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录》 皇裔流离 大象十一年,吴国国都,业康城。 刘谏扶着城墙,看着陷入火海的业康城发愣。 上一次看到这样夜如白昼的王城,还是在元宵吧…… 那时十里长灯,射覆猜谜,热闹非凡。 只不过,这次不一样了。 上次是万家灯火,这次,是满城狼烟…… 北晋王的铁骑在城中四处蹂躏,守城的金吾卫已经渐渐颓败,禁城的城楼上早已乱作一团,金吾卫的数量在急剧减少,就连属于金吾卫的紫龙旗也被削掉了半边,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当皇上,我本就应该是个闲散王爷。 你说爷爷到底看中了我哪一点,居然草率的将大业托付于孤。 叔父也许并没有做错,他只是拿回原本就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而已,父亲中年驾鹤西去,按辈分,他才是继承这个皇位的人。 你说,是不是我自作孽啊。” 刘谏扶着朱墙的手微微颤抖,想起三个月前,他叔父北晋王派人朝见,说边关紧急,向朝廷索要三十万担军粮,要知道北方陈国连年积弱,哪还有余力攻打他北晋王的封疆,司马昭之心展露无遗,那时朝廷中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给军粮息事宁人,另外一派主张派兵北上,一来加强边疆防备,二来看住他北晋王。 当时的刘谏意气风发,当机立断派兵北上,结果次月,北晋王便起兵谋反,杀了守疆将领,收编残军,实力更加强大。 也许当时就应该息事宁人,可给了粮,不是更加方便北晋王招兵买马吗,谁说的定呢,也许这本来就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陛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的人打断了刘谏的回想,此时城楼已经完全沦陷,凶神恶煞的蛮兵进一步的向内城进发。 “走?去哪?” 刘谏回过头来看着这个从小陪伴着自己长大的人,是恩师,亦是挚友,也是臣子,更是辅佐了吴国七代君王的鬼谋国师。 “陛下,这皇宫深处在建造初便留下了一条密道,臣已经在密道出口处安排好虎贲军接应,陛下可随臣一道从密道撤离。” 刘谏眼里闪过了一丝亮光,俄而又黯淡了下去。摇了摇头:“待宰的羔羊,去哪里都一样,无非只是从一个案板上逃到另一个案板上,如今的天下,哪还有属于孤的立足之地。 许义,你知道孤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最后悔的便是生在这无情帝王家。 世人都垂诞于我这王位,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而趋炎附势,从我明事之初便听过无数人对我百般献媚,在别人的眼里我是天生享尽荣华的命,可这真是我想要的吗,对我而言,这龙椅不过是个缠绕着荆棘的木凳,这偌大的皇宫,不过是囚禁我的牢笼。 许义,你知道吗,孤从出生开始,便没有离开过皇宫一步。 前人的书上都说天圆地方,地是不是方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的印象里,天一直是方的,因为这偌大的皇宫,是方的…… 世人都想着往高处爬去,可谁又知道,这高处不胜寒呐,坐于高台之上的人,稍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天天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走路都感觉步步惊心,教人胆破心寒,人活于世,哪需要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鸟巢于林,不过一枝,鼠饮于河,不过饱腹,多余的东西,总会在最后关头成为催命索。 也罢,他想要的,都给他了罢。” 许义缓缓开口,道:“陛下,不想当羔羊,也可以不当。 臣自幼生长于百家之中,尝于千机阁习得栽接之术,陛下可赐臣一滴龙血,臣可变化为陛下容貌,肌肤血骨,尽皆相似,身形魂魄,如出一胎,臣着陛下华袍,自焚于天火之中,任他北晋王耳目通天,也无法分辨,陛下可携皇子由密道出宫,臣活了五百年,活够了。” 许义说的无比自然,好像他生来就是在等待这一刻一样。 “不,许义,你是百家之中千年难遇的天骄,万年来唯一一个集百家之长于一身的人,众星拱月,再耀眼的天骄在你面前也会黯然失色,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折在这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陛下言重了,不过是乌云遮住了月亮,倒让我这般平庸的星星,也照进了陛下的眼帘。” “许义,看到那三颗星星了吗,那三颗,合在一起,叫心宿。分别代表了我,已故的吕妃,和纯儿。 去年秋分,钦天监的李子璇向我进表,说是火星停于心宿不去,有荧惑守心之像,对君主大不利,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如此一观,果然不错。” 刘谏掀开床帐,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婴儿,摘下手里的戒指,轻轻的分开婴儿的双手,放了进去。 “许义,带纯儿走,让他替我活下去,远离这庙堂,脱下金腰紫衣,当一个普通人。” “那陛下你呢。” 宫殿外的厮杀声愈来愈近,嘈杂的声音惊的婴儿有些躁动不安,扭曲着身体不断抖动,刘谏一边安抚着婴儿,一边淡然的说道:“将士们还在奋勇杀敌,我岂能临阵脱逃,这次,我会带着整个王室的荣耀,与叛贼同归于尽。” 夜晚的凉风吹落枯黄的树叶,许义坐在马车上,身边稀稀拉拉的随行着若干将士,怀中抱着婴儿,回头再看一眼皇宫,此时的皇宫已被天火包围,冲天的烈焰把黑夜照耀成白天,火舌肆虐着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扭曲的像一只正在涅槃的凤凰。 黄旗紫盖 十八年后。 某座不知名的小山上,云雾缭绕的石子路尽头,参天大树下摆着一张石桌。石桌的一端坐着一位年轻道人,道人身穿一件已经泛白了的水墨道袍,道袍上八卦以奇怪的顺序排列着,头上系着抹额,脚踏一双木履,疏眉朗目之间已经很难分便出这竟是当年临危受命,带着皇子出逃的许义。 此时许义的对面正坐着一个小道童,两人对弈间,许义看着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手伸进棋盒,突然许义捻着棋子的手顿了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师父,该你了。”小道童瞪着眼睛提醒自己的师父下棋时别敷衍的走神。 许义没有理会道童,低下头来掐指一算,大拇指停在了中指末节,空亡,大不利。许义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还是……找来了么……” “师傅,你说谁来了?” 小道童疑惑的看着许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眼前的师父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扫往日的庸懒散慢,连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凌厉起来。 “罡纯,你先回屋,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难得听到师父叫自己大名,刘罡纯心下顿时感觉不妙,连忙起身准备回屋。 其实起身也起的多余,许义凌空一掌,强劲的掌风便将刘罡纯送进了屋内,还顺势关上了大门。 刘罡纯从门缝中看去,此时一群人已经把许义团团围住,似乎正在说着什么东西,刘罡纯心下知道他们是冲自己来的,不由得提心吊胆,贴着门缝时时刻刻的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可还没等听清什么东西,不知不觉缓缓的就升起了一层白雾,白雾把许义连同围着他的众人都笼罩了起来,这白雾似乎是一层结界,许义的身影渐渐消失,声音也被屏蔽了起来。 白雾之中,许义淡然的看向众人:“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们还会找过来。” 