆地剑仙的一剑?”剑半仙双眼眯起,凝声问道。 他认为李知安这一身陆地神仙的剑术,多半是陈梦生留给自家徒弟的神通手段,维持不少多久。 李知安微微一笑,朗声道:“多少次我不知道,但是杀你一个歪门邪道的假剑仙,三剑足以!” “那老夫倒想见识见识,你是如何跨境杀我?”剑半仙浑身浮现无限杀机,沉声道。 李知安掐出指决,体内漂浮出一朵紫气腾腾的神莲,神莲上悬飞着一柄紫色小剑,虚无缥缈。 李知安并拢双指,牵扯着小剑汇入手中太阿剑,霎时间,太阿剑响起一声嘹亮的剑鸣,剑身上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紫气,剑中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出剑。” 从这一刻起,太阿剑凝聚出了剑灵! 李知安持剑踏出,一剑横空斩出! 刹那间,一道长达万丈的冷冽剑光凭空绽现,带着无可抵御的剑势,从万里天幕上一路横推而过,其中蕴含的剑意更是直接荡破了云海,划过长空。 砰!砰!砰2 天穹不断炸裂,剑光途径的虚空出现粉碎,露出大片黑色深渊,万里天幕就像一块绵长的大地,被剑光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周遭云海接连崩碎,化为虚无。 天裂开了! 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站在云州万里下的人们,都能看见一道剑光蛮横无理的撕裂了天穹,他们心神震颤,齐齐抬头,身形颤抖,死死望着天空上的异象。 面对这道能撕裂天空的剑光,剑半仙不再轻松,心头间竟弥漫出无尽的死亡气息,眼神之中充满了凝重。 他直接祭出法相虚影,异象横生,身后出现一座座剑碑石墓,到处可见废墟枯木,一片荒凉的死气。 他就像背负着一座剑冢,一柄裂成两截的断剑显化在虚影上,这把生了锈的半截断剑,就像是他的名号一样,剑半仙。 这一次,剑半仙舍弃手中赤红长剑,虚空一探,古朴断剑从虚影中凝实而出,落在他的手上。 “我本就能成陆地剑仙,不是吗老伙计?”剑半仙轻念一声,没有丝毫迟疑,大手拂过断剑。 霎时间,断剑熠熠生辉,不再锈迹斑斑。 断剑如同获得了新生一样,剑身通灵明亮,光华大绽,剑意席卷而来,剑光甚至比起天幕上的烈日,还要更加的耀眼夺目! 第二十二章:护夫狂魔赵离幼 剑半仙握剑之后,周身剑势恍然大变,双眸暴绽精光。 整个人也如同领悟了某种意境,不再苍老,腐朽。 他身上背负的剑冢异象寸寸崩塌。 取之而来的是天地浮现点点剑芒,疯狂汇入那截重获新生的断剑上。 当那道无可匹敌的剑光掠来,剑半仙神情肃然,直接一剑朝前刺出! 轰! 一点寒气凛然的剑芒,骤然从那截断剑的剑锋上迸射而出。 恍若一道炽白闪电横跨虚空,闪烁杀出! 炽白闪电化作浩荡一指剑光,爆发出万丈剑气,横穿天幕。 宛若仙人一指,强横一指点破了那道声势浩大的剑光。 “你还有一剑。”剑半仙悬空而立。 在他周身环绕着点点剑芒,方圆百丈的天地之力皆归为他用。 这就是陆地剑仙的剑域小天地,身处小天地,一缕空气也能化为一柄无形利剑。 剑半仙轻松一剑就击破了第二剑,更是祭出自身的剑域小天地,仿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没有多言,李知安脚踏虚空,握剑冲天,骤然而定。 他目光淡然,扫了一眼天地万物,缓缓闭上双眸。 纯然剑心凝聚浩瀚剑意,体内气海丹田上,悬浮着一枚白棋,散发一股镇压天地的恐怖气息。 随即,李知安掐出一段指决,紫莲蓦然流转,刹那之间,紫气东来,腾腾紫气汇入手中太阿剑。 “你有剑域天地,可我有一方小世界。”李知安轻声道。 霎时间,体内黑棋沉入气海,光华大放,李知安双指并拢,一剑划破天幕,一条剑气星河破空浮现。 李知安再度抬手,大袖一挥,一颗颗剑气形成的星辰被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牵扯而出。 一阵斗转星移过后,共有七颗拳头大小的星辰,分别悬飞在李知安身前,齐齐运转不止,无尽的道意弥漫开来。 李知安双指朝前,轻轻触及虚空,一轮日月激射而出,悬在他在的头顶上方。 日月星辰,略显简陋。 李知安一剑划过,一条剑气大江贯穿九星,这座剑气小世界一直藏着体内那枚白棋之中,也是陈梦生留给他的最后一手底牌。 踏入天玄境后,便能一念沟通了这个剑气世界,也算得上李知安隐藏最深的底蕴。 下一刻,李知安一指点出,九星开始溃散。 浩瀚无边的星辰剑意汇入太阿剑,寒芒暴涨,不断吸纳着星辰中蕴含的剑意,弥漫出一股毁天灭世的威压。 李知安目光平静,只是往前踏出一步,轻轻挥动手中太阿剑。 刹那之间,万丈剑意凝聚李知安身上,汇入太阿剑,一道粗壮如虹的金色剑光夺空斩出! 剑光所过之处,虚空震塌,显露出无尽的黑色深渊。 刺目无比的金色剑光,带着无法抵御的剑势,杀向剑半仙! 剑光浩荡袭来。 剑半仙握紧断剑,双眸绽出一抹赤色血光,剑身上凝聚出一个剑灵的虚影,只是这剑灵的模样无比苍老。 这剑灵好像才是真的入魔的那个人,或者说是怂恿剑半仙以魔入剑道的罪魁祸首。 这尊剑灵爆发出无数的赤色魔气,滚滚魔气中一双猩红骇人的瞳孔,死死的盯着逼近的金色剑光,涌现出无尽的癫狂和疯魔气韵,而后,说了一个沙哑狰狞的“杀”字。 杀字一出,剑半仙四面八方的剑芒迅速暴涨。 不断化作一柄柄赤色长剑,皆是三尺之长,魔气滔天。 不多时,万千魔剑显化而成。 天地之间恍然失去了颜色,就连云海大地都化为一片赤红,好似一场末日来临。 剑半仙祭出手中断剑,并拢双指。 以指决驭起断剑,这断剑便如领头将军,带着炽烈无比的魔气,轰然撞上那道金色剑光,迸发出无尽的流光。 然而,僵持不下只有一瞬间,剑光无可匹敌,恐怖的剑意使得断剑颤栗不安。 很快,断剑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隐约有将要寸寸崩断的迹象。 见到这一幕,剑半仙面色一变。 他本以为李知安再强,也止于陆地剑仙的剑术,可这道金色剑光轻而易举的就要击溃自己这地仙一剑。 这哪里是陆地神仙的一剑,分明已经有几分天仙实力的剑道水准! 剑半仙不再犹豫,没有选择继续让那截断剑孤军奋战,双指横抹而出。 霎时间,周身漂浮的万千赤色长剑,一阵剧烈抖动,激发出无尽的魔气。 顿时,数以万计的赤色长剑,浩浩荡荡冲天而起,并列成一条笔直长线。 井然有序,遮天蔽日。 天幕之上,尽是赤红一片,万剑当空! 所有飞剑凝结成一条万丈红线,更是凝聚一股邪气凛然的魔气,剑气冲破云霄,剑意横跨万里天地。 笔直一线浩荡划过长空,缠绕在了金色剑光,猩红刺眼的剑光更是直接包裹了金色剑光,不断吞噬。 此刻,金色剑光就像是一条被大网困住的活鱼,要么破网而出,要么溃散这道剑气大网里。 碧天宗下方的众多弟子,见到自家老祖一人操纵万剑的风采,一时间无人不惊。 “掌门老祖此战过后,我碧天宗当兴啊!” 年轻一点的宗门弟子已经目光呆滞。 他们选择进入碧天宗,不就是为了成为真正的剑修,御剑而行,一剑开山断江,尽显剑仙风姿。 可他们都只知道剑仙之强,洒然,更是知其剑术通天彻地,剑意凌厉,可是谁又能真正见识过剑仙驭剑杀敌的场景? 眼下,便出现了两位惊世剑仙。 一人一剑开天揽星河。 又有一位老人从容不惧,一指独驭万剑,天地失色,不计其数的飞剑齐出,遮天蔽日。 将这一切观于眼中,无人不是心生澎湃剑意,气血翻涌。 望着天上的两道身影,所有人恨不得,其中任意一位剑仙就是自己,一人仗剑而行,凌驾于天地间。 就在这时。 有一年轻少女骑着木葫芦划过天幕而来,直直坠向碧天宗,一抹若隐若现的人形光影,紧随其后。 砰! 只见木葫芦砰然坠下碧天宗的广场上,砸出一个葫芦大坑,激扬起一股浩大的尘埃。 突然从天而降一个这么大的木葫芦,碧天宗弟子长老们神情一愣,紧接着,一道靓丽的少女身影走了出来。 当看清楚少女的容颜,所有人顿时都呼吸一窒。 少女模样虽然惊为天人,可一手扶着纤细腰肢的滑稽感,不禁让人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呸,这破葫芦!”白衣少女收起木葫芦,扫了一眼碧天宗的弟子长老们。 她双眼中闪过几分蔑视,朗声道:“本宫听说,天上那个白发老头是你们碧天宗的掌门老祖,对吧?” 自家宗门老祖被一个模样不大的少女,直呼老头。 登时,碧天宗所有人都是眉头一皱,面色不善的看向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女。 “是又如何?”有位合海境的弟子直接反驳。 听到白衣少女没有动怒,拍了拍手掌,看向那位弟子,问道:“是就很好,那么,本宫想知道天上那位年轻人是谁?” “这位姑娘,那年轻人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吗?”有长老冷声问道。 白衣少女没有理会那长老,只是她的眼神冷了下来,接着,她手上灵光一闪,一枚金色圆球显化而出。 少女看了眼碧天宗弟子长老们,又看向一座座高耸的山峰,似是在犹豫什么。 随即,她将手上的圆球高高抛起,圆球瞬间停滞在空中,静止不动。 下一瞬,少女大手一挥。 金色圆球猛然射出,好似一支金色箭矢,从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直线,砰然落在群峰之上。 一时间,所有人面露疑惑,搞不懂少女在做什么。 可下一秒,一道巨大的爆炸声传来,他们齐齐看向刚才金色圆球落下的位置。 只见碧天宗的一座座山峰正在层层塌陷,山峰上的殿宇楼阁轰然倒塌,塌陷的趋势不断向四周群峰蔓延。 很快,碧天宗原来的上百座山峰,就只剩下数十座矮小的峰头。 之前恢宏壮观的宗门气派,现如今看起来,倒显得一片荒凉,重建已经不可能。 一枚小小的金色圆球,居然能一下子毁去一座宗门长达百年的山峰地基。 而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位白衣少女泰然自若,没有丝毫愧疚之意,认真的说道:“麻烦先回答本宫的问题!” 经历了一个李知安问剑碧天宗,操纵六剑,打得所有人一声不敢吭。 现在又来了个丫头片子,更是简单粗暴,直接一颗球毁去了碧天宗。 一时间,一股肉眼可见的怒火,正在在碧天宗弟子长老们心中升起。 “找死!”有人忍不住出手,一剑朝着少女斩出! 一道冷冽无比的剑光腾空而起! 然而,就在剑光临近白衣少女身前三丈时,剑光便轰然炸碎,化作星芒点点。 下一刻,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凭空现身,悬空而立。 中年男子身上透着一股睥睨一切的气势,看向碧天宗所有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群蝼蚁,微不足道。 那位半仙境的太上长老蓦然一惊,眯起双眼,看向中年男子,冷声道:“原来是朝廷的人,怪不得这么盛气凌人,我碧天宗上下好像没有得罪过朝廷任何人吧?” 中年男子笑了笑,负手在后,朗声道:“请你碧天宗尽快回答我家公主的话,那位年轻人是谁?” “什么!公主?” “大魏哪位公主?” “公主怎么会来碧天宗……” 顿时,中年男子的话引起一片哗然,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看向那位白衣少女。 碧天宗的太上长老神情也是一愣,迅速开口说道:“恭迎公主亲临碧天宗,回公主的话,那位年轻人名叫李知安。” “原来他就是李知安,可是让本宫一顿好找。”赵离幼看向天幕上的年轻男子,微微一愣,其实他人看起来也没有想象中这么讨厌…… “咳咳,公主?”中年男子轻咳一声,蓦然打断了少女愈发入神的目视。 顿时,赵离幼回过神来,突感自己刚才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许多。 “赵离幼啊赵离幼,你真是没有定力,他不就是打架厉害了一点点,才没有很帅!” 赵离幼小声嘀咕一句,转过头来,看向碧天宗所有人,面色微寒,冷声道:“本宫想知道,你们那位掌门老祖为什么会和李知安打起来?” 碧天宗的太上长老稍作犹豫,低声道:“这个……是李知安先御剑飞来我碧天宗,说是我碧天宗大弟子王鹤妖魔之身,让我们交出他。” “王鹤?那他人呢?”赵离幼蹙起秀眉,冷声问道。 “那人就在上面的一座主峰里。”太上长老额头不断泌出冷汗,那中年男子无疑是一位陆地神仙,光是气势就已稳稳压制住了他。 “公主,要不要我出手?”中年男子淡然笑道。 赵离幼摇摇头,悠悠道:“李知安不想依附大魏,说明不想让人干涉他,如果我插手他的事,说不定他对我生出什么不好的观感……” “公主,我们好像是来抓他的吧,你怎么突然为他着想起来了?”中年男子低声说道,说话间,双眼之中闪过几分促狭。 赵离幼理直气壮道:“本宫是为大魏着想,李知安剑道天赋这么高,不为朝廷所用,不为我所用,岂不是很可惜!” “话说,他们怎么打了这么久,李知安不会打不过吧,要不冷叔,你上去让他们别打了?” “公主,你饶了我吧,这两人都是剑仙,我就一个以武入道的武夫,上去还不得脱层皮啊!” …… …… “道友,你这第三剑的剑意好像也快被耗没了。”剑半仙微微一笑。 “我说三剑斩你必斩你!”李知安朗声笑道,双手拂过太阿剑,轻念一句:“是吧,太阿?” 蓦然间,一道清脆嘹亮如凤鸣的剑鸣之音,响彻天地间。 只见那道被无尽魔气包裹的金色剑光,猛然暴绽出耀眼无比的金色光辉。 紧接着,便听见一道道咔嚓的声音接连响起。 那柄灵光萦绕的断剑与金色剑锋接触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迅速向上延伸,很快覆盖了断剑全身。 随即,断剑砰然炸碎,灵光四散,化为虚无。 ps:多谢爱上之一的点币打赏,还有月票,推荐票,说句题外话,我想换女主了,有人支持的话,请投一张推荐票…… 第二十三章:当面退婚 断剑崩碎过后,数以万计的赤色长剑也开始接连溃散,化作一股魔气骤然消散。 一时间,天幕上宛若万千烟花同时炸裂,火星四散。 金色剑光余势不减,剑意更加凶猛,悍然直冲剑半仙而去! 璀璨如虹的剑光激射袭来,天空颤动,任何人都感知到这一道剑光的凌厉剑意。 虽然剑半仙此刻手中已经无剑,但他并没有坐以待毙。 他暴喝一声,双眼之中暴绽无尽的剑意,猩红一片。 铺天盖地的剑意汇入他体内,整个人的气势就如同一把未曾出鞘的绝世仙剑。 那道金丹剑光如同长虹般从半空划过。 剑半仙身上的气势瞬间飙升至极限状态,陆地剑仙的恐怖剑意轰然爆发。 一股强横的威压从天而降,天地之力疯了灌入他的体内。 剑半仙身形暴掠而出,他没有催动真气化剑,仿佛整个人化作了一把利剑。 “轰!“ 那道剑光与空中的人形剑芒相撞在了一起! 剑光炸裂,炸出一道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天幕剧烈一颤,层层叠叠的云海在不断被剑意崩碎。 丝丝缕缕剑气刺透了大片虚空,万里天空就像是一块碎裂的镜子,残破不堪。 一道道璀璨的剑光从空中迸射落下,向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去,将地面烧灼成一片焦土。 而后,剑光逐渐消散。 天幕之上,剑半仙悬停在空中,剑意依旧凌厉。 只是他的眼神却慢慢涣散,眉心处被金色剑光一下子轰然穿透而过,出现一个贯穿前后的血洞。 