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醉梦》 第一章 津门锦月 月光莹莹,透过枝丫照在姑娘的脸上,本就如出水芙蕖的姑娘此刻格外动人。那姑娘坐在窗边的摇椅上,仰面静静看着月光,只见她眉头微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想什么呢?”师姐苏红袖将一件碧色大衣披在姑娘的肩上并问道。 “师姐,你怎么回来了?”那姑娘站起身:“你不是跟着师父去程家唱戏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唉,别提了”苏红袖叹了口气道:“那程家本不是什么正经人家,我们到了程府原打算安安稳稳唱一出戏,拿了赏钱便也结了。哪料想程家三少爷竟瞧上了五师妹,非要纳她为妾。” “咱们虽是唱戏的,但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儿女,岂能容他胡来?” “好话好说不成,他们竟动起手来,咱们戏班子也不能容他欺负。咱们几个师兄师弟护住了五师妹,也惹怒了程老爷。最终戏也没唱,白跑了一趟。” “哼,岂有此理,这事可不能这么就了结了。” 那姑娘愤愤道:“那痞子轻薄五师姐,欺负咱们戏班子,又岂能容他放肆?待明儿我非把他们告到官府,给他们些苦头吃才不枉受了这些委屈。” 苏红袖摇了摇头,苦笑道“小七啊,你这性子啊,还是那么急躁。如今这世道,哪是咱们去告了官府,人家就能替咱们摆平的。” “那程家家大业大,搞不好又会使得咱们戏班子的名声扫地。既然护住了五师妹,也就就此作罢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冷月无声,撒下一地光辉,那个被叫做小七的姑娘抬起头,望了望天边的月色,沉默了片刻。 俄顷又转身向苏红袖道:“师姐,为什么世道如此险恶,为什么世间有如此多的不公平,为什么官府要这样趋炎附势,让恶人当道,好人受罪。” “要不是这些软弱无能的官员,中国不至于沦陷在洋人手里,我们也不会受如此大的屈辱,现在这世道成了什么样子,还不是…” 小七话音未落,苏红袖忙遮住她的嘴,轻声道:“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了出去,你,我,包括咱们戏班子,都不得好死。” 小七已然红了眼眶,握住挡在自己嘴前的那只手,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就因为咱们无权无势,就活该受欺负吗?” “我乔锦月实在看不过去了,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娘就是被那些人残害致死的。” 苏红袖也红了眼眶,反手握住乔锦月,颤声道:“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现在这局势咱们能说什么。” “我的爹娘也是被他们害死的,要不是师父和戏班子好收留我,估计现在我早就没命了。” 寒夜寂寂,冷风吹拂在两个女子的脸颊上,月辉下,两个女子的身影显得格外消瘦。 乔锦月打了个寒颤,用袖角轻拂了鬓边的乱发:“师姐,小七自幼在师父,父亲和师兄师姐们的庇佑下长大,没受过什么委屈。” “可是师兄师姐受了委屈,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强大起来,保护咱们戏班子的所有人。” 苏红袖抬手抚摸了乔锦月的头,宠溺的看着师妹:“小七啊,你自幼便是这个性子,受不得半点委屈。师姐也知道,你心系咱们这个大家。” ”不光是你,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总之呢,咱们每个人都平安就是最好,况且咱们这么大个戏班子也不可能任人欺负。” “其余的人怎么样,是善也好,恶也罢,都与咱们没关系,你说是吧。” 乔锦月轻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师姐,我又何尝不明白呢,只不过是瞧不惯这世道罢了。咱们寻常百姓,又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世道呢?” 是夜深沉,天空中的几点星辰微微发亮,宁静的夜空中,枝头倦鸟也沉沉睡去。 苏红袖转身道:“天色也不早了,回去睡吧,明儿还得练功呢!” “嗯,回房吧!” 她二人携手,走进房间。 乔锦月躺在榻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回想起自己的从前,她是津门名角,不到二十岁便已红遍整个天津,无数人要听她的戏而不得。 自己本是戏曲世家,父亲是湘梦园戏班子的班主,师父也是一代名角 她继承了父亲的天赋,天资聪颖又加上本就喜欢唱戏,年纪轻轻便红遍了天津城。 她是师父最小的弟子,排行第七,所以比她年长的人都称作她为小七。苏红袖是师父最年长的弟子,是所有人的大师姐。 二人同住一个房间,向来亲密,苏红袖也是乔锦月在整个戏班子关系最好的姐妹。在湘梦园里,人人称她一声大师姐,乔锦月只叫师姐。 自己是班主的女儿,又是名角的徒弟,更是唱得最好的一个,因而戏班的所有人都宠她爱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自幼受宠,便也成了这娇纵的性格。 看似娇纵任性,实则心中却有诸多苦楚。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年,洋人袭进天津,将整个天津城搅的天翻地覆。母亲为了保护戏班的兄弟姐妹,硬生生死在了洋人的枪下。 那一年她七岁,母亲的离世在她小小的心灵上划了一道重重的伤痕。 恨这个世道不公,任由坏人作乱,却无法护住好人,而自己只是一女子,却也无能为力。 倘若浮生安稳,今世也便无欲无求,如若一生颠沛流离,所愿一切尽是奢求。 第二章 蓝门文周 次日清晨,一缕暖阳照进屋舍中。乔锦月从睡梦中醒来,缓缓起身,走向窗边望着太阳抻了个懒腰。 见枝头的鸟儿喳喳做语,模样甚是可爱,乔锦月不禁露出微微一笑。 向来乐观开朗的姑娘将昨日的忧愁都忘却了,只见窗外风景甚好,心情也格外舒畅。 屋内已经没了苏红袖的身影,乔锦月知道师姐定是早起帮师父做饭去了。平时总是这位善良贤惠的大师姐帮着师父照顾她们这几个师妹们。 乔锦月走到妆台前,梳了个“飞云流雪”式的发髻,略施粉黛,对镜相照,俊俏的容颜更显花容月貌。仔细斟酌最终着了一件蓝色衣裙出了屋门。 “师父,师姐们,我来了!”乔锦月推开餐房门,叫道。 “大呼小叫什么,大老远的就听到你的声音了。”一个中年妇人嗔怪道。 那妇人语气是嗔怪的,眼神确实温柔的。这个妇人便是乔锦月的师傅陈颂娴。 陈颂娴年轻是已是天津名角,早先便有“妙音娘子”的称号。虽然已年过四十,却容颜姣好,丝毫不显老态。 “哪有啦,师父。”乔锦月娇声道:“您与我隔了不到三尺的距离,哪来的什么大老远。” 陈颂娴戳了下乔锦月的头,温声笑道:“得了吧,就你会耍嘴皮子,今儿又是最后一个到的吧。” 乔锦月摇着师父的手,撒娇道:“哎呀,我这不是得梳妆打扮吗!” 陈颂娴笑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臭美!” 在坐的六位师姐见状,也都笑了起来。三师姐唐伊不忘补上一句:“师父,小七年幼,让她好好美一美吧,这么大的姑娘正是爱美的。” 乔锦月嘻嘻笑道:“还是三师姐懂我!” 陈颂娴无奈挥手笑道:“你们这帮丫头,好了好了,快吃饭吧。” 苏红袖应声道:“就是呢,快些吃完饭,好去练嗓子。” 陈颂娴道:“不了,今儿就不用练了,暂且放你们一天假,好好去歇一歇吧。” 众姑娘皆诧异道:“怎么了,师父?” 苏红袖更是紧张道:“怎么师父,不会是又出了什么事儿吧!” 陈颂娴看了一眼苏红袖,安抚道:“没事的,不用事事那么紧张。” 她饮罢半盏茶,接着道:“忘了和你们说了。用过早膳后,师父得去蓝门街文周社一趟。师父瞧这你们这几日练得也挺辛苦,索性就放你们一天假吧!” “文周社?就是那个说相声的班子。”乔锦月对文周社有所听闻却不甚了解,只记得母亲生前与班主夫人交好,自己与班主也见过几面,不过年头太过久远,也记不太清了。 更何况她不喜欢相声,她认为说相声的只凭一张嘴嘚吧嘚的就能讨饭吃。哪像自己这些唱戏的要长年累月练习基本功才能登上台。 这些年文周社与湘梦园的交集并不多,主要是这相声班子和戏班子都红遍了天津,接二连三的演出不断,也没时间打理别的事了。哪想到今日师父竟要去文周社探望。 “没错。”陈颂娴道:“用过早膳后,你们都各自回去吧。红袖,小七,你们两个随我来一趟。” 乔锦月诧异,心念:“师父去文周社拜访,叫我和师姐做什么?” 早膳过后,苏红袖和乔锦月进了陈颂娴的房间。 陈颂娴招手道:“过来,你们俩先坐下。” 没等师父开言,乔锦月便抢先问道:“师父,你去文周社拜访。叫我和师姐做什么,我们也不会说相声。难不成,您要让我们俩上台来一段?” 陈颂娴看着乔锦月,轻声笑道:“你这孩子,净会打趣。”随即正色道:“昨日程府闹得那么一出你师姐都告诉你了吧。” 乔锦月点头道:“嗯,我都知道了。那帮恶人欺人太甚。” 陈颂娴道:“便是为了这事了。昨儿咱们在承安街程府唱戏,恰巧遇上文周社的人也在承安街演出。” “昨儿班主不在,咱们这男徒弟只来了你们两个师兄弟,余下我和几个女弟子那能敌得过他们一众人。” “好在咱们与文周社有些交情,要不是他们一行弟子相助,恐怕那程家人不会放过咱们。” 苏红袖恍然大悟道:“竟是如此,我竟不知昨日里帮咱们出头的一行人是文周社的,如此看来,咱们也理应去答谢。” 乔锦月也认同道:“如此说来,他们也是侠义之徒,师父去答谢他们也是应当的。只是我和师姐与他们也不相熟识,为什么要叫上我们啊?” 陈颂娴道:“我这七个弟子中,你是戏最好的,况且你母亲生前又与文周社班主的夫人交好。” “而你大师姐也是湘梦园女弟子中的担当。所以师父思来想去,便决定由你们两个陪师父去。” “戏曲与相声本就不分家,咱们两家这些年交情是淡了些,但以后也需要有更多相交的。” “毕竟这世道凶险,咱们两家联合,才会强势一些,以至于不再受恶霸欺负。” 乔锦月抬眼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要我和师姐二人过去,得给他们唱一出喽。” 陈颂娴点头道:“正是。曲艺和相声本也需要交流共进的。” 乔锦月是天津名角,平时从不轻易开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一出戏,因而性子里便带了骄傲。 如今师父要她在文周社开嗓,她自然是不肯的,更何况她本就不喜欢相声这一行当,又怎会应了师父? 乔锦月站起身疾声道:“师父,我才不要去。平时不是重要场合你们都不会让我上场,如今又怎能让我在那帮相声班子里开嗓?” 她刚出此言,便意识到自己所言有些过了,就算自己不轻易开嗓,但他们毕竟也是帮了自己的人,她又怎么能够这么说他们? 随即她又婉言道:“师父,我的意思也不是瞧不上他们,说到底也是他们帮了咱们,要感谢便登门拜访也就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叫咱们唱一出?” 陈颂娴正色道:“小七,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收敛点?坐下。” “哦!”乔锦月还是听了师父的话乖乖坐下。 陈颂娴道:“师父此去的目的不仅仅是答谢,也是为了能和他们交流共进。” “总之多些朋友,以后的路也能更好走一些。更何况他们也是正经的学艺之人,你给他们唱一出,他们也能给咱们演一出,彼此多些交流,总之不能委屈了你啊!” 苏红袖也赞同道:“师父说得对,多些朋友,以后的路也便更好走一些。他们帮了咱们,按理说咱们也该去的。” 乔锦月道:“可是要去也应该是班主我爹去,也不是您带着我们两个女弟子去啊!” 陈颂娴道:“你爹在京城演出,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等你爹回来都什么时候了,太晚了倒显得我们没诚意。” “况且这点小事我也没打算告诉班主,你们也别乱说,免得又惹班主担心。” 乔锦月攥紧袖口,低头委屈道:“可是,师父,师姐。我不喜欢他们相声那一行当,也不想看他们表演。” “他们都是男人,咱们女子和他们来往那么多干嘛?也不怕失了体统。” 陈颂娴听此言,不禁嗔笑道:“你这丫头,你还知道什么是体统。这是什么年代,都民国了,谁还在乎这些。” “再说了,你师兄弟是不是男人,和你搭戏是不是男人?谁不知道,你这丫头的性子哪里会在乎这么多,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不想去找个借口。” 乔锦月被说破了心事,不禁脸部有些发热,低声嘟囔到:“可我就是觉得不合适嘛!” 陈颂娴拿起折扇,敲了一下乔锦月的脑袋:“好啦你个小丫头,快和你师姐收拾梳妆一下,回头再来带上这两个箱子,在大门口等我。” “好吧,师父说去就去吧。”乔锦月不情愿的应道,这刚满十九岁的姑娘虽然娇纵任性,但从小到大也是很听师父的话的。 她虽任性,但也懂事,知道师父带领她们几个弟子不容易,也向来不会违背师父。 哪怕自己不喜欢,可毕竟是那个相声班子的人救下了自己的师姐。自己前去答谢,也是情理之中,对此,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陈颂娴笑道:“这才是乖孩子!” 第三章 故人之女 乔锦月向来来爱素净,最喜爱浅色衣衫。小姑娘虽然爱美,但若非演出时并不浓妆艳抹,只是依照自己喜欢的样式简单的略施粉黛,梳一个最喜欢的发髻,再配一套素色衣衫。 乔锦月本也不喜去那个相声班子,也没有想盛装出席博得他人眼球。索性也没有换礼服,也没有改发髻,依然穿着自己这件蓝色衣裙。 “小七,你就穿这身去啊?”大门外,身着礼服的苏红袖问道。 乔锦月说道:“我向来都是穿这身的,也懒得换了。” 陈颂娴也着了一件华丽的礼服:“上次师父不是给你们每人一件礼服了吗,你怎么不换上?” 乔锦月撅嘴道:“师父,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 苏红袖皱眉道:“哎呀,这样显得多不尊重人家啊!” 陈颂娴无奈,摇头笑道:“你这丫头倒真是怎么随意怎么来,罢了罢了,想必人家也不会在意你的穿着的。走罢!” 苏红袖与乔锦月拾起礼盒,随陈颂娴上了马车。天津城很大,文周社与湘梦园距离也不近,几愈半个时辰,才到达蓝门街文周社,乔锦月在马车上几乎昏昏欲睡。 随着社内弟子的引荐,三人随从到了正厅,乔锦月细细打量一番,这文周社的院子很大,比自己的湘梦园还要大,中间有好几座屋舍,想不到说相声的班子比戏班子还要庞大。 乔锦月一路望,一路随师父近了正厅。 “哈哈哈,贵客前来,有失远迎啊! ”说话的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身穿一件绣花藏蓝色长衫。此人便是文周社的班主,胡远道,胡先生。 “多年不见,妙音娘子还是风采依旧啊!” 站在他旁边的正是他的妻子柳氏,柳疏玉。 乔锦月年幼时见过他们二人,脑海中依稀有些印象。只见这夫妻二人都是慈眉善目,乔锦月也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厌烦。 陈颂娴笑道:“今日突临贵地,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语罢,便叫两个徒儿手端锦盒上前。 她道:“这是颂娴老家安徽带来补气血的野生山参,还望先生和夫人笑纳。” 柳疏玉叫弟子收了山参,胡远道笑道:“来便来了,贵客何必如此客气,送这么大的礼。” 陈颂娴道:“今日前来探访,也是想着感谢贵社的弟子在承安街的相助之恩。也多亏了先生和夫人教的好,培育出这么一众心怀侠义的弟子。” 胡远道道:“昨日的事我家徒弟们和我说了,原是小事一桩,相声班子与戏班子本就是一家人,帮自己人是理所应当,再说仗义相助也是梨园的门风,陈夫人何必如此客气。” 柳疏玉拍了拍脑门,笑道:“哎呦你瞧我,光顾着说话了,陈姐姐快坐。小杜,快上茶。” 陈颂娴微微福了下身子,亦笑道:“多些夫人款待!” 胡远道看着陈颂娴身后的两位姑娘,只见一个端庄,一个巧丽,便道:“这两位姑娘便是陈夫人的徒弟吧。” 陈颂娴回头,招呼两位弟子上前,先拉起苏红袖的手,介绍道:“这个是我的大徒弟,苏红袖,是我们湘梦园女弟子中的担当,平时也是这个大徒弟帮我打理园子上下的各种杂事。” 陈颂娴示意,苏红袖俯身行礼道:“苏红袖见过先生,夫人!” 柳疏玉仔细打量苏红袖,从上至下看,都是个可人的姑娘。柳疏玉点头称赞道:“这姑娘眉目端庄,倒是颇有陈姐姐年轻时的神韵。” 苏红袖回之一笑:“夫人过誉了,弟子怎能及得上师父呢。” 柳疏玉倒也喜欢,怎么看都是个沉稳的姑娘。 陈颂娴拉过乔锦月,说道:“这个是我的小徒弟乔锦月,她…” 陈颂娴话音未落,乔锦月便抢先道:“先生,夫人好,我叫乔锦月,是师父的七徒弟。我在戏班子里唱得是生角儿和旦角儿,青衣,花旦,刀马旦,小生什么的,我都能唱。” 以乔锦月的性格,讨厌的人绝对不会多说半句话,但若遇到喜欢的人,自然会变得滔滔不绝。 乔锦月原以为相声班子的人都带些市侩气,可见了班主和夫人后并未觉得如想象中的那般讨厌,所以话便多了起来。 胡远道被这个小丫头逗的笑了:“哈哈,这小丫头倒是蛮可爱的,想必唱功也是了得呀!” 陈颂娴瞪了一眼乔锦月,嗔道:“无礼!” 柳疏玉忙伸出手制止道:“陈姐姐莫怪!”随后又不可置信的看着乔锦月道:“你是乔锦月,小七?” 乔锦月点头道:“弟子在师父的徒弟中排行第七,所以大家都叫弟子小七。” 柳疏玉惊道:“你母亲可是徐秀云?” 乔锦月点点头道:“先母已经故去多年了。” 柳疏玉握紧了手中素怕,惊喜道:“这是徐师妹的女儿啊,多年未见,已经长这么大了!” 陈颂娴点头笑道:“这丫头正是秀云夫人的女儿,不知先生和夫人是否记得,十几年前秀云夫人在世时,您二位还见过这小丫头呢!” 语毕,又瞪了一眼乔锦月:“只是这丫头不知礼数,一点都不像她娘。” 胡远道看着乔锦月道:“记得记得,想不到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漂亮,真真是一朵出水芙蓉啊!” 胡远道顿了顿又道:“听说天津戏班子里出了一位年轻的名角儿,就是这个丫头吧。” 陈颂娴道:“我这徒儿倒是继承了她爹娘的好嗓子,名角儿称不上,倒是在天津戏曲行当小小有些名气。” 柳疏玉饮了一口茶,笑道:“有秀云妹妹的天赋异禀和和陈姐姐的悉心教导,这孩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名角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柳疏玉向乔锦月招手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乔锦月伊言走上前去。柳疏玉仔细打量面前的姑娘,这姑娘未着华服,一身蓝色素衣,显得如芙蓉般清秀。柳叶眉配着一双闪亮的眼睛,确实是倾城之色。 柳疏玉欣慰道:“好孩子,生得漂亮,和她母亲年轻时一个样。” 第四章 公子仲怀 胡远道道:“这孩子年纪轻轻便成了名角儿,想必唱功也是极其了得,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呢。” 陈颂娴道:“先生之请,小徒必然不能拂了这番盛情之邀的。小七,你就唱一段你最拿手的青衣吧。” 乔锦月在戏班子中唱的是旦角儿和小生,但主要是旦角儿,旦角儿中唱得最拿手的便是青衣。 乔锦月原以为自己定会不情愿开口,但见了胡氏夫妇,并未又想象中的讨厌,也愿意为此开嗓。 于是便点点头道:“那弟子便唱一段程派《锁麟囊》的选段《春秋亭》吧!” 乔锦月清了清嗓子,细腻轻柔的嗓音从口中流出来。 “春秋亭外风雨暴…必有隐情在今朝~” 《春秋亭》是《锁麟囊》的选段,也是京戏中最难唱的一段,韵律和节奏都不好掌握。 湘梦园中出了陈颂娴外没有人敢唱这段,恰恰乔锦月将这一段学得极好,音准掌握的恰到好处。如此《春秋亭》便成了乔锦月最得意的唱作。 乔锦月音毕,这娇媚的嗓音让所有人回味其中。 胡远道拍手叫好:“孩子这么年轻,《春秋亭》这么高难的唱段竟能掌握的如此恰到好处,实在了得!” 柳疏玉亦是点头称赞:“这孩子果然不逊色于她母亲,真真是个上驷之才!” 扭回头,见师父和师姐皆向自己投来赞许的目光,乔锦月心中甚是得意。得意之余,也忘不了想把师姐的才华也展示出来。 乔锦月微笑道:“多谢先生和夫人的称赞,师姐的唱功也不比小女子差呢。让师姐也给二位展示一下吧!” 苏红袖忙摇头怪道:“小七!” 胡远道亦道:“陈夫人的徒弟想必都不是等闲之辈,唱一段吧,老夫正好也想听听。” 苏红袖站起身,福了一礼,轻声道:“小女虽然是师父的徒弟,但唱功是远远比不上师妹的。” 陈颂娴也赞同道:“红袖你也不必谦虚,先生盛邀,你也唱一段吧,就唱你最拿手的那个《苏三起解》吧!“ “是。”见师父也这样说,苏红袖也不再推辞。 “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苏红袖的嗓音也是温润得动人心弦,虽不及乔锦月,却也别有一番情味。 “若遇清官…” “爹,娘,我回来了。” 苏红袖没唱完,声音便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 苏红袖惊得回头,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着一件绿色长褂,面带喜色,兴高采烈。 那男子也惊得站住身,只见面前一位绝色佳人,一席华丽红衣,一头秀发,面色红润略带娇羞,仿佛是天仙降世。 四目相对,一时间竟相对无话。 “没有规矩!”胡远道责怪道:“没见到有客人来吗,大呼小叫什么。” “啊?爹!”那男子回过神,朝父亲拱手道。 胡远道略有一丝不悦,忙道:“犬子无规矩,还请姑娘和夫人见谅!” “无妨无妨。”陈颂娴道:“这位想必就是少公子吧!” “仲怀,过来。”柳疏玉招手示意那位少年到自己身边。 “哦…哦”方才那一眼惊艳,少年似乎并未回过神来,木呆呆的走到母亲身边。 柳疏玉笑容中略带歉疚之色:“犬子在家中放纵惯了,向来不守规矩。惊到了苏姑娘,老身在此给姑娘赔不是了。” 苏红袖躬身忙道:“不碍事,区区小事,怎敢让夫人向小女陪不是。” 胡仲怀只见那姑娘眉目带有秀色,面若凝脂,一时间,便挪不开眼了。 “仲怀,这位夫人是湘梦园的名角儿陈夫人,这两位姑娘是陈夫人的徒弟,这位是苏红袖苏姑娘,旁边的那一位是乔锦月乔姑娘。” “啊?哦哦。”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柳疏玉皱了皱眉头,责怪道:“还不向夫人和二位姑娘见礼。” “是”胡仲怀向三位拱手道:“小生见过陈夫人,苏姑娘,乔姑娘。” 陈颂娴示意般点点头,苏红袖与乔锦月也回了一礼。 陈颂娴望着胡仲怀,笑道:“少公子意气风发,确是年少有为之才!” 柳疏玉看了一眼胡仲怀,笑道:“他呀,向来这个样子,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做为!” 话音刚落,她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向儿子问道:“今儿不是给你去师兄助演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胡仲怀轻轻叹息一声,答道:“嗨,娘啊。二师兄的场子你也知道,每次场子都被那些女看客围个水泄不通。我瞅着实在无趣,演完自己的那场,就回来了。” 胡远道点点头道:“也罢,回来了就好生呆着吧。” 柳疏玉饮了口茶,说道:“多年未见,陈姐姐的戏还像以前一样好吧?这几年,带出这几个弟子,也不容易吧!” 陈颂娴捋了捋鬓边微垂的发丝,感叹道:“这几个孩子都是我从小带到大的,有她们在啊,也便多了不少欢乐。倒是你,那时候也是个名角儿呢,怎么现在梨园都见不到你的身影了!” “我啊,自从有了仲怀和那些徒弟之后,也就在家里为他们打点家事,早就不登台了……” 作者的话:《锁麟囊》是程派京剧的艺术经典,由程派大师程砚秋先生所创,《春秋亭》是此戏中的选段,也是本人最喜欢的一出。 第五章 少年安笙 说起旧事,三人纷纷感叹,从前时光静好,而今都已长了年岁,不复旧时光阴。 乔锦月自然对她们的旧事没兴趣,她那性子早就坐不住了。东瞧瞧,西看看甚是无聊。 柳疏玉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便道:“锦月,我瞧着你在这也很是无趣,不如跟你师姐到院子里随便逛逛吧。” 陈颂娴略觉不妥,忙站起身道:“夫人,这不合规矩吧。” 柳疏玉笑道:“无妨的,只是逛逛而已,碍不着什么事的。” 乔锦月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忙站起来道:“多谢夫人。师父你放心吧,我们只是去逛逛而已。” 陈颂娴见状,也无言再反对,便叮嘱道:“那便去吧。切记,不可生惹事端。” 胡远道也道:“两个小姑娘能惹什么事端,放心去吧。” 见此状,胡仲怀亦起身:“爹,娘。就让孩儿带两位姑娘去吧!” “你就别去了,留在这陪着爹娘吧!”柳疏玉明白,两个小姑娘在这陌生的院子里本就不自在,若是多了自己的儿子,反倒会更不自在,便只让她们两个人一起出去转转,制止了儿子。 “你就在这儿老实的坐着吧!” “哦。”见母亲不允自己的请求,胡仲怀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失落。 “师姐,我们走吧。”乔锦月拉起苏红袖的兴高采烈的走出了屋门,只剩下胡仲怀望着苏红袖的背影,呆呆出神。 “唉,总算出来了,再不出来玩可要闷死了。” 院中小路,乔锦月一边看着花园美景,一边抻着双臂。 苏红袖看着乔锦月,笑道:“你呀你呀!什么时候能按耐住自己的性子。” 乔锦月撇撇嘴:“按耐住性子,那就不是你的师妹小七了。” 她边说着边向前走:“想不到这院子里的风光还挺好看,倒比咱们湘梦园还美呢。” 苏红袖也四出望了望,点头赞成道:“绿树成荫,泉水叮咚,确实是人间美景。” 二人不知不觉间,便已走到了花园的尽头。透过栏杆,只见院子的西门侧有一个大屋子,屋子外围满了人。仔细看,大多都是是年轻的女孩。 见眼前这般景象,乔锦月疑问道:“咦?师姐,前面围那么多人,是在干什么?” 苏红袖向不远处瞧了瞧,说道:“想必是文周社的剧场吧。” 乔锦月仔细看了看,那屋子确实是剧场的建设,只是不解:“看起来确实是个剧场,只是剧场外为什么会围着这么年轻的女孩?” 苏红袖转身,也不愿多想:“这与咱们也无甚干系,走吧小七。” 乔锦月转过身,却又回头看了一眼,似是不甘心:“可是我想知道这是谁的场子,为什么场外还会有这么多人?” “姑娘有所不知,前面剧场里演出的正是我师兄顾安笙。” 胡仲怀从小路缓缓走来:“二位姑娘,又见面了。” “少公子?”乔锦月没想到,在花园里竟然又遇到了胡仲怀:“你不是被夫人留在正厅了吗?” 胡仲怀笑了笑,说道:“我也觉得闷的发慌,跟我娘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溜了出来”乔锦月向前一步,盯着胡仲怀,眯起了双眼,不知在打量着什么:“怎么这么巧,又和我们姐妹撞见了。” “噢,我知道了!”乔锦月一个伸手指向胡仲怀,将胡仲怀吓了一跳。 “你跟踪我们,是不是!” “没有没有!”胡仲怀吓得急忙摆手:“我…我只是来赏赏花而已,确实巧啊,又遇到了二位姑娘。” “小七,不得无礼!”苏红袖按下师妹的手臂。 一向守礼的苏红袖自然不能容许师妹在别人家胡闹,忙微俯身向胡仲怀行了一礼:“师妹胡闹,让少公子看笑话了。” “苏姑娘不必如此拘礼。”胡仲怀见了苏红袖满心欢喜,想上前一步扶一下苏红袖,哪料想苏红袖本能似的躲过了胡仲怀的手。留胡仲怀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气氛尴尬了两三秒,胡仲怀连忙转移话题:“乔姑娘想看我师兄的场子吗,我师兄每次开演,都座无虚席,所有的票都被一抢而空。剧场外面的人,都是没买上票的,她们想等着演出结束的时候能够看上我师兄一眼呢!” 乔锦月心想:“那么多女孩围在场子外,只为了看他一眼,这不是电影明星才能拥有的排场?一个说相声的,何德何能?” 于是便道:“想必你这位顾师兄定是功底极好,很招看客喜欢呢!” 胡仲怀见乔锦月起了兴趣,循循善诱:“我这位师兄不仅功底极好,更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是天津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呢!” 相貌堂堂,玉树临风?乔锦月从前一直很不喜欢相声这个行当,自然也不信说相声的还有长得好看的。 她以为是胡仲怀在乱扯吹捧自己的这位师兄,但剧场外围了那么多女孩也是事实,胡仲怀此言又不像是在吹捧。 想到此处,好奇心重的姑娘更来了兴趣,想看一看这个顾安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于是便向胡仲怀问道:“如此说,你这位师兄比起你来,相貌如何?” “比起我?”眼前的胡仲怀也是算得上是个端正少年,相貌随平平却也端正,是个干净澄澈的男子。 但若说以他的相貌能得天津一众姑娘追捧,确是难以置信。 “我这位师兄自然是比我英俊了千倍万倍啊!” 乔锦月捏着下巴,抿嘴道:“如此说来,倒也是个奇人呢!我倒是想亲眼看看,这顾安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胡仲怀闻言忙道:“想见他也不难,随我到剧场后台,便能看到我师兄的场子了。” 乔锦月嘻嘻一笑,拍手道:“那正好,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一旁的苏红袖又是个老实人,自然不愿意陪师妹去胡闹。她眼神示意乔锦月不要,可乔锦月对这个顾安笙满心好奇,哪里会听她的? 于是便向胡仲怀开言道:“少公子,师妹向来爱胡闹,少公子不要和她一起胡闹了。万一惹出什么事,又给贵社添麻烦。” 胡仲怀笑道:“苏姑娘过于谨慎了,乔姑娘好奇,在下便带乔姑娘去看看,不会惹什么事的,姑娘放心。” 乔锦月背过手得意道:“真是没看错人,胡家少公子果然仗义。” 苏红袖拗不过二人,只好随二人同去。她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家小师妹从小就任性,做师姐的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宠着,惯着,只要她喜欢就好吧。 第六章 梨园初见 胡仲怀是文周社少公子,凭着这一层身份,剧场的工职人员也不会为难,都能任由他出入。他带领二人轻而易举就进入了后台。 胡仲怀向乔锦月指道:“你在这帘子后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怎么样,少公子我够义气吧?” 乔锦月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少公子,真有你的。” 乔锦月兴高采烈,苏红袖却有些慌张,总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合礼数。 胡仲怀也瞧得出来,何况他本就是奔苏红袖而来,一心想有一个与苏红袖仔细相处的机会。 于是便借口道:“咱们这么多人挤在这个小地方恐容易被发现,不如乔姑娘你在这里瞧,我带着苏姑娘在剧场外等你。” 苏红袖本不想在这里偷瞧,但放心不下师妹,一时犹豫并未作答。 乔锦月一心想看顾安笙,也没有太在乎,随意道了声“好”。苏红袖不忍破坏师妹的兴致,就随胡仲怀出了剧场。 “刚才呢我两个师弟说了一段,让他们下去休息一下,接下来这场节目由我们给您说。”幕布外传来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 乔锦月轻掀幕布,只见两个身穿浅蓝色大褂的男子立于堂前。 这身大褂的颜色与自己的衣裙的颜色正巧相符,是自己喜欢的素净。立于左方的想必就是那个惹得一群女子倾慕的顾安笙。 那男子转过身,微微含笑。 乔锦月正瞧到了他的正脸,剑眉星目,明眸清澈,牙似玉,唇如珠,的的确确是个相貌堂堂的英俊少年少年。 只见他长身玉立,轻拍醒木,一个转身,一个回眸,都像极了那戏文中的翩翩公子,当真宛若画中之仙。 乔锦月经年累月在各地唱戏,各色各样的公子少爷所见无数,但从未见过如此俊俏风雅的男子。 乔锦月从前总认为,说相声的都是平庸之辈,像胡仲怀那般相貌的就是上上之品,未曾想相声这也行当竟有长得如此俊俏的少年。 果然如胡仲怀所言,当真是个玉树临风美少年。 此时此刻,乔锦月对自己从前的看法也有了改观。 从前一向讨厌相声这一行当,便也以为做这一行的人都不上品,今日得见,胡先生和胡夫人待人真诚,胡仲怀又热情爽朗,现在又见得相声班子里有这样一位英俊少年。 果然不是亲眼所见,不能妄下定论。 乔锦月透过幕布继续看,虽然自己不懂相声,但面对这样一位翩翩公子,怀春的少女已然被吸了心神。 “相声演员有四门基本功课,了解相声的朋友都知道,说、学、逗、唱,干好哪一门都不容易…” “说到这个唱啊,我们相声演员的本门唱是太平歌词,其余都是学唱…” “太平歌词唱得好的人有很多,例如我师父胡远道,可惜他已经死了。” 听到此处,乔锦月皱起了眉头,她不了解相声也知道相声的目的是逗观众笑,但胡远道活得好好的,拿自己的师父来调侃,也太不尊师重道了。 梨园古训是尊师重道,在湘梦园,哪怕是背后说师父坏话,都要挨一顿鞭子。 更何况是在演出中,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调侃师父做笑料,若是换作湘梦园,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这个顾安笙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只见一旁的搭档忙拦住他:“哎哎哎,你别胡说,咱们师父胡先生活得好好的呢。” “什么,纯属造谣。”顾安笙仰起头,说道:“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不知道。” “哈哈哈哈…” 伴随着台下看客们的笑声,乔锦月越发觉得刺耳。 这岂止是不尊师重道,是恶劣到了极致。师父谆谆教导之恩,在他眼里便成了取乐的对象。 “现在啊,就只有我一个人会唱太平歌词,除了我,没人会。” “你唱得好我承认,但怎么可能就你一个人会啊,你看看我,我就会啊。” “不可能,就只有我能会。” 太平歌词是相声演员的本门唱,也是戏曲的补充唱段,作为戏曲行当,乔锦月对太平歌词并不陌生。 虽然会的不多,但简单的也能唱上几段。且不说自己,但凡是听过相声,戏曲的人,也都能哼上几段。 这个顾安笙竟然说只有自己会唱,可曾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眼前这个人确实是个风流倜傥美少年,但这个男子狂妄自大的有些过分了,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风度翩翩,乔锦月大失所望。 后面的表演乔锦月看着属实无聊,在说的这一方面他表现的很是一般,相声内容毫无笑点,又不上品,只有下面那些女看客们的一味吹捧。 乔锦月好生失望,这个男人空有一副好面孔,功底水平实在称不上好,又无礼狂妄,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下面这些女看客,恐怕只是为了看他一张脸慕名而来,而不是真正的懂得欣赏艺术吧。 乔锦月一个人在幕后默默看到结束,她认为这类表演实在没什么意思。 一想到顾安笙对师父的侮辱,心生气闷,不由得撞了桌子,发出“蹭”的一声响,而自己的半个身子,竟然跃到了幕布之外。 由于表演已经结束了,看客们纷纷退场,所以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乔锦月。 但那一声响,还是惊到了台上的顾安笙。 乔锦月不曾料想自己竟如此冒失,受了一惊,急忙慌张的跑离了后台,这一切正好都被顾安笙看在了眼里。 乔锦月动的迅速,顾安笙没有看见她正脸,只见到一个慌忙逃离的蓝色背影。 他不知道后台怎么混进来这样一个女子,但瞧着女孩慌忙离开的样子实在可爱,不禁笑了一下。 作者的话:在相声这一行当中贬低自己,或者贬低自己最亲近的人叫做砸挂,是相声的行业语。 相声一行中讲究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即台上可以随便拿自己亲近的人取乐,并不算过错,但台下必须尊师重道,在如今的相声舞台中仍存在砸挂这一取乐方式。 不懂相声这一行的人会对此举产生所误会,因此乔锦月才会觉得顾安笙大逆不道。 当然,相声表演也是在塑造人物形象,或高傲自大,或胆小懦弱,虽然是同样的名字,但不能上升到演员个人,所言所做也不能当真。 第七章 厅堂之遇 乔锦月慌忙中从后台出了剧场,所幸退场时纷乱嘈杂,也没有人多留意她。 走到后门的门口,乔锦月见胡仲怀与苏红袖仍然在等着自己。 苏红袖见乔锦月慌张的样子,忙问:“慌慌张张的,怎么了你这是?难不成又惹什么祸了。” 乔锦月掸了掸刚刚蹭到墙上的灰尘,摊着双手道;“这么个地方能惹什么祸,演出结束了,我不就出来喽!” 胡仲怀急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觉得我顾师兄怎么样?” “不怎么样。”乔锦月没好气的说:“长得还不错,但是这功底水平啊,就难说了。” 乔锦月的反应大出胡仲怀所料,他本以为像乔锦月这样的小姑娘都会喜欢顾安笙。万万没想到乔锦月对顾安笙竟会有如此评价。 便诧异道:“这里像你这样的姑娘,没有几个不喜欢顾师兄的。你难道瞧不上?” “肤浅!”乔锦月横了一眼胡仲怀:“她们那帮小姑娘也不过是看上他的脸罢了,他这样的人,也不过只靠脸来卖票了。” 胡仲怀瞪大了眼睛:“你这话又从哪儿说起?” “从哪儿说都是事实…” “好了好了。”苏红袖怕乔锦月言行无状,连忙制止:“咱们出来也有时候了,再不回去叫长辈们担心了,快些回正厅吧。” 乔锦月不愿多言,胡仲怀也极听苏红袖的话,二人并未再争论。三人顺着小路回了正厅。 剧场外,乔锦月依然听得到那些女看客们说的话。 无非就是“能看一眼顾公子,走再远的的路也值了。”“顾二爷真的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啊!”“能买到顾二爷的票,真是不容易啊!”之类。 乔锦月对顾安笙的印象本就不好,听到这些言语,越发觉得这些女看客们庸俗肤浅,心下也更增进了一些厌恶。 三人回到正厅时,已经到了午时时分。胡远道和柳疏玉一再邀请陈颂娴留下一道用膳,陈颂娴不好推托,便答应了下来。 此时,乔锦月乔锦月见到一个身着蓝色长褂的人缓缓而来,这个人正是顾安笙。 顾安笙步入厅前,问道:“师父,叫徒儿前来所谓何事?” 胡远道招手道:“孩子,过来。” 只见顾安笙走到胡远道身边,胡远道接着说道:“今日有贵客前来,你这个入室弟子自然是要来招待的啊!” 胡远道将目光移向陈颂娴,拱手道:“陈夫人,这位是小徒顾安笙。是我最早的一批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一个。安笙,这位陈夫人是为师故交,湘梦园的名角儿。” 顾安笙微微鞠了一躬:“陈夫人。” 陈颂娴见顾安笙仪表堂堂,温和有礼,心里着实喜欢,便笑道:“这位小公子生得俊俏,是个不错的孩子。” 胡远道又指了苏红袖和乔锦月:“这两位姑娘是陈夫人的徒弟,苏红袖苏姑娘,乔锦月乔姑娘。” “苏姑娘,乔姑娘。” 顾安笙先后与苏红袖和乔锦月见礼,抬起头来,正对上乔锦月的目光。 顾安笙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个蓝色背影,当下便明晓,那个帘子后逃走的女子就是乔锦月。 乔锦月因着对顾安笙的心有不满,没有回礼,只是愣愣的瞧着他。 二人对视了三秒钟,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结了。 柳疏玉看出了不对,诧异道:“怎么,你们两个见过吗?” 顾安笙将目光移开道:“哦,徒儿没有见过乔姑娘。只是觉得这位姑娘似曾相识,好像再哪里见过。” 顾安笙不知道乔锦月是怎么到后台的,更不知道乔锦月为什么在后台。 此时师父师娘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乔锦月在心里冷笑一声,好一个顾安笙,剧场里无边狂妄,在长辈面前却能装作如此彬彬有礼。 呵!似曾相识?你个顾二爷难不成还是宝二爷?装什么贾宝玉,自己可不是娇滴滴,病怏怏的林黛玉。 她淡淡的答了一句:“顾公子场子的票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小女哪有这等福气见过顾公子呀!” 苏红袖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襟,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乔锦月话音刚落,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不过也没有人在意她的这句话,索性就划过了。 胡远道看着顾安笙,微笑道:“他在我的众弟子排行第二,可惜啊我那大弟子身患绝症,幼年早夭。” “现在在我的这些徒弟中他是辈分最大的了,别看他年轻,基本功可扎实的紧呐!” 顾安笙微微低头,谦逊笑道:“师父过誉了,弟子着实不敢当。” 排行第二?难怪会被那些女看客称之为“顾二爷”。可这个顾安笙,担得起“爷”这个称号吗? 乔锦月抬头,斜眼看着顾安笙,微微露出鄙夷的神色。 顾安笙,你还真是人前人后真是会变脸,怎得在你师父面前,就能装得这么谦逊! 第八章 鸾凤争鸣 柳疏玉也是及其疼爱这个徒弟,随之笑道:“我们这个徒弟啊,在戏曲方面也是有所专长。” “安笙,我记得你也会唱《锁麟囊》来着,今儿你就给各位贵客展示一下吧!” 顾安笙本不爱出风头,不想在客人面前展露风采,便微微俯下身,道:“弟子于戏曲只是学唱,不敢称之为专长。” “更何况有三位贵客均是正宗的京戏角儿,弟子怎敢班门弄斧呢!” 此时的乔锦月也甚为好奇,她以为顾安笙只是会说相声,没想到他也会戏曲,更何况自己最拿手的《锁麟囊》他竟会! 既然这样那自己倒想看看,顾安笙的《锁麟囊》能唱得如何? 于是乔锦月上前一步道:“《锁麟囊》是小女最拿手的一出戏,没想到做相声行当的顾公子竟然也会。” “这样小女子便要看看,这说相声的戏曲能唱得如何呢?” 顾安笙面朝乔锦月,轻声道:“在下只是会些片段而已,实在不敢与姑娘相较。” 乔锦月撇撇嘴道:“小女子请顾公子唱一出,难道顾公子如此不肯赏脸吗?” 乔锦月一再邀请,顾安笙拗不过,更何况当着长辈的面,也不好不给这位年轻的姑娘台阶下。 只好应了下来:“如此,在下便献丑了。” “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同遇人为什么这样嚎啕…” 顾安笙唱的是《锁麟囊》中西皮流水的片段,乔锦月听得这声音温婉而细腻,更像一个男旦温和的唱腔。 不曾想顾安笙的相声毫无特别,歌喉确实极好的。 此时此刻,面前的这个人举手投足都是戏台上角儿的范儿,又是一个立于堂前的翩翩公子模样。 哪怕是乔锦月这样挑剔的人,对顾安笙的唱腔也是及其服气的。 一曲完毕,在坐满堂众人皆沉醉在这珠圆玉润的唱腔之中。 陈颂娴不禁称赞道:“想不到顾小公子这么一个说相声的角儿,戏曲竟能唱得这般绘声绘色,当真是少年英才,出类拔萃!” 顾安笙微微含笑,鞠了一躬道:“多谢陈夫人称赞,在下只是略懂些皮毛,不敢与夫人和二位姑娘相比。” 乔锦月见师父对顾安笙赞许有佳,心中颇有微辞,但顾安笙的唱腔极好,着实挑不出毛病这也是事实。 要不是因为剧场瞧见他那般作派,乔锦月必然对他是认同的。 乔锦月有心想让他难堪,于是便道:“顾公子的这一出西皮流水唱得果然是极好,这着实在小女子的意料之外。” “今日得见,小女子方才晓得,相声角儿会唱的也不仅仅是太平歌词呢!” 顾安笙不知乔锦月是故意想让他难堪,以为乔锦月是真的不知晓,便解释道:“乔姑娘有所不知,太平歌词于相声演员是本门的唱,而戏曲只是学唱。” “于戏曲,您是本行,而在下是学唱,学唱不敢于本行相提并论。” 乔锦月嗤笑一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戏曲不仅仅只是我们会唱,太平歌词也不仅仅只是你们会唱。” 一旁的胡仲怀插言道:“怎么乔姑娘也懂得太平歌词吗?” 乔锦月道:“懂得不敢说,会的也不可能有顾公子多,但较为普遍的,比如说《白蛇传》、《韩信算卦》之类的,我也听过几段。” 乔锦月清清嗓,唱道:“那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奇花异草四季芬芳…” 一曲完毕,乔锦月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顾安笙,她想看看顾安笙知道她会唱太平歌词后的面色会怎样难看。 她有意想让顾安笙难堪,好让他明白,太平歌词不只是你顾安笙一个人会唱,我乔锦月也会。 顾安笙的反应却大大超出乔锦月的意料,他微笑着点头道:“没错了,乔姑娘这一段《白蛇传》是太平歌词中较为普遍的一段。” “的确这几段不仅仅是我们相声演员会唱,天津城的百姓们大多也都会唱。” 顾安笙的言语让乔锦月愣了几秒,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以为顾安笙听到自己口中的太平歌词,会惊讶,会难堪,绝没有想到他反应竟如此平淡。 明明在剧场时说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唱太平歌词,在厅堂却坦然承认市民百姓们都会几段。 这个人前后言语及其不一致,可见得有多虚伪! 乔锦月厌恶面前这个男子,心中也大大的不肯服气,于是便仰起头道:“《锁麟囊》这一出戏,前几年程砚秋先生唱的满中华都知道这一出。毕竟是近几年新出的戏,大家都耳熟能详,你会唱也正常。” “不知那些年头久远的戏曲,顾公子又会几出呢?” 她停顿了两秒,接着道:“既然都提到了太平歌词《白蛇传》,那么不知京戏《白蛇传》顾公子可否会唱呢。” 顾安笙迟疑了片刻,只道了句:“在下略知一二。” “这样吧。”乔锦月道:“今儿本姑娘愿意陪顾公子唱一出《白蛇传》比试一番,你看如何?” 不等顾安笙开口,乔锦月便开言唱道:“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干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顾安笙自知自己京腔比不上乔锦月,本想找个借口退却。 但乔锦月已然开嗓,顾安笙便无法再推辞,只得附和唱道:“适才扫墓灵隐去,归来风雨忽迷离。此时哪有闲情意,柳下避雨怎相宜?” 二人娓娓唱道,乔锦月随着便装,依然忘不了添加上在戏台演唱的动作,顾安笙也是极尽配合。 细腻柔滑的唱腔,加上窈窕柔美的身段,男子与女子具是一袭蓝色素衣相互对和,仿佛真是那古时西湖断桥相遇的才子与佳人。 二人唱得尽兴,众人听得入迷。仿佛这一出故人戏,二人皆成了戏中人儿。 胡仲怀看得入迷,情不自禁的道了句:“顾师兄与乔姑娘真像是一对才子佳人啊!” 乔锦月本就不喜欢顾安笙,听到这话心里生了怒火,秀眉紧蹙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顾安笙听此言也有些略微不适,急道:“胡言乱语!” 胡仲怀见状急忙闭嘴,内心却不觉好笑,心想:这俩人还真是逐出一辙。 “妙,妙,真的是妙极了。”胡远道拍手称赞道:“这一出戏好是经典啊!” 陈颂娴点头道:“顾公子与小徒从未合作过,第一次合唱竟能搭得如此默契,确实是妙啊!” 在湘梦园,和乔锦月搭戏的师兄弟不在少数,但每一个与自己搭戏到这般默契地步的人先前都得练过不下十次。 今日第一次与人搭戏,自己也没想到竟唱得如此顺畅,有何况是一个不是正当唱戏的人。 骄傲如乔锦月,也觉得这段戏配的极妙。 无论之前所见如何,女子的心里也是十分佩服面前这位男子的唱腔。 此时此刻,乔锦月也再厌恶顾安笙也松了口,赞道:“顾公子唱腔极佳,小女子着实口服心服。” 顾安笙摇了摇头,轻声笑道道:“乔姑娘夸赞了,在下是比不上乔姑娘的。” 可是偏偏这样虚伪的谦卑惹得乔锦月厌恶,她又蹙了眉,想讽刺顾安笙几句,却被胡仲怀打断。 只见胡仲怀望了望天边的景色,见一轮红日当头,便道:“都已经晌午了,大家先去用午膳,比试的事用完膳再说吧。” 胡远道笑道:“我这记性,光顾着看两个孩子唱戏,竟忘了已到了午膳的时候了。咱们快吃饭去吧!” 这时已然到了晌午时分,班主发话,众人也没有再提别的。便都随胡远道去了餐厅用午膳,再无多言。 第九章 鸾凤相争 午膳过后,胡远道夫妇带领陈颂娴去剧场听相声。 因为顾安笙的事,乔锦月对相声更无兴趣,便借口想赏赏园中风景推辞而去。 而胡仲怀为了接近苏红袖,又借口想学唱戏,请苏红袖教他,苏红袖作为客人,自然不能拂了主人相请,便答应他随他而去。 此时只剩乔锦月一个人在花园里逛。 “乔姑娘好雅致,一个人在这里赏风景。” 闻得一男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乔锦月向后转身,只见还是一袭蓝色长衫的顾安笙站在那里。 乔锦月也不想与他分说之前的事,便随意的点点头道:“是啊,你们这文周社的花园景色还真是美!这个时候顾公子不是应该准备演出吗,怎么在这里呢?” 顾安笙道:“今天上午的演出已经结束了,下午也没什么安排,难得清闲,所以出来散散心。” 乔锦月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哎呀,那可真是巧了呢。” 顾安笙微笑道:“晌午一面,在下倒是觉得与乔姑娘甚是投缘,可否能邀乔姑娘共同赏这园中之景呢?” 顾安笙此举大出乔锦月意料,自己与顾安笙还没有熟识到那种地步,为何要答应他? 但又想顾安笙之前应了自己的比试邀约,眼下拒绝也说不过去。 何况,乔锦月也想知道顾安笙为何邀约自己,于是便应了。 “好啊!” “请。”顾安笙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乔锦月随之走进了园中小径。 丝丝凉风吹打在脸庞,拂起了乔锦月的发丝,衣袂随风而起,宛若画中之仙。 而身侧的顾安笙手持一把折扇,长身玉立,缓步慢行,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翩翩风度。 此情此景,二人像极了折子戏中的才子与佳人。 “早闻顾公子是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引得津门无数女子青睐。却未曾想,顾公子不仅会说相声,还会唱戏。就连我这个戏角儿,也是佩服的紧呢!” 顾安笙摇摇头,微笑道:“乔姑娘过誉,在下只是偶尔听师父的唱片而学来的戏,并无深刻了解,更无师传授。” “因相声与戏曲本相通,在下学得这些是为了配上相声桥段的学唱,而引得看客的兴趣。” “哦?”乔锦月的目光由林间的桃花转向顾安笙:“那顾公子是无师自通,当真了得。” “只是顾公子拥有这般好相貌,哪怕是站在台上不说话,都会有无数的女看客前来。” “而顾公子费劲心思去学我们戏角儿的戏,又是否是多此一举呢?” 闻言,顾安笙不禁微微皱了下眉,这姑娘此言着实荒唐。 于是正了面色道:“乔姑娘好会说笑,看客是来看表演的。如果没有好的表演,哪有人愿意前来。” “我们这的每个人都是一样,必须练好基本功,为看客呈上最上乘的表演。” 乔锦月在心里冷笑一声。为看客呈上最上乘的表演?难道就是在表演中侮辱师父,高傲自大? 于是侧身睥睨着顾安笙道:“顾公子眼里上乘的表演,难不成就是侮辱师父,狂妄放肆啊!” 顾安笙愣了一愣,几秒后又笑了一下:“乔姑娘未看过在下的相声,如何得知在下的表演形式?该不会乔姑娘是在后台看过吧。” 被顾安笙说中实情,乔锦月惊了一下,很快便故作镇定道:“我……我当然没看过,我听……听别人讲的。” “听别人讲的?乔姑娘是听谁讲的?” 顾安笙摇着折扇慢慢道来:“乔姑娘初次来到文周社,也是初次见到在下,又是谁,能告诉乔姑娘在下是怎么讲相声的?” 顾安笙近一步靠近乔锦月,目光紧紧落在乔锦月的脸上:“上午在后台撞桌子的那个姑娘就是乔姑娘你吧?” “那飞云流水的发髻,浅蓝色的裙衫,在下是不会认错的。” 顾安笙的气息扑在了自己的脸上,乔锦月从未与男子离得如此近,不由得面颊发红,后退了两步。 一切既然已经被顾安笙识破,乔锦月也不必再装下去。 于是捋了捋鬓边的发丝,镇定道:“是,是我无意间闯入后台,然后瞧见了你的演出,就看了一会儿,那又怎样啊。” “的确是,我听到了你说太平歌词只有你一个人会唱,但其实你知道会唱太平歌词的绝对不止是你一个人。” “而且你竟敢说你师父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大逆不道?可胡班主现在身体康健,活得好好的,却被你咒已经死了。这就是你所说的上乘之品?” 说到此处,乔锦月的声音已然带着忿忿之声。 言毕,顾安笙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姑娘竟然是这样想的,她这个样子却还有些可爱。 见状乔锦月更甚生气,仰起头疾声道:“你还笑!长辈面前风度翩翩的顾公子在看客面前却放肆的不成样子。倒还真是会伪装呢!” 顾安笙却未动声色,平和道:“难怪乔姑娘见在下第一面就如此针锋相对,原本在下还莫名其妙,现在想来想必是乔姑娘误会了。” “误会?”乔锦月瞪了一眼顾安笙:“事实就摆在眼前,有什么好误会的!” 顾安笙顿了顿道:“乔姑娘没有听过相声,所以不懂相声这一行当的种种规矩。” “我们干这一行的向来是“台上无大小,台下立规矩”意思就是台上可以不论尊卑,无论辈分,什么话都能说。” “但台下必须尊重师父,尊重长辈,规矩甚严,无人敢违背。这样的形式在相声行当叫作“砸挂”,就是…” “别解释了。”乔锦月哪里肯信顾安笙,疾言道:“目无尊长就是目无尊长,哪里还有什么理由,分明就是你信口胡言罢了。” “你这样的人,还被成为顾公子?呵呵,好一个顾公子,不过是个人前人后会变脸的伪君子罢了。” 乔锦月言辞凌厉,言即如此,顾安笙再温和的性子也忍不住不悦。 便沉下脸道:“乔姑娘请注意言辞,相声是相表演就等同于你们唱戏也是表演一样,要是戏里戏外分不清还听什么相声。” “这种砸挂形式很多人甚至是我师父都用过,怎么可能是信口胡言,要是脏了乔姑娘的耳朵,那就永远别来听相声了。” 乔锦月在湘梦园倍受宠爱,从未有人对她言辞如此犀利。 顾安笙这一番言语,乔锦月满腔的怒火都迸发了出来:“哼,我说呢,难怪你顾安笙如此虚伪,原来你师父也是一样的人。” “我说你为什么人前人后会变脸,上梁不正下梁歪,说得就是你们师徒吧!” “够了!”顾安笙也起了愠色,冷了面颊厉声道:“乔姑娘你说我什么我就姑且忍了不与你计较,但是我师父容不得你胡乱嚼舌根!” 他当她是个天真任性的小姑娘,姑且不和她计较这些言语的犀利。但她言辞侮辱自己的师父,他自然是容不得的。 乔锦月也是不依不饶,上前一步,冷笑道:“怎么你师父你不许旁人说得,你自己就可以任意侮辱了!” “难道你乔锦月刁蛮任性,不知规矩也是你师门的教导吗?” “我师门的规矩是什么样的,关你什么事,反正我不会像你那样侮辱师父!” “我们相声行当的规矩你又懂什么!” 本是一幅才子佳人的浪漫画卷,刹那间就变成剑拔弩张的对敌场面,这猝然间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 第十章 不欢而散 二人的争吵声音极大,那剑拔弩张的画面在景色宜人的花园里显得格外耀眼。 但他二人却不知,花园另一端的苏红袖和胡仲怀将这争吵声听得一清二楚。 “那边好像有人在争吵。”胡仲怀朝林边的一侧望了望。 苏红袖也朝那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是我小师妹的声音。” 胡仲怀点头:“是乔姑娘的声音,好像是和我师兄争吵。” 苏红袖凝神细听,近而皱了眉头道:“又是小七,这丫头恐怕又惹什么祸了。” 胡仲怀道:“别急,咱们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嗯。” 苏红袖与胡仲怀朝林边走去,只见顾安笙与乔锦月在那一处争吵。 双双都涨红了脸,二人均是理不让人,俨然一副剑拔弩张之态。 “小七!” “师兄!” 听到了这两声呼唤,二人止住了争吵,双双回头望向从一侧跑来的那两人。 “师姐!” 乔锦月红着眼眶跑到苏红袖身旁,一头扎进苏红袖的怀里,带着哭腔道:“师姐,这个人他欺负我!” “好了好了,小七不哭。”苏红袖拍着乔锦月的肩,轻声安抚。 苏红袖一向宠爱这个小师妹,虽然知道师妹任性妄为,但见师妹这副可怜之状,也是十分不忍心,急忙安抚。 胡仲怀见此状,不由得心里发懵,愣在原地:“师兄,你们这是…” “唉,罢了罢了,咱们回去罢!” 顾安笙叹了口气,又换回平和的语气对乔锦月道:“乔姑娘,在下一时言行无状,许是言语得罪了乔姑娘,是在下的不是。” “其余的事情也不必再提,咱们以后各自安好便罢了。” “哼!”乔锦月瞪了一眼顾安笙,便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小七!”苏红袖朝乔锦月使了个眼色,乔锦月依旧不予理睬。 苏红袖只得转身,向顾安笙行了个万福礼,并道:“小女不知顾公子为何与小师妹争吵,也许小师妹言语冲动得罪了顾公子。” “师妹向来冲动,还请顾公子不要放在心上。如有得罪之处,小女愿代师妹向顾公子赔个不是!” 顾安笙伸出手制止道:“苏姑娘也不必如此,我们两个人都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是也罢,非也罢,咱们就此翻过这一篇,也都别计较了,乔姑娘你觉得如何?” 乔锦月吸了一下鼻子,并未作答。 乔锦月虽然任性,但也明是非。事情毕竟是自己挑起来的,自己一向如此,冲动的时候不管不顾,过后了才知道后悔。 自己当时太过冲动,言辞难免有些过分,现在已经平静下来,心里也明晓自己的错处。 可乔锦月一向是被宠大的,哪怕知道是自己的错,也不愿意主动去道歉。 而顾安笙呢,顾安笙对师父是及其爱戴,见旁人对师父有所诋毁,固然是要生气的。 但他明晓乔锦月心直口快没有恶意,但当时却是抑制不住的疾言厉色,将这快人快语的小姑娘训斥一番。 毕竟弄哭一个小姑娘,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气氛便尴尬在那里。 见乔锦月不说话,胡仲怀便打了个圆场:“咱们两家交情甚深,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因为什么争吵,但肯定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是误会罢了,犯不上。不如就依师兄所言,就此罢了,以后谁都不必再提,咱们两家依旧是朋友。” “咳咳咳。” 乔锦月咳了两声,拭了拭眼角的泪道:“好吧好吧,少公子的面子也不能不给,今儿就瞧着胡少公子的面子上姑且不作计较了。” “也别管那谁对谁错,就翻了这一篇吧!反正以后各自忙各自的,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言毕,乔锦月便转身离去。 “哎,小七!”苏红袖忙喊道,乔锦月依旧不肯回头。 苏红袖只得道:“师妹不懂事,小女子向二位公子赔罪。既然此事罢了,小女子也告退了。” “苏姑娘你…乔姑娘她…” 胡仲怀见两位姑娘都离开了,更甚发懵,何况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明晓事情的因果。 只剩自己与顾安笙立在原地,顾安笙依旧不言语。 胡仲怀便问道:“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嘛,好好的你怎么与乔姑娘吵起来了?” “唉”顾安笙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个难缠的小丫头!” 随即便拿手中的折扇敲了一下胡仲怀的脑袋:“你还问,都怪你!” “师兄你打我干什么。” 胡仲怀捂着脑袋,愣愣问道:“分明是你与她吵起来的,这事与我有什么干系?” “还不是你惹下的祸根。” 顾安笙斜睨胡仲怀,戏谑言道:“好啊,我问你。咱们剧场向来管理甚严,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来。” “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进去的,要不是你这个少公子拿出你的权利背后串通,她无论如何都进不去。” “你还真是我的好师弟呢,处处给我惹麻烦!” “我…我,哎呀!”胡仲怀垂下脑袋,故作哀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让她进去还不是因为我想…” 话未说完,胡仲怀急忙停住,毕竟自己对苏红袖的这点小心思,还不能让师兄知道。 哪知顾安笙却目光紧紧的盯着师弟:“你想,你想怎样啊,想给你师兄多安排一朵桃花啊。桃花没有,却来个冤家。” “好了好了师兄,咱们也回去罢!” 第十一章 红袖添香 那日乔锦月与苏红袖随着师父陈颂娴在文周社呆了一天,最后却因顾安笙之事,闹得不欢而散。 临别之时,他们四人都没有提及此事。所以长辈们不知晓,此事便也不了了之。乔锦月不拘小节,过后也忘了这件事。 顾安笙也觉得自己当时话语过重,内心颇有愧疚。苏红袖本是依师父之言前去,只觉得文周社的人待自己和师父师妹不错,并没有太多感想。 胡仲怀心心念念想着苏红袖,却不曾想一面过后就再也没有再见的机会,始终心有不甘。 自那日一别后,胡仲怀常常独自一人,对着窗户发呆。 二十岁的年纪,自幼便在剧场说相声,遇人无数。追捧他的女看客也有不少,漂亮的女子见过无数,但却从未有人像苏红袖这般勾人心魂。 她不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但那种心神荡漾的感觉始终是别人给不了的。 回想起那一日,胡仲怀引诱乔锦月去剧场看顾安笙的相声。乔锦月进去后,自己便拉苏红袖出来。 胡仲怀依然深深的记得,那时的苏红袖明眸如秋水,面若灿灿桃花,却始终低头不语。 胡仲怀心想是姑娘含蓄,不愿主动开口。于是便自己先开言道:“苏姑娘那一曲《苏三起解》唱的真是极好,是在下唐突了苏姑娘,真是不应该。” 苏红袖微微一福,微笑道:“公子不必如此,这里是公子的家,小女又怎能怪罪于公子。” 胡仲怀见眼前的女子一言一行都极具优雅,正如天仙下凡一般。于是便道:“苏姑娘是不愧是梨园名角儿,想必是从儿时就开始学戏了吧。” 苏红袖点点头道:“不瞒公子,小女六岁就跟了师父,到如今已经是第十六个年头了。师父是天津名角儿,做弟子的自然比不了师父。但身为妙音娘子的徒弟,我们姐妹几个自然不能不下功夫。” 胡仲怀没有留意苏红袖往后说得是什么,只听到苏红袖说自己六岁拜师,如今是第十六个年头,那岂不是…… 胡仲怀凝神问道:“姑娘说今年是拜师的第十六个年头,那姑娘今年是……” 苏红袖道:“小女今年年方二十二岁。” 胡仲怀只觉得内心震了一下,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大了自己整整两岁!这真是怎么也没有料想得到的。 胡仲怀只好自嘲的笑了笑:“想不到姑娘竟然年长在下两岁,又比在下拜师早,论年龄,在下是得称呼姑娘一声“苏姐姐”呢!” 苏红袖忙摇手:“这不敢当,学艺无关年龄,只要才艺精湛便好。公子还是唤小女“苏姑娘”便好。” 胡仲怀长吸一口气,脸上勉强挂着笑道:“对啊,苏姑娘说得有道理。” 论谈吐,相貌,才艺,苏红袖没有那一点不好,但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苏红袖大了自己两岁。 古时候婚姻很忌讳的就是女子年长于男子,虽然现在已经是民国了,可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始终感觉欠缺了些什么。 不过胡仲怀也无所谓,自己一直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一类人。即便是相隔着年龄,也阻碍不了自己喜欢苏红袖。 那日午膳过后,胡远道夫妇请陈颂娴师徒三人去剧场看相声,乔锦月不肯去,便请求和师姐在园中逛一逛。 胡仲怀见有了机会,便再次前去找苏红袖,理由是请教苏红袖学戏。看似冠冕堂皇,却未尝不成立这个理由。 苏红袖本意是想推辞的,可见胡仲怀诚恳,便不忍推却,只得答应下来。 “既然少公子想向小女学戏,那少公子想学哪一出呢?” “我……哎那就你唱的那出《苏三起解》吧!” 胡仲怀虽然是自幼学相声,但在学唱上远不及顾安笙,也从未将戏曲融入相声。偶尔听父亲和师兄唱过几出戏,却也只是听过而已,并没有深刻的了解。 这一次找苏红袖学唱戏,纯粹只是想要多一次接近苏红袖,主要目的也不是学戏。 苏红袖问道:“那请问少公子,从前有听过《苏三起解》这一出吗?” 胡仲怀思考了几秒钟,答道:“之前有听父亲唱过,但自己不会。父亲和师兄常常把戏曲融入相声,但是我不敢也没有这么做过。” “今日见苏姑娘唱得如此绝妙,在下突然心血来潮,想向姑娘请教一番,日后也好将戏曲融入相声,给自己的演出提升一个层次!” 苏红袖点头道:“得少公子青眼,小女也是十分荣幸。蒙公子不嫌弃,小女愿意将唱戏之法告予公子,若说相教,小女不敢当!” 胡仲怀顿时心花怒放,笑道:“如此便多谢苏姑娘了!” “唱戏首先得练嗓音,然后还要训练眼神…” 苏红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颇具神韵,怎教胡仲怀不心动?胡仲怀仔细跟着苏红袖学嗓音,学动作,生怕一不留意,惹苏红袖不耐烦。 苏红袖也是极具耐心指点,时不时还会手把手教习。那一刻便是胡仲怀最珍惜的一刻,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佳人相伴,倾囊相授? 时隔多日,胡仲怀每每想起那一刻,依然会心神荡漾。只是那日分别后,便再也没有相见,余下的光阴只得日日相思。一瞬的心动,却是余生的相思入骨,不知今生可否有幸再相见? 第十二章 突遭横祸(上) 自那日与文周社一别,已时隔三个多月。双方都与往常一样,该演出便演出,该练功便练功。 乔锦月也像从前一样,时而在湘梦园的剧场唱戏,时而随戏班子到大门大户唱戏。时隔多日,乔锦月已经忘却了那时与顾安笙的种种不快,甚至快忘了有顾安笙这号人。 这一日是中秋佳节,向来是普通人家团聚的时刻。与此同时,也是梨园子弟们最忙碌的时候。在这几天,家家户户都要团聚,也常常会请戏班子,相声班子来唱戏,听相声。 接连两三天,乔锦月都有演出,东奔西走,跑遍了这个天津。虽然行程很累,却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日是乔锦月中秋节前后应的第最后一次演出,准备回湘梦园时,天色已将晚。 晚霞当空,湘梦园一行人正走在回湘梦园的路上,乔锦月抻了抻着双臂,长呼一声道:“总算是结束了,这几天,可忙死咱们了!” 苏红袖看了一眼乔锦月,笑道:“是啊,每次逢年过节,都是咱们戏班子最忙的时候。过了这两三天,咱们也能好好休息一阵子。” 乔锦月眨眨眼道:“师姐啊,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几天挺累的啊?” 苏红袖点头道:“忙活这么多天,累是肯定累的。不过只要能登台,再累也是开心的。” 乔锦月嘻嘻一笑:“说得倒也是啊!” 她又朝四周看了一圈,思忖一番,道:“眼下是忙完了,明后几天也没什么事。这几天我着实闷得慌,现在没什么事我想去集市上逛一逛,师姐你们先回去罢。” 这时已经到了黄昏,苏红袖一向谨慎,瞧天色已晚,自然想到多加防范。于是摇头道:“这时候已经不早了,要想去明天咱们一起去吧。” “不嘛,师姐!”乔锦月摇了摇苏红袖的袖口撒娇道:“我就想现在去,没事的,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么事啊。” 苏红袖凝眉道:“这里距湘梦园还有一段距离,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大晚上出去干什么啊?” 这时,身后的师兄毕哲道:“小七喜欢玩儿,红袖你就陪她一起去吧,记得天黑前回来就行。” 乔锦月笑道“还是师兄疼小七!”又朝苏红袖吐了吐舌头:“看吧,师兄都说没事的!” 苏红袖无奈笑了笑,点了一下乔锦月的鼻尖:“你呀可真是个调皮鬼,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吧。” 乔锦月兴奋的跳了起来:“好啊好啊,师姐对小七也最好。” 二人告别了一行人后,来到了集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乔锦月瞧得起兴,却不知,背后却已被人虎视眈眈的盯上了。 “那个娘们瞧着好眼熟,是不是之前给咱们唱戏的那个?”说话的男人一身西装好生富贵,又一副不学无术吊儿郎当之态。此人正是程府的三少爷程显威。 一旁的随从道:“少爷看得没错,这姑娘就是那天那个戏班子的大师姐。” “哼哼,真是冤家路窄啊。”程显威冷笑一声:“想不到这么快又被咱们碰上了。上次容她们逃过一劫,这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招财,进宝,快跟上!” 身后那两个随从跟着程显威紧紧随上苏红袖与乔锦月的脚步。 此时夜幕已降临,见慕色四合,她二人准备离开集市回到湘梦园。突然乔锦月拍着脑袋叫了一声:“哎呀!” 苏红袖吓了一跳:“怎么了,小七?” 乔锦月邹起了眉道:“师姐,刚才试衣服时,我把项链落在了布庄了。” 苏红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真是丢三落四的,走吧,我陪你回去拿吧。” “不用了师姐。”乔锦月轻轻推开苏红袖:“你在这等着我,很快我就回来了。” 苏红袖没有乔锦月体力好,走了这么久,也疲惫得不想再多走了。便点头道:“也好,我在这等你,你尽量快些。” “嗯!” 与苏红袖告别后,乔锦月飞快朝后街走去。程显威见状,纳闷道:“这小娘们怎么回去了,这个又是谁啊?” 那个叫进宝的随从道:“听说大师姐和小师妹交好。这个应该是湘梦园的小师妹,也是班主的女儿。” “哦,原来是湘梦园的大小姐!”程显威故意拉长了语调:“机会来的正好,那就从这个大小姐下手,她出了什么事,也够那帮戏子受的了!” 乔锦月为了方便,抄了近路。此时此刻乔锦月周围是一片荒草,荒无人烟。天色已渐渐深沉,气氛更是阴森森。乔锦月不禁觉得寒毛乍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哟,小丫头,走这么快是要去哪啊!”程显威上前一步拦住乔锦月。 乔锦月抬头看了一眼程显威,心想又是哪家的花花公子闲着无聊拿自己解闷。本就焦急,索性没有理程显威。 “站住”一旁的招财,进宝再次拦住了乔锦月:“敢对程家三少爷不敬!” “烦着呢,走开!”乔锦月想推开这两个人,奈何她一个小姑娘力气再大也推不过这两个男人,于是被推回来在原地打了个趔趄。 程显威慢慢靠近乔锦月,捏起乔锦月的下巴道:“小丫头模样长得倒是不错,想不到脾气还挺大,知道我程家三少爷的名声吗?” 程家三少爷?乔锦月只觉得这个名号听起来耳熟,仿佛之前听谁提起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等等,程府,程家三少爷? 乔锦月猛然想起,不就是几个月前想霸占五师姐那个恶霸吗? 想到这个,乔锦月心里更加厌恶,挣扎躲开程显威:“哼,我当是谁呢,原来你就是那个想强占我家师姐的恶霸。” “哼哼!”程显威道:“亏你这个小丫头还算识相,不过你们这个戏班子可忒不识抬举了。你那师姐连我程显威的女人都不肯做,还敢跟我较劲,谁借那贱婢的胆子?” 见那程显威言语有损师姐名誉,乔锦月怒火中烧,恶狠狠道:“你们这些富家少爷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欺负良家女儿就是你们的本事吗?” “哈哈哈哈……”程显威仰天大笑,嘴角露出一抹讽刺:“好一个良家女儿,不过就是最卑贱的戏子,本少爷能看上是你们的福气,竟敢有脸程自己是良家女儿?” 乔锦月自然也不肯买账:“我们清清白白凭本事吃饭,难道你们这些富家少爷整天游手好闲挥霍家里的财产就是威风吗?哼,你叫程显威,就是显示你的威风?” 第十三章 突遭横祸(下) “好啊好,说得真好。”程显威狠狠的拍了两下双手:“我程显威人如其名,就是爱显示自己的威风怎么了?前些日子你们戏班子得罪了程府,今日你又得罪了本少爷,可要当心你这条小命哟!” 乔锦月瞪了一眼程显威:“装什么威风,你应该知道我是湘梦园班主的女儿,要是我在你这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我们湘梦园能放过你们。” “真是笑话!”程显威抓起乔锦月的衣衫:“一个戏子而已,拿什么大小姐派头。你也不想想,我们这么大一个程家,难道会怕你们一群戏子?” 程显威渐渐靠近乔锦月,嘴凑到乔锦月的耳边,小声道:“不过,你要是愿意做本少爷的小老婆。原谅你们这一群戏子,也未尝不可。只要你跟了本少爷,本少爷包你锦衣玉食……” “啪!” 话未说完,程显威的脸上便狠狠挨一巴掌,这一掌来得猝不及防,打得程显威天两眼冒金星。回过神,只见乔锦月怒目圆睁,恨恨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无耻之徒!” 程显威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便挨了一个女子的巴掌,而且还是下九流的戏子,堂堂程家三少爷怎能受这种气?于是便上前一步,掐住乔锦月的脖子:“你这娘们真够胆大的,敢打本少爷,看本少爷今天不得整死你。” 程显威靠近乔锦月,作势想要撕扯乔锦月的衣服。 “放开我,放开我!”乔锦月猛烈挣扎着,见程显威不松手,便一口咬在程显威的胳膊上。 “啊!”程显威终于疼得松开了手,乔锦月又一个箭步冲上去,狠狠一脚踢在了程显威的小腹上。 毕竟梨园子弟的身手不是白练的,乔锦月擅长于扮刀马旦,力气也是极大。这一脚用尽了力气,将程显威踢到在了地上。他的脸擦在了树皮上,露出一道血迹,模样狼狈至极。 “少爷,少爷,没事吧少爷!”招财、进宝二人忙上前扶起来程显威。 “你你你你…”程显威吃痛,勉强站了起来,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乔锦月:“你这个娘们可真够狠的。” 乔锦月拍了拍被程显威拽过的衣衫,厌恶道:“简直无耻至极!” 程显威使了个眼色,招财,进宝两个人过去,擒住乔锦月。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任凭乔锦月再大的力气,也挣脱不了两个男人。 “干什么,放开我…”乔锦月叫喊着,却被程显威捏住了下巴,无法言语。 程显威将乔锦月的脸捏到变形,恶狠狠道:“小丫头,我瞧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哼哼,这是你逼我的,带走。” 程显威一瘸一拐的走出了荒草之处,走到了那辆豪华轿车前,打开车门,对着招财进宝道:“把这娘们给我塞进去!” “放开我,我不进去!”乔锦月用尽力气闪躲,招财和进宝见她不老实,便一脚踹向她的腿。 “啊!”乔锦月只觉得膝盖一痛,便跪在了地上。 “小七,小七!”这时苏红袖从远处赶来。她在原先在原地等了乔锦月好久,乔锦月一直未归,苏红袖便过去寻找。这时见乔锦月被两个男人擒住,即惊又慌。 “师姐,救我。”乔锦月忍着痛哀哀呼唤。 程显威回过头,苏红袖看清了程显威的正脸,这时心里猛然一颤,竟然又招惹上了程家人! 苏红袖见乔锦月跪在地上,凌乱着的头发,脸上又沾满了灰尘,心里很是难受。便也不顾周围有几个男人,上前便想带走师妹。 “放开我师妹!” “去你的吧!”招财一把推开苏红袖:“又来一死娘们,我说戏子真是犯贱!” “走!”推开了苏红袖,招财,进宝把乔锦月拉上车,关上车门。 “滴…”一声车铃响起,轿车便扬长而去。 “师姐,救我,我不要跟他们走…”车上的乔锦月声嘶力竭的叫着。 “小七,小七…”苏红袖一边呼唤,一边跟上那辆轿车。可人的脚步终究跟不上车速,苏红袖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抬起头,只见那轿车愈行愈远。 苏红袖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乔锦月的呼唤声,可望着渐渐远去的轿车,乔锦月的声音也逐渐随着奔走的轿车而去,埋没在飞扬而起的尘土之中。 “小七!”苏红袖绝望的坐在地上,泪水已划过脸庞:“都怪师姐不好,师姐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去,小七……” 事已至此,苏红袖只恨自己,是自己的粗心,才让师妹招此横祸。 “不行,得找师父和班主,不然小七就真的危险了!”苏红袖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更不是难过的时候,得尽快叫人营救师妹。 于是紧忙站起身,胡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微弱月光的照耀下,朝着湘梦园的方向奔去。 第十四章 患难相救 “得,就这了吧!”在车里不知行驶了多久,程显威终于将车停了下来。乔锦月在车里被绑住了双手,又蜷缩了好一段时间,只觉得气闷难受,想要作呕。 “把这娘们放下来吧。” “是少爷!”招财和进宝依言,将乔锦月从车上拖了下来。 “你们到底想把我怎样?”乔锦月嘶叫道。 “把你怎样?”程显威斜眼一笑:“你得罪了本少爷,还想有好果子吃?今晚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乔锦月朝四周望了一圈,见杂草丛生,周围都是荒郊野岭,阴森森的气氛教人毛骨悚然。心里更添了一份畏惧,便叫道:“救命啊,救命!” “哼哼哼!”程显威冷笑道:“你就叫吧,叫破嗓子,这里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乔锦月挣扎着,耗尽了力气,是啊,在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到这里。心下绝望,便也放弃了呼救。 正在绝望之际,乔锦月依稀瞧见了不远处的树后有两个人影。不知是自己眼花,还是真有人,乔锦月决心最后一试,于是便用尽力气喊道:“有没有人啊,救命!” 那树后的两个人仿佛听到了呼救,其中的一个对另一个道:“哎,角儿,那里好像有人呼救诶!” 另一个朝远处看了一眼,说道:“好像是一个女子被人劫持了。” 荒草丛生之处,又是一片漆黑,没有灯火,他二人只能依稀瞧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影。究竟是谁,在做什么,二人无从得知。 那个人说道:“咱们过去看一下吧!” 他二人朝乔锦月的方向走去,乔锦月见有人前来,心中便燃起了一丝希望,声音便也更大了:“救命啊,快救救我!” “是谁在那里?” 话音刚落,二人均已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孔,双方皆是吃了一惊。 “顾安笙!” “乔锦月!” 二人几乎同时将对方的名字呼出口。熟不知,那两个人影就是昔日文周社中的顾安笙与他的搭档林宏宇。 林宏宇也瞧见了乔锦月,看清她的面孔,便惊异道:“你是乔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锦月慌乱之中无法作答。 顾安笙瞧见乔锦月惶恐的神情和凌乱的衣衫,加上后面三个男人,便已明了,这乔锦月是的的确确被劫持了。 眼下无需多言,救人最重要。 顾安笙上前一步,厉声道:“你们放开她!” 那进宝啐了一口:“呸,又来一个找死的,要命的话赶紧滚!” 顾安笙回头朝身后的林宏宇使了个眼色,林宏宇点头,当下明晓了顾安笙的意思。他上前两步踢开进宝,林宏宇速度极快,进宝来不及反应,便跌得退后了两步,也就松开了乔锦月。 顾安笙一把拉过乔锦月,揽在怀中。 这时的乔锦月已然不同于那日在文周社神采奕奕的乔锦月,顾安笙只见她花容失色,眼角挂着泪痕,凌乱的发丝,衣衫上又沾满灰。那样一个骄傲的姑娘,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顾安笙…”乔锦月虚弱的叫出了顾安笙的名字,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一刻,又落了下来。 乔锦月憔悴到如此不堪,顾安笙竟也心中一酸。他贴在在乔锦月耳边只轻声说了两个字:“别怕!” 简短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于乔锦月而言这两个字就是莫大的安慰,她的脸贴在顾安笙的胸口,依稀感受得到他的心跳。这个怀抱好温暖,仿佛包裹住了自己的所有委屈与惶恐。 这一刻悬在眼角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程显威倚靠在那辆轿车上,斜眼瞅着顾安笙,用着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哟,我瞧着这胆子是一个比一个大啊,不打听打听本少爷是谁,就敢来坏本少爷的好事!” “我管你是谁!”顾安笙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程显威,冷冷道:“她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你们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于心何忍?” 程显威站直身子,整了整西装的领口道:“只要本少爷高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乖乖把这个娘们留下赶紧滚,本少爷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要是非跟本少爷作对,哼哼,有你好看!” 顾安笙不动声色,双眼直直看着程显威:“我管你是什么大少爷,这姑娘我是不会让你伤她分毫的!” 乔锦月微微抬起头,看着顾安笙的面孔。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脸,只微微瞧见那一双眼睛中写满了坚定。此刻的他完全不是那个台上轻浮狂傲少年,这一瞬间,乔锦月觉得顾安笙有着那种从未有过的高大与温暖。 程显威咬牙喊道:“招财,进宝!” “是!”二人得令,向顾安笙走去。一个掰开顾安笙的胳膊,一个拉扯住乔锦月。顾安笙一个说相声的文弱书生,自然打不过两个地痞流氓,于是被猛烈的推在地上。 “顾安笙!”乔锦月有一次落入招财的手里,嘶吼的叫着顾安笙的名字。回过头狠狠的瞪着程显威:“你们的目标是我,别动顾公子。” “乔姑娘!”顾安笙站起身,试图着再一次从招财手里抢过乔锦月。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顾安笙没等动手,便被又一次推倒在地上。 程显威施令:“把这娘们弄上来,咱们换个地方。” “是!”他二人携着乔锦月上了车,车门一关,小轿车又扬长远去。 “角儿你没事吧!”林宏宇扶起顾安笙。 顾安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摇摇头。看着远处的轿车,又是担忧又是叹息道:“乔姑娘她,这怎么办啊?” 林宏宇叹了口气,摇头道:“唉,角儿,咱们已经尽力了。那富家大少爷咱们开罪不起,乔姑娘能否逃过这一劫,只能看天意了。” “不行!”顾安笙眉头紧锁:“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应付三个男人,这次我决不能袖手旁观。” 林宏宇见顾安笙坚持,便只得道:“要么咱们回旅馆叫上师兄弟去救乔姑娘吧!” 顾安笙抓紧林宏宇,叮嘱道:“你去,回去叫上师兄弟。我先去看看。” 说罢,便疾驰而去。 第十五章 身陷荒山 所幸那辆车没有开得太远,行到七八百米之处就停了下来。顾安笙跟在后面,看到程显威对那两个随从说了几句什么,他们两个便架着乔锦月上了山。 顾安笙在后面紧紧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可这荒郊野外,夜色深深,很难看得清人影,顾安笙跟了几步便不见二人的踪影。 十几分钟后,顾安笙在山腰看见那两个人下了山,而没有了乔锦月的身影,三人进了轿车,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这样一看,那乔锦月铁定是被他们扔在了这苍梧山上。这深山之处常有野兽出没,她一个姑娘难保不会有性命之忧。 顾安笙自然是放心不下,既然知道了乔锦月一定在这山上,那踏遍铁鞋也要把她救出来。只是夜这么黑,山又这么高,又该到哪里去找乔锦月? 另一旁,苏红袖回了湘梦园,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陈颂娴与班主0 已过多时,那程显威早已不知去向,一行人没有头绪,不知到哪里去找乔锦月。 “红袖,你确定小七是在这里被带走的吗?” “是的,就是在这。都怪我不好,我不应该让小师妹自己一个人走。”苏红袖自责不已,言语间都带着哽咽。 乔咏晖严肃道:“现在不是你自责的时候,关键是我们要尽快找到月儿,确保月儿没有危险。要真没有头绪,我们就直接去程府要人,为了月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时见一辆轿车驰来,苏红袖望去,竟发现那车分外眼熟。不是旁人,正是程显威的车。 苏红袖忙道:“师父,班主,那个是程显威的车。” 乔咏晖问道:“你确定吗?” 苏红袖点头:“我记得没错,那车绝对是程显威的!” 陈颂娴急忙道:“快走,跟上去,先别让他们发现。” 一行人朝轿车奔来的方向赶去,为了避免被发现,一行人躲在了墙角。角落里,瞧见程显威从驾驶的位置走出来,随后,那两个随从从后车门走了出来。 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哎,招财,你说咱们把那丫头扔在那个地方,她能不能挨过今晚?” 另一个说道:“挨得过今晚也挨不过明天,那苍梧山上荒无人烟,那丫头不被就算野兽吃了,也得饿死在那深山上。” 程显威冷哼一声:“哼,跟本少爷作对能落得什么好下场。算了,别提那晦气的娘们了。都是那娘们,连累本少爷到现在还没吃饭。赶紧进去吃一顿好的吧!” 话毕,三人便进了饭庄。 “苍梧山,是那个苍梧山!”苏红袖听清了他们的对话:“班主,师父,他们把小七扔在苍梧山了。” 乔咏晖点点头道:“幸好被咱们遇到了,他们没对月儿动手。咱们赶紧去救月儿,晚了就危险了!” “是!” 苍梧山。 乔锦月被绑住了双手扔在一片荒草丛生之处,此时此刻,乔锦月已经被折磨的筋疲力尽,嗓子也喊叫得声嘶力竭。 绝望之余,抬头看见那一轮圆月当空,月光映在脸上,那双忧伤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这是自己生平受过最大的委屈。 乔锦月天资聪颖,在学戏上总是强于他人。又因着年龄最小,自幼便得长辈宠爱。梨园子弟都是要挨打的,可偏偏乔锦月是个例外,念、唱、做、打,一学就会,因此没怎么受过批评。哪怕是淘气惹祸,师父和父亲也只是骂几句而已,更别提打。 这一次,竟无端被几个男人打,乔锦月如何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这一日陆陆续续的演出结束,如果自己没有被捕,想必应该和家人们一起吃庆功宴吧!可如今自己流落在荒郊野外,家人们又该是怎样的焦急? 想到这里,那含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溢了出来。 “嗷呜!”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乔锦月猛然回头,只见一匹野狼向自己奔来。自己被绑住了双手,腿又被踢伤,无论如何都是逃不了的。 乔锦月只能勉强站起来,跌跌撞撞朝前方跑了几步。事已至此,能逃得了一时便是一时,若是逃脱不了,那就是命数了。 双脚灌铅般的走了几步,乔锦月不知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空便掉了下去。 掉下后方才知道自己掉进的是猎人捕获猎物挖下的洞,这洞口足足有五余米之深。那野狼发现走到了洞口边,却无法进入洞中,只在洞口徘徊了数步便离开了。 乔锦月重重的摔在洞底下,又冷又疲惫,霎时便晕厥了过去。 另一旁,顾安笙仍然在寻找乔锦月。这荒山无路,顾安笙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乔锦月!乔锦月!”每一声带着期盼的呼唤,却换不得半点回应。 终于在千难万险之中,顾安笙的脚步慢慢靠近乔锦月所在的地洞。 “乔锦月!” 意识朦胧中,乔锦月恍惚听见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顾安笙,没错,这是顾安笙的声音! 乔锦月苏醒了过来,用尽全力叫道:“我在这里,顾安笙,我在这里啊!” “乔姑娘!”顾安笙终于得到了回应,他顺着声音走向地洞,在黑暗的洞口中,瞧见了虚弱不堪的乔锦月。 “乔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顾公子,我,我……”乔锦月一句话未说出口,便已喘息不止。 顾安笙见状更甚着急:“你等着,我马上救你出来!” 乔锦月的牙齿开始打颤,挣扎了半晌,只吐露出了三个字:“小心啊!” 荒山的黑夜里,没有任何援助。乔锦月又虚弱的不能自理,顾安笙想不到什么立刻救乔锦月出来的方法,索性心一横,直言道:“你等着,我下去救你!” “你别……” 乔锦月话未说出口,顾安笙便已跳入洞中。黑暗中,乔锦月朦胧的双眼依稀又看到了顾安笙那熟悉的身影,便再次晕厥了过去。 “乔姑娘!” 顾安笙见那个活泼跳脱的乔锦月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便燃了起来:“这些恶霸,真是要生生害死一个好好的姑娘!” 而眼下也不是愤怒的时候,顾安笙急忙解开了缚在乔锦月手上的绳子,只听见乔锦月口中吐出了一个字:“冷!” “冷……冷的话那这样。”顾安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一把便把乔锦月拉入怀中,紧紧抱着,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取暖。 第十六章 洞中叙情(上) 不知过了多久,乔锦月渐渐感觉身上有了温度,慢慢苏醒了过来。 “顾公子…”缓缓睁开双眼,乔锦月发现自己竟在顾安笙的怀里,不禁感觉不适。急忙想躲开,奈何地洞之小,刚起身,便又跌入顾安笙的怀里。 “小心!”顾安笙用手护住了乔锦月的头。 乔锦月在顾安笙怀里,小心翼翼的抬头,不料想对上了顾安笙的视线。双双凝视,却又双双同时移开视线。空气顿时凝结,二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片刻,顾安笙先开口道:“怎么样,你觉得好些了吗?” 乔锦月轻轻点头道:“这会儿感觉好多了,谢谢你,顾公子。” 狭窄又漆黑的地洞,二人只能凭借微弱的月光才看得到对方的脸。乔锦月仰首,只见那地洞高有数尺,凭他二人之力,是无法立即回到地面上的。 乔锦月深深叹息了一声,道:“顾公子何必跳下来来救我呢,眼下我们都陷入这地洞中,恐怕都现在都没办法出来了。” 顾安笙毅然决然的摇了摇头:“不,你陷入这地洞中,我没有办法立时救你出来。如果我不下来,恐怕你就要冻死在这地洞之中了。” “现在你缓过来了就好,你也别担心,我们总有办法会出去的。你这个样子,我还能顾忌上什么别的?“ 顾安笙这一番言语仿佛触到了乔锦月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顾安笙,我乔锦月何德何能得你以身犯险来相救? 乔锦月回想起自己那次在文周社与顾安笙针锋相对,而顾安笙却丝毫不计前嫌舍身相救,比起顾安笙,自己太渺小了。 脑海中思绪回荡,乔锦月低下头,来自责不已:“唉,像我这样刁蛮任性,胡搅蛮缠的丫头,上次出言伤害到了你,你今天为什么还要以身犯险来救我?” 顾安笙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乔锦月的肩膀,安慰道:“别说这些了,我知道你是个坦诚直率的好姑娘,况且那日我也有错。今日恰巧遇上你有危险,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哪有这样的道理?” 乔锦月抬起头来,看着顾安笙。这一刻的顾安笙好温情,温情得让自己想要沦陷。 许是一切都怪自己太肤浅,没有看清这个人的本质。 顾安笙,他,很好,他真的很好很好。是自己当初误会太深,他真的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人。 乔锦月深深叹息一,道:“顾公子,你是个善良的好人。是我对你误会太深,你还能原谅我吗?” 顾安笙笑着摇了摇头:“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根本就没有怪过你。” 顾安笙朝洞口处望了望,沉思了片刻道:“现在天这么黑,我们终归是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在这将就一晚了,明早天亮了再想办法出去。” 乔锦月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只能点头赞成。又似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顾安笙回答道:“我们社里有两三天的演出在这里,可这里离文周社太远,所以我们住在这附近。我们来的时候途径此处便在这儿歇了脚,可我那搭档粗心大意,竟把我们的行囊落在此处,那行囊里有好多重要的东西,我们不得不深夜回来取。哪知我们取完行囊后,竟遇见了你被人劫持。” 乔锦低下头,自责道:“这样的话那你们明天就有演出了吧,唉,都是因为我,害的你也陷入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耽误了明天的演出,怕是会有不小的损失吧。” 顾安笙温声道:“这倒没事,你不必自责,就算我不在师兄弟们也会替我补上。谁又说我们明天一定出不去的,我临别前已经让我的搭档带人过来找你了,也许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到时候我们就能出去了。” 乔锦月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扯住顾安笙的袖口:“你们又何必为了我一个人大费周折呢?” 顾安笙摇了摇头,安慰道:“只是举手之劳,哪有大费周折,师父不是也和我们说过,咱们湘梦园文周社是一家吗,即是一家人那就铁定要救的。” 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却要你舍身跃入这险境,与我共受这艰苦,你要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乔锦月再洒脱直率也不是不懂是非之人,顾安笙的以德报怨此时此刻真的让她无地自容。 凝神中,有冷风灌入洞穴,乔锦月不禁打了个寒颤。 见状顾安笙温声问道:“又冷了吗?” 乔锦月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顾安笙便脱下自己的皮衣,披在乔锦月的肩上,乔锦月急忙制止:“不,顾公子你不必…” “听话,快穿上”顾安笙按住乔锦月的手:“你这个样子,会受风寒的。你不必担心我,我是男儿身身体总比你强。” 顾安笙坚持,乔锦月也没有推却,只得披上顾安笙那件大衣。刹那间,似乎已经不再有寒意,许是温暖的不仅仅是身子,更是心中添上的那一抹温存。 顾安笙问道:“你呢,你又为何会落入那几个小混混的手中?” “唉,也都是我太任性了!”乔锦月说道:“今天我们最后一天演出结束,我心里高兴,想和师姐去集市上逛逛。回来的路上我才想起项链落在了江南布庄,我为了方便抄了近路,哪知遇见那十恶不赦的程显威。他对我百般羞辱,我岂能从他?于是他就让他的手下把我打伤,带到了这个地方。” “又是这个程家!”顾安笙握紧右拳,恨恨道:“我听师弟们说,几个月之前那个程显威就要强娶你们湘梦园的人。你不知道,曾经这个程府和我们文周社结下了不少梁子,他们从来不把我们梨园子弟当人看,不是刁难,就是羞辱。” 乔锦月低下头,黯然神伤:“难道我们这些凭本事吃饭的人就活该受他们欺负?这个世道从来就是不公正的,我们这些寻常百姓无能为力。” 顾安笙点头,也凝重了神色:“这个世道就是这个样子的,谁有钱有势谁说得就算。像咱们这样的人,只能自己保护好自己,才能免遭恶人之手。” 第十七章 洞中叙情(下) 言语之间,顾安笙无意碰了乔锦月的胳膊。乔锦月只觉得突然一痛,下意识的便叫了出来。 “怎么了?”顾安笙撸起乔锦月的袖子,只见乔锦月的胳膊淤青一片,见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伤成这样,不由得一阵心疼:“这是他们掐的?” 乔锦月点点头。 顾安笙愤恨道:“下的好重的手,竟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好狠的心……” 顾安笙的这一句话,竟引得乔锦月哭了出来,乔锦月泪水潸然而下:“他们欺负我,他们好狠的心。他们掐伤了我的胳膊又踢伤了我的腿。我从小到大父亲和师父从来就没有打过我,他们就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见乔锦月哭得委屈,顾安笙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拍了拍乔锦月的肩,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啊,别哭。”顾安笙转移了话题:“你说你师父和父亲都没打过你,那他们对你真的是很宠爱,梨园子弟哪有从来都不挨打的呢?” 乔锦月擦了擦脸,点头道:“我从小学的就快,我又是年龄最小的,师父父亲都宠我,所以不会打我。” 顾安笙轻声道:“那你可比我幸运,我没有你天资好,从小学艺可没少吃苦?” 乔锦月抬起头,睁大眼睛问道:“胡班主和胡夫人都那么仁慈,他们也会打你吗?” 顾安笙款款说道:“师父师娘对我是真疼,也是真严。大师兄早夭,我便是师父最大的弟子。从小便被师父寄予厚望。” “每天都要练基本功,我那时候淘气不爱学,师父便会打我,每天都要给师父唱十几段太平歌词,背十几篇贯口。音不准一个巴掌,被错一个字一个巴掌。从小到大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原以为只凭一张嘴扯东扯西就能混饭吃的相声演员,原来要受这么多苦。是自己目光太短浅,竟对人家吃过的苦作取笑。 乔锦月哑然,对顾安笙的经历感慨万分,情不自禁的抓住了顾安笙的袖口,凝重道:“顾公子,我原本以为你们说相声的只凭有一张嘴,能说话就行,不需要下功夫就能有无数看客,没想到你这条路,走得比我艰辛,你竟吃了这么多的苦!” 顾安笙云淡风轻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天资本就比别人好,又是自幼跟着你父亲和师父两位天津名角儿,我想有她们带你你自幼成角儿不是问题。可我就没这么幸运了,小时候师父没有几个弟子,对我们管得严。” “后来师父的弟子多了,师父便也没时间管我们了,演出的时候师父不会跟着。前些年,压根就没有人多少请我们去演出,文周社剧场的看客也没有几个点我们的相声。票卖不出去就无事可做,甚至还会给师父添烦恼。” “这些年我一直努力的练基本功,后来终于有一天我有了些名气,渐渐的,知道我的人也多了。后来喜欢我相声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变得一票难求,面对突然的红火我也很意外。” “到如今我终于成了天津一个小角儿了,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我也看过媒体报纸的新闻,有很多人说顾安笙一夜成名,但他们并不知道,我成名之前经历了什么。” 乔锦月细细听顾安笙叙述自己这一番经历,心中如五味陈杂,说不清是惊讶,是同情,亦或是难过。 自己是凭借种种优先的条件成了名角儿,而顾安笙这条路却走得远比自己艰难,而自己当时的想法竟然…… 千般思绪无法言语,乔锦月只说了一句话:“背后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他们说你一夜成名,也只是在那一夜知道了你。” 顾安笙继续道:“自打我在这天津有了少许的名气以来,各个报社,媒体的言论不断。” “也有人说,顾安笙只不过是凭一张俊俏的脸吸引了天津城的名门少女,顾安笙红得莫名其妙,顾安笙相声水平实在一般。”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予理会,只要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对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他活得通透洒脱,面对流言蜚语从来不在乎,只专心做自己的事。那一份认真,那一份执着,难道不是自己一直追求的? 明明都是相同的人,而自己却和那些最讨厌的媒体一样,曾那样想过他。想到此处,乔锦月不禁汗颜。 乔锦月垂下眼道:“在这人际关系复杂的天津城里,做自己想做的,不顾外界的评判,一直都是我这些年来追求的。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而我却和我最讨厌的那些捕风捉影的媒体一样误会你,以为你是那样的人。现在看来真真是我目光太短浅,根本没有看到你的本质。” “或许以后,我真该像师父说的一样,学会多听少说多观察,方能看得到事情的本来面目。” 瞧见乔锦月那一副自责不已的可爱模样,顾安笙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并道:“你师父说得没错,不过还有一点你更需要改。” 顾安笙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引得乔锦月的好奇,她抬起头问道:“是什么?” 顾安笙顿了顿道:“你天真烂漫,心思纯净,是个好姑娘。但你不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戒备,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都是好人的,就好比那程显威。” “你万万不该离开你师姐,一个人在那么晚的时候去了那么人烟稀少的地方,不然你哪会遭这个罪?” 顾安笙的这番言论乔锦月也深深认同,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应该对任何人任何事没有戒备,程显威自然也不是好人。” “不过你再想,那程府上次欺压我湘梦园不成,始终怀恨在心,今天遇到我了,所以报复在我身上。报复完我,他们也就罢手了。” “如果没有今天的事,他们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找上湘梦园报复其他人。我虽然看不惯他们欺负百姓,为非作歹,虽然我也想要让他们自食恶果,但这个世道的不公我们都知道。” “我们终究没有办法对付他们,这也是个事实。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遇见他们,这样一来,他们报复完我,便也不会再对湘梦园动手了。至少这样,他们都是安全的。” 那娇小的女子说出这样一番言语,顾安笙着实震惊,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疼。这个柔弱的女子,竟想用自己的安危换取他人的平安。 顾安笙看着乔锦月,目光如炬:“你总替别人着想,可曾顾虑过你自己?” 乔锦月微微一笑,道:“是师父,师姐她们自幼照顾我到现在,她们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她们又顾虑过她们自己吗?我只要她们好,哪怕用我的命换,只要她们安好,我就没有别的顾虑了。” 顾安笙对眼前又是佩服,又是心疼:“她们对你好你是要予以回报没错,可你总该为自己想想啊!” 乔锦月眨了眨眼,却转过身反问顾安笙:“如果文周社出了同样的事,你一定会比我还奋不顾身吧!” 这一问,却问的顾安笙哑口无言。他自然不必多说,他也一定会。 最终他只看着乔锦月那柔弱而又坚定面孔,道了句:“你总是为别人着想,换作我,我也会。也许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只是我们都不了解彼此。” 第十八章 脱身险境 夜色渐深,不知过了多久,乔锦月已经靠在顾安笙的肩上沉沉睡去。那一刻仿佛是从未有过的寂静与安宁,如同褪去了世间所有的浮华,只留下这两个孤单的身影人,相互依偎静静守候在原地。 但他们不知道,另一边寻人未果又是怎样的焦急难安。文周社与湘梦园的人都找来了苍梧山。 胡仲怀带着一行人在山中,正撞见了苏红袖一行人。 “苏姑娘!”胡仲怀惊喜道:“苏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苏红袖一心念着师妹,也无心其他,便只答道:“我师妹被程府的人扔到这里,现在我们都找不到。” 陈颂娴见这一行人在此处,略感惊奇,便问道:“怎么胡公子你们也在这深山之中?” 胡仲怀道:“那便是乔姑娘了。师兄叫我们来这里救人,结果我们寻到这里却找不到师兄的踪影。师兄救的人原来就是乔姑娘,只是我们都找不到人影。” 苏红袖神色匆忙:“事情的缘由等找到人后再说,现在我们最要紧的是找到他们。” “对,我们快些去吧。” 晨光微曦,一缕阳光映入洞中。几滴露水落在顾安笙的脸上,顾安笙从沉睡中醒来,只见乔锦月依旧靠在自己的肩头沉睡着,活泼的姑娘安静下来,那模样犹似可爱。 “乔姑娘,醒一醒。” 顾安笙轻轻摇醒了靠在自己肩上的乔锦月。 “嗯……”乔锦月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这是什么时候啊?”一抬头瞧见了射入洞中的阳光,便道:“天已经亮了啊!” “是啊!”顾安笙点点头:“我们在这里足足呆了一夜。” 乔锦月想到这一晚竟一直与顾安笙待在一起,不禁红了脸。生平无数次与师兄们一起唱戏,但和一个男子近距离的接触这么长时间,乔锦月还是第一次。但顾安笙是为了救自己才陷入这洞中,与他共处一夜也是无奈之举。更何况顾安笙的的确确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我们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吧!” 这时乔锦月瞧见了洞里有好多块砖头,灵机一动,心中生出了主意,便道:“你瞧这些砖头,我们把它们搬来,搭一个石梯,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顾安笙思考片刻,点头赞成道:“嗯,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还是你聪明。” 顾安笙的这一句夸奖,使得乔锦月心花怒放,言语间更添了一些活力:“还等什么呐,快行动吧!” 说着乔锦月就已经动起手来,兴奋之余,那砖头却刮在了手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砖头顺势从乔锦月的手中脱落,乔锦月不禁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 “怎么回事?”顾安笙急忙过去,拉住乔锦月的手仔细的看了看:“都擦出血了,你说你毛毛躁躁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乔锦月被顾安笙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些脸红,抽出自己的手道:“一点小伤没事的,我们继续搬吧!” “你呀你,就老实呆在这吧!”顾安笙无奈的笑了笑:“你这腿上还有伤,行动不便,这些活就交给我吧!” “哎,可是…” 顾安笙没等乔锦月说完,就已经搬了起来。乔锦月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安笙,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这一份平淡的关心和守护,与自己而言就是毕生最难忘的刻骨铭心。 “都搬完了,有这样一个石梯,估计我们上去就不成问题了。” 乔锦月依旧在呆呆出神,没有作出回应。顾安笙纳闷,疑问道:“哎,你在想什么呢?” “嗯?” 思绪被拉回,乔锦月一眼便望到了顾安笙那手上沾染的石灰和沾满了灰尘的长褂,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顾安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自己,觉得并无不妥,不明白乔锦月为何发笑,便朝乔锦月问道:“你笑什么呀?” 乔锦月笑道:“没想到文文弱弱的相声角儿顾安笙,干起重活来也是一手呢!” 顾安笙被乔锦月说得难以为情,不由自主的摸了下后颈道:“别贫嘴了,快趁早出去吧!” 乔锦月嘻嘻一笑,走到石梯旁,向上望去,却瞧见那石梯距洞口差不多有一米多的距离,要想上去并非一件易事。便道:“这石梯距洞口还是有些远,而我们也没有再多的砖头了,恐怕上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顾安笙抬眼望去,想了一想道:“我先上去试一试,我个子比你高,上去能比你容易一些。等我上去了,再接你上去。” 乔锦月点头道:“好!” 顾安笙从那不够高的石梯上向上爬,毕竟自己也是一个文弱的角儿,对于攀爬这些体力活儿,难免会有些吃力。最终在数次的尝试下,顾安笙成功回到了地面上。 “乔姑娘!”顾安笙朝洞中的乔锦月喊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听得见!” “你先上石梯的最上层,我接你上来!” “好!” 乔锦月听了顾安笙的话,顺势爬到了石梯的最顶层。 “把手给我!” “好!” 可就在乔锦月伸出手的那一刻,那不结实的石梯竟轰然倒塌,只留乔锦月一个人悬在半空中。 “啊!”乔锦月惊呼道:“怎么办,石梯塌了!” “没事!”顾安笙紧握着乔锦月的手,吃力的说道:“千万别放手,我马上,马上就能拉你出来!” 顾安笙紧紧抓着乔锦月的手,一步步向后退,乔锦月吃痛,却也没发出声来。 “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了!” “啊,好……好!” 顾安笙最终将乔锦月硬生生的拉回了地面上,而此时二人都已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乔锦月踏上地面的第一脚没站稳,竟直接朝顾安笙扑了去。顾安笙也毫无防备,被乔锦月扑倒在了地上。 第十九章 依依惜别 “小七,前面那个好像是小七!” “是乔姑娘,还有我师兄。” 乔锦月听到不远处熟悉的声音,勉力回头,瞧见了那几个人影,惊喜道:“师父,师姐,爹!” 她想起身,却奈何腿上有伤,挣扎了几下没起来,整个人依旧落在顾安笙的臂弯之中。 “小七,你这样像什么话,快起来!”大师兄沈岸辞将乔锦月扶起来,面色稍稍有些不悦。 乔锦月站起身,腿脚依然有些坡。 沈岸辞见状问道:“你受伤了?还有你怎么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乔锦月一边拍打下身上沾染的尘灰一边道:“还不是那个万恶的程家。不过还好幸得顾公子相救,不然这一晚上我就冻死在这地洞里了。“ “一晚上?”沈岸辞睁大了眼,紧张道:“所以你整个晚上都和他呆在一起,那你们……” “兄台莫要误会。”顾安笙刚刚被胡仲怀扶起身:“昨日在下偶然在苍梧山脚下遇见乔姑娘被劫持,便上山寻找。在下在这地洞中发现了乔姑娘,当时夜色已深,这里又冷酷无比,在下也没有什么立时救乔姑娘出来的办法,只能自己进入地洞中为乔姑娘取暖,不然怕乔姑娘会出现什么危险。” 沈岸辞想说些什么,却被乔咏晖拦住了。乔咏晖对着顾安笙道:“想必这位就是文周社的顾公子,今日小女多亏了有顾公子相救。老夫再次谢过顾公子了。” 顾安笙鞠了一礼道:“在下尽自己所能救乔姑娘,乔老板客气了。” 乔锦月走到乔咏晖身边,撒娇似的叫道:“爹,女儿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你个死丫头!”乔咏晖正了正面色,作势要打乔锦月:“要是没有这小顾公子救你,你还有命出来吗?让你胡作非为,这回知道教训了吧。下回你还敢乱跑!” “啊,别打我!”乔锦月知道父亲只是吓唬自己,嬉笑着作势跑回师父,师姐身边:“师父师姐救我,爹要打我!” 陈颂娴替乔锦月捋了捋鬓发,微笑中也带着几分心疼:“傻丫头,平安就好。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回去好好将养几天吧。你爹说的对,知道贪玩的危险了吧,以后可不许任意妄为了。” 苏红袖见乔锦月平安归来,松了一大口气,却也红了眼眶,她上前一步拥住乔锦月:“小七,是师姐的错,师姐不应该让你那么晚了一个人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师姐一定会照顾好你,不会再让你出任何意外了。” 乔锦月拍着苏红袖的肩,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师姐,不怪你是我贪玩惹的祸。小七答应师姐,以后再也不会出任何意外了,永远陪在师姐身边,师姐你看好不好?” 苏红袖笑了,戳了一下乔锦月的脸蛋:“小丫头就会花言巧语!” 乔锦月退后一步,对着身前湘梦园的众人道:“爹,师父,师兄,师姐。锦月胡闹让你们担心了,以后锦月一定会听话,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 乔咏晖也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你不知道你失踪那会儿我们有多担心,罢了,你知道错了就好。现在没事了,你回去歇几天再演出吧!” 顾安笙瞧见一切已恢复寻常,便道:“既然乔姑娘已经没事了,在下便告辞了。乔姑娘腿上有伤,回去定要好好歇息,我们改日再会。” “顾公子!” “嗯?” 乔锦月触不及防的叫住顾安笙,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晚的相处,此时此刻竟生出了不舍之情。 沈岸辞瞧出了乔锦月的深情,心中有些不悦上前一步对顾安笙拱了拱手道:“小师妹幸得公子相救,在下不明原因,言语唐突公子,请公子见谅。小师妹在下会照顾好的,公子不必挂心。” 顾安笙轻轻点头微笑道:“无妨,在下知道沈公子是担心师妹。” 乔锦月只呆呆的说了一句:“小女多亏公子相救,只是公子不打算随我们回湘梦园坐坐吗?” “不必了。”顾安笙微笑道:“在下今天下午还有一场演出,回旅馆整理一下,就要准备去了,也不便多作耽搁。。” “等一下”乔锦月又一次叫住了顾安笙,脱下了身上的大衣:“你的这件衣服……” 顾安笙伸出手来制止住乔锦月:“衣服你先穿着吧,这秋日风高,怕你着了风寒。” 沈岸辞却沉着脸道:“这天气不至于寒冷到如此,顾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衣服你还是拿回去吧。” “哎呀,师兄!”乔锦月眼珠转了转,叫住沈岸辞:“师兄,顾公子这件衣服我都给弄脏了,回去洗好了才能还给顾公子呀,不然这也太失礼了。” 乔锦月原本是想将大衣交还于顾安笙,顾安笙拒绝反倒提醒了乔锦月。留下这一个念想,至少以后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沈岸辞微微语塞,只好挥了挥衣袖:“这……随你吧!” “嗯!” 顾安笙朝湘梦园众人拱了拱手:“在下今日便先告辞了,各位后会有期。” 乔咏晖回礼道:“既然小顾公子有事,那便不强留你了。他日必将登门致谢,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一行人在苍梧山脚下别过,乔锦月望见顾安笙的身影越来越远,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许是不舍,又许是留恋,却也不知再见时又是何时。 第二十章 两地相思 苍梧山一别之后,又是一个月。 乔锦月腿上的伤不重,修养几日便痊愈,这一个月也没有登台演出。顾安笙那一边也是照旧,隔三差五就会有一场演出,时而实在文周社小剧场,时而去商演。 自那日苍梧山告别之后,乔锦月总会时不时想起顾安笙。 脑海中偶尔出现顾安笙那长身玉立的身影,那眉目如画的容颜。乔锦月也不知道自己对顾安笙是何种感情,也许是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依旧感念于苍梧山雪中送炭之情。 顾安笙也总是会在闲暇之余,想起乔锦月。那个看起来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实际上却是一个善良执着的好姑娘。 文周社的演员们都是男子,除了师娘之外,顾安笙所见的女子只有那些女看客。顾安笙如同一只寒梅一样孤傲清冷,对那些身为富家小姐的庸脂俗粉一向丝毫不感兴趣。 