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甜序章》 卷一:序章开幕 (一):灵启之日 对于整个默恩大陆来说,今天也许是改变整个大陆未来命运的一天,它被世人们尊称为【灵启之日】。 在默恩大陆上,有着一种地位超然的人群,他们不是皇室贵族,也不是宗门血亲。他们有一个特殊的名字:【魂术师】。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会收到贵宾一样的礼遇…… 【诺姆萨德帝国·穆尼尔斯】 天色正好,破晓的霞光犹如丝丝缕缕的金箔般耀人眼目。 远远望去,【洛非克什海域】之上泛着苍蓝光晕的天空翻起了一层并不清晰的鱼肚白。 空明澄澈的海水如同缠绵悱恻的爱人一般轻轻拍打着海岸,带起一片因吸收过多海水而有淡变深的海滩土壤。 此时,穆尼尔斯的最大港口,也是整个诺姆萨德最大的港口:【诺拉港口】,停泊着许多体积庞大的渔船。 或许是【灵启之日】的缘故,今天的海面格外平静,偶尔刮起的那一阵柔和如肉蒲团的海风让人心情大好。 晴空,万里无云。毫无疑问,这是出海的好日子,哪怕就是个外行人都看得清明…… 【穆尼尔斯·贫民窟】 “你是说,今天是【灵启之日】?”,如稻草一般摇摇欲坠的破木屋旁,一群小孩将杂乱无章的院子里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空地的中间,坐着一位看起来足有十六,七的青年,他双手环胸,嘴角叼了一根尖刺状的青绿叶片。 浓黑的头发蓬松而又杂乱,有些发黄的脸颊长着几点并不惹眼的雀斑,他身着一件土黄色的袍子。打扮虽算不上体面,但绝对可以说成干净整洁。 他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得意,“那当然,我可是听老板说的。” 孩子堆中,一位身穿粗麻布衣的小男孩冒出了头,他看上去大概十岁左右,生得很白净。被乱发遮住的脸蛋虽看不清楚,但也有了几分俊郎的风貌。 他走到人群中的最前面,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挂着一丝有些羞赧的好奇,“海拉,你……你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这个有些羞涩的男孩叫做拾荒,据说是贫民窟之前的一位老人在一次拾荒中偶然捡到的,于是便取了这个名字。 坐在空地中央的海拉轻瞥了拾荒一眼,一声冷哼从他鼻尖刁钻地冒了出来,海拉什么都没有说。 拾荒低下头,慢慢退进了人堆里,稚嫩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 “是啊,海拉,你带我们去看看吧?”,这群孩子高声附和道,对于被整个大陆都蒙上一层神秘色彩的【魂术师】,他们可是好奇得很,更何况今天还是【灵启之日】…… 海拉收回刚才那副轻觑之态,长着几点雀斑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尴尬,他表情有些为难,“这个嘛……听老板说,我们这种贫民是不能参加的。灵启之日这天,【主圣城】里似乎会举行【聚魂式】。不过,那已经不属于我们诺姆萨德帝国境内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这群孩子失望地齐声说道,逐渐先四周散开。 “喂,你们……你们别走啊!”,海拉有些急了,他站起身来连忙喊道。 可他们哪里会听,渐渐的,这片院子的空地就只剩下拾荒和海拉。 看着之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院子,如今只剩下了拾荒,海拉恶狠狠地对他说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捣乱?” 拾荒低垂着头,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拉扯着灰色布衣的衣角,有些怯弱地说道:“海拉,你……能给我讲讲……灵启之日嘛?” “你?”,海拉的脸上透露出几分厌恶,他的语气满是不屑之意,“你知道什么是【魂术师】嘛?” “我……我知道……”,拾荒的声音更小了,他埋着头,看着土黄色的地面。 “那你知道魂术师有哪些等级划分嘛?”,海拉紧皱着眉头质问道,他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尖锐。 拾荒这次没有说话,他深埋着头,稚嫩的眼睛里隐有泪光,看上去一片水雾朦胧。 海拉嫌恶地摆了摆手,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远处,无云如洗的碧空的颜色似乎更浓郁了,天变得深邃了。 远远望去,那条并不清晰的浑浊地平线将明朗晴天一刀切开,早晨的彩霞顿时化作无数碎片光晕。 “小荒,回来了?”,破败的院内,一位已经步入耄耋之年的老人平躺在藤椅上。 他的脸色极为安详,长着苍白头发的脑袋朝向碧空。 也许是因为日光太过刺眼,他的双眼紧闭,布满皱纹的蜡黄色的脸上洋溢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嗯……”,拾荒情绪有些低落,心不在焉地问道:“老爷爷,大福去哪里了?” 不知怎的,耄耋老人的双眉微不可察地震颤了几下。 当然,这个细微的表情波动,并没有被未涉世事而又缺乏洞察力的拾荒捕捉到。 耄耋老人呵呵一笑,面貌慈祥地说道:“大福啊,他现在还在屋里睡觉呢……” “谢谢老爷爷。”,拾荒向耄耋老人躬身行了一礼。“去吧去吧……”,耄耋老人微微颔首。 拾荒再看了看他,这才转身向里屋走去。 耄耋老人睁开了睡梦惺忪的双眼,浑浊而又涣散的瞳孔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眼底深处,一抹如同流星般的深黄光晕一闪而逝。 …… …… “大福,别睡了,太阳晒屁股了。”,十几平方的狭小居室里,有位身材肥硕的男孩躺着木床上。 每当大福翻下身子,这只床都会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呀”声。 见大福还没动静,拾荒猛地一巴掌拍在大福的屁股上,那如锣鼓一般硕大的屁股上的肥肉顿时荡漾起来。 “别打我,小荒,让我再睡会……”,大福翻了翻身,嘴角流出了几滴唾液。他揉了揉被打的屁股,大块肥肉闪了几下。 拾荒贼嘻嘻地笑了笑,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他俯下身子,在大福的耳边说道:“别睡了,老爷爷让我来叫你吃饭。” “啥?吃饭……是香喷喷的柴火鸡嘛?”,大福肥胖的身体“噔”地一声弹了起来,一脸的兴奋。 “看来对你来说,没什么比吃饭更重要了……”,拾荒揉了揉脑袋,一脸无奈地揶揄道,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大福看了看拾荒那不怀好意的贼笑,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这才愤愤地说道:“好啊,你竟然敢骗我!” 一声类似于珍惜猿类动物的怪叫中,大福表情“狰狞”地向拾荒扑去。 “胖子,你别冲动……” “我叫你骗我!” “喂!!!那里不能摸,胖子,你疯了?” 木屋外,听着内室传来的动静,坐在藤椅上耄耋老人哈哈大笑,“这两个小鬼……” “哎……”,耄耋老人似叹息般地感慨道:“还是年轻好啊!” …… …… “话说,你眼睛怎么红了?”,大福看着拾荒有些发红肿大的双眸,下意识地问道。 拾荒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刚才眼睛进了点沙子……” “沙子?”,大福看着拾荒有些忐忑的神色,一脸狐疑地说道:“不对,你在骗我,肯定是那个叫做海拉的大家伙又欺负你了。对不对?” 这一问,拾荒更不敢说话了。在他的印象里,大福虽然为人憨厚,但对朋友从来都是极为用心。被他知道,那还了得? “好啊,他竟敢欺负我的小荒子,走!”,说着,大福随手抄起了一根木棍,一手拉着拾荒,气势汹汹地向外走去。 “大福,你别冲动啊。”,拾荒死命地拽着大福,奈何后者力气太大,根本就拉不动啊。 大福走到了院子里,他的身体过于肥胖,踏出的脚步仿佛有千钧般的重量,整个大地都似乎为之一颤。 “大福,你这是干什么?”,眼见此状,那老人也是被吓了一跳,惊得从藤椅上坐了起来。 “勒姆爷,你说说,那个海拉简直太嚣张了!”,大福忿然地说道,肥胖的大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好,我知道了,你先把东西放下。”,勒姆慈祥地说道,他的语气听上去竟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大福似乎对这位勒姆爷很尊敬,他随手将那根破木棒丢在地上。旋即别过头去,撅起的大嘴似乎显得极为不满。 勒姆轻轻一叹,这才说道:“我知道你对海拉的做法很是愤慨,但那小子心性不坏。他十三岁便跟着那位客栈老板工作,几年下来,也有了不少的积蓄。生活在我们贫民窟,自然有些傲气……” 说道这里,勒姆轻微地咳嗽了一声,口中续道:“你说他欺负小荒,这我可不认同……” “什么?”,大福闻言大怒,还没等勒姆把话说完就反驳道:“勒姆爷,你居然还帮海拉说话!” “行了,你也别再争了,你见过海拉对小荒动手吗?仅仅只是嘴上说几句而已,我说过,海拉那小子心性不坏,他肯定不会做出伤害小荒的事。”,勒姆淡然地说道,此时的他,已然平躺在了藤椅上。 听了勒姆爷的话,大福才平静了下来,细想了下,好像确实如此。 “好了,难得你们两个小家伙聚在一起,陪我聊聊天吧。”,勒姆爷语气无比柔和,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拾荒双眉微挑,一脸期待地问道:“勒姆爷,你知道灵启之日嘛?” 拾荒问得并不是毫无根据。从辈份上来说,勒姆爷肯定是贫民窟最高的,就连一贯骄傲的海拉也对他毕恭毕敬。如果贫民窟是一个村子的话,毫无疑问,勒姆爷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哦?”,勒姆爷听了拾荒的话似乎来了兴致,“我就知道你要说关于【魂术师】的话题。罢了……今天我就和你们谈谈吧……” 拾荒顿时有了兴趣,就连一向冲动的大福也不例外。他们席地而坐,目光中满含亢奋和期待。 “魂术师在等级上,从下到上可依次分为【灵启】、【破元】、【逾天】、【绝影】、【禁魂】,以及【圣阶】,每一境的差距,便如同天堑。”,勒姆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而你口中所说的【灵启之日】,顾名思义,便是让那些普通人拥有魂术师的体质以及修行魂术的力量。” “哦,那岂不是我们也可以通过【灵启之日】来成为魂术师?”,大福兴奋不已地说道,一旁的拾荒也是点头附和。 “如果真有那般简单就好了……”,勒姆爷轻然一笑,语气平和地解释道:“【灵启之日】难得一遇,因为那是数年来整个默恩大陆灵力最强大的日子。在这一天,一些天资聪颖的王室子弟会借此机会进入【主圣城】莫耶克伦参加【聚魂式】。这些众多的优秀子弟中,仅有极少数有机会在【聚魂式】的【飞升仪式】上完成【升魂】,从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魂术师】。” 拾荒在一旁早就听得两眼放光,【聚魂式】、【飞升仪式】、【升魂】……这些陌生的词语虽然他都听不懂,但自己无疑对【魂术师】的世界更加了解了啊。 再看向勒姆爷时,他的眼神之中已然多了几分崇敬,那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说了这么多,我也有些累了,让我先歇会儿。大福,你带小荒去【里亚】河抓几条鱼吃吧……”,勒姆爷低声说道,他的脸上已显出疲态。 “好,勒姆爷,你先休息吧。”,大福应和了一声,随后带着拾荒离开了院子。 他们走后,勒姆爷悄然地睁开双眼,那浑浊不堪的赤褐色眸子透露出几分惊讶,“奇怪,难道是我感知错了……不对,这种感觉和当年一模一样……” 勒姆爷喟然长叹,喃喃自语道:“看来终究还是躲不过,即便是在这个穷困潦倒的贫民窟。” 勒姆爷重新闭上了双眼,他的神色开始恢复平和,情绪也逐渐安定了下来。 “但愿,这些孩子们能平安无事吧……” 卷一:序章开幕 (二):静若止水 【诺姆萨德帝国·穆尼尔斯·贫民窟·里亚河】 正午时分,一轮耀眼的浩阳冉冉上升,那轮浩阳如同仙界天庭的黄金神迹,放出经久不衰而又辉煌刺眼的日光。 坐落在【诺姆萨德帝国】海边的港口城市【穆尼尔斯】,此时已经被笼罩进一片温暖而又迷人的金色光芒里,穆尼尔斯如同被散发着淡淡果香的蜂蜜涂抹了一般,温馨且美妙绝伦。 在穆尼尔斯交叉错落的街道上,人群已经开始变得熙熙攘攘,数不尽的商贾聚集在穆尼尔斯的集市上。 他们吆喝叫卖着各种海鲜渔货和劣质香料,尽管这些东西在穆尼尔斯这座诺大的海岸城市中并不稀奇,可依旧格外的好卖。 位于贫民窟旁的【里亚河】,是一条发源于【巴尔米托】山脉的长河。 里亚河的径流量很大,由于穆尼尔斯这座城市天气常年温暖如春,所以流入穆尼尔斯的里亚河并没有结冰期。 里亚河一进穆尼尔斯便被分成了许多支流,河床被削低,整条河的流速减慢了下来。里亚河与它的众多支流最终会汇入【洛非克什海】,成为那片浩瀚神秘的海域中的一部分。 …… …… 此时,在贫民窟旁众多支流中流速较为缓慢的一条里亚河旁,有两位年龄不大的年轻男孩。他们一个看上去肥头大耳,另一个则有些形销骨立的意味。 “小荒,安静点,好像又有鱼上钩了。”,大福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清澈无比的河流水面,这只支流简直可以被称为小溪。 