一双猩红瘆人的双眸逐渐暗淡,身上的剑意也在快速消逝。 他已陆地神仙,若是此刻元神出窍,李知安未必能真正的杀他。 但他的神情只是微微一笑,没有选择挤出元神小人,继续苟活在世间,张开了大手,身形向后倒去,从天而坠。 至少,他在死前,已然成为了一位真正的陆地剑仙。 见此一幕。 李知安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与剑仙打架太累了,有点想念齐云山下的绿鱼怪了。 剑半仙倒下的位置,已经有一大批修士各施本领,有人御风赶去,也有人施展不俗的轻功。 看样子是寻找尸体,也可能是争夺剑半仙身上的异宝。 见状,李知安摇摇头,环顾左右,云海崩散,虚空震塌,宛若经历了一场世界末日。 另外,还有几把散发着璀璨虹光的飞剑,齐齐绕着自己悬飞,就像是为自己主人赢得这一战,在集体欢呼。 李知安哑然失笑,并拢双指,心念一动,一柄柄颜色各异的飞剑遁入剑鞘之中。 随即,看向碧天宗的位置,李知安眉头一皱,心中顿感疑惑。 这碧天宗怎么一下子变了个样,自己也没出剑削它啊。 李知安带着心中的不解,身形一晃,御剑而下。 “冷叔!他过来了!怎么办,我们怎么抓他?”赵离幼看着天上那抹白光愈发靠近,神情略显紧张。 中年男子立身在半空中,想了想,轻声传音道:“公主出门不是带了一条缚神索吗,还说要出手直接把他捆住,然后吊在自己寝宫里,最后天天鞭打他,怎么……公主这是忘记了吗?” 赵离幼没有出言回答,因为那白衣剑客已经御剑而下,转瞬来到了她的身前。 看着这两个多出的人,又看了看碧天宗的弟子长老们,后者所有人的脸上好像极其愤怒,又显得有些委屈,眼神里充满了恨意。 李知安望着那些还在坍塌的山峰,一时间感到无言与同情,这些碧天宗的弟子长老们,好像无家可归了…… 该不会是这碧天宗又惹到谁了吧,反正与我无关……李知安想了想,一步掠过那白衣少女,看向山峰上的王鹤。 “剑仙大人,饶我一命,碧天宗掌门老祖如今死了,那血丹的丹方只有我知道了,你想想,这血丹可以让你突破一个境界,价值不菲,我用来换命,剑仙大人,绕我一命……” 王鹤急忙求饶,亲眼目睹了李知安在天上的一战,这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怪物。 一缕赤红剑气死死捆住了他,使其无法再次施展血遁大法,死亡的气息的愈发靠近。 “你不该威胁我。”李知安眼神平静。 随即,一抹剑光瞬间出鞘,径直从王鹤的天灵盖穿过躯体,浩瀚剑意搅碎了他体内生机。 看到李知安果断一剑斩王鹤,连眨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所有碧天宗的弟子长老神情一窒,急忙低下了头。 生怕这尊恶魔看自己不顺眼,给自己脑袋也来一剑。 原本还有人因为李知安杀了自家宗门老祖,又毁去了碧天宗,何止感到极度的愤怒,甚至是想一剑剁了他。 可一联想到此人的恐怖剑术,三剑斩剑仙的可怕力量,没有人敢怒目而视,就连眼里的恨意都尽数内敛。 “李知安,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最后也杀了王鹤,这口气也该出完了吧。”碧天宗那位半仙境的太上长老叹息道。 在他心里,昨日的云州一流剑宗,碧天宗,在今天已经算得上是名存实亡了…… 李知安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掠出。 就在这时,一股危机感涌现,下一刻,只见一条神光灿灿的金色绳索,朝着自己扑来。 李知安眉头一皱,一抹雪白剑光破开虚空,剑芒大绽,随后一剑斩断那条金色绳索。 霎时间,雪白剑光余势不减,猛然爆发剑势,悍然杀向那位白衣少女,方才正是她抛出的金色绳索。 剑光临近,白衣少女面色发白,她虽然是金丹修为,可她天性贪玩,空有修行天赋,并没有修炼过任何武技功法。 从小到大,身边就不缺保镖护主,所以她也是无忧无虑的修行,从来没有过对战经历。 可以说打架这一块,她就是一纸空白,连杀一只蚂蚁都没有杀过。 她就只是一个金丹境的驱壳,怎么可能挡得住这道凌厉无比的剑光。 “这姑娘搞什么鬼?”李知安轻念一声。 雪白长剑在途中恍然一滞,没有继续杀向少女。 长剑带着强烈的剑势,直冲云霄,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李知安的背后剑鞘。 “李知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本宫!”赵离幼瞪起眼睛,猛的对视李知安,同时,心里又有点发虚,好像是自己先出的手…… “本宫?你又是碧天宗什么人?”李知安看着眼前的少女,心神却是在注意那位中年男子。 这男子给自己的危险感,竟比剑半仙还要高出不少,刚才太阿剑若是不及时收回,此人多半是要出手。 莫不成……这是碧天宗请来的高人? “什么碧天宗的人,本宫是你……”赵离幼话音一顿,心中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不是他的人,不对,本宫才不是他的人…… “哼!”赵离幼轻哼一声,双手叉腰,高声道:“本宫乃是当今朝廷的景安公主赵离幼。” “当然,本宫同时也是中州第一天才,生来就出现凤凰异象,更是三岁踏入练气,十岁鱼游入江,十五岁一朝入天玄,十八岁一步金丹的高高高手。” 说到这,赵离幼高昂向天的脑袋终于下来,看向李知安,哼哼一笑,傲然道: “李知安,本宫告诉你,我可是奉皇命前来抓拿你回宫的,劝你不要挣扎,要不然把你弄伤了,本宫可是会心疼的呦!” “原来你就是赵离幼,景安公主的威名,在下久仰久仰,年纪轻轻,竟有这等惊世天赋,姑娘真如那仙人转世,着实不凡啊。” 李知安笑着拱了拱手,接着道:“公主,我那封退婚信,想必你也收到了,回去和你父皇说一声,李某志向在于寻求大道,而不是儿女情长,更不是官场之上,公主殿下,你我就此别过,告辞!” 说完,李知安作势就要御剑而出,一副将要奔赴江湖的气势。 赵离幼愣了下神,眼看李知安就要御剑而出,怒声道:“李知安,你凭什么看不上本宫!?” 听到这话,李知安身形一滞,揉了揉眉心,蓦然道:“公主殿下是大魏第一天才,我李知安就是一位废柴,你我道不同,我一心向剑,这段孽缘是我师父不小心造成的,那我替他老人家给你道个歉。” “本宫不要你的道歉,你说你是废柴,刚才还三剑斩了一位剑仙,这一点,本宫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不想娶我,你李知安不会是什么方面不行吧?” 说话间,赵离幼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缓缓飘向李知安的身上。 此言一出,碧天宗所有弟子长老们也是神色古怪,齐齐看向嘴角抽搐的李知安。 这李知安这么着急拒绝一位大魏公主,关键人家还长得这么绝美,他该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看到这些人眼神里充满了古怪,李知安微微叹息。 误会就误会吧,真要是娶了这赵离幼,不就相当于入赘大魏朝廷吗,我李知安怎么能吃软饭呢! 想到这,李知安索性没有出言,御剑而出,化作一抹虹光掠向天际,很快,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他真的拒绝我了,凭什么拒绝我……”赵离幼呆呆的看着天边愈发微小的光点,心中涌现一股委屈。 自己难道就这般不堪吗? 自己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只需说一声,别人就会屁颠屁颠的送来,哪怕是想要星辰日月,白玉京那群老头也会摘给自己。 这个不就是帅了那么一点的李知安,凭什么拒绝我,不应该是本宫霸气的拒绝他? “不行!本宫怎么能轻易被他打败,本宫要让他爱上我,对我死心塌地,然后本宫再出言拒绝他,摧毁他的道心,这样一来,本宫才是最后的胜者!” 自己果然冰雪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对策,李知安,你逃不出本宫的魔爪的! 想到这里,赵离幼心中的委屈一扫而光,轻哼一声,随即取出了木葫芦。 “公主,我们接下来是要回宫吗?”中年男子来到自家公主的身侧,蓦然问道。 “不回宫,本宫要继续缉拿李知安!”赵离幼抱起木葫芦,化作一抹虹光飞入天幕中,转瞬即逝。 而此刻的李知安,正在翘着二郎腿,悠闲的躺在承影剑上,掠过层层云海,向着之前的残月村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眼里余角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张美丽的笑容,略带几分掩饰不住的僵硬。 看清楚来人,李知安扯了扯嘴角,叹息道:“赵姑娘,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婚也退了,你就当我们有缘无分。” “嗯,你确实说了退婚,但是……本宫不听!”赵离幼嘻嘻笑道,“本宫就是不让你如愿,你一天不跟我回宫,本宫就一天缠着你!” 李知安笑了笑,没有生气,紧紧盯着赵离幼,过了一会,惊呼出声:“咦?” “你看着本宫干嘛,小心摔死你!”赵离幼感受到这一双侵略感十足的眼神,浑身有些不自在。 “我是在惊讶,怎么这天上还有条跟屁虫呢!”李知安转过头去,朗声笑道。 “你!”赵离幼面色一怒,冷哼一声,“九州都是大魏朝廷的疆土,我父皇的就是我的,本宫要是想去哪里,某人可管不着!” “公主殿下此言有理,你又不是我媳妇,我管你作甚,只是公主你下次衣服穿厚点,这天上风大。”李知安淡然一笑。 闻言,赵离幼低头一看,双颊浮现出一抹红晕,急忙裹紧了衣衫,怒骂道:“登徒子,流氓,不要脸,禽兽……” 李知安置若罔闻,御剑而下。 “唉,公主殿下,你这以后,只怕是要被这李知安吃得死死的……”跟在后面远处的中年男子,蓦然一叹。 他看李知安的眼神,就犹如自家养了多年的大白菜,快要被一头猪拱上了。 很快,一剑一葫芦便穿过一层层云海,直坠而下,视野里出现了一座阴沉沉的小村庄。 一道剑光逆风落下,落在残月村前,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声势浩大的巨响,原来是一个大木葫芦砸进了大地里。 李知安扯了扯嘴角,看向刚从大坑爬出来的赵离幼。 她此刻灰头土脸的,略显狼狈,像是习惯了木葫芦会这样,一时间,丢了个大人,只好站在坑边讪讪一笑。 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 李知安摇头一叹,捡起脚下的一根乌木簪,缓步来到赵离幼的身前,将簪子重新穿过一头青丝,顺带熟练的替她束起柔顺如瀑的头发。 在李知安做这个动作时。 赵离幼突然有些失神,看着李知安的脸,其实……有时候他也挺温柔的。 第二十四章:夜宿古寺 李知安走进残月村,再次来到那座小院。 发现除了原先的钟离白,凌月林岚等人,还有那些走不动路的武夫都还在此地,另外还多出了一个官服老人。 正是收到钟离白消息,从春溪城闻讯赶来的丁监司。 “李大哥!”凌月见到李知安的出现,脸上立即一喜,甜甜的叫了一声。 刚杀了人家宗门掌门老祖,还拆了碧天宗。 李知安想了想,没有提及此事,微微点头,看向丁监司,说道:“此案的幕后妖魔是血魔族造成的,那王鹤也被我一剑斩了,那我也该离开了。” “离开好啊!你可得快些离开云州,知安啊,你那封退婚信,差点害死老夫了,你是不知道啊,那景安公主脾气暴躁,还说要把你……” 丁监司突然话音一滞,眼神略显呆滞,愣愣的看着从院子外走进来的白衣少女。 “监司大人,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本宫要把李知安怎么着?”赵离幼神情微凝,负手在后,悠悠然走到李知安的左侧。 丁监司咽了咽口水,眼神求助的看向李知安,后者微微一笑,很显然,李知安没有出言相救之意。 忽然,丁监司灵光一闪,转头看向钟离白,双目中闪过一丝光芒,快速说道:“钟离白,老夫看你这伤势已经好得差不离了,天地司还有一大堆妖魔案件解决,你我速速回春溪城,刻不容缓!” 话音落下,丁监司抓起重伤未愈的钟离白,陡然化作一道闪电,转瞬之间便冲出了小院。 “这两位姑娘是?”赵离幼笑眯眯的看向凌月,林岚,心中隐隐传来一股危机感。 “我叫林岚,这是我的师妹凌月,我们都是来自碧天宗的。”林岚柔柔一笑,很是大方的介绍。 碧天宗!? 赵离幼微微偏移目光,看向李知安。 李知安神情平静,嘴角微微勾起,淡然一笑,看向凌月,林岚两人,拱了拱手,笑道:“两位碧天宗的女侠,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在下就与两位告辞一声,咱们在江湖上有缘再见!” “李大哥……”凌月微咬薄唇,眼波流转,目光略显不舍的看着李知安。 狐狸精……赵离幼眼神闪过不喜,撇头不看。 “那既然如此,我和师妹两人也该回宗门了,今日还得多谢李公子的救命之恩。”林岚点头抱拳。 李知安摆了摆手,而后走出了小院,拿出手中的地图,看向一个地点,宁县。 那里坐落着一座青剑山庄。 “李知安,你真的要去游历天下吗?”紧随而来的赵离幼问道。 “自然,我辈修士,当然要去追寻成仙大道,就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愿不愿意跟着我去呢?”李知安笑了笑,看向昏黄一片的天幕,跟身边的少女随口说道。 “虽然外面这么危险,但和你的话,也不是不行……”赵离幼沉吟片刻,嘟囔一句。 “公主殿下还是尽快回宫吧,要是被某些有心人知道你的行踪,那可就麻烦咯,再说,我可不想带着一个拖油瓶。” 说完,李知安不去看赵离幼,迅速收起地图,向着宁县的方向缓步走去。 可走了一会,发现后面始终跟着两股气机,李知安蓦然一叹,转身看向赵离幼,直言道:“要么你一个人留下,要么就和他一起回皇宫,我这是去游历天下,不想自己身后始终跟着一位陆地神仙,否则我道心毫无淬炼的效果。” “那你的意思是可以带上我了?”赵离幼眼神发亮,心中怒气弥漫,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要这般屈身,我忍! “公主,既然李知安不愿意随你回宫,甚至百般出言拒绝你,他分明是浪子之心,不愿依附朝廷,我看还是尽快回宫吧,这么久不回宫,我怕陛下会担忧公主。”中年男子目光不善的看着李知安,暗中传音给赵离幼。 “咳咳,冷叔,你还是一个人先回宫吧,李知安的实力,在碧天宗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他很强的,足够保护本宫了。”赵离幼稍作沉思状,随后凝气传音。 中年男子神情一滞,眼神古怪,看向赵离幼,低声问道:“公主,你不会真的看上李知安了吧?” “怎么可能,冷叔你别多想了,你先回宫,我会尽快把李知安带回去的,既然给他来不了硬的,那本宫就来软的,本宫发誓一定要给他重大的教训,他不是喜欢寻道吗,那本宫就毁了他的道心!” 赵离幼眼神透着一股“森寒”,不禁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中年男子欲言又止,想到自家公主在洛阳城的“杰作”,还有中州恶魔的威名,一时间竟对李知安泛起同情。 “何况,本宫还是金丹修为,跟李知安游历一下江湖,还能增加我的实力,我身上法宝也不少,就算没有他李知安,我赵离幼也足以保护自己!” 说完,赵离幼跟上了李知安踩在夕阳下的身影。 …… …… 入夜后的官道上,响起一阵踏踏踏的马蹄声。 坐在马背上的白衣男子忽然勒住缰绳,停在一座荒废古寺前,对着旁边的白衣少女说道:“天色已晚,就在此地歇息一晚吧,对了,你坐着的这匹马价值三十两,你说你没钱,那就先记在账上,日后慢慢还。” “什么!我们今晚就要住在这破庙里?”赵离幼看着眼前的阴气森寒的破庙,如画的眉目都快挤在了一起。 “破庙多好啊,说不定深夜里还能引来几个不长眼的小鬼,打了这么久架,欺负一下小怪,也能解解闷。”李知安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向这座荒废已久的古寺。 “李知安你的爱好真古怪,什么小鬼,我看最好半夜来个女鬼,活活把你吸死。”赵离幼见他下马离开,扫了一眼周围漆黑的环境,打了个寒颤,急忙下马追上李知安,便说道:“李知安你等等我,还有你一个大男人真抠门,连三十两银子都和我计较!” “你一个公主又不当家,自然不知柴米油盐贵。”李知安将马匹拴在庙外,随后走进了古寺。 周遭被夜幕笼罩的古寺,看起来极其渗人。 寺庙内的泥塑佛像已经尽数倒塌,化作一摊灰黄的烂泥,庙内的空间很大,甚至显得有些空阔,空荡荡,早已没了什么珍贵的物品。 到处可见蛛网枯草,连庙门都破烂不堪,阴风阵阵,像一阵阵穿堂风袭进庙内,加上外头的古怪鸟叫声,一时间,此地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哪怕点燃了一堆篝火,略显胆小的赵离幼还是使劲的靠近着李知安。 “倒是委屈你了,一下子沦落到住这破庙。”李知安抱着剑鞘,看着眼前被火光映照的少女。 “这有什么委屈的,本宫还经常睡在白玉京的楼顶呢,日月星辰相伴,不过就是孤独了点。” 赵离幼神情显得淡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尊贵身份,要栖息在荒庙里面,会感到天大的委屈。 “日月相伴?公主殿下的癖好倒也是挺奇怪的。”李知安笑了笑,轻声道。 赵离幼愣了下,悠悠道:“其实待在宫里很无聊的,每天都要爬上白玉京的楼顶,那群老头还经常要传授我什么仙法,教我怎么吐纳日月精华。” 听到这番话,李知安扯了扯嘴角,有人一出生就站在起点,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 仙经仙兵,天材地宝对眼前这位公主来讲,无疑是触手可及。 “你都金丹境了,应该不需要睡觉了吧?”李知安问道。 想到这个,李知安也是一阵羡慕,这赵离幼是什么道体不成,修行天赋这般恐怖,年纪模样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一岁。 说到修为,赵离幼忽的讪讪一笑,“你别看我金丹境,这是因为我修炼的功法有些特殊,每次境界都是不小心就突破的,为此我父皇还骂我,说是突破太快的话,会有严重的后果。” “严重后果?” 也就在这时,天幕上,忽然一道炽白的雷光轰然划过! 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庙外传来,显然是下起了雨。 赵离幼蓦然瞪大双眼,一把抓住李知安的胳膊。 “你怕雷?” “不是,我感觉到有东西在靠近我们!” 李知安眉头一皱,自己一直在用神识覆盖四周的动静,赵离幼居然先感知出来了,这么说来,这庙外阴物的实力在金丹境上。 荒郊野岭多野鬼,庙外阴风阵阵,像是一阵阵鬼哭的声音,尖啸渗人。 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庙门,随后一道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赵离幼脸色微微发白,拽紧了李知安胳膊,另一只手探入一枚储物戒当中。 李知安眼神平静,没有主动去开门。 吱! 不知是庙门外的阴物推开的门,还是被夜风袭开的,总之庙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一只穿着的绣花鞋的小脚踏了进来,随后一个玲珑标致的青衫女人走了进来,柔柔说道:“公子,小女因为一场夜雨迷了方向,不知回家的路,能否让我们夜宿一晚这寺庙?” 在青衫女人进来后,一个神情略显怯懦的妙龄少女也走了进来,身穿一袭浅红长裙,外面夜雨,可她几乎拖地的裙角却没有沾上一滴雨水灰尘。 青衫女人容颜出尘,身材凹凸有致,说话的声音更是像银铃一般的娇媚,穿着的薄弱青衫被雨水打湿,体态丰腴,一时间庙内,尽显春光。 “不许看!”赵离幼瞪了一眼李知安,随即看向无视自己的青衫女人,脸上没了惧意,手上隐隐想要掏出什么法宝来镇妖。 “别急着动手,这两个只是小鬼,幕后的大妖还没现身呢,先内敛修为,且看看她想做什么。”李知安传音道。 赵离幼陡然看向他,看着李知安眼神里的清澈,暂时打消了他是想继续看的疑心。 “两位姑娘请坐。”李知安淡然一笑,指了指篝火一边。 “多谢公子愿意收留我们,小女不胜感激。”青衫女人低身施了一礼,随后,晃动着身姿,款款走向篝火。 见状,赵离幼低头一看,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怒气,“轻轻”拧动李知安的胳膊。 “公子,你们二人模样这般年轻,不知是兄妹出门游玩,还是夫妻?”青衫女人柔声问道。 “不错,我们就是夫妻!”赵离幼立即说道。 李知安没有出言解释,只是看向青衫女人,问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你们家住何方,为何迷路?” 便在这时,那位妙龄少女忽然面色一变,大喊出声,“你们快跑,她是吃人的鬼怪!” “吃里扒外的东西!”青衫女人大袖一挥,一股妖风打倒了那位红裙少女。 霎时间,青衫女人容貌扭曲,露出两边獠牙,指甲宛若利刃,抬起手掌,轰然抓向李知安。 “惊鸿,该到你的主场了。”李知安轻念一声。 剑鞘一颤,一柄三尺桃木剑激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抹弧线,猛然削去了青衫女人探来的鬼手。 随即,又在那青衫女鬼惊骇的面容下,一剑穿透了她的头颅。 桃木剑身上流转着丝丝缕缕的雷力,那女鬼躯体砰然化作一股黑雾,消散在庙内。 就在此时,庙门轰然打开,庙内一股阴风凭空显现,就像是有某个看不见的东西想疾速逃离此地。 “阴气浓郁,害了这么多过路人,还想跑?”李知安施展出了望气术,一眼便看穿了那股阴风的真身,赫然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 桃木剑神威大绽,化为一抹璀璨耀眼的雷电一闪而逝,不多时,庙外一道浩瀚的雷电炸裂声响起。 李知安眯起眼睛,转头看向摔倒在地的红裙少女,冷声道:“念你还有几分良知,我便不杀你,速速离开,尽早前往酆都,投身转世。” “求剑仙公子救命,救我家人一命!”红裙少女爬起身来,猛的跪倒在地上,使劲磕头。 但她是阴魂之体,所以磕头既没有声音,额头也不会浮肿,这一幕,看起来略显诡异。 “救你家人一命?”李知安眉头微皱,沉声道:“莫非这老妪也是听命他人,你先站起来说话,此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十五章:带公主殿下回家去 听到李知安的话,这红裙少女反而头低的更下,身形止不住的颤抖,颤声道:“公子……” “不用害怕,我虽然斩妖除鬼无数,但不会滥杀无辜,你刚才出言警示,凭你这点善心,我不会杀你。” 李知安抖了抖宽松袖袍,问道:“说吧,这老妪,还有你的家人都是怎么回事?” 红裙少女见李知安确实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这才逐渐平静下来,幽幽道:“我还有我的姐姐都是一座荒山上的孤鬼,那老妪在数月前抓走我们,利用我们吸纳生人的阳气,她是在等我们的魂体壮大,把我们两姐妹献给一位叫太幽鬼君的魔头,我姐,她前几日就被……” “幽冥鬼君?”李知安稍作沉思,问道:“那老妪有没有和你说过这鬼君是何人?” “不知道。”红裙少女摇摇头,接着道:“但是我知道太幽鬼君手下有十个像那老妪这样的人,还有一个藏在宁县,听老妪,那人在宁县养了很多像我们这样的孤鬼,就是为了献给太幽鬼君。” 十个金丹境的鬼王手下,岂不是说这太幽鬼君实力至少也得在鬼仙级别。 李知安看了一眼赵离幼,又看向那位红裙少女,说道:“那老妪虽然已经身死,可让你一个人踏上黄泉路的话,你也不甘心,这样吧,你先依附在我的法宝里,这太幽鬼君我能杀则杀,真杀不了,我也不会以身犯险。”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红裙少女再次猛烈磕头。 李知安叹息一声,取出一个青玉葫芦,掐了一段指决,将这红裙阴魂收了进去。 “怎么,你当真要去杀那什么太幽鬼君吗?”赵离幼问道。 “先去宁县。”李知安神情微微肃然,像是在考虑什么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拖油瓶?”赵离幼语气弱弱的问道。 “不会,只是怕在接下来的打斗中,会顾及不上你的安危。”李知安走出寺庙。 只见一个黑漆漆的阴影被桃木剑钉在地上,并没有鲜血流溢的景象,这柄雷光流转的桃木剑,就像是钉在了一袭妖风鼓荡的衣袍上。 庙内,赵离幼眼见主心骨离开视线,顿时有点慌乱,急忙跟着李知安出了寺庙,“其实你也不必担心我,我法宝很多的,我能保护我自己,而且我修为还比你高呢。” “倒也是,保管好你右手上的储物灵戒,别一会睡着给人偷走了。”李知安说话间,已拔出桃木剑,取出一张雷符,干净利索的将老妪的这具魂体燃烧殆尽。 “荒郊野岭哪有什么小偷,我得提防你才是!”赵离幼捂住了手上的储物灵戒。 李知安收剑入鞘,转身看向赵离幼,负手在后,悠然问道:“公主殿下,你觉得我会偷你的灵戒,还是会把你偷了?” “咦,看不出来啊,你李知安白天可是对我冷冰冰的,大晚上却一副情圣的样子,你敢对我有什么坏想法,我不介意,亲手剁了你!”赵离幼眯起眼睛,五指如钩,眼神略显阴狠的看着李知安。 此刻,赵离幼眼神闪过几分狡黠,看到李知安眼神流露出的温柔,她很确定,这种目光分明是看到喜欢的人才会有的。 很好,你李知安今早还对我爱答不理的,才短短半天时间就彻底爱上了本宫,你这冷漠的男人,内在也是热的,又怎么能抵挡得住本宫的美貌呢? 李知安啊李知安,本宫还以为你道心有多强,哼哼哼,最后还不是败在了本宫的石榴裙下。 听到赵离幼这番话,李知安哑然失笑,“公主莫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身为大魏公主,这一点很值钱,应该能卖个很好的价位。” “你……真的只是这个意思,是我想多了?”赵离幼微微一愣,陡然反应过来李知安说要卖她,冷声道:“依照大魏律法,拐卖少女者,处以宫刑!” “行了,好生歇息吧,明早赶路去宁县,还得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呢。”李知安淡淡道,取下剑鞘,依靠在庙门上,双手环抱,进入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你不是天玄境,为什么还需要睡觉?”赵离幼悄无声息的挪了下位置,距离李知安很近。 “你可以认为我这是在修炼。”李知安闭目轻声道,而后不久,好似真的睡着了。 “李知安,你这么努力修炼做什么?” “为了能救一位长辈……” …… …… 翌日。 宁山河,这是云州第一大河,横穿在白山县与宁县的中间,特地以两县取名,两边宽长数里,这也是两县之间最快的途径。 河上数十艘大船来来往往,游山玩水的富家子弟不在少数。 李知安与赵离幼两人正牵着马,双双站在船头上,皆是一袭似雪素净的白衣,不时,有细风拂过两人的发丝。 “两位,可是去参加宁县的剑宗大比?”一位正在划船的老船夫笑着问道,他看李知安一袭白衣,背着剑鞘,还有那姿色不俗的少女。 两人这一身穿着打扮,英气勃发的神态,无论是船身如何摆动,两人始终巍然不动,稳如泰山。 这在老船夫眼里,两人着实像极了山上的那些剑派弟子,也像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剑宗大比?我这是回一趟家探探亲,不过,老伯说的剑宗大比是什么?”李知安面露疑惑,出声问道。 “诶,我看公子气势不凡,又腰间配剑,原来不是去宁县参加那剑宗比试啊?”老船夫划船的动作一滞,随即解释道:“要说白山县是一座武林,那这宁县就是一座剑派江湖,白山县有武道盟会,宁县自然也有剑宗大比……” 听这老船家讲了一通,大致就是宁县上都一群剑修宗门,每年都相互问剑的一场盛会。 “原来公子是带媳妇回家探亲的,公子你们二人当真是神仙眷侣啊……”老船夫慈眉善目的笑着。 闻言,赵离幼柔柔一笑,偷偷瞥了眼李知安,他昨晚说的找一户人家,原来是带自己回家,会不会太快了…… 李知安也没有反驳,他此刻心中倒是有些难以言喻,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然将近四年多,对家人其实没有什么概念。 只是融合了原身的灵魂后,不由得生出想回青剑山庄看看的莫名感,家里的二叔,这些年也给自己寄过不少信,这份亲情,李知安还是深受触动的。 不多时,船便靠了岸,李知安付了银子,道谢一声,翻身上马,带着略显困倦的赵离幼,一路纵马赶到了宁县。 “要不要找个客栈休息一下?”李知安朝着身侧的赵离幼询问道,不知为何,赵离幼越是靠近宁县,一路上反倒没了这么多话。 “用不着,这不是快到你家了吗,正好替你省钱。”赵离幼善解人意的说着,眼神好奇的打量街边上的商铺。 宁县也称得上是一座较大的县城,果不其然是一座剑修江湖,街道上到处可见佩剑的剑客侠士,侧边也有不少铸剑的店铺,敲打铁制金属的刺耳声不绝于耳。 李知安两人骑着骏马,缓缓走在街道上。 李知安身穿一袭白色的衣袍,模样丰神俊逸,剑眉星目,身后还背着一把剑鞘,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洒然出尘的气质。 而赵离幼更不用说,肤如凝脂,气质尊贵,姿色更是比得上瑶台仙子。 两人骑着高大的马匹同行,郎才女貌,给人一种天生一对的气场,不由得投来不少惊羡的目光。 没过多久,李知安便寻着记忆中的模糊画面,一路穿过人多繁华的街市,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山庄。 山庄门前摆放有一对两人高的石狮子,威猛霸气,朱漆大门挂着一双兽环,此刻,门口正有一位年轻杂役在扫着门口落叶。 李知安轻轻吐出一口气,勒起缰绳,缓缓靠近这座曾经辉煌过的青剑山庄。 赵离幼见到李知安这般严肃,不由得感到一阵讶异,这个人怎么回自己都这么紧张,难道是因为带自己回来的原因? “两位是来问剑的吗,不好意思,我们庄主身体有恙,暂时不方便问剑,还请回去吧!”年轻杂役听到马蹄声,眼皮抬起,匆匆看了一眼,语气略显冷漠。 “你好,我不是来问剑的,我回家。”李知安微微一笑,看着那位年轻杂役。 “回家?”年轻杂役面带疑惑,缓缓抬头,眼神逐渐从疑问到惊讶,最后惊呼出声:“你是二少爷李知安?” 李知安点点头,翻身下马,问道:“李肆,我二叔可在庄里?” “在的,二老爷他在,二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二老爷他整天念叨你,说你这一上山修道,成了仙人,只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年轻杂役眼眶微红,急忙牵过李知安手里的缰绳,他跟李知安算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大男人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李知安脑海里慢慢浮现出关于此人的记忆,自小是个乞儿,后来被二叔李铖带进山庄里,取名为李肆。 “少爷,二老爷不是说你去修道了吗,怎么当道士还能娶媳妇啊?”李肆偷偷看了眼跟在李知安身侧的赵离幼,低声问道。 “她……只是我修行路上的一个朋友。”李知安淡然笑道。 “对,我是他未婚的朋友。”赵离幼勒着缰绳,骑在马背上灿烂一笑。 “见……见过少夫人!”李肆呆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赵离幼话里的意思。 这两人分明就是在当着自己面前,打情骂俏呢! “李肆,带我去见我二叔。”李知安负手在后,看了一眼庄门。 正门上方,正挂有一块刻着“青剑山庄”的匾额,四个鎏金大字透着一股凌厉剑意。 “诶,好嘞少爷!”李肆连忙招来另一位杂役,将这两匹高大的骏马牵回马厩。 李肆带着李知安两人,先是走过一条长长的清泉水路,随后穿过曲曲折折的游廊,而后来到山庄的议事大厅。 “少爷,庄主就在里面,正与一位客人在商议要事呢。”李肆低声说道,他的表情似是有些忧虑。 李知安眉头一皱,感知大厅内隐隐有怒气横生的迹象,迅速问道:“李肆,你刚才为什么会说我二叔身体有恙,不方便问剑?” “唉。”李肆长叹一声,正想开口,就被大厅里的一声剑鸣打断。 听到剑鸣声,李知安面色一变,一步踏出,宛若一股狂风撞开了大厅正门。 大厅内,已有两位男子左右坐着。 左侧,是一位模样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面带怒气,以剑意压制着桌上的剑鞘,似是在克制,努力不让利剑出鞘。 而右侧,则是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蓝衣男子,模样看上去不过三十岁,面带微笑,手捧一杯热茶,丝毫不惧中年男子的怒气。 “你……是知安?”中年男子蓦然瞪大双眼,看向突然闯入的白衣剑客。 “是我,二叔,这位是?”李知安眯起眼睛,看向那位蓝衣男子。 “知安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见到李知安的出现,李铖一身剑意瞬间松散,立即起身,陡然看向那位蓝衣男子,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冷声道:“程南,你们落玄宗所提的要求,老夫可以暂且考虑,李肆,送客!” “呵呵,如今你们青剑山庄剑修都没几个,程某劝李庄主尽快做出答复,要不然到了剑宗大比的时候,那可就是宁县的各大剑派,共同瓜分青剑山庄的景象了,告辞!”蓝衣男子嗤笑一声,放下手中茶杯,缓缓起身。 他路过李知安的身侧时,笑了笑,朗声道:“原来只是个天玄,差点吓程某一跳,李庄主,剑宗大比之前没有答复的话,那我们落玄宗就不客……” 程南话音忽然一滞,因为他看到了正走进大厅的一位白衣少女,咽了咽口水,露出一个自以为温煦的笑容,问道:“李庄主,这位姑娘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见到此人猥琐至极的眼神,赵离幼眉头一皱,走到李知安身边,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 见状,程南眯起双眼,陡然看向李知安,呵呵一笑:“小子,艳福不浅嘛,不过很快,她就不是你的了……” 第二十六章:山崖观雪 砰! 就在程南话音落下时,李知安恍若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前,在程南惊骇的眼神,一拳将其轰飞出大厅,摔倒在地上。 程南吐出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脸色大变,陡然看向李知安,惊呼出声:“你不是天玄境!” 李知安目光一凝,冷声道:“给你三息时间,滚出青剑山庄,否则死!” 李知安说话间,身上凌厉无比的剑意化为一股劲风席卷而来,程南吓得浑身一激灵,牙齿打颤,急忙爬起来,连爬带滚的离开了山庄。 “二叔,这人是怎么回事,青剑山庄又出什么事了?”李知安收敛浑身杀意,眉头微微皱起,转身看向李铖。 李铖长叹一声,循着座椅坐下,年纪模样差不多四十,又是一名金丹剑客,两鬓却变得霜白如雪。 “这座青剑山庄可能要在我手上葬送了……”李铖双眼中弥漫着无尽的自责,沉声道:“最近宁县开启剑宗大比,他们并没有邀请青剑山庄,反而过分的是将青剑山庄当成了本次大比的奖励,只要进入前三的剑派,便可瓜分青剑山庄……” “欺人太甚!”赵离幼愤懑道。 通常来讲,这些武道大会的奖励都是一些修行资源,或是地盘生意,而宁县这些剑宗势力,却是直接瓜分其他人的产业。 “二叔,这剑宗大比什么时候开启?”李知安神情微凝,缓声问道。 “六天后,知安,这趟浑水你就别去了,剑宗大比都是其他剑派联合起来对付我青剑山庄的,他们的目的还是镇庄的青虹剑。” 李铖神情尽显忧愁,想了想,接着道:“这样吧,知安,青露剑在三年前已经赠你了,你干脆将青虹剑一起带上,这青剑山庄就当是我李铖的墓地……” 李铖话音一滞,双眼之中满是惊骇,心神震撼的看向李知安。 只见在自家侄子身侧左右,各悬飞排列着六把熠熠生辉的袖珍飞剑,这般骇人听闻的架势,恍若天上的谪仙驭剑,透着一股出尘的风采。 李知安掩在袖袍里的剑指,悄然拧动,六剑齐齐飞旋入鞘,好似一条条活泼灵动的鲤鱼戏水。 为了证明自己有参加剑宗的实力,也只好在李铖面前显露一手,李知安笑了笑,说道:“二叔放心吧,你当我三年前跟一位剑仙上山学剑,如今剑道有成,归家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李铖双目微红,身形微微颤动,当年自家侄子在这宁县,人人皆知资质愚笨,更有人暗地直称废柴。 这才过了三年,就直接从练体踏入天玄境,从废柴之身突然变成了天才,让他措不及防的同时,更多的是感觉到一阵欣慰。 “当年那位老道人来山庄说要带你上山时,我本还想婉拒,毕竟你是三弟仅剩的唯一血脉了。” 李铖回忆着当年一位紫袍老道人御剑而来,点名说是已经将李知安带上了山,让青剑山庄无需挂念。 李铖目露神往之意,缓声接着道:“那老道人只是轻念一声,镇庄的青虹,青露双剑便剑鸣不止,甚至压制了我的剑意,我便知这老道人的境界在我之上,仙风道骨的样子,说不定就是位隐世仙人,能收你为徒,对你也是一番机缘。” 李知安目光微动,见二叔李铖这么高兴,微笑道:“二叔放心,在这场剑宗大比上,我会替青剑山庄讨回一个公道。” 闻言,李铖喟叹道:“你能一击打伤这金丹境的程南,二叔自然相信你有参加大比的实力,可二叔怕的是他们联合起来针对你。” “无妨。”李知安淡然摇头,眼神平静,“他们既然想吞并青剑山庄,自然会联手,但我只会将他们当场剑道上的磨剑石。” “好!够狂!剑修就该如此,你能有这等不俗剑心,我李铖哪怕拼了老命,也要护你周全!”李铖神情激动。 便在这时。 一道温婉知理的妇人嗓音在大厅外头响起。 “行了行了,知安这一顿奔波劳累,风尘仆仆的回来,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一个模样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年轻妇人,轻步莲莲走了进来,身穿一袭绸缎柔顺的宫装,雍容华贵,姿态不俗。 “见过三婶。”李知安起身拱手,施了一礼。 见到年轻妇人的姿容,记忆自动浮现关于她的信息。 年轻妇人名为箫晴,本是云州一座知名剑宗的门下弟子,后来那座剑宗莫名覆灭,箫晴也嫁给了李铖。 两人都是一位金丹境的大剑修,这才能威慑其他剑派多年,使其迟迟不敢对青剑山庄下手。 赵离幼犹豫了下,也起身作礼,甜甜的开口道:“见过伯母。” “你好你好,知安啊,这位姑娘是?”箫晴柔声问道。 “对了!”李知安一拍脑壳,笑道:“忘了和你们介绍了,这姑娘是我的一位朋友,赵离幼。” 不知为何,李知安心中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慌乱感,突然有种前世带女朋友回家的赶脚。 “你的……朋友?”李铖朝着李知安疯狂挤眉,前面两个字咬得极重,心想这侄子是不是练剑练傻了,人一女孩子愿意陪你回家,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女孩认可你了,知安这孩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回头和她婶子给这两人撮合撮合…… “赵姑娘陪着知安舟车劳顿了这么久,你们两人先一起去休息休息吧,有什么事啊到时候再商议。”箫晴柔声说着,看向李知安,赵离幼两人的眼里,满是“丈母娘看女婿”的莫名笑意。 “也好。”李知安点点头。 而后,箫晴很是热情的带着赵离幼去了住所。 李知安跟李铖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大厅,循着记忆里模糊的画面,来到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略显熟悉的院子,没有想象中会闻到一股腐朽灰尘的气息,院子里外都收拾得很干净,显然每天都有下人打扫。 李知安走进房间内,来到屏风后面,已经有人提前准备了一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白蒙蒙的雾气弥漫散开。 李知安卸下剑鞘,脱掉了外袍内衬,露出了线条健壮的上身,随后慢慢的沉入浴桶中。 感到一股久违的轻松惬意,李知安舒适的吐出一口闷气,仰头后躺在浴桶边,缓缓闭上了双眼。 回到青剑山庄,见到李铖箫晴二人,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疏离感,反而无比熟悉,或是血脉的缘故,这两人看待自己的眼里,都是对自家后辈的关切。 这倒是让他一阵感慨。 …… …… 时至年底,青剑山庄已飘然下起了小雪,在山庄后面有一座大雪山,也被称之为悟剑山。 青剑山庄剑神李正然,便是从这座悟剑雪山中领悟出了一套绝世剑法,一人仗剑横扫云州的各大剑派。 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只身进入迷失荒漠,彻底失去了踪迹,青剑山庄也因此,落下了云州剑派的神坛,没落至此。 李知安站在雪山峰巅上,在这座雪山上还挂着一条声势浩大的瀑布,宛若炽白匹练从天而降。 瀑布底下一片辽阔无边的海域,深不见底,这副景象倒是像是齐云山,只是齐云山从来都是四季如春,没有其余季节。 瀑布如虹,声如雷鸣,激起一阵阵水浪。 李知安站在瀑布山巅,握着手中的青露剑,心中生出一股想要一剑斩断这条长虹瀑布的冲动,却始终感觉自己剑意无法临近巅峰,或者冲不开那道剑意桎梏。 恰在此时,一道嗓音轻灵的声音响起。 “李知安,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努力练剑啊?”赵离幼双手挽在背后,步伐轻快走向李知安。 “为了救一位可能已经不存在了的老人。”李知安望着瀑布底下相互冲撞的浪花,怔怔失神。 赵离幼自然知道李知安所指的是谁,她没有说话,穿着一袭雪白狐裘,站在李知安的身侧,静静欣赏雪花落入瀑布之中的奇景。 “谢了。”李知安或是观瀑悟出了什么,道了一句让赵离幼一头雾水的谢,而后向前走出,鞋尖与崖边并齐。 李知安深呼吸一口气,身前横起青露剑,握剑的五指微微加重了力道,面朝瀑布,缓缓闭上双眸。 我这一剑,可斩山河! 李知安大步踏出,崖边砰然炸裂,飞石碎溅,一旁的赵离幼有修为护体,没有受到伤害。 可她依旧感到震惊,因为在她眼中,此刻的李知安,气势恍若一轮当空中的烈日。 李知安拔地而起,最后白衣飘动,悬空在瀑布山崖之间,整个人气势如虹,手起剑落。 一道璀璨的青色剑光腾空而起,轰然斩在激流澎湃的瀑布中间! 剑光猛然斩断瀑布中间,上流宛若时间定格,静止不动,瀑布下另一截汹涌汇入海域之中,激起一阵阵滔天巨浪。 哪怕见过李知安三剑斩剑仙的场面,赵离幼依旧还是会感到讶异,她不是没有见过剑仙,相反,她见过太多,可中州那些剑仙无一不是半截入土的老怪物。 哪里会像李知安这般眉清目秀,玉树临风。 李知安负剑悬空,他本就穿着一件宽松长袖的白袍,寒风拂过鬓发,有种飞升成仙的气质。 一举一动间皆是少年洒然的风采,赵离幼双颊微红,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一剑断开千丈瀑布,李知安大感一阵轻松,转身掠回崖边,发现赵离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哐啷! 李知安将青露剑随意扔在一旁,毫不顾忌白衣似雪的长袍会沾上尘埃,一屁股坐在崖边,取出一个酒葫芦,轻轻抿了一口,轻声问道:“赵离幼,中州剑仙多吗?” 闻言,赵离幼恍若梦中惊醒,小步跑到李知安的身侧,也没有在乎自己公主身份,径直坐着李知安的旁边,只是动作优雅些。 或是感到山风的寒意,赵离幼往李知安这边靠近了一点点,她金丹修为,自然不是怕冷,只是想靠近他一些。 赵离幼轻声道:“中州很大,人很多,光是洛阳城就百万人口,剑派剑宗剑冢林立,所以剑仙也不在少数,但他们都不会依附朝廷,都是些喜欢彼此问剑的老头子。” “怪不得你一直赖着我,馋我脸是吧?”李知安淡然笑道。 “少臭美,本宫比你好看一百倍!”赵离幼说话的时候,目光飘向了另一侧,微红着脸,不敢看着李知安的眼睛,略显娇憨。 “李知安,如果以后…你遇到了一位知心喜欢的女人,你会愿意舍弃长生大道,陪她归隐山林吗?”赵离幼凑近了问。 李知安思索片刻,认真答道:“人若真死了,未必能有来世,我为什么不能选择与她共赴长生?” 赵离幼陷入沉思,片刻后,小声说道:“你是不是很想为你师父报仇,其实,我脑子里藏着很多本仙经的,你想要的话,不是不可以……” 李知安以为赵离幼所说的仙经,都是白玉京那群老头传授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个秘密是赵离幼与生俱来的,哪怕是自己的父皇母后,她从未提起过…… 李知安看向已经重新汇流的山崖瀑布,微微摇头,笑道:“成仙是踏着大道而行,可我李知安从来不踩着别人走出来的路,不过嘛,谢了!” “客气什么,只要你愿意做本宫的手下,赏千金封万户侯,只要你想不到的,没有本宫给不了的!”赵离幼微微昂首, “我倒是想要一样东西,只是公主殿下未必能给啊……”李知安悠悠说道。 “什么东西?”赵离幼疑惑出声,稍作沉思,脸色陡然一红,小声怒斥道:“登徒子!” 你脸红什么?! 我只是想要一点你家的神道气运啊! 李知安在心中蓦然一叹,上次见识过师叔于岳一符封神的能力,这一直让他心痒痒。 行走天下,未必就一定是斩妖除魔,也可以敕封各地神灵,岂不快哉! “要是你也能去洛阳城,然后只身提剑潇洒的走入皇宫,该有多好……”赵离幼轻声呢喃。 李知安疑惑问道:“为什么?” “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呀,书中男子便是这样一人一剑杀进皇宫,不畏皇权,最后救走了心爱的女子。”赵离幼柔柔笑道。 李知安稍作沉吟,目光看向瀑布,“可是我平白无故,杀入皇宫作甚,你不是已经在我身边了吗?” “你…本宫…我还没答应……”赵离幼许久才反应过来李知安话里的意思,最后娇羞一笑,也看向奔流不息的崖边瀑布。 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各自思绪着心事,不过两人的距离却愈发靠近。 “李知安,我冷。”赵离幼忽然出声,几乎贴近了身侧男子的肩膀。 李知安眉头微皱,疑惑问道:“你不是修行中人吗,按理说,都凝得了真气,便能风雨不侵,怎么这雪风还能入得了体?” “你!”赵离幼双颊微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真的受寒了,磨了磨银牙,故作赌气的撇头,看向另一边。 李知安笑了笑,悄然探出大手,绕过赵离幼的背后,顺势将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赵离幼心如小鹿乱撞,却没有挣脱,只是轻咬薄唇,双颊浮现红晕,睫毛微微颤动。 第二十七章:剑宗大比 宁县。 今天是剑宗大比开启的日子,各大剑派将剑宗大比的地点,设在了宁县的中心区域。 此刻擂台附近,人声鼎沸,宁县大半的百姓都赶来看热闹,其中也不乏一些过路的江湖侠士,更有不少其他外地宗门修士。 宁县方圆百里,剑宗门派不下十数座,天下人号称剑术小江湖,不无道理。 所以宁县每三年的剑宗大比都极其盛大,这也成了各大剑宗磨砺门下弟子的一种方式,剑派之间论剑问剑,相互切磋。 擂台四周立有几座贵宾席,这是专门供给宁县有头有脸的剑派宗主等人,还有几位地位尊贵的掌门老祖。 “还请诸位侠士安静!”一位模样约莫是三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两鬓微白,气势不凡,显然是一位修炼有成的修士,真实年龄在四十岁之上。 中年男子身穿一袭浅灰锦衣,腰间挂着一把长剑,他是宁县上一次剑宗大比的胜者,宋麟。 宋麟剑术通神,境界更是到达了陆地半仙境,被人封为宁县老剑神,可以说是宁县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位老剑修。 “宁县今年的剑宗大比,依旧以切磋剑术为主,你们各大剑派的弟子,问剑时不可出现死亡,点到为止。”宋麟负手在后,扫了一眼各大剑派的年轻人,声如洪钟,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今年剑宗大比的规则一如往年,非上五境的剑修不可参与,鱼游境的弟子可以选择向鱼游境之上的其他人问剑,凡是高出一个境界的人,不能向低自己一个境界的剑修问剑。” 对于剑宗大比的规则,在场的各大剑派弟子早已了然于心,宋麟这番规则,更多的是说给那些江湖游侠听,当然,还有一些围观的剑道散修,他们也可以参加剑宗,境界达到上五境即可。 江湖上,一些散修天赋虽然不行,但得到某些机缘,加以勤学苦练的情况下,剑道水准未必就比各大剑派的弟子要差。 宁县这次的剑宗大比,自然也是他们崭露头角的好机会,毕竟剑宗大比明面上,还是会给胜者奖励几本上乘剑法。 很快,宁县方圆几里的各大剑宗,派出的弟子长老都陆陆续续到场,其中不乏一些生面孔。 “本次参加剑宗大比的宗门为冲霄剑宫,落玄宗,星罗谷,巨灵门,流火剑宗,规则如下。” “以抽签决定各大剑宗中,由两座剑宗率先派出一位门下弟子,两人问剑第一场,再让胜出的该名弟子,继续挑战其他剑宗同境,或者高一境的另一位弟子。” “当然,在场的各位散修也可以入场问剑,总而言之,能最后站在台上的剑修,为本次大比的胜者!” 宋麟朗声宣布完规则,便坐回了自己台上的席位,目光看向其他剑宗的负责人,或是在场宗主。 “等等,往年剑宗大比都有我青剑山庄,凭什么这次抹除掉了名额!”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所有人寻声望去,一袭浅蓝色衣衫的李铖走了出来。 “哈哈哈,李铖,按照规则,每个参加剑宗大比的门派都是年轻一辈来,怎么你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也来了,你不会想要以大欺小吧?” 贵宾席上,有人高声质疑道,言语之中充满了对李铖的嘲讽。 李铖没有动怒,抖袖一笑,看向那人,眯起眼睛,冷笑道:“韩旭,早几年,你被我三弟以青竹作剑痛打的时候,你叫得可比现在欢多了!” “你!”冲霄剑宫的宫主韩旭听到这番话,顿时目光阴冷,沉声道:“今日不同往时,你们青剑山庄再辉煌又如何,还不是在你手里衰退,甚至沦落到这副无人问津的田地,李铖,敢问你自己,对得起李正然吗?!” 韩旭这顿话极其攻心,直指李铖内心的愧疚,李铖目露一丝杀气,陡然看向台上的宋麟,朗声道:“宋老剑神,往年剑宗大比都有我青剑山庄,为何偏偏今年不行,莫非你们在谋算什么?” “这……”宋麟神情一窒,今年剑宗大比举办的目的,在场其他剑派宗主都心知肚明,这位宋老剑神自然也不可能不知。 “是啊,我说奇怪,怎么突然少了个青剑山庄呢?”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听说剑宗大比是在决选青剑山庄的新庄主,他们真正的想法,无非想联合吞并青剑山庄!” “唉,青剑山庄当中没落了,想当年青剑山庄都闻名云州,差一点就跻身仙宗一列,可惜了……” 围观看戏的江湖散修,宁县居民议论纷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宋麟,毕竟这位老剑神当年可是与李正然有着过节。 见状,宋麟硬着头皮,抬头看向李铖,凝声道:“李庄主,如韩宫主所说,按照大比规则,你青剑山庄若无剑修英才,自然无法参加。” “没错,宋老剑神说的对!”落玄宗里,那天被李知安一拳打得落花流水的程南,踏前一步站了出来。 他望着李铖,阴柔一笑,接着道:“李庄主,你参加剑宗大比这么多年,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程南目光扫了一眼李铖周围,发现除了陪伴的箫晴,并没有出现李知安的身影,心中稍显安定。 “真是英雄迟暮啊,青剑山庄就剩下一个李铖了,听说去年他的儿子死在了魔修手里,原本人才济济的青剑山庄,如今变得这般凋零……”有位老人唏嘘道。 “青剑山庄只出了一个李正然,辉煌是他一手造就的,衰败也是因为他的消失,宁县江湖早就不是李正然的时代了,听说啊,李正然连个后人都没了。” “不是吧,李正然不是有个子嗣叫李知安吗,听说此人天赋不行,只能上山当道士去了!” 擂台附近,围观的众人一阵议论纷纷,一道道异样,夹杂着同情的目光,看向李铖这边。 “谁说青剑山庄没人了,我来为青剑山庄向各位出战问剑!”一道低沉有力的男子嗓音蓦然响起。 登时,所有人的目光循声望去。 只见人群中让开一条宽阔的路,一个模样十八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在他身侧跟着一位姿色不俗的妙龄少女,两人同样身穿一袭素净白衣。 “这人谁啊,怎么敢替青剑山庄出头?” “这人怎么有点像李正然……等等,他不会就是李正然的那个儿子李知安吧?” “是他!我在三年前见过他,那时候此人天资愚笨,修为还是个练体武夫,怎么突然一身剑意了?” 李知安的出现,令在场所有人顿时惊疑,他的长相确实和众人记忆中的李正然,有几分相像。 各大剑派的宗主也是一阵闪烁不定,目光齐齐望向场上的白衣年轻人。 而落玄宗的程南更是一脸惊惧,以昨天李知安能一击打伤他来看,这岂不是说,李知安的实力在金丹之上。 “宋老剑神,这位是我的侄子李知安,也是我三弟李正然的子嗣,不知道,够不够资格参加这剑宗大比?”李铖眯起双眼,望向台上的宋麟,笑着问道。 得到李知安身份的证实,场上围观的人,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神态各异。 “这个……自然可以!”宋麟稍作犹豫,扫了一眼各大剑宗的宗主长老们,缓缓点了下头,接着道:“来人,给李庄主备座!” “谢了!”李铖拱了拱手,一扫当日的颓废,好似突然有了强大的底气,变得意气风发,缓步带着李知安入了座。 冲霄剑宫的宫主韩旭表情冷漠,他已跻身金丹多年,神识感知无比敏锐,立即察觉到了李知安的修为气机,心中稍显惊异他的修为。 韩旭目光微凝,陡然看向落玄宗的程南,程南似有所感,微微点头,就像是在传递着某种信息。 韩旭对着身侧的韩峰,低声说道:“没想到三年不见,当年沉默寡言的废物,如今倒是有几分李正然的影子,不过,峰儿你无需担忧,只要坐等他们内耗尽,最后再让你出场,一举拿下大比!” “原来父亲早有安排,峰儿定然不会让父亲失望,这李知安三年前是个废物,如今也能跻身上五境,定然是踩了狗屎运,得了什么机缘!” 韩峰说话间,眼神之中闪过一抹贪婪,“等拿下大比,接下来再拿下青剑山庄,此人身上的秘密也会被我们掌握……” 李知安的出现,只是引起了一场小风波。 没过多久,几位剑宗的长老,还有李铖进行了第一场问剑的抽签,第一轮的抽签结果很快出来。 落玄宗周乐对战巨灵门的白灵。 “这周乐时运不济啊,怎么一上来就对到了巨灵门的双子剑修白灵,倒大霉啊!” “是啊,白灵可是巨灵门的天才弟子,两年前剑术境界已至天玄境,周乐这才踏入天玄境没多久,还没来得及稳固境界,他拿什么打?” “第一轮就上场,这白灵可不和能林巨联手,她也很吃亏啊,要是一会击败了周乐,可接下来就该面临其他剑宗弟子的连环问剑了。” 在众人议论的说话声中,白灵,周乐两人皆是纵身一跃,轻松登上了宽大的擂台。 这座擂台是由某种一道道纹路禁制,交织而成的阵法擂台,就算是肉眼凡胎的凡人仔细看,也能看得出来擂台周边,弥漫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光晕。 这层光晕可以有效阻止剑气飞溅,以防伤到场外其他人。 白灵是个女子,手握一把长白剑,长相并没有多出彩,姿色虽然平平,可在这宁县的江湖上,没有哪个男人敢看不起她,她出身剑宗巨灵门,与林巨同为道侣。 白灵两人都是天玄境的强者,后被巨灵门当代门主赐下巨,灵两字,跻身成为江湖上的巨灵双子。 刚踏入天玄境的周乐神情稍显轻松,没有出现众人想象中的沉重,他代表落玄宗而来,也是第一次参加剑宗大比。 “落玄宗周乐!”周乐握着剑鞘,朝着白灵拱了拱手。 “巨灵门白灵。”白灵语气清冷,简短有力。 话音落下,两人双眼闪烁一丝光芒,身形几乎同时一动,猛然拔出长剑,真气凝于剑身上。 霎时间,两道耀眼无比的浩瀚剑光,凭空斩出! “轰!” 两道剑光轰然相撞在一起,迸发出一阵惊人的声响,凌厉剑气充斥整座擂台上,剑意肆意席卷。 两人各自斩出一道声势浩大的剑气后,没有继续催动剑气出招,因为那样会消耗大量剑气,对接下来的问剑极其不利。 一剑对轰,两人身形同时掠出,各自施展出自家宗门的剑法,混战在一起。 一时间,擂台上剑光剑影不断闪烁,两人剑术不凡,见招拆招,打得十分激烈,看得台下众人眼花缭乱。 随着时间的推移,实力强盛一些的白灵逐渐占据上风,每一剑都充满了狠厉,打得周乐连退数步。 白灵本就踏入天玄多年,一身剑法随着丰富的经历,修炼得愈发精炼,加上她的对敌手段,显然要比周乐要强上一些,胜利的趋势开始倒向白灵这边。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白灵即将要一剑取胜之时。 一直落在下风的周乐低喝一声,双眼中闪过一缕黑气,整个人的气势仿佛大变样,拧动长剑,使出了自家宗门剑法。 “落玄剑决!” 下一刻,从周乐的手中长剑上,猛然激起一道炽烈耀眼的剑气匹炼,剑势竟比刚才还要强上数倍。 “砰!” 剑鸣砰然炸响,剑光瞬息之间斩向白灵! 白灵脸色陡然一变,顿时察觉到这一剑蕴含的恐怖剑意,她只能举剑防御,却依旧无法抵抗,双腿不断后退,最终被一剑轰下了擂台。 “你们有没有发现,先前周乐使出的落玄剑决……怎么感觉没这一次的威力强?” “看得出来,周乐从开始就一直在藏拙,在白灵心神松懈的一瞬间,给了她致命一剑,这一场,周乐赢得漂亮!” “单打独斗,白灵没了林巨还是吃亏了,自身的巨灵剑相都没有施展,太可惜了。” “今年剑宗大比,周乐有点像一匹黑马了,不知道他下一场会选择谁?不是听说……他与星罗谷的陈牧有夺妻之仇吗?” 第二十八章:借一把木剑,一剑败敌 白灵倒地之后,巨灵门的人脸色大变,急忙将她扶起,喂丹止伤。 周乐取得第一场的胜利,无疑让落玄宗的众多弟子为之振奋,大呼叫好。 程南也是欣慰大笑,朝着巨灵门的众人,大声道:“诸位抱歉,我落玄宗这弟子周乐,出手实在不知轻重,见谅见谅!” 听到这番嘲讽,巨灵门的众多弟子长老脸色难看,特别是身为巨灵双子的林巨,抱着昏死过去的白灵,目光闪烁杀气,面朝周乐,冷声道:“周乐,若真有胆量,你我过过招?” 他本以为踏入天玄境多年的白灵,对战一个初入天玄的周乐,不说十拿九稳,但也不应该败给他。 更何况,周乐在他印象里,可从未击败过其他剑派有名的天才弟子,也没有展露过多强的实力,更别谈此人有过什么轰动一时的问剑战迹。 不仅是林巨这么想,巨灵门还有其他几个剑派也是感到一阵诡异,一向被看好的白灵,居然会败给一个周乐,就好像是一位沙场大将败给了一位无名小卒。 没过一炷香的时间,周乐便恢复了真气,抬头环顾一圈,最后的目光落在李知安身上,笑道:“听说你们青剑山庄有两把镇庄名剑,不知你有没有带来,又能否让我见识见识?” “你还不配让它们出鞘。”李知安微微一笑,纵身跃上擂台,随后彻底爆发自己的修为气机。 顿时,天玄境的气势恍若一阵无形涟漪荡开,看似柔弱无力的气息涟漪,竟使得擂台光晕剧烈晃动。 “这李知安居然真的是天玄境!” “三年时间,原本的一朝废物之体,没想到一跃而成了天才!” “依我看来,这李知安要么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机缘,要不然就是拜入了隐世高人的门下,否则,绝无可能,只用三年就能从练体跻身天玄!” 李知安放开修为气息,立即让在场所有人瞳孔一缩,心生惊异,就连其他几座剑派的宗主,心神也是为之一震。 落玄宗的程南倒是显得淡定许多,毕竟他前几天在青剑山庄已经见识过,他立刻传音给周乐,提醒道:“小心点,此人有些诡异,近身极其强势,可能是个武夫之体的剑修!” “莫非是…剑武双修?”周乐神情微动,抖了抖手中长剑,看向一袭白衣的李知安。 见他双手无剑,既不背剑鞘,也无佩剑,周乐眉头一皱,冷声道:“剑宗大会比的是剑术,你手上无剑,莫不成是武夫?若是一位武夫,只怕你是走错地方了,武道盟会在白山县那边。” “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既然同为剑修,那就用剑解决吧。”