乔锦月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女子,那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的姑娘,已然轻轻扣动了自己的心弦。 乔锦月伤势渐渐痊愈,休息这几日也没有什么演出。顾安笙的那件大衣还在自己这,便总想着借还衣服的机会再去见顾安笙一面。 这天父亲和师父都不在园子里,乔锦月一个人来到了没有人在的正厅。想了又想,终于拨过去了文周社那边的电话。 “滴……”电话那边接通了。 “喂,胡先生…”乔锦月小心翼翼的说:“我是乔锦月,我想问……” “我是胡仲怀。”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声。 “哎,小胡公子呀!”乔锦月松了一口气,并问道:“你父亲今儿不在吗,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我父亲出去演出了,今儿这几天都不在。” “那……”乔锦月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那你师兄今儿在吗?” 只听得电话那边传来了调笑声:“师兄?我的师兄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一个师兄啊?” “哼,少贫嘴!”乔锦月被激得拍了下桌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哈哈哈!”胡仲怀笑道:“我就知道你惦记着我师兄,今天下午师兄在小剧场还有一场演出,恐怕今儿是没时间了。不过明儿可以啊,明儿师兄一天都没有演出,你要来的话,明天早点来,我师兄一定在。” 乔锦月闻言,内心颇为激动,忙叫道:“好啊,好啊,明儿我一定准时到。”话音刚落,乔锦月似乎意识到了不,忙又说道:“诶?不对,我还没说我干嘛呢,你怎么知道我要去。” “你不用说我就知道,我师兄啊,也惦念着你呢。好啦,我还有事呢,就说好了,明儿上午你早些来。就这样,我挂了啊!” “哎哎哎……”乔锦月的话还没说完,胡仲怀就已经挂了电话。 乔锦月心想:这个胡仲怀也真是能胡闹,不过明天就能见到顾安笙了,管他别的呢。 胡仲怀挂了电话,只身走到顾安笙的屋门前,轻声扣门道:“师兄!” 屋内传来顾安笙的声音:“门没锁你进来吧!” 胡仲怀推开门进了屋:“师兄,你在做什么呢?” 顾安笙道:“也没什么可做的,看看下午那场相声的稿子呢。你来有什么事吗?” 这时,胡仲怀瞥见顾安笙桌子上有一条月亮形状的项链,心中好奇,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咦?师兄,你这里怎么会有这女人的东西,又是你的哪个女看客送的?” 顾安笙却紧张了起来,忙伸手制止道:“别动,放在那里,这可不是我的。” “嗯?”胡仲怀眯起眼,笑侃道:“师兄,这不会是你要送给那个姑娘的吧!哎呦呦,我一向不解风情的的师兄这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啊?” 顾安笙见胡仲怀没放下项链,只好走过去制止:“别胡说,快给我。” “不给不给!”胡仲怀绕了一圈躲开了顾安笙:“你不说这是你要送给谁的,我就不给你!” “真拿你没办法!”顾安笙无奈,只得道:“这条项链不是谁送给我的,也不是我要送给谁的。是乔姑娘的!” “哈哈!”胡仲怀笑道:“我就知道是她,老实交待,你们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哎呀!”顾安笙无奈摇头,解释道:“乔姑娘被劫持的事你都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乔姑娘说她的项链落在江南布庄,是在回去取的路上被劫持的。” “前几天我去演出的时候恰巧经过江南布庄,料想乔姑娘腿上的伤还没有好,也走不了太远。我就进去帮她取回了,心想什么时候再见到她时,交还于她。” “啧啧啧!”胡仲怀感叹道:“你对乔姑娘真是用情至深啊!” “行了行了。”顾安笙对胡仲怀这一番调侃颇感无奈,上前了两步道:“你快把项链还给我!” “哟,那么紧张干嘛。”胡仲怀又绕了一圈道:“你不知道乔姑娘也……” 胡仲怀话音未落,那项链却被甩在了床头桌上,镶玉的月亮项链竟碎了一个角。 顾安笙见状叹了口气,皱眉,正声道:“你说你胡闹什么,这下好了,摔坏了项链,怎么跟乔姑娘交待!” 胡仲怀自知惹了祸,背过手去,低下头,小声道:“我也没想到这玉质的项链这么不经摔啊,师兄,我错了,要不我再赔给乔姑娘一条项链吧。” 顾安笙瞥了胡仲怀一眼:“这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上哪去赔给她一条一模一样的?” 胡仲怀也知道自己赔不了,正低头泄气。哪知他突然灵机一动,心生一妙计:“诶,师兄,我想到了一妙计,这个月亮项链只是碎了一个角也没有摔得面目全非,不如在这个位置镶嵌一颗玉石。你想这一个月亮在这里多单调,不如添一颗玉石,倒是会增添一丝色彩!” 顾安笙思考片刻,觉得胡仲怀说的不无道理。于是打开床头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又从盒子里取出一颗蓝色的宝石。 他说道:“你这个想法也并无不可,你看这颗蓝宝石怎样,一会儿我便去走一趟,给这月亮镶嵌上这蓝宝石,希望乔姑娘不会介意吧!” “啊呀呀,师兄呀!”胡仲怀惊讶道:“这颗蓝宝石可是去年咱们在北京城演出时,前朝老臣赏赐给你的。这可是你这些年收到过最贵重的赏赐了,你一直都好好珍藏着从不拿出来。今天你竟然想把这颗宝石给乔姑娘,我的师兄啊,你可想清楚了?” 顾安笙点头道:“身外之物而已,也没什么可舍不得的。” “是嘛?”胡仲怀笑道:“是你真的不在乎,还是你对乔姑娘舍得啊,你是不是瞧上人家姑娘了?” “闭嘴!”顾安笙拿扇子敲了下胡仲怀的头:“都是你惹出来的事!” 胡仲怀捂着脑袋哀叫道:“师兄你怎么对师弟这么狠呢!不过我可和你说啊,得快些把这宝石镶嵌上,因为啊,明天乔姑娘就来见你了!” 顾安笙疑问道:“乔姑娘明天来见我,谁和你说的?” 胡仲怀笑嘻嘻的说道:“她刚刚从湘梦园打来了电话,说想来还你的衣服。我告诉他你今天下午有演出,让她明天来,就这么就说好了。” “你这,谁让你给我做主的…唉,拿你没办法。” 顾安笙白了一眼胡仲怀:“唉,罢了罢了,那我快些去吧,争取在明天乔姑娘来之前取回来。” 胡仲怀说道:“师兄我替你去吧,你在这好好准备下午的演出吧!” 顾安笙忙伸出手制止:“你就算了吧,毛毛躁躁的我可放心不下,你在社里好好待着吧,我去!” 胡仲怀只得点点头:“哦,好吧师兄!” 第二十一章 复进文周 为了去见顾安笙,这一日乔锦月特意早早便起了身。梳洗打扮之后,雇了一辆车去文周社。 乔锦月喜欢淡雅色的衣服,哪怕是去见顾安笙也不愿身着太华丽,今日依旧穿了一件偏淡紫色的长裙,仔细的点了一个淡雅的妆容。 乔锦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心里一直像打着小鼓点一样,砰砰的跳个不停。 第一次来文周社的时候,觉得路途好遥远,一路上昏昏欲睡。而今天仿佛很快,不到一刻钟便到了文周社。乔锦月轻扣文周社的大门,开门的是胡仲怀。 乔锦月见了胡仲怀便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胡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呀,乔姑娘!”胡仲怀客套的回了一句,又朝乔锦月身后望了望,见并无其他人。便问道:“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乔锦月点头:“是啊,我父亲师父他们都出门演出了,这几日都不会回来的。” 胡仲怀又问道:“那你师姐呢,你们平时不都是形影不离的吗?” 乔锦月道:“师姐也随师父他们去了,本来我也是要去的,奈何我前些日子受了伤,师父便没要我去。” 胡仲怀略感失望,淡淡答了句:“哦。” 乔锦月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瞅向胡仲怀,仰着脸说道:“我说你怎么那么热情让我来呢,原来你是想见我师姐呀!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来了。” “哪有,哪有!”胡仲怀陪着笑脸:“苏姑娘来了在下自然开心,乔姑娘来了在下也一样开心!” 乔锦月扭过头来,翘起嘴角道:“哼,这还差不多!” 胡仲怀忙伸出手作出有请的姿势:“还在这等什么呢,快进屋里呀!” “好!”乔锦月随胡仲怀进了正厅,四周却不见顾安笙的身影,乔锦月便问道:“你不是说顾公子今天在这吗,怎么不见顾公子的身影?” 胡仲怀沏了一杯茶放在乔锦月的桌子前:“师兄早上有点事,他说你若是来得早就在这儿等他一会,他呀随后就到。呐,这是师兄嘱咐我特意为你沏的茶。” 乔锦月饮了一口茶,只觉得清香无比,舒适可口。和平时师父,父亲饮的那种略带微苦味道的茶完全不同。于是便深吸了一口气,细细品味这个味道,并问道:“这茶的味道确实好,这是什么茶呀?” 胡仲怀道:“是红豆薏米茶,师兄说这茶你一定会喜欢。” 乔锦月与顾安笙见面不过两次,他如何得知自己的口味的?乔锦月惊异道:“可是我又没说过,顾公子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喜欢这个口味的茶呀?” 胡仲怀笑嘻嘻的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等师兄回来了,你自己去问师兄吧!”他看了一眼怀表,又说道:“时间不早了,今儿下午我还有一场演出,我先去找我搭档对对台词儿。你在这等一会吧,师兄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乔锦月点点头:“你去吧,我自己在这等一会就行。” 胡仲怀走后想,乔锦月又饮了几口杯中的红豆薏米茶,只觉得香甜可口,自己着实喜欢这口味,顾安笙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喜爱这口味? 乔锦月复又瞧见桌子上有两块木板,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记得上一次来到文周社,在后台瞧见顾安笙敲着这样两块木板唱着太平歌词。乔锦月玩心大起拿起这两块木板模仿着当日顾安笙的打发,打了两下。可自己不会打,刚打两下,便夹到了自己的手,那两块木板从自己的手中脱落。 “啊!”乔锦月吃痛的叫了一声。 “小姑娘,这御子板可不是这么打的!”背后传来顾安笙温柔的声音。 “啊,顾公子!”乔锦月忙将掉在地上的御子板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复又站起身。奈何自己起的太猛,刚起身便头脑眩晕,摇摇欲坠。 “慢些!”顾安笙伸出手,扶住乔锦月。 乔锦月稳住了身,向后退了一步,对自己的莽撞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言道:“让顾公子看笑话了。” 顾安笙瞧着乔锦月那紧张的样子实在可爱,便笑道:“乔姑娘是想学打这御子板吗,不过这御子板可不是你这么个打法,这样很容易伤到手的。” 乔锦月微微抬起头,说道:“我记得上次你唱那个太平歌词的时候就是打击这两块木板唱的,哦,你说这叫御子板?我还真不知道,只是觉着无聊想试着打一下。” 顾安笙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乔锦月顿时兴奋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两度:“好呀好呀!”紧接着又问道:“可是顾公子你这么早到哪里去了?胡公子只说让我在这里等你。” “噢。”顾安笙将项链递到乔锦月的手上:“乔姑娘,这是你的项链,还给你!” 乔锦月接过项链,瞧了瞧。见这项链与自己丢失那条很像,但却大有不同。便抬起头说道:“顾公子,这不是我的项链啊。我确实有一条这样的月亮项链,但我的项链上没有这颗蓝宝石呀。” 乔锦月要将项链还给顾安笙,顾安笙却伸出手来制止道:“不,这条项链是你的。你那日在山洞中,提起你是去江南布庄取项链时,被程显威他们劫持的。” “恰巧几日后,我演出经过江南布庄。心想着你腿上的伤还未好,应该不能走远,我就去帮你取了,想着什么时候再次见到你便交还于你。” “可都怪我太粗心大意,竟把你的项链摔碎了一个角。为了补偿我便将这蓝宝石镶在了这月亮之上,还请乔姑娘勿要怪罪在下自作主张!” “无妨,无妨。”乔锦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项链,中间的蓝宝石闪闪发光,一见便使人心生喜悦,乔锦月笑道:“这一个月亮单单挂在这里的确太过单调,有了这颗蓝宝石相衬,反倒是更添了一丝色彩。” “这颗蓝宝石大概是价值连城之物吧,我应该感谢顾公子替我取物,赠物之恩,又怎么会怪罪呢?” 顾安笙点点头,温和笑道:“乔姑娘喜欢就好!” 乔锦月摸了摸月亮项链中镶嵌着的蓝宝石,问道:“这蓝宝石光滑而有色泽,想必价值不菲,我又怎么能受的起呢?” 顾安笙忙道:“乔姑娘不必介怀这个,只是寻常之物。我是想着你喜欢蓝色,这颗宝石正巧与你相配,便镶嵌在你的项链上了。” 乔锦月微微福了一福,做鞠躬状:“如此锦月便多谢顾公子了!” 顾安笙伸出手,虚扶了一下乔锦月:“乔姑娘客气了!” 第二十二章 所谓伊人(上) 乔锦月的目光回到桌子上那盏红豆薏米茶上,这才又想起来了,问道顾安笙:“顾公子,胡公子说这红豆薏米茶是你特意为我而准备的,他说你说我一定会喜欢这口味,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茶的?” 顾安笙微微一笑:“我记得上次宴席的时候,你最喜爱的一道菜便是红豆羹汤。料想这红豆薏米茶也一定合你的口味。” “况且这红豆薏米茶有润嗓护喉的功效,对于你这种常年唱戏的戏角儿,护好嗓子也是必备功课。你若是喜爱,我便包装一些你拿回去细细品尝。” 这一份细心与体贴,又一次撞入乔锦月的心怀。乔锦月轻轻眨了下眼睛,嘴角含笑道:“难得顾公子如此细心入微,看来顾公子与锦月是为知音。” “哦,对了。”乔锦月从桌子拿起纸袋,小心翼翼的从纸袋中拿出顾安笙的大衣,呈给顾安笙:“这是你上次你在苍梧山给我的那件大衣,衣服我洗好了,便拿来交还与你。” 顾安笙接过大衣,低头看了一眼乔锦月的腿,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问道:“乔姑娘你的腿上的伤好了吗?” 乔锦月点头道:“本来也是小伤,早已经好了。只是我爹爹和师父他们不让我登台演出,也不许我练功,还要再让我修养一段时间。” 顾安笙亦是赞同道:“你父亲和师父说得对,你确实该等到痊愈之后才能练功和演出,不然对自己的身体会造成伤害的。一件衣服我也不着急需要,你大可不必为了送还一件衣服走这么远到这来的。” 乔锦月低头撮着袖口的衣衫,口中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为了一件衣服过来的……” “不是为了一件衣服?”顾安笙扭过头,仔细看着乔锦月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乔锦月被顾安笙盯得心虚,退后一步,躲过顾安笙热切的目光。既然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也便承认了,于是急切的说道:“是啊,一方面是为了还衣服。” “另一方面我也是想过来看看你啊,好歹我们也曾共患难过,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朋友之间有所往来,难道不应该吗?” 顾安笙被乔锦月这急切的样子逗笑了,便顺着她的话来:“是是是,你说的没错,我们是朋友,有所往来也是应该的。” 顾安笙朝窗外看了看,见微风和煦,秋色正好,便道:“今天也没什么事,你来了也别白来。我带着你到花园里转转吧!” “好呀,好呀!”乔锦月当然乐得同意。 旧历已经进入九月,正是金秋时节。日光照耀在湖面上映起阵阵金波,青石板十三阶,每一阶旁都开着各种颜色的小菊花。 乔锦月不禁陶醉于其中,望着湖光秋色道:“这小花园中,秋色连波,波上寒烟醉的景象,到让我想起了《牡丹亭》中的那一出《游园惊梦》!” 顾安笙道:“《游园惊梦》,便是那杜丽娘游园伤春而逝,后为柳梦梅而再度复活的故事?” 乔锦月目光转向顾安笙,点头道:“正是这一出,你也会唱吗?” 顾安笙道:“幼时随师父师娘去戏园子里看过这一出戏,对这一出戏印象极为深刻,也甚是喜爱。” 乔锦月望着湖光秋色,继续道:“原来是这样。这《牡丹亭》也是我拿手的一出戏,我曾扮过杜丽娘,我喜欢杜丽娘这一角儿,为爱而逝,又为爱而生,是个敢爱敢恨,性情刚烈的女子!顾公子你觉得呢?” 顾安笙点头道:“嗯。杜丽娘守礼中不缺叛逆,温婉中不失坚强。生于封建世俗人家,却不服于封建礼教。这与乔姑娘你倒是极为相似!” “与我?”乔锦月下意识的指了指自己,思考片刻,答道:“其实那杜丽娘愿为爱死而复生,她不甘于世俗,不甘于礼教,换作是我,我也会一样的。” “这柳梦梅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娶的女子,必然是一个不同于庸脂俗粉的真性情女子。顾公子,你若是柳梦梅,你可否会看上杜丽娘这样的女子?” 顾安笙目光落在天边的斜阳上,轻声答道:“我自然同柳梦梅一样,看上的女子决不会是世俗的庸脂俗粉。” 乔锦月望着秋色连波的小桥流水,一时触景感怀,情不自禁的吟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这轻柔娇媚的嗓音,犹如远山空谷中传来的天籁。 “好好好!”顾安笙拍手叫好:“好一个“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便道是美人,美景,美事!” 乔锦月一个转身,正巧撞到顾安笙的胸前,一个转身没站稳,险些跌倒。 “小心!”顾安笙急忙扶住乔锦月,低头见目光却正巧碰上乔锦月那倾世容颜,四目相对间,不由得激起了心波中的层层涟漪。 顾安笙将乔锦月扶稳,目光停留在乔锦月那漆黑的秀眉上,口中道:“你今日的眉画得不错,犹如远山含黛!” “有吗?”乔锦月抚摸着自己的眉梢,被这一声夸赞弄得红了脸。 “自然!”顾安笙的答复温柔而又含情。 乔锦月浅浅一笑,转身观向这良辰美景。湖中倒影着的,仿佛是那梦中游园的佳人与那书生才气的才子。 第二十三章 所谓伊人(下) “诶,顾公子,你刚才跟我说,你们唱太平歌词所打击的乐器,就是那两块木板,叫御子板?” “是啊!” 乔锦月说道:“我不了解你们相声这一行当,上次阴差阳错的闯进后台,第一次看你使用御子板。看起来使用它很简单,而实际上用起来,却是真真的复杂啊!” 顾安笙点点头道:“凡是都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呢,你曾经以为我们相声演员只是凭借红口白舌谈东论西,但你看不到我们从小练基本功需要下多大的功夫。” “就好比这御子板,你以为打击起来很容易,实际上,当你真正能用起来时,得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乔锦月眉目间透露出意味深长:“我曾经以为,你们相声这一行当并不需要下什么功夫,现在才明白,你们吃的苦,比我们还要多。” “而且我师父和你的师父师娘也都说过,相声和戏曲不分家。你们干相声这一行当的,可以学唱戏曲。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多了解一下相声。” 顾安笙看向乔锦月,温声道:“你想听相声可以随时到这里来找我,找仲怀都可以的。我们会在剧场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只是……” 顾安笙故意停住不说话,乔锦月抬起头疑问道:“只是什么啊?” 顾安笙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只是你别再悄悄跑到后台去偷看,撞到了东西再落荒而逃了!” “哎呀!”乔锦月被说得难以为情,掩面而笑道:“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 “好啦!”顾安笙拉下乔锦月掩面的手,说道:“同你玩笑罢了,你要真想听相声,小剧场随时都可以来。你想学御子板,我也随时可以教你啊!” 听到御子板,乔锦月顿时来了兴致:“真的吗?” 顾安笙从衣袋中取出御子板:“当然,你愿意,现在就可以!” 乔锦月兴奋道:“好呀,好呀!” 顾安笙将御子板递到乔锦月手中,说道:“来,你先用右手紧握住它,食指间留出一个缝隙……” 乔锦月仔细的听着顾安笙的话学起御子板。满园秋色易醉,才子佳人诉情。不知不觉间,已从上午到了傍晚。 这一天乔锦月都与顾安笙待在一起,午膳也是留在文周社与顾安笙一起用的,寻常又美好的一天,乔锦月心旷神怡,满心欢愉,顾安笙亦然。 “师兄,师兄!可找到你了。”一个文周社的弟子从小径跑到花园,寻到了顾安笙和乔锦月。 顾安笙紧张问道:“今天没有我的演出,你跑到这里来找我做什么,难道出了什么事?” “不是不是,师兄你别紧张。”那弟子扶着石头喘着气说道:“是……是胡师兄,他……他说让你过去帮他助演一下,把乔姑娘也带上。” 顾安笙凝眉,奇道:“若是下午场,这个时候也到了返场的时间了。他叫我去干什么,难道不知道社里有贵客吗?” 那弟子道:“胡师兄就是让您去帮他返场,他说让你过去给看客们唱几句就行。” “唉,这个仲怀!”顾安笙摇头叹息一声,无奈笑道:“这个师弟是真会给我找麻烦,罢了罢了,乔姑娘你要是愿意,便随我去一趟吧。” 乔锦月当然十分愿意,忙点头道:“好啊,上次我听得你的唱腔是极为精妙的,正好这次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再次看着你在剧场一展歌喉呢!” “我们走吧!” “好!” 顾安笙带着乔锦月从后门进入了剧场。拉开幕布,看着台下的看客们依旧是齐满坐满,顾安笙只得略带歉仄的对乔锦月道:“乔姑娘,对不住你了,今天观众席上已经坐满了人,这次只能委屈你在后台了。” “哎呀,没事的。”乔锦月调皮一笑道:“你放心,这次我不再会碰到桌子,也不会闯到前台落荒而逃了!” 顾安笙推开了桌子,笑道:“好啦,我先把这桌子移开,你就不会碰到了。” 乔锦月点头:“你倒是想得周到。” 顾安笙朝台上的胡仲怀使了个眼色,胡仲怀会意,点了点头对台下的看客道:“今天感谢大伙来捧我胡仲怀的场,接下来的返场呢,我要请到一个人,也是你们最想见到的人。那么,就请他上台来为大家唱上几句!” 胡仲怀朝后台点点头,顾安笙整了整衣衫,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缓缓走上台去。 台下是意料之中的一片唏嘘。 “哇,顾二爷来了,我不是做梦吧,真的是顾二爷!” “今天来看胡少公子的场子没想到还能见到顾二爷,这票买的真的是值了!” “顾二爷还是那么英俊呢!” “……” 乔锦月一看便知,这台下的女看客们,也都是顾安笙的相声迷。 顾安笙朝台下深鞠一躬,轻声道:“感谢各位对顾某的抬爱,承蒙各位。今日是我师弟的场子,有幸前来助演,那便为大家唱上一小段吧!” “好!”台下掌声如雷鸣。 顾安笙清了清嗓,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乔锦月在后台听得十分清楚,这不就是自己今天所唱的《游园惊梦》吗? “不愧是顾二爷呀,真的是什么都会!” 顾安笙鞠了一躬,又说道:“多谢各位,这一段是《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顾某从未唱过。是今日恰巧听一个真正会唱戏的朋友唱了这一段,便学来了。那个人的戏唱得是极好,顾某这一番学唱,实是自愧不如!” 言毕顾安笙便朝后台的乔锦月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皆是相视一笑。 “好啊,师兄唱得真的是好极了!”胡仲怀拍手说道:“今日感谢各位看客前来,演出便到此为止了,我们下次见!” 此时返场已结束,看客们走的走,散的散。后台的乔锦月,依然能听得到台下的夸赞声。 “来听胡公子的相声返场竟能看到顾二爷,我这走的是什么神仙运啊!” “顾二爷不愧是神才,什么曲种都会啊!” 待看客们出了剧场后,顾安笙,胡仲怀都回到了后台。 “怎么样?”顾安笙问道乔锦月:“我刚才学唱的那一段《游园惊梦》怎么样?” “真的是极好!”乔锦月拍手笑道:“不愧是顾二爷,真是万曲宝库,什么都会!” “哦,我说呢?”一旁的胡仲怀调笑道:“我方才还纳闷师兄怎么唱了这从来没唱过的戏呢,原来是听乔姑娘唱的啊,哎呀呀师兄你对乔姑娘可真是上心呢!” “你闭嘴!”顾安笙与乔锦月异口同声的朝胡仲怀喊道。 胡仲怀急忙一手捂住嘴,一手举起做投降状:“我可什么也没说啊!”内心却想:“这两个人还真是有默契!”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拂起了乔锦月的发丝。乔锦月朝窗外望了望,见天边已暮色苍茫,便道:“胡公子,顾公子,感谢二位款待。天色已晚,锦月不便多待,此时也该告辞了。” 顾安笙道:“天色已晚,这里离湘梦园又那么远。你一个人回去我实在不放心,可我今晚还要代师父陪新来的弟子练基本功。这样吧,我让仲怀送你回去吧!” “这……” 乔锦月本可以自己回去,不想麻烦胡仲怀与顾安笙,但想起那日黑夜被劫持一事,是觉后怕,便道:“也好,那便多谢二位了!” 胡仲怀拍拍胸脯道:“师兄放心,师弟保证将你的女人安全送还!” 顾安笙敲了一下胡仲怀的脑袋:“胡说什么呢!” 胡仲怀朝顾安笙做了个鬼脸。 第二十四章 明晓实情 乔锦月与顾安笙道别后,便随胡仲怀离开了文周社。出门后,胡仲怀叫了一辆车,与乔锦月一同上了车。 “哎呀呀!”胡仲怀一屁股坐到车里,故意阴阳怪气的道:“乔姑娘啊乔姑娘,我师兄对你可真上心呢,都叫我亲自护送你回去,以他那样清冷的性子,换了旁人他哪有这份心呢?” 面对胡仲怀的调笑,乔锦月自然懒得多理,她瞪了一眼胡仲怀道:“你这个胡仲怀,成天也没个正形。” 胡仲怀却正了正面色,认真道:“我是说真的呢,你看看师兄把那么贵重的蓝宝石送给你做项链了,他对你,难道还不够上心吗?” 这一言竟点醒了乔锦月,她坐直了身,忙问道:“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顾公子同我说的是他失手打坏了我的项链,为了赔偿我便将那个蓝宝石镶嵌在项链上。他说这个蓝宝石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寻常之物,可我瞧着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想不到这个傻师兄,竟然什么都没有和乔锦月说,胡仲怀摇头道:“其实你那个项链是我失手碰碎的,本来我打算去给你镶嵌的。” “但是师兄不放心我,他就亲自拿去修好还给你。这个蓝宝石自然也不是寻常之物,是我们之前去演出时,前朝老臣赏赐给师兄的。” “这么久师兄一直原封不动的好好珍藏着,直到遇见你,他毫不犹豫的就送给了你,你说,这说明了什么?” 胡仲怀一席话语落地,乔锦月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若说顾安笙对自己有情意,自己也感觉不太可能。 但是顾安笙为何会将这么贵重的蓝宝石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这也说不过去。 乔锦月颤颤巍巍道:“可是,可是顾公子那么清冷孤高的人,他怎么会……他应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吧。” 胡仲怀摇头,像是苦口婆心的劝道:“乔姑娘,师兄这些年来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我能瞧得出来,师兄对你是上了心的。” “师兄这个人看起来孤傲,但他对在乎的人,是真的好。乔姑娘,我想你也是喜欢我师兄的吧?” 乔锦月沉默了片刻,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是这几日会没来由的想起他,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何况她这个年龄,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男女之爱。 只是忽然想到一事,就直接开口问道:“胡公子,我对你们相声这一行当不了解,也不知其表演形式。有些不懂的事,我想问问你。” 胡仲怀也蛮热情的点头:“你问吧,只要我知道,就一定告诉你。” 乔锦月说道:“我听说你们相声行当有一种表演方法叫“砸挂””,这是什么?好像这么对师父有所不敬,又好像不是……” “你说这个呀!”胡仲怀耐心解释道:“我们相声其实和你们戏曲一样,戏里戏外要分得清,自然不能把相声当真。” “砸挂就是贬低别人,嘲讽别人做逗梗,但前提这个人必须同自己要要好。就比如我们也曾拿过师父,师兄弟砸挂,说过师父师兄弟不如自己什么的。” “但这些都不能当真,台上可以无大无小,但台下必须尊师重道,若有违背必将逐出师门。” “原来是这样啊!”听完胡仲怀的解释,乔锦月恍然大悟。心想,当初自己是真的误会了顾安笙,只是一种表演形式,而自己却当了真。 接着胡仲怀向乔锦月讲了许多相声行当的规矩和表演形式,乔锦月一边感叹相声行当的奇妙,另一边也感慨顾安笙学艺之路的不易。 胡仲怀又说道:“乔姑娘我知道你第一次见到师兄时可能对师兄有所误会,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误会了他,我也知道现在你解除了对他的误会,但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 胡仲怀正色道:“你看师兄表面风光,看客无数。但你没有见过师兄曾经一张票也卖不出去的惨淡之状。师兄是我父亲的第二个弟子,可惜我们大师兄幼年早夭,二师兄便成了最早入门的弟子。” “顾师兄现在算是大弟子,也是我父亲最予以厚望的弟子。他一边要练好基本功不能让我父亲失望,一边还要帮父亲教习新来的弟子。师父现在忙得没时间打理文周社,他一个人就要撑起半个文周社。” “师兄待我们也是特别好,就像亲哥哥一样,我小时候总调皮爱惹祸,每次我父亲要打我时,师兄总会替我承担。” “而且师兄的身子也不好,小时候为了保护我腰部受过伤,每每阴雨天总是会疼痛不止。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从没说过一声疼,面对喜欢他的看客,他总是会展现出他最好的一面。” “背后的辛苦不易,他也从不会对任何人说。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总为别人考虑,却从不考虑自己。他这样的人,能配上他的必然是一个极好的女子,所以乔姑娘,如果有一个真正能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的人,我希望是你。” 乔锦月低头不语,她只知道做相声行当的不容易。可顾安笙背后的辛苦她所知晓的只是凤毛麟角,顾安笙只是与她说了一点而已。 而他所受的辛苦,远比自己想象中多得多。乔锦月也没有在意胡仲怀最后说得是什么,她只觉得顾安笙这样一个人,应该被命运温柔以待。 见乔锦月沉思不言,胡仲怀一语打断她的思路:“乔姑娘,乔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嗯?”乔锦月刚刚回过神,整理一下思绪道:“我是想顾公子送我这么贵重的蓝宝石,我应该回赠一些什么,可我不知道他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什么东西能配上他。” “哦,你在想这个啊!”胡仲怀狡黠一笑:“这个自然有机会,下个月二十三是师兄的生日,我悄悄告诉你,你就装作不知道。到时候你过来送他一件礼物,我也不告诉他,好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乔锦月心想,胡仲怀的想法是可以,可自己送什么能得他心意,于是便道:“他那样的人,恐怕寻常的物件配不上他,我也不知道该送他些什么。” 胡仲怀想都没想就说道:“这个你不必有顾虑,只要是你真心送的礼物,他一定会喜欢。” 乔锦月细想,胡仲怀所言不无道理,便点头同意道:“说得也是,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得帮我一个忙啊。”胡仲怀话锋一转:“诶,苏姑娘最近怎么样啊?” “哦,胡仲怀。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心思。”乔锦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和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从我这打听我师姐啊。” “谁说的?”胡仲怀耸了耸肩:“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看好你和我师兄。我对你师姐也是真心的,还指望你帮忙牵线搭桥呢!” 乔锦月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盯着胡仲怀:“果真如此,你对我师姐是真心的?” 胡仲怀认真道:“当然是真的。” 乔锦月仔细的打量一番胡仲怀,笑道:“相识这几日来看,我瞧着你也是个靠谱的主,你要是能好好爱护我师姐,我也乐意把师姐交给你。只是师姐对你有没有这样的心思,那就只能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胡仲怀心里开怀,声音也提高了几度:“那便先谢过乔姑娘了,到时候还请你在苏姑娘面前多为我美言几句呢!” 乔锦月点头笑道:“这个自然会的。” 这时只听闻车夫在车外喊道:“姑娘,湘梦园到了!” “知道了!”乔锦月道:“我到家了,我们来日再见!” 胡仲怀亦道:“来日再见!” 告别后,乔锦月便下了车,回到了湘梦园。 第二十五章 相望尽处 自九月末与顾安笙一别,乔锦月的生活也回归到了正轨。腿伤已经痊愈,接下来的日子便同往常一样,时而外出唱戏,时而在湘梦园练功。只是这些日子,乔锦月给自己新布置了一门功课,同时也盼望着那个日子快些到来。 这一日刚刚收工得早,乔锦月便早早回到了房间。见师姐不在,便小心翼翼的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包裹。从中抽出针线和一件未缝好的衣衫,仔细的缝补起来。 乔锦月心想着那个日子就快要来临了,自己的动作也必须要快些。 这件衣衫不是别的,正是乔锦月准备送给顾安笙的生日礼物。那日经胡仲怀一说后,乔锦月细细思量,觉得寻常的俗物自然入不了顾安笙的眼。 既然他是说相声的角儿,最钟爱的自然是传统的中式大褂。既然要真心实意,那便自己亲手为顾安笙缝制一件。乔锦月不爱女红,为了这件大褂,乔锦月亲自像苏红袖讨教了针线活。 又亲自去选了布料,她想,顾安笙那样不染纤尘的翩翩公子,最配他的,自然是清冷的银色。针线活学起来不易,但为了一个最终目的,乔锦月自然不厌其烦,做起来也兴高采烈。 “小七!”苏红袖轻轻推开门进了房间。 “啊,师姐!”乔锦月未曾想师姐今日也这么早回房,以防师姐发现,便紧忙将针线与衣服塞到包裹中,并将包裹放置在枕头下面。 “师姐,你不是陪着师父吗,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苏红袖走到椅子旁坐下,说道:“师父怕我这几日太累,让我早些回来休息。诶,你在这做什么呢?” “师姐,来喝茶。”乔锦月为苏红袖倒了一盏红豆薏米茶,并未正面回答苏红袖的问题。 苏红袖饮了一口茶,说道:“这红豆薏米茶的味道确实不错。你自从上个月我们去麟州演出回来后就让咱们湘梦园所有的人都喝这个茶,你一直都没告诉师姐,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乔锦月似乎漫不经心的扣上茶壶盖,随口道:“听一个朋友说的。我们唱戏的喝这个茶能保护好嗓子就好了,何必在乎是从哪里得知的?” 苏红袖转过身,道:“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不过小七你这些日子好生奇怪,总是早早的回到房间不知做些什么,你又不和我说。是不是有什么隐瞒师姐啊?” “没……没什么。”乔锦月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面对师姐盘问,想瞒住而神色就已经出卖了自己,支支吾吾道:“师姐,你真……真是的,这么疑神疑鬼做什么?” 乔锦月伸出的手正被苏红袖抓住,苏红袖盯着乔锦月的手看,那细腻的皮肤上多了好多被针刺到的红色针眼。 苏红袖目不转睛的看着乔锦月的眼睛道:“还说没什么,前些日子你莫名其妙找我说学针线活,你告诉我说你要补衣服,补衣服至于补一个多月吗,至于补得满手是针眼吗?” 被苏红袖盯得心虚,乔锦月急忙抽出手,侧过脸去:“师姐说什么呢,我没有。” 苏红袖正色道:“当真没有?”说罢便从乔锦月的枕头下抽出包裹:“那你说这是什么,给谁缝制的?你是不是瞧上了哪家的公子想要……” “哎呀师姐!”乔锦月打断苏红袖的话,说道:“你干嘛偷窥人家的隐私啊?嗨,反正也算不得什么秘密那我便告诉你吧。” “我缝的是传统的中式大褂,是准备送给文周社顾公子的生日礼物。顾公子那日舍身救我性命之事师姐你也知晓,我理所应当予以回报。” “但他那样的公子,寻常之物恐入不了他的眼,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做一件符合他那样的气质的大褂送给他。” “之所以不告诉你不告诉师父,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你们要知道我做女红刺到自己的手,恐怕又会阻止我。” 苏红袖本以为乔锦月是做了什么坏事,听她这么说,便松了一口气:“顾公子是一个好人,你回报他也是理所应当。但小七你没必要为了一件礼物把自己的手伤成这样吧,师姐看了会心疼的。” 乔锦月却不这样认为,摇头道:“哪有做女红不伤到手的,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况且,你和师父不是都希望我唱戏之余学学这些,变得淑女一点,贤惠一点吗?” 苏红袖看着师妹,只觉得无奈又好笑,便笑道:“平时我与师父怎么说你都不听,这回竟然为了顾公子安下心来学女红,这顾公子是给你吃了什么定神药了?” 乔锦月似是随意的饮了一口茶,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喽!之前是我对他有所误会,但他真的是个好人,他在我患难时不顾危险相救,就连红豆薏米茶护嗓子这个功效都是他告诉我的。” 乔锦月不觉说漏了嘴,自己却不知道。苏红袖见状却笑道:“我说你这丫头这么突然叫咱们湘梦园所有的人都喝红豆薏米茶,原来是顾公子告诉你的偏方。那顾公子一表人才,你这丫头不会是喜欢他了吧?” 这话说得乔锦月心里打了个激灵,然而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她并未正视苏红袖的问题,错开了话题,说道:“文周社的夫人与我娘生前是同门师姐妹,他们的人也自然不会差。顾公子待我是不错,胡公子也不差。” “诶,师姐,上次胡公子好像对你特别的关心呢,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胡公子?”苏红袖回想与胡仲怀见面时的情境:“那个文周社的少公子我倒是记得。他热情,开朗,与你的性子很像。我记得他那日要与我学戏,是个有上进之心的人。” “哎呦,那你对那胡公子的印象不错嘛!”乔锦月调笑道:“你刚才说他与我都性子很像,那你喜欢我是不是也喜欢他呀,我瞧着他倒是喜欢你喜欢得紧呢!” “去去,你个小丫头!”苏红袖点了一下乔锦月的额头道:“自己的事不交代清楚,倒来调侃师姐了,你还是好好缝制你那件大褂吧,别到了顾公子生日那天你还没缝制好。” 乔锦月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答了一句:“哦!” 乔锦月不明晓自己对于顾安笙是何种感情,任凭胡仲怀所言,师姐所言,乔锦月也没有多想。她只知道顾安笙是真心待自己,自己亦要以真心回报。也许自己当他是患难相交的挚友,又或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如今,只盼望着那个日子快些来临。 第二十六章 关关雎鸠 乔锦月终于盼到了十月二十三日这个日子,幸得这一日没有演出。乔锦月便一早起身,叫上苏红袖离了湘梦园奔赴文周社。 为顾安笙庆生,本该乔锦月一个人去。但想起胡仲怀所托之事,乔锦月便叫上苏红袖陪自己一同前往。 一来想撮合他们,二来自己一个人单独到这样的场合,难免有所不适。乔锦月将这件事告诉了陈颂娴,陈颂娴念着徒弟的这份情谊,自然不会阻碍。 不仅应允了乔锦月前往文周社为顾安笙庆生,还让苏红袖带上一把佩玉以湘梦园的名义为赠予顾安笙。 乔锦月没想到顾安笙在生日这一天也有剧场演出,依然是胡仲怀接她们入殿堂中,胡仲怀见到苏红袖自然开心得不得了。 可这一日胡远道夫妇都在,乔锦月与苏红袖便简单的与二人问了个安。他夫妇二人问明乔锦月与苏红袖此次前来的缘由,乔锦月也无可隐瞒,就将为顾安笙庆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二人。 胡远道夫妇即知晓顾安笙冒险救乔锦月一事,他二人欣慰于顾安笙的患难相救乔锦月的行为侠义,同时也赞叹乔锦月的有情有义。 胡仲怀告诉乔锦月这一天上午顾安笙在剧场演出,有很多看客要与顾安笙一同庆生。下午便没什么事了,便可与家人在一起庆生。 乔锦月来时,胡仲怀就已经安排好这一日下午让乔锦月与他们一同为顾安笙庆生的事宜。 三个多小时的演出时间实在过长,依乔锦月的性子必定是等不及的,于是便想着去后台看看。 胡仲怀帮乔锦月打通了后台工职人员的关系,让乔锦月进入后台,自己便陪伴苏红袖在殿堂里等候。 这一次不同往日,因为是顾安笙的生日,看客比往日多得多,甚至买不上票的看客都进到了场子里。剧场的管理也格外严格,后台的工职人员都堵塞在帘幕口,维护秩序眼下也无人顾及到乔锦月。 乔锦月看不到顾安笙的身影,甚至他说什么,自己都听不清楚。乔锦月更觉无聊,只得趴在桌子上,默默的的等待演出的结束。 乔锦月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睡梦中,恍惚有人在自己身上披了什么东西。一个激灵,乔锦月便惊醒了。 猛然抬头,见顾安笙长身玉立着一件长黑大褂,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乔锦月惊得急忙站起身:“你来了?你这场演出什么时候结束的?” 顾安笙笑道:“我这场演出是有多无聊,竟让你在后台睡着了?” 乔锦月有些不好意思,捋了捋被自己压的乱的几缕发丝道:“还说呢,你这场演出到底有多少人啊?别说看,我连听都听不到,只听得下场的看客们一个劲的说“祝顾二爷生辰快乐啊,平安喜乐啊,万事顺意啊”什么的。工职人员都守在帘幕口,我根本瞧不见你的身影。没办法,我只能趴在这里睡一觉喽!” 说完乔锦月调皮的眨了眨眼,她才不会说因为今天要为顾安笙庆生,昨晚才兴奋得一夜未眠呢! 顾安笙点点头,好像是相信了乔锦月的话,依旧笑道:“原来如此,这可难为了乔姑娘呢!刚刚返场结束,工职人员告诉我,说仲怀带一个姑娘进来专程是想来看我的。我就知道是你,你在这足足睡了有两个小时了。你说你来了也不说一声,你提前告诉我我还能给你安排个座位,也不用在这无聊的睡觉了。” 乔锦月被顾安笙说得有些发懵,摸了摸头,低声道:“我真的睡了这么久,你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顾安笙温声道:“我也是刚来,忙完剧场的事送走看客,就过来看你了。本是看你睡得熟不想叫醒你,又怕你冻着就给你披了件衣服。哪知刚给你披上衣服你就醒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乔锦月庆幸,自己的睡相没有被顾安笙看得到,不然在他面前得多丢人现眼。 “呐,这是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乔锦月将礼盒拿给顾安笙:“打开看看吧!” “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顾安笙惊讶道:“我没同你说过,你如何得知今天是我生辰的?” 乔锦月晃了晃身子,调皮笑道:“胡公子一个月前就告诉我了,既然知道了你的生辰,那肯定要送礼物的啊!” 又是胡仲怀的小子,但此事做得还是蛮合心的!顾安笙接过礼盒,温声笑道:“你有心了。“ 拆开礼盒,竟令自己眼前一亮。是一件崭新银色苏绣大褂,只看一眼便使人爱不释手。 顾安笙拿出了大褂,从上至下仔细看道:“好漂亮的大褂,这布料也是极为精美,准备这个花了你不少心思吧!” 乔锦月却瞧见大褂被折叠处有好几处褶皱,追求完美的她不可能不在意,便伸出手去抚平:“只可惜这布料不禁压,折叠几下便出褶皱了。” 乔锦月伸出手时,正被顾安笙瞧见了手上的针孔。顾安笙一把抓住乔锦月的手,紧张道:“你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为我缝制大褂弄得?你这姑娘何必为了一件礼物这么伤害自己。” 乔锦月本不想承认,但瞧着顾安笙严峻的眼神,自知瞒不住,便承认了下来:“没关系,正好我也在练女红,哪有练女红不伤着手的,放心吧,没几日便好了。” 顾安笙瞧着乔锦月千疮百孔的手,又瞧着那件崭新的银色大褂,又是心疼又是感动,道了一句:“你真是个傻姑娘!”他仔细的将大褂收好,温声而言:“这个大褂我很喜欢,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大褂。我会好好爱护的,锦月,谢谢你!” 锦月。这是他第一次叫她锦月,这一次不是乔姑娘。这一声锦月,包含了所有的感动与柔情。许是一声锦月,便许了一世的挂牵。 第二十七章 共庆生宴 乔锦月想得没有错,能入得了顾安笙眼的绝不是凡世间的俗物。自己用心做的这件大褂,是送到顾安笙的心里了。哪怕自己的手伤得千疮百孔,乔锦月也是开心的。 “哦,我差点忘了!”乔锦月道:“我师姐这次也随我一起来了,她和胡公子还在正厅等咱们呢,咱们快回去吧!” “好!” 正厅中,胡仲怀与苏红袖依然等在那里,只是不见了胡远道夫妇的身影。 见二人归来,胡仲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哎呀师兄,你们俩怎么才回来。这演出早就结束了,我们早听到看客们吵吵嚷嚷的走了。你们俩干嘛去了不让我们知道?” 顾安笙未言,乔锦月白了一眼胡仲怀道:“我说小胡公子,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啊?” 苏红袖见顾安笙归来,与顾安笙见了一礼,将师父准备的礼盒呈上道:“今日恰逢顾公子生辰,湘梦园特意为顾公子准备一份贺礼。师父命小女赠予顾公子这把如意佩玉,在此愿顾公子万事顺意,平安顺遂。” 顾安笙接过礼盒,回了一礼道:“在下感恩湘梦园的这份心意,还请苏姑娘代为转告尊师一声多谢。” “师兄你瞧瞧多好啊!”胡仲怀在一旁调笑道:“你一过生辰便有这么多人送礼,我怎么就没这好福气?” “还说!”顾安笙朝胡仲怀挥了下袖子:“都是因为你!” 乔锦月朝厅堂四周望了一圈,见屋内并无他人,便问道:“诶?胡班主夫妇呢?” 胡仲怀回答道:“我爹娘他们回去打理社中事务去了,他们说,师兄的生辰就交给咱们来庆祝吧!地方我都安排好了,你们别管也别问,都跟我走吧!” 胡仲怀自顾自的往前走,其余三人皆是一脸茫然,硬是愣愣的跟着胡仲怀出了文周社。 “哈哈,就是这里了。” 眼前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餐馆,胡仲怀带三人走入,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这个餐馆人很少,是个露天场所,周围是一片绿草地,此情此景好不惬意。 “这就是你找的地方啊!”乔锦月四周打量一遍:“这里舒适安静,倒还真是个好地方呢,胡仲怀还真有你的!” 顾安笙亦点头称赞道:“想不到你还挺会安排的!” “哈哈!”胡仲怀笑道:“你们都坐下吧,我已经叫人点了火锅,一会儿马上就上来了。” 四人一同落座,不多时便上了火锅。胡仲怀令为顾安笙点了一碗长寿面,又为四个人叫了四瓶水果酒。 乔锦月倒了一杯酒饮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口味的果汁,味道好奇怪,想是从前没有喝过?” 胡仲怀道:“这个呀不是果汁,是水果酒。知道你们唱戏的常年用嗓不能过量饮酒,特意为你们点了水果酒。放心吧,这个酒喝不醉,是不会伤害到嗓子的!” 乔锦月道:“想不到啊,你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私下里这么细心入微。”说罢便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苏红袖,调笑道:“师姐,你说是不是啊?” 苏红袖点头,眉目温柔:“胡公子盛情款待,红袖多谢了!” 胡仲怀听得这温声软语,心中如沾了蜜糖一般,忙道:“难得我们能聚在一起,苏姑娘你也别客气!” 胡仲怀倒了一杯酒,举起向胡仲怀道:“师兄,这一杯我敬你。从小到大仲怀一直在师兄的庇佑下,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今天有幸陪师兄度过二十三岁的生日,师兄,愿你平安喜乐,以后的日子一直有师弟在。” 这一番话语,顾安笙心中亦感动,站起身与胡仲怀碰了杯道:“多谢了兄弟,你放心,师兄以后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我们师兄弟,永远不离不弃。” 二人一饮而尽。 此时少言寡语的苏红袖也说话了,她也举起酒杯,对顾安笙道:“那我也敬顾公子一杯酒吧!虽然我们相识的日子不多,但我知道顾公子是一个品行端正,善良正直的好人。在你生辰的这一天,红袖便愿你功成名就,鹏程万里!” 顾安笙也与苏红袖碰了杯道:“多谢苏姑娘,安笙也愿苏姑娘喜乐安平!” 一饮而尽后,苏红袖却另倒了一杯酒,对胡仲怀道:“胡公子,这一杯,红袖敬你!” 胡仲怀见状,惊讶道:“你敬我?” 乔锦月在一旁笑道:“对呀,就说你呢,师姐敬你呢!” 胡仲怀立刻兴奋的起身举起酒杯,就要与苏红袖碰杯:“多谢苏姑娘!” “你急什么急啊?”乔锦月一嗓子便叫住了胡仲怀,只留胡仲怀举着酒杯的悬挂在半空中,举起不是,放下也不是。 乔锦月轻叹了一口气道:“唉,我说你急什么呀,你听师姐把话说完了吗?” 胡仲怀这才恍然大悟,尴尬的摸着脑袋笑道:“哦哦哦,对对对。是我太心急了,苏姑娘请讲!” 苏红袖见胡仲怀滑稽的样子,不禁低眉轻笑了一下道:“感谢胡公子的盛情款待,这些日子的相识,红袖知晓你是一个热心,善良的人。红袖也很庆幸能与你相识,红袖也愿意交下你这个朋友!” 苏红袖这一番话使得胡仲怀喜笑颜开,忙与苏红袖碰了杯道:“多谢苏姑娘!仲怀也喜欢苏姑娘这样的人,日后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仲怀必定会鼎力相助!” “哈哈哈哈!”乔锦月笑道:“什么什么鼎力相助啊,师姐能有什么困难要你鼎力相助啊?” “就你话多!”胡仲怀笑着瞪了一眼乔锦月:“我们都喝了就你还没喝呢,还一个劲在这叽叽喳喳的!” “到我了?”乔锦月倒了一杯酒站起身道:“安笙,这一杯我敬你。我只愿你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往后余生,一马平川!” 顾安笙亦站起身,举杯道:“锦月,愿你亦然!” 一饮而尽。只字片语,却道尽了最诚挚的情意。最真情的祝愿,尽在不言中。 第二十八章 岁月静好 苏红袖听了这祝愿,小声默念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往后余生,一马平川。小七,你这个祝愿是极好的。但愿你们都可以做到你所愿的样子。” 胡仲怀却在一旁打趣道:“哎呦呦,你瞧瞧,安笙,锦月,叫得这么亲密嘛!” 乔锦月瞪起了眼,站起身拿起酒杯作势要打胡仲怀,胡仲怀急忙捂住脑袋求饶道:“哎呦姑奶奶,我错了,你这玻璃杯砸在我脑袋上,可是要出人的啊!” 乔锦月这才收回手道:“这还差不多!” 顾安笙与苏红袖见此状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乔锦月方才坐下,解释道:“咱们都算是有交情的朋友了,所以啊,以后也别姑娘公子的叫了,显得多见外。你们叫我锦月就行了,湘梦园的师兄就是这么叫我的。” “好的小锦月!”胡仲怀取笑道:“这么叫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呢!” 乔锦月扭过头道:“锦月就锦月,加什么小字!” “哈哈哈……”在坐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算了,既然师姐都敬你了,我也敬你一杯吧!”乔锦月起身,举起酒杯对着胡仲怀道:“感谢你的盛情款待,多余的话也不多说了,就希望你,嗯……” “希望我什么呀?”乔锦月故意没说下去,胡仲怀急着问道。 “就希望你达成你那个心愿吧!” “哦明白!”胡仲怀会心一笑道:“那你可别忘了对我的承诺啊!” 乔锦月拍了拍胸脯道:“你放心,忘不了!”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苏红袖却看得一头雾水,问道:“小七,你和胡公子有什么承诺啊?” “这个嘛?”乔锦月看了一眼胡仲怀,胡仲怀示意她别说,乔锦月便道:“这个还不能告诉你,不过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顾安笙笑着摇了摇头:“唉,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胡仲怀却急道:“红袖,锦月都说了我们以后不要姑娘啊,公子啊的称呼了。你直接叫我仲怀就行了,怎么还胡公子啊?” 苏红袖点头笑道:“是,仲怀!” 胡仲怀心中欣然,道:“哎,这样听着舒服多了!” “咱们四个一同饮一杯吧!”顾安笙举起杯道:“感谢各位为安笙庆生,有你们,今天的生日安笙过得十分心满意足!” “好!”胡仲怀道:“那便愿我们四个人的情谊天长地久!” “好,天长地久!”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 若得良辰终须伴,韶光正好少年时。此情此景,如是邂逅芬芳,醉了年华。 乔锦月走到草地间,深吸了一口气,似是陶醉道:“有美景佳肴,挚友相伴。当真是人生一大惬意之事。若使此刻永恒,那我乔锦月今生便知足了!” “是啊”苏红袖走到乔锦月身边道:“便是在湘梦园的这些日子,也难得如此欢聚呢!” 胡仲怀笑道:“只要你们愿意,便常来,我和师兄是求之不得呢!”说罢又转头向顾安笙道:“你说是吧,师兄?” 顾安笙浅浅一笑,道:“自然,你们开心,我也欢愉!” 乔锦月扬起双臂道:“愿我们四人,永远开心快乐!”说到这里,乔锦月却叹了一口气道:“唉,只可以出了十月后,我们就要离开天津了,这一去恐怕得一个月,下次再见,估计就得等到封箱的时候了。” 顾安笙走到乔锦月身侧,问道:“离开天津?你们要去到哪里?” 苏红袖道:“大概是十一月初九吧,我们湘梦园要到北平去演出十几天,这次是师父带我们师兄弟,师姐妹去,我和小七也必然得去。” 胡仲怀却走了过去,开怀般的笑道:“那还真是巧了,我们文周社下个月也要去北平。不过日子比你们晚一些,我们这一去也是十几天。正好我和师兄领队,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你们呢!” 乔锦月听得此话心中一亮,激动道:“真的吗,那咱们的湘梦园和文周社还真是有缘分呢!” 胡仲怀道:“哈哈哈,那是当然!” …… 这一天,乔锦月与苏红袖在蓝门街待到很晚才回去。这一天对四个人来言,都是毕生最难忘之日。倘若岁月如此静好,那此生便无怨无求。 第二十九章 意外之祸 日子如流水一般一天天的过去,转眼也步入深秋。眼看着天气一天天转凉,梨园行当的演出却越来越多。进入十一月,湘梦园开始忙了起来。 初九那天,基本上半个湘梦园都去了北平演出,据说是给官宦人家表演,每个弟子都深知必须要谨慎对待。 这一天是十一月十五,是湘梦园来到北平的第二场演出。这一场在张府,张员外家共有三出戏:苏红袖的《女起解》,杜天赐,沈媛儿的《霸王别姬》,沈岸辞,乔锦月的《白蛇传》。 由于乔锦月是第最后一出戏,她闲来无事,便在张府四出走动。这一走动,竟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乔锦月忙惊喜的叫道:“胡仲怀!” 胡仲怀一回头,正好看到乔锦月,惊道:“锦月,竟然是你,你怎么也在张府?” 乔锦月走近胡仲怀,笑道:“我们湘梦园今儿在张员外这有三出戏,我被安排在第最后一场, 现在闲着没事做,便出来走走,我的那场还有几个小时呢!你呢,你们文周社不会也在张员外这有演出吧?” 胡仲怀一拍手,笑道:“哈哈,那真是太巧了。我们文周社被安排在明天晚场的演出,幸得张员外照顾,让我们先住进府中了。” 乔锦月欣喜道:“那咱们真是有缘分呢,同一时候在北平演出就很难得了,竟然还能在同一户人家在,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言毕乔锦月便朝胡仲怀身后望了望道:“诶?你不是说你和你师兄带队吗,怎么不见你师兄的身影,更没有见到其他人啊?” 胡仲怀盯着乔锦月不,怀好意的笑道:“嘿嘿,乔锦月啊乔锦月,我说你才几天不见我师兄啊,就这么想他?” 乔锦月瞪了一眼胡仲怀,撇嘴道:“你这小子真没个正形,我是问你,其他人都哪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胡仲怀正了正神色道:“北平的路我们都不是很熟悉,我先来探路才找到这里。一会儿回旅馆去告诉师兄,他们随后便到。” 乔锦月点头道:“噢,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次演出可非同寻常,这张员外是京城显赫人家。请到的都是达官贵人们,演好了自然红的了名声,拿得了赏赐,若是出了差错,砸的可是整个戏班子的招牌。这回咱们湘梦园,文周社都要尽全力啊。” 胡仲怀亦赞同道:“这个我知道,这回不是小场合,咱们都必须谨慎。我要去安排住处,就先不陪你了,等演出结束,回头咱们一起去吃庆功宴!” 