潺潺流水不急不缓,平静的水面看上去就像从未流动一般。它横跨这块土地十米左右,溪水中并没有什么漩涡与暗流。 它就如同一块处于深冬时节被冻结的白色冰晶一般,它将并不湛蓝的天穹映射而下的橙色日光分割而来,瞬间将这片土地渲染成一个七彩斑斓的世界。 大福双脚浸泡在最边缘的溪水上,那些被流速缓慢的水流冲刷无数载从而变成圆润光滑的鹅卵石正被大福踩在脚下。 也许是日光太过强烈,哪怕那些平铺而成的鹅卵石也被暴晒得温暖无比,大福感觉脚下不断地有热量以一种暖流的形式渗入体内,有种说不清的舒服。 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可没功夫享受这些,他那双犹如神龛灯笼一般的大眼睛睁得很开。 目光所及,一条看上去足有七、八斤的青鱼缓缓游来,它的动作很轻很慢,似乎显得极为悠闲,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到来。 大福右手猛地举高,看样子,他已经在准备发力。那根被他捏在手中的经过简单加工的简易木叉,这时竟因为大福身上那股巨力,轻微的震颤起来。 大福屏住呼吸,对于这么一条大鱼,他可不敢怠慢。要是能抓到的话,即使不能吃饱,也够小荒和他美餐一顿了。 那只优哉游哉的青鱼正以缓慢的速度不停地向大福这边靠来,它游泳是的姿态极为优美,每摆动一下那布满鱼鳞的青黑色鱼尾,都会掀起阵阵犹如盛夏莲花一般的涟漪。 近了,更近了,他们的距离在大福看来正在急剧缩短。 就在那条青鱼距离大福肥胖的身躯最近的时候,大福动了,他瞬间向前扑去。 之前那持续几秒的动作犹如蓄力一般,随着大福身躯的扑出,以万钧雷霆之势爆发而出。 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青鱼也是大惊失色,它猛然摇尾,摆动着它的鱼鳍就要向远方遁去。 可它终究还是慢了,别看大福肥头大耳的,他可是一位抓鱼的好手。从小就跟着勒姆爷,让他掌握了不少求生本领。 就在青鱼转身的那一瞬,它那在日光下绽放着银亮光泽的鱼鳞,刹那间被大福手中那根看似并不尖锐的木叉彻底贯穿。 新鲜的血液霎时从青鱼的身体里喷薄而出,将附近近一平方米的水域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一旁的拾荒看得惊叫出声,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尽管之前他没少跟大福一起来抓鱼,但亲眼看到大福那炉火纯青的捕鱼技术,注定还是不一样啊。 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大福身上的衣袍已经湿透。待他重新上岸,额头上已经多了几滴豆大的汗珠,显然之前的行动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他将青鱼从木叉上拔出,将其把先前所抓的鱼放到一块。青鱼竟还没死透,被贯穿足有龙眼般大血洞的身体不停地挣扎翻动。 大福似力竭一般,顺势瘫坐在地上。他大口呼吸着空气,半晌之后,语气略有些颤抖地说道:“小荒,你去附近找点野菜和柴禾,咋们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嗯!”,拾荒也没闲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骄阳似火,远处天际间的云层被那烈日渲染成一片绯红之色。天似乎被烧穿烤化了一般,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尽火域,吞吐吸收着万千鲜红的彩霞光华。 拾荒回来时,小溪旁早已燃起了一堆不大不小的篝火。 拾荒将灰色布衣包裹起的野果和野菜一股脑地倒在地上,一旁地大福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他事先已经削好了几只足有两尺长的木签。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再将地上刚死不久的鱼轻轻抓在手上。旋即把鱼按在溪水旁的鹅卵石上,右手紧握着那柄锋锐的小刀,仔细地开始剔除鱼的鳞片。 不多时,平静的溪水面就漂浮了少许的鱼鳞。在日光的照射下,倒想是散发着银色光晕的花瓣,宛如一幅美轮美奂的山河图卷。 大福将剩余几只死鱼放在溪水旁,开始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不一会儿,所有鱼都已剔鳞完毕,大福将那些鱼挨个用木签穿好。从拾荒的角度看去,倒有几分皇室厨师的风范。 大福接下来的动作就更具厨师风范了,他用刀在每条鱼身上割开长约几厘米的小口子,然后再将拾荒采摘回来的野果野菜握在手上,手掌一合,仅仅是轻微地发力。 那些汁液便顺着野味慢慢地滴落而下,汁液顺着死鱼被割开的口子渗透而入。一盏茶的功夫,几条鱼便被染成一种奇异的深色,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大福连鱼带签地烘烤在篝火上,他伸手将地上那些卖相有些奇怪的野味抓在手中,再次轻微发力,一些晶莹剔透的黄色汁液滴入烤鱼上。 片刻之后,那些鱼儿便被灼烧成焦黄色,令人食指大动。 那些卖相奇怪的野味叫做蓝油花,是一种长相类似花朵般的蓝色植株,酷似花朵却又不是花朵,这便是它的奇异之处。 那蓝色花瓣中本该是花蕊的地方却是几根晶黄的尖状叶片,里面储存着少量但却极为精纯的油脂。 由于其成本低廉,所含的油液用来作用食品调味品再合适不过,所以很多厨师都喜欢将其用来所为榨油的原料。 拾荒在一旁眼睛睁得老大,双眼就像发现了宝藏一般大放神光。 也许是须臾之间,也许已经过了良久。一条条烧制成金黄色的烤鱼一一出炉。 大福将其中最先烧好的烤鱼递给了拾荒,后者也不客气,看着金灿灿的烤鱼,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别吃那么急,小心噎着,我这里还有不少呢……啾唔……”,大福看着拾荒的并不雅观的吃相,没好气地说道。 不过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是始作俑者,但大福对自己考的鱼早已是垂涎三尺。 这一条条喷薄着油香的焦黄色烤鱼无不在挑逗他的味蕾,大福感觉那一块块鲜嫩味美的鱼肉仿佛在自己舌尖上跳起舞来。 这些口感绝佳的烤鱼令两人吃得大快朵颐,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已吃撑了过去。他们身体向后一仰,同时软倒在地,相视一笑,一种叫做【友谊】的情感在两人的目光相触中迅速攀升。 时间,亦在两人的相处中不知不觉地迅速流逝,远边的日暮途穷,整片明亮的碧空逐渐暗沉了下来…… 卷一:序章开幕 (三):灾患无声 待拾荒和大福回到贫民窟,天色已晚,贫民窟那些摇摇晃晃的破房子在无尽的夜色中看上去无比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崩塌,陷落一般。 夜晚的贫民窟已经燃起了火把,将整片缺少建筑而又荒芜的土地笼罩在一层通明中。 拾荒和大福蹑手蹑脚地回到了院子里里,他们屏息敛声,小心翼翼地走向里屋。唯恐吵醒了勒姆爷…… 不错,此时的勒姆依旧平躺在藤椅上,就像从未动过一般。他的双眼紧闭着,呼吸均匀而又平和,似乎是睡着了。 拾荒和大福可不想吵醒他,他们这么晚才回来,自然是有些忐忑和心虚。 两人一点点地挪动着脚步,奈何天太黑,根本看不清路。 两人一前一后,他们步伐一致,看上去倒很有默契。不多时便走到了里屋的门前,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咔嚓……”,一声木棍被踩断的脆响在静谧的夜晚荡起,这阵并不大的声音在大福和拾荒听来犹如晴天霹雳的一道惊雷般。 “完了……”,两人心中暗呼不好,都将头齐刷刷且僵硬地看向勒姆爷。 “回来了?”,耳畔边响起了那道格外熟悉而又苍老无比的问候声,那个独属于勒姆爷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地温暖人心。可如今在两人耳中,就不是那个滋味了。 “回来了就快去睡吧,时候也不早了。”,紧接着,勒姆爷再次说道。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那份疑惑。 “哦,好。”,拾荒点头答应了一声,便拉着大福走回里屋了。 【诺穆萨德帝国·帝都·内格拉古堡·皇帝行宫】 坐落于诺姆萨德帝国帝都【米可塔亚】的【内格拉古堡】此时正笼罩在一片浓郁的夜色中,盏盏灯火阑珊,在纯黑的夜幕下燃着徒劳无获的点点星光。 内格拉古堡就像端坐在【米可塔亚】的巨大雕像,又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暗巨兽,逐渐地露出它在黑暗中狰狞血腥的青面獠牙。 古堡是一种拱顶尖状建筑,它巍峨高大得犹如一座山峰,从正面根本无法看到它的全景。它那圆锥式顶端高耸入云,古堡内有很多房间,看上去密密麻麻的。 但此时仍点着灯的房间屈指可数…… 皇帝行宫寝室的大殿内,龙榻上躺着一位神色自若的帝王,年龄大概步入了中年,他的皮肤已经变得有些油腻,但依然遮不住眼神里的锋锐。 他的头发赤红而又冗长,此时正散乱地披在绣有赤许飞龙的长袍上。 “情况如何了?”,苍劲有力的声音在整个大殿内来回荡漾。 龙榻前有一层不厚不薄的帷幔,遮住了皇帝的真容。龙榻外,一位黑衣男子正恭敬地跪伏在地。 “回陛下,【诺姆铁骑】已经顺利离开帝都,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大概能在三天之内到达【穆尼尔斯】。”,黑衣男子深埋着头,他的身躯微微颤抖。 “很好,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透露,切莫打草惊蛇。”,这位诺姆萨德的帝王有些谨慎地说道,“还有,让他们不要走大道,尽量抄小路。” 昔日杀伐果决,做事狠辣的帝王居然会顾忌这些细节?听了他的话,黑衣男子也是微微一愣,不过在皇帝面前可不敢怠慢半分。 回过神来,语气略微有些诧异地问道:“陛下,如果抄小路的话,时间大概会延长两天之久,有这个必要嘛?” “当然有必要,这件事越少有人知道越好,本来就是违背人伦的。”,帝王的声音很平静,在黑衣男子听来,简直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就像是藏匿在黑暗中的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随时都会张开那致命的血盆大口。 黑衣男子心中暗暗一凛,忍不住地发冷,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位高明的国君就会在默恩大陆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好的,属下明白了,陛下早些休息吧。”,黑衣男子站起身来,恭敬地向帷幔后的男子行了一礼。 “你退下吧。”,帷幔后的帝王招了招手,眼神重新变得涣散慵懒,仿佛随时都会睡着一样。 黑衣男子转身向殿外走去,他的脚步很轻,轻得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国师,你以为本王做的如何?”,帝王的双眼再次变得锋锐起来,一股厉芒从他眼底划过。 “陛下所为甚佳,便依照您的意思将计划行使下去吧。”,大殿的角落外,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逐渐露出他的身体轮廓,微弱的光亮勾勒着他挺拔身躯上的肌肉线条。 不过他的五官被笼罩在大殿的阴影中,让人无法看清。 他的音色很怪,低沉之中又带着一份高亢,起起伏伏的声音抑扬顿挫,像是经过刻意的拿捏,变得尖锐而又诡谲多变,听上去有种渗人的怪异。 但这位帝王显然已经习惯了前者的拿腔作调,双眼微眯,在那一瞬,他的眼神变得阴冷残忍,“事成之后,国师有几分把握将【加尔鲁什帝国】拿下?” 角落处的高大男子轻轻躬身,他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妖冶而又阴暗的弧度,形成一种微妙无比的冷笑,“八成!” 帝王的眼神中并没有出现了理想之中喜悦,他双眉微皱,有些疑惑地问道:“那国师口中剩下的两成意外是?” 高大男子的唇角微勾,维持着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陛下是聪明人,这么简单的问题不会不知道吧?” “你是说?”,帝王眼中精光大放,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圣堂】!” 帝王深吸了一口气,这位冷血骄横的一国之君,这位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枭雄,竟然出现了人们不可能在他脸上看到的情绪:【恐惧】! 不错,就是【恐惧】。就连角落处的高大男子脸上那抹笑意也荡然无存,就像从未有过一般。 这位帝王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的呼吸急促而又不稳,片刻之后,他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的话语仿佛是从咽喉里面艰涩地挤出来,听上去绝不平稳,“【圣堂】确实是个不小的变数啊,或许只有【圣堂】里的人才知道,他们在默恩大陆到底布置了多少【天阁】……”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被誉为诺姆萨德帝国【第二帝都】的【穆尼尔斯】,里面的【天阁】自然不在少数。”