众人抱拳。 “墨家,墨梅。” “道家,张玄云。” “阴阳家,邹修。” “佛家,释问天。” “兵家,秦霄。” “命家,时宇。” “江北齐家,齐渊。” “医家,药思瑶。” “拜见许国师。” 八人齐身作揖,许义抿了一口杯中苦涩的茶水:“几位都是百家之中的高手,为何要趟这趟浑水呀。” 秦霄率先开口:“许国师,我们此番来的目的我想你也清楚,新朝好战,多年四处征讨,使得先皇穷极一生才勉强维系住的和平烟消云散,而今天下,民不聊生,我等八人,代表百家,愿接先皇子嗣下山,扫荡乾坤,复起皇庭。” 墨梅双手捧着托盘,托盘上红布包裹着一个匣子,墨梅将托盘送上前,单膝跪地,说道:“匣子里的是龙虎符,凭此可以调动百家兵马,我百家弟子,愿对皇子马首是瞻。” “若许国师愿意跟我们走,那自然是最好,不愿意,把皇子给我们,我们自会尽心辅佐。” 许义捻起一枚棋子,摇了摇头:“十八年前,业康大难,临别时曾与先皇许诺,前车之鉴在此,决不会再让太子步其后尘,尔等,且回罢。” 见好言相劝不起作用,秦霄不由得心生恼怒:“许义,我尊你是百家先长,故对你尊敬有加,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先皇对百家恩重如山,岂能忘怀,而今贼子篡位,罢黜百家,涂炭苍生,我等欲代天讨贼,你为何阻拦,难不成你想囚禁太子,胁迫百家,作威作福?许义,你个反贼。” 许义冷哼一声:“你们那些小算盘,真以为我不知道?想把人带走,先杀了我。” 手中棋子落下,铿锵有声,霎时间天地间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棋盘,数人均被吸入了棋盘之内,棋盘之上纵横交错,每人的脚底下正好对应一个星位,墨梅等数人顿时感觉到了一种束缚感,好像有根看不见的长矛把他们钉在了棋盘上,难以动弹。 这是命运的力量。 时宇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许义:“你挣脱那个东西的束缚了?怎么可能……” “没有,或许,快了。”许义淡淡的说到,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悲欢喜悦。 时宇内心的防线彻底被击溃,对他们命家而言,所做之事不过是观天之像,执天之行,尽矣。他修行百年,从未想过居然真的有人可以做到欛柄在手,命由我立,挣脱那个至高的存在的束缚。 时宇崩溃的时间里其他人可没闲着,墨梅快速向后遁去,一步便挣脱了棋盘的束缚,墨梅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欣喜的回过头向同伴炫耀:“这天元星盘也不过如此,许义不过是虚张声势,这棋盘不过是障眼法,我们大可不必如此忌惮。” 话还没说完,墨梅就发现了同伴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他虽然挣脱了棋盘,可此时同伴的表情却依然凝重,秦霄抬手指了指墨梅的身后,墨梅回过头,发现之前自己被束缚的地方此时正漂浮着一个虚影,虽然看不清五官,但按身形看,那道虚影正是墨梅的。 墨梅大惊,他挣脱了,却没有完全挣脱,自己仍在棋盘的掌控之中。 “天元?剥离。” 许义棋子落下,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直接贯穿了墨梅的虚影,墨梅突然满头大汗,痛苦的抱着小腹,全身灵力硬生生的被抽取干净,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不知生死。 张玄云见状咬破中指,以虚空为符纸,用血凭空画出一道符箓,符箓一接触到张玄云身体便焚烧起来,张玄云身形爆退数米后停下,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抬眼望去,张玄云原先所在的地方已经被符箓取代,符箓燃烧殆尽后并没有留下虚影,秦霄见状,便知张玄云已经挣脱棋盘束缚,连忙让张玄云把他们也释放出来。 “办不到。”张玄云咬了咬牙,说到:“刚才我献祭了自身一半的精血作为替身才挣脱了束缚,这个怪物……比十八年前更强了。” 就众人束手无策,释问天向前一步:“齐渊,我们合力打破星盘。” 释问天双手合十,口中念佛,掌中念珠熠熠生辉,佛光瞬间将整个星盘笼罩起来。 “众生平等。” 言出法随,许义眉头不由得微微邹起,这佛光似乎有一种奇怪的作用,在佛光之中,他与星盘的联系被斩断得微乎其微,自身的修为也受到了压制,神意一扫,面前众人身上的灵力波动居然出奇的一致,看来这就是众生平等的作用,可以平衡场上所有人的实力。 真不愧是佛家秘术,效果居然如此逆天。 吧嗒…… 释问天手中的念珠串突然散落,佛珠下坠,碰到地面的那一刻瞬间消散,化为一缕青烟。 释问天惋惜的看向地面:“这舍利子念珠是我佛家历代长老临终涅槃时所留,脱胎于五行之外,固不为五行所容,此番消散,再想要打造一条怕是又要熬去几代人了。” “阴旸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归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 齐渊轻喝一声,掌中太极浮现,齐渊一把将太极按入地下,太极顺着释问天无边的佛光疯狂扩张,太极所到之处均脱离了许义的掌控,这样的变化让许义有些始料不及,居然有人能在星盘之中再开创出一个领域出来,看来这些年里百家也不是碌碌无为,倒也出了一两个罕见的盖世奇才。 释问天斜眼看向齐渊,对这遁甲奇门的玄妙感到叹为观止,想着若是自己能悟得,掌中佛国定能修至大成。 众人总算脱困,解了燃眉之急,刚挣脱了束缚的邹修就顺手就从身后的布袋中摸出了一道符纸,口中念念有词:“萨君曾有令,敕法以度人,滴血以为誓,普救诸众生,强邪并顽崇,急速灭真形,早晚闻帅号,凭誓现真形,帅不助玄教,甘受天灭形,不是呼帅号,决不恕汝名。” 念罢手掐剑诀按住黄符向下一按,黄符凭空燃起,一道雷电夹杂着杀伐之气直冲天空射去,重重的砸在了星盘之上,失去了许义掌控的星盘本来就摇摇欲坠,再难抵挡这一记重击,终于在这一刻分崩离析起来。 “许义,你输了。” 此时许义的面色十分难看,他怎么样没想到自己居然栽在了这帮晚辈手里。 许义冷哼一声:“你们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天元星盘就是我最后的底牌了吧。” “自然不会,许国师五百年高龄,漫长的岁月中积攒的底蕴自然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 但到了这个时候,胜负已分,许国师何必坚持呢。” 释问天话音刚落,身后便浮现出一张大网,网格的中心坐着一个面部干瘪的老头,老头两手一挥,大网便向许义收拢而去。 “这便是甄家的上古秘技,封神阵。 此番百家的宝物能看上眼的可都用做了布阵,许义,你败的不冤。” 大网收拢的最后一刻,许义掌中光团汇聚,向木屋掷去。 要阻挡已经来不及,光团在木屋门前炸裂,视线开始扭曲,强光过后,木屋里安静了。 “不好。”药思瑶一把推开门,屋中已经空无一人。 “许义打乱了空间秩序,将皇子送走了。” “该死。” “掘地三尺,也得找。”秦霄一使劲,咬碎一颗后槽牙。 失落的赛维人 头,头好晕…… 好冷…… 刘罡纯吃力的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看不到尽头的雪地晃花了他的眼睛,刘罡纯想揉揉眼睛,可眼睛一闭就感觉后脑一沉,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这……这是哪里。 醒来的刘罡纯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要了他半条命的冰天雪地,而是结实的松木房顶。 刘罡纯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 想起师父送他出来时的一幕,刘罡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说好的师徒如父子,同生共死,怎么一到紧要关头就把他抛弃了。 死老头,为什么什么事都要自己扛…… 嘎吱…… 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面色红润的女孩,女孩的手上端着一碗热汤,刚进门看到坐起来的刘罡纯,欣喜的转头向着外面跑去。 “阿爸,阿妈,那人醒了。” 刘罡纯寻声望去,只见女孩正领着一对夫妻往屋里走来,看样子,那对夫妻应该是女孩的父母。 细看去,男人的面色黝黑,但隐隐透着红,看得出身体非常健康,女人面色白皙,但一脸忧郁,显得心事重重。 “兄弟,你醒了。”男人粗矿的声音响起:“我们在外出打猎的时候发现了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外来的人了。” 刘罡纯摇了摇头,此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向他解释。 “怎么称呼?” “我叫刘罡纯。” “我叫郭纯,这是我的女儿郭春燕,你要是需要什么,可以和她说,我去给你想办法。” 郭纯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出了门,留下刘罡纯一人呆在屋子里。 喝下了热汤,身体微微好了些,刘罡纯半靠在床头,思考着自己当前的处境。 郭纯一家看样子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这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里的大雪一望无际,而根据师父的描述,吴国在大陆的南方,环境温暖潮湿,根本不可能存在无边无际的雪原。 而且这里人的服饰也和自己不同,由此可见,这里绝不是吴国。 不是吴国,那是哪里,自己究竟到了何处?与世隔绝的秘境?大陆的北方?甚至是另一块大陆? 脑子杂乱的没有一点思绪,刘罡纯起身,打算出门走走找找线索。 木床吱呀的叫了一声,吵醒了睡在门边的郭春燕。 “你要出去吗?” 刘罡纯点了点头,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哎,你身体好了吗。”郭春燕赶忙从一旁的火炉上拿起一件已经烤热了的兽皮大氅递给刘罡纯。 “披上。” 没办法,刘罡纯只能老老实实的披上大氅,被女孩搀扶着走出房门,一出门,刺骨的寒意袭来,不由得让刘罡纯清醒了几分,刘罡纯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几十户房子紧紧挨在一起,房子统一都是松木做房架,屋顶用的是茅草,这样盖的房子既防不了风也防不了雪,简陋的好像一个临时居所,可是茅草上的蛛丝又在无声的述说这这栋房的历史。 刘罡纯观察到这里每家每户的门梁上,甚至于路边的灯柱上,都贴着黄符,刘罡纯虽然不懂得符法,但也看得出这是在防范这某些东西。 难道这个村庄有着什么可怕的敌人? 刘罡纯边走边观望,渐渐的看到了村子里的人。 村子里有不少老人和儿童,门边还有妇女在晾晒兽皮,奇怪的是,一个男人也没有见到。 “嘿,春燕,你爸呢?”刘罡纯压低声音,悄悄的询问着郭春燕。 郭春燕倒是显得很无所谓,大大咧咧的说:“我爸啊,他们打猎去了。晚上就回来。” 打猎?这冰天雪地的有什么猎可以打?疑惑间,刘罡纯发现,这整一个村子里的村民好像都是普通人。 这里为什么没有人修行,难道说,这里根本没有被开化? 很快就走到了村口,村子不大,刘罡纯想出去走走,但郭春燕死活缠着不让,没办法,刘罡纯只能乖乖的跟着郭春燕回家。 回家的路上,刘罡纯便发现了村民们对他的窃窃私语,说不上恶意,但也绝不友善。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男人们在一个老头的带领下,带着捕获的猎物回到了村庄,刘罡纯顺着门缝看去,他们所猎到的动物似乎是一只鹿,刘罡纯下意识的用神识探了探,鹿的尸体上居然有丝丝正在溃散的灵力。 这是只灵兽,凡人猎取灵兽,他们怎么做到的? 正惊叹着,门突然被打开,郭纯走了进来,抖了抖蓑衣上的雪,顺手就递给一旁迎上来的郭春燕,对着刘罡纯说:“刘兄弟,我们大祭司要见你,请随我来吧。” 刘罡纯被带到了一间高大的房门前,房门的门梁独特的用着红木,高大的门楼,精致的窗花,无不预示着这栋房便是整个村庄的核心。 女孩的父亲上前敲了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面部干瘪的老人,老人直接无视了女孩的父亲,目光越过女孩,最后落在了刘罡纯的身上。 老人对刘罡纯招了招手,男人自觉的后退一步让出位置,刘罡纯跟随这老人走进了屋内。 屋子里烤着火炉,出乎奇的暖和,老人坐在火炉边倒了一杯茶:“老朽是这个村的祭司,贱名唤作万哨凯,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刘罡纯。”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这里已经有一千年没有见过外来人了。”万哨凯干枯的眼里霎时间就放出了火光,炽热的看着刘罡纯。 刘罡纯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摇了摇头:“我……是被人丢过来的,眼前一黑,就到了这里。” 老人失望的摇了摇头,又问道:“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从小就在山上长大,外面的世界……我也没接触过。” 老人明显的失望透顶,沉默了起来,原本昂起的头也低了下去,独自一人细细的品茶。 这样的氛围让刘罡纯感觉非常不自在,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这里……是哪里。” “永恒冰原,大陆的最北边,被世界遗忘的地方。” “这里怎么出去?” “出不去,唯一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千百年来与世隔绝,刚看到你,我还以为有了出去的希望,结果总归是一场空。” “你们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们是谁,一千年前,我们有个名字,叫做赛维族。” 赛维族?刘罡纯努力的在记忆中搜索这这个种族,最后却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据书上说,赛维族早已灭绝了。 万哨凯似乎看穿了刘罡纯的内心想法,开口说道:“也许外界都以为我们灭绝了,但有着蛮萨大神的庇佑,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死去,我们只不过是被困住了。” “困住了?” “对的,困住了,看到门上画的符了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驱逐那个东西,困住我们的东西。” “那个东西是什么?” 万哨凯没有说话,选择了沉默,刘罡纯知道,他们今天的对话是时候结束了。 拜别过万哨凯,刘罡纯便起身退了出去,出了门才知道,门外郭纯一直没有离开,大雪已经在他身上积了一层。 看到刘罡纯出来,郭纯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憨厚的笑了笑。 “吃饭了吗。” 冰封的北冥城 第二天,刘罡纯起了个大早,既然出去没有头绪,那倒不如腾出心思好好研究一下赛维人的生活方式。 毕竟刘罡纯还是好奇,他们到底是通过什么方法捕获到灵鹿的。 通过昨天的观察发现,他们可都是普通人啊。 听说刘罡纯要一起出门狩猎,郭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能行吗,细胳膊细腿的。” 但郭纯还是带了刘罡纯去通报了大祭司万哨凯,万哨凯的反应倒没有这么激烈,摆了摆手,示意万哨凯带着刘罡纯去挑选武器。 这便是默许了,刘罡纯来到了武器库,此时天已不早,武器库里已经来了一堆人,人们看到了郭纯身后的刘罡纯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疑惑。 “你可小心些,仔细别被树枝划伤了。” 刘罡纯没有理会村民的非议,抬头看向架子上的武器。 好吧,虽然都比较结实,但都是铁剑木盾,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灵器。 刘罡纯挑了一圈,最后拿起一把铁剑,掂了掂,重量还挺顺手。 郭纯见刘罡纯没有穿护具,开口道:“不穿甲胄吗,我们风挺大。” “不用,我轻装上阵。” 浩浩荡荡的人群出发了,走了没一会,到了一片树林前,人群停了下来。 “这里有猎物!” 刘罡纯顺着人群的夹缝看去,一只黑白相间,双角泛着荧光的梅花鹿此时正被捕兽夹夹住了右脚,细看,捕兽夹上有着淡淡的绿油,应该是某种毒药。 看来应该就是赛维族主要的捕猎方式,毒药就是获取猎物的保障。 嗷呜~~ 还没等万哨凯上前,一只白狼便从暗中窜出,一口咬住了灵鹿。 这是雪狼,雪原的特产之一。 “走。” 万哨凯似乎并不打算和这只雪狼争食,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推后,可人群中一位铁塔般的黑人大汉却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 “一只雪狼而已,大祭司不必慌张。” “阿铁赧,住手!” 万哨凯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阿铁赧的箭已经如同闪电般飞了出去,一箭便把雪狼射了个穿心。 “好!” 人群为之喝彩。 很显然,阿铁赧对人群的赞美很是受用,笑着上前抓起灵鹿,突然,黑暗的森林里出现了一双荧绿色的眼睛。 两双,三双,森林一下亮了起来,黑暗中走出了数十只雪狼。 是狼群! “走!” 万哨凯惊醒了发呆的众人,人群顿时熙攘了起来。 慌乱之中,众人本能的向村庄跑去,狼群似乎在有意的戏耍他们,每当快要追上时都会刻意的放缓速度,落下一段距离。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庄越来越近,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天空中升起的炊烟,突然一个声音嘶哑的喊到:“绕开村子,不能让狼群进村,村子里还有老人和孩子。” 众人闻言,皆停下脚步,思考片刻后便毅然决然的向着南方狂奔而去。 不管怎么样,不能让自己的亲人陷入危险。 大丈夫气概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一个男人就算再没用也会守护住两个东西,脚下的土地和怀中的女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可是狼群还是和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死死的黏在身后,阴魂不散。 突然人群中有人怀着激动的声音大喊。 “大祭司,我们有救了。” 人群中传来了欢呼声,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从未见过的城池,虽然城门已经被寒冰冻死,但依然挡不住人们炙热的目光。” “躲进城里,我们就有救了。” 可此时万哨凯的瞳孔却急剧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洪水猛兽,沙哑的喉咙颤颤巍巍的说道:“谁也不能进去。比起进去,我更愿意在这里……和狼群决一死战。” “为什么呀。” “如果今天能活着回去……就告诉你吧,这城里,有比狼群更可怕的东西。” 希望瞬间破灭,众人背对着城门,面向狼群,取出腰间利刃,随时准备慷慨赴死。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爷赚一个! 这时,一声狼嚎划破天际,狼群闻声停下,有序的分成两排,中间缓缓走出一条雪狼,这只雪狼浑身毛发赤红,油光滑亮,与别的雪狼相比强壮不少,足足有了一人高的个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王者之气。 “小心,这是头狼。”万哨凯开口提醒到,确不料,狼王居然开始口吐人言。 “人类,你们带我们去村子,一个小孩,可以换回你们之中一个人的姓命,绝不食言。” 人群一阵吵嚷,纷纷叫骂起来,郭纯更是愤愤不平的从背后抽出一支箭。 “你做梦。” 郭纯开弓射箭,狼王却猛的跳起,咬住飞过来的箭矢,一口折成两段。 “我给过你们选择。” 狼王仰天长啸,躁动的狼群向众人扑来,人群顿时乱作一团,人狼搏斗,慌乱间,刘罡纯忽然发现头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万哨凯背后,而此时万哨凯确对此一无所知。 狼王找准时机,张开血盆大口向万哨凯咬去,万哨凯来不及反应便被扑倒在地,危难间来不及多想,刘罡纯回想着师父传授的招式,拔剑就向头狼刺去。 劈星斩月。 头狼的身体被劈成两半,连哀嚎都没有发出就一命呜呼,头狼的死让狼群瞬间停止了进攻,雪狼们面面相觑,随即哀嚎着转身就跑,留下众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狼群退了。”人们互相拥抱,共同分享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可此时,打出致命一击的刘罡纯却只能蹲着一旁干呕。 恶心,太恶心了,原来血是这样的。 刘罡纯在山上的时候,可以说是五指不沾阳春水,平时吃的都是许义做好送到面前来的,这次杀狼,是刘罡纯第一次亲手杀死活物,剑捅进去的那一刻,立马被狼王的血喷了满身,咸腥味顿时涌入了刘罡纯的喉咙,脑子一片空白,除了本能的恶心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过了一会儿,恶心稍微好了些,刘罡纯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腿还是发软,尽管招式在山上的时候已经演练了无数遍,但是真到战场上搏命时,还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郭纯像是看出了刘罡纯的囧境,上前一把扶住。 “兄弟,这次你可立了大功,晚上可得好好喝上一顿。” 刘罡纯虚弱的点了点头。 “狼群已经退去了,大家稍作休整,准备回去吧。” “那大祭司,这座城呢?” 万哨凯顿了顿,迟疑的看着冰封的城楼,良久,说道:“今天晚上,篝火晚会时,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诉大家。” 雪原脱困 夜晚如期而至,也似乎根本不存在什么夜晚,天刚暗下来,村子中心的篝火便被点燃,火光又再次让村庄亮了起来,太阳的光芒所不能照射到的地方又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篝火晚会就在这样的氛围中举行了,晚会中,刘罡纯被请到了上席,酒过三巡,万哨凯颤颤巍巍的站起,缓缓得向大家讲述的这个村子的历史。 “今天你们看到的,是北冥城,通往外界的必经之路,也是我们曾经的家。 一千年前,我们还不住在这片平原上,我们住在那广阔的北冥城中。” 大祭司歪着脑袋,努力的回想着祖辈交代给他的故事,然后用自己的方法述说起来。 “那时,我们住在石头所建筑的房屋里,城里有游乐场,有戏台,有会客厅,一切都比现在美好。” “那后来呢?”有人忍不住发问。 “后来,后来城中有一个叫门波的男孩爱上了一个雪女,雪女的名字叫雪霂。 他爱的很深,可雪女是雪原的孩子,是蛮萨大神的女儿,是雪的精灵,人怎么能与雪女通婚,城中的长老得知此事后当机立断,召集人马把门波抓了回来,临别时,雪霂拉着门波的手,丝毫不肯放松,但无奈,最后还是被派去的侍卫强行分开。 回到城里,长老们轮番劝说,门波还是不为所动,坚持要娶雪霂做妻子,长老没见没有办法,只能忍痛封印了门波的记忆,并为他安排了婚姻。” “再然后呢?”周围有人发问道。 “然后?然后那天夜里,门波成婚的那天夜里,城门下来了一个人,那人,就是雪霂。 雪霂苦苦哀求守门的士兵,让她进去,她要找门波,她哀求很久,可是死令在此,终究还是没有人敢为她开门。 那天夜里,她冻成了一座冰雕。 就这样,站在城门门口,人来人往,无不惋惜。可七天过后,暴风雪大作,巨大的暴风雪席卷了整座北冥城,有人说,在暴风雪里,看到了雪霂。 暴风雪冰封了北冥城,也困住了赛维人,也许,什么时候门波回来了,什么时候,冰雪也就消融了。” “那门波什么时候回来?”有人问道。 “回不来了,门波,已经死了。” …… 篝火晚会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结束了,每个人轻快的来,又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第二天一早,刘罡纯就找到了大祭司。 “我打算离开了。”刘罡纯小心翼翼的说道。 