乔锦月点头道:“好,那你先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告别了胡仲怀,乔锦月在张府走了一会儿,便回到了戏台后台,准备自己与师兄那场《白蛇传》了。此时,苏红袖你的那场《女起解》已经唱完,正在戏台上唱戏的是杜天赐和沈媛儿的《霸王别姬》。 “师兄!”乔锦月走到沈岸辞身边,坐下来道:“下一场戏就是咱们两个的了,我们准备一下吧。” “哦哦……好,好……” 沈岸辞言语间带着颤抖,面色苍白,憔悴无比。 乔锦月似乎察觉出了不对,走近师兄问道:“师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有啊!”沈岸辞拭了去头上密布的汗珠道:“没有什么大碍,许是昨日里没有睡好吧。无妨,师妹咱们对对戏词吧!” 虽然沈岸辞言语宽慰,乔锦月却依旧不放心。沈岸辞的戏词明显唱得不在调门上,言语又吞吞吐吐,结结巴巴。 乔锦月已然发现,沈岸辞绝对是出了问题,当下心中便紧张了起来,问道:“师兄,你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你这个样子是瞒不了我的。” “没……没事。”沈岸辞勉强的笑了笑,笑意间却眉头紧锁:“师妹多虑了,咱们头一次要上这么大的场面,我有些紧张罢了。” “不对!”乔锦月眉心一蹙,摇头道:“师兄你瞒不了我的,咱们唱了这么多年戏,什么场面没上过,你什么时候会这样过?” 沈岸辞摇摇欲坠站起身,似乎要辩解些什么,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就倒了下去。 “师兄!”乔锦月惊呼一声,忙走过去问道:“师兄,你怎么了师兄,你别吓我!” 在乔锦月的搀扶下,沈岸辞勉强站起身,言语间虚弱不堪:“大呼小叫什么,师兄不过是有些腹痛而已,不碍事的,该上场咱还能上场。没事,别担心。” 乔锦月瞧着沈岸辞的脸色,惊慌之中,带着哭腔:“师兄,你就别骗我了,寻常的腹痛会虚弱成这个样子吗。咱们别唱戏了,去医院看看吧。万一是什么急病,耽误了,就危险了。” 沈岸辞抓住乔锦月的胳膊,吃力道:“不行,绝对不可以。你忘记师父是怎么教诲我们的吗,戏比天大,出了什么事戏都不能停。而且,今天这是什么场面你也清楚,这要是出了意外,拿不到赏钱是小,要是砸了咱们湘梦园的招牌,恐怕以后都没人会听咱们的戏了。” 乔锦月急道:“可是师兄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我……我……”话未说完,沈岸辞就晕厥了过去。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啊,师兄……”乔锦月摇晃着沈岸辞,哭道,沈岸辞已然没了反应。 “怎么了,小七?”苏红袖刚唱完戏换上便服,听到了乔锦月的哭声,便寻声而来。一件沈岸辞晕倒在地上,便惊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乔锦月哭道:“师兄,他说他腹痛,痛着就晕过去了,这戏也唱不成了,送师兄去医院吧,万一耽搁了怎么办?” “可是……”苏红袖皱眉道:“下场戏是你和师兄的《白蛇传》,师兄不在,你和谁配戏啊?” 乔锦月拭去了眼角的泪,站起身道:“师兄这个样子,肯定是唱不成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先送师兄去医院。距下一场开场还有一个时辰,《白蛇传》的事,容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苏红袖沉思片刻,见并无他法,只得点头道:“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叫几个人送师兄去医院。你就留在这里想想办法怎么配下一场戏吧!” 乔锦月点头道:“好!” 苏红袖叫了几个今天没有演出的师兄弟,师姐妹,抬着沈岸辞叫了一辆车,送去了医院。乔锦月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的影子,才将心放下。可唱戏的事,又该如何是好? 第三十章 李代桃僵 “小七,要么你看,咱们换一出戏,改成《锁麟囊》,咱们几个也能帮你配戏,你看怎么样啊?” 这铁定是不可能的,乔锦月摇头,皱眉道:“不行啊,周师姐。咱们没有带这出戏的行头,现在去取也来不及了。况且《白蛇传》这一出戏已经报上去了。这要是突然改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若雪叹了口气道:“唉,这招确实是行不通啊。这该怎么办呀,真是棘手!” 一旁的毕哲看了看天色道:“这《霸王别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谢幕了,这要是再想不到办法,只能弃了这出戏了。” “诶?”周若雪看了看毕哲道:“要么毕师兄你看看能不能替大师兄上场,和小七搭这出《白蛇传》。管他好赖与否,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这我真是做不到啊!”毕哲摇头道:“《白蛇传》本就不是我的戏,一直是大师兄和小师妹唱的戏,这一时间我也没办法马上学会啊。” 乔锦月叹息一声,坐在了墙沿上,捂住头道:“事到如今,我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如果真不成,只能弃了这出戏。一会儿我去与张府的人说一声,但愿能得到张员外谅解,不砸了咱们招牌,就是万幸了。” 毕哲与周若雪亦是无言,三人只能以沉默相对。 “锦月!”绝望之时,胡仲怀不知从哪里走来,见乔锦月没了往日的神采,料想是出了什么事,便问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准备上场了啊,怎么还在这里?” 乔锦月低头道:“上不了场了。” 胡仲怀疑问道:“上不了场?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乔锦月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胡仲怀,胡仲怀明晓了乔锦月心中的焦虑难安,便拍了拍乔锦月的肩,劝慰道:“你先别急,容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乔锦月摇了摇头,哀声道:“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能想到什么办法?仲怀,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劝慰我了,没用的。” 胡仲怀思考道:“别急别急,容我再想想……” “诶,我有一个主意!”胡仲怀突然心生一计,迅速抬起头道:”锦月,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和顾师兄同唱了一段《白蛇传》?” 闻言,乔锦月的心里燃气一丝希望,忙抬起头道:“你的意思是想让你顾师兄和我配戏?” 胡仲怀点点头道:“正是此意,虽说我们是相声行当的。但师兄的唱功你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救得了急了。” 既然还有一线希望,自然不能放弃,可乔锦月目光中还有一丝迟疑,便道:“安笙他的戏唱得是好,可《白蛇传》毕竟是很长的一折戏。他不见得每一段都会,况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对词了。” 胡仲怀道:“可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师兄正在房里,不如我带你去问问师兄的意思吧!” 乔锦月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一旁的师兄和师姐,两位都点头示意同意。乔锦月便随着胡仲怀去了顾安笙房间。 “让我与锦月配戏?”顾安笙惊道:“我们是相声行当的,虽说有过学唱,但毕竟和戏曲行当是无法科比的。” 胡仲怀道:“师兄,你说这些我都知道,锦月也明白。可是眼下没别的办法了,也不要求你唱得有多好多精妙,只要能和锦月搭得上戏就好。若是这出戏唱不成,那湘梦园的招牌就会被砸的,现下也只有你能帮得了乔姑娘了。” 顾安笙略作思忖,道:“湘梦园有难,自然是要帮的。但这个忙,未必是我想帮就能帮得了的。这《白蛇传》这出戏,我是看过不少次,音带也听过无数次。但像戏角儿那样登台唱戏,我还真不敢试,毕竟你们许多动作我都没练过,短时间怕是也来不及学。万一台上出了什么差错,恐怕……” “这你不必担心。”乔锦月眼中露着哀求的神色,言语中带着急切:“安笙,你愿意帮锦月这个忙,便是对锦月恩重如山了。至于许仙这个角儿只是个小生,没有过多的动作要求。只要你会戏词就好,其余的都好说,你若愿意,台上看我指示就行。” 顾安笙见乔锦月这副焦急的可怜模样,任凭再困难,也不忍心拒绝了,于是便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吧。” 乔锦月眼中放出了光彩,嘴角上扬道:“太好了,安笙,真是太感谢你了。” 第三十一章 龙凤合璧 你的身材和我大师兄差不多,这身行头,你穿着倒也真是合适。”顾安笙换上沈岸辞的行头后,乔锦月对着面前顾安笙打量道。 顾安笙对着面前的铜镜看着自己的样子,道:“《白蛇传》的唱词我唱过许多次,但换上这身行头,还是第一次。” 乔锦月笑着打趣道:“这白面书生的样子,倒还挺像许仙的。” 顾安笙又一遍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道:“这行头是有了,可是妆容……” “这个是小事”乔锦月道:“只要不是净角儿的花脸,生角儿,旦角儿的妆容都好化。” 乔锦月把顾安笙拉到椅子旁,推他坐下道:“你坐下,我来替你化妆吧!” 顾安笙抬起头来,看着乔锦月道:“你……” “不用担心。”乔锦月拿出脂粉道:“我从小学戏,化妆的事自然不在话下。” 乔锦月蘸了脂粉,细细擦拭在顾安笙的脸上。顾安笙轻闭双眼,二人都未有言语,此时无声胜有声。 乔锦月细细望着顾安笙的脸颊,那俊俏的脸庞是真是好看,细腻中带着一丝透彻,想到戏文中的“妆罢低声问夫婿”,乔锦月不禁红了脸颊。 虽说乔锦月自幼唱戏,化各种妆容对自己来说都是雕虫小技,但这样近距离的给一个男子化妆,尤其还是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她还是第一次。 乔锦月娴熟的技法,不多时,便化好了许仙的妆容。 “化好了,大功告成。”乔锦月将脂粉盒放下。 顾安笙睁开眼睛,见到铜镜中的自己,竟吃了一惊,已然完全成了京戏中许仙的样子,顾安笙摸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道:“这么快就成就了这样完整一副妆容,锦月,还是你厉害。” 乔锦月拍掉了手上的脂粉,笑道:“你这个样子,一点也看不出不是真正的戏角儿,倒真像是咱们湘梦园的名角儿呢!是时候要到咱们上场了,你在这等着,我去准备一下。” “好,你去吧。” 当乔锦月换好戏服,化好妆容时,上一场的《霸王别姬》已经谢幕了。这出戏最先上场的是扮演白素贞的乔锦月和扮演小青的周若雪。顾安笙在帘幕之后,等待上场。 顾安笙见台前的乔锦月与周若雪纯熟的唱腔与娴熟动作,心中一直在打鼓。说了这么多年的相声,比这还再大的场面也见过。 但像戏角儿这样粉末登场,还真是史无前例。尤其是自己与乔锦月还没有对过戏词,生怕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弄巧成拙,不但帮不了湘梦园反害了他们。 “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客两两三三。似这等好湖山愁眉尽展,也不枉下峨眉走这一番。” 乔锦月这一段唱词唱完,顾安笙已知要上场。顾安笙稳了稳心神,执一把油纸伞,缓缓从幕后走到台前。 “好!”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掌声与顾安笙在小剧场中说相声时的掌声一样。不知为何,那紧张的心绪突然就稳定了下来。 顾安笙上场后,乔锦月示意的点点头,又唱道:“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这颗心千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徒起狂澜。” 台上看这粉末浓妆的乔锦月,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祥和。台下她是活泼俏皮乔锦月,台上她是温柔贤惠的白素贞。一身素白,一袭水袖,那柔美的身段,又比平时多了几分惊艳。 顾安笙向乔锦月的身旁走去,边走边唱道:“适才扫墓灵隐去,归来风雨忽迷离,此时哪有闲情意,柳下避雨怎相宜?” 那声音戏韵十足,台下掌声如雷鸣,完全看不出顾安笙并不是湘梦园的戏角儿。顾安笙又多了几分信心,念道:“啊,二位娘子,这树下避雨恐有不妥。” 扮演小青的周若雪念道:“啊,我们主婢二人扫墓归来,不想遇此大雨,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顾安笙念道:“哦,来来来,就用我这把雨伞吧。” 乔锦月见顾安笙唱腔极佳,演得又极妙。心中自然满意又开怀,喜色也现于脸上,念道:“只是君子你呢?” 顾安笙看出来了乔锦月的喜色,知道自己的表现很令乔锦月满意,微微点头,霎时又增了几分信心,继续念道“我么,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乔锦月念道:“这如何使得?” 顾安笙将伞递上前去,念道:“拿去吧。” 这一递,却做大了动作,雨伞刮在乔锦月的戏服上,乔锦月那瘦弱的身躯差一点跌一个踉跄。顾安笙显然有些慌张,想上前一步扶住乔锦月。可又见乔锦月眼神示意,便即刻收手。乔锦月登台唱戏多年,已经有了丰富的临台经验。她立时退后了一步,又即刻站稳,示意顾安笙自己没事。 这动作做的极快,台下的看客们并没有看出纰漏,依旧鼓掌叫好。见乔锦月稳住了脚,周若雪又继续念道:“如此多谢了!姐姐。” 在周若雪念白之时,乔锦月又快速小声的对顾安笙说了一句:“莫要慌张,且听我指令。” 顾安笙轻轻点头,念道:“请问二位娘子家住哪里?” 周若雪念道:“啊,啊,啊,就在前面钱塘门外。” …… 一出戏唱了半场,这半场之间,二人都发挥到了极致。虽说是第一次配戏,未曾试练过,但二人却已然配合的天衣无缝。万众瞩目下,一双才子佳人恰似佳偶天成。 半个时辰过去,一出戏已快完结,二人的情绪也到了高潮。 “好恼!鸳鸯遇了无情棒,不由怒气满胸膛。悔不该错把金山上,轻信法海惹祸殃。”此时已经到了水漫金山的情节,《白蛇传》的此处便是整幕戏的最高潮。 夫妻二人抱头痛哭,生离死别之间,难舍的是深情,难断的是牵挂。一出戏,悲欢离合,仿佛已将喜怒哀乐融入粉末,唱穿陈词,已不分戏中戏外人。 乔锦月甩一袭水袖,跪在地上,顾安笙紧紧揽住乔锦月,似乎松弛片刻,此生便无法再与心爱的人儿相见。 锣鼓声响,不知不觉间,帷幕起落,整出戏已然到了尾声。 “好!”伴随着着台下的喝彩声与掌声,台上人已不知是戏中人亦或是戏外人。 顾安笙是个戏迷,从小随着师父师娘没少看戏,最钟爱的一出便是《白蛇传》。这出戏看过无数词,唱词也都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中。 但顾安笙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扮成许仙到台上唱这出戏,更何况又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面对着乔锦月扮演的倾城痴情白素贞,顾安笙似乎已将自己融入了戏中。第一次登台整出戏却配合的天衣无缝,这一刻,自己已然成了许仙。 而乔锦月学戏这些年以来,《白蛇传》一直是拿手戏,这一出悲情戏虽说唱过无数次,但最动情的确是在与顾安笙搭得这一次。 不知是白素贞贪恋许仙的怀抱不舍离开,还是她乔锦月贪图顾安笙的那一刻温存。亦或这一刻,自己便已然成了白素贞,他已然成了许汉文。 第三十二章 悠悠我心 伴随着着阵阵锣鼓声与看客的喝彩声,二人才从戏幕中回到了现实。 “来!”顾安笙首先站起身,伸出手将乔锦月拉起。 乔锦月那一身厚重的行头跪在地上,实在无法起身。最终在顾安笙的搀扶下,才缓缓站起。拭了拭头上的汗水,方才知晓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整出戏已经结束。 台下看客如云,他二人都知晓,今日的场合非同小可,台下坐着的都是张员外邀请的达官贵族。 乔锦月望着台下的看客说道:“今日感谢各位老爷,太太前来捧场,锦月在此多谢了。” 说罢便向台下行了一礼,顾安笙也随着乔锦月一同像台下的看客行了一礼。 “好啊!”坐在前排的张员外首先站起身,说道:“丫头,你就是湘梦园班主的女儿吧,你这功夫了得啊,不愧是天津名角儿啊。”说着便对着乔锦月竖起了大拇指。 乔锦月微微含笑道:“张员外谬赞了,小女自幼学戏,能有今日的唱腔,是年幼时勤学苦练,便是片刻都不敢耽搁的。” 张员外又看了眼顾安笙道:“这位小公子的唱得也是妙到极致,想必是班主的入室弟子吧。” 这一言而出,乔锦月与顾安笙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道出实情,恐会因为顾安笙不是湘梦园的人而惹怒众人,到头来弄巧成拙,还是会毁了湘梦园的门面。要是就此承认,几天后顾安笙还有在张府的相声表演,若是被认出来,欺瞒之罪惹上张府,也不是一桩小事。 沉默了几秒,顾安笙轻声道:“能得张员外青眼,是在下的荣幸之至。” 这般回答正恰到好处,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也谈不上什么过错。 张员外点头,似是对这场表演极为满意,称赞道:“你二人实乃人中龙凤,可造之材啊。唱完这出戏想必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会吧,今晚重重有赏!” 顾安笙与乔锦月齐声道:“是,多谢张员外。” 下台后的二人卸了妆,换上便服。乔锦月边整理戏服边对顾安笙道:“今天的事真是多亏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呢!是你救了整个湘梦园,我们湘梦园都得向你道谢呢!” 顾安笙微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能救湘梦园于危难水火之中,也是我顾安笙应该做的。” 乔锦月抿嘴一笑道:“不过说真的,安笙,咱们这出戏搭得真是天衣无缝,的的确确是在我的意料之外。咱们事先没有对过词,也没有预演过,完全是临场上。” “一出戏竟能完完整整的唱到最后,更何况安笙你没有正式的学过戏,我真的感觉是个奇迹呢!” 顾安笙也是同样的想法,亦点头道:“你说的也是正是我想的。我虽说看过好多次《白蛇传》这出戏,也学唱过,但像一个戏角儿这样登台唱戏,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锦月,不瞒你说,刚上台后我还略有些紧张,但没想到后来越演越精,完完整整和你唱到最后竟毫无差错,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两个人从没有搭过戏,竟然能把这么长的一出戏唱得这么精妙,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了你们有与生俱来的默契,是天生的一对啊!” 门口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二人俱回头望去,只见胡仲怀笑嘻嘻的朝屋外走来。 乔锦月向前走了两步,疑问道:“诶,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胡仲怀走到顾安笙身侧,站稳了脚调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跟你说啊乔锦月,今天的事还得多亏了我呢,要不是我给你出了这个主意,你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乔锦月瞪了一眼胡仲怀,撇嘴道:“哼,我就知道你来没好事,我说胡仲怀,和我配戏的是安笙,帮忙救场的也是安笙,你来邀什么功啊?” 胡仲怀侧脸,扬眉道:“那这话说得就不对的了,是师兄给你救的场没有错,但主意是我想的,功劳难道我还一点都没有吗?” 乔锦月作势敲了胡仲怀一下,佯装叹气道:“唉,算你说得有理吧。等这次京城演出结束了,我们请你们一同吃庆功宴吧!” 胡仲怀吐了吐舌头,笑道:“嘿嘿,这还差不多。” 顾安笙在一旁瞪了一眼胡仲怀,换了口气言道:“你说的什么话啊,咱们文周社与湘梦园的交情不浅,临时救场也是举手之劳,怎么能让湘梦园整个戏班出面感谢我们呢?” 胡仲怀摆手道:“诶师兄啊,我没说让整个湘梦园感谢咱,我是让锦月这丫头谢咱们。要是不是咱们这次出手相助,她这出戏能唱成吗?” 乔锦月瞥了胡仲怀一眼道:“行了行了,你胡仲怀恩情我乔锦月记在心里了。后头庆功宴我请你们,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乔锦月刚想坐下,又似忽地想起了什么,转身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对顾安笙说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忽略了!” 顾安笙诧异道:“怎么了锦月?” 乔锦月抬头,看向顾安笙:“安笙,刚才唱戏的时候你已经在张员外和他的那些达官贵人面前露过脸了,想必他们也识得你的容貌了。” “而且刚刚张员外问你是不是湘梦园班主的亲传弟子时你虽没承认,但也没否认,那张员外他们定是以为你就是湘梦园的人了。” “我们都忘了你明天再这里还有相声表演,万一他们识出来你不是湘梦园的人,那这欺瞒之事暴露了,罪过可就大了。唉,真是的,我怎么把这么大的事都给忽略了。” 顾安笙却不急不缓,伸出一只手来似是安抚乔锦月,轻声道:“锦月,这是小事一桩。我们相声和你们唱戏的不一样。只要报了戏单,演员是随时都可以换的。” “左右不过是我明天不上场了让其他的师兄弟替我上场,绝对不会有人看出什么纰漏,你就放心吧!” 听顾安笙这一席话,乔锦月放下了心中的担忧,但眼神中依然带着几分自责,低声道:“唉,都怪我不好,害得你失去了这样好的一次展示的机会,我又该怎么才能弥补你啊!” “这是什么话,锦月。”顾安笙忙道:“这有什么的,本来这次到京城巡演,就是想给那些作为新角儿的师兄弟一次展示的机会。” “我和仲怀都是老人了,这次负责的主要是带队。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也未必会上场。况且锦月我还应该感谢你呢,要不是这次和你唱戏,我还真没想到自己还可以登台唱戏,是你让我有了这第一次机会,既然有了第一次,以后我也再会尝试一次唱戏呢!” 乔锦月看了一眼胡仲怀,想问些什么,但还没等到开口,胡仲怀就先说道:“师兄这话说得是真的,我们俩来了这本来就是负责带队的,也没打算多上场,想把机会留给新人。不过呀,这次师兄救了你的场也是事实,记得事后要好好谢谢我们啊!” 乔锦月轻声笑了一下,说道:“知道啦,你这小子就惦记着这点事。” 乔锦月捋了捋发丝,转而又言道:“我大师兄今儿突然腹痛不止,红袖师姐已经把大师兄送到医院了。不知师兄生得是什么病,虽然已经及时送到了医院,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我想去看看他。” 顾安笙点头道:“你去吧,顺道带我们也问候一声,待到我们忙完这一阵,再去看看你师兄。” 乔锦月道:“好,那便多谢了,告辞。” 说罢,乔锦月便已离去。顾安笙正打算坐下,却发现,乔锦月的银丝线拎包落在了椅子上。 “锦月,你的包还没拿!” 顾安笙忙拿起拎包,大步流星向前走去,想追上乔锦月步伐。 听到身后这声呼唤,乔锦月猛然一惊,一个转身回头,脚步正好落在了院落中的鹅卵石上。 “啊!”乔锦月不禁发生一声惊呼,险些整个身子都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锦月!”顾安笙见乔锦月预要摔倒,条件反射般的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直接揽住了乔锦月的腰肢。 乔锦月自知是要摔倒的,凛然间已经紧闭双眼。然而此时感受到的并不是冰冷厚重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乔锦月睁开双眼,见顾安笙紧紧抱住了自己。四目相对,秋波流转,时间仿佛停顿在了哪里,刹那间,二人心中都已荡起了层层涟漪。 “咳咳。”胡仲怀从屋中走出来道:“锦月这丫头也忒马虎了,连包都不带,这要是没了钱,可怎么坐马车?” 胡仲怀这一声轻咳唤回了二人的思绪,顾安笙轻轻扶起乔锦月,并将手掌离开了乔锦月的腰肢,此时二人的神情都略为不自然。 沉默了两秒左右,乔锦月首先开口道:“我也真是的,连自己的包都不带就走了,谢谢你了安笙。” 说罢,乔锦月便从顾安笙手中接过自己的拎包,飞一般的离开了院子。 “呦呦呦,师兄!”胡仲怀调笑道:“你都抱过人家了,可不得不对人家负责啊!哈哈哈!” “去你的,赶紧回去!”顾安笙白了胡仲怀一眼,便走回了屋子。 第三十三章 探病岸辞 乔锦月出了张府后叫了一辆马车,很快便到了沈岸辞的医院。和医院的护士四出打探,得知沈岸辞的病房在四楼二病房。 “师兄,师兄,你在里面吗?”乔锦月扣着四楼二病房门道。 沈岸辞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听到乔锦月的声音,胸口立即一热,忙挣扎要起身道:“锦月,是锦月的声音!” 苏红袖见状,急忙制止道:“师兄你伤口还没愈合,不能乱动。我去看看吧!” 苏红袖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乔锦月便冲进去道:“师姐师姐,大师兄怎么样了?” “嘘,小点声”苏红袖将手放在口前,示意禁声:“小七别吵,这里还有其他的病人呢。” “噢!”乔锦月意识到不该喧哗,便放低了声音,慢步走到沈岸辞床前:“师兄,你究竟是什么病,有没有事,现在怎么样了,你不知道你都吓死我们了。” 沈岸辞安慰般的微笑着摇摇头:“没事的锦月,你不用担心。医生说我是急性阑尾炎,所以才会突然腹痛难忍。刚刚做完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过还是要多休息!”苏红袖在一旁补充道:“虽然大师兄不是什么重病,但医生也说了,师兄这几日还不能出院,必须待在医院好好休息。在刀口没有愈合之前是不能乱动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乔锦月松了一口气,坐下道:“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那师兄这几日你就好好休养几天吧,你现在身子弱不易乱走动。反正接下来这几天也没有你的戏了,戏班子里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对了,锦月!”沈岸辞急着问道:“你们把我送到了医院,那咱们两个那出《白蛇传》可不是唱不成了?那后来怎么办了,该不会坏了大事了吧?” 乔锦月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没有坏了大事啊,是有贵人相助咱们才逃过了这一劫呢!” 乔锦月将把沈岸辞送走,胡仲怀替自己想办法,顾安笙与自己配戏的事从头到尾讲与苏红袖和沈岸辞听。 沈岸辞听完后,点点头道:“如此看来,是文周社又帮了咱们这一次。锦月,这一次我们可要好好感谢这顾公子与胡公子了。” 乔锦月俏皮一笑道:“我正有此意呢,我想着等咱们这次京城巡演结束后,请他们文周社共同吃庆功宴,那个时候师兄你差不多也可以出院了,师兄你看如何?” 沈岸辞赞成的点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红袖你觉得呢?” 此时苏红袖已然神情疲惫,靠在椅子上,半闭着双眼,显然是没有听到沈岸辞的问话。 “红袖,红袖!” “师姐!”乔锦月轻轻拍了拍苏红袖,苏红袖才恢复了意识。 “嗯?你们说什么了?”苏红袖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 沈岸辞继续说道:“锦月说文周社这次帮了咱们,作为回报想在京城巡演结束后请他们同赴庆功宴,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你说呢?” 苏红袖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说道:“嗯,我也觉得可以的。” 沈岸辞发现了苏红袖的不适,问道:“红袖,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苏红袖摇头,却掩盖不住疲惫的神色:“没事的,就是有些困倦了。” 乔锦月师姐疲惫,便说道:“师姐,自从咱们来了京城这几日你就没少忙活,前几天帮师父打点,你几乎就没怎么没休息。现在师父又在剧院演出,师兄又病了,戏班的事还得靠你打点呢。师姐你也别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师兄交给我来照顾吧!” 沈岸辞也劝道:“是啊,红袖,这几日你几乎都没休息可别累坏了,有小师妹照顾我呢,你就先回去吧!” “这……”苏红袖虽然挂心师兄,可自己整日劳累着实是疲惫了,见二人如此奉劝,也便答应:“那好吧,我先回去歇一会,小七,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回来找我。” “好!” 第三十四章 丹青难绘 是夜微沉,秋天的冷风吹在人身上,不禁让人涩涩发抖。苏红袖回去后,留乔锦月一个人在病房陪着沈岸辞。劳碌一天未曾休息,乔锦月又何尝不疲惫,只是自己要强,从来不说罢了。 不知何时,乔锦月已经伏在沈岸辞的病床前沉沉睡去。朦胧之间,不知自己如何来到了一个似真似幻的地方。这地方仿佛是人间仙境,鲜花布满绿地,四处飞舞着蝴蝶,有清澈的泉水,青葱的小山,还有一座通向幽径的小桥。身在在这美景之中,乔锦月的心情十分欢愉,她在这美丽的地方伴随着鲜花与蝴蝶,奔跑着,欢笑着。 “锦月,锦月上来啊!” 乔锦月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是顾安笙身着自己为他缝制的银色大褂,手捧着一束鲜花,在小桥上呼唤自己。 “安笙!”乔锦月不知为何,自己背上竟生出了一双翅膀,飞上了那座小桥。顾安笙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在桥上旋转,他的目光温柔又深情,不禁令乔锦月沉醉。 “送给你!”顾安笙将这束鲜花送到乔锦月手里,面带微笑,目光柔和,说道:“这束花,送给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孩。” “哇,好美!”乔锦月接过鲜花,脸上不觉洋溢了心悦的微笑。 “锦月!”顾安笙把乔锦月揽入怀中,温声说道:“锦月,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孩,我想和你共度余生,你愿意吗?” 乔锦月的心已经被这温存包裹住了,情不自禁的抱紧了顾安笙的腰,口中说道:“我愿意,安笙,真好……” “锦月,锦月……” 心神荡漾之际,不料想竟被一声呼唤拉回了现实。 “啊!”乔锦月猛然惊醒,只见沈岸辞坐在病床上抚摸着自己的额头。 “师兄!”这才发觉刚刚所见的一切都是梦而已,乔锦月心中不禁禁哑然失笑,怎么会做了这样一个梦? 沈岸辞替乔锦月捋开了鬓边微微凌乱的发丝,嗔怪道:“锦月,你怎么在这睡着了,要睡就在床上好好睡啊。窗户还开着,这风向正朝着你,也不怕着凉了。” “我去把窗户关上。”乔锦月起身去关窗,并朝窗外望了望。只见朝阳在山脚还未升起,天空中一片朦胧。已经清晨了,这时才得知,自己竟然在床头睡了一夜。 乔锦月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了,沈岸辞看着乔锦月,心疼道:“小师妹,也是苦了你了。昨天刚刚演完出,就跑过来照顾我,你也受累了。都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用,关键时刻得了这急病,还要劳烦你们照顾我。” 乔锦月摇摇头,毅然否认道:“师兄你这说得是哪里话,你是我师兄我是你师妹,平时多数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你生病了我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事,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沈岸辞听得这话心生感动,目光中带着深情望着乔锦月,说道:“小师妹,有你在是真的好。”话锋一转,沈岸辞又问道:“锦月,你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个什么梦,我一直听到你在叫唤些什么。” 乔锦月回想起那个梦,想到自己与梦到的与顾安笙发生的一切,不禁有些无地自容,低垂着眼眸,嘴角却挂着一丝腼腆的笑,低声道:“没……没什么。” 沈岸辞似乎察觉到了乔锦月的异样,凝神道:“没什么?我刚才明明听到你一直在叫着“安生,真好。”是不是顾安笙啊,你梦到顾安笙了,他怎么了就真好?” “我……”乔锦月脸色发红,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一直感念着顾公子对我们的恩情,因为……因为他昨天帮了咱们唱完这一出戏,才没有坏了湘梦园的名声。所以我就想着,这件事做得很圆满,是真好,就……就是这样了。” 说完乔锦月在心里庆幸,还好师兄没有听到那句“我愿意”,不然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哦,是这样啊。”沈岸辞早看出了乔锦月神色的异常,依然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顾公子这件事确实是做得真好。锦月,我不太了解,顾公子是一个怎样的人啊?” 乔锦月脸色绯红,脑海中想着顾安笙的样子,说道:“顾公子是一个很好的人,他是个正人君子,总会救人于危难水火之中,他对我也很好……” “是吗?”沈岸辞瞧着乔锦月的神色,正色问道:“锦月,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顾安笙了吧!” 一语击中内心,乔锦月不禁一惊,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呢?” 沈岸辞吸了口气道:“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不是就不是,你紧张什么呀。” 乔锦月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于强烈,急忙端坐好,解释道:“我和顾公子只是很好的朋友,对他就像是对你,对师姐都是一样的。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而已,绝对没有什么别的。” 沈岸辞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又问道:“锦月,你对我这么照顾,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兄吗?” 乔锦月说道:“是,但也不全是,主要是因为……” 乔锦月话中这一停顿转折,沈岸辞立刻激动得坐着了身子,声音也提高了几度问道:“主要是因为什么?“ 乔锦月笑道:“主要是因为师兄对我好呀,从小到大,师兄一直包容我,照顾我就像亲哥哥一样。虽然我们只是师兄妹,但锦月早就把师兄当成亲哥哥了。” 沈岸辞又一次落入失望,目光中的神采也少了几分,说道:“你说你把我当成亲哥哥,那你会这样照顾我一辈子吗?” 乔锦月调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只怕未来的嫂子会不同意吧,哈哈哈!” 沈岸辞微微垂下眼,片刻又将目光移到乔锦月的眼眸上道:“锦月,你可知,我……” 话到一半,沈岸辞便止住了并未继续说下去。乔锦月也没有太在意沈岸辞的言语,随口一问:“我可知什么呀?” “罢了,没什么。” 乔锦月又道:“师兄我们这没什么吃的了,我出去买些早餐吧!” 沈岸辞点头道:“去吧!” 望着乔锦月离去的背影,沈岸辞目不转睛盯着门口,却已然不见了乔锦月的身影。仿佛在身边的人儿,却无法留住她,只能任凭她远去。回过神,沈岸辞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锦月,你可知我对你的情意并非兄妹情意? 锦月,你可知我对你的守护并非是兄长对妹妹的守护? 不,你不明白。既然在你眼里,只当我是兄长,那我对你的情意,又该如何宣之于口? 也许,你平安无虞,喜乐安康就是我最初的守候吧! 但我不会放弃你,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不会抵不过一天两天的相识。 我还是相信,只要我努力,你还是会喜欢我的。 锦月,你等我! 第三十五章 竹马青梅 这些日子,湘梦园与文周社一直在不断的出演。乔锦月在这些天内只有两场戏,所幸不多,余下的时间便和师兄弟,师姐妹们轮流去医院照顾沈岸辞。 不知不觉湘梦园的京城巡演已经接近了尾声,这一天乔锦月没有演出。清晨,乔锦月一早便起身去了医院照顾沈岸辞。清晨炊烟袅袅,烟波如画,这一天着实是一个好天气。 “师兄,要喝点水吗?” “小师妹,给我倒一杯红豆薏米茶吧。” “好。”乔锦月将茶杯送到沈岸辞手中,并问道:“师兄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可恢复好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沈岸辞一手结果茶杯,一手按了按腹部,说道:“刀口已经不觉得疼了,现在也能自己下地行走了,估计再出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了。” 乔锦月放心的笑道:“我瞧着师兄气色好多了,不过还是要多加注意,不能拉着抻着了。” 沈岸辞点了下乔锦月的鼻尖,笑道:“知道啦,我住院这几天你都快成碎嘴老太婆了。” “哥!”门口传来一个尖锐女子的声音,这女子正是沈岸辞的孪生妹妹沈媛儿,也是陈颂娴的第二个女弟子。 沈媛儿走进病房里,看到乔锦月道:“小七你也在啊,没想到你来的比我还要早。” 乔锦月点点头道:“正好今儿也没有演出,心想着没什么事就来看看大师兄了,没想到媛儿师姐也来了。” 沈媛儿坐下来,说道:“正好你来了我就不用专程跑过去告诉你了。” 乔锦月疑问道:“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啊?” 沈媛儿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后说道:“昨儿我跟师父在顺德大剧院演出,我们演完后碰上文周社的人了,他们说让我转告你,今天晚场有他们的相声表演,你若愿意去就在晚上五点到顺德大剧院的门口等他们。” 听得这个消息,乔锦月眉眼间顿时添了神采,忙坐着了身子问道:“文周社的有几位公子是我的朋友,师姐说得是那一位啊?” 沈媛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悔般的说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问人家的姓名了。只记得那公子模样俊俏又气度非凡,穿得是一件银丝线缝制的大褂,别的我并未在意,只记得那公子穿的大褂是真的漂亮啊!” 沈媛儿这般描述,这人便是顾安笙无疑了。乔锦月立刻扬起了嘴角,说道:“那我知道是谁了,他还真有心,记得我说过,想去听他们的相声。” 沈媛儿问道:“这个公子是上次从程家三少爷手中救出你的那个公子吧,我听大师姐说过。想必是因着你的缘故,前几天在剧场碰上了,他们的人对咱们姐妹和师父格外照顾呢。” 乔锦月甜甜的笑道:“他是一个好人,帮助过我好多好多。” 沈岸辞仔细瞧了瞧乔锦月的神情,说道:“这个人是顾安笙顾公子吧?” 乔锦月点头道:“听二师姐的描述,一定是他了。” 沈岸辞心中添了一抹失意,脸上勉强挂着一丝笑容,说道:“这位顾公子对你还真是有心啊。” 乔锦月的脸上笑容如同蜜糖一般,说道:“是啊!” 既然已知是顾安笙邀约,依她乔锦月的性子必然按耐不住,但刚来又不能马上走掉,便有些心神不宁的在沈岸辞床边走来走去。沈媛儿看得有些烦了,便问道:“小七,你在这晃来晃去的干什么呀,就不能好好坐下来待一会吗,你这晃的我头都晕了。” 乔锦月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局促不安,沈媛儿的一番话让她便停了脚步,发懵摸着后脑勺,问道:“啊?有吗?” 沈媛儿白了她一眼:“你说呢?” 沈岸辞说道:“小师妹,你是不是着急要去找顾公子啊?” 乔锦月想当即承认,可既然已经到了师兄面前,又怎能说走就走,便支支吾吾说道:“我,那个……我不是要陪师兄的嘛,他们是晚上的场子,急什么啊!” 沈岸辞见乔锦月这副焦急的神情,心中大抵都明白了,便道:“你要想去,现在就去吧,有媛儿照顾我,你就不用担心了。” 乔锦月有些慌神,慌乱道:“不是,可是,师兄我……” 沈岸辞笑了一笑道:“不碍事,你趁这个时间回去好好梳洗打扮一下,然后再赶过去,正好也来得及。” 乔锦月眨眨眼,片刻又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了,师兄等我回头再来看你。大师兄,媛儿师姐,回见!”说罢,便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望着乔锦月那欢悦的背影,沈媛儿无奈笑道:“唉,这个小丫头!” 然而沈岸辞却目含失落,望着一面墙空叹道:“既然手中的沙握不住,哪就先扬了她吧!不过好在,她并没有远去。既然没有远去,那总有一天还可以回来的。” 听得哥哥这话,沈媛儿不免心生疑惑,问道:“哥,你这话说得扑朔迷离,什么意思啊?“ 沈岸辞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东西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但是也不甘心让她就此离去。” 沈媛儿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哥,你这话说得是小七吧。这些年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只是不好开口问你,现在我真的想该问问你了。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一直对小七百般呵护,你对她的关怀,甚至超过了我这个亲妹妹,难道你对她的感情,就仅仅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吗?” 沈岸辞叹了口气道:“你看,连你都看出来了,她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沈媛儿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她的感情不一样,只是一直没有说破罢了,你喜欢她就告诉她啊,你不说她怎么知道呢?” 沈岸辞苦笑道:“我早先就试探过她,也许她对我只是当作了哥哥而已吧。你看看她这么急着去赴约,她,或许是喜欢顾安笙的吗?” “哎呀我的哥哥呀!”沈媛儿立刻站起身,急道:“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啊,你和小七认识多久了,你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顾安笙又和小七认识多久,挺多算是刚相识的朋友。小七她年龄小又贪玩,每天身边都是咱们这些湘梦园唱戏的人,想必也觉得没什么新意。偶尔交几个不一样的朋友太正常不过了。我虽见过顾安笙一面,但瞧着他是个清冷的性子,估计不会喜欢小七这个性子的姑娘,他应该是当小七是个小孩子陪她玩玩而已。而你不一样,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你们这么多年的情意,喜欢一个刚刚认识的人?你不说,她就永远都不知道。要是再迟些,她就真被别人拐跑了,要是这样,哥你会甘心吗?” 沈岸辞思索片刻,内心有所感触,便抬头问道:“媛儿,依你你的话说,我应该现在就告诉她我的心意了?“ 沈媛儿摆手道:“是让你尽快告诉她,但不是现在这般场景。待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制造点浪漫的气氛,她那个性格的小丫头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沈岸辞思索一番点头道:“妹妹说得有道理,哥哥应该听你的话,把自己的心意尽快告诉小师妹。” 沈媛儿拍拍沈岸辞的肩,笑道:“等你想好了就告诉我,一切事宜就交给你这个妹妹吧,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好好养病,等你出院了再好好想这件事。” 沈岸辞点头笑道:“都听你的!” 第三十六章 顺德剧院 乔锦月离了医院后回到旅馆,想到是赴顾安笙之约,便仔细的梳洗打扮了一番。 依旧是自己最喜爱的飞云流雪式的发髻,配上一件对襟米色百褶裙。 思来想去,又戴上了顾安笙给自己打造的镶钻月亮项链。这是乔锦月第一次在顾安笙面前带上他打造的项链,乔锦月的内心有些许忐忑,不知道胡仲怀那小子会不会嘲笑他,不知道顾安笙会怎样想自己。 中午过后,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乔锦月自是等不及,便早早的乘了马车到了顺德大剧院门口。 此时才刚到三点,距开场还早,剧院没有多少人,只有乔锦月一个人在剧院门口踱来踱去。 “嘿!”踱步间竟不知被一只手的拍在肩膀上,毫无防备的乔锦月被吓得一个激灵。 “啊!”不禁发出一声惊呼,扭回头竟瞧见了胡仲怀的一张嬉皮笑脸。 “神经病啊你!”乔锦月一把揪住胡仲怀的耳朵。 “啊啊,疼啊……”胡仲怀吃痛的叫道:“我的姑奶奶,你轻点啊!” 乔锦月慢慢松开手,白了一眼胡仲怀说道:“你个混小子,吓死姑奶奶我了!” 胡仲怀揉着耳朵说道:“小丫头年纪不大,下手却不轻,也不知道顾师兄看上你什么了?” 被戳中心事,乔锦月脸颊一红,作势要打胡仲怀,胡仲怀忙拦住他的手说道:“哎哎哎,姑奶奶,我错了,你可别打我了。” 乔锦月收回手,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小子一天天每个正形。”随之又问道:“这才三点不到,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胡仲怀说道:“我今晚的场子不得提前来布置一下啊,你又来这么早干嘛啊?” 乔锦月道:“我没什么事,就提早来了呗!” “没什么事,提早来了?”胡仲怀凑近乔锦月,调笑道:“我看你是想见某个人吧,哼哼。”目光一移,注视到乔锦月颈上的钻石月项链,便伸手拉起来看道:“我说这个项链怎么这么眼熟呢,是顾师兄为你打造的吧?” “躲开!”乔锦月拍开胡仲怀的手,嫌弃道:“谁让你随便碰我的东西的?” 胡仲怀收了手,笑嘻嘻道:“平时也没看你多珍视什么首饰什么的啊,怎么这么宝贝这条项链?噢,我明白了,是因为心上人送的吧?” 乔锦月听得这话不禁又红了脸颊,为了掩饰内心的难以为情便又提起了胡仲怀的耳朵,瞪眼道:“你小子没完了是吧?” 胡仲怀急忙叫道:“哎呦呦,手下留情啊,别说急就急啊!” 乔锦月刚刚松开了手,胡仲怀便捂上了耳朵道:“你这丫头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乔锦月锤了下胡仲怀的肩膀道:“好啦,来都来了,你就带我进去吧。” “好吧,那你就跟着我走吧。” 顺德大剧院是京城有名的剧院,乔锦月从前有所听闻,却从未去过。 前几日陈颂娴与几个弟子在此处有过演出,但因着乔锦月与苏红袖在张府演出所以并未带上她们。今日得顾安笙邀请,乔锦月终于有幸来到这里看上一看。 胡仲怀有通行证,乔锦月便随着胡仲怀从正门进入了剧院。 这剧场的宏大是乔锦月有生以来未曾见过的。只见这剧场灯火闪烁,有三层座椅。还未开演,所以座中空无一人。 若是开演之时,这般宏大的剧院必然是座无虚席,高朋满座,一片气派景象。 几十排的座椅,走了好一段路程,才从大门走到舞台,站在舞台正中央,乔锦月不禁感叹道:“好大的剧院,要是什么时候我能到这里演出一次,便了无遗憾了。” 胡仲怀问道:“前几日我们来这里时,见到你师父陈夫人还有你的几位师兄师姐,你既然向往这里,为什么没随陈夫人来呢?” “唉!”乔锦月惋惜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这次京城演出是分两支队伍的,师父带一支队伍,另一支队伍是大师兄带的,我被分到大师兄的那支队伍里,所以与顺德大剧院无缘了。不过也无所谓,日子还长,以后会有机会的。” 胡仲怀亦赞同道:“你也不用惋惜,你已经是天津名角儿了,这次虽然没有排到你,但以你的名气,什么样的剧院去不了,总会有机会的。” 乔锦月点点头,胡仲怀话音刚落。却隐约听到剧场后台有争吵声。 “林小姐,顾某感谢你的抬爱,只是……” “顾公子,我喜欢你这么久了,你就不能接受我吗?” “什么声音?”乔锦月问道。 胡仲怀仔细听道:“听这声音,好像是我师兄的,我们过去看看?” 胡仲怀与乔锦月靠近帘后的幕布,胡仲怀撩开幕布,瞧见了顾安笙与一位衣着华丽的少女。 那女子拉着顾安笙的袖角不肯松手,口中道:“顾公子,我喜欢你这么久了,我从天津一直追随你到京城,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吗,你当真不肯接受我?” 顾安笙似乎是想躲开那女子,却又不忍心推开,面色带着一丝勉强道:“林小姐,顾某有幸能得小姐青睐,是顾某的福分。顾某感谢小姐对顾某的抬爱,若小姐愿意,顾某愿交下小姐这个朋友,只是别的事,顾某不想多想。” 那林小姐抱进了顾安笙,话音中带着哭腔道:“我活这二十年以来,你是我唯一一个喜欢的男子,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只想成为你的女人。我对你是痴心一片啊,你就接受我吧。” 顾安笙眉头一皱,推开了林小姐,冷冷道:“林小姐请自重,方才顾某已经和你说得清清楚楚了,顾某感谢小姐的抬爱,只是感情上的事,顾某还不想考虑。” 那林小姐哭道:“顾公子,我喜欢你了这么久,今天终于能靠近你了,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呢?我林美茹的家事,样貌那一样配不上你?” “喜欢我的贵公子多了,可我偏偏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我要是那一点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我只求你能接受我……” 第三十七章 犹见吃心 林美茹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顾安笙无奈却也摆脱不开。 乔锦月在帘幕另一侧,将这一切瞧得清清楚楚。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丝的难受。 顾安笙容貌出众,超凡脱俗,有女子喜欢他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喜欢他的看客无数,可乔锦月从未见过那个女子与他如此亲密接触,心里竟然如被油煎一般难受。 似乎除了自己,顾安笙没有与其他女子这般亲近。 胡仲怀瞧着眼前的状况,眉头一皱,说道:“哎呀,这个林美茹怎么追到这里来了,这怎么能行呢?” 说罢便掀开帘幕走进后台,笑道:“哎呀,林小姐这是有心啊,都追随到这里来了。” 林美茹见到胡仲怀,便哭诉道:“胡公子,我对顾公子是一片痴心啊,你帮我劝劝他,让他接受我吧!” 胡仲怀将林美茹拉开,对她说道:“林小姐,你对顾师兄的情意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我们马上就要开演了,你在这里会影响我们演出的。你也不想因为你,耽误了师兄说相声是不是?” 林美茹拭泪道:“我不想耽误你们演出,但我对顾公子的心天地可鉴呐,顾公子若不答应,我便不走了。” 胡仲怀见林美茹这“坚定”的态度,心中无奈,只好说道:“我的师兄我了解,他可不喜欢这样胡搅蛮缠的女子,你要是喜欢他,就应该理解他,回去等着好好看演出吧!” 林美茹从背后抱住了顾安笙,呢喃道:“我不走,我只想陪在顾公子身边,我不走,我不走……” 顾安笙从林美茹的怀抱中挣扎开来,又不想伤着她,便将她扶稳了,说道:“林小姐,顾某方才说得还不够明白吗?那我就再重复一遍,顾某不想谈感情上的事,我尊重你,但也请你自重!” 林美茹不说话,一直在低头嘤嘤哭泣。 胡仲怀见状甚是头痛,心想: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 便上前一步拉走了林美茹,对她说道:“林小姐你在这哭泣成什么样子,传出去好像我们文周社的人欺负你的似的。快出去吧!” “顾公子,顾公子!”林美茹挣扎着,胡仲怀却不肯放手,顾安笙见胡仲怀的鲁莽之状,想出言阻止,但瞧见林美茹那般不肯罢休的神情,便又止住了。 任由胡仲怀将她拖到了剧场门口,对一位工职人员说道:“阿三,这位林小姐走错了位置,你把她安全的送出去吧!” “是,公子!”那位叫阿三的人将林美茹送了出去,见林美茹走远,胡仲怀才走回了后台。 “唉!”胡仲怀深叹一口气,说道:“师兄,桃花太多了也是一种罪过呀!咱们剧场管理这么严,她怎么进来的?” 顾安笙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溜进来的,我刚进来准备上场,她就发疯似的过来了。” 胡仲怀道:“看来这剧场真得严加管理啊。” 顾安笙又道:“不过这件事我还真得说你了,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是支持我的看客,既然是喜欢我的人我就应该善待。你怎么能那么鲁莽,将她整个人拉了出去,她再疯狂也是个女孩,我们应该温柔点对她。” “是是是!”胡仲怀说道:“知道师兄你心善,不忍心伤害你的女看客。” 乔锦月在帘幕后将一切瞧得清清楚楚,心中酸涩凄楚,自己竟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以后盯紧点,无关的人不能允许随便进入咱们剧场。”言罢,顾安笙转身,竟瞧见了乔锦月,惊奇道:“锦月?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你怎么进来的?” 乔锦月一脸肃穆的站在那里,硬生生道:“方才顾公子说不允许无关的人进入剧场,可是说我了?” 这话语一出,乔锦月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的脾气,一句话将顾安笙噎在那里,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沉默之间,还是胡仲怀打圆场道:“怎么可能会是你?你可是师兄专程邀请来的,师兄说得是林美茹。” 乔锦月自然知道顾安笙说得不是自己,可此时竟是控制不住的心绪,偏偏想置一口气。 顾安笙回过神,接这话继续道:“是啊,你是我邀请来的,我说的自然不是你。” 此话一出,乔锦月便后悔了,怨自己没来由的脾气弄得气氛如此尴尬,此时语气也便缓和了些,问道:“那个姑娘是谁啊,瞧着相貌不错,对安笙倒是喜欢得紧呢?” 胡仲怀答道:“她是天津人,是喜欢师兄的女看客,从天津一直追到这来的。不过你放心,师兄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她那类的女子。” 此话一出,乔锦月又来了脾气,急道:“谁管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见乔锦月气急,顾安笙竟也不住解释道:“是啊,我是不会喜欢林美茹那种胡搅蛮缠,刁蛮任性的姑娘的。” 胡仲怀看了看顾安笙,又看了看乔锦月,一个脾气发的莫名其妙,一个急忙解释的莫名其妙,便调笑道:“今儿你俩这是怎么了,锦月无端无故发什么脾气呀?” “而且师兄谁也没问你喜欢谁,你那么急解释什么呀?你们两个……” 乔锦月瞪了胡仲怀一眼,打断道:“你少起哄了,谁也没说这事。我不过是听了二师姐捎的口信,到了这里来赴约的,本来今天也没有演出,没什么事就提早来了。” “安笙,仲怀,你们演出什么时候开始啊,台下可有我的位置没有?” 乔锦月也不是真的生气,便没有继续那件事说下去。不想因为自己的小情绪闹得三人都不愉快,便转移了话题。 顾安笙没有再提那事,便接着乔锦月的话说道:“演出还早,不过我说是请你来的就一定是为你安排好的,随我来吧。” “嗯。”顾安笙伸出手作出了邀请的动作,乔锦月便从后门随之走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蒹葭苍苍 “这里是为你安排好的的座位,你看这里如何?”顾安笙指向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对乔锦月说道。 乔锦月朝那个位置看了一眼,满意的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看得清晰也能听得清楚。只是……” 乔锦月扭头,看向顾安笙,眼中闪烁着疑虑道:“只是这个位置的票价应该是最高的,你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我,不会影响你们正常演出吧。” 顾安笙微笑道:“锦月你不用有那么多顾虑,相声大会演员赠票给亲朋好友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哪里会有什么影响?” 乔锦月点头,欣然道:“那我便放心了在这里看表演了。” 顾安笙说道:“那你先坐在这里待会吧,演出马上开始了,我得回去安排一下师兄弟们。” “好的,去吧!” 