,国师接过他的话,语气同样沉重地说道。 帝王的脸色微变,他的声音由于极端的恐惧变得颤颤巍巍,“看样子,抄小路确实是个明智之举啊。” 角落旁的国师哑然失笑,他苦笑道:“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三皇子了吧,但愿这次他的行动能隐秘一些,别被【天阁】察觉到异端才好……” 帝王的脸色逐渐恢复平静,他那恐惧的眼神久违地多了一份希冀,“如此便再好不过了,到时上了战场,即便是【圣堂】,也无权插手这些尘世中琐事了吧。” 高大男子重新恢复了那种身处阴霾的神秘感,他的语气再次变得怪异,“届时,陛下便是默恩大陆上一统两大帝国,疆域最大拥有者的枭雄了。” 这位诺姆萨德的帝王眼神一凝,前所未有的狂热地从他双眸中涌现而出,“此事若成,国师便是我诺姆萨德帝国的最大功臣了。” 诡异的大笑声在大殿内来回荡漾,不知怎的,【内格拉古堡】仿佛变得有些妖异。 那声大笑似乎永远不会消失一般,将夜的颜色悄无声息地加重,黑幕变得更加沉凝了。就连空气也变得粘稠,充满了一股肃杀的腥甜气味…… 明静的夜空上,一轮皎洁的残月如同冥界死神手中的镰刀,绽放出阵阵逼人且象征死亡的森冷寒气…… 卷一:序章开幕 (四):惊蛰之时 【诺姆萨德帝国·穆尼尔斯·贫民窟】 当天边最后一丝黑暗都被通亮噬尽时,光明成功地完成了反客为主,不多时,明朗的晴天上便多了几分云彩。 几朵洁白无瑕的白云堆积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一座白色的小山。犹如亭亭玉立的天上仙子,静静地伫立在那,明艳不可方物。 大福和拾荒一大早就起床了,和勒姆爷住在一起,长此以往便都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昨晚他们俩回来为什么会忐忑?就是因为勒姆爷时刻都在和他们强调要早些回来,他们是贫民窟的孩子。在常人眼中,他们的性命是低贱的,用命如草芥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都不是勒姆爷的孩子,都是被勒姆爷外出游历时捡到的,大福从小就跟着勒姆爷了,拾荒是大福之后来的。 “起来了?”,他们一从里屋出来,勒姆爷慈祥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两人象征性地问候了一声,随后走到了勒姆爷的藤椅两侧。 “大福啊,你上集市买点吃的东西回来吧……”,勒姆爷神色平和地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勒姆爷慢条斯理地抬起来那只布满皱纹的古铜色的手,他手上拿着一袋不大不小的钱囊,钱囊是由棕褐色的皮革制成的。 大福点了点头,这才毛手毛脚地地从勒姆爷手中接过那袋钱囊,他的瞳孔略微放大了一会儿又瞬间恢复了。 大福发现,这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钱囊,握在手里却有种不凡的质感。他感觉手中握住的并非是钱囊,而是一块温润暖和的白玉。 “勒姆爷,那我们就先走了。”,大福将钱囊收入衣袖中,准备带着拾荒离开。 “小荒就不用去了,坐下陪我聊聊天吧。”,勒姆爷的声音再次传来。大福和拾荒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里那份疑惑。不过既然勒姆爷要拾荒留下,大福也不好再说什么。 拾荒向他点了点头,大福这才转身离去。 此时的院子里,仅有拾荒和勒姆爷两人,拾荒神色有些尴尬,行为也不自觉拘束起来。 “你不用紧张,坐下吧。”,勒姆爷不动声色地说道。 “哦,好。”,拾荒看了一下周遭,找了一个木椅,很随和地坐了下来。 拾荒并不知道勒姆爷要说什么,不过他知道勒姆爷应该知道很多关于【魂术师】的话题,内心潜意识地兴奋了起来。 “小荒啊,你觉得大福这孩子怎么样?”,勒姆爷语气平和,态度似乎极为随意。 拾荒微微一愣,他也没想到勒姆爷会跟他说这些。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大福很好啊,他这个人挺热心的,对待朋友很真诚,也很乐观。” “嗯……”,勒姆爷赞许般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拾荒的眼中闪烁着几分茫然的困惑神光,就像是一位幼稚儿童听到了这世间最晦涩难懂的知识一般,“勒姆爷,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躺在藤椅上的勒姆爷逐渐睁开双眼,他的双眼很平静。乍一看,就像是凛冽寒冬被冻结的白色湖泊一般,又像是封存着赤褐色昆虫尸体经过无数年沉淀形成的黄色琥珀。 “小荒,你要明白,这个世界远没有你看上去那么简单。”,勒姆爷眼神有些涣散,就像无法聚焦一般,飘忽不定。 他深吸了口气,没有等拾荒缓过来,就继续开口说道:“你和大福所看的,都只是这个世界最干净,最和平的冰山一角。真正的默恩大陆,是一个充斥着厮杀、暴虐、权利,战争的血腥世界。” 拾荒的眼睛睁得很开,他的瞳孔因为深深地茫然不解和惊慌失措急剧放大,不知怎的,他感觉自己的嘴就像被一团白纸堵住了,硬是吐不出一个字。 勒姆爷对拾荒的异样似乎视若无睹,目光慢慢恢复焦距,他的眼神很深,很远,仿佛在预知不久的未来一般,“你和大福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这贫民窟的所有孩子也是如此。我不忍心抛弃你们,更不想看到你们被这充斥着肮脏与杀戮的世界所玷污……” 勒姆爷张开了手掌,他凝视着自己干枯瘦弱的五指,或许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他知道,自己的感知不会错。那危险的感觉就像晨钟暮鼓从未断绝,又像是一块重若千斤的庞然巨石,狠狠地压着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拾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看着一向温和慈祥的勒姆爷竟然会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感觉面前的勒姆爷好陌生,就像一位没有任何交集的陌路人。 勒姆爷再次深吸一口气,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短暂失态,他缓缓地闭上眼睛。脸色顿时恢复正常,仿佛刚才那过度忧虑的表情没有出现并没有出现似的。 “勒姆爷,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嘛?”,拾荒不敢相信地问道,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破碎了。 “罢了……”,勒姆轻轻一叹,云淡风轻地感叹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小荒,你只用记得凡事都要留一心,这个世界,并不值得我们相信。” “嗯。”,拾荒看着神色如沐春风的勒姆爷,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后的对话,谈论的都是拾荒感兴趣的【魂术师】。谈话过程中,拾荒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炽热,对【魂术师】世界的了解也在无形之中迅速加深。 拾荒在一旁听得很认真,就像是在汲取最宝贵的知识一般,听到自己无法理解的部分,他也会请求勒姆爷给他再次讲解一遍。 烈日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勒姆爷的手中已经多了一面蒲扇,手腕转动间,为自己和拾荒带了阵阵久违的清凉之意。 大福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神色有些兴奋,将集市上买回来的食物放在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旧木桌上。 “吃饭了,”,大福怪叫一声,不等拾荒和勒姆爷动手,他先掰开一只柴火鸡开动起来。 看着大福的吃相,拾荒不禁哑然失笑。 “大福来的正好,有件事我要跟你们俩说一声。”,勒姆爷正色道,他的脸色很严肃。 “什么?咕噜……”,大福回头看着勒姆爷,他的声音因进食变得含糊不清。 不过勒姆爷显然并不在意,他继续说道:“昨天我和海拉谈了一下。接下来这几天,你们会跟着他一起去市集上的酒店做点零工,也是该让你们接触一下外界了。” …… …… 【诺姆萨德帝国·米可塔亚郊外·南之森】 嗒嗒嗒…… 静谧的【南之森】响彻起诡异而又整齐划一的踏步声,繁茂的树荫下,有一只并不冗长的军队。 他们的面容都被遮挡在一层厚实的铁皮头盔中,铁质金属反射着太阳映射下来的森白冷光。 他们的瞳孔无比淡漠,就像经过特殊的训练一般,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铿锵有力的步伐透露出阵阵的肃杀之气,那汹涌澎湃的气势升腾而出,将整个军队渲染得冷血而又冰冷。 走在对于最前面的,是为剑眉星目的赤发男子,他胯下的骏马比身后的一堆军马都要高大。 强劲有力的四肢被覆盖在银白色的脚盔下,随着那只高大骏马的踏步,赤发男子腰间的铁制佩剑会不停地拍打着马鞍,放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英俊的赤发男子抬起高傲的头颅,唇角一勾,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逐渐在他脸上浮现而出,“贫民窟的孩子们,本皇来了!” 日光透过斑驳陆离的树影影影绰绰地照射进来,树林子里充斥着窸窸窣窣的不自然的落叶声,这些杂音很快安静下来…… 可怕的沉寂蜂拥而至…… 卷一:序章开幕 (五):先礼后兵 【诺姆萨德帝国·穆尼尔斯·贫民窟】 拾荒站在贫民窟向外望去。 远处的市集此时正沐浴在一片如希冀般的金光中,通向贫民窟的道路是由灰白色的岩石铺就而成,这条路经过万千岁月的洗涤和无数风雨的侵蚀变得坑坑洼洼。 不过在贫民窟的居民们看来,这条道路依然开阔宽敞,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地畅通无阻。 “走吧。”,拾荒开口说道,他和站在身旁的大福迈步走上了那条离开贫民窟的大道。 自从勒姆爷让他们跟着海拉去市集上的酒店里打零工后,这已经是他们工作的第四天。 这些日子他们看到了穆尼尔斯形形色色的人,有居住在社会最底层的劳苦人民,也有霸据一方的当地豪强贵妇。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脑海中所理想的世界早已不在是从前那般美好,逐渐充满了金钱名利以及扭曲冷漠的人心。 他们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酬劳会在他们当天工作结束之后由老板发放给他们。 老板是个儒雅的中年绅士,听他的口气,他以前似乎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贵族,不过后来因为仇家的陷害没落了。 老板为人很好,特别是对他们这些贫苦的底层孩子。 尽管这样,当拾荒和大福拿到那份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十分丰富的酬劳时,他们的脸上并没出现意料之中的喜色,甚至连一丝喜色都没有。 在他们看来,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在充满铜臭味的酒店做零工,远没有他们昔日在贫民窟生活得那般悠闲快活。 【第五日】 清晨,天空上并没有出现本该出现的太阳,也许是天色太早的缘故,此时的贫民窟已被一阵深不见底的纯白雾霭包围在内。 满天的粉尘和细小的颗粒物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地上泥土的清新气息,散发出了一种让人不敢恭维的怪异气味,就像是一场滂沱大雨将山间的植被全都冲刷了一遍。 那些雾霭大量地堆积在一起,汇聚成一座宛如承载着皑皑白骨的尸山,整个贫民窟看上去就像冰封万里的白色城池。 贫民窟外的灰白岩石道路上,黑压压的军队缓缓压力,他们胯下的骏马踏着致命的步伐,令人不寒而栗。 同一时间,与灰白岩石道路相距不到几里的院子里,勒姆爷睁开了睡眼惺忪的双眸,神态有些慵懒地喃喃自语道:“他们终于来了……” 远处,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赤发男子停顿下来,他招了招手,跟他身旁的黑甲侍卫嘀嘀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那人点了点头,随手拿出了一只点缀着比夜空上的零星还要璀璨夺目的宝石的牛角,他右手紧紧将其握着,头颅微微向上轻扬,嘴唇含住那宝石牛角最尖锐的那端。 一阵闻若牛鸣势如洪钟的号角声在偌大的贫民窟骤然响起,它听起来尖锐而又刺耳,仿佛能将最亮,最深的黎明贯穿。 贫民窟所有处于睡梦中的人们无不被这突兀离奇的号角声吵醒,渐渐地,整个贫民窟的人们变得惊慌失措,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喧嚣闹腾。 “勒姆爷,发生什么事了?”,大福和拾荒也是吓了一跳,他们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起床的。 