大祭司倒是显得非常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了。 “不多留几天吗?” “不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祭司点了点头,手指着东方,说道:“往南走二十里,那天我们见到的,就是北冥城,是离开无尽冰原的唯一的路。 这些年去了很多人,没一个能回来的。” 刘罡纯别过大祭司,将几斤干粮放进戒子的,就离开了村庄,向着东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远方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城楼,城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依稀能认出是北冥城三字。 刘罡纯使劲推开冰峰的城门,城门嘎吱作响,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冰雪的国度。 街道的两边,是被冰封的店铺,冰雪很好的保留了店铺的原貌,仿佛上一刻这里还有人居住。 再往前,刘罡纯渐渐的看到了被冰封着的人,七零八落的倒了一地。 顺着尸体的方向看去,刘罡纯看到了一间点着灯的小院,院门外张灯结彩,门上还贴着大大的囍字。 奇怪,怎么还有一间院子没有被冰封。 刘罡纯怀着好奇推开门,门梁上垂下的半透明红纱笼罩了一屋子,红纱尽头,一张婚床若隐若现。 婚床旁似乎有张桌子,桌子前似乎坐着个女子,正在对着镜子擦脂抹粉。 刘罡纯正要拨开了红纱,却摸到了凉凉的东西,抬头一看,是一具骷髅。 吓的刘罡纯连连后退,突然垂下的红纱像活了一样,开始缠绕上了刘罡纯的身体,无法挣脱,不一会儿刘罡纯就被彻底制服。 桌边的女人似乎画好了妆,向刘罡纯这边走了,她走来的一路上,红纱都纷纷避让。 走到面前,刘罡纯才发现,盛妆打扮的居然是一个绝美的女子。 这人应该就是大祭司口中的雪霂。 雪霂细细的打量了刘罡纯一番,失望的开口说:“你不是门波。” “我不是。”刘罡纯平静的说道。 “不是你为什么要来,不知道这些年里想从这里出去的人都死了吗?” “我必须出去。” “那你也将是他们中的一员。” 雪霂抬起手,原本安详暖和的屋子里突然风雪大作,缠着刘罡纯的红纱都纷纷变成了冰凌。风雪之中,一切都凝固了,连灵力的运转都变得迟钝起来。刘罡纯连忙根据师父传授的方法,屏住呼吸鼓风吹火,通过激荡的气血来抵御寒风。 突然,风雪骤停。屋子里又回复到了来时的宁静。 刘罡纯睁开眼睛,雪霂正在注视着他。 “你不是这里的人,你不属于这里。” 刘罡纯惊讶自己的身份不知怎么的就被识破了,只能点了点头。 “你不属于这里,我可以不杀你,但也只有这一次,你回头吧,别被他们当枪使了。” 刘罡纯一脸懵逼,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雪霂便转身,就要重新回到婚房之中。 “你能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刘罡纯鼓起勇气问道,他有太多的疑问急需解答。 雪霂的身影顿了顿,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过声,轻轻的说道:“我并没有害他,我爱他,可他们却带走了他,只因为我是个雪女。”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刘罡纯问道,现在他感觉,大祭司的话似乎也并不能全信。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听村里老人说,近千年了。” “千年……千年了么?也许……我已经忘了时间了吧……我要守着他。” “他会来吗?” “我不知道。” “你见到过他吗?” “我梦到过。” “梦到过?” “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他,他靠在一颗樱桃树下,树上樱桃红彤彤的,像一个个小灯笼。” “你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那你守着有什么意义?” “他一定还在这里。” “这里?” “村子里。” “所以你就守着他?” “从这里出去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我不管,从这里出去的每一个人我都不能放过,要不然……他就跑了。” “他已经死了,也许已经转世到了外面。” “死……了?” 雪霂的嘴张了张,可半天也没能挤出一滴眼泪,她已经不是人了,已经失去了哭这种最为基本的情绪表达方式。 不会哭,可是心却依旧会痛。 也许就是哭不出来,全塞在心里,所以才疼的厉害吧。 刘罡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默默的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哇。”雪霂再也控制不住,一滴滚烫的热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眼泪越来越多,聚成汪洋大海,起雾了。渐渐的,雾气把雪霂整个的包裹了起来,在雾气中,雪霂的身影在不断的融化。刘罡纯站在一边,呆呆的看着雪霂。 苦等了千年,到头来却依旧是一场空,希望落空的感觉,换谁都不好受吧。 想起自己的师父,刘罡纯不由得鼻头一酸,都是被人抛弃,再看向雪霂,不由得居然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雾气散去,雪霂露出真身,原本高大的身影已经消散不见,谁也想不到,高大的外表下,居然是一个娇小的女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绝世美女。 “你还等他吗?” 雪霂沉默不语,眼睛里丝毫没有光泽,是的,她这样还怎么去见他,以她现在的身体,一出冰原就会融化。 “我或许可以帮你找他。”刘罡纯于心不忍,说道:“我可以帮你找他,前提是你得放我出去。” “真的……真的吗。”雪霂瞪大眼看着刘罡纯,乌黑的大眼睛终于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出了光芒,刘罡纯看着雪霂,他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不是一般的漂亮。 雪霂纤手一挥,无边的冰原直接被分成两半,中间空出了一条宽广的大路。 “不要食言。”雪霂微微红着脸,剪下一节秀发:“把这个拿给他,他会想起来的。” 刘罡纯接过,点了点头。 “我会的。” 雪霂随手捏了一只雪马,刘罡纯跨上雪马,被雪马驮着,向冰原出口奔去。 闯天关 在无边无际的雪原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带的干粮都已经见底,终于在一天早上,借着初升的太阳的微光,看见了原方的关隘。 刘罡纯骑着雪马走至关下,关门紧闭,城楼上空无一人。 “有人在吗。” 刘罡纯边敲门边喊,不一会儿城楼上跑出来一个人,衣衫不整,穿着棉衣,没有披挂甲胄。朦胧的眼角还挂着半分睡意。 那人揉着眼睛,看向刘罡纯,问到:“哪来的人,可有通关碟文?” 通关碟文?还要这个东西? 刘罡纯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通关碟文不让进。” 那人无趣的摇了摇头,转身又回了楼里,还顺手关上了门。 刘罡纯在风中凌乱,刚才他一下马,马顷刻间就化成了一摊水,现在口粮又已消耗殆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要不……杀人夺关? “兄弟,这边。” 刘罡纯顺着声音看去,远方正有一个人挥舞着双手。 刘罡纯走上前,面前是一个被棉衣包裹了的大汉,留着八字胡,一双眼睛做贼似的打量了刘罡纯半天。 “兄弟也是被困在关外了吧。” 刘罡纯点了点头,“你们是……” “我叫蔡今,原本是玄武国的商队,被人骗到关外做生意,丢了通关碟文,也回不去了。” 刘罡纯跟着蔡今走了许久,面前出现了一个营地,营地周围拴着车马,还有不少货箱。 蔡今揭开门帘,门里正烤着火炉,火炉边围了一圈人。 “这是我大哥,蔡冇,我二哥蔡司。” 蔡冇上下打量了刘罡纯一番,指了指身边的空位。 “坐。” 蔡司给刘罡纯倒了一杯热酒。 “兄弟有没有意向,和我们一起进去。” “怎么进去?”刘罡纯问道。 蔡冇抿了一口热酒,不紧不慢的说道:“没有通关碟文,也不是不能进去,只要闯得过天关,不但能进去,还能享尽荣华富贵。” “闯天关?” “就是击败守门人,据我所知,此关的守门人,是号称寻道之下第一人的常和。” “他什么实力?” “不知道。” 蔡冇摇了摇头,又问道:“你现在什么实力?” “淬魂圆满。” 天下修行大致分为炼体,锻骨,易筋,洗髓,淬魂四个阶段,四个阶段之后,根基已经扎实,再根据各自追寻的大道,步入寻道境。 由于修行方向的不同,淬魂之后已经不能单纯的通过境界来衡量强弱,也无法细分境界。 选择合适自己的大道,持之以恒,最终圆满,天地大同,便是天元境。 天元之上,便是超脱境,能达到这个地步的人寥寥无几,根据师父所言,三千年前粉碎虚空,破天而去的剑痴,应该是距今最早的超脱者。 蔡冇说常和是寻道之下第一人,那他应该和自己一样,还处在淬魂境。 刘罡纯记得,在山上时,师父说过,在同等境界下,自己可以说是绝顶高手。 既然是绝顶高手,那就应该有和常和一分高下的能力。 见刘罡纯答应,蔡冇点了点头,指着蔡今。 “去帮他收拾一间屋子。” 归心如剑,第二天,刘罡纯便缠着蔡冇,问什么时候闯关。 蔡冇皱着眉头,想了好久,说道:“罢了,两年也才等到你一个人,再等下去大概也是空耗时间。” 蔡氏三兄弟聚在一起,商讨了好久,决定今天闯关。 蔡冇带着刘罡纯来到一间帐篷里,帐篷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 刘罡纯看了一眼,虽然但是凡品,但有总比没有好。 顺手挑了一把黑剑,只见黑剑上刻着两个字。 魂殇。 此时蔡氏三兄弟也拿好了各自的兵器,由蔡冇带着,向着关口走去。 “龟孙子开门,爷来闯关。” 一听有人闯关,城里的守军顿时来了兴趣,七手八脚砸开冻死的城门。 “四位爷,里面请。” 四人在士兵的带领下,穿过小巷,来到一间院子中。 刘罡纯环顾四周,发现院子被一圈石碑包围,石碑上刻着的,好像是……八卦? 正看着,门里出来了一个人,裸露着上身。 “有人闯关?” 士兵击鼓,鼓声响起,表示闯关正式开始。 蔡今率先动手,取出七星棍,挥舞着上前,一棍打在了常和身上,可常和似乎感觉不痛不痒,抖了抖肩,一把抓住棍尾,蔡今惊慌的想抽回武器,却被常和连着七星棍一把拎起,双脚悬空,蔡今感觉到不对劲已经晚了,常和一拳打中蔡今胸部,胸甲破碎,蔡今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墙上,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昏死了过去。 见弟弟战败,身为大哥的蔡冇怒不可揭,挥舞着皇龙戬就冲了上去,就大哥先上二弟蔡司不甘落后,取出九环刀便加入战局。 蔡氏兄弟两人将常和团团围住,一招一式间毫无破绽,可依旧破不了常和的铜皮铁骨,结结实实一刀下去,只能留下一条白痕。 常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拳,一拳打在了九环刀的刀身上,刀身顿时碎成了数块,蔡司控制不住身体,无意间空门大开,常和又是一拳,蔡司伸手去挡,强大的力量直接把蔡司的手臂打的弯曲成一个奇怪的形状,看样子是已经废了。 “二弟!” 见弟弟蔡司战败,大哥蔡冇肝胆欲裂,一时间出现了破绽,被一拳打中背部,无力的瘫软了下去。 眼见蔡氏兄弟落败,刘罡纯冲入场中,一手一个拉出蔡氏兄弟,将其丢到一旁,看着常和,慢慢的拔出魂殇剑,接下来,他就要单独面对这个大家伙了。 刘罡纯施展混天步,鬼魅般的身法在常和眼前乱晃,此时常和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刘罡纯,根本不知道该向哪里攻击。 刘罡纯抓住空隙,全力连砍常和数剑,可竟没有一剑能刺进常和身中。 刘罡纯腾空飞起,一个双脚蹬借力打力,跳出数丈远,谨慎的盯着常和,手中的魂殇剑开始蓄力,既然劈砍没有效果,那就想方设法给他来一记重击。 对峙许久,常和终于露出破绽,刘罡纯看准时机剑如霹雳,一剑直刺常和胸部。 可谁料,常和却和没事人一样,动作没有一丝迟缓,行云流水,一拳击中刘罡纯腹部,巨大的力量使得刘罡纯整个人倒飞了出去,刘罡纯趁机抓住了院子周围的石碑,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常和并不愿给刘罡纯多少休息的时间,当头又是一拳砸来。 刘罡纯向后翻滚躲过,常和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掉过头走回了院子中心。 刘罡纯看着往回走的常和,若有所思。 守门人常和的肉身很明显不是横炼修成的,再高深的横炼功法也不可能完全抛弃痛觉,就算常和的横炼达到了天元的层次,在被刘罡纯砍中之后也不可能没有一丝反应。 所以说,砍中的可能根本不是他。 渐渐有了眉目,刘罡纯基本猜中了常和的作战方法。 这常和,居然身怀铁牛法的传承。 “脚踏青云拜洞神,铁牛腹内去藏身。别人打我三四两,我打别人重千斤。” 铁牛法说到底是寄架法的一种,通过把自己的真身藏在铁牛腹中,使外界对其造成的所有伤害转嫁到铁牛身上,来做到完美规避,同时,他的攻击都会附带铁牛的千斤重量,所以才显得力大无穷。 铁牛分死活,死铁牛并不能移动,更别说还击了,而活铁牛虽然可以自由活动,但也仅限于一定的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不可以离开铁牛太远,此时铁牛应该就在附近。 结合刚才的表现来看,常和没有乘胜追击并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能走出八卦围起的圈中,铁牛应该就在这个圈子内。 刘罡纯环顾四周,四周空无一物,目光转移到地下,铁牛,应该就埋在土里。 破铁牛法的方法有两种,直接蛮力正面击破,和攻击铁牛来破法。 铁牛法在使用时,铁牛本身会变得非常脆弱。既然正面解决不了,那就从根源解决问题。 摧山碎石。 刘罡纯的攻击全力向地面打去,顿时山崩地裂,整座城如同地震一般摇摇晃晃,碎石飞舞,整个院子被削去了一丈。 土坑中,已经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个牛角,铁牛真身已经露出原型。 常和一跃而起,落在了牛角之上,打算以肉身阻挡刘罡纯破坏铁牛。 摧山碎石。 刘罡纯又一次发起攻击,强大的震动让常和不得不跳到空中稳住身形,趁着常和离开,刘罡纯拔剑,快如闪电般刺向铁牛。 突然两耳生风,刘罡纯不得不调转攻势,向上挡住常和的铁拳,拳剑相交,刘罡纯被震出去数米,虎口发疼。 就差一点了。 此时,周围的八卦碑突然发出亮光,院子内浮现出一个八卦图,八卦飞速旋转,转眼就分为六十四卦,生生不息,还在不停的分化中。 这是……奇门阵法。 刘罡纯心中大惊,这么个糙汉子,居然精通奇门。 光是一个铁牛法就够刘罡纯受的了,面对八门齐开的常和,刘罡纯自知没有丝毫胜算,一步拉开距离,拎起蔡氏三兄弟就往后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命要紧。 常和看着仓皇逃窜的刘罡纯,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两百年了,你还是第一个能逼我使出全力的人,这寻道之下第一人的名号……似乎有点看头了啊。” 再战常和 帐外的风雪很大,刘罡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帐篷里,蔡今正在喂蔡司和蔡冇喝药。 此时的蔡司左臂打着石膏,右腿也包扎了起来,无力的裹在棉被里。 而蔡冇就更惨了,脊梁受伤,浑身瘫软着不能动弹,口角时不时的流出鲜血,性命垂危。 见喂给蔡冇的药在蔡冇嘴里打了个圈又从嘴角流了出来,不由得急得蔡今手无足措,见到刘罡纯进来,刚忙迎上前。 “这该怎么办啊,我大哥他……” “没郎中吗?”刘罡纯问道。 “这冰天雪地,哪里能找郎中啊,郎中都在城里。” 见刘罡纯面露难色,蔡今试探的问道:“刘兄……如果有合适的武器,你能不能闯过天关。” “能。” 蔡今深息一口气:“我给。” 咳咳……咳…… 蔡冇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只能无力的呻吟着。 