顾安笙说罢便离开了,乔锦月安心坐在座椅上等待。不多时便已宾客满座,上千人的剧场无一空座,乔锦月庆幸自己能够在这么大的剧场坐在看得最清晰的位置。 前几个节目都是文周社的新人表演的,乔锦月既然知了相声的真正内涵,便仔细认真的观看了表演,初次接触,细细品味倒也觉得有趣。只是没有顾安笙的表演,感觉始终缺了点什么。 另一旁的顾安笙在后台轻掀帘幕,在人海茫茫中寻觅乔锦月的身影。 “师兄你在看什么呢?”胡仲怀在一旁问道。 “哦!”顾安笙放下帘幕,转过身说道:“我在看看这两个师弟的活儿说得怎么样?” “是吗?”胡仲怀笑问道:“嘻嘻,我瞧着你看的不是台上而是台下吧!” 顾安笙又道:“我在看看下面的看客有没有坐满。” 胡仲怀调笑道:“师兄你这谎话说得不假思索嘛,我瞧你是在看锦月吧!” 顾安笙瞪胡仲怀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从帘幕的缝隙中朝下望去。胡仲怀依然不望调侃:“师兄不说话便是默认喽!” 乔锦月在台下目光游走,寻寻觅觅间,竟瞧见了后台的顾安笙。二人目光相遇,便相视一笑。既然瞧见了顾安笙,乔锦月便已按耐不住,直接站起身跑向后台。 “安笙!” “哎呦,小祖宗你怎么又来了!”迎面而来的是胡仲怀。 乔锦月将胡仲怀推开:“又不是来找你的!安笙!” 胡仲怀来不及反应,竟被乔锦月推得一个趔趄,尖叫道:“师兄还没上场呢,这么着急呢吗?” 乔锦月不予理会,顾安笙缓缓走来道:“锦月,你怎么跑过来了,你不是想在台下看相声吗?” 胡仲怀在一旁道:“人家啊,是想看你的相声。” 乔锦月倒也没有否认,索性便直言问道:“安笙,什么时候到你的啊?” 顾安笙笑道:“那恐怕是要等一阵儿了,我的节目是压轴出场的。” “这么久的啊!”乔锦月叹道:“整场六个节目这才是第三个,那怕是要等好久的嘞。” 胡仲怀紧接着道:“是啊,师兄还要等两个节目,我就不用了。下一个就是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去准备一下。”说罢便一溜烟似的溜走了。 乔锦月小声道:“跑得倒是快!” “坐下说话吧!”胡仲怀出去后,顾安笙便要乔锦月坐下,问道:“锦月,你第一次听相声,感觉我们文周社的表演怎么样啊?” 乔锦月坐下,细细回味道:“其实我原本不懂相声这一行当讲求的是什么的,之前听仲怀说过几句。今儿能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仔细的品味,倒还真觉得挺有趣的。也仿佛看到了人生百态,品过了浮世清欢。” 顾安笙轻轻点头,微笑道:“看来现在你是喜欢上了相声这种艺术形式了。” 乔锦月抿嘴一笑:“那还要多谢我们顾二爷带小女子上道呢。” 顾安笙也朗声笑道:“哈哈哈,那这么说都是我的功劳了!” “谁说不是呢?” 二人坐在桌前一片欢声笑语,这一刻,似是寻觅到了人间极乐。若能使时间静止,此刻永恒便是这二人所愿。 谈笑间,顾安笙又问道:“诶,锦月,你觉得我那两个师弟的活儿演的怎么样,他们是新人,临走前师父特意嘱咐了,要多多栽培他们。” 乔锦月略作思索,随之道:“好不好的我不敢说,也不敢多做评价。至少我现在觉得相声还是蛮有趣的,所以觉得他们说得都不错。”乔锦月又捋了捋发丝,说道:”我现在啊,只想看你的。” 顾安笙道:“你也别急,这不快了嘛!” “角儿,准备好了吗,马上就该咱们上场了。”忽然之间,林宏宇推开后门说道。 “乔姑娘也在啊!” “林大哥好!”乔锦月向林宏宇问了声好。 顾安笙站起身道:“锦月,我也该上场了,你先回台下等着我们吧。”又对林宏宇道:“宏宇,我们去化妆间吧!” “等一下!”乔锦月拦住顾安笙,狡黠一笑:“我来给你化妆。” 顾安笙惊奇道:“你来?” 乔锦月笑道:“你忘了,上次唱《白蛇传》的时候就是我给你化的妆啊,走吧!“不及顾安笙反应,乔锦月便拉着顾安笙进了化妆间。 “你坐下!”乔锦月推着顾安笙坐下,边拿出化妆工具便道:“你就放心好了,我自幼学戏,每次化妆都是自己动手,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轻轻拾起眉笔,在那修长的柳叶眉间勾勒一抹黛色。轻蘸脂粉,细细点缀在那俊俏的脸庞上。最后用那红色朱砂笔轻点絳唇。 铜镜中,那公子的相貌是及其英俊的。乔锦月不禁动了少女的一颗春心,双手搭在顾安笙的肩上,俯下身,将自己的脸一并映入铜镜之中,柔声问道:“怎么样?” 顾安笙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那浅淡的妆容恰到好处,恰恰突显出他那宁静致远的气质。便莞尔一笑道:“知道你会画京戏中的妆容,没想到这种平常淡妆你也能把握得如此精妙。” “那当然,我乔锦月的实力可是不可小觑的。” 乔锦月转身之间瞧见了一架衣柜,那衣柜的拉门没有拉上,里面挂着的是各种款式的长衫大褂。“哇!”乔锦月走进衣柜,惊叹道:“好多大褂啊,安笙,你要穿哪一件上台呀?” “这些都不是。”顾安笙笑了笑,从桌子旁的的行李箱中取出一个包裹,并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从中拿出一件银丝线缝制的大褂。 “呀,是这一件!”乔锦月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不正是自己为顾安笙缝制的那件吗? “没错。”顾安笙说道:“我今天要穿的就是这一件。” 那银丝线大褂被顾安笙保存的极好,没有一丝污迹,更没有一点折损。乔锦月见顾安笙如此爱护这件大褂,不由得心中似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了,竟是说不出的感动。 “我送你的大褂你保存得倒是极好。” 顾安笙和煦一笑,那笑容如同冬日暖阳。 “即是重要的人送的,那必然要好好爱护!” 第三十九章 沉醉清欢 “即是重要的人送的,那必然要好好爱护!” “即是重要的人送的,那必然要好好爱护!” 乔锦月的心里反复的回味顾安笙的这句话。短短几个字,似是无心而言,又如同表明心意。 安笙,你说我是重要的人,那究竟是怎样的人,在你心里才称得上是重要? 是至交好友,又或是……罢了,你重情重义,对谁都呵护备至,也许对你重要的人太多,而我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吧! 是你言语间不经意表明了心意,亦或是我自作多情? 台下的乔锦月思绪飘飞,报幕人报了节目,乔锦月竟也没注意,待回过神来,顾安笙已然站在了台上。 那翩翩公子一袭长衫,长身玉立于台上,笑如春风和煦,宛若画中之仙。 “大家好,我叫顾安笙,是来自天津文周社的一名小角儿,旁边的是我的搭档,他叫林宏宇……” “那我便和你唱一出《黄鹤楼》吧,我来诸葛亮,你来曹操…” “呀,主公……” 台上人谈笑风生,台下如痴如醉。乔锦月的目光片刻都没有离开顾安笙,嘴角从始至终都嵌着一抹笑。不知为何,也不辨缘由,许是我一见你,便会笑。 乔锦月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会因为一个这样的翩翩公子而喜欢上自己从前最不屑一顾的相声。 这一出相声的名字叫作《黄鹤楼》,是一个时间较长的相声段子,其中融入了大量的戏曲元素。 即是融入戏曲,乔锦月必然能评价上一二。在有京戏唱段的时候,顾安笙总会时不时的看向台下的乔锦月,似是在询问,自己唱得如何。 乔锦月便一一个微笑与点头回应,似是在说“极好!” 一出戏,台上人与台下人俱成了戏中人。 几乎一个小时的《黄鹤楼》已进入了尾声,乔锦月却觉得只有一刹那时间,这一次看相声,竟是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感谢大家前来观赏,今日的节目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返场时间。我们把今天所有的演员都请上来吧。” 说罢,顾安笙便将相声大会的所有演员请到了台上。 “好!” 台下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乔锦月也跟着一起鼓起掌。 台上的演员共有十多人,包括胡仲怀也在其中,作为带队的顾安笙自然担任了返场的主持。 顾安笙站在最中央说道:“这是我们文周社相声大会第一在这么大的场馆举办,没想到前来支持我们的看客还是齐满坐满,荣幸之至,顾某乃至整个文周社谢谢各位的莅临。” 说罢,顾安笙便面向观众,深深鞠了一躬,台上的演员们随着顾安笙一齐深深鞠躬,台下又一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为大家在此介绍一下。”顾安笙走到最左边说道:“这位是我师弟胡仲怀,是我师父胡远道的儿子。这位是他的搭档,叫作……” 顾安笙向台下的观众一一介绍了所有人,然后又说道:“诸位若是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我们,我们都会一一作答的。” “顾二爷!”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女子首先站起身问道:“顾二爷你在以后还会去天津以外其他的地方演出吗?“ “自然会啊!”顾安笙温声答道:“能够在全国各地演出一直是顾某这么多年来的梦想,今日得以在北平演出,也算是实现了这个梦想的一小步。” “或许明年还会去更多的地方,到时候还请诸位多关注晚报,一有消息必然会登在晚报上。” “好的好的!”那女子兴奋道:“你到哪里我们都会跟去的!” 后面跟着齐声道:“没错,你到哪里我们都会跟着去,一直支持你!” “谢谢,谢谢!”顾安笙心里感激于看客对他的支持,又深深鞠了一躬。 “我这个问题想要问胡少公子。”另一个女子站起身道。 “仲怀!”顾安笙一个眼神示意胡仲怀,胡仲怀便踏步向前去:“你要问我什么问题啊?” 那女子笑得羞涩,面带柔情,娇滴滴的低头说道:“胡少公子,我一直是你的忠实听众,自打天津就一直追随你。不知……不知胡少公子有没有中意的女子,如若没有,那公子觉得小女子如何?可否考虑小女子?” “哇,这姑娘好大的胆子!” “竟然这么当众就表白了!” 那女子话音刚落,台下便一阵唏嘘,纷纷感叹这个女子的大胆。 然而胡仲怀竟面不改色,平静的说道:“姑娘,胡某能得姑娘垂青,是胡某的幸事。但是胡某心中已有一位心仪姑娘,胡某今生今世心中只会有她一个,所以不会再想着别了人。” 那女子仍然不肯死心,吵着问道:“那那个姑娘比起我如何?她真的就比我好吗?” 胡仲怀道:“比起姑娘如何,胡某不敢说。姑娘你热情似火,想必是个很好的姑娘。但在胡某心中,只认可她一个人。哪怕遇到再好的,胡某都不会再为之所动了。” 那女子听后便沉默了,台下充斥着各种声音。 “胡公子如此钟爱的女子,想必是一个绝世佳人吧!” “想不到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胡少公子竟然也如此痴情!” 忽然听得台下的一个声音问道:“那这个姑娘可否来到了现场?” 胡仲怀说道:“我本意是请她来的,但是无奈她有要事在身,无法前来。实话实说,胡某还并未向她告白心意。若有幸得她芳心,待有朝一日,胡某定会毫不犹豫的牵起她的手,行走于街巷,并向诸位宣告,那是我胡仲怀爱的人。” “好样的,胡公子!”台下的看客叫喊道。 “像胡公子这样好的人,哪个姑娘能不喜欢呢?” 乔锦月在台下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胡仲怀所说的女子是师姐苏红袖。胡仲怀的一片痴心,连自己都被感动了。 胡仲怀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有这份深情,把师姐交给他,乔锦月放心。也许自己是羡慕师姐能有这样一个人爱她如珍宝的吧,而自己…… 忽然之间,猛听得另一个声音大声问道:“那顾二爷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啊?” 刚刚焦点全都集中在胡仲怀身上,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完全在顾安笙意料之外,顾安笙不由被惊到了。不知为何,那看客话音一落,顾安笙的目光竟移到了乔锦月的眼中,四目相对,却偏偏无言以对。 乔锦月的心跳不知为何加快得如此迅速,她也想知道,顾安笙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咳咳。”顾安笙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道:“顾某年纪尚轻,谈感情还尚早。” 那女子又说道:“少公子比顾二爷年纪要小,少公子都有了心仪之人,顾二爷还没有吗?” “是呀,是呀,顾二爷怎么可能还没有心仪的人呢?只怕是不肯告诉我们吧!”台下又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是真的没有,感情的事只能凭缘分!”顾安笙又一次声明,但这声音显然是没有底气的。 紧接着又有一个女子问道:“那顾二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了吧,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呢?” 顾安笙浅笑,仿佛脑海中在想着谁的样子,说道:“纯真,善良就好。” “这么简单啊,那我们都可以啊!” “是呀,是呀,我们都是啊!” “不知道谁会有幸成为顾二爷未来心仪的女子呢?” 台下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几乎已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这般场面自然是不行的,顾安笙便出言控制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且听我说。” 胡仲怀也跟着大声说道:“大家不要争吵,听我师兄说话好吗?” 两个的声音,慢慢控制住了场面。 稍稍安静了下来,顾安笙才接着道:“各位,我们今天演出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问问题这个环节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几个共同为大家唱一段戏吧。” 第四十章 暗动心弦 刚刚的话题总算过去了,也便无人再提及那件事。只有乔锦月仍然在沉思之中,不知为何,心弦竟被轻轻扣动。她也想知道,顾安笙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们前些日子刚刚练了一段新的太平歌词,这段是我们从未唱过的,名字叫作《大西厢》。众所周知《西厢记》讲述的是崔莺莺与张君瑞的爱情故事,顾某就不必多说了。今天就由我们几个来拆唱。到谁的时候,谁就上前来唱。” “好!”台下响起了掌声。 显然顾安笙担任的是领唱,他清嗓唱道:“一轮明月照西厢,二八佳人莺莺红娘……” 那嗓音干净而纯澈,不同于戏腔的那般惊艳,却是别有一番悦耳。乔锦月与台下所有的看客,都被深深打动了。 乔锦月心想,许这就是顾安笙,多才多艺的翩翩公子,自己对他的青睐,就是源于他的声音吧。 伴随着清脆快板声的太平歌词,唱出一曲西厢的悲欢离合。作为名角儿的乔锦月,自然熟知《西厢记》的故事。 在红娘的穿针引线下,张君瑞与崔莺莺喜结连理,这正是为人所羡的吧。 那一首阙词唱毕,乔锦月已然沉醉。 “今天的相声大会圆满结束,再一次感谢各位!” 顾安笙与台下演员再一次深深鞠躬,台下看客已纷纷离席,演员也随着退到了幕后。乔锦月也随着离席,但她并未离开,而是待众看客走后,便回归到了后台寻找顾安笙。 门缝间,瞧见了那小小的房间内挤满了十几个演员。虽说乔锦月活泼善交际,但面对那么多的男子,乔锦月还是不好进去的。 只听得顾安笙说道:“天色已晚,我与仲怀从旅馆已经雇了一辆大马车来接你们回去。看客都走后,我们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乘上马车。” “这北平之地不比天津,我们又人员众多。一定要万事小心,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围堵,万万不能出了意外,听到了吗?” 那些个男子齐声说道:“知道了,师兄。” 顾安笙又对胡仲怀说道:“仲怀,此时人走得也差不多了,你带着他们回去吧。” 又听得林宏宇问道:“角儿,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顾安笙说道:“我这边还有点事未处理,你们在旅馆等我便好,我晚些回去。” 林宏宇道:“好,那你也要诸事小心。” 顾安笙又说道:“仲怀,你们从后门出去吧!” 胡仲怀说道:“好的,师兄。天色不早,你回去也要小心。” “嗯,去吧!” 他们没有多问,以为顾安笙是要留下来处理剧场的事情,便依他所言,速速离去。 见那一行人走出后门,乔锦月便闪躲到了门后,顾安笙目送那一行人离开,良久,转过身,对着门口笑道:“别藏了,出来吧,我早就瞧见你了。” 乔锦月几乎旋转着从门后闪了出来,笑嘻嘻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顾安笙浅笑道:“我就知道,相声大会结束后你一定会回这里找我。刚刚瞧见门后有个影子在闪动,我就知道是你。怎么,还躲在那里不肯进来呢?” 乔锦月低头,卷着衣袖低声道:“你们这里那么多演员都是男子,我又不认识他们谁是谁。我这样一个女子贸然前去,恐怕不好吧。” “是吗?”顾安笙斜睨着乔锦月,笑道:“想不到一向爽朗的乔锦月也有腼腆的时候!” 乔锦月被说得有些脸红,忙闪躲到了一旁说道:“我乔锦月再爽朗也是女子啊。这话要是胡仲怀说来倒还正常,怎么你也学会了这般调侃?” 顾安笙偏又上前了一步,问道:“这样子你不喜欢吗?” 乔锦月未经思考竟脱口而出:“你怎样我都喜欢。” 话音未落,乔锦月的心竟猛然颤抖了一下,自己也没料想到竟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然而说出的话如覆水难收,乔锦月径自矗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收场。 一语中的,顾安笙也意识到了这话中的不寻常。是自己问话就问的暧昧不明,又怎能怪人家言语唐突? 许不是问得暧昧,也不是答得唐突。望穿秋水之间,而是一对心意暗藏的人儿的真情流露吧! “我……”乔锦月微微语塞,竟不知说些什么,眨着双眼说道:“你……你不是说有要事要处理吗?你还有什么事要做?” “噢”沉稳如顾安笙也红了脸颊,呢喃般的说道:“没有什么事了,不过是看你一个姑娘留在这里放心不下,想着送你回去我再走!” 乔锦月不禁心生暖意,红着脸颊低声言道:“安笙,你有心了。” 顾安笙笑道:“那就不必多耽了,天也不早了,人也散了了。我们也该走了。” 乔锦月道:“那便走吧!” 第四十一章 才子佳人 夜色阑珊,星辰点点,皓月当空。一抹金丝般的月光笼罩在那少年少女的身上,这般意境恰恰好。 街巷小路寂静无人,偶尔间能听得一两声倦鸟归巢的鸣叫声,宁静而安逸。 湘梦园所居住的和安旅馆就在顺德剧院周围的几公里处,无须雇佣马车。即然如此,顾安笙便徒步送乔锦月回旅馆。 撩人的夜色教人迷醉,乔锦月在心头暗喜,能与顾安笙在这弥漫夜色中漫步行走,是一件让自己身心都愉悦的事情。 望着夜空中闪耀的繁星点点,乔锦月感叹道:“这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想必明天一定是一个晴天。” 顾安笙点头道:“是啊,明天应该会晴空万里吧。” 乔锦月扭过头,望着顾安笙:“近几日还有什么安排吗?” 顾安笙说道:“后天还有一次小型的演出,然后基本上算是收官了,你呢?” “我呀!”乔锦月说道:“我也和你一样还剩一场演出,余下的时间便去医院照顾师兄。师兄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收官后我们就可以吃庆功宴了。” 顾安笙点头道:“那便是极好的了。” “哦,对了。”乔锦月问道:“我们初定吃庆功宴的日子是三日后,在庆愉酒店。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们,不知道你们可否能应约呢?” “都听你的。”顾安笙宠溺般的笑道:“文周社能与湘梦园联谊,也是我们所愿。” 乔锦月点点头开怀道:“你们能来那真是太好了,这次北平演出我真的很开心。尤其是来看了你们的相声大会。,不过……” 说道这里,乔锦月便惋惜道:“我唯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到顺德大剧院唱戏。你应该不知道我们这次演出是分两队的,偏偏我和师父不在一队。师父能到这里唱戏,而我便留在了张府,错过了这次机会。” “没关系的!”顾安笙安慰她道:“京城演出的机会以后还会有很多,凭你现在的实力与名气,能去大剧院演出的机会还怕没有吗?” 乔锦月想了想,只点点头说道:“说得也是。” 月辉笼罩一双少年少女,凝月挥霜间,才子佳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轻轻慢步间,乔锦月浅浅问道:“安笙你可是真心喜爱《白蛇传》这出戏?” 顾安笙回答道:“这出戏是我师娘年轻时的唱过的一出戏,师娘当初和令慈秀云夫人一样是天津名角儿。” “后来师娘嫁给了师父后便不再登台,但师父和师娘是因着出戏结缘,所以这出戏便是师父最钟爱的一出戏。我幼年之时便常随师父看这出戏,因此便喜爱上了这出戏。” “以前听着师父的唱片听得最多的便是这《白蛇传》,因而便学会了这出戏。” 乔锦月霎时明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啊!” “可是。”顾安笙话锋一转,随之道:“我爱的是这出戏的曲风之美,但这戏太过于悲伤与凄凉。每每看到结局,便会心情沉重,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乔锦月亦道:“白娘子痴心绝对,许汉文妄信谗言,最终造成了那一出悲剧。小时候总以为许汉文胆小懦弱,对白素贞的爱不够绝对,白素贞一片痴心最终错付。” “长大后似乎看明白了许多,那许汉文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抵不过法海法力无边。他最终还是爱白素贞的,哪怕人妖有别最终也未负誓言。只是痴情不到尽处,悔时方觉已晚。” 顾安笙笑了笑,边漫步边说道:“此言有礼。我从前觉得他二人游湖借伞时初相见的意境绝美,本以为一对有情人会终成眷属,奈何曲终人散劳燕分飞。” “许汉文虽然疑过白素贞,伤过白素贞,但最终还是爱白素贞的,只是悔过时方知已晚。向来缘浅,奈何情深,说得是他二人。” “可是若没有许汉文的那一分不坚定,又如何又后来水漫金山寺的那种种悲剧?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恨,恨许汉文的情意不坚,恨许汉文的胆小懦弱。若我是许汉文,断然不会如此做法。” 乔锦月偏头,看着顾安笙,笑问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顾安笙不改面色,坚定道:“若是我,爱便是爱了。我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管她是人是妖,我只道她是对我一片痴情的娘子。又怎会因疑虑而生嫌隙?” 听他一番言语,乔锦月不禁感动于他的那份执着于决绝,不知是哪个姑娘会有幸得他付予真情?她低头轻声道:“不知是哪位女子如此有幸能得这位情深不悔的顾公子青眼呢?” 顾安笙的笑意如同和煦的春风,并未直言乔锦月的问题,只说道:“相比白素贞与许汉文的爱情悲剧,我更爱的是柳梦梅与杜丽娘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乔锦月亦点头,赞同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我最爱的便是这出戏的这一句话。我也向往杜丽娘与柳梦梅成就的那段人间佳话。” 顾安笙继续道:“说得没错,我也爱这句话。“素昧平生,因何到此?”也许只是悄然相遇,可一段情的至始至终,都是源于那份情深不渝。”转而扭头看向乔锦月,说道:“既然你也喜欢这出《牡丹亭》,那改日我们来唱一出如何?” 这不恰是乔锦月所想?心骤然一跃,忙喜道:“好呀,这也是我所想的呢!” “汪汪汪……” 本是宁静的夜晚,突然传来几声犬吠。一条牧羊犬猛然从乔锦月的面前奔过,冷风掀起了她的裙摆。 “啊!”乔锦月受了一惊,不禁往顾安笙身旁凑了凑。 “小心!”顾安笙不及思量,便一把将乔锦月拉入怀中。 那条牧羊犬奔驰而去,带走了冷风,留下的依然是祥和宁静的夜晚。 乔锦月被顾安笙紧紧搂在怀中,耳朵抵在他的胸前,连他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乔锦月心中激起一层浪花,有一霎时,竟不想离开。但终归是脸上一热,挣脱开了顾安笙的怀抱。 顾安笙替乔锦月捋了捋微微蓬乱的发丝,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没收到惊吓吧?” 乔锦月低头,红着脸颊道:“没……没事,刚刚谢谢你呀。” 抬眼望去,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自己住的旅馆。既要分别,乔锦月虽心中不舍就此结束这心之神往的此情此景,但口中还是道:“过了马路,便是我们住的旅馆了。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顾安笙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去我再走。” “好!”乔锦月伴着细微的星光,踏步而去。临别前,朝顾安笙挥挥手。 顾安笙笑着与乔锦月招手回应,待乔锦月走进房门,便踏着月辉扬长而去。 第四十二章 如真似幻 “既然是重要的人送的,那必然要好好爱护。” “这个样子,难道你不喜欢吗?” 脑海中总是反复回荡着顾安笙说过的那句话,时不时的想起顾安笙,早就是寻常事了。这一夜梦中,乔锦月又梦到了顾安笙。 醒时发觉已经艳阳高照,乔锦月急忙梳洗打扮。这半个多月京城演出已经圆满结束,今天便是吃庆功宴的这一天。 一切都非常顺利,师兄康复平安出院,京城演出壮大了湘梦园的名声。 今天师父和师兄师姐在庆愉酒店安排庆功宴。虽是湘梦园邀请文周社,顾安笙却也提出前去帮衬,并且让胡仲怀到了时候前去和安旅馆接乔锦月。 顾安笙不知何时已常驻乔锦月的心底,他的唱腔,他的身影,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一举一动都时不时的出现在脑海之中。 “我是不是喜欢他?”乔锦月心中深深发问:“不会被师兄说准了吧?认识他这么久,我总是会在他不在的时候想起他,一想起他心中就好暖,见不到他就好思念。” 乔锦月细细思索:“也许我是把他当成很重要的一个朋友吧,毕竟他给过我那么大的帮助,而且在一起又那么投缘。” “可是大师兄对我也很重要,胡仲怀也重情重义,我对他们怎么就没有这个感觉。而偏偏对他?如果不是喜欢他,为什么在医院会做那样一个梦,为什么对他总是恋恋不舍?” “如果真的是我喜欢他,那他对我呢?他会喜欢我吗?他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究竟是把我当成什么。” “是朋友,是妹妹,亦或是……他那样明净透彻的翩翩公子,配得上他的大概只有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吧。他善良仁义,对我,或许只是当成一个小妹妹。” “更何况他也曾说过,他不喜欢刁蛮任性,胡搅蛮缠的女子。说得是林美茹,可我何尝不是这个性子?在他眼里我可能过于幼稚。” “我终究是配不上他那样出尘的公子,就算是我喜欢他,那也只能将这份情意默默埋藏于心底。” “乔锦月,乔锦月!” 忽然思绪被这叫声打断,朝窗外望去,见胡仲怀已然带着一辆署名文周社的车在门外等候。 “来了。”乔锦月推门而出。 只见胡仲怀倚在车身上,抱怨道:“我说乔锦月你怎么才出来,我都叫你好几声了。” “哦,是吗?”乔锦月整理整理衣衫,说道:“我没有听到啊!” “算了算了,上车吧。”胡仲怀拉开车门,乔锦月便随之而上。 “什么味道,好香啊!”胡仲怀吸着鼻子问道:“锦月,这味道好香,是你的香水?” “是啊!”乔锦月说道:“噢,这是秋意浓香水,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味道,怎么样,好闻吗?” “嗯,味道确实不错。”胡仲怀点头道:“闻起来的确能让人心旷神怡。” 乔锦月接着问道:“庆愉酒店那边安排好了吗?” 胡仲怀回答道:“都安排好了,你师父和红袖也知道我来接你。” 乔锦月又问道:“安笙也在吗?” “啧啧啧。”胡仲怀调笑道:“你怎么总想着我师兄啊?” “去。”乔锦月推了胡仲怀一下,将身子转回去,说道:“谁总想着他了。” 胡仲怀便立即正了面色,说道:“锦月,我可不是开玩笑。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了眼里,你是喜欢我师兄的吧,我都看出来了。” “我……”见胡仲怀正了面色,乔锦月也细细思考:“我不知道,我总是在见不到时想起他,想起他时内心就会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分别时又会不舍,和他在一起时很开心。但我……真的不清楚这份感情。” 胡仲怀正视乔锦月,认真问道:“锦月,我问你。你是不是只对他一个有过这样的感觉?” 乔锦月点头道:“这个的确是,我可以确定。我本以为是把他当成很重要的朋友,可待我好的师兄们有好多,我对其余的人,都没有这种感觉。” “那便是了。”胡仲怀已经清楚了乔锦月的感情,说道:“喜欢一个人,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想起他便会涌起不一样的感觉。你年纪还小,或许不懂感情上的缘由,但喜欢就是喜欢了。” “那又怎么样呢?”乔锦月低着头,摆弄着袖角的衣料:“可是他不会喜欢我啊,他那样清冷如玉的翩翩公子,配得上他的也应该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是我这种向来没什么规矩的小姑娘?” “谁说的?”胡仲怀否认道:“我和我师兄一起长大,他什么样我最了解。我也能看出来,他对你,是不同寻常的,只是他不善表达罢了。” “胡仲怀!”乔锦月扭头看向胡仲怀,正色道:“你不会是为了撮合我和你师兄而故意这么说的吧。” “当然不是!”胡仲怀坐直了身,肯定道:“我虽然想让你们在一起,但我所说的这些绝对不是信口胡言。你们两个之间,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乔锦月沉默了片刻,徐徐说道:“他的心意我怎么能明了,我感觉他对我,始终像对一个幼稚的小妹妹一样。” 胡仲怀侧了身说道:“锦月,你从头到尾把你们相识以来的所有事仔细想一想,起初他送为你配的那条钻石项链价值不菲,他为什么不假思索的赠予你?” “他虽然会学唱戏曲,但是登台唱戏是他从未尝试过的,为什么他会那么肯定的答应了你陪你去演《白蛇传》?” “上次相声大会,他虽然对我们说还有要事处理,但我们都知道,他其实是为了送你回去。可是你这里距顺德大剧院只有短短几里的距离,为什么他要专程送你?” “还有今天,其实你本可以雇马车去庆愉酒店的,但是他却仔细的叫我安排文周社的专车来接你,这是为什么?” “这只是我看到的而已,我不知道的一定还有更多,他对你如何你比我清楚。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难道你不明白吗?” “可是……”乔锦月喃喃道:“可是他却从未对我表明过心意啊。” 胡仲怀道:“我这师兄的性格我最了解不过,他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他什么都明白。也许那份没有说出口的感情早已深深刻印在心里了。” “唉!”乔锦月轻叹一声道:“你说他不善于表达,难道我就善于表达吗,这种感情我又怎么表达出口?” 胡仲怀拍拍胸脯,说道:“这个事就交给我吧,你们两个之间,我就姑且为你们牵线做媒。你放心,只是时机未到,我会想办法为你们创造这个时机,让他主动向你表明心意的。” “那你呢?”乔锦月转而问道:“光说我的事,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向我师姐吐露心声啊!” “这个还真是不能急于一时。”胡仲怀款款说道:“红袖那般的性情,我自知现在未必配得上她,她性子安静与你是大大不同的。” “更何况我们彼此还不甚了解,而且她又长我两岁,就算我现在表露心意,她也未必会同意。待有朝一日我将自己磨砺得更优秀,才能向她表明心意。” 乔锦月抿了抿嘴角,调笑道:“想不到你胡仲怀一向吊儿郎当,对感情之事竟思虑得如此周到。看来以后,我得请你当顾问了!” “哈哈哈!”胡仲怀笑道:“有没有很崇拜我!” “去你的吧!”乔锦月白了胡仲怀一眼。 “公子,到了,你们下车吧!” “这么快呀,走吧锦月。” “好!” 乔锦月随胡仲怀下了车,走向酒店。乔锦月心中对顾安笙这份如真似幻的感情,自己说不清亦道不明。对于胡仲怀的那一番话,亦是半信半疑。 但顾安笙的心意,又岂是可以轻易揣测得到的? 乔锦月深知,不能陷在这份感情中太深,若顾安笙对自己没有此意,那便只能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 不想未来如何,只要现在和他在一起多一天,就快乐一天。 第四十三章 庆功之宴(上) “你们两个来了!”陈颂娴出门迎接道。 “是啊是啊!”乔锦月跑到师父身旁撒娇道:“师父,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忙忙碌碌,小七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小七好想您啊!” “油嘴滑舌的小丫头!”陈颂娴点了下乔锦月的额头,笑道:“才几天不见啊,你就想师父啦!胡公子这次专程来接你,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啊!” 胡仲怀忙笑道:“举手之劳,陈夫人何足挂齿呢!” 乔锦月朝胡仲怀做了一个鬼脸,意思在说:“在长辈面前倒装得有模有样的。” 胡仲怀亦回了一个鬼脸,似在表明:“你管的着吗?” “锦月!”背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乔锦月回眸一看,竟是师兄沈岸辞。 只见他面带微笑,容光焕发。乔锦月走到沈岸辞身边,笑道:“大师兄,你看起来面色不错啊!这几日身子恢复得应该差不多了吧!” 沈岸辞笑着拍了拍乔锦月的肩膀,说道:“已经差不多痊愈了,现在该做的,什么都能做了。这些日子多亏你的悉心照顾,我才恢复得这么好的。” 乔锦月嘻嘻一笑,道:“你是我师兄,我是你师妹,照顾你是应该的。” 陈颂娴望着他二人,笑道:“别在这里说了,他们都在里屋等着你们呢,快进去吧!” “好,师兄,仲怀,咱们进去吧!” 厅堂中布满了彩灯,几扇窗子上张贴着用红纸间的窗花,不是新春,却布置得犹如新春一样。一大张长桌足够坐满文周社与湘梦园的近二十人。 乔锦月犹爱热闹,见这般盛大的宴席,心里也分外兴奋。 “来了,锦月。”顾安笙一打眼便瞧见了乔锦月。 乔锦月慢慢走进,浅笑着回应:“嗯,来了来了!”却一想到内心深处那份如真似幻朦胧的情感,竟不敢直视顾安笙的眼睛。 胡仲怀指着顾安笙身边的一个座位,对着乔锦月说道:“锦月,你就坐在这里吧!” 那个位置自然靠得顾安笙最近,若是平时,乔锦月定是不会拒绝,更不会多心。可既然对顾安笙有了这样的感情,一时间,竟不敢面对顾安笙。 “这……”乔锦月向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迟疑道:“这恐怕不太好吧,我是不是应该和湘梦园的师兄师姐坐在一起?” “有什么不好的,既是联谊,还分什么湘梦园与文周社。”胡仲怀硬是把乔锦月往那边推,在乔锦月耳边小声道:“你忘了咱们之前说什么了?” 顾安笙亦道:“锦月,坐吧。” 乔锦月思索之间,陈颂娴亦道:“小七,咱们不必讲究那么多,既然你与顾公子是好朋友,那你就坐在那里吧!” 陈颂娴虽不知道乔锦月的那一番心思,却一语道破这其中关系。乔锦月脸一红,还是听了师父的话,坐在顾安笙身边。 抬眼间与顾安笙的目光相遇,乔锦月竟猛然回避低下头来,从何时起,面对顾安笙竟也会不自在? 沈岸辞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收住了口,默默在乔锦月的另一旁坐下。 胡仲怀鬼魅一笑,见乔锦月坐好,便径自走回,在顾安笙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七,你来了。”苏红袖踏门而入。 “师姐,师姐!”乔锦月站起身招呼道:“师姐快过来,你就坐在这吧,在我的对面。” “好,都依你的。”苏红袖露出宠溺般的微笑,丝毫未有多虑,坐在了乔锦月指定的位置,也正是胡仲怀的身旁。 胡仲怀悄悄给乔锦月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乔锦月亦朝胡仲怀眯了眯眼。 “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那几个小动作逃不过苏红袖灵利的眼神,一切都被苏红袖瞧得一清二楚。 “嘻嘻,没什么。”乔锦月回头来,端正的坐好。 胡仲怀瞧着苏红袖温柔到极致的侧脸,温声道:“红袖,辛苦你操持这些事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苏红袖温婉一笑:“我是湘梦园的大师姐,你是湘梦园的贵宾,这本是地主之谊。” 胡仲怀的脸凑近苏红袖,轻声问道:“那我赴约前来,你开心吗?” 苏红袖边脱下身上那件锦色外衣,边道:“我当然开心呀!” 乔锦月在一旁瞅着胡仲怀那神情,调侃道:“哼,不要脸。” 胡仲怀作势伸出了手掌,咬紧牙关小声道:“死丫头,又有你什么事啊?”侧头瞥见苏红袖脱下的锦色外衣,又急忙接过那件大衣道:“红袖,我帮你放起来吧!” 见胡仲怀那滑稽而又殷勤的神情,顾安笙与乔锦月都笑了,乔锦月笑得尤为大声。 当局者迷胡,胡仲怀将苏红袖的外衣挂在衣架之上。回过头却不知二人为何发笑,便诧异道:“你们笑什么啊?” 乔锦月瞧见他那一本正经的神情,越发好笑,边笑边道:“笑你乱献殷勤啊!” 苏红袖被说得有些脸红,嗔怪道:“小七,越发越无礼了。” 乔锦月收敛起了笑,调侃般的说道:“师姐,我笑他呢你脸红什么?” 陈颂娴作为唯一的长辈,慈爱的看着这群孩子们,满心喜爱的笑道:“看着你们这群孩子们相处得其乐融融,我们这些长辈是打心里的高兴。” 第四十四章 庆功之宴(下) 言笑晏晏间,等来了所有文周社与湘梦园的所有宾客。酒菜上桌,庆功宴便已算正式开始了。 陈颂娴作为长辈,首先发言。她斟满一杯酒,举起酒杯道:“这次北平演出得以圆满,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湘梦园的孩子们的确没有让我们失望。” “另外,我们更应该感谢的是文周社在张府演出时的鼎力相助,没有你们,恐怕得不到今日的圆满。这次也是我们湘梦园和文周社的第一次联谊,但愿我们之间的情谊永恒。” 陈颂娴一干而尽,顾安笙举杯站起身道:“陈夫人,这次能得湘梦园邀约,文周社荣幸之至。作为文周社的领队,我代文周社敬各位。”说罢便一干而尽。 不发一言的沈岸辞这时突然起身,说道:“顾兄,沈某尤为感谢的就是你。沈某因自身的问题关键时刻未能上场,沈某惭愧。多亏顾兄雪中送炭助湘梦园度过危机,沈某暂且不能饮酒,便以水代酒敬顾兄。” 顾安笙斟满一杯酒,一干而尽后说道:“能帮上湘梦园也是顾某的荣幸,沈兄不必挂怀。” 于此同时,沈岸辞也朝着满座宾客深深一鞠躬道:“湘梦园的各位师弟师妹,我作为湘梦园的大师兄关键时刻出了这等意外,实在是有愧湘梦园。为此岸辞深感惭愧,为此便向各位致歉了。” 乔锦月说道:“没关系的,大师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会生病的,我们都不会怪你的,是吧各位!” 苏红袖接着道:“是啊,大师兄为我们做过那么多,我们怎么可能怪师兄呢?” “是呀,我们都理解大师兄的!” “我们当然不会怪大师兄!” 面对众多师弟师妹的包容,沈岸辞深受感动,又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岸辞多谢各位的理解。” “好啦好啦!”陈颂娴满面慈爱看着一众晚辈,笑道:“大家快吃饭吧,晚些菜都凉了。” “好呀!”乔锦月看着那菜一脸馋相:“我早就等不及了。” 胡仲怀自己没夹菜,竟先不停的给苏红袖夹菜:“红袖,多吃点!” “胡仲怀!”乔锦月叫道:“你当师姐是猪吗?” 胡仲怀回怼道:“乔锦月,你才是猪呢!” “哈哈哈哈哈……”在坐一片欢笑之声。 言笑晏晏之间,座中人沉醉于这欢笑之中。饱饮半晌,座中人早已散作几波。 顾安笙,乔锦月,胡仲怀,苏红袖四个人在一起饮酒闲谈,其余人亦然。 “红袖,你过来一下。”陈颂娴把苏红袖叫到自己身边,说道:“红袖,咱们后天便要回去了。师父先回去打点一下,就不多留了。” “把这宴席留给你们年轻人,你们也不必顾虑太多,尽兴便好。你记得回去时,看管好他们。” 苏红袖说道:“师父,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你留在这和他们一起玩吧。”陈颂娴说道:“待晚上回去时,你和岸辞带好他们就行,岸辞身子不好,你要注意,一会儿你去和他说一声吧。” “好的,师父,红袖记住了!” 陈颂娴说完便离开了,乔锦月举着酒杯,颤颤巍巍走到苏红袖身侧道:“师姐,师父和你说什么了啊?” 乔锦月面色红润,声音漂浮,已是微醺之状。苏红袖搀扶住乔锦月,说道:“没什么,师父说她先回去了。倒是你,是不是喝多了?” 乔锦月推开苏红袖扶住她的那只手说道:“没事,师姐。就是开心多喝了点,没喝多。” 苏红袖用怀中秀帕擦拭去了乔锦月额头上的汗水,关切般的说道:“你呀多注意点,咱们唱戏的喝酒过多不但伤身更伤嗓子,你更别喝醉了再生出点什么事!” 乔锦月猛烈的点头道:“知道了,师姐。师姐,你陪我去一趟洗手间吧。” “走吧。”苏红袖带着乔锦月离开了厅堂。 苏红袖与乔锦月走后,顾安笙与胡仲怀被文周社的师兄弟叫去饮酒,顾安笙多饮了些酒,头脑有些发昏,便倚在窗口,吹着凉风。 “顾兄!”沈岸辞走近,拍了下顾安笙的肩膀,说道:“窗外风大,当心着了凉。” “是沈兄啊!”顾安笙回头,欠身道:“多谢沈兄关怀,顾某一时不胜酒力,想借着微风醒醒酒罢了。沈兄身子可安好些了?” 沈岸辞点头,说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小师妹锦月的悉心照顾。想必这些天顾兄对锦月的照顾也不少吧,沈某替我们家锦月谢过顾兄了。” 沈岸辞说话见,故意加重了“我们家锦月”这几个字。顾安笙似乎也并未在意,轻声而言:“我与锦月是朋友,朋友之间无需多说什么谢不谢的。” 顾安笙无意间瞥见沈岸辞的杯盏,见其中泡的正是自己平时所爱的红豆薏米茶,便问道:“沈兄也爱饮这红豆薏米茶?” “自然!”沈岸辞得意般的说道:“这红豆薏米茶是锦月特地为我准备的,锦月一再的叮嘱我,这茶水有润嗓的功效。顾兄恐怕不知道吧?” 这红豆薏米茶是顾安笙推荐给乔锦月的顾安笙怎会不知道?顾安笙不禁心中失笑,面上却并未表现。 他只是平静的道出实情:“这红豆薏米茶是前些日子顾某推荐给锦月的,顾某怎会不知道?” “这红豆薏米茶有润喉护嗓的功效,顾某觉得这茶适合锦月这样常年唱戏的角儿。沈兄也一样,应该多喝这茶。” 一语道破,沈岸辞的心犹如被雷击了一般猛烈的颤抖了一下。 若说是乔锦月准备这茶对自己的情意,那这样一来,乔锦月把红豆薏米茶带动到整个湘梦园,那便是乔锦月更看重顾安笙的情意了。 沈岸辞情绪低落了下去,只得沉沉道:“原来是这样啊!”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直身子,仰首对着顾安笙道:“顾兄,有一件事沈某需要对顾兄说明。” “锦月这个丫头能交到顾兄这样重情重义的朋友是件好事。但是顾兄与锦月走得未免太近了些,这样难免会惹人非议。” “锦月是我自家师妹,顾兄对小师妹的照顾沈某感恩与心。但还请顾兄与锦月保持些距离,锦月终究是要嫁人的!” 顾安笙依旧云淡风轻,对沈岸辞这如同警告般的言语丝毫不在意,只笑了笑,轻轻道:“沈兄怕是多心了吧,顾某对锦月一直很尊重,从未有过逾越之举。” “师兄,来,我们再敬你几杯!”一个文周社的弟子前来将顾安笙拉过去喝酒,顾安笙拗不过,只好随他而去。 沈岸辞本想说些什么,见顾安笙被拉走,到了嘴边的话便收了回去,溜溜的走开了。 第四十五章 互露心意 “来,师兄,我们来喝一杯!” “顾公子,你是我们湘梦园的贵人,我们也敬你!” “好,多谢多谢!” 文周社和湘梦园的弟子纷纷去敬顾安笙,一杯酒下肚,顾安笙也略有些醉意。 “安笙!”乔锦月走到顾安笙身边,拉住了顾安笙。 顾安笙见乔锦月迈着跌跌撞撞的步伐,显然已经醉了,便带着乔锦月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说道:“锦月,你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 乔锦月已然站不稳,扶住墙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就喝了一点而已,安笙,你看我这是喝醉了吗?我现在觉得很清醒啊。” 乔锦月的样子可爱又可气,顾安笙不禁哑然失笑,说道:“你这个样子难道还算清醒?你不能再喝了啊。” 乔锦月说道:“我也不想再喝了,我感觉好晕,你陪我……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微微有些醉意的顾安笙也觉得头脑昏沉,想出去走走,便应了乔锦月:“好吧,我陪你出去走走。” 乔锦月的步伐显然走得不稳,顾安笙紧紧扶住她以防摔倒。 沈岸辞眼见二人举止亲密的从眼前划过,竟没有理由上前阻止。也只能无奈的狠狠剁了下脚,不料想竟牵动了伤口,疼得咬紧了牙关。 苏红袖发觉到了沈岸辞的不对,便上前去问道:“师兄,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不小心触动了伤口而已。”沈岸辞朝他二人走出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苏红袖说道:“不用担心我,回去看好他们吧!” 庆愉酒店后有一座亭子,这般寂静的夜晚,唯有他二人坐在亭中。 乔锦月目光迷离,看着夜空中的星,喃喃道:“今晚的星星好多,好多,安笙,你能不能把他们摘下来,送给我呀!” 言毕,乔锦月便伸出手向夜空抓去,仿佛真的能够到天上的星星一样。 “哎呀!”身子飘飘不稳,一个踉跄竟跌到了地上。 “地上多凉,快起来!”顾安笙一把将乔锦月拉起来。 “安……安笙。”乔锦月抬起头,迷离的眼中映着顾安笙那满含柔情的双眼,轻轻嗫嚅道:“安笙,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好到我都不想离开你了,再这样我怕我会离不开你……” “傻瓜”半醉半醒的顾安笙一时动了情,把乔锦月揽到怀里,轻轻抚摸她的鬓发,说道:“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星星,好亮的星星。”乔锦月的目光又落到满天的繁星上,挣脱顾安笙的怀抱,向星空扑去:“安笙,我们来摘星星好吗?” 顾安笙怔怔的看着乔锦月,朦胧的醉意之间,眼中的乔锦月极美,犹如飞舞的蝴蝶般楚楚动人,又好似九天之上的仙女,澄澈的不含一丝杂质。 “乔锦月!”顾安笙一个箭步上前,将乔锦月抵到墙角。此时的乔锦月倒是乖巧,不吵不闹也不抵抗。 “安笙!”乔锦月的手攀上顾安笙的肩膀,望着顾安笙那明眸如水的双眼,喃喃道:“安笙,你生得真好看,明眸皓齿,谦谦君子。就是,就是你太清冷了,清冷得我都不敢……” 乔锦月,你想表达什么? 带着七分醉意,三分清醒,顾安笙凝视着乔锦月的双眸,将那份疑问吐出了口:“乔锦月,你喜欢我吗?” 乔锦月眨巴着双眼,一瞬间所有的感情都倾口而出。“我喜欢……我喜欢你。可是你这么清冷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我?我的这份喜欢,只能烂在心里……” 乔锦月的意识已然不清,醉意朦胧间,吐露的正是凝结于内心的所有深情。 顾安笙眉眼化为春风,含笑间温情道:“你喜欢我,正巧,我也喜欢你。” 恍然间,唇角一凉,不知是什么温柔的东西,附上了自己的唇边。那份温情,由不得自己拒绝,也舍不得去拒绝。 “安笙!”乔锦月抱紧了顾安笙的腰杆,喃喃细语道:“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我想,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好!”顾安笙抱紧了乔锦月:“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厅堂中依然是一片欢聚之象,似无人注意他二人已经离开。胡仲怀找寻顾安笙不到,便去问苏红袖:“红袖,你看到我师兄了吗?” 苏红袖朝四周看了一眼,说道:“不知道啊,小七也不在这,大概是陪小七出去了吧!” 胡仲怀问道:“那他们出去有多久了?” 苏红袖想了想,说道:“刚才我陪小七去洗手间回来后便不见了她的踪影,应该出去有一会儿了吧!” 胡仲怀急道:“哎呀,我师兄喝醉了,锦月也喝醉了,他们这么晚还不回来怕不能出了什么事吧,咱们赶紧去把他们找回来呀!” 苏红袖思考片刻,说道:“你这么说确实也是,我刚刚忙着照顾湘梦园这些师弟师妹,竟忘了这一茬。本以为小七和安笙在一起就不会有事,可他们出去的也确实太久了!咱们快去把他们找回来,他们应该不会走远的。” “好,我们快去!” 亭子里。乔锦月带着微红的脸颊与顾安笙坐在亭中的台阶上,乔锦月呓语:“安笙,我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乔锦月是月亮,你是不是就是我的星星啊!” 顾安笙看着天上的星星,又看了看乔锦月,温声说道:“你若是月亮,我就是你的星星。” 苏红袖与胡仲怀在走到亭子后,看到乔锦月与顾安笙的背影。 黑暗之中模糊不清不敢确认,苏红袖问道:“仲怀,你看,这是不是他们两个啊?” 胡仲怀仔细望去,看清楚了他们两人的身形轮廓,的确没有错:“没错,是他们。” 第四十六章 默默此情 苏红袖道:“我们快过去!” “小七!” “师兄!” “师姐?”乔锦月揉了揉眼,看着苏红袖说道:“师姐,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苏红袖看着乔锦月这个模样,嗔怪道:“大晚上的坐在这里,凉不凉啊,快随师姐回去!” “我不回去!”乔锦月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要和安笙在一起!” 顾安笙的意识还有一些清醒,站起身道:“仲怀,你们俩怎么找到这了?” 胡仲怀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喝醉了,锦月也喝醉了。我们不来,你们是真不怕出什么事啊?” 顾安笙的目光移向苏红袖身边的乔锦月,信誓旦旦的说道:“不能出事。只要我在,永远也不可能让她出事,哪怕是我自己有事,也要护她周全。” 胡仲怀知晓,这话换作是平时的顾安笙,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既然能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就是借着酒醉的真情流露了。 胡仲怀已然看出了一切,不过胡仲怀是聪明人,这个时候也不好多言,便劝道顾安笙:“好啦,师兄,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顾安笙走到乔锦月身旁,柔声说道:“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你!” 乔锦月也没有多言,便点头道:“好!” 顾安笙又对胡仲怀道:“仲怀我们回去吧!”便与胡仲怀离开了。 苏红袖对乔锦月说道:“小七,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回去!”乔锦月带着醉意说道:“安笙,明天再见你!” 另一旁,顾安笙随胡仲怀回了酒店。胡仲怀问道:“师兄,你真的醉了吗?” “我……”顾安笙揉着脑袋道:“头好痛,刚刚发生什么了?” 胡仲怀说道:“什么也没发生,大家都好好的。我让你的搭档林大哥把没醉的弟子都带回去了,喝醉的也走不了了,今晚就安排住在这里了。” 顾安笙又问道:“你把他们都安顿好了吗?” 胡仲怀点点头,说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之后我才来找你的。” 顾安笙拍拍胡仲怀的肩膀,欣慰的说道:“仲怀,现在你这些事做得越来越好了,那我就不用担心了。我有些晕了,咱们也回去休息吧!” “好!” 进了房门,胡仲怀闻到一阵浓烈的香水味,便诧异道:“师兄,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顾安笙未在意,随口说道:“许是多饮了些酒,沾染了酒气吧!” “不是酒气!”胡仲怀仔细嗅了嗅这味道,这味道分明熟悉得很,仿佛在哪里闻到过。 仔细回想,这味道仿佛是接乔锦月坐车时,乔锦月身上那秋意浓香水味。没有错,就是了。 “是锦月身上的香水味!”胡仲怀狐疑的问道:“师兄,你们俩干什么了,你身上的味道就是锦月的香水味!” “我……”顾安笙揉着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干什么了,都想不起来了。” 胡仲怀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有近距离的接触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浓厚的香水味,师兄,你和锦月做什么了?” 直视顾安笙,更甚发觉顾安笙嘴角那一抹粉红的色彩,难道是……? 胡仲怀惊讶道:“师兄,你的唇角?” 顾安笙摸了摸唇角,不知所以然,呆呆的问道:“我唇角怎么了?” “没什么。”胡仲怀重回淡定,他知道顾安笙酒未清醒,此番询问是问不出结果的,便道:“师兄,你既然头疼就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顾安笙实在疲倦,也没有多说什么便道:“那我先睡了,你也睡吧!” 顾安笙躺下后,胡仲怀又细细思考。 身上沾染那浓烈的香水味,必然是近距离接触过的,若是平常的说说话,不可能沾染得这么重,不然为什么自己带乔锦月坐车到这里,身上却没有沾染一丁点这个味道? 想必师兄是拥抱过锦月的,而且不仅仅是一时,应该是很久。 师兄唇边的抹色彩,一打眼便能看得出是女子的口脂。虽然说相声的也会化妆,但是师兄不上台是绝不会化妆的。 这样看来那口脂就是锦月的了,连口脂都能沾染到唇上,那事情一定不简单了。如果是抱一下,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这口脂,那想必师兄是吻过锦月的了。难不成师兄这闷葫芦真的和锦月表白了? 这其中必定有情况,只是师兄已经醉了酒也问不出缘由,待明天酒醒了之后再说吧! 顾安笙已经睡下,胡仲怀还是放心不下苏红袖那边。便悄悄出了门,去往苏红袖的房间,轻轻扣门。 “红袖!” “嘘!”开门的是苏红袖,苏红袖做了个禁声的,走出门来。 胡仲怀放低了声音问道:“红袖,锦月怎么样了?” 苏红袖道:“小七这丫头喝醉了,现在已经睡下了,不必担心。你师兄呢?” 胡仲怀答道:“师兄也有些醉酒,现在也睡了。我放心不下你们,所以过来看看,红袖你怎么样啊,瞧着你应该没有喝多吧?” 苏红袖温婉一笑,说道:“仲怀谢谢你,这阵子你帮我们的忙还真不少。你不用担心我,我虽然和他们喝了些酒,但没有喝醉。我知道我不能喝醉的,还得看管他们呢!” 胡仲怀温声道:“你没事就好,那你们湘梦园的人都安顿好了吗?” 苏红袖点头道:“都安顿好了。那些没喝醉随大师兄回旅馆了,喝醉的肯定是走不了,我把他们安排到酒店住一晚,明天再走。那你们呢,怎么安排的?” 胡仲怀笑道:“正巧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也是把没喝醉的送回去,喝醉的都留下了。” 苏红袖关切的问道:“那你呢,我瞧着他们劝了你不少酒,你没醉吧?” 胡仲怀轻轻一笑道:“你不知道我的体质,我是千杯不醉,我师兄可就没我这么好了,他喝了这么多,可是不太清醒了。还是你们女孩好,不用被劝酒。” 苏红袖亦是一笑,说道:“虽说你身子好,但还是别喝太多。饮酒过量伤身,适当就好,喝得太多终究是没有好处的。” 苏红袖这一番关切的提醒,使得胡仲怀心中一暖,忙说道:“知道啦,你说得很对,我以后也会注意的。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忙活了一天你也好好睡一觉吧,我们明天见!” 苏红袖点头道:“那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见。” 胡仲怀道了一声“好”便转身而去。 “等一下!”胡仲怀转身离开之际,却被苏红袖突然叫住。 “怎么了,红袖?” 苏红袖缓缓走到胡仲怀身边,轻轻掸了掸胡仲怀身上的白色石灰,温声说道:“哪里蹭上的石灰,走路也不注意些。” 苏红袖那带着嗔怪的声音却极致温柔,胡仲怀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苏红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莞尔。那端庄的眉眼间凝结了所有的温情,胡仲怀不由得怔在那里。 “仲怀,仲怀!”见胡仲怀怔在那里,苏红袖轻轻呼唤道。 “啊……啊,红……红袖。”胡仲怀回过神来,摸了摸头道:“啊,许是刚刚在水泥墙上蹭的吧。谢谢你,红袖,你真细心。” “没事的。”苏红袖温声说道:“夜已经深了,你快回去睡吧!” “嗯嗯,那我回去了。” 告别苏红袖,胡仲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苏红袖那一缕柔情,在他的心里犹如微波荡漾,回味起来如春风暖阳,弥漫了整颗心。 第四十七章 如梦迷离(上) “安笙,我喜欢你,可是你太清冷了……”那一晚如真似幻的场景,在顾安笙的心中久久回荡。 “我也喜欢你。如若你是月亮,那我便做你的星星……” 梦中的顾安笙诉说着自己的真情,可乔锦月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锦月!”