藤椅上的勒姆爷轻轻一叹,他那浑浊不堪的湿漉漉的眸子透露出的目光极为深邃,“让我去会会他们吧,大福,扶我起来。” 大福不敢怠慢,他连忙走上前去,接过勒姆爷的手,将他从藤椅上扶了起来。 勒姆爷从藤椅上下地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很僵硬,就像是常年没有活动一般。 大福依旧在旁边扶着他,唯恐勒姆爷摔倒在地。 勒姆爷略微活络了一下筋骨,他轻拍了一下大福的手,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 拾荒和大福都知道,勒姆爷的身体因为年轻时受过很重的伤引发了旧疾,从而使他根本无法直立行走。 勒姆爷的背十分弯曲,已经到了要和脚下的地面平行的程度。 勒姆爷右手虚握,一股恐怖的吸力从他掌心传出,这股庞大的力量令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混乱。 下一秒,院子里距离他们不远处横躺在地的木质拐杖便凭空出现在勒姆爷的手中。 那只木质拐杖由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紫檀木制成,细致入微的雕刻技术令这只拐杖的卖相大幅度提升,鎏金色的精美纹理如同繁茂的藤蔓盘旋在这只拐杖上,大有几分古朴典雅的韵味。 不过拾荒和大福已经顾不上欣赏那只木杖了,他们的眼睛瞪得老大,显然被勒姆爷刚才那翻举动吓傻了。 拾荒的情况还好点,他仿佛看到这个世界上最无法相信的事,深吸一口气,却依旧控制不住哆嗦的牙口,“勒姆爷,你……你……” 说到这里,他口中因为惊愕俨然无法再吐出一个字,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靠,腿脚也剧烈地抖动起来。 勒姆爷很随意地一笑,左手杵着木质拐杖,转身向院外走去。 “走吧,孩子们,今天你们能学到多少,就靠自己的悟性和造化了。”,勒姆爷有些沙哑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能清晰传入他们两人的耳中。 大福咽下去了一口唾沫,他下意识地看向拾荒,发现后者也在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眼中的那份疑惑已经明了。这才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勒姆爷,原来你是【魂术师】,怎么不早说?” …… …… 威尔·兰斯洛特此时已带领着军队浩浩荡荡地进入了贫民窟,这位年轻有为的皇子正抬着高傲的头,骏马之下的贫民窟怀着恐惧情绪的穷苦居民,仿佛都是他的忠狗臣子一般。 他的神色得意极了,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听着,土著人们,献出你们的孩子,这将是他们生命中唯一一次为帝国效力的机会。我相信不多时,他们就会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无上荣光。” 此话一出,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贫民窟的人群顿时恐慌了起来,场面瞬间变得混乱。 那些贫民窟的孩子们东奔西逃,不一会儿,在场的所有小孩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他们开始躲起来,妄想逃过一劫。 威尔·兰斯洛特似乎并不在意眼前的乱象,他的嘴角始终保持着一种类似于胜利者的微笑。 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就像神话传说中的上帝,在他看来,这些土著人乃至贱民的生死自己伸伸手指头就可以了结。 “精锐的萨姆铁骑们,去把那些调皮淘气的孩子找出来吧,我们可耗不起。”,威尔·兰斯洛特的语气就像是下了最后通牒一般不容置疑,玩笑归玩笑,他可一点都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况且在临走时,那位帝国里最神秘莫测的国师就仔细叮嘱过自己,一定要尽快。 就在这时,躁动不安的人群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 威尔·兰斯洛特微微皱眉,他发现让人群平静下来的竟是一位其貌不扬的耄耋老人。 在他的视野里,那位连走路都有些不稳的垂暮老者,似乎有种强大的号召力。 更令他不解的事,那位老人的神态很平常,他的脸色古井无波,就像是一位深谙世事的谪仙一般。 威尔·兰斯洛特在这个在他看来根本毫无威胁的贫民窟第一次感到有种深深的挫败感,那老头子的反应太平淡了,可以说得上是从容不迫,波澜不惊。 那老者身后跟了两个稚童,一位瘦弱,一位肥硕。鲜明的对比下,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感。 “你不怕我?”,威尔·兰斯洛特的眉头皱得很深,表情从先前的轻佻变得认真起来。 “嚯嚯……”,勒姆爷干笑了两声,微笑着说道:“来者是客,既然都是我们的客人,我为什么要怕你?” 威尔·兰斯洛特双眼微眯,在他看来,这个老头已经疯了,死到临头还在这里疯言疯语。 不等这位皇子深思,勒姆爷便接着说道:“阁下远道而来,一路上历时已久,舟车劳顿。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在我们贫民窟停留几日,让老夫好好地为你们接——风——洗——尘!” 最后几个字,他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在旁人看来,勒姆爷身上有种惊人的气势。 “好啊,本皇正有此意。”,威尔·兰斯洛特重新露出了微笑,不过他的笑意开始变得玩味起来。 手杵拐杖,躬身在地的勒姆爷比坐在战马上的那位皇子的高度低了很多,他抬头看着威尔·兰斯洛特,眼神的那份嘲讽的意味丝毫不减。 眼神交流中,他们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躁乱,粘稠起来。 勒姆爷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态,连这位皇子都暗暗心惊对方的定力。 “你很喜欢这匹马么?”,近距离看,那匹马异常地高大,足有两米开外,赤色的皮毛格外油亮,显然是一匹久经沙场的纯正血脉的高种亚恩马。 那匹马跟着主人久了,性情似乎有了极大的变化,他的眼皮慵懒地低垂着, 一旁的大福凑到拾荒的耳边,小声嘀咕道:“勒姆爷他行嘛?”,这位胖子似乎并不怎么放心。 “我们应该要相信他,他可是魂术师。”,拾荒此时看向勒姆爷的眼神光芒万丈,异彩连连。 “嗯?”,威尔·兰斯洛特从鼻尖发出一丝轻哼,似乎没听明白勒姆爷的意思。他低头看着后者,表情有些迷茫。 “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我帮你?”,勒姆爷气势瞬息变得凝实了,那摇摇晃晃的身体如同山岳笔直地挺立在那里,大有几分渊渟岳峙之意。 威尔·兰斯洛特的脸色微变,他竟然从这个马上就要入土的老者身上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感。 正要开口,他的眼神就彻底变了,变得惊恐万分。 下一瞬,勒姆爷便移动到了威尔·兰斯洛特的面前,他伸出空闲下来的右手食指,轻飘飘地搭在这位皇子的肩上。 这位尊贵的皇子神色大骇,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万斤巨石压住一般,他和胯下的高种亚恩马瞬间跪伏在地。 他那双赤色的瞳仁骤然掀起了惊愕万分的诧异风暴,一股至强的魂力压制着威尔·兰斯洛特和那只亚恩马,就连他身边的空气都为狂暴起来。 这位皇子的双膝落地,此时的他竟然和躬身的勒姆爷一个高度。 胯下的亚恩马被那位正处于窘境皇子的双膝锁住了后脖,痛苦地发出阵阵悲鸣。 它那强壮有力的后退猛然蹬地,掀起满天的粉尘,即便这样,也依旧无法动弹半分。 周遭的诺姆铁骑也是被眼前的异变吓了一跳,他们将勒姆爷和那位皇子团团围住。 “别靠过来!”,威尔·兰斯洛特大喝一声,他知道,在拥有魂力的存在面前。这些披挂带甲的诺姆铁骑不过是躲藏在铁疙瘩里面的可怜人而已,一旦动起手来,他们甚至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就好多了,下马说话不好么?你那副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嘴角真令人厌恶。啧啧啧……”,勒姆爷笑容依旧,他的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 “你……到底是谁?” 威尔·兰斯洛特虽惊不乱,他可是整个帝国最具天赋的皇子。他从小就在修行上就展现出了极为出众的天赋,十二岁那年便代表诺姆萨德帝国去【主圣城】莫耶克伦参加了【聚魂式】,顺利地完成了【升魂】,成为了一名真正意义上的【魂术师】。去年,他的魂力就已经达到了【破元】之境。 他虽然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并不起眼的老者是位【魂术师】,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在他看来,即使勒姆爷的魂力强大而又深厚,但若是自己凝聚出魂力来,定是能够碰上一碰的。 “你说我么?我不过是个贫民窟的穷困潦倒的老人而已……”,勒姆爷的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暧昧不明,仔细看去,倒像是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怎么?你刚才不是很嚣张嘛,连我这把老骨头都弄不过?” 威尔·兰斯洛特冷哼一声,绯红色的光芒顿时从他的脚下升腾而起,他浑身都附着在了一片火红色的刺眼光晕中,所散发出来气息骤然攀升到了极点。 四周的温度急剧升高,威尔·兰斯洛特身上散发着银白色金属光泽的铠甲仿佛要熔化了一般,不断地冒出热腾腾的水汽。 反观勒姆爷,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破旧的衣袍无风自动,被吹得猎猎作响。诡异的是,他的衣服仍然完好无损,没有丝毫烧坏的痕迹。 威尔·兰斯洛特的身体呈半跪姿态,明眼人可以看出,勒姆爷的魂力已经无法压制住这位天赋异禀的帝国皇子了。 可真的是这样嘛?勒姆爷按在威尔·兰斯洛特的肩盔上的手指变成了两根,一根食指和一根中指。 异变再次发生了,威尔·兰斯洛特那提升上来的气势骤然一泄,他的双腿猛然嵌入地面,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凹槽。 一股汹涌澎湃的魂力风暴以两人身体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离得近那些诺姆铁骑骤然被魂力气浪掀翻在地。 受惊的马顿时摆脱了铁骑们的控制,向四周狂奔逃去,一时间,贫民窟再度混乱起来。 “老……匹夫,你在玩我?”,威尔·兰斯洛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的表情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这一刻,他终于产生恐惧的情绪了。 不错,就是恐惧。他先前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护体魂力被勒姆爷轻而易举地破掉了。此时的他,感觉自己的力量被束缚了,就连凝气都无法做到。 “我玩你,有吗?”,勒姆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的神色无比讥诮,摇头嗤笑道:“后生家,你实力虽然不弱,但要是我真的对你动手,你活下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看着威尔·兰斯洛特的一脸惊惧的神色,他施施然地说道:“你不用害怕。老夫,已经很久没有杀生了,所以今天不会对你出手。”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不是想带走贫民窟的孩子嘛?这样,你陪我下一盘棋,只要你赢了,我就让你带走他们,如何?” 威尔·兰斯洛特的嘴巴闭得很紧,并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肩上所承受的力量太过庞大,压制得他说不出话来。 那股极为狂霸的魂力凝聚成无数道锋利无比的气刃,它们在自己的周身环绕盘旋,那股不稳定而又肆虐的魂力,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威尔·兰斯洛特切割成血肉模糊的碎片。 威尔·兰斯洛特暗自咬牙,旋即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勒姆爷轻然一笑,将右手从他的肩盔上移开。 威尔·兰斯洛特感觉肩上那股压迫力消失全无,他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剧痛感从他双膝处传来,他五脏六腑都被震得轻微错位,力竭的痛苦开始布满全身。 他吃惊地发现,自己连站立都无法做到,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酸痛的肿胀感。 