蔡今见大哥这样,鼻子一阵酸楚,不由得哭出了声:“大哥啊,宝贝虽好,但命更重要啊,当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我们再留着那宝贝了。” 说着,不顾蔡冇的反对,推开层层叠叠的货箱,露出了压在最后的一个红木衣柜,蔡今顺手拿起一把铁锤轮断了缠在衣柜上的铁链。 蔡今一把打开衣柜,带着哭腔说道:“刘兄,我们骗了你,我们根本不是来关外做生意的,关外哪有生意可做,那年我们打探到消息,雪原中有一条冰龙渡劫失败死了,为了不被别人分一杯羹,我们兄弟三人偷偷出了关,炼化了冰龙,刘兄你看上什么尽管拿,只是千万要带我们进去啊,再没有郎中,我大哥可就性命不保了。” 刘罡纯看向衣柜,衣柜里摆着一副甲胄,一把宝剑,一把软鞭,一面盾牌,两把小短戬,和零零散散的几个药瓶。 “这是飞霜软甲,外面用的是龙鳞,一条冰龙的龙鳞也就炼了这么点,里面用的是龙皮,穿着非常柔软,防御性也很强。 这是寒霜陌剑,一条冰龙,百米的龙骨,锻造了上百遍才练成的,更珍贵的是里面还留有冰龙的残魂,我们兄弟三人虽不知道怎么用,但还是把他放了进去,剑柄处的那颗明珠就是龙珠,龙魂就温养在里面,将来可以炼成剑灵也未可知。 这是摧岳宝鞭,是抽了那龙的龙筋炼成的,声如雷快如电,威力大的很,炼成的时候蔡司只是轻轻挥了一下,就抽碎了一座雪山。 这是碧炎戍盾,用的是那龙的逆鳞,冰龙属冰,逆鳞却炽热如火,当时我们把他放到冰窟里,用极寒的如意鬼灵火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炼就完成,目前没有遇到挡不住的东西。 这是阴阳双戬,用的是龙的双角打造而成,冰龙的法力源于龙珠,发于龙角,这双龙角长年累月下来已经积攒了很多精纯的灵气结晶,重达千斤,使用者哪怕丹田被毁,也可以通过内部积攒的灵气攻击,普通人都能用。 还有那些瓶瓶罐罐,那是边角料炼成的丹药,具体功效上面贴的红纸头有写。” 听完蔡今的介绍,刘罡纯拿起飞霜软甲,摸了一把里面,果然暖和。 穿上之后,只听见咔咔几身,飞霜软甲居然在根据自己的身材转变大小,甲片也闭合了起来,等变化完成,飞霜软甲已经完全贴身,根本看不出还有甲胄的样子,就像一件普通的白色长袍。 刘罡纯手中凝起灵力,向自己胸口拍去,刘罡纯只感觉胸口微微震了一下,攻击被完全抵挡了下来。 “有这样的神器,你们为何早不用。”刘罡纯问道。 蔡今沉默了许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刘罡纯点了点头,拿起了一旁的寒霜陌剑。 好剑。 刘罡纯不由得惊叹,天底下居然还有这般神器。 剑身内部已经形成了条条脉络,就如同人身的筋脉一般,灵力在脉络中往来,生生不息。 这剑已经成灵,形成剑灵是迟早的事,这简直就是一个神器胚子。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刘罡纯点了点头。 “好,好。明天早上,我定为你们,闯开天关。” 第二天一早,蔡今推着轮椅上不能动的蔡冇,蔡司拄着拐杖,和刘罡纯一起走到了关下。 守关的将士将四人带到院子中,就退了出去,常和看着四人,嘲讽的说:“你们,又来了?” “是的。”刘罡纯向前一步,正面对上了常和。 “他们三个,还能打吗?不怕死在这儿?”常和微微皱起了眉头:“别脏了我的地板。” 看到罪魁祸首常和,蔡今不由得怒火中烧,拿起一杆七星枪就要上前,却被刘罡纯伸手拦了下来。 “击败你,我一个,够了。” “就你?”常和哈哈大笑,闯关正式开始。 刘罡纯手中寒霜陌剑出鞘,一剑直刺常和而去,常和用手臂挡下,辗转腾挪间常和渐渐反应不过来,空门大开,被刘罡纯抓住空隙,一拳打中胸口。 “崩山。” 刘罡纯一拳打在常和身上,常和面不改色,随后轰的一声,常和背后平地惊雷,围墙都被炸开了一个口子。 这简直刷新了刘罡纯对身体强度的认知。这崩山拳,重在一个崩字,拳并不重,可是内劲却会留在对手体中,然后爆裂开来,直接从内至外摧毁对手,但因为崩山拳打消耗太大,每一下都要竭尽全力,没有余力防守,所以此前刘罡纯一直不敢用,而此时有了软甲护体,也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而此时,崩山拳却在常和身后爆炸,不是因为刘罡纯留了手,也不是因为用力过猛,而是因为常和的身体过于紧致,内劲无法穿过皮肤到达身内,所以饶到了身体后面。 这是什么怪物。 常和抓住刘罡纯的肩膀,猛然发力,把刘罡纯甩向院子中央,在刘罡纯落地的一瞬间,院子周围的石碑突然发出夺目的光芒,八卦不停的衍化,一个奇门阵顿时出现在眼前。 刘罡纯被困在阵中,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天祭魔火。 常和站在离位,双手掐诀,放出火焰包围了刘罡纯。 刘罡纯心一横。铁牛是吧,你会我也会。 深吸一口气,刘罡纯的身体顿时变得坚硬无比。 这就是死铁牛,虽然不能动弹,但是无视距离,不管铁牛在何处,都可以使用。 铁牛配合软甲,坚固的防御一时间让常和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通过不停的攻击来限制住刘罡纯的行动。 在此期间,刘罡纯一直在思考对策,猛然间就豁然开朗,明白了一切。 常和并不会奇门布局! 所以才把阵法刻在石碑上,这样才得以正常使用。 所以……破坏掉石碑,就破解了是吧。 刘罡纯顶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确定了石碑的位置,趁着常和攻击的空隙解开死铁牛,斩出一道寒芒直劈石碑。 突然刘罡纯感觉背后寒气飕飕的,本能的避开,回头一看,地上已经出现一条裂缝,看着裂缝残余的气息,应该就是刚才自己斩出的那一剑。 刘罡纯心里咯噔了一下,实在没有料到常和对奇门的运用已经到了如此程度,可以随意的搬运对手的攻击。 常和的攻击再次袭来,刘罡纯只能无奈的运起铁牛思考对策。 有了。 趁着常和攻击的间隙,刘罡纯轻喝一声。 “流影体术。” 直接分出了七个分身,连同本体在内,朝着八个石碑跑去。 一阵恍惚,刘罡纯突然发现迎面而来就要撞上的,就是自己的分身之一。 又被搬运了。 刘罡纯侧身穿过分身,向着分身来时的路冲去。 都被对掉了方向,那就从分身来的路去,都是冲着石碑去的,既然能撞上就代表对角处一定有一块石碑。 刘罡纯拔出剑,全力向前方挥去,手起刀落,石碑破碎,奇门阵也消失了。 常和不由得惊叹:“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两人又交缠在了一起,拳剑相撞,碰出点点火花。 刘罡纯持剑对峙,你来我往数回合,任然破不了常和的金身。 果然,还是要打破铁牛才行。 刘罡纯向后一跃,拉开距离。 催山碎石。 刘罡纯全力向地面锤去,却只砸出了一个小坑。 “这次可加固了地面,没有这么容易被你打破了。” 常和不紧不慢的说着,眼神中充满了戏谑。 惊涛剑雨。 无数道剑气从刘罡纯手中挥洒出去,常和明显没有要躲的意思,照单全收。 “啊……怎么……怎么会……痛。” 为什么会感觉到痛,这小子在耍什么花招,难道……我铁牛破了? 不可能,不可能。 啊……痛。 常和终于按捺不住,全力向地面锤去,大地破裂,铁牛终于露出了身影。 铁牛安然无恙。 不对,铁牛被破了,那我哪还有力气破开地面。 “你耍诈。”常和终于明白了,自己被刘罡纯利用了。 刘罡纯点了点头,经过这一阵子的磨合,他已经可以初步调用剑中的龙魂,刚才他就是参杂了一丝龙魂在剑中,龙魂的攻击针对魂魄,常和之所以感觉到痛就是因为灵魂受了伤。 可他却天真的以为,是铁牛法被破了,对活铁牛的修行者而言,铁牛就是第二生命,被破定会实力大跌,伤及本源,所以常和定会心急如焚,刘罡纯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得以欺骗了常和,同时找到了铁牛的位置。 既然我找不到铁牛,就让你自己把它送到我面前来。 何为寻道 常和见铁牛位置已经暴露,懊恼不已。纵身一跃,骑在了铁牛背上,用身体完全覆盖住了铁牛。 现在终于轮到刘罡纯反击了。 飞霜斩。 刘罡纯的速度骤然变快。肉眼已经看不明白出剑的轨迹,空旷的院子里,出现了数个虚影。 大焚金刚。 常和双手合十,全身上下顿时被金光包围,刘罡纯砍在金光上的每一剑都好像砍在了棉花里,全被吸收了。 怎么回事。 刘罡纯拉开距离,警惕的看着常和。 常和伸出左手,全身的金光都在掌中凝聚成了光团,光团里隐隐约约的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这就是刚才刘罡纯发动的攻击,每一次攻击都被金光吸收了起来,叠加在一起,力量非常的可怕。 