顾安笙猛然从梦中惊醒。 “师兄,你醒了啊!” “仲怀?”顾安笙撩开窗帘,见窗外艳阳高照,便问道:“我这是睡到什么时候了?” 胡仲怀说道:“这都八点多了,你可真是睡得太久了。” 顾安笙嗔怪道:“那你怎么还不叫我?” 胡仲怀朝顾安笙吐了吐舌头,故意拉长语调道:“你昨晚喝得那么醉,我叫你你能醒吗,我问你,你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昨晚……”顾安笙揉着脑袋,细细回想道:“昨晚他们都要敬我,我便陪他们多喝了些,好像是有些醉了。你是不是告诉我他们你都安顿好了,那我也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嗨!”胡仲怀故作无奈叹息一声:“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上,我说的是锦月,乔锦月啊。” 胡仲怀说最后说“乔锦月”三个字时故意拖了长音。 “锦月?”顾安笙回想道:“昨晚锦月喝醉了,我陪她出去醒醒酒,是你和红袖姑娘把我们接回去的,对吧?” “你看看你都记得!”胡仲怀眯眼一笑,又说道:“刚刚醒来的时候说得是什么,是不是叫着锦月的名字?” 顾安笙顿了顿,说道:“我好想是梦到了什么与她相关的,但又好像不是,总之,很模糊。” 胡仲怀把顾安笙昨晚脱下的那件大褂拿给顾安笙,说道:“这是你昨天穿的那件大褂,你闻闻,什么味道?” 顾安笙双手接过闻了闻,说道:“除了沾染的酒气,好像还有一丝香水的味道,哪来的?” 胡仲怀说道:“这就对了,昨晚我就说怎么觉得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这是锦月身上的秋意浓香水味,我接她坐车过来的时候就闻到过了。” “我还特意问了她,她说这个香水的名字叫“秋意浓”。你俩到底做什么了,你要不是与她亲密接触,怎么会沾染上了这个味道?” 难不成那个情景不是梦?顾安笙怔怔说道:“我记不太清了,我陪她去醒酒,一直和她待在一起,身上沾染上了这个味道很正常啊,况且……” “得得得”胡仲怀打断顾安笙的话:“别自欺欺人了!师兄啊,这个味道又不是很浓,不是近距离接触过是不能有的。” “那我与她一起乘车怎么没有沾染上这个味道?怎么你陪她去醒酒就有了?” 顾安笙莫名有些茫然,怔怔说道:“可我觉得这只是个梦……我真的记不清了。” 紧接着顾安笙将大褂翻了一个面,似是发觉丢了什么东西,忙问道胡仲怀:“咦,我的胸牌呢,仲怀,你把我的胸牌放到哪里去了?” “你的胸牌不是在你的大褂上挂着吗?”胡仲怀将顾安笙手中的大褂拿过来瞧了瞧,见那胸牌确实不见了:“真的没有了啊!可能是你在哪儿刮掉了吧,也没什么事,回头补一个就好了。” 顾安笙将大褂放在桌子上,只道了一句:“倒也是。” “可别想着岔开这个话题。”胡仲怀狡黠一笑,指着顾安笙的唇角说道:“师兄,你看看你的唇角。” “我的唇角?”顾安笙拿过镜子,照了照说道:“我的唇角怎么了,什么也没有啊?” 胡仲怀看了看顾安笙,许是一晚过后,已经掉了那轻微的口脂色。胡仲怀灵机一动,问道:“师兄我问你,昨天你有涂口脂吗?” “没有啊。”这一点顾安笙很确定:“你知道的,我不登台的时候是不会化妆的。” 胡仲怀拍手一笑,说道:“这就对了嘛,过了一晚可能褪掉了那口脂色。昨晚回来时,你唇角的口脂色很明显。你又说你没有化妆,那口脂色是怎么来的?而且昨晚你和锦月在一起的时间最长,那口脂色又极像她的,你是不是亲过她了才沾染了这口脂色?” “越发胡闹了!”顾安笙正色,斥道胡仲怀。而自己的心里确是发慌得狠,蜻蜓点水那一瞬间仿佛一根刺扎在心上,那朦胧的感觉究竟是真还是幻?分不清那是梦是真,难道自己真的…… 胡仲怀嘻嘻一笑,说道:“师兄干嘛这么激动,这是不是说明我说得是事实啊?就算什么也没发生,你喜欢锦月也是事实,我都看出来了。而且昨天你还说啊……” 顾安笙急切的问道:“我说什么了?” 胡仲怀学着顾安笙的语气,惟妙惟肖的模仿着顾安笙,说道:“”只要我在,永远也不可能让她出事,哪怕是我自己有事,也要护她周全。”” 顾安笙又不说话了,他似乎记得,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怎么自己喝了酒竟也不控制自己,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见顾安笙不说话,胡仲怀又问道:“师兄,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吗?就算你不记得了,你是不是喜欢锦月,你自己的感情心里应该清楚吧。” 顾安笙凝神道:“我当时醉了酒,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现在感觉是梦又不像是梦,总之自己也分不清。我对锦月的感情还不是很明晰,我怕我对她做了什么逾越之举,那岂不是污了人家女儿家的名声?我怎么可以……” 胡仲怀却和很平静的说道:“师兄你无须介怀这件事,这都民国了还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现在讲求自由恋爱了,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抱一下,亲一下有什么为过的?” 顾安笙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还不知道人家姑娘是怎么想的,只怕真的发生了什么,她心有忌惮,以后都不会再和我有来往了。” 胡仲怀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诶!这可不是,人家姑娘要是不喜欢你,也不会任由你碰她的。人家要是对你也有意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顾安笙看了看天色,发觉为时不早,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出去了。” 胡仲怀看了一眼顾安笙,笑道:“也好,等一会见了锦月,你自己问问她记不记得了吧!” 第四十八章 如梦迷离(下) 另一边乔锦月也是一样,一梦睡到天明。回想起昨日的情景,亦是说不清道不明。乔锦月醉酒比顾安笙还要厉害,自是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师姐,昨晚我好像是喝多了!”刚刚换好衣服的乔锦月朝苏红袖问道。 苏红袖看着自家师妹这个晕头晕脑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呀,不是好像喝多了,是就是喝多了。” 乔锦月愣愣道:“师姐,你可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我记得我好像和安笙在一起,然后,然后就不知道了。” 苏红袖敲了一下乔锦月的脑袋,笑道:“你喝多了,我可没喝多。昨天晚上你是和安笙公子出去走了一圈,安笙也有些醉了,后来我和仲怀把你们俩接回来了。” 乔锦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我真是一喝醉,就不记得自己做什么了。我只是恍惚间记得自己和安笙在一起,但我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一点也记不得了。” 苏红袖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边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和仲怀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正坐在亭中呢。至于你们说了什么,我们也没有听到啊。” 骤然间,犹如有一道光穿过脑海。恍恍惚惚之间,只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如果我是月亮,你愿意做我的星星吗?”乔锦月将这一句话脱口而出,不住的念道:“安笙……安笙……” 苏红袖不明白乔锦月神神叨叨的说的是什么,奇道:“小七你在说些什么呢?什么月亮,星星的。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顾安笙公子了?” 苏红袖本是随口一问,乔锦月却红了脸,急忙道:“师姐你说什么呢?我……我就是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事了,猛然间想起这一句话,又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 苏红袖看了一眼乔锦月,又继续收拾东西道:“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瞧着你对人家安笙公子上心的紧呢!” 这一次乔锦月没有急,反过来调笑苏红袖:“师姐你别说我,我瞧着你对胡仲怀公子也是上心的紧呢!昨晚你们俩是不是出双入对的一齐回来的?” 苏红袖白了乔锦月一眼:“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人家胡仲怀可比我还要小两岁呢!” 乔锦月绕道苏红袖身边,继续笑道:“只要有心,年龄又是什么问题?只怕是有人故意拿年龄来当挡箭牌吧!” “行啦行啦!”苏红袖岔开话题,把收拾好的包裹放下道:“别说了,是时候咱们也该走了师父还在和安旅馆等着咱们呢!” 乔锦月吸了一口,抿嘴道:“好吧!”正打算穿上外衣,却发现外衣上有一块褐色的胸牌,这胸牌并不是自己的。 乔锦月将胸牌拿下来,仔细端详一番,疑惑道:“这是哪来的胸牌,我没有这样的东西啊!” “什么胸牌?”苏红袖走过去瞧了瞧,只见上面刻着“文周社领队”五个字。苏红袖说道:“你看上面刻着“文周社领队”这几个字,那就应该是胡仲怀或者是顾安笙的。” 乔锦月想了想,说道:“的确像是他们的,可是他们的东西怎么会落在我的身上?” 苏红袖道:“你昨天和安笙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应该是安笙的吧!” “或许是他的吧。”乔锦月仍旧疑惑:“可是胸牌应该是挂在胸前的,那么挂在他衣服上的东西怎么会挂到我的身上?” 苏红袖也并未多想,随意般的说道:“那就不知道了,等一会下去问问他吧!” 乔锦月心念,既然顾安笙身上的胸牌挂到了自己的身上,那一定是身体上有了触碰。 半梦半醒之间,朦胧般的感觉顾安笙抱过自己,难不成是真的? 但心里的疑问也不能说与师姐,如此便罢了。 苏红袖拿着鸡毛掸子掸下窗台上的灰尘,并对乔锦月说道:“你先拿着东西下去等我吧,我简单的收拾一下,一会下去找你。” 乔锦月点头:“好,那我便在楼下等着你吧!” 说罢,乔锦月便带着大包小裹走出了房门。 第四十九章 心有千结 乔锦月住在五楼,从五楼向下走时,偏偏正巧看到从四楼出门的顾安笙。 只见顾安笙对着房间内说道:“你收拾好了就下来,我下去接应他们。” “砰!”顾安笙关上房门,回眸这一瞬间,恰巧目光与乔锦月对接上。双双俱是心里“咯噔”一下,怔在原地止步不动。 “安笙……” “锦月……” 二人几欲同时开口:“我……” 一时间,竟相对无话。沉默片刻,顾安笙首先说道:“锦月,你这是打算回去啊!” “是啊!”乔锦月回答道:“我师姐在楼上打扫一下,让我先下去,在楼下等她。你呢,你也打算回去吧?” 顾安笙点点头道:“正是,我先下去接应他们,仲怀还在屋里,一会下来。既然碰上了,就一块儿走吧!” “好!”乔锦月刚答应一声,未留意,手中的包裹便掉到了地上,乔锦月不禁惊呼一声:“哎呀!” “小心!”顾安笙急忙过去将乔锦月扶住。 “没事的!”乔锦月也不知为何,竟然闪躲开了顾安笙,或许是自己还在为那如梦迷离的情景耿耿于怀吧。 但是那一瞬间,只有乔锦月自己留意到了当手中的包裹滑落时,顾安笙在意的不是滑落的包裹而是自己。 也许这是他在意自己的一种本能反应不管是何种原因,总之还是又一次暖了乔锦月的心。 顾安笙拾起了包裹,说道:“你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我帮你拿下去吧!” “哎,不用我自己拿就可以。” 乔锦月话未说完,顾安笙就已经提着大包小裹走了下去,乔锦月只好默默跟上。 到了楼下,顾安笙将包裹放在台阶上,对乔锦月说道:“东西就放在这里了。” “嗯,好!”乔锦月看了一眼包裹,笑道:“安笙谢谢你了!” “锦月,你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那个,安笙……”乔锦月想向顾安笙问起昨日的事,但却不知该如何提起这件事,一时便微微语塞。 顾安笙那深邃的眼眸却始终温柔的看着乔锦月。“锦月,你想说什么?” “我……”乔锦月被那眼眸看得双颊发热,顿了顿说道:“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你,你是不是也和我待在一起的?昨晚咱们干了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如此,她也只能这般问道。 “嗯……”顾安笙也想起那不是是真是假的情景,骤然心中一紧,脸上却强作淡定道:“当时我也有些醉了,记得当时你说让我陪你出去醒醒酒,我便和你去了后院的亭子中走了一圈,就是这样。” “那……”乔锦月低声问道:“那我可对你说了什么,我们……我们又做了什么?” 顾安笙一时迟疑,本来这也是自己心中的疑团,可连锦月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总不能问锦月,自己有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吧。 他只得道:“我这个人一喝醉便不记事,我也记不清你说过什么,我们应该只是在亭子中散了散步吧,后来仲怀和你的红袖师姐便带咱们回去了。” “噢,那……那应该是吧!” 乔锦月心念:“既然顾安笙也不知道,便没有必要再纠结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可是虽然自己是这么劝慰自己的,可难免还会有疑惑。” 顾安笙亦如此,可是二人都记不清事情的前因后果,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哦,对了。”乔锦月拿出那块胸牌道:“这个胸牌上面写着“文周社领队”这几个字,我也不知道怎么落在了我这里,应该是你或者是仲怀的吧?” “这是我的胸牌。”顾安笙接过胸牌,说道:“昨天晚上我还找了呢,没想到竟然在你这里。” 乔锦月轻轻笑了笑道:“找到便好。” 顾安笙点点头,又问道:“锦月,你们是不是准备回天津了?” “我们明天走。”乔锦月说道:“一会和师姐先回旅馆,我们跟师父和其他的师兄师姐打理一下,明天就回去了。你呢,你们也快走了吧?” 顾安笙道:“是啊,我们今天就打算回天津了。我等一会儿接应下师弟们,然后我们就回去了。” 乔锦月望了望天空,轻轻牵起嘴角道:“这短短二十几天的时间,过得很精彩。尤其是能在顺德大剧院看你的演出,真是觉得不白来这一次。” 顾安笙亦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次收获真的还颇多的。特别是在张府那一天能陪你唱《白蛇传》,让我发现了自己还可以在演戏这方面有所专长。” 乔锦月眨眨双眼,笑道:“那你以后也可以尝试一下啊!” 顾安笙亦点头轻笑:“那改日要你陪我唱一出《牡丹亭》了!” 乔锦月将手收放在胸前,欣然一笑:“好呀,我正有此意呢!” 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胡仲怀呼唤声:“师兄,车来了,咱们该走了!” “哦,好!”顾安笙朝着远处应答一声,转而对乔锦月道:“锦月,我们该走了,回头再见!” 乔锦月点头道:“去吧,一路顺风!” 待顾安笙走到车前,胡仲怀朝着乔锦月的方向招招手,并大声喊道:“锦月,我们回天津见!” 顾安笙亦朝乔锦月招了招手,乔锦月微笑着招手回应。看着他们一众人上了车,小车扬长而去。 乔锦月望着飞扬起的尘土,轻轻道了声:“我们回天津再见!” 第五十章 封箱之礼 总觉着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年末。 这段时间以来湘梦园与文周社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乔锦月便也没有时间再去见顾安笙,那一份若隐若现的感情,始终埋藏于心底。 按照梨园的习俗,年末都会有一场封箱演出,每一年的封箱,就是把演出的戏服放在箱子里封上,待来年演出时再开起。 封箱便意味着这一年的演出已经结束,待到来年开箱,便是新一年演出的开始。 年末时刻,湘梦园与文周社都已经到了准备封箱节目的时候。 刚刚结束几场演出,乔锦月疲惫得紧。这一日没有演出,乔锦月便睡到很晚。 “小七,小七,别睡了,快起床了!”苏红袖摇晃着依然睡在床上的乔锦月。 “师姐,干什么呀!”乔锦月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上脑袋说道:“今儿也没什么事,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吗?” 苏红袖掀开乔锦月的被子嗔道:“太阳都照着屁股了,还不起床?“ 乔锦月又拉起被子,撒娇道:“师姐师姐,再让我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嘛!” 苏红袖站了起来,故作声色的说道:“好啊,小七,是你自己说不起来的。告诉你一件事,你再不起来就会后悔的。” 乔锦月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说道:“师姐吵什么呀,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事让我后悔啊?” “咳咳!”苏红袖拉长了语调说道:“刚刚我可是听师父说啊,一会儿有文周社的人来咱们湘梦园做客哟!” “真的吗?”乔锦月听得这话立马坐了起来,睁开了带着睡意的双眼:“他们什么时候来呀?” 苏红袖笑了笑,没有回答乔锦月这个问题,反而调侃道:“你不是说不起床不会后悔吗,那这事就是与你无关了。我去厅堂接客了,你继续睡着吧!” 说罢苏红袖便作势要离去,乔锦月忙制止道:“哎呀,师姐,这个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来吧!” 苏红袖转过身来,轻笑道:“你这小丫头,就知道你会这样。我呀,是刚刚听师父说的。师父说昨晚接到胡班主的电话,说今天要来咱们湘梦园拜访,估计这会儿啊就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乔锦月撅起嘴道:“师父真是的,怎么不早告诉咱们。那……”她顿了顿,又问道:“那顾安笙……与胡仲怀他们都会来吗?” 乔锦月本是想知道顾安笙是否会来,可是又怕师姐疑心,就加上了胡仲怀的名字。 苏红袖道:“这个师父没说,不过我想文周社的代表应该都会来吧!我就知道这么久没见了,你一定会想见他们。” “嗯,是呀!”乔锦月说道:“自京城一别以来,咱们一直忙着各种演出,再还没见过他们呢!” 苏红袖看着还在被窝里的乔锦月,亦忍不住笑道:“你还窝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起床了!” “好的,师姐!”乔锦月答应得十分利落。 苏红袖道:“你先好好打理一下自己吧,我去厅堂帮师父他们招呼一下!” 乔锦月点头道:“嗯,师姐你去吧,我一会儿去厅堂找你们。” 苏红袖出去后,乔锦月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换了衣服,并且好好打扮了一番自己。 乔锦月不知为何,每每提到与顾安笙相关的事,自己总会不自觉的生出很大的兴致。 也许真的是在不知不觉间,便对顾安笙萌生了那样朦胧而又细腻的心思吧! 乔锦月不道顾安笙对自己是何种态度,她想,顾安笙于自己,也许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来关怀与爱护,并无那样的心思。 可不论如何,只要和他待在一起,便是一种欣悦。依乔锦月的性格,自然不会因为顾安笙不喜欢自己而纠结惆怅。 她只道,默默在心里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种幸福,哪怕这份感情到最后没有结果也是无怨无悔的,至少和他在一起多待一刻,便会多开心一刻。 打扮完后的乔锦月一心想见顾安笙,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便奔赴厅堂。 厅堂中,只听得自己的父亲乔咏晖说道:“嗯,胡班主此意甚好。正好也能让我们两家的孩子多多交流,相互促进。颂娴,你觉得呢?” 又听得师父说道:“班主说得没错,颂娴正有此意,胡班主这个提议是极好的!” 柳疏玉说道:“那此事便先定下来了,还需要做什么准备,日后再细细考量。” “父亲,师父!”几人谈论之间,只见乔锦月从门外冲了进来。 “站住!”乔咏晖站起身,斥责道:“越发越没有规矩了,不知道有贵客在此吗?” 乔锦月立即停住脚步,见得胡远道与柳疏玉夫妇坐在高堂之上,胡仲怀则陪在一旁站立。而父亲乔咏晖与师父陈颂娴坐在另一侧,师姐苏红袖与师兄沈岸辞陪在一旁站立。 乔锦月意识到了自己过于着急,这才低头道歉道:“是锦月唐突了,还望胡班主胡夫人见谅。” 乔咏晖亦拱手致歉道:“我这闺女一向娇纵惯了,不懂规矩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锦月这孩子率真可爱,乔班主何必如此严厉呢!”柳疏玉温和的笑道:“锦月这孩子讨人喜欢,我当真是喜欢的紧。这孩子现在长大了,长得婷婷玉立,瞧着倒与秀云师妹当年有几分相似呢!” 乔咏晖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惜秀云没福气,走得早,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这么多年当真是把她娇惯坏了,一点也没有规矩。” 柳疏玉道:“若是秀云知道了这个孩子出落得这般秀气,想必也会高兴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谁说不是呢,岁月催人老能骗得过谁呢……” 听着长辈们一言一语的聊着,谁都没有再顾到乔锦月。乔锦月便悄悄蹭道苏红袖身边问道:“师姐,我来这之前,师父和父亲与胡班主夫妇说什么了?” 苏红袖悄悄说道:“刚刚胡班主夫妇说啊,今年的封箱典礼要和我们一起办呢!这个消息合你的意吧!” 乔锦月立刻兴奋道:“太好了!” “嘘!”苏红袖将食指挡在嘴前,示意禁声:“小点声!” “噢!”乔锦月环顾了四周,却始终未见到顾安笙的身影,便问道:“师姐,安笙呢,怎么没有看到安笙呢!” 苏红袖说道:“不知道啊,来的时候便只有胡班主夫妇和仲怀,没有看到安笙啊!待等一会问问仲怀吧!” “哦!”乔锦月只答了一个字,兴致勃勃赶来却没有见到顾安笙,心中难免多了几分失落。 第五十一章 同台之喜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多待了,先告辞了!” “不多坐一会,这么快就要走了啊?” “蒙二位盛情,我们文周社里还有些事情要打点,就先告辞了。” 柳疏玉对着胡仲怀道:“仲怀,你不是还有事要和这两位姑娘说吗,你们先去吧,你不永着急回来。我和你父亲回去还有事,就先走了。” 胡仲怀点头道:“好!” 待送走了胡远道夫妇,乔锦月便对胡仲怀做了个手势,示意胡仲怀过来,随后便带着胡仲怀到了屋后的小庭院里。 乔锦月坐在石椅上,说道:“你要对我们姐妹说什么呀?” 胡仲怀笑道:“我和你说这事啊,你一定会开心的蹦起来。” 乔锦月盯着胡仲怀,狐疑道:“你有什么事能不能赶快说啊?” 胡仲怀斜眼:“是我师兄说,他说他打算和你……” 说到这里,胡仲怀故意停住不说了,乔锦月听到顾安笙,便是真的着急,忙问道:“你师兄说什么了,他想和我干什么?” 胡仲怀狡黠般的笑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急啊?封箱的事红袖都告诉你了吧,我师兄说啊,他想在封箱那天和你演一出《牡丹亭》,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一趟。” 胡仲怀此言一出,乔锦月立即喜上眉梢,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啊哈,是真的吗?” 胡仲怀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不然你以为我唬你玩呢?” “可是……”得到了这个消息的乔锦月自然欣喜不过,但今日没有见到顾安笙的身影,始终不心安,便又问道:“可是安笙他今天怎么没有随你们一起来呀?” 胡仲怀说道:“师兄今天有一场演出,所以没有时间赶过来了。不过他可是特意叮嘱我,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好好的传达于你呢,你瞧,师兄对这件事多上心啊!” 乔锦月笑容溢出嘴角,没有再发言。心里犹如被暖阳照耀般温暖,他当真是个重诺的人,那日里说过要与自己唱一出《牡丹亭》,本以为只是当作玩笑话,没想到他竟这样放在心上,当真是没有看错人。 乔锦月自顾陶醉之际,胡仲怀又对着苏红袖说道:“红袖,有一件事,我也要和你商量一下。” 苏红袖温声道:“什么事呀!” “是这样的。”胡仲怀说道:“我师兄既然要与锦月唱一出《牡丹亭》,我想着我能不能与你也共唱一出戏。” “这次封箱,既然是文周社与湘梦园一同举办,我就想着两边的演员能够同台演出,才算真正的联谊。” “不过我没有师兄那样的才华,不能唱完一整出戏,就想和你同唱一出戏的一节两节都可以,不懂之处还望你能教教我,不知道红袖你可否愿意?” “自然可以。”苏红袖眉眼含笑道:“只要你愿意学,我当然愿意教,这种事只要你和我说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苏红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在意料之外,胡仲怀立即兴奋道:“那太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随后又对二人道:“锦月,红袖,那我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我们就直接给湘梦园打电话告诉你们!” 苏红袖道:“好!” 胡仲怀转而离去。 既然得知这件事,乔锦月便一直在心里念着,那个人,是真的重诺于自己。《牡丹亭》这出戏乔锦月唱过好多次,也是很喜欢的一出戏,但若与顾安笙搭档,依然还是心中忐忑。 徬晚师姐不在房中,只剩自己一个人在房中沉思此事。 “锦月,你在里面吗?”忽然被一位师兄扣门声打断了思绪。 乔锦月打开门,见是二师兄毕哲,便问道:“是毕师兄啊,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 毕哲说道:“刚刚大厅里有个电话说是要找你的,他说他是文周社的顾安笙,说是……” “是他!”乔锦月听到这个名字便兴奋了起来,说道:“我知道是什么事了,快带我去吧!” 乔锦月一路小跑到大厅,忙拿起电话道:“安笙,安笙……你……你找我……找我……” 急匆匆跑来的乔锦月呼吸不匀,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电话那一头的顾安笙听得,不禁哑然失笑。 只听得电话的那一头传来浑厚的男子声音:“锦月,你别着急,先缓一缓。且听我说,文周社与湘梦园一齐举办封箱典礼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那日你说过喜欢《牡丹亭》这出戏,我也说过改日与你共唱这出戏。近日恰得良机,我就想着这次封箱和你同台演这出戏,你怎样想呢?” 此时乔锦月刚刚平稳了下来,便道:“我知道,仲怀都与我说了。安笙,真想不到你竟把说过话如此放在心上,你当真是一个重诺的人。” 电话那边说道:“我既然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得到。今天电话打过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何时有时间能来我这里一趟,商定个日子,好排练一番。” 乔锦月说道:“我这几天都没有什么事,你若是有时间,就明天就可以。” 顾安笙说道:“那便就明天吧,刚才仲怀和我说,若是你红袖师姐也有时间,便邀请她一起来吧。” 乔锦月说道:“嗯,好的,这几日我和师姐都没有什么事,自然都可以来。对了安笙,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上午你胡班主夫妇与仲怀前来湘梦园,你也没有来。” 顾安笙说道:“我自然是想来的,可无奈今天有演出。这一天都在忙碌中,刚刚才把事情都做完了,才有时间打电话来找你,本以为这么晚了湘梦园的电话不会有人接,即便有人接怕也找不到你,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电话另一边的乔锦月闻得此言,心里滋生了一股暖意,不禁笑道:“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吧!” 顾安笙说道:“现在已经不早了,我要回头打理一下。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乔锦月亦道:“明天见!” 挂掉电话,踏着月光余辉走回房中。也许对于乔锦月,有关顾安笙的一切,永远都是没有缘由的上心。 第五十二章 游园惊梦 既然是去见顾安笙,再爱睡懒觉的乔锦月也早早的起了身,与苏红袖一齐去了文周社。迎接她二人的是胡仲怀,见到苏红袖,胡仲怀便立即拉着她到一个排练厅里学戏。只告诉乔锦月顾安笙在什么地方,让乔锦月自己去寻找。 文周社的地方不小,乔锦月又是一个路痴。胡仲怀只告诉乔锦月顾安笙是在三号排练室中,可这么大个文周社,乔锦月根本找不到顾安笙的所在。 此时此刻便是想找个人来询问也找不到,这个时候已然是寒冬腊月,文周社没有人会外出游走。而且文周社的弟子不是在备演出,就是在练基本功,更不会有人在外。 不知不觉,绕到了那个花园中,冬日里的花园已经覆满雪霜,早已不同于夏日里与顾安笙初见时的情景。 此情此景,乔锦月不禁停住脚步,骤然想起,自己认识顾安笙已有半年了。 记得初见时的那位翩翩公子,却被自己误会为狂妄自大,不尊师长之徒。到后来,自己被程显威绑架,他不顾危险相救。 再后来,深深的了解了他这个人的为人,成了至交好友。再慢慢相处,不知何时,已然动了一颗芳心…… “你在想什么呢?” 思绪飘飞之际,肩膀被一只手掌覆住,转头间,映入眼帘的是顾安笙那温润如玉眉眼。 “安笙,我……”张口间,乔锦月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便迟迟停驻。 “你怎么在这里啊,我不是让仲怀和你说我在什么地方了吗,怎么不见他人影,只有你一个人在此处?” 提到胡仲怀,乔锦月便撅起了嘴,气恼道:“他呀,一见到我师姐,魂儿都没了,直接把我师姐带走了。他只告诉我,你在三号排练室,可这么大个文周社,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我又怎么能找得到你……” 言及此处,乔锦月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竟慢慢的低下头,不知是委屈还是为自己的路痴而羞涩。 顾安笙似乎也于心不忍,便道:“这事便怪我了,是我考虑不周。我本在排练室整理一些稿件,便跟仲怀说你来了让你直接找我。” “可我忽略了这个么大个文周社你找不到地方,害你在这里受冻了这么久。我应该亲自去门口接你的,唉,都怪我。” 见顾安笙为自己这般自责,乔锦月也看不过去了,忙道:“安笙,这事怎么能怪你呢,我知道你在忙。要怪就怪我太笨了,知道地方了还找不到。” “对了,安笙。”乔锦月又问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啊?” 顾安笙说道:“一等二等你不来,我想你定是迷路在了这方庭院之中,我便来寻你。一种直觉告诉我你会在这儿,果然你便在这里。还在这干什么,天这么冷,快随我进屋吧!” 说罢,顾安笙便拉起了乔锦月那冻的通红的小手。 顾安笙也许并未在意,可这一霎时的肌肤之亲,又让乔锦月心内微波荡漾起来。纵然是天气严寒,身上寒冷,可心里确是被一阵阵的温暖包裹住。 推开门,顾安笙朝乔锦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乔锦月便进了去。 那个地方不大,四周都是镜子,周围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乔锦月进去后问道:“安笙,我们就在这里排练吗?” 顾安笙点头道:“是啊,你瞧着这里怎么样?” 乔锦月环顾一周,说道:“这四周的镜子环绕,足矣看清自己的动作姿态。况且这里又暖和得很,是个不错的地方。” 顾安笙又道:“距封箱典礼还有十二天,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十二天的排练时间。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我有两场演出,除去这两场演出的时间之外,其余的时间便都可以与你排练。” 乔锦月想了想,说道:“我大概是在封箱之前有一场演出。不过《牡丹亭》这出戏我已经唱过好多次了,戏词什么的也都能张口即来。” “想必你对这出戏也是很熟悉的吧,我们倒也不需要花费太多功夫。上次唱《白蛇传》的时候,我们没有排练过就搭档的如此默契,这次想必也是一样。” 顾安笙说道:“你说的确实也是事实,不过上次是临场上,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虽说我们最终搭配得很默契,可毕竟中间出了点小差错,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而已。” “这次既然是要上封箱典礼的,我们就必然要好好准备,不能疏忽。” 乔锦月道:“说得是,那我们便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准备一下吧。” 顾安笙笑了笑,又说道:“于戏曲这方面,我始终是个外行,必要之时,还希望名角儿乔姑娘多加指点呢。” 乔锦月亦骄傲一笑,叉腰道:“好,那你可要听我乔锦月的了。” 顾安笙亦作势,拱了手笑道:“那就多谢乔大名角儿了!” 第五十三章 欢愉今夕 这段时日,无论是对顾安笙还是对乔锦月,都是毕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顾安笙这些日子较为繁忙,一面要准备剧场的演出,一面要帮助师父准备封箱的事宜,只能在闲暇之余陪乔锦月排练。 乔锦月的时间倒是充裕的很,除了有一场《西厢记》要演,其余的时间都是闲着。闲暇时间,便去找顾安笙排练。 顾安笙有时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乔锦月便会带些糕点送给顾安笙。哪怕是不排练,乔锦月也会跟着顾安笙一起,为他做些小事。 这一天,乔锦月刚刚与沈岸辞演完一场《西厢记》,便急匆匆回去换衣服,准备去文周社找顾安笙。 沈岸辞见乔锦月这般急匆匆的神色,问道:“小师妹这么急要去哪儿,马上到晌午了,不吃饭啊。” 刚刚换好便装的乔锦月说道:“不吃了,一会儿要去文周社排练,就去那边吃吧。” 沈岸辞眉梢微微一抽搐,顿了顿,又道:“你是要去找顾安笙是吧?” 乔锦月也不避讳,直接点头道:“是,离封箱还有几天了,我们也没有几天时间排练了。” 沈岸辞心中一凉,掩饰住那份失落,正色对乔锦月说道:“小师妹,你怎得对这件事就这么上心。平时我们的演出有那么多场,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去排练啊!” “哎呀,师兄!”乔锦月翘起嘴角笑道:“我们在一起唱过那么多出戏,该有的默契也早就有了,哪还需要排练啊?” “可是和安笙不一样,我和他没有正式搭戏过,况且他本职是说相声的,在唱功这方面不及我们,所以要多加练习。这是我们湘梦园与文周社第一次联谊,我们可万万不能疏忽了啊!” 沈岸辞看了看乔锦月手中的点心盒,问道:“这又是你做给顾安笙的点心吧!” 乔锦月点头道:“是啊,这几日安笙忙得很,都没有时间吃饭,所以我做了点心给他送去。” 看着乔锦月那兴高采烈的神情,沉着的沈岸辞竟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你前几天说是心血来潮想和师父学做饭,做糕点,也是为了顾安笙?” 被一语道破心事,乔锦月不免有些羞涩,低下头轻轻说道:“是的。” 沈岸辞竟不自知的握紧了拳头,口中却依然平稳的说道:“锦月,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这样整日里与一个男子在一起,不怕惹人非议吗?” “况且……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你们现在……现在做的都像是恋人之间做的事。” 这一说,乔锦月又红着面颊解释道:“师兄,我们,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既然已如此,沈岸辞自知多说无益,只得道:“罢罢罢,你去吧,记得在外面保护好自己便是。” 当即乔锦月便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先去了啊师兄!”说罢便雀跃而去。 沈岸辞只能望着乔锦月那雀跃的背影渐渐离去而深深叹息。他没有问,亦不敢问乔锦月对顾安笙的感情,哪怕现在已经看出了所以然。可至少不问,还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对小师妹的感情,还会有可能。 文周社,排练室。 “安笙,你在里面吗?”乔锦月扣门道。 顾安笙打开门,见到乔锦月便立刻笑道:“锦月,你今天不是有一场演出吗,怎么来得这么早?” 乔锦月进了屋,坐下道:“我这不是想着快点来嘛,这不刚刚演完就过来找你了。” 顾安笙瞧着乔锦月那冻的红扑扑的笑脸,温声道:“这么冷的天跑大老远的过来找我,真是难为你了,现下正是晌午时刻,还没吃午膳吧!” 乔锦月说道:“我刚刚演出回来就过来了,哪里还有时间吃午膳啊?我知道你也没吃这不,给你带了生煎包,快来吃吧!” 乔锦月打开盒子,给顾安笙递了一个生煎包,顾安笙接过去放在口中仔细品尝,说道:“还是你做的生煎包,味道不错,只是样子还是丑了些!” 知道顾安笙是故意调侃,乔锦月撅起嘴道:“知足吧,我可是刚刚才和师父学会,换了别人,我还不给做呢!” 顾安笙笑道:“知道你的这份心意啦,你做的糕点再难看我也会吃的。” 言笑晏晏间,顾安笙与乔锦月吃完了午膳。 “好啦,我们该忙正事啦!”乔锦月说道:“昨天我和你说的那些个问题,你可有多加练习?” 顾安笙点头道:“昨天晚上我在房间练了好多遍,我再给你唱一遍,你听听。” 乔锦月道:“好!” 乔锦月认真凝视着顾安笙的姿态,听着顾安笙的唱腔,良久,点头道:“唱腔倒是跟得上了,只不过动作要到位,像我这样,你瞧!” 顾安笙学做乔锦月的动作:“是这样……” 两个人在一起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傍晚。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见乔锦月这般认真,顾安笙说道:“锦月,我们今天状态都不错,照这个样子,上封箱典礼是没有问题的了。” 乔锦月亦道:“是呀,也不枉我们这么长时间的排练了。” “砰砰砰!”忽而听到门外的敲门声:“顾师兄,你在里面吗?” “是谁呀?” 顾安笙打开门,只见一个年轻的弟子说道:“师兄,师父让你忙完后过去一趟。” 顾安笙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吧,告诉师父我随后就到。” “得嘞!” 那个弟子走后,顾安笙转身对乔锦月,歉然道:“锦月,本来想着和你一起用晚膳来着。可是师父突然唤我过去,想必是封箱的事情还需要打点,我便不能陪你了。” 乔锦月说道:“那便不必了,你且去吧,是时候我也该回去了。” 顾安笙看了看天色,说道:“趁现在天色未晚,你快些回去吧,可惜今天我不能送你回去了,记得路上小心!” 乔锦月点头道:“好的,等我明天再来找你。” 第五十四章 两心相许(上) 顾安笙去了师父胡远道那里,乔锦月便孤身一人准备回去。 “嘿嘿,哪里去!”不知何时,胡仲怀竟窜到自己面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乔锦月被惊了一下,退后一步直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胡仲怀嘻嘻一笑,说道:“胡仲怀无处不在!” 乔锦月瞥了一眼胡仲怀,说道:“可是你出现的不是时候,我得回去了。” 胡仲怀又道:“我正是来找你的,这天都快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送我回去?”乔锦月打量着胡仲怀,眯起双眼说道:“我看你是另有图谋吧?” 胡仲怀被乔锦月盯得心虚,只得喃喃般的承认道:“我送你回去,顺道,嘿嘿,红袖的围巾上次落在我这里了,顺道把红袖的围巾还给她。” “哦,是这样啊!”乔锦月故意伸出手,说道:“那你交给我吧,我帮你把围巾还给我师姐!” “不用不用!”胡仲怀忙摆手道:“还是,还是我亲自送还给她吧!” “好你个胡仲怀!”乔锦月绕着胡仲怀走了一圈,回归到他面前,仰起头,对他说道:“我看你护送我回去是假,去见我师姐是真吧!” 胡仲怀又好似讨好般的说道:“哎呀,锦月,你瞧天这么晚了,我师兄又不在,你一个人不怕危险啊,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正好送你回去的同时,我还能见见红袖呢!” “嗯……好吧!”乔锦月故作声色道:“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就姑且带你回去吧!” 胡仲怀叫了一辆马车道:“走,上车吧!” 车上,胡仲怀问道乔锦月:“这几日与我师兄排练的《牡丹亭》感觉怎么样啊?” “挺好啊!”乔锦月说道:“依现在的状态,上封箱典礼是没有问题的了。” 胡仲怀斜睨乔锦月,笑道:“我瞧着你和我师兄这些日子倒是过得挺舒服的,你瞧你又教她戏词,又给他做饭,是当真过上了神仙眷侣的日子了!” 乔锦月一脸享受的微笑道:“说实话,这几天当真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胡仲怀换了个坐姿,说道:“其实你们现在的状态都宛若一对恋人了,就是这一层窗纸没捅破,始终没说出口。” 乔锦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我的这份感情,就默默放在心里吧。其实我都知道你也不比宽慰我,他这样清冷的性子,也许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可是现在,和他在一起多一日,我便开心一日,哪怕有一天,他真的有了心爱的姑娘,我也没有遗憾了。” “锦月,你怎么那么傻呢!”胡仲怀瞧着乔锦月,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你还真是当局者不明啊!可我是旁观者,他对你怎么样我都瞧得一清二楚。” “也不是我刻意要把你们强拉到一起,你仔细想想你们认识以来的所有经历,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的,你觉得有错吗?” 乔锦月沉默了片刻,良久后,低下头道:“可是他也迟迟没有对我说啊,若是太自作多情,到头来便会伤得越深吧!” 胡仲怀眨眨眼,随后说道:“且不说别的,就说在北平巡演吃庆功宴的那一天,你和我师兄一起饮了酒,又一起出去,你还记得吧!” 乔锦月凝神想了想,说道:“我记得,那一天的确是喝醉了,以至于后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后来我也问过安笙,他说他也不记得了!” 胡仲怀继续道:“是,你们都喝醉了,你可知否,酒后吐露的方才是真情啊!” 乔锦月诧异道:“难不成你知道?” 胡仲怀道:“虽然当时我不在你们身边,但大概都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了。不过我将我所想说予你听,你可以不信。但可不要说我是胡言乱语而气恼于我,我的每一个分析都是有根据的。” 乔锦月顿了顿,说道:“你且说你的,放心吧,我不会怪你的。” “咳!”胡仲怀清了清嗓,说道:“那我便要从头说起了,庆功宴那一天的早晨,师兄让我去接你到庆愉酒店,你还记得吧!” 乔锦月点头:“我记得。” 胡仲怀继续说道:“那你是不是也记得,当时我闻到你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香水味道,你告诉我,这是一种名叫秋意浓的香水?” 乔锦月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说道:“的确是的,可是这和那天晚上的事有什么关系啊?” 胡仲怀说道:“你且先听我说,那一天晚上。你和我师兄都喝醉了,他或许比你要清醒点。后来我和红袖在酒店后的亭子中找到了你们。” “那个时候,你们都喝醉了,红袖便带你回了房,师兄也和我回了房。当时我闻到了师兄身上有一种熟悉的香水味,当时仔细想了想,确实是你的秋意浓香水味,这是断然不会错的。” “你想,这种香水只有你有,而且和你不是近距离的接触,怎么可能沾染上这么浓厚的香水味?我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他当时是不是抱过你了?” 乔锦月认真的听完胡仲怀这一番推测,这似乎又一次证实那天心里的那份疑惑,难道不是梦,而是真的?乔锦月按了按太阳穴,喃喃道:“那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好像一直在心里回荡,可我分不清是真是假,还有那个胸牌的事……” 胡仲怀问道:“什么胸牌的事?” 既然已经言及于此,乔锦月便不再避讳,索性直接说道:“对你我也没必要隐瞒,那天早晨醒来之时,我发觉安笙的胸牌挂在我的衣服上。” “那晚醉了,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第二天我把那块胸牌还给了安笙,此时也便了结了。” 胡仲怀一拍手道:“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那天早上师兄还找那块胸牌呢,原来在你这,过后师兄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你且想想,这两件事穿在一起,还不足以证实那晚的事吗?师兄对女子一向都是守礼的,若不是他倾心于你,又怎么会再喝醉了以后抱你?” 想起那晚的事,乔锦月心里又涌起了波澜,因波动的情绪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或许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可我真的是记不起来。” 第五十五章 两心相许(下) 胡仲怀又道:“还有一件事,这事要是真的,可就这真没这么简单了。” 乔锦月问道:“还有什么事啊?” 胡仲怀道:“那我就索性直接问你了,师兄那天晚上喝醉后,是不是亲你了?” 胡仲怀这一问,直接惊得乔锦月一颤,忙说道:“什么?怎么可能?” 胡仲怀道:“也可能你想不起来了,可那我我瞧见师兄唇角沾染的口脂色,可是一点不假的。师兄若不上台,是不会涂口脂,就算涂,也不可能只有星星点点的颜色。” “而且那种淡粉色的口脂,只有你有。这证实了什么,一定是他吻过你了,你还不相信吗?” 乔锦月细细想了想,那日的事在脑海中的映像一直模糊不清,可潜意识里发生过的事在心里还是会有一个影子。 若照胡仲怀这番言辞,那个吻,不是梦,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事。想到这里,乔锦月不禁红了脸颊,低着头不说话。 见乔锦月不说话,胡仲怀又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想起来什么?” 乔锦月想到这里,又抬起头叹了口气,说道:“也许你这些推测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是我不记得了,他也不记得了。他从未和我说过他对我的感情,我一厢情愿又有什么用?若是我主动向他表白,而事实不是如我所愿的那样,恐怕是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吧!” 胡仲怀道:“说句实话,若是你们彼此都有意,那的的确确应该他先向你表白。可也许那天晚上他已经向你表白过了啊,只是那晚酒醉,你们都记不得了。” “我这个师兄啊,别的都好,就是这方面太含蓄,明明喜欢,就是不肯说出口。” 乔锦月扭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算我知道了又如何,他也不会说出口。” 胡仲怀道:“我把这些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清楚,让你知道对他的感情不是你一厢情愿,你也不要轻易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对于他这种不善表露情感的人啊,得需要我推波助澜才行。时机未成熟,你先慢慢等候,我一定会逮到一个适当的机会,促成你们俩。” 乔锦月卷着衣袖,自顾自的说道:“总而言之,我和他在一起多一刻,便开心一刻。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吧!” “且先不说我们的事了。”乔锦月转头看向胡仲怀,说道:“你对我师姐的感情才是如假包换的,可你为什么不对她表白?” “唉!”胡仲怀叹了口气道:“我呀,我可不像你们这么容易了。你和我师兄之间是有两情相悦的,现在只差说出口了。可是我不一样,她现在未必会喜欢我,我只能等她慢慢了解我,喜欢我之后,我才能对她诉说。” 乔锦月撇撇嘴道:“还说安笙不善表达,你也一样。你们俩还是亲师兄弟。” “客官,湘梦园到了,您二位该下车了!” “到了,我们下去吧。”既然已经到了,胡仲怀便没有再说下去,便带着乔锦月下了马车。 只见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朝湘梦园的方向走来,乔锦月瞧见,便得知这是湘梦园的人外出演出刚刚回来,于是便道:“那辆马车上的人,应该是我的师兄师姐,等一下他们,一块走吧!” “嗯,行!” 那辆马车渐渐走近,只见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是苏红袖,接着又走出来了两个弟子。 瞧见苏红袖,乔锦月大声叫道“师姐!”,便朝着苏红袖的方向奔去。 “小七?”苏红袖瞧见乔锦月,说道:“你也才回来呀?” 乔锦月点头道:“是的,我去文周社找安笙排练《牡丹亭》去了。仲怀和我一起回来的,他要找你呢!” 胡仲怀慢慢走近苏红袖的身旁,苏红袖问道:“仲怀,你是来找我的?” “是呀!”胡仲怀轻声道:“本也没什么要紧事,天色晚了送锦月回来,还有那天你落在我那里的围巾,我今儿给你送回来了。” 说罢,胡仲怀拿出那条围巾,苏红袖双手接过,笑道:“多谢你仲怀,你真有心了。”随之又问道:“这几天我忙着演出没去找你,那段《梁祝》,你可有练习?” 胡仲怀点头道:“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我一直在练。还等着你什么时候再来,陪我唱一遍呢!” 苏红袖道:“我这几天演出接二连三的没能抽得出时间,但是再封箱典礼之前,我一定会陪你再练一次的。” 胡仲怀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傍晚的寒风呼啸,身子单薄的苏红袖不禁打了个寒颤。见状,胡仲怀忙关切道:“红袖,这天这么冷,你可是得了风寒?” “不碍事!”苏红袖摆摆手,笑得温和:“天气严寒,只是感觉有些冷而已,没事的。” 胡仲怀点点头:“噢,那便好。天气这么冷,你们赶紧回去吧,我也该走了。还有啊,咱们天津的冬天一直都很冷的,记得多加衣服,照顾好自己!” 苏红袖温声道:“自然会的,你也是啊!” 胡仲怀道:“嗯,那便告辞了!” 苏红袖道:“改日见!” 说罢,胡仲怀便扬长而去。苏红袖对乔锦月道:“小七,我们也进去吧!” “好!”乔锦月挽着苏红袖踏入湘梦园大门时,苏红袖竟回眸,朝着胡仲怀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乔锦月看着苏红袖的神情,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苏红袖纳闷道:“小七,你笑什么呢?” 乔锦月边笑边道:“师姐,我瞧着你对仲怀恋恋不舍的神情,你可是看上他了?” “胡言乱语!”苏红袖白了乔锦月一眼:“小丫头就知道扯这些有的没的,好了,我们快进去吧!” 乔锦月没有再说话,跟着苏红袖进了湘梦园,心里却想:是有的,还是没的,总有一天会见分晓的! 第五十六章 齐聚之欢(上) 时间定在腊月二十这一天举办封箱典礼。终于到了这一天,地点定在天津隆华剧院,这一天湘梦园与文周社所有的人都会齐聚于此,共同举办封箱典礼。 地点已经选好,该做的准备也已经做好。既然是天津鼎鼎有名的文周社与湘梦园共同举办封箱典礼,消息一放出去,隆华剧院的票便被一抢而空。 时间是在晚上,中午过后,乔锦月便随着师姐们到了隆华剧院准备。 剧院的工职人员与演员加在一起聚集了一百多人,剧院内人山人海,便是想走进去都困难得很。 在封箱典礼上有演出的便各自去排练自己的节目,没有演出的便待在后台准备出场时走一个过场。 到了这里,乔锦月带着《牡丹亭》的行头想寻找顾安笙换上行头再排练一遍,可奈何人太多,哪里瞧得见顾安笙的身影? 乔锦月想上楼去找顾安笙,可不知被那个工职人员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 “啊!”乔锦月的膝盖着地,由于疼痛忍不住呻吟一声。可楼梯上来来回回的人很多,都忙忙碌碌做自己的工作,便无人顾及她。 “来,快起来!”倒在楼梯上的乔锦月被小心的扶了起来,抬头只见得顾安笙那温柔的目光。 “安笙!”一见顾安笙,乔锦月便笑了:“安笙,我正要找你呢,想不到你在这里!” 望着楼梯上来往往的人,顾安笙拉着乔锦月上了三楼,并说道:“我们到这里再说话!” 二人进了一间小化妆间,关上门,才少了那些喧闹声。 安静下来了,乔锦月才问道:“安笙,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我在楼下都找你不到呢?” 顾安笙道:“我今天来得很早,便先占了这个地方等着你来再排练。刚刚我一个师弟告诉我,湘梦园的人都来了,我就想着下去找你。可谁知,我一出门便见你摔倒在地上。” 乔锦月不好意思的笑笑:“今儿的人太多了,我也是着急找你才被挤倒了嘛!不过呀,每一次都是在我正要找你时,你突然出现。” 顾安笙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你也真是的,非要在人这么多的时候上楼,这个时候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谁能顾及到你这个小丫头?还好被我看到了,万一你要是被谁踩到了或是伤到了,可怎生是好?” 乔锦月撒娇般的笑道:“好啦,好啦,知道啦!以后都听你的成了!” 顾安笙不忍责怪,带着一丝宠溺的看着乔锦月:“别贫嘴了,趁着现在有时间,咱们再练一次吧!” “哦,对了!”乔锦月将包裹打开,拿出行头,说道:“《牡丹亭》的行头我都带来了,柳梦梅的戏服是我大师兄沈岸辞的,你看看,你应该能穿得上。” “好,我试试!”顾安笙换上了柳梦梅的戏服,乔锦月亦换上了杜丽娘的戏服。 换好后,二人在梳妆镜面前瞧了瞧。乔锦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身行头还是蛮合适你的嘛!” 顾安笙亦点点头道:“的确挺合适。锦月,你这身杜丽娘的装扮,真的好美,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顾安笙一向端庄持重,这样赞美的话从顾安笙口中说出,那定和从胡仲怀口中说出是不一样的感觉。 倘若不是真的被吸引,顾安笙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赞美的话。 乔锦月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好了,别说了,抓紧时间再排练一遍吧!” “素昧平生,因何到此?”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 换上戏服后的两人,唱起这出戏比排练时更多了些缠绵的意蕴。不知不觉,已见夕阳落山岗,冬日里,天总是黑得更早些。 此时此刻,所有的演员已经齐聚于后台,准备走登场时的过场。 首先登场的是封箱典礼的报幕人,这次的报幕人不是旁人,正是湘梦园的大师兄沈岸辞。 正因为乔锦月与顾安笙唱戏,沈岸辞在这次封箱典礼中便无人搭戏,也便没有了演出,索性做了典礼的报幕人。 大幕缓缓拉开,伴随着看客的喝彩声,沈岸辞走上台前,行了一礼道:“感谢各位莅临,今天是我们湘梦园与文周社第一次共同举办封箱典礼。 看到这剧院依然齐满坐满,座无虚席,沈某向大家表示感谢!”说罢便向观众深深行了一礼。 “好!”又一阵的喝彩声与掌声响起。沈岸辞接着道:“首先有请我们的演员上场!” 那锣鼓唢呐声响起,伴随着三弦,二胡等乐器的弹奏,首先走出的是名气不大的小角儿。沈岸辞随着他们的出场一一向看客介绍。 随后走出的角儿便是名气越来越大的名角儿,走完过场便退到两旁,等待下位出场。 按理说,文周社每一位相声角儿都应该与自己的搭档一起走,如若又变动,则另当别论,湘梦园的戏角儿也是两位两位的一起走。 因为顾安笙与乔锦月合作,胡仲怀与苏红袖合作,所以便是顾安笙与乔锦月一起走,胡仲怀与苏红袖一起走。 “这位公子是文周社班主之子胡仲怀公子,这位姑娘是湘梦园的大师姐苏红袖姑娘!” “好!”