他双手杵在地上,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躯体,一时间,汗如雨下,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脯不规则且剧烈地上下律动着。 威尔·兰斯洛特下意识地看向勒姆爷,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可勒姆爷的目光早已不在他的身上,他杵着那支木质拐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海拉,去沏一壶上好的茶来。诸位好好招待一番,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 …… 卷一:序章开幕 (六):暗狱封魂呪 【诺姆萨德帝国·穆尼尔斯·贫民窟】 威尔·兰斯洛特面沉似水,他看了看木桌对面的老者的老者,眼神中充斥着的不在是恐惧,而是淡淡的尊敬之意。 这点零星的情绪,或许连勒姆爷没有洞察到。 两人之间的木桌上摆着一副棋盘,棋盘上的棋局错综复杂,黑白相间地交叉一片。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副棋盘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黑白色的棋子填满。 威尔·兰斯洛特右手双指夹着一枚黑子,他此时的注意力全在棋盘上,额头上已经有了几滴豆大的汗珠。 对面的勒姆爷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他的脸上几乎总是挂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笑容。 周遭的诺姆铁骑以及贫民窟的居民以合围之势站立,诺姆铁骑早已尽数下马,方才三皇子的窘境他们也是有目共睹的。 那可是【魂术师】啊,能血虐三皇子的【魂术师】!旁人不知道三皇子的实力,他们作为三皇子亲卫的诺姆铁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几年三皇子驰骋沙场,为诺姆萨德帝国立下赫赫战功,他的势力已经遍布朝野。 帝国里有很多支持他的大臣,就连那位国师也对他格外礼遇,他们知道,三皇子是目前所有帝王子嗣中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不过此时的威尔·兰斯洛特的表情可不太好看,他心中已经暗暗后悔了,当时听国师提起这个计划就不该向父皇主动请缨来这个贫民窟。 虽然勒姆爷说自己不会杀生,可这是人家的地盘啊,鬼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给自己一掌。那我就死得太冤了…… 想到这里,威尔·兰斯洛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心有余悸地看了勒姆爷一眼。发现对方依旧面含微笑,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重新看向棋局,夹在手中的那枚黑子始终没有放下,他认真地注视一会儿,旋即脸上露出一种痛苦的挣扎。 威尔·兰斯洛特站起身来,他躬身向坐在木椅上比自己矮上不小的勒姆爷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前辈,我输了。” 对面的勒姆爷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不是还没输么?” 威尔·兰斯洛特苦笑一声,随后转身望向天际,远处,斑驳的大雾早已消散,只留下了嫩绿植被上的露珠。高耸入云的巍峨峰峦连山绝壑,带上重重的灰青幻影,太阳已然拨开云雾,崭露头角。 威尔·兰斯洛特嘴上念念有词:“前辈不必再揶揄我了,确实是我输了。前辈之棋局,生生不息,看似无理中又自带其玄妙。方才这棋局,已是死局,晚辈败态已经显露。照这样下去,不出十步,晚辈必败无疑。” 勒姆爷听后大笑几声,“你倒是看得清明。我看到你身上还有未了的事,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未了的事?”,威尔·兰斯洛特闻言一愣,他脸上若有所思。突然间,瞳眸中精光一闪,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 勒姆爷微笑了一声,他点了点头,清风依旧。乍看之下,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如今棋在你手,该怎么下好这盘棋,全看你自己了。” 或许是勒姆爷看错了,他发现威尔·兰斯洛特眼中的敬意加重了几分,他目光一凛,“晚辈方才扰了前辈清修,还望前辈海涵。如今在贵居叨扰已久,晚辈就先告辞了。” 若是生人见了这和睦融洽的一幕,说不定会以为勒姆爷是这位皇子的良师益友,哪回想到方才他们干了一架。 “嗯,去吧。”,勒姆爷轻抚下颚的白须,此时的他已经重新站起身来,在大福的扶持下和拾荒离开了。 围得严严实实的人群很自然地让开一条道路,尤其是那些诺姆铁骑,他们看向勒姆爷的眼神就跟看着怪物无异。 居民们当然不会有这种情绪,他们注视着勒姆爷,目光诚恳而又满含敬意。 “我们走。”,目送着勒姆爷离开,威尔·兰斯洛特这才下令离开。 他的那匹亚恩马在刚才的碰撞中已经鸿飞冥冥,此时他胯下的是副将的战马。虽说比不上他的那匹马,但也是一种优质马。 众多勒姆铁骑也上了马,随后便跟着威尔·兰斯洛特离开了,步伐依旧是那么地铿锵有力,但却多了几分参差不齐。 …… 【诺姆萨德帝国·穆尼尔斯·贫民窟外】 “殿下,刚才那位老头有些故弄玄虚了吧?”,穿着纯黑铠甲的副将在威尔·兰斯洛特身旁说道。 后者却是脸色平静,他淡然地说道:“并非如此,他说得很对。” 在副将的视线中,可以看到威尔·兰斯洛特的眼中浮出一丝丝淡漠的杀意,这抹杀意很轻,轻得难以捕捉却极为致命。 他面如寒冰,语气有些冷漠地说道:“我却是还有未了的事,方才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不过……” 说到这里,威尔·兰斯洛特话语一顿。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已经转变为另一种表情,那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深深的恐惧。 威尔·兰斯洛特的声音开始颤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那位老者的魂力好可怕,刚才的胜利绝对是压倒性的,他完全可以在瞬息之间杀掉我……” 这位皇子接下来说的话,就连他的副将都惊愕不已,“这种程度的魂力,就连我的父皇和那位国师都不具备。” 说完这些之后,他脸上的恐惧才淡淡散去,但他目光中的那抹忌惮却掩饰不了。 “殿下,你不会感觉错了吧?况且……”,副将下意识地说道。在他内心深处,是不愿相信这个令他无比怀疑排斥的事实的。 “不用说了,我的感觉不可能有错。这次行动失败的责任全部在我,是我贸然带你们来到这个贫民窟,才导致我们无功而返。回去之后,我会向父皇请罪。”,威尔·兰斯洛特挥手打断了副将的话,以防他继续说下去。 后者也很知趣,他恭敬地向威尔·兰斯洛特点了点头,驾马退到了一旁。 【诺姆萨德帝国·穆尼尔斯·贫民窟】 勒姆爷和两位孩子已经重新回到了院子里,他目光环视了一下周遭。 忽然,他猛地跪倒在地,一支血箭从口中喷出。那些鲜血洒落在地,绽放开了一朵妖艳诡谲的暗红莲花,留下血红的色泽。 “勒姆爷,你怎么了?”,大福也是被眼前的异变吓了一跳,他急忙轻拍勒姆爷的后背,希望能为他缓解点痛楚。 勒姆爷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大福这才收回自己的胖手,转而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难道是刚才的那位皇子对你使了阴招?”,拾荒在走上前来,他扶住勒姆爷的身体,狐疑地说到。 “那小子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勒姆爷语气有些轻蔑地说道,不过他的脸色依旧有些痛苦,“只是,我或许永远都不能使用魂力了。” 他的目光无比凄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此时他的目光锁定在自己的右手掌心。 在勒姆爷的右手手掌上,有一圈由深黑炫芒组成的圆形图案若隐若现。 那圈图案就像图腾一般,上面镌刻着古老而又晦涩难懂的铭文谶语,一圈又一圈的复杂魔纹和云纹交错排列在一起。飞禽走兽以及长相突兀离奇的怪鸟异兽清晰可见,那一小圈图腾甚至可以被称之为一个错综复杂的小世界。它不停地闪烁着纯黑色的光晕,明明灭灭,时隐时现。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当诺姆爷那大量的精纯魂力涌入手心处,那圈图腾就会变得异常显眼。 它似乎与魂力产生了排斥,很显然,那圈纯黑图腾始终是获胜者。因为每当魂力碰触到那圈图腾,就会瞬间泯灭,就像是被分解了一般。 勒姆爷蜡黄的脸此时无比阴沉,他所透露出来的负面情绪,让大福和拾荒都为之一惊。 大福吞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问道:“勒姆爷,你没事吧?” 闻言,勒姆爷的脸色转而恢复了正常,笑容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没事,不过【暗狱封魂呪】被激活。方才压制那位皇子时,我动用了自己的魂力,然后这股可怕的封印之力与我的魂力在身体里对峙排斥……” 说到这里,他惨然一笑,“那股肆虐的力量太过狂暴,我全身各处的魂脉尽然断碎,就连内脏器官都险些被震碎,幸好我的本源魂力护住了我最后的生命。” 勒姆爷表情无比痛苦,拾荒和大福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们能理解诺姆爷心里那份无法形容的痛苦。 从高高在上,能力非凡的【魂术师】瞬间变成泯于众生,平淡无奇的【普通人】,换做是他们自己,恐怕连自尽的死志都有了吧? 勒姆爷在大福的搀扶下回到了藤椅上,他双眼紧闭,有些释然地说道:“不过你们这些孩子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重新做回普通人嘛,哭什么,我这不是还没死嘛?” 大福啜泣不止,那是一种无声的痛苦,他肥胖的身躯不断地颤抖,他被勒姆爷刚才的可怕神色吓坏了。拾荒不忍看到这一幕,他别过头去,眼中隐有泪光。 勒姆爷略微咳嗽了几声,他用手捂住嘴唇,旋即隐秘地放在压在自己身下,“别哭了,听我说。”,他用手抚去大福眼角的泪珠,一脸慈祥,“拾荒,你也过来。” 拾荒抽泣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到藤椅旁和大福站在一块。 勒姆爷表情郑重起来,认真而又严肃地说道:“听着,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一定要记清楚。” “嗯。”,两人停止了哭泣,同时点了点头。 勒姆爷开始端详起他们,脸上流露出一许欣慰的笑意,“今天那些人铩羽而归,要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虽然我并不能判断具体的时间,但我已经尽我最大努力去威胁他们。” 是啊,勒姆爷瞬间碾压威尔·兰斯洛特,以压倒性地姿态战胜他。何尝不是一种震撼,只是他也不知道,来者究竟是何人? 不过从他们的一身装束,以及那些人隐隐以威尔·兰斯洛特为首,再加上领军人物的魂术师身份,他内心已经有了准确的判断。 勒姆爷平躺在藤椅上,神色有些忧愁,“那个红毛小子不简单啊。能屈能伸,还有几分悟性,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帝国的某位皇子,如此身份还能做到这般隐忍,未来即使成不了大器,也会成为一代枭雄。” 许多年后的一天,那位天赋异禀的赤发男子已然成为一名身旁帝王之甲的当世枭雄。 到那时,无数的山河会被他血洗,无数的人民被他屠戮。他会在枯骨尸海中,于刀山剑河中,隐破碎江山里,建立起自己的王座冠冕。 勒姆爷不会看到那一天,因为那时,他早已溘然长逝…… …… 卷一:序章开幕 (七):鲜血王座 【主圣城·莫耶克伦·圣堂总部】 “何事?”,一尊宛如遗落神迹的黄金王座上,坐着一位女子,她的音色如同这世间最美妙绝伦且清脆悦耳的动人天籁,又如岁月的挽歌带起迷人的神圣色彩。 “圣主,【贤者魂火】,刚才有一支……熄灭了。”,王座下,一位身穿华贵金色长袍,戴着镌刻着精美图案的金色半面具的年轻男子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仿佛在宣布一件悲天怮地的憾事。 “嗯,我知道了,【贤者魂火】消逝的具体位置呢?”,那位王座上看不清容貌的神秘女子问道,她的语气很淡漠,仿佛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关。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自信,至于自信的源头,那便是她自己的实力了。 “回圣主,是诺姆萨德帝国的一座港口城市【穆尼尔斯】。”,这位身穿华贵金袍的年轻男子始终低垂着头,那不是胆怯。 