李知安负手而立,看向台下众人,其中一个手中抱着木剑的小孩,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位少侠,可否借剑一用?”李知安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温煦如风的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抱着木剑的小孩目光犹豫,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嗓音弱弱的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位行侠仗义的大侠,应该不是…坏人,这剑可以借你!” 说完,小孩绽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双手将木剑捧过自己头顶。 “多谢少侠!”李知安五指探出,木剑瞬间纳入手中,这把三尺木剑略显泛黄,只不过雕刻的纹路极其好看,样式也极像一把真剑,但重量却是无比轻盈。 “木剑?这李知安连真剑都不用,这不是在蔑视周乐吗,太狂了吧?” “确实,青剑山庄缺人又不缺剑,怎么这李知安不用利剑,反倒用木剑,这么看不起周乐,真不怕周乐一会藏着心机,见势把他一剑斩了?” “李知安狂有狂的资格,你们能从三年时间从练体跻身天玄吗?这李知安肯定是修炼了一门上乘剑经,以木作剑,这可是金丹剑神境才能领悟的境界!” 李知安向一个小孩借来木剑,这举动顿时让在场众人一阵哗然。 各大剑宗的年轻一辈也是为之一愣。 倒是其他几位宗主神情微凝,看向李知安的眼神,多了几分惊疑,讶异。 见此,台上那位半仙境的宋老剑神,脸色也肃然了起来,看着一袭白衣的李知安,眼神露出追忆和一丝惊惧。 “李知安,你可真狂啊,前几天出拳偷袭我师父,今日以木剑辱我,不杀你,我很难泄气啊!”周乐双眸之中毕露凶光,毫不遮掩自己的杀心。 听到这话,李知安眉头一挑,瞥了一眼周乐,淡然道:“原来是为了你师父复仇,那就废话少说,看在你孝心的份上,就让你先出一剑。” “有种,我很欣赏你,但仅此而已,受死吧!”周乐手腕拧转,再次故技重施,双眼之中陡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黑气。 下一瞬,周乐凌空跃起,改换双手持住剑柄,悍然一剑朝着李知安斩来! 周乐这竭尽全力的一剑斩出,擂台之上,凭空显化出一道粗壮的剑气匹炼,周遭虚空激起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这是空气被剑意挤压生出的异象。 这一道宛若长虹贯日的剑气匹练,腾空而起,转瞬即逝! 面临这道璀璨如虹的剑气,李知安神情自若,动作不缓不慢的抬起手中木剑,没有使出多大力气,一剑横抹而下! 顿时在他身前,凭空凝聚出一股剑意小劲风,朝着那道粗壮无比的剑气席卷而去,声势微小,就如同一缕清风拂过。 与此同时,李知安力道极小的一剑,让所有人一阵无言。 甚至有人嘴角抽搐,讥笑道:“不是吧,就这剑道意境,我还以为这李知安真遗传了剑神李正然的剑道天赋,就这玩意?” “娘的,这李知安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剑,还没有我婆娘给我一巴掌来的痛快!” “太弱了……” 然而下一刻。 剑气与劲风很快碰撞在一起,竟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声势,原本那股道柔弱无力的劲风,好似陡然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风。 耀眼的剑气匹炼被疯狂扯入劲风之中,在不断消解,最终在所有人惊骇的眼神里,化为一片虚无。 等到这一剑的剑势完全消散,擂台附近的观战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满是震撼的看向李知安。 这年轻人使用一把轻飘飘的木剑,就能造成一股恐怖的剑威风暴,甚至直接消融掉了周乐剑气中的全部剑意,丝毫不留。 就连其他几位剑派宗主也是呆滞了一会,以他们的剑道阅历,自然能看得出来,李知安的剑意完全碾压了周乐,才会造成这副骇人的光景。 眼见李知安一剑破开剑气,周乐神情凝重的看向李知安,心中彻底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之意。 突然意识到李知安所说的让他先出一剑。 可如果,李知安出剑会如何? 一个不能让他出剑的念头蓦然浮现,周乐目光一凝,低喝一声,方才的落玄剑决再度施展开来。 浩瀚剑意凝于他的剑上,下一刻,一道粗如合抱之木的剑光夺空斩出! 又见一剑定胜负的落玄剑决! 周乐这门剑决直接击败了白灵,使得在场众人瞳孔为之一震,呼吸一窒的看着李知安,这狂暴如潮的恐怖剑光,他能否接下? 然而,面对周乐这一剑,李知安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淡淡道:“这叫剑决?你们落玄宗就都是这种无力剑招吗,这玩意也称得上是剑决?” 蓦然间,李知安抬起木剑,剑指周乐,轻描淡写的一剑挥出,那模样就好似在拍拍苍蝇一般。 刹那之间,只见李知安木剑上,有一道清澈如泉的惊艳剑光凭空绽出,以势如破竹之势杀出! 在这一道清水剑光面前,周乐那抹细微剑光,宛若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毫无抵抗之力,便被轰然摧毁,横推而过。 紧接着,剑光带着摧枯拉朽的无双剑势,余势不减的继续碾压杀向周乐! 剑光临近,周乐脸上浮现出一道炽白的剑光,他蓦然瞪大双眼,全身剑意被死死压制,无法动弹,瞬间被斩落台下。 这一场问剑,李知安自始至终只出了一剑,原本剑意澎湃的周乐,在瞬息之间秒败! 落玄宗的程南顿时站了起来,猛然纵身跃下,来到周乐的身侧,急忙扶起他,快速渡气疗伤,驱除体内的剑气。 其他几位宗主心神猛然跳动,眼睛瞪大,眼神之中出现了几分不可置信。 就连宋麟目光也是陡然一变,李知安这一剑快到极致,居然连他半仙境的实力境界,都极其难以捕捉,可当洞悉到剑光蕴含的恐怖剑意,让他感到更加震惊。 一剑击败同为天玄境的周乐。 李知安深不可测的剑术,顿时让在场所有人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识过同境之间,而且这两人还都是剑修,怎么可能会出现一剑秒杀对方的场景! 可事实如此,有人不敢置信,用力搓动自己眼睛,生怕自己在做梦,更有甚者,直接猛的拍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声响提醒着自己,真有人做到一剑秒杀了同境剑修! 太强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剑修,更是身为青剑山庄李正然的儿子,剑道实力未免也太过恐怖了。 “周乐竟然败了,还是败得这么彻底,到底是这李知安太强,还是周乐剑术被高估,是他太弱了?” “我原本还有点怀疑这李知安的身份,本以为是李铖从其他地方请来的帮手,现在看来,这李知安太像当年的李正然了,但凡出手,皆是一剑破敌!” “没想到这一剑的剑意,居然连我都看不清,落玄宗周乐输得不冤啊!” “周乐不是将落玄剑决修炼到巅峰了吗,这都能败得这么快,真丢人!” 李知安一剑击败周乐,所有人齐齐惊骇过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叹声,一时间议论不断,看向台上李知安的目光,逐渐从平淡到崇拜,皆是神往之意。 已经醒过来的周乐心神震撼,迅速从直面李知安那一剑冲击下的失神中平复过来,既不甘又好奇的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我没动用剑法。”李知安负剑而立,眼神略显平静,语气淡然的回答道。 “没……没动用剑法……我的天?!” “没施展剑法,李知安那一剑居然只是凭借剑气,就这样击败了天玄境的周乐?” “太不可思议了!” 李知安这话一出,台下所有人又是一阵赞叹。 “父亲,这李知安真够嚣张的,让我提前出战吧,我已经将那老魔给的黑气凝化完了,我现在境界虽然是天玄,但剑道实力起码踏入了金丹!” 韩峰面沉如水,死死的盯着李知安,压制住想出鞘杀敌的灵剑,飞速传音给自己的父亲。 听到韩峰的传音,韩旭脸色阴晴不定,稍作犹豫,点了点头,凝声道:“这个时候,也正好是一个重要的时机,那你就去杀杀他的锐气,一剑成名!” “明白!”韩峰纵身而出,洒然提剑,飞落在擂台的另一侧。 “冲霄剑宫的少宫主韩峰,居然直接登场了!” “韩峰实力不弱啊,听说他早就踏入了天玄止境的巅峰,加上他是冲霄剑宫的少宫主,所学的剑法更是不俗!” “这次的剑宗大比,我们可有眼福了!” 就在众人激烈讨论的时刻,韩峰没有废话,登台之后,不顾一切的提剑冲向李知安。 剑意冲霄而起,韩峰使出剑宫剑法,展现出无数道剑影,冷冽剑光带着强悍的剑意,疯狂压向李知安。 见此,李知安巍然不动,大手抚过木剑,那把木剑就如通灵活物一般,熠熠生辉。 下一刻,那一道更加璀璨的剑光凭空显化! 剑光过后,剑意磅礴的韩峰仰头倒退,嘴中吐出一抹鲜血,瞬间如同断线风筝一样落在擂台下,双眼惊骇,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此刻,在韩峰的眼中,刚才那道剑光好似还遗留在他的眼前,无数的剑光轰然斩来,让他避无可避。 “峰儿!”韩旭神情大惊,一步掠出,落在韩峰身前,只见韩峰衣襟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呼吸之间,已然是一副气若游丝的光景。 韩旭顿时大怒,怒斥道:“李知安,你竟敢不顾规则,出手伤人,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更是不尊敬宋老剑神!” ps:多谢书友20170627070915441的点币打赏,感谢! 第二十九章:剑斩韩旭,以气凝剑 说着,韩旭催动体内璀璨金丹,身后浮现一轮剑境虚影,猛然拔剑,转瞬之间出现在李知安身前。 刹那间,韩旭施展出冲霄剑法,一道浩瀚剑光朝着李知安横斩而来! 他的心思极其明显,就是想要趁李知安没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给他当头一剑,把他杀死了便能趁势吞并青剑山庄。 面对韩旭的突然袭击,李知安泰然自若,轻描淡写的提起木剑,一剑破开了那道剑光。 破开剑光之后,李知安手腕拧动,木剑朝前横抹斩出,顿时,韩旭感到自己脖子处一阵清冷感,用手抹了下,手上满是血红的液体。 他蓦然瞪大双眼,眼神之中充满了惊骇,这一剑是怎么斩来的? 可惜他永远也无法知道了,下一刻,韩旭的脑袋跌落地上,一双瞳孔瞪得极大,死不瞑目。 韩旭死了! 冲霄剑宫一代宫主韩旭,竟然没能接住白衣剑客的一把木剑? 在场之人的面露骇色,一些胆子小的围观百姓接连后退,看着场上不断渗血的尸首,景象十分骇人,一股血腥味弥漫,不禁让他们感到一阵作呕。 其他几位剑派宗主吓得猛然起身,目光陡然一变,死死的看向台上的李知安。 韩旭可是一位步入金丹境多年的老牌剑修! 虽然没能触及到半仙境,但他的金丹境却是实打实的境界,还是一个杀伐强大的剑修。 就这么被一剑秒杀了? 还是一个天玄境的少年,凶器还是他手中拿着的一把木剑! 最让他们感到惊恐的是,在刚才的一刹那,他们都没看到韩旭是怎么死的。 这一剑太快了,那抹剑光也快到了极致,快到让他们的神识都捕捉不到。 “李知安,你竟敢无视剑宗大比的规则,恶意杀人!”落玄宗的程南怒声道,率先指责李知安破坏了剑宗大比的规则。 闻言,李铖冷笑道:“程南,宁县上下,谁不知道你们举报这场剑宗大比,就是为了联合谋取我青剑山庄的镇庄名剑,还想将其作为大比奖励。” “原来真如传闻中一样,这几座剑派举行今年的剑宗大比,其实就是为了青剑山庄的镇庄宝剑。” “我看不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青剑山庄曾经可是能冲击十二仙宗的剑派,如今虽然没落,但庄里的剑法宝典,我估计也不在少数!” “这几家剑派也真是够无耻的,人青剑山庄李正然当年,也没少指点这群人的剑术,想不到居然想反噬青剑山庄!” 当听到李铖这番言语,直接揭穿了大比的真正意图,一时间,所有人议论声不断,神情古怪,纷纷看向那几座剑派的宗主弟子们。 登时,场上其他几位剑派宗主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我来此,不只是为了给青剑山庄讨个公道,也是听闻几位宗主剑术超凡,可否让在下领教一番?”李知安负剑而立,温煦一笑。 李知安此话一出,全场一阵哗然。 他这番话可谓是嚣张到极点,想要一人独战众多剑派宗主,只不过他刚才一剑斩了韩旭,不得不说,他好像真的有这个实力。 故此,在场也没有人敢出声嘲讽,看着台上那道白衣负剑的身影,竟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似乎真的能一人独挑所有剑派宗主! 贵宾席这边,落玄宗的程南目光微凝,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其他剑派的几位宗主,大声道:“诸位,此子桀骜不驯,我看不如就顺他意,一个再强的天玄境,气海恢复也始终跟不上剑气的速度,谁敢与我联手战他!” 在他眼里,韩旭死得确实很快,但李知安气海消耗的会更快,已经接连战斗两人,真气自然会迅速流逝,李知安的剑法虽然古怪,可消耗的真气肯定也会大幅度提高。 毕竟在程南的认知里,江湖上,剑修修炼的所有剑法剑典,无一不是这样,越是强大的功法,所消耗的真气就会越可怕,就如同一个无底洞在吞噬。 “我去,这程南才是真无耻之徒啊,这老家伙比人还高上一个境界,他不敢独自上场也就罢了,还想要两位金丹欺负一个天玄境的后辈!” “落玄宗的门风是这样的,就连他们弟子都是这般不要脸,只要谁惹到他们,他们便会叫上一群人找上门去,要么就是以境界压人。” “落玄宗坏事做绝啊……” 场上众人议论纷纷,不过大多都是低声耳语,毕竟落玄宗可是有着两位金丹境,以他们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少剑修可不想惹怒这座剑宗。 与此同时,星罗谷那边。 有一位模样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缓缓站了起来,男子目光看向台上的李知安,眼中迸射出一抹精芒,大笑道:“鄙人星罗谷江武,倒是很想与李少侠切磋切磋剑术。” 中年男子的突然起身,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群中,有位外地看戏的散修目露疑惑,低声问道:“老哥,这人谁啊?” “这人来头可大,星罗谷谷主江武,他剑道天赋极高,也是上一辈年轻人之中,最早踏入金丹境的大剑修,如今星罗谷的名剑星罗,便是在他手中。” “不仅如此,江武还是在宁县江湖上,唯一一个能接住宋老剑神十剑的人,这可不是程南等无耻之流能相比的!” …… 众人一阵议论,关于星罗谷江武早年的事迹,也在被不断提起,顿时惊起不少赞叹的声音。 