苏红袖与胡仲怀出场时,台下人的喝彩声比平常大了好几分。 依稀听得到台下第一排看客的讨论声:“这苏姑娘的戏是极好的,也是湘梦园鼎鼎有名的角儿。胡公子是可是文周社的少公子,名气也是不小的。怎么今儿他二人一起出场?” “不知道啊,是不是他们两个人要合作一出戏?” “哎呀,要是他们两个一起演,该有多好啊!” “是啊是啊,看起来就像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胡仲怀在台上听得到台下的议论声,心中不住窃喜,脸上却不改神色。想必苏红袖也是听得到的,可苏红袖亦不动声色,也不知心中有何所想。 胡仲怀与苏红袖退到一旁站立,下一对出场的,便是顾安笙与乔锦月。 看着二人出双入对的走出,虽然明知道两人会同时出场,可沈岸辞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酸,介绍时也迟了几分。 “这……这位公子是文周社的二师兄顾安笙,这位姑娘是湘梦园的小师妹乔锦月。” 看客的目光集中在顾安笙与乔锦月身上,并没有发觉沈岸辞的介绍的迟钝。依然能听到台下的讨论声:“天呐,顾二爷今天好英俊,乔姑娘也好漂亮!” “诶,你说,他们两个一起走是不是要有什么合作啊?” “如果胡公子与苏姑娘合作,那顾公子与乔姑娘肯定也是要合作的啊?顾公子不会要唱戏吧?” “顾二爷和乔姑娘唱戏,这是什么神仙搭配呀,好期待呀!” “你瞧,人家这么出双入对的走出来,还真像是一对才子佳人呢!” “什么叫像啊?人家公子本来就是才子,姑娘本来就是佳人!俩人走一起,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呢!” 听得台下人这番言语,行完礼后慢慢退到一旁的乔锦月心里涌起一阵莞尔。 忍不住去瞧顾安笙的神色,恰巧顾安笙也在瞧自己,四目相对,顾安笙回乔锦月一个温柔的微笑。 乔锦月心间那丝甜蜜的感觉亦变得更加浓烈,更甚抑制不住嘴角的莞尔。 沈岸辞亦听得到台下的议论声,乔锦月与顾安笙的小动作一分一毫也都瞧得一清二楚,现在不开心的,怕是也只有他自己了吧。 心里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不禁握紧了拳头,却也无可奈何。 第五十七章 齐聚之欢(下) 待到所有的演员走完过场,最后出场当是湘梦园的班主乔咏晖,妙音娘子陈颂娴与文周社的班主胡远道与其搭档鲁浩峰。 沈岸辞一一介绍道:“最后有请我们湘梦园的班主乔咏晖先生与妙音娘子陈颂娴陈夫人,文周社的班主胡远道先生与其搭档鲁浩峰先生。” 最后出场的当属名角儿,一霎时,台下掌声如雷鸣。 “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四位同台,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天啊,乔老板,妙音娘子,胡班主,鲁先生,这阵容太强大!” “好!” 沈岸辞做了个手势,台上的演员纷纷站在那四人身后,沈岸辞也走了过去。 一众人站好了之后,乔咏晖首先开言道:“今儿是湘梦园第一次与文周社共同举办封箱典礼,能得各位来捧场,实为荣幸之至。” 胡远道又道:“多谢各位莅临,首先我们湘梦园与文周社共同为大家献上一曲串烧戏《梨花满地春带雨》。” 胡远道一挥手,参与串烧戏的演员纷纷上前,没有参加的便退到后头。乔锦月与顾安笙准备了《牡丹亭》,自然也没有参加这出串烧戏,便退到了一旁。 乐器声响起,乔咏晖首先唱道:“那杨玉环倾国倾城天下皆知,便得那唐明皇如醉如痴。” 胡远道唱道:“只愿得一人心,此生为一人痴。” 陈颂娴唱道:“忘不掉多少年年岁岁,月月日日……” 乔锦月在一旁看得好奇,她只知道《梨花颂》这首戏歌,从来没有听说过《梨花满地春带雨》这出串烧戏。 这几日一直忙着与顾安笙排练《牡丹亭》,自然也没有听师父和父亲说过开场有这么一出串烧戏。 于是乔锦月便暗暗戳了下旁边的顾安笙,小声问道:“诶,你知道这出《梨花满地春带雨》是什么戏吗,我师父也没和我们说要唱这出戏啊?” 顾安笙微微低头,微笑着看了看身旁的乔锦月说道:“这《梨花满地春带雨》是文周社所创的一曲串烧戏,和上次我们所唱的《大西厢》一样。” “不过这个平时不会唱,一般都是重大场合的时候才会开唱。这出串烧戏是我师父安排的,文周社与湘梦园一共这么多人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有表演,所以参与的都是没有重头表演的演员。” “等一会儿还有一出《大西厢》,一样是没有重头表演的演员唱。像咱们这样有重头戏的,就没有被安排唱这个了。师父说,争取让每位演员都有开嗓的机会。“ “哦,原来是这样啊!”乔锦月顿时明了:“既不多占用时间,又能让每位演员都有开嗓的机会,胡班主想得确实挺周到的。可是这出戏又是谁编写的呢?我只知道《梨花颂》,听这唱词倒像是取材于《梨花颂》。” 顾安笙点头道:“不错,这出《梨花满地春带雨》是我们祖师爷创社时所编写,的确取材于《梨花颂》。” “只不过这个虽然有京戏的戏腔,但算不上一出戏,就和《大西厢》是一样的,只能称得上是一个小曲儿小调儿吧!” 乔锦月伸脖子看了一眼前面的演员,又扭头看向顾安笙道:“我听着这小曲儿确实好听,改日你教给我唱行不行?” 顾安笙笑道:“当然可以啊!” 乔锦月与顾安笙在一侧有说有笑,殊不知,沈岸辞正站在他二人的身前。 沈岸辞虽然早知,他二人在一起时必定是这个状态,可心里的酸楚依旧无法控制。在他二人聊得正欢时,沈岸辞一个突然回头,面带严肃的对乔锦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乔锦月当即便捂住嘴便点了点头,她也未曾多想,只道是自己在舞台上吵到了前头唱曲儿的演员。 虽然沈岸辞是报幕人又是大师兄,有维持秩序的职责,理所当然有理由让乔锦月禁声。 可毕竟自己存在私心,只是不想让乔锦月同顾安笙说话而已,却也不想破坏的乔锦月的兴致,虽然已经明确让乔锦月禁声,可是耿耿于怀,不知是怪自己太过自私,还是怪自己抓不住心上人的心。 “感谢,感谢!”又一阵掌声响起。 一曲《梨花满地春带雨》唱毕,演员纷纷退后。沈岸辞接着上前报幕:“下面请诸位欣赏第一个节目,文周社的相声表演《九艺闹公堂》,表演者高海辰,韩豫凡。” 众人退后之后,那两位文周社的相声演员登场。顾安笙正打算带着乔锦月回化妆间时,乔锦月却又后退两步,从侧幕看了一眼台上的相声演员,向顾安笙问道:“这两位是谁呀,之前怎么没有看见过他们,都是你的师弟吧?” 顾安笙说道:“他们两个都是我师弟,现在也是师父重点栽培的对象。” “师父之前常常命我严格训练他们,他们也算是我培养出来的。现在他们的表演很瓷实,近些日子,倒是很受一批看客欢迎。把他们的表演放在第一个,想必师父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乔锦月朝台上看了一眼,那逗哏高海辰确实相貌英俊,比起顾安笙不相上下,在文周社中,这般相貌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 乔锦月便问道:“刚刚听大师兄报幕,右侧的逗哏演员叫高海辰是吧。这高公子看起来相貌确实不凡,能赢得看客青睐,想必也是寻常之事。他现在的名气在整个天津比起你来又如何?” “比起我?”顾安笙笑道:“我不敢说我的名气在天津有多大,不过是红极一时而已。若论相貌,高师弟的相貌自然不比我差,若论才艺,他也不输于我。” “只不过他拜师比我晚,现在刚刚崭露头角,不过经年累月,总有一天他会成角儿的。。” 那相声《九艺闹公堂》中有大量的唱段,高海辰的唱腔也不输于顾安笙。因着顾安笙的带动,乔锦月现在对相声表演颇有兴趣,更何况对这种带有大量唱段的相声更想看一看。于是便对顾安笙说:“安笙,我想在这儿看一会他们的表演。” 顾安笙温声点头道:“好,都依你的。” 只见那高海辰边唱边演,台下的观众也纷纷叫好。那高海辰气宇轩昂,相貌的确不凡。如若单看容颜,与顾安笙不相上下,甚至在顾安笙之上。 但这高海辰没有顾安笙的风度翩翩和温润如玉的气质。比起顾安笙,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帅气。 如若说顾安笙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高海辰更多的是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少爷模样。于乔锦月而言,她只会对顾安笙这样的翩翩公子心动。 于那高海辰,最多只是对唱腔的赞赏,而自己的心早已属意顾安笙,任凭高海辰容颜怎样出众,乔锦月便都不会在意了。 闻得那些台下的看客道:“这位文周社的高公子唱得妙啊,论相貌也是好比潘安,跟咱们这位顾二爷差不到哪里去啊!” “高海辰公子?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想不到文周社还有这么多模样俊俏又才华横溢的公子!” “听说这是顾二爷的师弟,难怪唱得这么好呢!” 顾安笙培养出的师弟得到了众多看客的认可,闻得看客所言,那喜悦之情不知何时已弥漫于内心。 不知不觉那段相声表演已接近了尾声,目光游走间,乔锦月瞧见另一边的侧幕旁有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整个人都已经落到了幕外。 第五十八章 小女漫莹 乔锦月定睛一瞧,那女子不正是自己的六师姐夏漫莹吗?她整个人都落在了幕外,若被看客瞧到,只怕会坏了大事,免不了又要挨师父一顿骂。 乔锦月急道:“哎呀,她这个样子怎么成呢?” 顾安笙没有看到夏漫莹身影,不知乔锦月何出此言,奇道:“锦月,你说什么呢?” 乔锦月对顾安笙道:“安笙,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便跑到了帘幕的另一侧。 只见那夏漫莹含笑凝视着高海辰,目光痴痴,便是片刻都离不开高海辰,此时此刻,她已然忘乎所以。 “哎呀,六师姐你在干嘛呀?”乔锦月一把将夏漫莹拉到幕后。 “哎呀!”夏漫莹显然被吓了一跳,不悦道:“小七,你要干嘛呀,吓死我了!” “六师姐,你瞧瞧你都在做些什么啊?”乔锦月紧皱了眉头道:“你整个身子都落在了幕外,这要是被台下的看客看到怎么办?” “啊,是吗?”夏漫莹一愣,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已然出了帘幕,可是望着台上的高海辰,却移不开眼,便惭愧道:“我一时看得入迷,竟也忘了自己竟然跑到了帘幕外,小七,幸亏你及时把我拉回来。” 乔锦月从帘幕缝隙中看了一眼台下的看客,见台下的看客目光依旧集中在台上的演员身上,欢笑鼓掌照常不误,便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事,看客们集中注意力看相声表演呢,没有人注意到你。” “这么重大的场合要是让师父知道你这么鲁莽,你恐怕免不了挨骂了。” 夏漫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我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了,忘了自己已经走到了台上。不过我以后一定会注意,不会有下次了。” 乔锦月看到夏漫莹那神态,一双美目中脉脉含情,分明是动了春心的神情。那高海辰风流倜傥,一场表演亦生动有趣,乔锦月当即便看出了所以然,也便明白了为什么夏漫莹会到了痴迷忘我的境地。 于是便故意调侃道:“不对呀,六师姐。之前也没听你说过喜欢相声表演啊,你是被这表演吸引了,还是风流倜傥的高公子吸引了?” 被说中心事,夏漫莹红了脸,低头扭捏道:“小七,你在说什么呢?” 乔锦月也不想扰了夏漫莹的兴致,便道:“六师姐,你要有兴趣就在这看吧,记得千万不要再闯到台上了,那我便先走了。” 夏漫莹点头道:“好,你去吧!” 看着乔锦月离开,夏漫莹也不打算再多耽了。下两场便有她的表演,她正准备回化妆间换衣服时,回头不知被谁一撞,险些跌倒。 向后跌了一个踉跄,只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姑娘小心!” 扶着墙角站稳后,方才抬眼,面前这个人不正是令自己心神荡漾的高海辰吗?夏漫莹的心跳骤然加快。 高海辰刚刚演完节目,退场到后台。夏漫莹只听那高海辰急忙说道:“姑娘,真真抱歉,我刚刚没看到你,怎么样没事吧?“ “啊……”夏漫莹竟有些语塞,直愣愣的道:“没,没事。” 夏漫莹抬头,高海辰看清了夏漫莹的面孔,惊道:“你……你不是湘梦园的姑娘吗,我还以为你是这里的女工,你怎么跑到了后台来?” 夏漫莹奇道:“诶,你认得我,你知道我是湘梦园的姑娘?” 高海辰点头道:“刚刚上场之时我看见你了,这个时候,你为何一个人到后台?” “我……”夏漫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并没有直言,便道:“你刚才的表演可真好,我都看到了,确实……确实很精彩啊!” 高海辰听得夏漫莹这般说,便都明白了,于是笑道:“原来你是在这里看我表演啊,多谢姑娘夸奖了。姑娘你今儿没有演出吗?” “有啊,有啊!”夏漫莹忙道:“下一场,哦,不,下一场的下一场,就是我的节目,我不唱戏。我有一曲琵琶弹奏《苏州好风光》,高公子你要是有时间啊,你可以看看啊!不多说了,我去准备了,回见啊!” 说罢,夏漫莹便跑开了。 高海辰看着夏漫莹急匆匆的身影,竟不禁笑了,便道:“这姑娘,毛毛躁躁的,倒还挺可爱。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豫凡,你知道她吗?” 韩豫凡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应该是妙音娘子的徒弟,要是角儿你感兴趣,你就听她的看看她的表演呗!” 高海辰点头道:“你不说我也想呢,这小姑娘我倒还蛮有兴趣的。” 乔锦月离开了夏漫莹,回到了顾安笙的身侧,顾安笙见乔锦月这么快就回来了,问道:“锦月,你刚刚去哪里了?” “哦,没什么!”乔锦月说道:“刚刚看到我六师姐在那边,过去打了个招呼!” “师兄,锦月,你们俩过来一下!” 只听得另一旁有人轻声呼唤他们,二人扭头望去,是胡仲怀。乔锦月便道:“安笙,是仲怀在叫咱们,咱们过去吧!” 二人朝胡仲怀的方向走去,顾安笙问道:“怎么了,仲怀?” 胡仲怀拉着顾安笙便往楼上走,边走边道:“你们俩随我来一趟。” 乔锦月也跟着一齐走上前去,不知胡仲怀再搞什么鬼,便纳闷道:“胡仲怀,你小子又要整什么啊?” 胡仲怀道:“你随我来就知道了。” 推开门,只见苏红袖坐在椅子上,身着一身锦绣华服,甚是美艳。 “哇!”乔锦月惊道:“师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好看吗?”苏红袖站起身,笑意中渗着一丝娇柔:“这身华服是仲怀为我定制的,我也觉得好看呢!” 乔锦月看了一眼胡仲怀,胡仲怀经苏红袖夸赞,心里也如抹了蜜一般。乔锦月朝胡仲怀竖起来大拇指,胡仲怀亦骄傲的昂起了头。 “咳咳!”胡仲怀说道:“我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看红袖的衣服的,是想让你俩听听我俩这段戏。” “诶,仲怀?”顾安笙奇道:“你们俩一会儿就要上场了吧,你们为什么不穿京剧的戏服上台,反倒要特制华服呢?” “师兄,这个你有所不知。”胡仲怀解释道:“我在学唱这方面的功夫不及你,自然不能向你和锦月那样和红袖唱一整出戏,所以我们只选了越剧《梁祝》中《十八相送》这一段。” “越剧相对京戏我能更拿的准一些,况且无论是什么剧种,红袖这样的戏角儿都不在话下。我们这表演只有唱,没有演,那便不必穿戏服了。” “可毕竟是公主与驸马的戏,也不能穿得太朴素,所以就特制了服饰。” “原来如此!”乔锦月道:“也难怪,你想得还挺周到的。话不多说,你们唱一遍吧,我们听着!” 第五十九章 曼舞欢歌 “弟兄二人出门来,门前喜鹊成双对。从来喜鹊报喜讯,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 “好!真的非常好了!”乔锦月肯定道:“师姐的唱腔我就不必多说了,仲怀你能在短短这几天把这段越剧唱得如此精妙,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 顾安笙亦惊叹道:“仲怀,真想不到你有这等功力呢!” 胡仲怀将目光移到苏红袖身上,笑道:“这几天一直都是红袖在指点我,能把这段戏唱出来,多亏了红袖呢!” 苏红袖笑道:“梁山伯那悠扬的唱腔你能学得如此惟妙惟肖,是你天资优越,又怎能归功于我呢!” “好啦好啦!”乔锦月撇撇嘴道:“你们俩就别互吹互捧了,马上到你们了,快到后台去准备吧!” “也对,红袖我们走吧!”胡仲怀临去时,不忘叮嘱道:“一会你们别忘了看我们俩唱啊!” 乔锦月点头道:“知道了,快去吧你!” 二人走后,乔锦月对顾安笙道:“安笙,我们到后台等着他们吧!” 顾安笙道:“好!” “上有呀天堂,下呀有苏杭。古韵今风,天下美名扬,哎呀,说不尽苏州好呀好风光,呀哎呀……” 戏台上是夏漫莹的琵琶演奏评弹《苏州好风光》,只见她身着一件蓝紫色旗袍,边弹奏着琵琶,边唱着那吴侬软语。 在台下转角的一侧,依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夏漫莹却不知道,那个令她心波荡漾的高海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这姑娘打扮起来还真是漂亮!”高海辰赞叹道:“这吴侬软语唱得也极为甜美。” “海辰?”正从楼上下来的顾安笙看到转角处看得正出神的高海辰,问道:“你不是刚刚演完吗,在这里做什么?” “哦,顾师兄你来了。” 高海辰丝毫不避讳的说道:“我在看这个姑娘唱曲儿,师兄你看这个姑娘长得漂亮,歌唱得也好听,你知道她是谁吗?” 顾安笙皱起了眉道:“海辰,你这样唐突人家姑娘,成什么样子!” 乔锦月轻轻拉了下顾安笙的衣角道:“无妨。” 又转头对高海辰说道:“她是我六师姐,叫夏漫莹,我瞧着高公子看得入迷,可是十分欣赏我这位师姐的表演?” 高海辰点头道:“是的,这夏姑娘的表演确实深得我心啊!” 乔锦月笑道:“哈哈,刚刚你说《九艺闹公堂》的时候,我六师姐还在帘幕后偷偷看你呢,这会儿又轮到了你在转角看她表演。” 高海辰道:“是呀,我知道。夏姑娘这个姑娘有趣的很,是她刚才跟我说她有这个表演,她让我来看的。” 乔锦月看了一眼台上的夏漫莹,又看了眼眼前的高海辰,笑道:“你们两个真是情……” 她想说“情投意合”,“情”字未说出口,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对高海辰道:“你在这里好好欣赏吧,我们先走了。”说罢便拉着顾安笙走开了。 那一曲《苏州好风光》演奏完毕,夏漫莹朝台下鞠了一躬,走下台去。 冬日里的天津是极冷的,夏漫莹只穿了一身坎袖旗袍,自然是冻得瑟瑟发抖。 下了台的夏漫莹边走边在口中絮絮道:“天呐,冻死我了,冻死我了……” “好,当真是极好。”忽闻一人拍手叫道:“夏姑娘这《苏州好风光》弹奏的当真是极好!” 抬起头来,只见那笑意盈盈的英俊面孔朝自己点头,夏漫莹喜道:“高公子,你刚刚可是看我的表演了?” 高海辰道:“嗯,这不刚刚听你说的吗?你的表演我从头到尾都看完了,我是真真的被你的表演所打动了呢!” 高海辰看见夏漫莹那冻得瑟瑟发抖的肩膀,忙把披风解下来,披到夏漫莹的肩上,口中道:““这么冷的天,你穿得这么单薄,当心些别惹了风寒。” 那修长的手指拂过自己的肩旁,夏漫莹不禁双颊一红,低头道:“多谢高公子关怀。” “夏~漫~莹~”高海辰抑扬顿挫的念着夏漫莹的名字,说道:“你的名字雅丽,人长得也轻巧,真真是个秀气的姑娘。” 夏漫莹听得高海辰夸奖,顿时心花怒放,开怀道:“多谢高公子赞赏,不过小女子未曾向公子吐露姓名,公子是如何得知小女叫“夏漫莹”的?” 高海辰说道:“我刚刚看到你的师妹了,是她和我说的。” 夏漫莹心中已然明了,那一定是乔锦月对高海辰说的。 在师父的七个弟子中自己排第六,除了乔锦月之外其余都是师姐,既然高海辰说是师妹说的,那必然是乔锦月了。 高海辰又说道:“我瞧着你的吴侬软语唱得倒是不错,只是你本身是唱戏的角儿,为何在这么盛大的封箱典礼上没有唱戏,反而来一曲评弹,又为何独选这一曲《苏州好风光》?” “这个公子要听我细细说明了。”夏漫莹娓娓道来:“评弹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本门曲种,但只要是曲艺,我们就都可以表演。” “虽说我们是以唱京戏为主,可像评弹,评戏,越戏,黄梅戏,我们都能唱。” “我之所以选了这首评弹,是因为我本是苏州人,评弹是我家乡的曲种。” “《苏州好风光》这曲子便是赞美我家乡的,公子方才说我吴侬软语说得好,大抵因为我就是苏州人士吧!” “原来如此!”高海辰赞叹道:“怪不得你生得玲珑剔透,我说瞧着怎么不太像北方的姑娘长相,原来是江南女儿郎啊。” “都说江南的姑娘生得俏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夏漫莹喜道:“瞧公子说的,真快把我捧上天了!” 高海辰笑道:“哈哈哈,我说的都是事实啊!”这时,高海辰突然想起来,夏漫莹依然穿着单薄的旗袍站立于台下与自己说话。 他忙拍了下脑袋道:“你瞧我,说起话来都忘了你还穿着这么单薄的衣衫呢?快回去换了吧,别着凉了。” 经高海辰一提醒,夏漫莹也觉得浑身发寒,便道:“那好,我先回去了,公子回见!” 说罢便朝转角的楼梯走去,夏漫莹刚上了几层台阶,又听得高海辰叫道:“夏姑娘!” 夏漫莹回头,只见高海辰笑容可掬的说道:“有时间我再去找你啊!” 夏漫莹莞尔一笑,道了一声:“好!” 第六十章 十八相送 夏漫莹退场后,下一个表演是文周社的一场相声表演《四方诗》,这个表演结束后,就是苏红袖与胡仲怀的《十八相送》。 二人已经到后台做准备了,胡仲怀掀开帘幕,眼见着两位师弟的这场节目要接近尾声,不免对马上要上场的自己有些担忧。 此时已经紧张到手指冰凉,虽说相声场子大大小小的剧院去过无数,可对于唱戏,还是第一次,尤其还是和苏红袖一起,心里的阵阵担忧总是免不了的。 胡仲怀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紧张,不在红袖面前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苏红袖见胡仲怀一动不动盯着对面白纸所糊的墙,走了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啊……”胡仲怀回过神,看了眼苏红袖说道:“红袖,咱们马上就要上场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唱戏,我现在……” 看着胡仲怀额头密布的汗珠,苏红袖便知晓了胡仲怀是临场前的焦虑,于是便轻声安抚道:“没事的,仲怀,你不必太紧张。” “你现在已经唱得足够好了,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苏红袖那温柔的眼眸如秋波流转,而那双美目中却露出一道异常坚定的目光。 有了苏红袖的的鼓励,胡仲怀也安了几分心神,点头道:“红袖,我相信你,我也会相信我自己。” “总之有你在身边,我也更能安心。” 苏红袖亦点点头道:“便是平常心上台就是最好,亦如你说相声一样,唱戏也是如此。” “你不必担心你唱的不好,若是紧张,那便看我,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更何况台下还有安笙,还有小七呢!我们都在,你更要相信你自己。” 胡仲怀亦坚定的点头,露出一个微笑:“好,我定然不会辜负众望。” “下面有请文周社的胡仲怀公子与湘梦园的苏红袖姑娘带来表演越剧《梁祝.十八相送》” “到我们了,快走!” “好!” 沈岸辞报完幕,胡仲怀与苏红袖缓缓从后台走到台上,到了舞台中央,向台下行了一礼。 台上依然能听得见第一排的看客的喝彩声,只听得前排的观众说道:“天啊,最期待的表演终于来了!” “诶,是越剧,这不是他们平时唱的的本门京戏,他们竟然竟然唱越剧了!” “从来没有听过胡少公子唱戏,真想知道胡公子唱越剧是什么样子的。” “诶,他们两个没有穿戏服啊,苏姑娘今天的装扮格外漂亮呢!” “想不到京戏的戏角儿和相声角儿竟然一起唱越剧了。” 胡仲怀在台上将看客说得话的听得清清楚楚,他深知他们对自己的厚望。 也必然要认真对待这场演出,绝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也不能辜负自己这么久的努力,更不能辜负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苏红袖。 弹奏声缓缓响起来,苏红袖先开言唱道:“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鸟儿对打对。喜鹊满树喳喳叫,向你梁兄报喜来。” 苏红袖道嗓音如莺啼般婉转,在苏红袖开唱时,胡仲怀在脑海中飞快的流转一遍练唱时的情景。 朝台下的一侧角落里一瞧,正好看到了顾安笙与乔锦月在那一旁。 他们纷纷向自己点头表示鼓励,于此同时,自己也更稳固了自己的信心。 看客们纷纷惊叹:“这越剧的调门虽然和京戏不同但真的好听啊!” “苏姑娘开口,哪有不好听的!” 苏红袖唱毕,胡仲怀便跟着节奏唱道:“弟兄二人出门来,门前喜鹊成双对。从来喜鹊报喜讯,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 越剧虽然与京戏不同,但有许多相通的地方。对于唱戏的戏角儿而言,越剧自然不难学唱,但对于说相声的胡仲怀来说,就要困难一些。 但胡仲怀发挥得极好,完全没有出任何差错。 “好!”胡仲怀一开嗓,台下便响起来掌声。 “从来没有听过胡公子唱戏,真想不到一开嗓竟如此惊艳!” “胡公子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这一开嗓发挥的极好,胡仲怀瞧见台下一侧的乔锦月给他竖起了大拇指,顷刻间信心又增了几分。 苏红袖对胡仲怀轻轻微笑,便是示意鼓励,接着唱道:“出了城,过了关,但只见山上的樵夫把柴担。” 胡仲怀登时信心倍增,面对早已司空见惯的千人剧场,初登场时的那一点紧张也已经烟消云散。 “起早落夜多辛苦,打柴度日也艰难。” 越剧的节奏变化不一,在呼气换气间的节奏胡仲怀也掌握的恰到好处,这一次当真是发挥到了极致。 “雄的就在前面走,雌的后面叫哥哥。” “不见二鹅来开口,哪有雌鹅叫雄鹅?” “……” 一段六分钟的《十八相送》唱道此处已到了尾声,唱毕,胡仲怀与苏红袖对台下深深一鞠躬,慢步走下了台去。 “胡公子唱得太妙了,真是想不到啊!” “胡公子与苏姑娘这出《十八相送》真的是神仙搭配!” 胡仲怀这次当真是发挥的最好的一次,这一次比排练时的每一次都要好。 “仲怀,你真的是给了我好多惊喜。” 回到后台后,苏红袖对胡仲怀说道:“起初还担心你在台上会因为紧张而发挥不好,没想到,在台上的你比台下排练的每一次唱得都要好!” “真的是吗?”胡仲怀喜道:“我起初刚刚上台时还有些紧张,我也担心自己会唱不好。“ ”可是当我唱出第一句时,那紧张的心态便平复了下来。当我听到看客的掌声时,便有了信心,后来唱得也就更好了!” “啪啪啪!”只听得乔锦月拍着手与顾安笙一同从外门走来。 乔锦月边鼓掌边道:“胡仲怀呀胡仲怀,你当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呢!” 胡仲怀笑道:“哈哈,说实话真真是我第一次在台上唱老生,我也没想到台上我能发挥得这么好呢!” “嗯,不错!”乔锦月点头道:“你这等功力能配得上我师姐了!” 苏红袖被乔锦月说得羞涩,皱起了眉嗔怪道:“小七你胡说些什么呢?” 胡仲怀又向顾安笙问道:“师兄,你觉得呢?” 第六十一章 燕婉良时 看看你都说些什么话?” 乔锦月一脸嫌弃的说道:“胡仲怀你瞧瞧你都多大岁数了,我师姐这么年轻怎么能收你这么大的徒弟?” “我不管,我不管!” 胡仲怀反倒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反正红袖就是我人生中的导师,要不是认识了红袖,我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学会了唱戏啊!” 苏红袖被他逗的笑了:“那是你自己学的好,怎么能归功于我呢?” “行了你们俩!”乔锦月调笑般的说道:“你们两个都好行了吧,就别在这互吹互捧了。” “我们两个的《牡丹亭》也快要上场了,就不在这陪你们了,我们去化妆准备了!” “好,快去吧!”胡仲怀道:“好好表演,一会儿我们到台下去看你们!” “那我们两个就走了!” 乔锦月与顾安笙进了化妆间,换好了戏服后,乔锦月便给自己化杜丽娘了妆,之后又同样是自己给顾安笙化了柳梦梅的妆。 这是乔锦月第三次给顾安笙化妆,可不管是哪一次,只要碰到他那俊俏的脸庞,心湖就会泛起层层的涟漪。 顾安笙照着铜镜,打量镜中的脸颊,望着镜中恍然从戏文中走出的自己,说道:“这柳梦梅与许仙都是小生,怎得这妆容确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了!”乔锦月说道:“戏曲中的每一个人物的妆容都是有差别的。” “许仙与柳梦梅都是小生,可柳梦梅是穷生,顾名思义,穷生贫苦书生。许仙是扇子生,是稳重儒雅的公子,所以当然不一样了。” 顾安笙转过身看了看一旁整理发饰的乔锦月,笑道:“锦月,这方面我还真是没你知道的多,以后还要请你多多赐教呢!” “好呀!”乔锦月亦转过身,笑道:“我可是唱了十几年的戏的人了,京戏这方面,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尽管问我好了!” 顾安笙说道:“那你和我说一说,就对比上次的《白蛇传》,杜丽娘和白素贞都是旦角儿。我瞧着你今天的妆容也与上次不同,你且跟我说一说吧!” 乔锦月走到椅子一旁,提起戏服,小心翼翼的坐下,说道:“虽然都是旦角儿,可不同之处大着呢!” “白素贞是旦角儿中的正旦,也叫青衣,就是戏文温柔贤惠的角色。” “而杜丽娘是花旦,也是闺门旦,花旦是戏文中活泼娇俏的角色,而闺门旦是闺阁中尚未出嫁的女子。如此,你便明白了吧?” 顾安笙点头道:“哦,原来如此!”又仔细端详了一番乔锦月今日的妆容,赞叹道:“锦月,你今天的妆容真漂亮!” “是嘛?”乔锦月笑道:“虽然我经常演端庄贤惠的正旦,可我觉得活泼明艳的花旦才更像我自己呢!” 顾安笙亦点头道:“我也觉着花旦倒更像你本色出演呢!” 乔锦月看着顾安笙说道:“诶?那我倒要问问你了,小生有那么多种,你觉得你更像哪个呢?” 顾安笙未曾思考,直接说道:“你是正旦,我便是扇子生,你是花旦,我便是穷生。总之,你是哪一类,我便永远是与你搭配的那一类。” 顾安笙的这句话,听来还真像是模棱两可的表白。 是我入戏太深,亦或你真情流露? 不论是真情也好,随意也罢,总之乔锦月听得这话,一颗饱含热情的心瞬间变得如暖阳照耀般温暖。 乔锦月扶了扶发梢的水鬓,笑了笑道:“好啦,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下去等候吧!” “好!” 舞台上。 “下面请诸位欣赏京戏《牡丹亭》,表演者:顾安笙,乔锦月!” “哇!竟然是《牡丹亭》!” 演员还未上场,就听见看客的喧哗声。 “是贯穿整场的《牡丹亭》啊,而且还是乔姑娘和顾二爷演的!” “我之前看过乔姑娘与沈公子演的,不曾想,这说相声的唱戏的一齐表演该当如何?” 乔锦月手持一把团扇,遮住半面脸,缓缓入场,口中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听得台下的看客惊叹道:“啊,乔姑娘今天好漂亮!” “乔姑娘和苏姑娘他们不同啊,你瞧乔姑娘着的就是《牡丹亭》的戏服,这应该是整场的《牡丹亭》吧!” “那顾二爷会不会也扮上了,好期待看到顾二爷扮上的样子!” 乔锦月唱毕。顾安笙入场,只见他身着长跑,头戴发冠,唱道:“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呀,顾二爷!”台下惊叹道:“还没见过顾二爷这个样子呢!” “顾二爷扮上了也一样的英俊潇洒呢!” “是啊,顾二爷平时说相声时总会展示一段学唱,不曾想真正唱戏的时候唱得更好听呢!” “顾公子这相声角儿在现在更像是个戏角儿呢!” 顾安笙已不是第一次同乔锦月唱戏,在戏台上也没有了第一次的慌乱。 在台下的赞叹声中,迈着稳健的步伐,与乔锦月在戏台上翩翩起舞。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随着锣鼓声,一出戏渐渐进入了高潮。 戏中人,喜怒安乐融入粉末,戏外人,声声喝彩入戏其中。 便是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柳梦梅与杜丽娘的爱情故事终成佳话。 “仓啷啷……” 伴随着一声锣鼓,一出好戏便收尾。 第六十二章 圆满收场 “好,太精美了……” “顾二爷与乔姑娘这一出戏堪称绝配呀!” 这一次的喝彩声尤为热烈,似乎都已被这对才子佳人的绝妙演绎所吸引。 顾安笙与乔锦月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这一次,却没有直接退场。 沈岸辞随后上场,说道:“今日的演出到此结束,感谢各位前来观赏!” 此时,台下的看客才明了,顾安笙与乔锦月这一出戏是压轴表演。 “原来这最精彩的,就是第最后一出戏啊!” “怎么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我还没看够呢!” “这文周社与湘梦园的联合封箱,堪称史上一绝啊!” “诸位且稍安勿操!”沈岸辞维持好秩序,接着说道:“最后,请参与这次封箱典礼的所有演员上场!” “好!” 伴随着掌声与喝彩声,文周社与湘梦园所有的演员都纷纷走上了舞台,胡远道与乔咏晖站在舞台的正中央。 胡远道说道:“今天是我们文周社第一次与湘梦园共同举办封箱典礼,这一次,我们的看客依然齐满坐满,我们都非常感谢!” 乔咏晖接着说道:“这一次封箱典礼能圆满成功,作为湘梦园的班主,我们十分感谢各位的抬爱!” 说罢,便带领着台上所有的演员鞠了一躬。 沈岸辞走到了舞台中央,说道:“接下来就是返场的时间,诸位如若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想说的话,现在就可以对我们说了。” “小公子,我有话要说!”台下第一排,一位年迈的老先生拄着拐棍缓缓站起身。 沈岸辞伸出一只手,作出有请的动作,说道:“这位老先生,您请说!” “咳咳!”那老先生咳嗽了一声,说道:“老朽今年年事已高,自打湘梦园与文周社成立以来,老朽便是你们的忠实看客。” “看了你们的表演几十年的,老朽今年岁数也大了。风烛残年,能看到你们现在越来越好,老朽心里真的是高兴啊!” “现在看着这些年轻人渐渐成角儿,老朽是打心里的欣慰。今天就在这封箱典礼上,祝湘梦园和文周社越来越好!” “好,老先生说得好!” “对,祝湘梦园和文周社越来越好!” 那老先生说完后,台下的看客也纷纷叫好。 “谢谢,谢谢!”沈岸辞说道:“感谢这位老先生的抬爱,也感谢诸位看客抬爱,我们湘梦园和文周社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诸位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沈公子,我有话要说!”台下一位年轻的女子站起身说道。 “好,这位小姐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啊?” 那女子看向顾安笙与乔锦月的站的位置,说道:“我这个问题要问顾公子与乔姑娘!” 沈岸辞当即便愣了一下:“哦?你……你要问顾公子与乔姑娘?”顿了顿,便才收回心神,说道:“那就请顾公子与乔姑娘上前来吧!” 顾安笙与乔锦月相互对视一眼,走上台前。 那女子显然很激动,几乎是喊着说出来:“顾公子,乔姑娘,我真的是太喜欢看你们两个演的《牡丹亭》了。” “尤其是顾公子,想不到说相声的角儿扮起来竟这么好看,唱起来也这么好听!” 沉稳如顾安笙,听得这般赞美与肯定,也耐不住心中愉悦。 于是便向那女子深深鞠了一躬,说道:“顾某多谢这位小姐的支持,今后顾某也会多加提升自己,不负诸位的厚望!“ 那女子又说道:“顾公子,我还希望能看到你们俩一起表演。” “现在文周社和湘梦园不是联谊了吗,不知道我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啊!不得不说你们两个一起真的是天作之合啊!” 这话说到了乔锦月的心里,乔锦月首先说道:“谢谢这位小姐对我们的支持,只要你们喜欢,我们一定会努力争取,为诸位呈现更多更精美的演出!” 乔锦月说完,便看了一眼顾安笙,顾安笙亦点头道:“是的,只要有你们支持,我们一定会争取机会再次合作的!” “太好了!”那女子振奋道:“我们都很期待呢!”随之便回头对着身后的看客叫道:“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呀!” “是呀,是呀!” “对,我们都期待顾二爷与乔姑娘再次合作呢!” “没错,没错,顾公子与乔姑娘一起唱戏的确是天作之合!” 看客们议论纷纷,一时间便乱了场面,这时沈岸辞便站了出来控制场面:“好了,诸位。感谢各位抬爱,是时候该进行下一个环节了!” “啊?我们还有问题要问呢!” “是啊,我们还有话要说呢!” 沈岸辞沉了脸,正色道:“诸位不要吵,且听我说。由于我们的时间限制,便不能让大家一一对我们说话了。” “接下来我们边进入最后一个返场演唱《大西厢》,请演员上场。” 最后一个返场如第一个开门柳是一样的,都是由没有表演的演员上场演唱。 报完节目后,沈岸辞便退到了一旁,暗自闷闷不乐。每每见到乔锦月与顾安笙在一起,亦或是提到与他们二人有关的话题,心中的那种妒忌就会油然而生。 自己与小师妹一起长大,合作过的戏也有无数次了,为什么他顾安笙与小师妹合作一次就成了天作之合? 又为什么小师妹偏偏对他如此在意?他顾安笙何德何能? 沈岸辞暗自一人闷闷不乐,无论是台上人还是台下人,都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心绪。 趁台上演员唱《大西厢》时,胡仲怀悄悄蹭到顾安笙与乔锦月身边,小声叫道:“师兄,锦月!” 乔锦月扭头看了眼胡仲怀,说道:“你来这干嘛呀!” 胡仲怀说道:“一会结束的时候你没有什么事吧,那就留下来一起吃一顿饭吧。” “我师弟说要请你们同去,师兄你也得去啊!” “我刚刚和红袖说了,她也去的,我那师弟还请了你的另一个师姐,好像是那个姓夏的!” 顾安笙疑问道:“哪个师弟要请咱们呀?” 胡仲怀说道:“海辰呀,他刚刚和我说的!” “是高海辰吧!” 乔锦月当即便明了,他是想见夏漫莹的吧! 乔锦月笑道:“那我便知道了,等下结束的时候去找你们,安笙你也能去的吧!” 胡仲怀向顾安笙说道:“锦月都来了,师兄你也来吧!” 师弟的盛情邀请顾安笙是从来不会推却的,何况胡仲怀与乔锦月都在,自己本意也是愿意的。 于是便点头道:“难得欢聚,自然是要去的!一会结束的时候你们等我们一下,我和锦月卸了妆就去找你们!” 胡仲怀道:“好!” 第六十三章 赏心乐事(上) 今日的演出到此结束,我们下次再见!” 随着退场的音乐声响起,看客们纷纷退场,一众演员也纷纷退场。 乔锦月拉住顾安笙,准备走回后台,说道:“安笙,我们快走……啊!” 话未说完,竟踩到了自己的戏服,险些被自己绊倒。竟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穿着杜丽娘想戏服。 返场时别人穿的都是便装,因为他二人表演刚刚结束,来不及换便装,所以戏台上只有他二人穿的是戏服。 挨挨挤挤的退场时,穿着戏服的乔锦月走起路来格外不方便。 “锦月,不要着急!”顾安笙扶住了乔锦月,说道:“别着急,现在人太多了,等他们走完了,我们再走!” 乔锦月朝一旁看了一眼,点头道:“也好!” 推推搡搡间,乔锦月不知又被谁撞了一下。身着戏服时,总是容易被撞到。 “锦月,你小心些!”顾安笙将乔锦月拉到一侧墙角,为了以防乔锦月被伤到,顾安笙伸出两只手臂抵在墙上,将乔锦月护在一侧。 二人的距离竟是如此之近,凝望顾安笙的脸庞,乔锦月竟有些神情恍惚,似乎想起来了某日某时的场景,竟然是那么熟悉。 “锦月,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正巧,我也喜欢你!” 唇角那冰凉的感觉,不知是真似幻,竟也感觉那么真实。想到此处,乔锦月不禁凛然。 演员都已退场完毕,顾安笙也放下了手臂,说道:“锦月,我们走吧!” 乔锦月仍径自在凝神中,未尝有半分回应。 “锦月,锦月!”顾安笙见乔锦月未有回应,便轻声呼唤道。 “啊!”思绪飘回,乔锦月心中的凛然竟化为一声尖叫。 这尖叫竟把顾安笙吓了一跳,忙问道:“锦月,你怎么了?” “啊,啊,没什么!”收回心神的乔锦月,看了看顾安笙,不免觉得有些惭愧。 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我们……我们快回去卸妆吧!” 说罢就跑向了后台,竟连顾安笙也不顾,急匆匆间,又被自己的戏服绊了一下。 “哎……”出自本能,顾安笙想去扶她一下,哪料想她竟已快速的稳了脚步,跑进了后台,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安笙不明所以,被她那可爱的模样逗得哑然失笑:“这丫头,谁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随之,便走回了后台。 化妆间,乔锦月刚刚卸了妆,换上便服。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慢,快点啊,人家都已经到了,在饭庄等着咱们呢!”胡仲怀冲进化妆间嚷道。 “吵什么呀!”乔锦月白了一眼胡仲怀,说道:“我们俩不得先卸妆才能走啊,那像你们不用穿戏服,结束了直接就能走!” 苏红袖随后也进了化妆间,乔锦月见到苏红袖,问道:“师姐,我们去赴宴的事你告诉师父了吗?” “嗯,我都和师父说了!”苏红袖点头道:“师父说,咱们玩归玩,开心归开心,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们吃完饭若是太晚,就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再走。” 乔锦月道:“好!”收拾了下妆台,随后道:“我们都收拾好了,咱们出发吧!” 彼时天色已黑,胡仲怀叫了一辆马车,四人一同上了车,去往高海辰说的那家饭庄,那饭庄的位置正定在文周社附近。 进入饭庄,见得高海辰已与夏漫莹已经坐在里面。高海辰向顾安笙与胡仲怀招手道:“嘿!师兄,我们在这里,你们两个带姑娘们过来坐吧!” 胡仲怀回应道:“哦,好!” 四人走近一张六人的圆桌,找好了位置坐下。 见得苏红袖与乔锦月,夏漫莹有些羞涩,低头拧着衣角,扭捏道:“大师姐,小七,你们来了!” 苏红袖不明所以,纳闷道:“漫莹啊,你何时认识这位文周社的公子的?” “嗯,我……我……” 夏漫莹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乔锦月早已看出了分由,笑道:“师姐,就别管那么多了,人家早就认识了!” “哦,原来如此啊!”苏红袖点点头,也未曾多问。 高海辰笑道:“不知这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来给你介绍吧!”夏漫莹指向苏红袖说道:“这位是我大师姐,苏红袖。”又指向乔锦月道:“这位是我小师妹,乔锦月!” 高海辰朝二人拱手道:“苏姑娘,乔姑娘好!在下高海辰!” “高公子,我知道你的。”乔锦月首先说道:“刚刚安笙也对我说起你了,你不必客气,以后叫我锦月就行。” “好的,好的!”高海辰拿来菜单,说道:“多余的话不必多说了,我们先点菜吧!你们想吃什么?” 夏漫莹直接抢过菜单,说道:“我先点!要一盘羊腰,再要一盘火腿,再来一盘鱿鱼,一盘豆腐,嗯……” “漫莹!”苏红袖皱起了眉,制止道:“这是人家请咱们吃饭,要点也应该人家先点,你怎可如此不知礼数?” “哈哈哈,苏姑娘不必太拘谨。”高海辰将目光移向夏漫莹,笑道:“我就喜欢漫莹这爽朗的样子!” “哼哼!”夏漫莹斜睨了一眼高海辰,潇洒般的笑道:“你漫莹姐姐向来就是这么爽朗!” 夏漫莹此言一出,众人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乔锦月边笑边道:“六师姐,你这个样子真像是白骨精夫人!” 夏漫莹一根筷子扔向乔锦月,瞪起眼道:“小丫头,竟敢打趣你师姐!” 乔锦月一躲,闪过了那根筷子,灰溜溜的说道:“这么凶,还说不是呢!” “哈哈哈!”胡仲怀笑道:“和你们姐妹在一起,真是有趣呢!” 乔锦月佯装委屈巴巴的说道:“我和她在一起向来这样,哪一次不是她欺负我?” 说着,又靠向苏红袖的肩头,撒娇道:“还好有大师姐疼我!” 又瞪了一眼夏漫莹道:“哪像你,男人婆,白骨精!” 夏漫莹站起身来,两手往腰间一叉,便是一副要打架的架势,狠狠道:“小丫头,敢说你师姐,看我不打你!” “啊,大师姐,救命呀!” 乔锦月佯装害怕,躲到了苏红袖的身后:“大师姐,救命呀,六师姐要打我!” “好啦,漫莹。“高海辰拉着夏漫莹坐下,笑着说道”快点菜吧,再不点咱们都饿了!” “哼!”夏漫莹坐下后,撅起嘴道:“看在海辰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乔锦月没有说话,朝夏漫莹吐了吐舌头。 苏红袖看了看身旁的乔锦月,又看了看对面的夏漫莹,叹了口气又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我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第六十四章 赏心乐事(下) “……一盘金针菇,一盘虾丸,嗯,就先这些了,其余的你们看吧!” 夏漫莹将菜单交到高海辰手里,高海辰接过菜单说道:“锦月姑娘,红袖姑娘,你们想吃些什么,不用客气!” 苏红袖说道:“多谢高公子,是你请我们来的,还是你点吧,我也不懂这些!” 乔锦月亦道:“嗯,你们点吧,我也不是很懂这些饮食怎么吃,我怕我点不好了,六师姐又打我!” 说罢乔锦月看了一眼夏漫莹,夏漫莹又瞪起了乔锦月,乔锦月忙移开视线。 “哈哈哈!”高海辰笑道:“既然两位姑娘这么说,那便由我们师兄弟点吧!” 高海辰与顾安笙与胡仲怀商量一番,便打算将点好的菜单送到前台。 “且慢!”高海辰刚正算将菜单送往前台,就被顾安笙制止住了。 高海辰疑问道:“怎么了,顾师兄?” 顾安笙说道:“再点一碗冬瓜汤吧!给锦月点的,她饮食不能太咸,留给她润喉!” “好嘞,师兄!”高海辰答应得也爽朗,便将菜单送至了前台。 “呦呦呦!”胡仲怀在一旁小声调笑道:“师兄,你很是贴心嘛!” “去!”顾安笙轻轻搥了胡仲怀一下,胡仲怀又笑嘻嘻的坐回了原位。 乔锦月心里骤然一暖,顾安笙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关切,每一次都渗入了乔锦月的内心深处去了。 他总是会留意这些不起眼的细节,那日的红豆薏米茶是如此,今日的冬瓜汤也是如此。 自己只是在排练《牡丹亭》的时候随口对他说道,自己不能吃咸口,想不到他竟记得这么深。 这份关切,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都没有避讳,显然,他是把对自己的关切当作日常了。 “等着吧,一会就菜就上了!”高海辰送去菜单,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诶,海辰呐!”顾安笙问道:“怎么今儿想起来请我们来吃饭了?” “这不——”高海辰目光移向夏漫莹,笑道:“今儿联谊封箱,这不是认识了漫莹这个新朋友吗。” “我就想请漫莹过来聚聚,再把与她交好的师姐师妹都请来,一道认识认识。所以我刚刚和胡师兄说了,让他把你们都叫来!” “你小子好没良心!”胡仲怀假意嗔道:“你真心想请的就是人家夏姑娘,我们只是被捎带的。唉,这么多年师兄白疼你了!” “哪有的!”高海辰抵赖道:“我固然想请夏姑娘,可师兄也是亲师兄啊!” “好吧好吧!”胡仲怀看了一眼高海辰那抵赖的样子,笑道:“师兄暂且相信你这一回吧!” “客官,请您让一下!”饭庄的职员将火炉摆放在桌子上,正好是从乔锦月与苏红袖之间将火炉送上。 “锦月,小心!”顾安笙下意识拉过乔锦月,乔锦月便往顾安笙的身侧靠拢。 见顾安笙拉过乔锦月,胡仲怀也拉过苏红袖:“红袖,小心些,别烫着!” 苏红袖柔和一笑,道:“没事的!” 乔锦月白了一眼胡仲怀道:“人家火炉都上完了,你才告诉我师姐小心些,你这反应慢半拍啊!” 胡仲怀斜眼道:“只许我师兄护着你,不许我护着你师姐呀!” 乔锦月做了个鬼脸,哼了声:“切!” 此时,高海辰点的菜都已上到。夏漫莹首先拿过一盘鱼丸,排放到火炉上,并道:“来来来,烤肉了!” 高海辰亦帮助夏漫莹上菜:“慢点,慢点,别着急,我帮你!” 六人中,只有他两人忙得不亦乐乎,其他人都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的面带微笑看着他们两人。 乔锦月笑道:“六师姐,你跟几年没吃过烤肉似的!” 夏漫莹撇撇嘴道:“难得能吃一回,可不得积极点嘛!” 他二人将菜全都摆在了火炉上,高海辰又点了一壶酒,他斟满一杯道:“师兄,姑娘们,难得欢聚,咱们一起喝几杯吧!” “好啊”胡仲怀亦斟满了酒道:“上次顾师兄过生日,我们喝酒时,你们两个不在。这次正好,咱们六个人一起喝一杯吧!“ 乔锦月刚准备斟满一杯酒,又恍然想起来了那日醉酒后恍如幻梦的情景,立时间,便停住了动作,那酒水也随之洒在了桌子上。 苏红袖嗔怪道:“小七,你怎么又毛毛躁躁的!”一面说着又一面拿起毛巾擦掉洒在桌子上的酒水。 苏红袖不知晓乔锦月的这点小心事,也只当是寻常。 “我……”乔锦月嗫嚅道:“算了,我还是不要喝酒了吧!” 胡仲怀疑问道:“怎么了呢,这可不像是你乔锦月的做事风格啊!” “我……”乔锦月依旧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怕我喝醉了,再胡闹什么的……” “啊,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那天的事,胡仲怀是全然知晓的,经乔锦月这样一说,胡仲怀便即刻明白了,于是便笑道:“少喝一点,喝不醉没事的!” “这……好吧!”乔锦月犹犹豫豫间,便也应了,又重新将酒斟满。 只有夏漫莹还在一旁纳闷道:“顾虑这,顾虑那。胡公子说得没错啊,这哪像是小七你平时的做事风格!” 高海辰扯了一下夏漫莹的袖角,笑道:“你别醉得一摊糊涂就行!” “哼!”夏漫莹仰起头道:“你漫莹姐姐的酒量又那么差吗……” 顾安笙在一旁未作声,乔锦月所顾虑的未尝不是他顾虑的,他也怕饮酒误事。 便也想着少喝一些,不能像上次一样,乱了分寸,而醒后自己却浑然不知。 “来,我们干杯!”待所有人都斟满酒后,高海辰首先举起酒杯道:“祝福的话我也不会说什么,就愿各位在未来都会越来越好!” “好,干杯!” 举杯一碰,在坐所有人一饮而尽。宴席间,欢声笑语,言笑晏晏。 第六十五章 姨母疏玉 一场宴席,六人都极尽开怀。 宴席散后,已至深夜,乔锦月,苏红袖,夏漫莹三人自然是不能回到湘梦园了。 所幸那家饭庄距文周社不远,胡仲怀便安排了她们三人在文周社暂住一晚。 一早,她三人起身正准备回湘梦园。本打算去与他们做个告别,然后离开。 “砰砰砰!”清早便听得一阵急促的打门声。 “谁呀?”刚刚梳洗打扮好的乔锦月说道:“本想着去找他们告别,没想到他们倒先来了!” 苏红袖将门打开,见得是胡仲怀,苏红袖便说道:“仲怀,这么早便过来了。我们刚想和你们去告别一下呢,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胡仲怀道:“我正有事要告诉你们呢,我是来找锦月的。” “找我?”乔锦月走到门口,问道:“找我什么呀?” 胡仲怀说道:“是我娘,我娘昨晚知道你来了。今天想要见见你,你一会儿就随我去吧!” “啊!叫我,现在就去?”乔锦月对柳疏玉的印象是不错的,自然也愿意去,可是想到师父的叮嘱。 便犹豫道:“可是师父和我们说今天早上必须回去的啊,这样一来,就……” “你师父那边,我娘刚刚已经打了电话给湘梦园了。” 胡仲怀说道:“今儿一早,我娘就跟你师父说了,你师父说我娘想见你,就让你先留下待一天也无可厚非。” “但是你的两个师姐就必须要回去了,湘梦园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说罢又遗憾的看了看苏红袖,说道:“唉,可惜了。红袖,今儿也不能留你在这里了,这马上就年底了,下次见面恐怕要等明年了吧!” “没事的,仲怀,不用感伤。”苏红袖微笑道:“想必也是年底了,师父要我们回去处理过年的事宜。忙完这一阵子,年后我们肯定有机会再见的。” “唉!”胡仲怀长叹一声:“那便只有等到年后再见了!” “那小七,你就随胡公子见夫人吧!” 收拾好行囊的夏漫莹挽过苏红袖,对乔锦月叮嘱道:“那我和大师姐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注意啊,别太贪玩了,再惹事生非什么的!” 乔锦月撇撇嘴,瞅了一眼夏漫莹,不屑道:“你以为我是你呀!” 夏漫莹回撇乔锦月一眼,没有说话。苏红袖亦叮嘱道:“小七,你六师姐说得没错,切记在这里不要逗留的太久了,记得及时回来啊!” 乔锦月晃了晃肩膀,嘟着嘴道:“好啦,师姐,我知道了!” 苏红袖点头道:“嗯,那我和漫莹回去了!” “好!” 送别了苏红袖与夏漫莹后,乔锦月跟随着胡仲怀到了文周社正厅,亦是她与顾安笙第一次合唱《白蛇传》的地方。 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坐于台前之上,这妇人正是文周社的班主夫人柳疏玉。 见乔锦月前来,柳疏玉慈祥般的笑道:“锦月,你来了!” 柳疏玉的模样极像一个温和慈祥的长辈,这一声呼唤,乔锦月仿佛看到了辞世多年的母亲,这感觉亲切又柔和,说不出的心生喜欢。 乔锦月一溜烟似的奔到柳疏玉身边,笑道:“夫人,我来了!” 胡仲怀亦道:“娘,我照您说的,把锦月给您带来了。” 柳疏玉点头道:“嗯,你办的不错。仲怀,娘要和锦月聊一聊,你先去找你的师兄弟们去吧!” “好嘞!”胡仲怀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胡仲怀走出后,柳疏玉微笑着向乔锦月招手道:“来,锦月,过来坐着。” 乔锦月点头,并慢慢走到座椅旁,缓缓坐下道:“多谢夫人。” 柳疏玉细细打量了这个坐在身边的姑娘,只见她眨着一双如葡萄般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红扑扑的双颊上,带着两个酒窝,模样甚是可人。 柳疏玉笑道:“锦月,你这孩子我看着第一眼就心生喜爱,一直想找个机会叫你来陪我说说话,可是我也知道你这些日子一直忙这忙那的,也抽不出时间。” “昨晚仲怀跟我说你住了近来,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跟你师父把你借来陪陪我。” “夫人!”乔锦月浅浅笑道:“昨晚我们几个姐妹和仲怀他们去吃宴席,回来时已至深夜。我们姐妹几个无处可去,就在文周社住了一晚。” “昨天我们回来的太晚了,就没和夫人说,让师父知道了,又要怪我们无礼了。锦月在这,代表我们师姐妹三人向夫人致歉了。” 柳疏玉忙道:“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哪来什么致歉不致歉的。这些年来,想必妙音娘子对你的要求是及其严格的吧,把你教导的这么规矩懂礼。” 乔锦月捋了捋发丝道:“瞧夫人说的,在师父眼里,我可是她七个弟子中最不懂规矩的。” “不过夫人说得没有错,这么多年,我师父对我们的教导确实很严,不过严是严,师父对我们也是很疼爱的,这么多年来,师父可从来没有让我们受过半点委屈。” 柳疏玉拉过乔锦月的小手,放在自己手里,笑道:“傻孩子,还叫什么夫人。” “我年轻时和你母亲是师姐妹,说到底我也应该是你的姨母。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叫我一声玉姨吧!” 乔锦月顿时觉得心里一暖,面前这慈爱的长者,竟给了自己母亲般的温暖。 她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了柳疏玉的手上,恬恬道:“是的,玉姨,以后玉姨就是我的亲人了。” 柳疏玉摸着乔锦月的鬓发,怜爱般的说道:“好孩子,你现在的样子,跟你娘年轻的时候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提到已经辞世的姐妹,柳疏玉不禁有些凄然:“只可惜你的母亲福薄,无缘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了。”说罢,便湿润了眼眶。 第六十六章 往事前尘 于乔锦月而言,五岁时便失去了母亲。随着年岁增长,加上师父与师姐们的宠爱,乔锦月失去母亲的伤痛已然淡化。 提起母亲,乔锦月虽然记得那份被洋人欺压的仇恨,但却早已淡然了那些伤痛,自然不会因为柳疏玉的言语而伤感。 “玉姨!”乔锦月站起身,抚着柳疏玉的背脊,宽慰道:“玉姨不必伤感,我娘是为了保护湘梦园的弟子们而牺牲于洋人的手下的,算起来也是个巾帼英雄。” “我娘要是知道现在的湘梦园越来越好,锦月也长大成人而且还和玉姨相认了,她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开心的。” 柳疏玉破涕为笑,拍了拍乔锦月的右臂道:“你这丫头,倒反过来安慰我来了。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该有多好啊。” “可惜啊,我现在就仲怀一个儿子,文周社的弟子又全都是男孩子,我在这啊,连个说体己话的人儿都没有。” “玉姨!”乔锦月甜甜的叫道,蹲下身。 用一双葡萄般的双眼望着柳疏玉,说道:“玉姨要是不嫌弃,就把锦月当成自己的女儿吧,锦月没有母亲,玉姨又是锦月母亲的好姐妹,以后锦月就把您当作母亲吧。” 柳疏玉笑着摸了摸乔锦月的脸颊,慈爱道:“好孩子,玉姨也正想着呢,以后啊,你也要经常来看玉姨啊!” 乔锦月笑道:“那是一定的,我一有时间,就过来找您。” “诶?”随之,乔锦月又问道:“既然玉姨和我娘是好姐妹,那玉姨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您与母亲当年的事啊!” “好啊!”柳疏玉道:“你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 乔锦月回到座椅上坐好,等着柳疏玉为她讲述。 提起前尘往事,柳疏玉的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容:“那个时候啊,我们也就如你一般年岁。