在他的视线里,有一双无比精美瑰丽的金色长靴,那长靴并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掺合了一些仿佛鲜血一般深红的色泽,两种颜色搭配之下恰到好处,让整双长靴多了一种典雅优美的即视感,也平添了几分高贵冷艳的气质。 目光再往上点,就能看见裸露在外的一对完美而又修长白皙的大腿,那双腿叠放在一起,慵懒又带着些许俏皮。那双雪白无暇,犹如冰雕玉砌而成的大腿,仿佛来自天界神庭最美妙的艺术品,闪耀着细微淡然代表着不可侵犯的圣洁的纯白光辉。 年轻男子的目光大致就集中在这些部分,他不敢再往上看来,因为从来没有人能看到【圣主】的容貌依然能泰然处之。 即便是在他们【圣堂】里,目睹过【圣主】的绝美容颜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大概就那几位主事的有机会看到吧? 年轻男子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急促起来,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嗯,此事非同小可。传令下去,命【穆尼尔斯】的所有【天阁】彻查此事。另外,尽快找到下一位【圣堂贤者】的继承人。” “是。”,年轻男子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急促起来,他想抬头欣赏一下默恩大陆上最禁忌的容颜,但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那份狂热躁动的欲望。 他始终低垂着头,直到他的身体不停地向后缓步倒退,隐于无声无形的黑暗之中…… 【诺姆萨德帝国·穆尼尔斯·贫民窟】 “若是那些人再来一次,可就麻烦了。”,勒姆爷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怅然地说道。 “确实。”,大福和拾荒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有我在,或多或少都会起到一点威慑作用,哪怕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勒姆爷声音平和,但眼神中充满着坚定,“看来是该布置后事了。” 大福和拾荒闻言一怔,不等他们愣神,勒姆爷就吩咐道:“小荒,你去找海拉借只碗,就说是我向他借的。” 拾荒眼中虽然疑惑,但也没说什么,他答应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了。 拾荒走后,勒姆爷看着大福,后者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决绝和类似于期盼的情感。 “大福,你羡慕【魂术师】么?”,勒姆爷漫不经心地问道,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大福想了想,说道:“挺羡慕的,默恩大陆上应该没有人会不羡慕魂术师吧?毕竟人家这么厉害……”,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嗯……”,勒姆爷赞许般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你想成为魂术师么?” 大福的精神恍惚了一下,这次他思考的时间更长了,半盏茶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不想。” “哦?”,勒姆爷双眉微挑,他看了看大福,示意后者接着说下去。 “魂术师固然厉害,可他们却活在杀戮和血腥之中,我并不喜欢那种生活。”,大福继续说道,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就跟他内心一般,至善至纯。 勒姆爷显然也没想到大福会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他苦涩地笑了笑,“大福啊,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责任注定是要承担的。” 大福没听明白,他有些懵懂呆楞地点了点头。 “你想想啊,假如你是一位魂术师,刚才那些人还会再轻易闯进贫民窟嘛?魂术师并不是全都为了杀戮而生,在我的眼中,魂术师的存在是为了守护和维持。” 大福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勒姆爷说的话,目光一凛,“那我成为魂术师后,是不是就能保护贫民窟和大家了?” 诺姆爷摇了摇头,他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眼神却有些认真地说道:“并不是这样,刚才那个人的实力并不弱,你得成为一名出色的魂术师,才可以保护大家。但这一切,都得基于你是一名魂术师,不然的话,你什么都做不了。” 大福点了点头,他轻轻一叹,语气有些无奈,“刚才我是魂术师的话该多好啊,说不定大家就不会遭遇那种窘况了吧?” 勒姆爷看着大福的神色,他知道,在自己的引导下,后者已经有了做魂术师的想法,而且初衷还是守护。 如此一来,他也就放心了,“大福,如果现在你能成为一名魂术师的话,你会抓住这个机会么?”,勒姆爷双眼睁开,脸色逐渐认真了起来。 大福虽然比较呆楞,但他可不是个傻子,方才听勒姆爷说了那么多,如今他又告诉自己有这个机会,鬼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勒姆爷,你是说,我可以成为魂术师?”,大福的神色有些惊疑不定,他并不是不信任勒姆爷,只是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罕见了。 “嗯。”,勒姆爷点了点头,他的神色很淡然,这件事于他而言似乎并没有多少难度,“只要你有这个想法,现在我就可以让你成为一名真正的魂术师,虽然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大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太让他意外了,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不给小荒这个机会?这样的话,我们不是两个人都可以成为魂术师嘛?” 勒姆爷苦笑着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巴不得这么做呢,你们两人之中只能有一个。” 大福想都没想,就大声说道:“那你还是把你机会给小荒吧,他比我更想成为魂术师,我愿意做他坚实的后盾。” 勒姆爷微微颔首,他这个动作并不是对大福说话的赞同,因为他眼神中的那份期盼的情感更加浓郁了。 “你和小荒是我看着长大的,拾荒他的身体素质太差,根本接受不了这股力量。你也就勉强合格吧,但更重要的还是你从小就表现出对土元素惊人的契合力。”,勒姆爷滔滔不绝地说道,也不管大福听不听得懂。 “我明白了,那什么时候开始啊?”,大福疑惑地问道,他的目光格外有神,俨然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 正在这时,拾荒拿着一只面口不大的瓷碗回来了。 勒姆爷微笑着说道:“小荒,把碗拿过来吧。” 后者立刻会意,他走上前来,将那只瓷碗递给了勒姆爷。 勒姆爷随手拿出一支有些锋锐的刀匕,在拾荒和大福骤然放大的瞳孔中,他的手腕瞬间被那锋锐的刀身割破。 勒姆爷急忙用空闲出的左手拿住瓷碗接下喷薄而出散发着热流的深红鲜血,不一会儿,那只不大的瓷碗便被鲜血填满。 “喝了它。”,勒姆爷简单明了地说道,他将那只盛满鲜血的瓷碗递给了大福。 那深红液体的血腥气味瞬间钻入大福的口鼻,虽然他很反感,甚至还有些恶心。但是一想到能成为魂术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喝就喝吧。 大福吞咽了一口唾沫,一股脑地将那碗鲜红色的液体倒入自己的嘴里,咸味又含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异味道刺激着大福的味觉,他的表情有些难受,但还是硬撑着将那碗鲜血喝了下去。 他急忙压下胃里那恶心的感觉,以防自己将刚喝进嘴里的鲜血呕吐出去。 勒姆爷右手的鲜血早已止住,他咬破左手食指,将一滴鲜血点在大福的眉心处。 “以魂为引,鲜血为祭,传魂之阵,启!”,勒姆爷此时的神色无比虔诚,就像在参于一场盛大的仪式。 在他低声的古怪吟唱中,那滴鲜血竟然从眉心处渗入了大福的体内。 拾荒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他急忙退开,站在远处观望。 勒姆爷的双眼完全变了,无比幽邃而又刺眼的金色炫芒从他的双眸迸发出来,他的气势瞬息之间攀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复杂交错却又清晰可见的金色纹路,那些纹路散发着深黄色的光芒,一时间,无数的精纯魂力溢散在勒姆爷的身体四周。 反观大福,他的脚下一座镌刻着古老符文的血红色圆形图腾升腾而起,一圈令人惊惧的恐怖红光直冲云霄。 天空瞬间被渲染成血红色,但它的气息并非邪恶,而是无比神圣。 鲜红色的云层逐渐聚集在一起,就像一座伫立在深渊血河之中的古老堡垒,看上去有些诡异。 “你竟然破开了我的【暗狱封魂呪】?”,一个巨大的深黑色虚影浮现在勒姆爷的对面,就算勒姆爷的气息强盛得可怕,但对上那位深黑色虚影也是小巫见大巫。 仅仅只是一份意志,就能与这种状态的勒姆爷相持,可想而知,那位深黑色虚影的真实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一旁的拾荒在这位不速之客的惊人威压下跪倒在地,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洒下,那股惊涛骇浪的气势仿佛要将他那脆弱无比的血肉之躯碾成齑粉。 “你锁不住我的,荒芜!”,勒姆爷气吞山河地断喝一声,已然不惧,这只是那位存在的一份意志,又有什么可怕的? 深黑色虚影是一位身材魁梧的高大男子,他的音色低沉沙哑之中又带着几分摄人心魄的魔力,身着一袭深黑长袍,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他的面容隐藏在高高隆起的纯黑兜帽下,让人无法窥视。 荒芜扭头看了一下在血红圣光之中的接受洗礼面部表情无比痛苦的大福,嘴角勾勒出一抹阴冷诡谲的冷笑,“凝血魂决,原来是【血祭传魂阵】,你就不怕我把他杀了?” 勒姆爷同样笑了,面对这位强大的敌人,他身上的威势丝毫不减,“你如果具备杀死他的能力,早就动手了,何必在此大费口舌?” 荒芜阴沉地冷哼一声,转而看向勒姆爷,他的目光无比淡漠,就像是在注视一位蝼蚁一般。 他嗤笑道:“你以这种身体状况引发【血祭传魂阵】,就算不死,也彻底废了。【圣堂】失去了一位至关重要的【贤者】,即便他们底蕴深厚,也不得不肉疼吧?” 话语刚落,不等勒姆爷反驳,那道巨大的深黑色虚影瞬间消散。 勒姆爷升上虚空的身躯逐渐回到地面上去,不远处,血红色的大阵在倾吐出璀璨夺目的光华时,它的色彩以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瞬间淡化……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身躯肥胖的孩童从消散的血红色大阵的中心走了出来。 他神采奕奕,眼神深处,一道并不起眼犹如琥珀蜜蜡的深黄色光晕一闪而逝…… …… …… 卷一:序章开幕 (八):短暂的喘息 【诺姆萨德帝国·穆尼尔斯·贫民窟】 这里的院子和房屋因为强开【血祭传魂阵】已然变成一片废墟,破碎的木头随处可见,那些碎木飞屑让整个院子变得无比杂乱。 勒姆爷仰躺在地,他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神色安详而又静谧,好像陷入了长足的沉睡。 大福呆呆地伫立在那里,他没有因为成为了魂术师就沾沾自喜。 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份力量或许是勒姆爷用生命换取的。 它太过沉重,以至于让大福有了种深深的负罪感,他宁可不要这股力量。 大福走上前去,他蹲下身来,伸手试探了一下勒姆爷的鼻息,还没断绝。 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那颗悬在心口的巨石,也在这一瞬间沉入水底。 只是,勒姆爷的气息太过微弱。若不是成为了魂术师,大福的感知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还真不容易觉察到勒姆爷那如丝如缕的孱弱气息。 拾荒也走了上来,他脸色惨白,轻拍了一下大福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没事。”,大福摇着头,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庆幸地说道:“他也没事。” “小荒,我们该怎么办?”,大福的脸上浮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他的目光很茫然。 是啊,如今家被毁了,他们该何去何从? “我们可以去其他居民里借宿啊……”,拾荒若有所思,他眼神一亮地说道:“对了,不是还有海拉嘛?他那么敬重勒姆爷,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大福想了一会儿,他双眸中燃起一团希冀的火焰,目光灼灼地说道:“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嗯!”,拾荒点了点头,他心里原本对海拉其实是很反感的,至于怨恨却算不上。 