李知安看了一眼江武,程南两人,语气平静的说道:“两位,若是一个一个来的话,太过麻烦,干脆省点时间,你们两个可以联手,我李知安一并接下。” 李知安……居然答应了程南想联手向他问剑的说法。 登时,全场所有人瞳孔一缩,掀起一片哗然。 一个天玄境想要挑战两位金丹剑修! 还是一个年龄不过才十八九的少年人! 这李知安是年少轻狂,还是真的有强大实力的底气,在支撑他? 众人转头一想,刚才韩旭被一剑封喉的狠厉画面,还留在脑海中,韩旭的尸首都还没冷下去。 要是这么一想,这李知安好像真的有实力,还有这个资格能独战两位金丹境,一时间,众人也分不清是李知安疯了,还是自己的认知范围出现问题了。 “少年人,够豪气!”江武朗声一笑,率先一步掠出,纵身飞落在擂台之上,拱了拱手,说道:“我能感知到你的剑意很强,那今日,我江武就厚着脸皮,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一次,李少侠多多见谅。” 眼下有了江武出头,于是程南心中底气大涨,冷笑着掠上了擂台另一侧,手握一把无鞘长剑,站在江武旁边,与李知安相对而立。 李铖脸上略显担忧,握紧手中剑鞘,时刻盯着擂台上的变化,给人产生一种奇特的悸动。 可以看出,若是程南两人想杀李知安的话,他肯定首当其冲,第一个杀上擂台,拼命也要救下自家侄子。 他没有见过多少次李知安出手,哪怕一剑斩杀了韩旭,心中依旧忍不住担心李知安会出现伤亡。 不止是李铖心里会出现担忧,就连在场众人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星罗谷谷主江武,又加上一个落玄宗的金丹程南。 这两人可都是宁县小江湖上有名的大剑修。 两人的实力自然不可想象,在他们心里,那就是强的可怕,尤其是那位谷主江武,剑道境界更是深不可测。 李知安方才这般狂妄,居然没有拒绝程南提出的联手,如今真要对战两位金丹剑修,难度可不是一个韩旭能与其相比。 且看他如何一把木剑,独战两个大剑修! 周遭已经聚集了上千号人,将附近围得水泄不通,目光不一,不少人带着崇拜的心里,神情略显激动的看着李知安。 白衣执剑,玉树临风的模样,着实符合不少人心中的剑仙模子,刚才接连一剑击败冲霄剑宫的两人。 李知安那副洒脱淡然的景象,此刻还遗留在众人的脑子里,许久都不能消散。 “不用顾及什么江湖规矩,你们尽管出手。”李知安神情淡然,面对两位金丹剑修,这在他眼里,还远远没有一个碧天宗剑半仙要来得 “狂妄小儿,前几天让你突然袭击,竟趁我无防,一拳伤到了我,今天可不同,先受我一剑!”程南暴喝一声,蓦然施展落玄剑决。 他的剑决显然要比周乐更加强大,修炼也更为精深,他抬起手中长剑,一剑横斩而出,瞬间分化出数道粗壮至极的剑气匹练,一齐轰然斩向李知安! 李知安巍然不动,手中木剑猛然挥动,一道清澈如水的剑气激射而出,刚好击中程南斩来的剑气匹练。 瞬间,只见剑意温和的清水剑气,摧毁掉了那一道长似三丈的剑气匹练! 程南目光陡然一变,脸色阴沉难看,猛的抖动手腕,手中长剑一拍而起。 他心神一动,长剑悬停在身前空中,剑身微微颤动,剑锋之上暴绽出耀眼剑芒,流溢出一丝丝白色的剑意罡气。 紧接着,程南迅速掐出驭剑指决,身前不远处的三尺飞剑,猛的急速掠向高空,爆发出无比惊人的剑意,骤然斩向李知安的脑袋。 程南这一记驭剑杀人,引得在场众人的脸上出现一阵神往之意,一念之间,以指决驭剑,这可是多少江湖剑修梦寐以求的境界。 这一柄飞剑速度之快,远远超出刚才剑光数倍。 若是李知安躲避不及,或是抵御不住,下场定是要被一剑斩断脑袋。 “飞剑?这才有点金丹剑修的样子嘛,去!”李知安咧嘴一笑,手中木剑腾空而起,木剑身上流溢出如水波涟漪一样的罡气。 不同刚才温和的剑意,木剑上的剑势却是冷冽可怕,寒气弥漫开来,让人忽的感到如坠冰窖。 下一刻,李知安这柄从一个小孩手上借来的三尺木剑,悬停在空中,只是稍作停顿。 猛然间,木剑宛若一道流光箭矢射出,正好击中程南袭来的飞剑剑锋上,不断有剑气四处溅射。 江武说是联手,可他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并没有打算趁这个最为恰当的时机,果断出手袭杀李知安。 程南眉头一皱,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可手中箭已出弦,此刻已然不能收回。 他只好再度调动全身真气,掐出独门驭剑指决,空中飞剑顿时剑势暴涨,剑意层层拔高,势如江河! 下一瞬,木剑退后数步! 程南神情一喜,见势大好,陡然加重真气注入飞剑的速度,看样子这李知安真是一头强撑的老虎,看似威猛,实则已经虚弱如猫,一会若是时机更好,他不介意一剑斩杀李知安! 然而下一刻,并没有出现他脑子所想,自己能一抹飞剑斩杀李知安的景象。 只见空中那把木剑忽的剧烈颤动,竟化作一股清澈的水流,如一股麻花缠上了程南控制的那柄飞剑。 木剑化成的清澈水流扭曲成团,死死包裹住程南的飞剑,见此一幕,他脸色大变。 因为他察觉到自己飞剑就像是在吞噬,剑意荡然无存,更加骇人听闻的是,自己根本无法操纵飞剑了! 转瞬之间,清澈水流裹住了空中飞剑,冷冽剑气不断侵蚀进入剑体,直到最后,飞剑开始寸寸崩碎! 砰然间,飞剑炸裂,剑身铁片四处溅落,而那股清澈水流也砰然一声炸开,化作漫天雨滴。 可并不会像飞剑一样落入地面,而是在空中重新凝聚,很快,原先的那一柄三尺木剑缓缓显现,划过一道弧线,蓦然返回到李知安的手中。 “这这这……这是剑气凝剑,还是剑化剑气!?” “这李知安的剑道境界超乎寻常啊,以剑化作剑气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还能将剑气重新凝聚,重新化成一柄原来的长剑!” “他真正只是一位天玄境吗?这怎么感觉像是剑仙的手段,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李知安这一手以剑气凝剑,已然超出了在场不少人的认知,原来剑气还能这样玩? 当然,他们可玩不来,但这足以说明李知安此人,已经将剑气精炼到某种恐怖的地步。 在众人看来,这分明就是剑仙才能掌握的手段! 第三十章:木剑斗江武,白衣已无敌 自己携带多年的宝剑,就这样轻易被毁,程南顿时愣了一下,心中对李知安轻视彻底消失,涌现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惧。 一旁的江武倒是淡然得多,双眼中非但没有惊恐,反而激起一股强烈的战意。 江武手上拿着的这把长剑,星纹密布,剑柄以一层破布缠绕,剑身却是熠熠生辉,不断闪烁着奇异的星光。 此剑剑名星罗,乃是星罗谷开宗之剑,也是星罗谷的镇宗神剑,宁县这座小江湖上的剑修,都不敢与此剑触及锋芒。 “李知安,你的剑道境界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若是同境,我定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此刻,我很期待与你交战!”江武轻轻拔出手中的星罗剑,目光温和。 李知安神情漠然,一手朝着江武横起木剑,淡然一笑,这副洒然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略显年少轻狂,可落在赵离幼眼中,却是另外一副心醉的光景。 “程南,你既然败了,就先下去吧。”江武再度开口,程南虽然也是金丹剑修,但此刻,在他眼里,不仅是碍眼,还有可能成为他的累赘。 闻言,没了本命剑的程南不敢出言反驳,恨恨的看了一眼李知安,冷哼一声,转身下了擂台。 没了程南,江武好似变得更加轻松,催动全身剑意,飞速凝聚在手中剑上,猛然抬头,悍然发力,一剑斩出! 转瞬间,一道冷冽的剑光凭空乍现,竟在途中化作一抹星芒,如同一波剑雨朝前洒落。 天空中出现密密麻麻的星光,这些看似细微弱小的光芒,却蕴含着恐怖慑人的剑意,激射杀向李知安。 李知安目光微凝,并没有第一时间催动陆地剑仙的剑道境界,江武此人的剑心与其他人,略显不同,这一场问剑,不妨就“压境”与他一战。 想到这,漫天剑星已转瞬即至,李知安抬起木剑,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动作,轻描淡写的一剑递出! 这一剑斩出的是一道青光剑气,剑气宛若一道长虹,迅猛斩出,与其漫天星雨撞击在了一起。 “轰!” 青光剑气砰然炸裂,竟是刚好击中每一滴迎击而来的剑气星芒,赫然可见,李知安,江武两人之间的天空上,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音爆声。 每一道剑气炸裂,都看得在场众多江湖修士,脸色为之震骇,不少踏入上五境的剑修,他们比起其他武夫,更能感觉到两道剑气之中的充沛剑意,任意一缕剑气,都足以秒杀他们数次。 江武身为一位踏入金丹多年的剑修,能一剑斩出这般恐怖的剑气,不足为奇,可他和李知安一个天玄境的打斗,好似陆地剑仙之间的剑法对决。 “想不到这一座宁县的江湖上,居然再一次出现一位堪比剑神的剑修,更没想到,此子还是李正然的子嗣,这是要一家出两位剑仙吗?” 台上,目睹李知安一剑打到现在的宋麟,目光复杂,眼神从最初的讶异,到此刻的惊骇,心中更是产生了一大段心理活动。 以他的丰富阅历,已然能一眼看出李知安的剑术精深,剑道通神,天赋的可怕,无疑能比肩那些仙宗门派的天才弟子,若是他出身于十二仙宗…… 台上第一次的剑气碰撞很快消失,漫天剑雨砰然炸开, 眼见一剑无果,江武神情略显激动,见识过李知安刚才的出剑,仿佛金丹境在他面前,就如一张纸糊,完全不堪一击。 可没想到自己这一剑,居然挡下了李知安的剑气,一时间,他也分不清对自己的实力是该难过,还是高兴。 他没有因此惧战,反而身上战意更加汹涌,剑意飞速凝聚在手中的星罗剑上,蕴含的剑意直冲云霄。 江武身形沉稳,气势磅礴,如同一座山岳坐落在那里,他神情肃然,没有片刻迟疑,一气呵成,手中不再持剑,双指并拢,星罗剑激射腾空。 下一刻,江武双手飞快变化,掐出指决,星罗剑飞入空中,在他的剑决牵引下,剑气席卷全场。 空中只见,那一把星罗剑迅猛穿过虚空,剑锋暴绽出星芒,旋即,飞剑在半空飞旋而上。 剑身陡然翻转,恐怖的剑气荡开,宛若一道璀璨耀眼的流星从天而降,悍然袭向李知安! 李知安眼神微变,感知到江武这一剑蕴含的恐怖剑威,心中没有托大之意,念头一动,手中木剑夺空斩出! 木剑没有绽放光芒,却势如破竹,裹挟着迅猛如江的剑意,剑身上一层淡白的罡气流转,朝着那道长剑流星迎击而去! “轰!” 平平无奇的三尺木剑击中了那把星罗剑,好似撞上一道璀璨流星,一时间,场上剑光四溅。 双剑触碰在了一起,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意肆虐全场,整座天空都为之阴沉。 肉眼可见这座武比擂台的四周虚空,出现了一阵阵扭曲的波动,恍若一块石子投进湖中,激起的一阵剧烈涟漪。 李知安拢起双指,体内的纯然剑心运转,霎时间,三尺木剑在空中发出清脆嘹亮的剑鸣,剑锋暴绽出刺目的剑芒,不断朝上侵蚀,意图撕裂宛若流星的星罗剑。 砰然一声,星罗剑终于承受不住木剑的剑势,自身剑光被砰然消解,转瞬间,星罗剑被一把木剑震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剑身微微颤动。 最终,江武神情严肃,大手探出,剑决施展,星罗剑宛若通灵一般,重新落入他的手里。 江武没有因此认输,再度握剑之后,自身战意更是在层层攀升,眉头微皱,又很快释然,就像是临阵悟出了某种剑意,抬手一剑斩出。 紧接着,半空中,便是绽放出一道十丈长的剑气匹练,腾空而起,凌厉剑意之中带着一股惊涛骇浪之势,爆发出快若奔雷的速度,眨眼间,斩向李知安! 这条炽白的剑气匹炼,好似一条从天际倒卷的星河瀑布,虽无迅猛浩大的声势,却让在场众人感到一股可怕的心悸。 剑气匹练汹涌袭来,李知安双眸清冷,单手持剑,一袭白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为了追求与江武公平的同境一战,李知安没有调动体内任何神通道术,哪怕神台上的紫莲剑经。 李知安心念一动,全身真气轰然爆发,化作丝丝缕缕的剑意,汇入手中木剑,轻描淡写的一剑挥出! 青色剑光破空显现,就像是一支璀璨夺目的流光箭矢,恰好击中了那道剑气匹练,砰然炸散,光芒四溅。 剑气匹练与青光箭矢相撞并没有多久,两者好似一刹那的烟火,转瞬即逝,这一剑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原来江谷主剑道这么强?那这刚才是韩旭太弱,还是李知安的境界与江谷主持平?” “哼,江谷主年少时,可是上一代星罗谷中的天才弟子,更是星罗谷的天赋第一,还继承了星罗谷禁地老祖们的剑道衣钵,又岂是韩旭之流相比?” “若是李知安再赢了江谷主,恐怕在这宁县江湖上,就只有宋老剑神才能压得住他了。” “不是还有流虹剑宗的宗主叶落孤吗,他的剑术可不比江谷主弱多少,之前他那孤情三剑,宋老剑神也只是堪堪挡下,还是因为境界上的优势……” 观战的一众江湖修士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方才感知到擂台上剑气的可怕,为了怕误伤自己,都已退到一个稍远一些的距离,留给擂台一个极大的空间。 流虹剑宗这边,宗主叶落孤身形修长,穿着黑色长衫,目光饶有兴趣的看向擂台上的战斗,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孤傲,淡漠的气质。 这不仅和他修行的剑法有关,也是因为他练剑的经历,为了追寻剑途上的真无情,他不惜以剑弑杀自家的师父。 这一切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大逆不道,但在流虹剑宗里,好似已经是一种剑道传承,历代的宗主都需要走这样的路,修炼这般无情剑。 瞧见剑气匹练与青光剑气相继炸裂后,李知安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换气之后,体内气海翻涌,浩瀚真气焕然一变。 江武能先后接下自己数剑,这让李知安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宁县这座剑道小江湖能历经上千年,剑神之位改换无数代,各大剑派衍生出来的剑修,自然不可小觑。 江武的修为比起他,仅仅是高出一个境界,而自己气海不同寻常修士,所以可以说,江武在真气充沛上,几乎没有优势。 他所学的剑法品级不低,虽然不是中州那些仙宗剑派的剑道仙经,但能将一部上乘剑经修习到金丹境,可见江武在剑道上花费了多少苦功夫,才能将剑术打造到今天这般造诣。 李知安微微一笑,持剑朝下,握紧木剑的五指悄然加重力道,剑尖斜指地面。 下一瞬,他身形一晃,凭空消失在原地,就连一抹残影都不曾留下,好似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见状,江武脸上反倒没有惊惧,取之而来的是强烈剑意,他也是淡然一笑,接着双眸之中暴绽出一抹精芒,大步一踏,台面上瞬间出现蛛网裂痕。 