你母亲秀云是我的师妹,也是和我最为要好的姐妹。” “那会儿我们每天一起学戏,一起吃饭,干什么都在一起,日子过得也格外开心。” “后来呀,我们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我跟了远道,成了这文周社的班主夫人,几年以后,你母亲又嫁给了你父亲乔老板,成了湘梦园的班主夫人。” “即为人妇,我们都有各自的家事要打理,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我们都关系依然要好的紧,会约定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到哪见一面。” 乔锦月听得入神,问道:“玉姨,后来呢?” “后来啊!”柳疏玉说道:“后来我生了伯怀和仲怀两个孩子,仲怀出生后隔年,你母亲又生了你。” “伯怀?”乔锦月奇道:“伯怀是仲怀的哥哥吗,怎得没听说过?” “是的,他本是我的大儿子。” 提及此事,柳疏玉眼角露出一抹悲凄:“他是我和远道的第一个儿子,他也是第一个正式拜远道为师的文周社弟子。” “你们都道安笙是文周社的大师兄,其实伯怀才是,安笙行二。” “我那伯怀比安笙还要长一岁,才艺不逊色于安笙,只可惜他命太薄,十岁那年得了一场疾病。我们夫妇二人四处寻医,可惜还是没留住这苦命的孩子。” 柳疏玉的眼角已有点点泪光,乔锦月见状心里也阵阵难过,都是自己平白无故,提起了这桩伤心事,乔锦月低下头道:“对不起,玉姨,我本不该问这些的。” 柳疏玉拭了拭泪,笑道:“没事的,都过去了。好在我还有仲怀这个儿子,安笙也争气。” “伯怀去世那一年,仲怀还小。除了伯怀外,安笙就是远道最早收的弟子了。” “那时的安笙便被远道委以重任,既要踏实学艺,又要承担起大师兄的责任。” “安笙他七岁就跟在我们身旁,就像我们自己的孩子一样,仲怀也懂事听话,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也淡化了失去伯怀的痛。” “只是安笙这孩子,他是二师兄,却自幼承担了大师兄的责任,这孩子这么多年承受了太多,我也着实打心里的心疼啊!” 乔锦月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安笙和仲怀都是孝顺的孩子,有他们在,玉姨一定会享福的。” 柳疏玉笑道:“是啊,他们两个的确都是好孩子。” 乔锦月心念,安笙这些年着实不容易,他肩上的双旦很重。 起初他也以为安笙是大师兄,可是听看客们叫“顾二爷”才知道他是二师兄。 她也曾疑惑,大师兄是谁,为何迟迟没有见过,可她也没有多问。 现在,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已明白。方才知,安笙这么多年的确不容易。 “咦?”乔锦月又问道:“玉姨,您方才说你与我娘是学戏的师姐妹,师父也说过,您曾经也是天津的名角儿,可是现在您为什么不唱戏了呢?” 柳疏玉饮了一口茶水,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那一年遭逢变更,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 “就是你母亲辞世的的那一年,同年我的伯怀因病夭折。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远道的师父,就是文周社的祖师爷也在那一年因病辞世。” “那时我遭受的打击一个接连一个,便也无心再去唱戏。” “那时候文周社跌入低谷,一张票也卖不出去,看着远道和孩子们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我也做不了别的,便也只能用全身心的精力操持家事,辅助远道重新整顿文周社。” “后来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文周社的一天天变得好起来,到后来剧场看客座无虚席,孩子们也一天天长大。” “这样的文周社更需要一个操持家事的主母,那时候我便决定不再登台唱戏,只做远道的贤内助,一心照顾孩子们,打点我文周社。” 乔锦月听在耳里,感慨在心里,竟是想不到,现在红红火火的文周社,竟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 便道:“玉姨,我本以为文周社现在是天津最红火的相声社班子,却不曾想,从前竟还有这样的坎坷经历。原来在风光的外表下,都有这样的沧桑往事。” 柳疏玉笑了笑,说道:“那个时候日子确实艰难,远道和孩子们都不容易,我们也曾一度崩溃。” “不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看着孩子们承欢膝下,我也能够安享天伦了。” “是啊,文周社现在这么好,玉姨现在可以享清福了。” “孩子,你父亲现在怎么样啊,我听说湘梦园……” “我们湘梦园一直很好,有我父亲,师父,和师兄师姐们……” 那一天,乔锦月在文周社陪柳疏玉聊到很晚,能另得一位像母亲一样长辈的关爱,于乔锦月而言,是及其暖心的。 第六十七章 漫天风雪 是日,已过黄昏。 那天乔锦月在文周社陪柳疏玉闲聊往事,又为她捶背按摩,陪她用膳,直到夕阳西下。柳疏玉也对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很是喜爱。 “玉姨!”徬晚,乔锦月说道:“现在已经过了黄昏,是时候我也应该回去了,再晚些可能师父又要责怪了。” 柳疏玉撩开窗帘,望了一眼窗外道:“锦月,你看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估计通车不便,恐怕你现在走不了啊!” 乔锦月亦看了一眼窗外,只见大雪犹如撒盐纷纷,已然覆盖了整个文周社,恍然见已一片银白。 便说道:“是啊,这会儿雪下的这么大,恐怕我今天是回不去了。可是那怎么办啊,师父让我尽快些回去,可是这样的天儿,我也回不去呀。” 柳疏玉道:“这倒不要紧,我给湘梦园通个电话,告诉你师父。这雪天回去定是不安全的,你师父也不会怪罪于你。” 乔锦月犹豫的眨眨眼,但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得道:“玉姨说的是没错,可是我在这里逗留太久,怕又要给文周社添麻烦了。” “傻孩子!”柳疏玉笑道:“你就跟我的亲闺女一样,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说罢,便拿起了柜台上的电话,说道:“事不宜迟,还是尽早告诉你师父吧!” “喂,请帮我连接到湘梦园。” “嗯?您好!”电话的那一头,传来陈颂娴的声音。 柳疏玉向乔锦月招手示意,乔锦月便拿起了电话,怯怯道:“啊,师……师父,我是小七。今天外面下了大雪,恐怕一时半会是通不了车。我怕……今天是回不来了。” “唉,你这孩子!”电话那一头,传来柳疏玉严肃的声音:“回不来你去哪啊,你又在文周社多留一天,便又要麻烦人家胡夫人一天。” “我……”乔锦月语塞,不知该如何对师父诉说。 见乔锦月迟疑,柳疏玉接过电话,对陈颂娴说道:“陈姐姐,我是疏玉,这漫天风雪的,锦月一个孩子回去也不安全,就让她在我这呆一阵吧,待到雪停了,我再让她回去。” “啊,是胡夫人。”听到了柳疏玉的声音,陈颂娴的语气也软了一些:“真不好意思,锦月这个丫头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有啊!”柳疏玉笑道:“锦月这个孩子我是真心喜欢的,她留在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说是麻烦啊。” 只听得电话那边说道:“那便让她在你这呆一阵吧,雪停了再让她回来。” 柳疏玉道:“好的,就这样!” 和陈颂娴谈完了,柳疏玉便挂掉了电话,对乔锦月笑道:“这回你安心待在这吧,你师父也不会责怪你了。” 乔锦月娇俏一笑,说道:“多谢玉姨。” “砰砰砰!”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打门声。 柳疏玉听得这声音,纳闷道:“这大雪刨天的,是谁呀!” “师娘,你在里面吗?” 听得是顾安笙的声音,乔锦月立刻道:“玉姨,是安笙,我去看看!” 乔锦月拉开门,只见顾安笙一身长袍上披了一件厚绒的披风,撑着一把伞,伞下的披风上沾满了落雪。 “锦月!”顾安笙收了伞,将身上的落雪拂去。 柳疏玉见得顾安笙,问道:“安笙?外面雪下的这么大,你还来这找师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哦,不是。”顾安笙走到柳疏玉身边,说道:“早晨我听仲怀说,师娘您把锦月留在这了。” “却不曾想,这晚上下了这么大的雪,想必锦月是走不了了,我便想过来看看。” “你这孩子,心倒是挺细。”柳疏玉道:“这么大的大雪天,锦月的确是走不了了。” “我刚刚也和妙音娘子通了电话,就让锦月留在咱们这,等什么时候雪停了,什么时候让她回去。” 顾安笙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师娘安排的极为周到。” 柳疏玉又道:“这天也不早了,师娘是时候也该回去休息了。正好你来了,你就把锦月送回她的那间客房吧!” 顾安笙道:“好!”随之又对乔锦月道:“锦月,跟我走吧,我送你过去!” 乔锦月点头道:“嗯,好!”又对陈颂娴道:“玉姨,我回去了,回见!” 陈颂娴点头道:“去吧,孩子!” 漫天风雪,雪路泥泞,寒风亦吹得乔锦月鬓发纷飞。顾安笙见状,便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搭在了乔锦月的肩上。 乔锦月想要拒绝,却被顾安笙制止了,顾安笙说道:“这漫天飞雪,寒风凛冽。你是女子,身子不免娇弱,还是披着吧。我是男子,身子骨硬朗,无碍的。” “可是……哎呀!”乔锦月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踩在了一块冰块上,重重滑了一下,险些摔倒。 “哎,小心!”顾安笙扶住乔锦月,并紧紧揽住了她的左肩道:“雪天路滑,留神些,你便跟紧我吧!” 乔锦月的头紧贴顾安笙的胸膛,肩膀被顾安笙宽厚的手臂揽住。 这样近的距离,即便天气再严寒,也抵挡不住那贯穿整颗心的温暖。 乔锦月没有说话,点点头,低头下也掩饰不住嘴角含的笑意。 “轰隆隆,哗哗哗!”只见一道闪电劈天而来,一阵雷声过耳,竟下起了大雨。 “天呐!”乔锦月惊叫道:“竟然下雨了。” “不要紧。”顾安笙将乔锦月护在自己的臂弯中,说道:“还有几步就到了,我们快些走,淋不到的。” 距乔锦月的客房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可在这泥泞的雪地里行走,却如同隔山隔海。 二人在狂风暴雨中,相互搀扶,一同默默向前方走去。 第六十八章 漫聊彻夜(上) “终于到了。”乔锦月推开门,与顾安笙走进了房间:“还好我们走得快,不然就淋成落汤鸡了。” “锦月,你感觉怎么样?”顾安笙边帮乔锦月除下那件披风,边关切的问道:“有没有淋湿,有没有冻着了?” “没事,放心吧!”乔锦月道:“我们走得快,我一点都没有被淋到,你呢,你怎么样啊,你把披风给我了,你有没有冻着了?” 顾安笙说道:“我身子骨比你硬朗,自然是没事的。” “对了!”顾安笙忽似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这里有没有热水壶?” 乔锦月指着床头柜,说道:“在那里呢,你要做什么啊?” 顾安笙没有说话,走到床头拿起热水壶,接了一壶热水。 又从披风中拿出一个纸包,将纸包打开,似是倒进水壶里了什么东西,并将水煮上。 乔锦月看得诧异,顾安笙亦没有多言。 几分钟过后,热水煮好,顾安笙将水倒到碗里,端给乔锦月,并说道:“煮好了,你快趁热喝吧!” 闻到那辛辣的气味,还有那发红的水,乔锦月便知晓了:“是姜汤!” 顾安笙点点头道:“没错,快趁热喝了吧,驱驱寒气!” “嗯!”乔锦月接过那碗姜汤,一饮而尽,顿时觉得身上暖了许多,将碗放下后呼了一口气道:“啊!喝了这碗姜汤,果然觉得腹中暖暖的,不仅是腹中,整个身子都是暖暖的!” “你舒服了就好!”顾安笙笑道:“既然没事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哎,你等下!”乔锦月下意识的拉了下顾安笙的袖子。 顾安笙回头道:“怎么了,锦月?” 短短五个字,声音温和而又宽厚。 乔锦月不得不讪讪收回了手,小声嗫嚅道:“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怎么走啊?” “哦,这不要紧。”顾安笙道:“我的房间离这里不远,何况我也带了伞,没事的。” “可是……”只见窗外天色昏暗,而又大雨瓢泼,惊雷滚滚。 想到要自己一个人在这间房里度过漫漫长夜乔锦月不禁汗毛耸立,心里发寒。 于是便吞吞吐吐道:“这……这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天又这么黑,我一个人在这房间里,我真的有些害怕。安笙,你……你能不能……” “原来是这样!”顾安笙坐了下来,笑道:“你是想让我陪你吧,下次这样,就直说好了。” 乔锦月竟被顾安笙一个相声角儿抖起了包袱,自知斗嘴是一定斗不过说相声的。 便横了一眼顾安笙,撅嘴道:“果然是个说相声的,竟那我开起涮来!” 顾安笙轻轻拍抚乔锦月的肩膀,温声道:“你放心吧,我不走。你要是害怕,我就在这里陪你。” 乔锦月被这一声温情弄得红了脸颊,微笑着点点头。 已说不清多少次,总之每一次这般看似简单的关怀,都会如蜜糖般灌满了内心。 沉默了片刻,乔锦月又道:“安笙,你和我聊聊从前的事吧!” 顾安笙道:“可以啊,你想听我说什么?” 乔锦月道:“今天玉姨和我说了很多从前的事,我方才知道文周社原来竟有这么多的经历。玉姨也和我说了好多你们小时候的事,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 顾安笙看着乔锦月,说道:“文周社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师娘都告诉你了?” 乔锦月点头道:“玉姨只和我说了一部分,我想听你说说你刚拜师那年的事。” “好,那我就从我刚拜师那一年说起。” 忆及如云烟般的往事,历历在目,顾安笙侃侃而道:“我是七岁那年拜师父为师的。那个时候我并不在这天津城内,我的家是天津城下的北仓小镇。” “那一年天降饥荒,小镇里饿死了不少人,就在我们家穷途末路之时,师父来救济了我们的家人,才让我们一家四口得以活命。” 乔锦月问道:“一家四口?” 顾安笙点头道:“是呀,我没和你说过,我有一个妹妹,叫顾安宁。今年十八岁,刚刚成年。” 乔锦月似是觉得有趣,便道:“从来没听说过你还有个妹妹,她比我还小一岁。” “顾安宁,想必是个安静的好姑娘,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个妹妹啊!” 顾安笙笑道:“这你可说错了,她虽名为安宁,可事实上可一点都不安宁。” “她的性格倒和你有些像,一样的活泼机灵,不过她比你调皮得多,从小就爱胡作非为。” “这样啊!”乔锦月来了兴致:“我倒觉得这样性子姑娘和我投缘的很呢,什么时候能有机会,我想见一见她!” 顾安笙点点头道:“她和你一样的纯真,我想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下次她什么时候来了天津,我就叫上你。” 乔锦月兴奋道:“好呀好呀!” “刚刚说到哪儿了?”思绪归心,顾安笙继续道:“那一年师父救了我们全家的性命,后来饥荒过去,日子也好过了。” “可是我家里贫寒,养活不起这一双儿女。那时候我七岁,妹妹两岁,还正是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之时。作为家中的长子,我首当其冲该担起重任。” “便求着师父收我为徒,师父怜我,便没有拒绝并收下了我。我就随着师父到了天津文周社,学艺之后,一个月几场演出,能赚些钱养活自己,也会定期给家里寄一些。” 乔锦月抬起头,惊讶道:“可是那个时候你才七岁呀,谁七岁时都是个孩子。七岁的你就这么懂事,竟主动担起了养家活口重任!” 顾安笙言语平淡,像是说别人的故事:“可是我的家境如此,就必须要担起重任啊!爹娘在家里干农活养家不容易,妹妹还小,我若不作出如此决定,恐怕家里的生计就维持不下去了。” 乔锦月听得不免觉得心酸,自己那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在师父和师姐的庇护下,天真无忧的孩童呢。“可是你那么小就离开了爹娘,你不会想家吗?” 于顾安笙而言,再苦的往事如云烟般散去,在心中便只如一个影子,也不会因提及往事而黯然神伤。 他浅浅笑道:“想啊,那个时候当然会想。每天学相声基本功,带着一身疲惫,晚上回到房间,就格外的想爹娘,想妹妹。” “那会儿每天面对不熟悉的文周社,不熟悉的人,一切都那么陌生,陌生的让我无所适从。” “不过好在师父虽严,但是真的疼我。师娘待我有如亲子,师兄和仲怀待我也是极好。渐渐的我便习惯了每天学艺的生活,爱上了相声这一行当。” 第六十九章 漫聊彻夜(下) 顾安笙缓缓而言:“前两年都还好,可是在我拜师的第三年里,文周社遭遇了重大的变故。” “那一年我九岁,师兄伯怀染了重病,师父师娘到处求医,最终无果,师兄夭折而去。” “同年,师爷也染了重病,卧床不起,师父师娘整日照料,也没时间管理别的事。” “终有一日,师爷辞世,文周社没了顶梁柱。那个时候文周社跌入低谷,师娘受了打击抑郁成疾,不再唱戏。” “师父将所有的钱都花在给师兄和师爷治病上了,也没有任何资源条件再去演出。” 乔锦月问道:“那后来呢,那么艰难的日子,你们是怎么熬过的啊!” 顾安笙继续道:“我一直相信,再黑的夜,也有见得光明的一天。” “那个时候日子确实很艰难,我们文周社关闭重整,说相声,唱戏营生是肯定不行的了。” “于是我便开始去餐馆做杂役,到冰场打蜡,赚些钱勉强维持生计,可那时候我还小,任凭再辛劳,也赚不到太多钱的。” “可是没有办法,为了师父师娘和年幼的仲怀,我也只能这样。” “每天吃不饱,天没亮就去干活,没有钱坐黄包车去东家干活,便从文周社走到西站,到最后,鞋子都磨破了……” 乔锦月听得心如刀绞,用着颤抖着声音说道:“安笙,你一直云淡风轻,不为功来,不为利往,对任何事都很淡然。想不到你竟受过了这么多的苦。” 顾安笙点点头,平和道:“正是因为受了这些苦,所以现在觉得世事也不过如此,因而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 “不过再苦的日子也有过去的一天,四年之后,师兄师爷辞世的痛淡然了,师娘的抑郁之症好了,仲怀也长大了。” “文周社重整成功,师父也收了更多的弟子,文周社亦恢复了其乐融融的状态。我便再也不用做苦工赚钱了,那暗无天日的日子也到了头。” “因为师兄少年夭折,我行二,理所当然成了师父最早收的弟子,也成了师弟们的师兄。” “因为我是大师兄,所以十三岁重回文周社之时,便被师父予以重任。从那时起,便对我要求严厉,每天练快板,背太平歌词,背贯口,片刻也不能松懈。” “我要是打错一拍,或背错一个字,就得挨一个巴掌。我那个时候小,不懂师父的良苦用心,而且十三岁正是叛逆的年龄,没少惹师父生气,也没少挨打。” “长大后,我才理解师父对我的心,我是真的很感谢师父,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谆谆教导,伴我成长。没有师父,就没有我顾安笙的今天。” “过了那个叛逆的年龄后,我明白了师父对我的爱,便也立志要报答师父。” “从那一刻起,我便决心要做好文周社的大师兄,协助师父将文周社创办的更好。” “与此同时,也要将自己磨练的更优秀,配得上大师兄这个称号,才不会辜负师父的厚望……” 听顾安笙将往事娓娓道来,再苦再痛的经历,在他口中亦变得云淡风轻。 好像一切的苦难都与自己无关,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许是已经百炼成钢,亦或已淬炼成金石,千般摧折后,始终浮于白散。 殊不知,乔锦月已听得潸然泪下。 顾安笙拾起素帕,为乔锦月拭去了面颊上的泪水,笑道:“傻丫头,哭什么!你这是在怜惜我吗?” “安笙!”乔锦月闪着一双蓄满泪水的双眼道:“我只道你从籍籍无名到红遍天津其中过程历经的不容易,但我却没有想到,你才二十三岁,就经历了这么多,受了这么多的苦。” 顾安笙依旧浅浅笑道:“傻瓜,没有这些经历,也就成就不了今天的顾安笙。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说我?”乔锦月问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讲给你听!” “嗯……”顾安笙想了想,说道:“就说说你童年时,最深刻的回忆吧!” “好啊!”乔锦月擦干了泪,笑道:“我童年是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度过的,精彩的回忆有好多好多呢……” 瞧着乔锦月那兴高采烈的样子,顾安笙不禁在心里失笑。 果然是个不经世事的天真的小丫头。说到开心的事,方才的心酸便全都忘了。 “我们这些学戏的要保持好身段,上台才好看。所以小时候师父不允许我们吃得太多,可我偏偏不听话,我就是喜欢吃蜜糖糕。” “大师兄疼我,总会用自己的一丁点零花钱,偷偷给我买蜜糖糕吃,师姐们有好吃的也都会留给我这个小馋猫。” “有一天,让师父知道了,把他们的手板都给打了,师兄师姐也不敢偷偷给我带吃的了。” “可是我不服气呀,我记得有一次恰好要过年了,师父买了好多蜜糖糕放到仓库里锁上了,那天被我悄悄看见了。” “就趁着一天傍晚没有人,偷偷爬窗户翻到仓库里偷蜜糖糕。结果我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被锁在仓库里一个晚上,我怎么叫,怎么喊,都没有人听见。” 顾安笙笑问:“那你师父没有发现你失踪了吗?” “当然发现了,当天晚上师父和师兄师姐怎么找都没找到我,谁也没想到我会在那个仓库里,师父都要急疯了。” “我在仓库里又冷又怕,哭的声嘶力竭,都没有人回应我,我便在仓库里困了一整夜。” “第二天,师父正打算到仓库里拿些钱去报官,结果发现我就在仓库里。” “当时我已经奄奄一息了,师父都吓坏了。后来师父喂我喝了些中药,我便缓了过来。” “师父得知了我在仓库里真相后,狠狠训了我一顿,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敢贪吃了。” “哈哈,想不到你小时候也和我一样,都是不听师父话的孩子。” “就是呀,还有一次……” 聊着聊着,就忘记了时间。 谈着谈着,就已到了深夜。 任凭窗外的狂风暴雨依旧肆虐,二人都已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不知到了何时,乔锦月已经伏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顾安笙不忍心吵醒乔锦月,便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这里没有女眷,顾安笙亦不能失了礼数为乔锦月宽衣,只好任她穿着外衣睡去。 他为乔锦月盖好了被子,拂去脸上微乱的鬓发。 看着她那红润的脸颊,微微抖动的睫毛,顾安笙亦忍俊不禁的上扬了嘴角。 这个模样的乔锦月似曾相识,好像那日被困在山洞中,伏在自己肩上沉沉睡去的模样。 此时此刻,方心生感慨,已不知何时,这个纯真可爱的小丫头已闯入自己的生命里,似乎成了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窗外暴雨倾盆,顾安笙无法回去。 何况乔锦月怕黑,不敢一个人,自己亦不放心离去。于是便伏在乔锦月的床上,守着她,静静安睡。 第七十章 暴雨倾盆 阴雨天气,不见日光。即便天明,屋内仍旧是一片昏暗。 不知何时,乔锦月已从睡梦中醒来。见顾安笙伏在自己床前睡着,便轻轻摇晃他:“安笙,安笙!” “啊,锦月!”顾安笙醒转,直起身道:“锦月,你醒了!” “嗯!”乔锦月说道:“你没有走啊,你不会是在这里睡了一晚上吧!” “是啊!”顾安笙道:“雨一直没有停,而且你不是怕黑吗,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不然你夜间醒来又会害怕了。嘶……” 听到顾安笙那一声呻吟,乔锦月忙问道:“怎么了,安笙!” “没事。”顾安笙有些吃痛的说道:“胳膊被压得久了,有些麻痛了。” 乔锦月忙道:“我给你按一按吧!” 说罢便拉过顾安笙的胳膊,轻轻按摩,边按便神情自责的道:“安笙,其实你不必在这里陪着我的,你这样睡一晚得多难受啊!” “没事的,锦月!”顾安笙笑道:“你在这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哪有走了不管的的道理,更何况大雨一直未停,我也走不了啊!” 乔锦月的轻轻按摩,使顾安笙的手臂舒适了很多,也不再麻痛了,于是便满面享受道:“锦月,经你这么一按倒是舒服多了!” “是吗?”乔锦月嘻嘻一笑道:“那我就多给你按一会吧!” “诶?”乔锦月又忽地问起:“你说我是伏在桌子上睡着的,我记得好像也是。可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难道……” 乔锦月没有再说下去,这般情形哪还会有别的可能? 这里只有自己和顾安笙两个人,若不是顾安笙将自己放在床上,自己又怎可能在塌上安然入睡? 乔锦月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心里,却早已想到了。 “哦,是这样。”顾安笙却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道:“我见你睡着了,便不忍心吵醒你,只好将你抱到床上。”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又没有女眷,我又不能替你换衣服,只好让你穿着这身衣服睡一晚上了。” 乔锦月微微脸红,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又微微垂下头,小声道:“我竟浑然不知。” 凭乔锦月对顾安笙的了解,他对女子一向是知礼守礼的,绝不会有半分逾越之举。 从前对自己如此,那日对林美茹亦然。 但凡有半点失礼,那他定然会向自己表意致歉,好比那日跌落山洞之时。 而今日,自己被他抱到床上,又共居一室共度一夜,他竟不以为然。 若说他不守礼数那是不可能的,或许是他下意识的已经把自己当作…… “锦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思绪被那低沉的声音打断,乔锦月慌忙看了下桌前的闹表,说道:“已经八点了。” 顾安笙站起身,抻了抻胳膊道:“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 又看了看窗外,雨未停歇,但似乎比昨日里小了些,于是便道:“雨小了点了,我们一直在这里呆着终归不是个主意,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乔锦月亦朝窗外看了看,道:“雨确实小了,收拾下我们就走吧!” “好,我等你!” 乔锦月简易的梳了个妆,顾安笙静静坐在一旁等待。 这是他第一次凝神静看女子梳妆,见那倾泻如瀑的长发,勾勒如远山细眉,情不自禁的嘴角上扬。 这样的乔锦月,是极美的。 “好了,我们走吧!”梳妆完毕的乔锦月拎起包,对顾安笙道。 顾安笙依旧凝神,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笑意若隐若现。 乔锦月诧异,叫道:“安笙,安笙,你想什么呢?” “啊!”顾安笙思绪飘回,惊站起身道:“没什么,你梳完妆,我们就走吧!” 一路上冰雪覆盖,连绵大雨虽已小了些,却仍未停歇。二人撑起雨伞,一步一艰的走到了餐房。 “我们找些东西吃吧!”顾安笙一面将伞收起,一面打开橱柜。 在橱柜翻来翻去,却没有找出什么吃食,只见顾安笙拿出两个包装盒,叹了口气道:“唉,看来是真的没什么吃的了,就剩下几包挂面了,锦月,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哎呀,哪有什么的!”乔锦月浑然不在意,笑道:“有总比没有好吧,挂面也一样能吃。” 顾安笙道:“便也只能吃这个了,你等下,我煮上。” 乔锦月点头道:“好!” 顾安笙烧了一壶水,将挂面撒在锅里煮上,这时,只听见屋门“吱呀呀”的响了一声。 “这大雨天的,饿死我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谁来了?”顾安笙边煮面,边说道:“锦月,你去帮我看看是谁来了。” “好!”乔锦月走近屋门口,只见胡仲怀一边收伞,一边碎碎念道:“这大雨天的,什么吃的都没有,都要冻死了,饿死了,真是的……” “仲怀!” 胡仲怀见到乔锦月,惊道:“锦月!你怎么在这里?” 乔锦月说道:“这么大的雨天,我们也出不去,我和安笙过来找些吃的。” “哈哈,真是巧了!”胡仲怀道:“我也是看这天雨下的太大了,只能到这来找些吃的了。” “唉,可惜你来晚了!”乔锦月哀叹一声,两手一摊道:“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就只剩两包挂面了。” “啊?不会吧!”胡仲怀大失所望,急忙跑到顾安笙那里去,说道:“不会吧师兄,就真的只剩两包挂面了!” 顾安笙道:“是呀,我们来的时候就剩这两包挂面了。” “啊啊啊!”胡仲怀仰天一声叹:“不要啊,我真要饿死在这大雨天里了。” 乔锦月见胡仲怀这个样子,不禁哑然失笑:“瞧你这个样子,我们三个人一起吃吧,虽然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好吧。” 胡仲怀耷拉着脑袋,似有气无力道:“也只能这样了,唉,我们三个苦命的孩子啊!” 挂面煮好,顾安笙将其分作三份,放在三个碗里,摆放在三人面前。 为数不多的挂面,吃起来淡然无味,填不饱肚子,却也无可奈何。 三人很快就吃完了,胡仲怀捂着肚子道:“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吃的,唉,真是的,这大冬天的下什么雨呀,害的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乔锦月瞥了一眼胡仲怀:“现在还好呢,昨晚雨下得更大。这雨害的我回不了湘梦园,只能被隔在这里。” 顾安笙向胡仲怀问道:“仲怀,我们这就剩下这些吃的了,那师父,师娘他们怎么办,不能让他们也饿着呀。” 胡仲怀道:“我爹娘的房间里,储备了一些糕点,可也只够今天早上吃的。这雨要这样下下去,恐怕我们真的要在这里饿着了。” 顾安笙叹了口气道:“唉,我们文周社这么多人,也不能都这么饿着吧。就算现在还储备了些,可也不能够得上一天的吃食啊!” 乔锦月默默低下头,念叨道:“好想吃生煎铺子的生煎包啊!” “诶?”乔锦月朝窗外望了一眼,即刻转过头,对顾安笙道:“这雨下得也没这么大了,不如我出去买一些,大家也都能有的吃了。” “不行!”顾安笙摇摇头,严肃道:“雨还未停歇,况且这冰天雪地的,道路又滑,你这样出去,太不安全了。” 胡仲怀亦道:“离咱们文周社最近的一家生煎铺子也在丽珊河对岸,还要经过丽珊桥。路途不算近,你这样出去恐怕不行。” 第七十一章 雪中遇险 乔锦月走到窗边望了望,又走回餐桌旁坐下,似是不甘心般的说道:“可我们也不能一直这么饿着啊!” 说罢,便气馁的趴在了餐桌上。 良久,又抬起头,央求般的对顾安笙说道:“安笙,我真的饿了。” “就让我出去买一些吧,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多买些,大家也都不用饿着肚子了。” “这……”顾安笙抵不住乔锦月的央求,犹豫道:“这雨还没有停,要么我和你一块去吧!” 听顾安笙松了口,乔锦月立即兴高采烈道:““没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胡仲怀又道:“可是去往丽珊桥的那家生煎铺子你知道怎么走吗?” 乔锦月站起身道:“不就是丽珊桥吗,我知道的。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说罢便拿起了雨伞,飞快的跑了出去。 “可是,哎……”顾安笙想说些什么,乔锦月就已经跑了出去。顾安笙只得无奈摇摇头道:“唉,这丫头,跑得倒是快!“ 出了文周社的道路着实泥泞,大雪未有人清扫,加上这雨未停歇,乔锦月走的一步一艰。 “哎呀”突然被一块冰溜滑了一下,险些摔倒。幸而乔锦月反应快,迅速站稳。 “轰隆隆!” “啊!”听得一声惊雷劈天而来,乔锦月一惊,险些将伞扔出去。 另一边的顾安笙亦是一惊,忙从座中站起身。 惊雷过后,大雨依旧倾盆。顾安笙凝起了眉道:“这样的天气,锦月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师兄,你坐下。”胡仲怀将顾安笙拉下来,说道:“师兄,你别说那些不好的,不过就是下了点雨,锦月不会出事的。稍安勿躁,师兄,锦月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顾安笙点点头,紧皱的眉头却未舒展,只道了声:“好吧!” 然而胡仲怀虽劝慰顾安笙,可看着这大雨倾盆,自己也免不了心慌。 只得在心里默默祈求:老天爷,千万不要让锦月出事。 那声惊雷过后,雨竟下得越来越大,闪电与惊雷一个接着一个。 乔锦月费劲力气,才握住了伞,那瘦弱的身躯,好几次险些跌落在雪中。 终于过了丽珊桥,看见了标记“牛记生煎”的那家铺子。乔锦月带着淋湿的头发,和湿了半边的衣襟,走进了铺子。 乔锦月收了伞道:“老板,我要二十个生煎!” “好嘞,姑娘!”那老板包好生煎,递给乔锦月,并问道:“姑娘,要这么多啊!” 乔锦月接过生煎,道:“是呀,这雨下得太大,我们也走不了太远,我和家人都没什么吃的了,就多买一些。” 那老板亦道:“是啊,这雨雪天气,生意也不好做,今天还就你一个人来了。姑娘,你家在哪儿啊?” 乔锦月道:“我家在文周社附近。” “文周社!”那老板又道:“文周社离咱们这还隔着一条丽珊河,也不算近啊。” “姑娘,我瞧着这雨下得比刚才大了,你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乔锦月点点头道:“嗯知道了,谢谢老板,我会注意的!” 说罢便出了门,刚走出门,一阵狂风便袭面而来,直打脸颊,乔锦月不禁打了个寒颤,艰难的朝丽珊桥的方向走去。 “轰隆隆,哗啦啦!” 狂风来的更猛,暴雨下得更大,闪电一道接着一道。 见这天气愈发恶劣,顾安笙难免坐立不安,焦急道:“这雨下得越来越大,早知道就不让她出去了。这么这么久她还没有回来啊,真是急死人了。” 胡仲怀劝慰道:“师兄,你别着急。锦月不会出事的,再等一会儿,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又“吱呀呀”一声响,顾安笙忙奔过去道:“锦月!” 然刚刚进门的不是乔锦月,而是高海辰和韩豫凡两个人,高海辰见到顾安笙,便道:“顾师兄,你也在这啊!” 胡仲怀亦走到门边,见他二人立于门前,带着湿透的衣衫,拎着大包小裹,便问道:“怎么是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去了?” 高海辰将东西放下,说道:“胡师兄,我们俩个去买吃的了。这大雨天气,我们没什么吃的了,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我就和豫凡去买了些吃的。” “哪知我们出去时雨不大,回来的时候竟然下这么大。你瞧,我们衣服都湿透了。” 韩豫凡亦道:“唉,师兄。我们出去一趟不容易啊,我们都险些回不来了。” “这狂风暴雨又夹雪的,多迈出一步都艰难。那丽珊河又涨了水……” “丽珊河涨了水?”听到丽珊河,顾安笙慌忙问道:“你们可在丽珊桥上看到乔锦月乔姑娘了?” “乔姑娘?”高海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看到,不过丽珊桥的路上都结了冰,想必是很难走的。” 韩豫凡亦道:“是啊,我们俩回来的时候还听到路人说,有人不慎在丽珊桥上滑落,跌进河里了。唉,这天气外出真是危险……” 此时此刻,顾安笙已然慌了神,颤抖着双手,带着颤抖的声音念道:“锦月,糟了,锦月不会是……” 说罢,便抓起了伞,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锦月,你在哪里,锦月,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锦月,锦月,你一定要平安,哪怕是用我的生命来换你的安平。 第七十二章 难中真情 丽珊桥上,冰雪滑得厉害。 “啊!”乔锦月踩到一块冰雪之上,这一次没有躲开,正好重重摔倒在桥上,头撞在桥的栏杆上,险些晕厥。 她艰难的站起身,却又被狂风将其瘦弱的身躯卷道桥的角落里,手中的伞,已被吹得变了形。 此时此刻,天上落下已不仅仅是雨,还夹杂着鹅毛般的大雪。 模糊了视线,已然看不清前方道路,泥泞的桥路上,乔锦月每走一步,都如脚上灌铅。 另一旁,顾安笙独自撑着伞,在狂风中奔走。 再恶劣的天,再大的雪有又何妨,只要能找到她,只要她能平安。 颤抖的手撑着雨伞,心仿佛被麻绳紧勒。此时此刻,方到失去之时,心中才明晓她对自己多重要。 “哎呀!”那狂风将伞吹断,落在河里。 乔锦月真的怕了,这狂风暴雨中,自己已无法行走。 发丝中灌满着雪,乔锦月扶着栏杆,一步一步的在光滑的冰面上向前走。 一双小手已冻得红肿不堪,又一阵狂风袭来,拍打在皮肤上。 乔锦月的双手被冻得僵硬,手一松,整袋生煎都掉到了桥下。 “生煎,我的生煎!”乔锦月惊叫道,好不容易买到的生煎,竟全部掉在了河里。 不过现下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自己能平安回去。 那狂风袭击着瘦弱的身躯,加上地面雪滑,乔锦月被风拍打得跪在了地面上。 此时又冷又累,已然无法再站立了。 “我错了,本不该大雪天跑出去,现在回不去了,怪谁!” 脸上的积水不知是雨是泪,面前的路被冰雪阻隔。 乔锦月绝望了,这般情形,怕是回不去了,只恐会丧命在这风雪之中。 “我不想死!”乔锦月哀叫着:“师父,师姐,爹,我不想死,我想回去见你们!” “安笙!”此时此刻乔锦月已有气无力,用仅剩的一丝力气勉强呼叫出这个名字:“安笙,你在哪里啊?安笙,救我。” 冰天雪地中,路途被狂风暴雨暴雨阻隔。能听到的只有风雪声,空空荡荡无人回应。 “锦月,锦月!”顾安笙在雨雪中艰难的奔走,浑身湿透却已浑然不在乎。 “我听说有人不慎跌落在了丽珊河里。” 脑海中回荡着韩豫凡的那句话,不由得浑身颤抖,只怕那个人是锦月…… 不,绝不,绝不能。 顾安笙猛烈的摇着头,保持自己的意识清醒。 锦月不会出事,更不可能出事,她一定会平安回来,回来后,她还是那个活泼可爱的俏丫头。 狂风暴雨中,他不顾一切的去寻她。 提到嗓子眼的心,猛烈颤抖的双手,直到此刻,他方才明了,她已经成了自己生命中至关重要的那个人,亦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若没了她,不知自己日后该怎么活下去。 锦月,你在哪里? 锦月,你一定要平安。 锦月,直到此刻,我才知晓我对你的情意。 若你能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一定会牢牢的把你守在我身旁,如果这一刻真的来临,我绝对不会迟疑。 这一生,我亦不会放手。只是锦月,你再哪里,为什么你杳无音讯? 他在泥泞的的冰雪中艰难奔走,她在覆满冰霜的丽珊桥上踟蹰步行。 冰天雪地中,一对多情人相互痴念,却始终无法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脑海中挥抹不去的身影啊,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一路上,半个人影也无,她不会真的弃自己而去了吧。不,锦月,你那么善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你不可能那么狠心留我一人在这世上。 “安……安笙……”冰雪覆盖在那瘦小的身躯上,她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快要晕厥时刻,还剩半分残存的意识。 也许我真的要丧生在这丽珊桥之上,只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希望还能再见你一面,你究竟在哪里? “锦月,锦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似乎在拼劲力气叫喊着自己的名字,难道真的是他吗? “安……笙……”残存的意识清醒了些,她用尽全部力气站起身,朦胧的双眼中见得桥对岸的那一袭长衫的身影。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锦月,是你吗?”见得桥上那匍匐的身影,真的是她,她在,她真的在,她没有弃自己而去。 “锦月,锦月!”见到那悬挂在心尖上的人儿,那嘶喊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化作欣喜。 “锦月,别怕,我在呢,我来了!”他一路狂奔至丽珊桥,她亦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奔去。一对多情人,在风雨交加丽珊桥上奔向彼此。 “安笙!”她奔至他身边时,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终跌在了他的怀里。 他紧紧抱住了她,脚底一滑,亦与她共同跪倒在了丽珊桥上。 这一刻他永远不会再放手! “锦月,你不能再离开我了,这一次我不可能放手!你听好了:我爱你,你这一生休想离开我半步!” 他终于将藏在心里至深的感情表露出了口! “你怎么才来啊!”她亦哭着捶打着他的肩,哀哀叫道:“你为什么才明白,我等的太久了,太久了!” 第七十三章 互诉衷肠(上) “安笙,把我的衣服拿给我吧!”浴室中沐浴完毕的乔锦月对着浴室外的顾安笙说道。 “好!”顾安笙将衣服挂在了门把手上,说道:“我给你放在门把手上了。” “嗯,好!”乔锦月又问道:“我的衣服都干了吗?” “放心吧,锦月!”顾安笙答道:“我放在火炉上烘的,早就干透了。” “好的,你等下我马上出来了。” 顾安笙坐在座椅上,等待着乔锦月。乔锦月刚刚沐浴完毕,带着一头倾斜的长发,缓缓走出了浴室,这模样好似出水芙蓉般楚楚动人。 “安笙,我……阿嚏!”话未说完,便打了个喷嚏。 “快,喝了它。”顾安笙将煮好的姜汤水递给乔锦月,说道:“赶紧喝了它,你着了凉,别感冒了。” “好!”乔锦月将那碗姜汤一饮而尽,将碗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会儿感觉好多了,刚才我都觉得我要死过去了!” 顾安笙又拿来了一张肉饼,递给乔锦月道:“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快吃了吧!” 乔锦月接过肉饼,问道:“这么大的雨天,文周社里又没有吃的,哪来的肉饼啊?” 顾安笙说道:“我师弟冒着雨去买的,快吃了吧!” 一天未进食,乔锦月也早已饿得腹中空空如也,忙接过那张肉饼,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顾安笙看着乔锦月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替她拂去了鬓边的发丝,怜爱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乔锦月吃了三张肉饼,胃里有了逐渐饱腹感,便坐在椅子上,感叹道:“唉,这雨下的。生煎没买成,倒是险些丢了一条命。” 顾安笙亦坐了下来,正色严肃道:“说到这事,我就要批评你了。明知道雨天危险,还硬往出跑,拦都拦不住。这回差点丢了命,长教训了吧!” “我才不呢!”乔锦月撅起嘴来,反对道:“如果不是我这次在丽珊桥上遇险,你也不会向我表白你对我的感情。冰雪遇险,换你一世倾情,那我丢了半条命也值了。” 乔锦月虽说得轻巧,然顾安笙却悔恨不已,凝重了面色道:“唉,都怪我之前一直没看清对你的感情。” “直到快要失去你的时候,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有多么爱你。” “这一次,你能回到我身边,真是谢天谢地。从今天起,我要紧紧的抓住你,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了。” 乔锦月心下感动,抓住顾安笙的一只臂膀,喃喃道:“安笙……” “啊!”顾安笙被乔锦月拉住的那只手臂猛然痛了一下,不禁发出一声叫喊。 乔锦月慌忙问道:“怎么了安笙,是我抓疼你了吗?” 顾安笙作势戳了下乔锦月的脑袋,宠溺道:“还不是因为你,一路上是我抱你回来的,手都酸了。” “诶,安笙,你还没告诉我呢!”乔锦月又问道:“在桥上,我只听到了你说爱我,不会让我离开。” “然后的事我就浑然不记得了,这大雪天的,我们是怎么回来?” 顾安笙讲述道:“当时你在桥上昏了过去,我便抱着你过了丽珊桥。那会儿雨下得那么大,道路泥泞,我们险些回不来。” “还好当时有一辆车经过,人家好心肠,载我们一程,把你送到医院。” “医生给你把过脉了,说你你是受寒过度,并无大碍,只需暖一暖就能苏醒过来。” “当时我出去的急,也没有来得及和他们说,我怕师父师娘担心,没在医院多待,就抱着你回来了。” “你的这件事我没和师父师娘说,怕他们担心,我就直接带你回来了。” “你回来时依旧不醒人事,我给你烧了暖炉,又给你灌了药汤,你在这床上昏睡了一天才醒。” “这样啊,倒是辛苦你了,安笙!”乔锦月转过头,看着顾安笙。 含情脉脉的说道:“别的我都不知道,但是我听得很清楚,也记得很清楚,你说你爱我,不会再让我离开。如此,便足够了。” 顾安笙揽过乔锦月,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说道:“之前一直不清楚,直到差点失去你时,我才清楚我对你的感情。” “既然我明白了,那便一定要做到,这一生一世,我亦不会负你!” 乔锦月抬起眼,用一双杏仁般的眼眸望着顾安笙的那俊美的脸颊,婉声道:“安笙,那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回想往事,顾安笙不自知的嘴角上扬:“不知道。许是初见时那落荒而逃的蓝色倩影触动了心弦,许是那日山洞遇险时暗生了情意,又许是登台共唱《白蛇传》时的琴瑟和鸣。” ”只道那份感情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从前未曾发觉,待到发觉之时,却已情深入骨。真是应了那句“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你呢?”顾安笙含笑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的乔锦月,问道:“你又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 乔锦月轻眨着双眼,眼眸中荡漾着幸福与欣悦,温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或是那日躲在幕后已被台上那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盗去了芳心,或是那日被困山洞时感动于那份患难与共的情意,亦或是那日同台赴唱时对那情深似海的夫妻情深假戏真做。” “似乎从未细思量过这份感情,但却已用情至深。便是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吧。” 顾安笙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笑道:“台上戏,台下人。你我这台下人,倒真是应了台上戏中的柳梦梅与杜丽娘。” 乔锦月的双手环紧了顾安笙的腰,绵绵说道:“说的是呢。想当初你我初见时,便共和一曲《白蛇传》,后来在北平演出时,你我演绎了整本的《白蛇传》。” “而这一次,大雨天气,你我在丽珊桥上相聚而定情。就好比白素贞与许汉文,清明佳节,天降大雨,二人在西湖断桥上,游湖借伞生缘一样。” 顾安笙摇头道:“我们不是他们,也不要做他们。” 见顾安笙如此说,乔锦月诧异道:“怎么着呢?” 顾安笙款款说道:“他二人游湖借伞而定情的故事虽然浪漫,但你想想,他们两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最后只能生生别离,一个在雷峰塔,一个在金山寺,相对而不能相见。我们比他们强多了,怎么能拿他们来作比?” 乔锦月才知失言,忙捂住嘴道:“哎呀,我也真是的,竟拿他们来浑比。我们可比他们强多了!” 顾安笙亦点头道:“是啊,他们的缘断,一部分的原因是人妖殊途,饱受旧礼教的束缚造成的,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由许仙的懦弱而造成的。” “况且我也曾说过,我要是遇到心爱的女子,一定会牢牢守住她,绝不会像许仙那般,对自己的心爱的女子摇摆不定。” 乔锦月却推开了顾安笙的怀抱,侧过脸去,佯装生气道:“你现在说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说起这事,我还生气呢,哼,都怪你!” 顾安笙诧异,不知乔锦月为何突作此态,只好揽住了她的肩,温声道:“好端端的怎么啦,什么都怪我?” 乔锦月转过身,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顾安笙,说道:“你既然早就喜欢我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得我等了那么久。” “我一直不相信自己的感情,一直以为你对我的情份只是朋友之谊。你不知道一个人单相思有多苦,你要是再不说,恐怕我就要放弃了!” 顾安笙懂得乔锦月的感受,握紧乔锦月的手,有些惭愧道:“可能真的怪我了,对不起。” “起初我对你并未有这样的感情,那时候是仲怀总在我耳畔说,说锦月怎么怎么好,你别错过了锦月这个好姑娘,那个时候我只当他胡扯,却不想在他的推波助澜下,真的对你生了情意。” “那时候那份情意若隐若现,我自己不肯承认,也不太自信。不是我不说,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早知道你等得那么苦,我就应该早些认定这份情意的。” 乔锦月想了想,亦说道:“说起来,咱们之间的情意,还多亏了仲怀推波助澜呢。起初也是他在我耳边说,我也没当回事。” “可不知不觉间,就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你了。只是我不确定你对我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感情,便也只能默默藏在心里。” 顾安笙笑道:“那看来我们今天能走到一起,他的功劳还不少呢!” 乔锦月亦笑道:“那可不是,下次等他来的时候,可要好好感谢他一下啊!” 第七十四章 互诉衷肠(下) 顾安笙的手温柔的抚摸着乔锦月的发丝,突然那手一停,好似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也可能,我一早就向你表白过了。” 乔锦月未尝听明,愣愣道:“什么?” 顾安笙道:“那次在北平演出,我们共赴庆功宴,你记得吧!后来你喝醉了,我也有些微醺,你要我带你去出去醒醒酒。” “因为喝醉了,所以那日发生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可在脑海中朦胧的有个影子,然后仲怀对我说……” “你说那件事!“乔锦月知道顾安笙要说什么,忙道:“那件事,仲怀也和我说了。” “我原本以为是醉酒后做的一个梦,他和我一番分说之后,我还真有些半信半疑。” “既然你也有这个印象,那便无疑了,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顾安笙目不转睛的看着乔锦月的眼睛,说道:“所以,你都知道了?” 乔锦月点头道:“我当然都知道了。那日你的胸牌挂在了我身上,还不是因为你抱过我。” “不然好端端在你身上的胸牌,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我身上?” “他是不是也和你说了,你身上沾染了我的秋意浓香水味,包括你的唇……” 说道此处,乔锦月便戛然而止,她想说,“包括你的唇角沾染了我的口脂色”,可这样的话,对她这样一个需谨准礼数的姑娘家,终是说不出口的。 顾安笙却邪魅一笑,说道:“包括什么,你是想说包括我的唇角沾染了你的口脂色,就是说明我已经吻过你了?” 乔锦月被顾安笙说得害羞,忙转过头去,小声道:“瞧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一向谦谦有礼的顾公子,想不到也会如此不正经!” 见乔锦月这羞涩可爱的神情,顾安笙心中更生爱意,捏过她的下巴,调笑道:“怎么,还害羞了?” “哎呀,走开!”乔锦月躲开了顾安笙的手,向窗边的一角奔去,走到窗边,又忽地转过身去。 她朗声道:“你既然吻过我了,那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对我负责,我这辈子赖定你了。” 顾安笙走近乔锦月,上前,拥抱住她的背脊,温声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等我,将来一定会娶你进门。” 乔锦月心中涌起一阵温馨,环住顾安笙的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陶醉道:“真好,真希望此刻永恒!” “砰砰砰!”屋外传来一阵打门声,只听得胡仲怀的声音:“师兄,你在里面吗?” “是仲怀。”顾安笙松开乔锦月,对着屋外大声道:“门没锁,你进来吧!” 胡仲怀推开门,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见乔锦月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讶然道:“锦月,你没事了?” 乔锦月微笑着点点头道:“是啊,没事了!” 胡仲怀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你知不知道,师兄把你带回来时,你已经不醒人事了。” “你知不知道你那个样子真的要吓死我们了,还好我娘不知道,要不然她真得教训死我们。” “大惊小怪的干什么!”乔锦月走到胡仲怀面前,转了一个圈,说道:“你看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我只不过是受寒过度晕了过去,医生都说了并无大碍。我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了吗?” “说起这事,锦月你真得要长教训了!” 胡仲怀伸出一直手指,指指点点的对着乔锦月说道:“都说了,这么大的雪天不安全。” “你偏偏要往外跑,你要是乖乖听话,哪还有这档子的事?” “我才不呢?”乔锦月转过身,挽住顾安笙的胳膊,甜蜜道:“如果没有这事,这个木头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开窍?” “你们……”胡仲怀见他二人亲昵的神态,惊讶道:“你们已经……” 顾安笙不说话,只是微笑着对着胡仲怀点点头。 “太好了!”胡仲怀双手一拍,振奋道:“我就说你们两个就是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会儿终于在一起了,也不枉我这么久来的努力撮合!” 乔锦月亦笑道:“要说我们两个之间啊,还多亏了你呢。” “你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红娘,为我们牵引着这条红线,我们现在终于走到一起了!” “哼哼哼!”胡仲怀狡黠一笑,说道:“那你们打算怎么谢谢我这个大媒人?” “不如……”乔锦月作思考状,说道:“安笙,改下回咱们两个演一出《西厢记》,你是张君瑞,我自然就是崔莺莺,不如让仲怀来演这小红娘吧!” 顾安笙点点头,笑道:“我看行啊!” “不要不要不要!”胡仲怀忙摇摆着双手道:“你们俩这是谢我呢,还是坑我呢?” “哈哈哈哈哈……”顾安笙与乔锦月都双双笑了起来。 “好啦!”顾安笙又道:“你光忙活我们之间的事了,你自己的事什么时候有个定数啊?准备什么时候把红袖姑娘追到手?” “啊啊?”胡仲怀呆愣愣道:“师兄,我对红袖……你都看出来了?” 顾安笙笑道:“当然,你那么百般殷勤,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她。” 胡仲怀垂下脑袋道:“可是现在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我也不确定人家女孩子的心思,要是盲目告白,万一她不喜欢我,只怕以后连见面都见不着了。” 乔锦月白了胡仲怀一眼,说道:“你们俩师兄弟,还真是一个样子,明明喜欢就是不说!” 胡仲怀看着乔锦月,央求道:“锦月,你看我都把你和师兄撮合成了,那我和红袖的事,你可不能不管啊!” “放心!”乔锦月拍拍胸脯道:“交给我吧,待到机会,我一定会为你们牵线搭桥的!” 胡仲怀伸出一只手臂,攥拳道:“好的,我也一定会加把劲,把红袖追到手!” 乔锦月笑道:“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胡仲怀!” 顾安笙看了眼窗外,见暴雨已变作淅淅沥沥的小雨,向胡仲怀问道:“仲怀,你来的时候,外面的雨下得不大了吧?” 胡仲怀点头道:“早就变小了,这雨加雪的,下了三天三夜,这天津城都快变成冰雪世界了。” 顾安笙道:“不下了就好了,锦月困在这里三天。再不回去,乔老板和妙音娘子怕是要担心死了。” 胡仲怀亦道:“估计这雨明天就能停了,锦月在这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回去吧。” “虽然雨停了,可这冰雪路滑,锦月你回去的时候还是要注意安全啊!” 顾安笙握紧乔锦月的手,说道:“我送她回去,一定会让她安全回到湘梦园的。” 胡仲怀见状,调笑道:“哎呦,多好啊!” 乔锦月不说话,只管低头含笑,娇俏的脸颊上带着一层红晕。 顾安笙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深情款款的说道:“既然她重新回到了我身边,那我就一定要守护好她,绝不会让她再从我身边离开。” 胡仲怀笑道:“好啦,我就不在这看你们俩卿卿我我,我去我爹那里了!”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