自从上次勒姆爷给他们二人说海拉本性并不坏,他对海拉的看法才有所改观。但要说好感,他们却丝毫都没有。 为了不让贫民窟的居民知道,他们将时间选在了傍晚。 上次事件以后,勒姆爷就被贫民窟的居民们尊奉为“守护神”,若是看到勒姆爷这番模样,肯定会引起所有人的恐慌。 拾荒和大福自然不愿意看到那一幕,拾荒虽然生性胆怯,但他心思缜密,在考虑事情的方面上相对于大福来说要更为全面一点。 就在这天夜里,暮色降临,天逐渐暗沉无光。美好而又静谧的无形气息,将偌大的贫民窟环绕在内。 “走吧?”,废墟中,大福和拾荒显然已经等待许久,他们的脸色都露出一丝倦态。 “嗯,我们尽量小点声。”,拾荒声如蚊蝇地提醒道。 “好。”,大福点了点头,得心应手地将勒姆爷从地上拦腰抱起。 “啪嗒。”,静谧的黑夜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随即瞬息消弭于耳。 拾荒和大福对视了一下,然后向声音的源头——勒姆爷的身下的土地定睛看去。 只见那里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羊皮卷宗,尊贵的鎏金色渲染在卷宗的两头,它平躺在那,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都会闪烁起莹莹白光。 “这是什么?”,大福拧紧了眉,低声细语地问道。 拾荒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无奈,“我怎么知道,但既然是勒姆爷的东西,还是先收下吧。” 大福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悲伤逐渐淡去,“你先收着吧,我现在腾不出手。” 拾荒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大福怀里的勒姆爷,怯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戚,他俯身把那只羊皮卷宗握在手中,转而将其系在自己的腰上。 夜色更浓郁了,拾荒和大福都没注意到,前者腰间处的那只羊皮卷宗,那一直闪烁的微弱白光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拼命窟并非就只有破旧的木屋以及杂乱的院子,它也有自己的街道,不过地面就比不上穆尼尔斯的青灰石板铺就而成的了。 海拉的居所就在贫民窟人群最集中的那条街上,因为海拉常年在穆尼尔斯工作的缘故,他的居所翻修了一遍。 这是贫民窟里唯一一座用灰白岩石堆砌而成的建筑,虽然看上去依旧简陋,但与那破败不堪的木屋相比,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这条街很宽敞,两边大多都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木屋,还有少数最原始的植被。 万籁俱寂,街角处,大福抱着勒姆爷在黑夜里前行。 拾荒拿着一支火把在前方为其引路,为了避免被居民发现,他们的脚步很轻。 丝丝缕缕的微风吹拂而来,寒气从下方钻进拾荒的裤腿,冷得他直哆嗦。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海拉居所的门前,拾荒用手轻敲了几下那只用上等木材制成的大门。 “谁啊?”,海拉的声音从大门的内侧传了出来。 “是我。” “你怎么在这?”,大门露出了一条缝隙,海拉站在屋内。 他的眼皮耸拉着,疲惫不堪地说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无家可归了吧,你不是跟勒姆爷住在一起的嘛?” 拾荒的脸上有些无奈,苦笑道:“我的确是无家可归了,能不能在你家借宿几天?” 火把在两人之间燃起,绽放的昏黄光芒所覆之处皆是一片通明。 海拉的皮肤有些发黄,脸颊上几点零星的麻雀斑在火把的映照下格外显眼,他的神色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说道:“好吧,外面风大,你先进来。” “谢谢!”,拾荒眼神一亮,由衷地发出谢意。 海拉将大门完全拉开,自己走进来了屋里。 拾荒招了招手,示意紧随其后的大福跟着进去。 两人动作很快,大福这才刚进屋里,拾荒就在门槛处将大门合上锁好。 “勒姆爷这是怎么了?”,大福一进屋里,海拉就看到了他怀里的勒姆爷。 大福苦笑几声,神色有些忧伤,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太过低落,“这事说来话长。” “你还是别问了,勒姆爷现在只是很虚弱,并无大碍,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拾荒见势不对,在一旁帮腔道。 “哦……”,海拉不放心地看了勒姆爷几眼,他站起身来,道:“走吧,把他放到里屋的床上去。” 大福下意识地看向拾荒,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神色逐渐放松了下来。 三人把勒姆爷安顿好,在居所最大的房间里坐了下来。 “说吧,勒姆爷到底怎么了,我看那副样子根本就不是虚弱……”,说到这里,海拉略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倒像是被人打伤了,是谁能把弄成这副模样?” 大福面沉似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倒是拾荒的脸上隐忍着几分挣扎,他知道,光凭满口胡诌就想骗过海拉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得尽量压下海拉心里那份担忧,还得把事情说得合理一点才行,他深吸几口气,道:“勒姆爷之前跟那个闯进贫民窟的人打了一架,这件事你知道吧?” 海拉没有说话,但这已经是无声的默认。本来就没过去多久,况且那件事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想忘记都难。 那可是魂术师之间的战斗啊,太刻骨铭心了! 拾荒接着说道:“上次虽然勒姆爷很轻松地就收拾了那个家伙,但他回到家后,身上似乎有一层封印……” “封印?”,海拉惊讶地大叫出声,忍不住将拾荒说的话打断。 感觉到两人同时投来的目光,海拉神色一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尴尬地笑了笑,“抱歉,你接着说,我再也不插嘴了。” 拾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口中续道:“那层封印里面似乎有种邪恶的力量和勒姆爷自身的力量相斥,两者开始产生了冲突。那股力量太过强大,把我们的房子都毁了,它还滞留在勒姆爷的体内,所以勒姆爷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说完这些,拾荒的脸上浮出一丝痛苦。 海拉认真地注视着拾荒。确定拾荒没有欺骗他后,海拉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确实只用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拾荒本来说的就是事实,他只是将一些会引出麻烦的细节省去,然后将事情的大致脉络告诉了海拉。 “情况确实有些特殊,这些日子你们就住在我的家里吧,我陪你们一起等勒姆爷苏醒。”,海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神色有些疲倦。 一直没说话的大福感激地看着海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这几天就麻烦你了,等勒姆爷一醒,我们就离开。” 海拉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道:“没事,你们不用太过拘束。今天干活有些累了,我先去休息,你们也早些睡吧。” 说完,海拉转过身去,他走路时身体摇摇晃晃的。 海拉太累了,正要睡觉时拾荒又冷不丁地来居所里找他,所以现在不得不去睡觉,明天一大早还得起床工作呢。 贫民窟的夜晚更加静谧了,这份毫不正常的寂静,谁也不知道会维持多久。 卷一:序章开幕 (九):必杀之局 【诺姆萨德帝国·穆尼尔斯·贫民窟】 这几天贫民窟格外地平静,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种安逸美好的日子,倒也快活。 拾荒早早地起了床,这已经是来海拉家的第四天,勒姆爷依旧没有醒来。 在海拉家里静养几天后,他的气色好多了,苍白的脸多了些许红润,就连原本羸弱不堪的气息也变得凝实平稳了起来。 这些日子里海拉对大福和拾荒很是照顾,他们对海拉也越来越友善。 【穆尼尔斯·霍尔姆街·奥滨客栈】 海拉站在奥滨客栈的大厅里,同时在客栈里的,还有端茶送水的大福。 拾荒并不在驿站里,他要忙着照顾勒姆爷。 那位客栈老板对海拉很是信任,这几天他带着妻子和孩子外出旅游,于是就把客栈交给了海拉打理。 客栈并不大,是一座两层建筑,用上好的棕褐色实木搭建而成。 今天来了一批奇怪的客人,他们都是来自帝都【尼克塔亚】的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的装束并不算华贵。 洛维站在驿站的大门,向远处眺望而去,今天的天气很好。 驿站外的夕阳将整条霍尔姆街都笼罩进金色的光辉里,黄昏时分的天空美好而又迷人,灰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干净明亮。 他是一名魂术师,就在几天前,帝都的皇室发布通告,说是穆尼尔斯的贫民窟内有位反叛帝国的强大魂术师隐匿在内。 通告的奖励很诱人,连他这位在帝都养尊处优的魂术师都愿意为此冒险,其价值可见一斑。 所以他前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将那位躲在贫民窟里面的魂术师杀死,再把他的尸体带回帝都。 洛维找了一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了下来,他开始打量起驿站里的其他人,脸上带着自信而又灿烂的笑容。 “哎呀呀,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坐在他旁边桌子上的一位穿着绿色劲装的女子说道,她年轻的容貌十分艳丽,气质却像是一位成熟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 洛维扬起那无比幽邃的双眸,眉头微皱道:“我怎么就不能来?【明王长夜月】的诱惑,估计任何一位魂术师都无法拒绝吧?” 这位身穿绿色劲装的女子他认识,叫做朱娜,是帝都内一位小有名气的魂术师。 “确实。不过为了一件魂器,值得搭上自己的姓名嘛?通告上说,那位窝藏在贫民窟里的魂术师至少有【破元】以上的修为,像你们这种业余的魂术师,就不要来了吧?”,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插话道,他的皮肤黝黑而干燥,光是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以山岳般沉重的气息。 朱娜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厌恶的表情,不过碍于他的身份,自己并没有发作。 那是撒西尔,来自帝都皇室供奉堂的强大魂术师,他的魂术可以说是精湛而又高超。与他相比,洛维和朱娜的魂力确实有些相形见绌了。 可洛维就忍不了了,他冷哼一声,脸色笼罩上一片寒霜,“你还是先祈祷自己能活着回来,再对我们说大话吧!” 撒西尔闻言微怒,他摊开自己的右手手掌,周围的空气瞬间开始扭曲,他手心中凝聚出一团绽放着红光的球状火焰,那团球状火焰不停向外冒出大量零碎的火星。恐怖的高温骤然从他的手心里迸发而出,整个客栈大厅里的温度都为之提高起来。 原本在客栈里吃饭的其他客人顿时混乱起来,他们急忙跑出客栈,生怕自己被战争波及。 整个大厅变得冷清起来,除了海拉和大福以外,现在只剩下五个人。哦,不对,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五位魂术师。 “你要是不想让这里炸掉的话,就收起那个小东西。”,卡诺斯提醒道,他同样是来自于帝都皇室供奉堂的强大魂术师,而且级别比撒西尔还要高。 他的修为已至【逾天】巅峰,无限接近于【绝影】之境,即便是放在帝都的皇室供奉堂也是最高级别的存在。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这里在座五人最强的魂术师,而且绝对没有任何的意外。 卡诺斯身穿一件黑色燕尾服,举止优雅而又得体,从打扮上看,像是一位贵绅。他看上去三十出头,俊逸的面庞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精心修剪的眉毛格外好看。 撒西尔有些畏惧地看了他一眼,手掌翻动,那团不大不小的球状火焰瞬间溃散,化为赤红色的魂力,被吸纳进自己的掌心。 他也是【逾天】境的强者,但比之撒西尔还是差上不少,所以并不敢针对他。 客栈大厅的温度开始下降,门外的天色逐渐暗沉了下来,太阳沉落到了地平线以下。所有的客人都沉默不语,一时间,客栈很快安静了下来。 暮色降临,森然凛冽的寒意渗透进穆尼尔斯的每一寸土地,无穷无尽的黑暗将穆尼尔斯笼罩在内。