江武低喝一声,身形发力,双手持剑,好似一颗人形炮弹激射而出,狂奔至半空中,一剑朝着身前的虚空斩出! “锵!” 只见他手持星罗剑,一剑斩在一把木剑上,竟发出一阵刺耳嘹亮的金属颤鸣声。 李知安此刻也在虚空中显化真身,两人没有施展任何剑法,没有催动真气,更无剑气的厮杀。 完全就是在用最原始的近身问剑,眨眼间,两人交手已过近百招,不断以招拆招,一阵阵剑意气浪迅速向外蔓延。 此刻,台上充斥着一道道剑光剑影,让台下一众江湖修士眼花缭乱,丝毫看不清两人之间的剑招。 很快,随着时间的推移,江武战意更盛,打得愈演愈烈,逐渐占据了上风。 江武的剑法扎实老练,加上又有着境界上的天然压制,各方面的综合实力,自然要比李知安强上太多,加上他练剑多年,生死之间的丰富战斗经验。 逐渐,众人感觉这场问剑的胜利,正在缓缓倒向江武,心中开始产生错觉,是不是太过高估这青剑山庄的李知安了。 然而,就在台下观战的所有人,都以为李知安即将落败之时。 李知安身上突然传来一股诡异的悸动,手中木剑也暴绽出恐怖剑威,这一刻,仿佛握住的不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剑,而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绝世神剑。 逐渐被压在下风的李知安,全身剑意不断向上攀升,下一瞬,他疾速掠至江武身前,一步凌空,信手一剑斩下。 这一剑朴实无华,铿锵一声斩在江武手上的星罗剑上,他顿感一股重若万钧的力道袭来,手臂剧烈颤动,好似被一座泰山压下。 江武脸色陡然一变,他为星罗剑剑主,清晰感知到本命剑中传来的剑鸣,剑音之中充满了凄厉,转瞬之间,他直接被这一剑斩飞落地。 江武稳住身形,蓦然叹息,神情复杂的看向台上的白衣少年,拱手抱拳,瓮声道:“李少侠剑术可谓通神,若是你我同境,我肯定会败得更快,多谢少侠今日在剑道上的指教!” “江武也败了……而且这一次比拼的还是两人之间的剑招,李知安这一身剑术到底是怎么来的,太可怕了。” “我怀疑,他这三年哪里是去当道士,分明是拜入了某位剑仙的门下,要不然,他年龄根骨不过才十八,又怎么可能直接踏入天玄境,剑道实力还能凌驾几位剑派宗主之上!” “太精彩了,天玄境连续击败三位金丹,青剑山庄又要出现一位少年剑仙了,恐怕宁县未来的百年江湖上,都要被李知安一剑遮天了。” 江武落败,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皆是一副惊叹的目光,蕴含崇拜的敬意看向台上的李知安。 如果说,之前将李知安视作青剑山庄的天才,那么从此刻起,他已然称得上纵横宁县的妖孽人物,刚才发生一系列的问剑打斗,使得众人一阵心服口服。 光是能一剑击败冲霄剑宫的韩旭,这一点,已经胜过同辈所有人,更别说,还陆续战胜了两位老牌金丹境的大剑修。 要是李铖此刻宣布退出庄主之位,让李知安继承,在场众人都不会有丝毫惊讶,太他娘理所当然了…… ps:抱歉,最近想着怎么处理两人的感情线,所以很水……抱歉 另外,多谢五代同堂的月票,感谢! 第三十一章:御剑入海,迎战宋麟 “宋老剑神,可否指教一下?”李知安目光看向席位上的宋麟,抬起手中木剑,斜指地面,素净的白衣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李知安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神情一滞,接着都呆住了,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的眼神望向李知安。 “我去,他是不是疯了?” “这李知安哪里是来参加剑宗大比的,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真当自己是剑仙转世了?一个天玄境,逆天击败了几位金丹境,居然还敢想挑战一位陆地半仙境的剑神?” “他是不是离开宁县太久,当真不知道宋麟是何许人物?” “这李知安有如此通天剑术,年少轻狂是正常的,可狂过头就是自大傲慢了,是要吃苦头的!” 清晰听到李知安提出向宋麟问剑,所有人如同炸开了锅,全场哗然。 就连青剑山庄的庄主李铖,也是眼皮狂跳,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侄子,这还是三年前那个沉默寡言的三少爷,李知安? 这三年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 在场之中,只有一个赵离幼眼神明亮。 哪怕心中知道李知安问剑的最后,肯定能战胜那位啥子宋老剑神。 但她依旧忍不住挥了挥小拳头,在心中悄然为他鼓励着斗志! 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的碧天宗上,又或是古寺之中,还是在山崖边上的依偎。 赵离幼也不知自己此刻,已愈发痴迷台上手持木剑的白衣身影,满是少年洒脱的模样。 其实,这么狂的他,也很迷人啊…… “好,老夫与你一战又如何!” 宋麟朗声一笑,猛的起身,接着道:“老夫看得出来,刚才在这几场问剑中,你还没用尽全力,此地人多狭窄,容易限制你我的身手,宁县南部有一处海域,李少侠,你我出海一战,如何?” 宋麟这一番话里说了两次如何,第一次是对自身剑术的肯定,而第二次是对李知安剑道上的认可。 此时此刻在他心里,已认为这十八岁的少年,有着能和他问剑一场的实力。 “那就请宋剑神先行出海。”李知安拱手作礼,轻轻点了一下头。 宋麟点头还礼,蓦然转身,低念一声剑来。 刹那间,一抹璀璨流光从宁县上空直坠而来,一阵破空呼啸声后,流光正好落在宋麟脚下。 众人这才看得清,这竟是一把三尺长短的精钢剑,剑柄漆黑如墨,宋麟这把剑,略显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 在这座宁县上,精钢是一种很常见的铸剑材料。 以精钢铸造出来的剑,看似坚硬,可若是比起玄铁剑,显然就低了一个层次。 这时,有位外地散修面露疑惑,问道:“怎么你们这宁县的这位老剑神,都快踏入陆地剑仙了,用的还是一把普通的精钢剑,无剑可用?” “外乡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把精钢剑可是宋老剑神的本命杀剑,死在这剑下的人,比你拔剑的次数还要多!” “这剑可不是一般的精钢剑,本是宁县的一位铸剑宗师,特地为宋老剑神开火炉,然后以天地寒铁打造成精钢,他锤了五年的铁块,才铸成这把杀人无数的精钢剑。” 宋麟抖了抖衣袖,一步跃上悬飞的精钢剑,剑尖瞬间指向南边海域,旋即,化为一道踪迹难寻的剑光,御剑前往南海处! 当剑光消失在天际时,李知安收回目光,缓步走向台下那位借给他木剑的小孩。 “多谢少侠今日借剑,若没有少侠这把绝世宝剑,只怕我早已败北。”说着,李知安温煦一笑,双手向小孩郑重的递出了木剑。 “你,你好厉害……我的剑,也很厉害!”小孩微昂着头,眼中绽出极其清澈的光芒,露齿笑着。 李知安还剑过后,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了赵离幼,轻声道:“一会别跟着去观战,青剑山庄有一处观星小楼,那里也可以看得到我打架。” “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呢?”赵离幼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缓缓凑近李知安,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的个头其实不算矮,只是容颜稍显可爱,她的身高恰好能够得着李知安的下巴,当然,如果踮起脚…… 一股眼前少女独有的幽香扑鼻而来,李知安轻轻一嗅,心中感到某种安定,忍不住抬手,微微用力揉了下她的头,轻声道: “此地人多心杂,怕一会打起架来,别人把你拐跑了,若是离开了我的视线,就记得找个安全的地点,毕竟,你可是大魏唯一一位景安公主,可值钱的……” “嗯嗯。”赵离幼点头答应,破天荒的没有抗拒李知安这般无礼的动作。 “他娘的,我是来看打架的,谁要看这个?”有位壮汉怒骂一声,扭头就走! “就是就是,还打不打了,在这谈情说爱,明摆着酸我们呢?” “你们不要命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着急什么,当心人李少侠心头一怒,一剑砍死你们!” 随着宋麟御剑前往南边海域,已经有不少江湖修士先行赶去,占个近一点的观战位置。 李知安扫了一眼剩余的几百号人,凡是被凌厉目光扫到的人,神情一滞,大气不敢喘。 赵离幼扑哧一笑,也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人群。 随后,她知道李知安这是起了玩心,在故意逗弄他们…… “好了,宋老剑神还在等我一战呢,那就麻烦婶子帮忙护送一下。”李知安轻声道。 “不麻烦不麻烦。”箫晴柔柔一笑,又随即略显担忧道:“知安,婶知道你剑术不凡,但这万事一定要小心,打不过不丢脸,没了命才丢脸!” “请婶子放心,只是单纯的问剑,那位宋老剑神又不是什么大魔头,不会出什么事的。”李知安淡笑道。 这时,李铖喟叹一声,眼神复杂的看向李知安,缓声道:“知安,今天你替二叔出了这一口恶气,二叔这心里扬眉吐气了,去吧,从宁县立名开始,慢慢向这座天下追逐你的剑道之路。” 李知安轻轻点头,而后身形晃动,在原地一闪而逝,一抹剑光拔地而起,随即坠向南边海域。 “太像了,三弟年轻的时候,便像他这般意气风发,若是三弟在这,该有多自豪……”李铖低声呢喃,目光紧紧望着划过天幕的那道剑光。 …… …… 当李知安这一抹剑光落向南海之时,宁县上下的居民彻底沸腾,爆发出惊涛海啸般的喧闹,不少孩童穿街走巷的宣告此事。 大意就是,青剑山庄三少爷李知安拜师归来,手持一把木剑击败数位剑派宗主,此刻,正在南海向宋老剑神问剑! 一时间,不管是县上的商贩百姓,江湖游侠,恍若一阵蝗虫过境,迅猛无比的冲出宁县,浩浩荡荡。 甚至一些已经学会御剑术的修士,直接拔地而起,也不乏性子急躁的江湖武夫,脚踏上乘轻功,在宁县家家户户的屋檐上飞檐走壁,纵身跃出宁县。 争先恐后的聚齐南海边域,这副万人空巷的景象,在这座宁县上实属罕见,原先一直人声鼎沸的街市官道,陷入了寂静当中。 南海这边,李知安手持太阿剑,脚踏承影剑,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剑鞘,白衣摇动。 相对而立的宋麟,脚下无剑悬空,手握一把精钢剑,剑尖直指海面,他没有着急动手,说道: “这里本是我的练剑之地,原先存在着不少海兽妖物,前些阵子,不知为何,却荡然无存了。” 宋麟目光温和,语气更是平缓,好似家里一位不善言语的长辈,不知从何聊起,只能随口和自家后辈唠唠家常。 李知安笑了笑,“寻常人对这南海妖族惊惧不已,宋老剑神却敢拿它们练剑,这般修出的剑心,想必不凡。” “我信奉杀剑大道,儿子儿媳都先后死于我的剑下。”说到斩了自己的子嗣,宋麟神情淡漠,眼神之中并无感情波动,就像是在述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宋麟一剑弑子,此事在宁县人人皆知,李知安也从李铖那里听来。 故事大致就是宋麟之子出生之时,便握着一把剑,所以有民间传言,此子是因剑而生,为开创剑道史书而来。 故此,他在剑道上天赋异禀,甚至强过其他剑宗门派的亲传弟子,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剑道之子,却没能摆脱情字一关,喜欢上了一位杀人如麻的魔女。 或是不想葬送儿子此生的剑道辉煌,宋麟没有选择放过那位魔女,提剑灭掉了那座魔宗,可他不知道的是,那魔女已身怀六甲。 自此,宋麟那位剑道天赋非凡的儿子,得知此事后,一念之间,由剑入魔,彻底成了一方魔头。 宋麟并没有因为错杀而自责,再后来,他便再度提剑,上演了一番大义灭亲的场景,一剑捣碎了他那亲生骨肉的脑袋。 宋麟不再多言,缓缓凝聚剑意,精钢剑在手,一剑斩出! 霎时间,一阵滔天巨浪轰然炸起,一股恐怖的剑意包裹着巨浪。 很快,巨浪便凝聚成一条长达数十丈的的剑气水龙,盘踞在海上,栩栩如生,淡蓝海水不断在龙身向下流动。 “速去!”宋麟轻念一声。 水龙剧烈颤动,好似真的活了过来,发出龙吟的嘹亮之音,龙身翻动,带着声势浩大的剑威,迅猛杀向李知安! 感知到水龙之中的恐怖剑意,对上宋麟,李知安没有轻视之心,体内剑意尽数凝聚,疯狂汇入手中太阿剑,下一瞬,一道剑光掠出! 刹那之间,无尽的剑芒倾泻而出! 无尽恐怖的剑意荡开在海域之上,就连崖边,半空之中观战的所有修士,都感觉到了一股冷冽,遍体一寒。 他们清晰感知到这方天地,虚空各处充斥着白衣少年的可怕剑威,无处不在。 只有一道剑光掠出,撞在水龙硕大的头颅上,可却像万千剑光同时掠出,无尽的剑威,使得这条水龙好似陷入了窒息当中,身形就此停滞,灯笼大小的双眸中略显惊骇。 “好强悍的剑意!” 观战的诸多修士一阵惊叹,死死看着场上的剑斗,生怕错过半点精彩画面。 强者之间的打斗,对他们这些境界低一点的修士大有裨益,可增强大道悟性,说不定还能因此,悟出点什么来…… 就在剑光撞上水龙时,剑光陡然大绽,光芒比之刚才强盛数倍,同时,恐怖剑威轰然爆发! 砰!砰!砰! 只听见几道砰然炸裂声接连响起,剑光与水龙所接触到的位置,赫然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并且飞速向其他地方蔓延,直到最后覆盖整条龙身,轰然一声水龙崩碎,化为一股滔天巨浪,四处飞溅。 “你的实力还真让人难以置信,不过我也不止如此!”宋麟目光微变,改为双手持剑,身形直坠而下。 蓦然间,他便踩在海面上,大步一踏,海面不断炸起一阵阵滔天浪潮。 很快,这些汹涌澎湃的浪潮,便迅速形成一场遮天蔽日的剑意海啸,霎时间,宛若天河倒卷,倾泻坠向李知安! “好熟悉的画面……”李知安略微失神,毕竟他一剑斩断过不少次这样的惊天海啸。 没有丝毫犹豫,李知安不再手中持剑,将太阿剑以指决牵引飞出,剑锋光芒大绽,宛若一道长虹贯日,径直从这场海啸之中横穿而过! 太阿剑如同一位英勇善战的沙场小将,交织出一张雪白的剑气大网,转瞬之间,剑气侵蚀掉了这场惊天海啸,令其完全蒸发,彻底消失殆尽。 第二剑再次被挡下,宋麟身形一晃,急速掠过海面,手腕拧动,化为一道快若奔雷的剑光,眨眼间出现在李知安身前三丈。 下一刻,他抬起手中精钢剑,带着一股嗜血狂暴的剑势镇压而来,一剑撕裂海面,海上出现一道长长的海底沟壑,璀璨剑光穿透层层虚空,猛然杀至李知安近身前。 “剑来!”李知安低喝一声,全身真气悍然爆发。 话音落下,太阿剑破开虚空,从他身前浮现,剑锋上无尽剑芒倾吐而出! 下一瞬,一股恐怖的剑气风暴瞬间凝结。 剑气风暴带着恐怖剑威,席卷杀出! “轰!” 那一道嗜血狂暴的剑光,稍一触及到剑气风暴一点,便立刻化为齑粉,砰然溶解,在空中消散。 很快,璀璨剑光便被尽数吞噬,消逝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