夜晚像是一层捅不破的黑幕,洁白如玉的月光徒劳无获地洒下大地。 远处的步伐声铿锵有力,像是沉闷且随时都会爆发的鼓点,越来越近。 穆尼尔斯有禁夜令,所以此时的街道上安静地煞人。冷飕飕的阴风阵阵,像是漂浮在虚空中的邪恶鬼魅,将整个霍尔姆大街涂抹上一层阴冷诡谲的氛围。 穆尼尔斯向相邻的洛菲克什海域不停地吹起陆风,以致于整个贫民窟的土地潮湿而松软,将温度拉低了下去。 大福拿着一只烛火,将墙上的壁灯一一点亮,然后再把灯油挨个加满。 客栈明亮了起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大福的脸色惨白如纸。 大福心脏振动的频率异常快,那颗炽热的心脏仿佛位移到了嗓子里,“扑通扑通”的振动声听得格外清楚。 当他听到洛维提起那个帝都皇室下发的通告时,他就忍不住想要回到贫民窟去召集大家逃离。 可是他的身体就像陷入一滩污浊不堪的沼泽,那些黏稠恶心的黑泥将在自己的双脚拖得异常沉重,他的脑海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高频蜂鸣,他始终无法动起身来。 因为他的内心早已被恐惧填满,虽然自己也是魂术师,但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连客栈的大门都不敢踏出,他害怕那些客人察觉到自己的异端将自己震杀。 一旁的海拉也是如此,他的神色很痛苦,强忍眼中那份悲意。 “该动身了,总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吧?”,卡诺斯站起身来,他伸了伸懒腰,脸上带着戏谑的玩味笑容。 “也确实该走了,毕竟来穆尼尔斯贫民窟的魂术师可远远不止我们五个。”,洛维赞同地说道,他一口饮尽杯中滚烫的茶水,身上的骨骼噼啪作响。 众人纷纷离开了奥滨客栈,瞬间消失在门外无尽的夜色里。 大福将头颅僵硬地转向海拉,双眼无比空洞,他失魂落魄地问道:“回去?” 海拉痛苦地摇了摇头,他的眼中隐有泪光,理智地说道:“现在不能回去……” “那难道就任凭那些家伙入侵我们的家?”,大福打断了海拉的话,他双眼通红地咆哮着,此时的他宛如一位嗜血的恶魔睁开了猩红而又满含肃杀之气的瞳眸,“小荒,勒姆爷……他们都会死的。” 海拉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愤怒地说道:“那你告诉我,我们回去能做什么?刚才那五位魂术师,随便一位我们都对付不了。” 大福神色一滞,他低垂起头,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海拉将手搭在了大福的左肩,“我们应该往好的方向想,说不定勒姆爷苏醒了呢?他那么强大,一定会阻止他们的吧?” 大福眼中埋藏着深深的绝望,他脸上那抹自嘲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因为他知道,即便勒姆爷醒了,也不会有丝毫的希望。 勒姆爷魂力尽失,完全沦为了废人,连自保都做不到,何谈守护? 大福好狠,他不甘心,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地弱小。 他无力地摊坐在地,心中那份叫做【仇恨】的东西悄然滋生,洒下了一颗名为【罪恶】的黑暗之种…… 贫民窟的居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刚进入梦乡不久,身穿铠甲的诺姆铁骑卷土重来。 人们的躯体被冰冷无情的武器贯穿,肠子,内脏,以及大量的器官啪嗒啪嗒得掉了一地,冒出腾腾热气。 惨叫声、哭泣声、哀怨声,不绝于耳。这里变成了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变成了一个血腥的修罗场。 那些还没死透的尸体,血肉碎块,汩汩地向外流出热腾腾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甜气味,人们变成了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怪物。 那些鲜血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条绯红色的河流,它们下渗进地面,留下了血红的色泽。 鲜血四溅,贫民窟逐渐安静了下来,那是一种诡异的死寂。 地上的鲜血在冰冷的寒风的吹拂下,逐渐凝固了起来。 整个贫民窟变成了一片黑色湖泊……了无生息…… 卷一:序章开幕 【终章】:八寒地狱 【挣扎与救赎】 ——我这是死了么? ——为什么我的周围全是黑暗? ——这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渐渐失去了知觉,我感觉不到自己呼吸,脉搏,甚至连心跳声都听不见……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五感尽失? ——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疼痛? ——寒冷,我能感到的大概只有寒冷了…… ——那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森然寒意,像无数道来自黄泉九万丈之下的厉鬼冤魂…… ——它们犹如千万只触手,缠绕着我,吸附着我,拉扯着我……企图把我拽下最深!最黑!最邪恶的地狱深渊…… ——不!我不想死……我得活下去,我死了……大福,勒姆爷都会伤心的…… ——是的,你并没有死去。 ——一道陌生的声音侵入脑海……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 ——对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似乎来自一个古老而悠远的地方…… ——古老而悠远? ——是的。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 ——(那道苍老的声音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魔瞳,找到他,找到他! ——魔瞳是谁? ——(那苍老的声音变得无比混乱,好像有几个音色在我的脑海里想起,尖锐,低沉,沙哑,圆润……男音和女音交错在一起……) ——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高频的蜂鸣…… ——找到他,他叫啻魊…… ——那混合的声音逐渐消弭于耳…… ——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汹涌入耳…… 【回忆】 ——我脑袋好疼……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仔细想想…… ——嗯,昨晚我没睡…… ——为什么? ——因为大福和海拉迟迟没有回来,我想去找他们…… ——嗯? ——但想到我还要照顾勒姆爷,我就没有去。 ——然后呢? ——然后,我就等啊,等……他们一直没有回来。 ——我心里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家都进入的梦乡…… ——我太担心他们了…… ——我站在海拉居所二楼的房间里,向窗外眺望…… ——结果呢? ——结果……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动静…… ——是海拉和大福他们回来了? ——不是,因为那是贫民窟居民的惨叫声……那些先前被勒姆爷击退的坏人,竟然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又闯了进来…… ——他们肆意杀戮,偌大的贫民窟很快就变成充满死气的鲜血地狱…… ——他们身穿着如同阴间使者的黑色铠甲,胯下骑着高大强壮的怪物…… ——那些怪物的速度太快了……我们那些手无寸铁的居民根本无法逃脱…… ——我的内心开始被恐慌填满……因为我知道,不过多久,他们就会来到这条街…… ——我逃不掉的,我也会死去…… ——但一想到我还有,大福、勒姆爷、海拉……我就冷静了下来…… ——冷静? ——对,我慢慢观察起他们…… ——终于,我有了发现…… ——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的动作急促而迅疾,似乎是在顾忌着什么…… ——还有呢? ——还有……哦,他们只会杀成年人……对于年纪偏小一点的孩童……那些恶魔只会把孩子们抓起来……好像并不会伤害他们…… ——所以我应该不会死了,想到这里,我更加冷静了…… ——我不能让勒姆爷陷入危险之中,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所以……我就下楼,走出了海拉居所…… ——我向他们大喊大叫…… ——他们发现了我…… ——我很高兴…… ——高兴,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勒姆爷安全了。 ——我开始奋力奔跑,我深知,自己跑不过那些恶魔…… ——但我会用尽自己的全力,我要把他们带离海拉居所…… 【痛苦】 ——我跑啊,跑…… ——马上就要到大街的转角处,我神色一喜…… ——可就在这时…… ——我感到了背后传来的凛冽的刺骨寒冷…… ——脊椎传来剧烈的刺痛……我全身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我跑不动了…… ——我的瞳孔开始无限地放大,我慢慢地向自己的身下看去…… ——我看到……鲜血染红自己的前襟…… ——再向下看去……我看到了一只锋利的枪尖穿透了我的胸膛…… ——我身体仿佛被撕裂了一般,无法忍受的疼痛开始遍布自己每一片肌肤……每一个毛孔…… ——我看到,自己的身体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大量的热腾腾的鲜血止不住地汩汩流出…… ——很快……我就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怪物…… ——我的身体无力的坠倒在地…… ——死亡的恐惧侵入脑海…… 【落幕】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 ——我的双眼并没有闭合…… ——我听到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那是恶魔们的对话…… ——“你疯了,你怎么把他杀了?” ——“切,这有什么,不就是一条贱命嘛?他居然还敢挑衅我们……”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要是小孩不够数,到时候你跟国师交代……” ——“国师抓了多少孩子,你不清楚?你觉得死去一个,会影响到什么嘛?” ——“这样最好……哼!” ——声音逐渐消失了…… ——那些恶魔匆忙地离开了贫民窟……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眼开始闭合……慢慢地眯成了一条缝隙…… ——就在我的双眼快要闭上时,我看到一个人慢慢地向我走来……步伐很轻…… 【苏醒】 ——脑海中的痛苦慢慢淡去…… ——知觉开始恢复,感知瞬间清明了起来…… ——我慢慢地睁一条缝隙,看到一道强光刺入了自己的双眼…… ——我猛地闭上双眼,随后再慢慢地睁开…… 拾荒的视线从模糊慢慢地转向清晰,胸膛处的疼痛依旧剧烈,血倒是止住了。他痛苦地轻哼出声…… “你醒了?”,一声清脆动听的声音传入耳中。 拾荒微微扬起身子,他想坐起身来,但这个动作对于现在的他比登天还难…… 胸膛处伤口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他摊到在地,全身因为痛苦剧烈地痉挛着,胸膛不规律地起伏律动。 拾荒痛呼一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不要乱动,你伤得很重。”,那道声音有些焦急的说道。 紧接着,拾荒的视线就出现了一抹令他一生难忘的身影。 乌黑亮丽流动着动人光泽的黑色头发轻轻的盘在脑后,洁白无暇的勾勒出她那完美的身体曲线,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子出落得亭亭玉立。两道微微蹙起的月眉修剪得极为细致,月眉之下的剪水秋瞳明亮而有神,宛如冰雕玉砌的面容小巧精致。微露的香肩白皙水嫩,泛着性感的微弱莹光。整个人看就像是一株盛开的空谷幽兰,散发着迷人的动人气息。 拾荒的视线仿佛永远地定格在那里,再难移开,他的目光呆滞了许久。 “你是谁?”,拾荒双眉微皱,警惕地说道。 “我啊?”,她的脸上带着一团诱人的酡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巧笑嫣然地说道:“我叫冼色,来自【圣堂】,你也可以叫我——【水月贤者】。” 卷一:序章开幕,完。 (作者寄语:卷一写得比较唐突,连大纲都没写完就开笔了。我感觉自己写得很不好,这跟自身状态有关。但是目前剧情进展得太慢,我不得不进入正题。嗯……认真来讲,卷一我在找状态。这十章纯粹写着玩的,好久没写这玩意儿了,所以文笔有点生疏。卷二比较精彩,也将是全书挖坑最多的一个分卷。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求推荐票,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