分神的功夫,常和掷出金光,转眼光团就到了眼前,迸发出的剑光封锁了所有退路,想运死铁牛防御也已经不及了,刘罡纯只能凭借自己的肉身硬扛这一击。 轰。 硝烟散去,刘罡纯剑横在胸,勉强挡住了这一击。 此时的刘罡纯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双脚一软,只能无力的用剑点地支撑住身体。 原本扎着头发的簪子也不知所踪,一头长发随风飘逸,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休息片刻,举起剑正要准备反击,突然剑柄处的龙珠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倒灌进了剑中,整把剑都变得重上了几分。 不行,重的快拿不住剑了。 刘罡只能纯全力将剑挥出,一声龙吟响彻云霄,剑光化作一条巨龙,巨龙仰天长啸,随即俯身,一口将常和连并胯下的铁牛吞入腹中。 轰的一声,爆炸产生的气浪波及了整座城池,气浪中心的小院直接被夷为平地,整个小城的大街小巷,都回响着一阵阵龙吟。 多年后,城内的守军回想起这一剑,还都心有余悸,据一位被贬的将军描述,在那一声龙吟中,他无端的,仿佛看见了当今的圣上。 爆炸过后,尘烟散去,常和座下的铁牛表面开始龟裂起来,裂纹在不断扩大,而此时常和的身上也出现了裂纹,裂纹的走势与铁牛表面的龟裂相同。 清脆的破裂声响起,常和座下的铁牛终于承受不住,破裂成了无数碎块,常和身上的裂纹顿时往外飙出鲜血,常和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这就是……龙魂的力量吗。 围上来的士卒一脸愕然,呆愣愣的围了一圈,随机有人先反应过来,抬走了重伤的常和。 这是人群才动了起来,有人欢呼,有人哀叹,有人给四人递上了通关牒文,有人拿着丹青描绘着四人的模样。 有人递上来一个金比犀,刘罡纯接过一看,背面金灿灿的刻着七个大字。 寻道之下第一人。 那人轻轻地凑到刘罡纯耳边。 “打败了第一,你就是第一。” 医馆里安顿好了重伤的蔡氏兄弟,天色已不早,刘罡纯打算先出去透透气,明天再考虑下一步的行程。 夕阳西下,刘罡纯站在城楼上吹着晚风,突然有士卒递来请帖,说是常和设宴,想为刘罡纯践行。 刘罡纯在士卒的带领下走进了城中最高的一座酒楼,顶层的阳台上,身上缠了七八处绷带的常和面前正摆着一桌酒菜。 “刘兄,请。”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借着酒劲,刘罡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是辽国寻道之下第一人,为什么会甘愿龟缩在这个小地方?” 常和听完后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远方飘渺的孤烟,山顶的寒风吹落下的积雪,良久,一口饮尽杯中明月,缓缓的,吐露出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因为,这是离我师兄最近的地方。 平常每天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坐在这里,看着远处的雪山。 看到那座山脉了吗,那是格颜山,冰原上最宏伟的山脉,我们辽国最坚固的屏障。 我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我师兄他的背影。 我师兄原本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和我一样,被赐姓常。 他叫常德。 算起来,他入门应该比我还晚,我们之间,差了一个字辈。” “那你为什么叫他师兄?”刘罡纯问道。 “我铁牛门不以字辈论高低,所谓道门不论年长,达者为师。” 常和默默的解释,接着说:“他追随我师父时,我已经和我师父学了有十年之久,师父说我天赋非常好,是他所有的门徒里最快掌握铁牛法的。 我也曾引以为豪,直到他来了。 我亲眼目睹他只用了三年便融会贯通了我五年才勉强掌握的铁牛法,接着,就开始追寻,属于自己的道。 他只用了五年,就追寻到了自己的道路,也辞别了师父独自出去闯荡,而我,卡在寻道的门槛上已经有十年之久。 他们给你金犀比了罢。 那原来其实是一个金腰牌,圣上赐的,后来我嫌挂腰上费事,就把他重新雕成了犀比,别在腰间。 寻道之下第一人,哼,对我而言这根本不是什么荣耀,是赤裸裸的讽刺。 我一直以为,道就是把事情做好,我拼了命的学铁牛,炼铁牛,不断的磨合,铁牛简直就是我的第二具身体。 可慢慢的,我发现,我错了,我参悟的再透,那也只是别人的道,道,是要靠自己寻出来的。 而我又迷茫了,离了铁牛,我就根本不知道我该最求什么,我的目标是什么。 师兄他的道,根基于铁牛,又超脱于铁牛,更加接近寄架法的本质。 我只是墨守成规的寄身于铁牛之中,而他托身的,是大千世界,沧海蜉蝣,于天地之中,释怀烦恼,清净六根,了断生死。 而我却怎么也悟不到,对我而言,铁牛就是铁牛。 刘兄,你打碎我的铁牛时,我反而有一些释然,好像多年的枷锁,终于打开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从师兄入门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有时我甚至觉得,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应该有任何交集,阴差阳错,铁牛法却把我们联系了起来,我一味的最求铁牛的极致,就是为了证明,我不比他差。我的每一步都追着他的脚步走,我简直就成了他的影子。 看,从泉安到北陵,不知道几万里,我顺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走来的。 现在想想真的好笑啊,我就是我,我不该变成谁或像谁。” “你师兄的脚步?他也来了这里?他在哪?” 刘罡纯不由得产生了好奇,想见一见他口中的那个师兄。 常和指了指落日照耀着的格颜山。 “在那边。 格颜山的对面,是界桥,链接着西大陆,师兄他,就在那里镇守。 刘兄啊,我天赋也仅限于此了,我看得出来,你并非寻常人,定是人中龙凤,若以后,你有机会去对面,见到了我师兄,记得替我向他问好。”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觉得,是时候该走了。”常和起身,斟满一杯酒,对着远方的雄山,拜了拜。 “师兄,师弟该走了,该去找寻自己的道了。” 被捕入狱 第二天一早,刘罡纯辞别了蔡氏兄弟,骑上戍边的将士们准备好的马,就出发上了路。 昨天夜里喝醉后,常和已经不辞而别,刘罡纯依稀记得当时酒宴里常和给他指的路。 往东四百里,有座镇远城,是整个北陵郡的中心。 “我不知道回吴国的路,但如果你想离开,就先去镇北城吧,那里是北陵郡的郡城,那里应该可以打听到回去的办法。” 想起常和说的话,刘罡纯独自骑马走在茫茫的雪地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干粮和水都已经用尽,远方终于看到了城楼。 城门上写着两个大字。 镇远。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刘罡纯骑马进了城,正好赶上早市,路边热闹非凡。 可刘罡纯此时才没有心情欣赏这人间烟火气,他太困了,从骑上马到现在就没有合过眼,现在刘罡纯只想找加客栈好好休息休息。 又走了许久,终于中路边看到了客栈,客栈的门上悬了块匾,左右贴着对联。 在客栈的马圈里拴好了马,进门抖前了抖衣上的积雪。门里烤着火,非常的暖和。 只见账台上坐了个店小二,耸拉着双眼,见有客人来,勉强打起了点精神,开口询问。 “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住店,要三斤牛肉,一斤白酒,稍后送我厢房去。” 刘罡纯顺手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掂了掂手中的银两,脸色一沉,又把银子翻了个面看了看,非常不自然的笑着问刘罡纯。 “客官从吴国来的?” “啊……嗯。” “走的陆路还是水路?” “陆路。” “走的官道还是小道啊。” 刘罡纯有些不耐烦了:“住个店也没见有你这号刨根究底的,莫不成你这开的是黑店?” 小二没有再问,顺手递过去了个房牌。 刘罡纯找到房牌上的房间号,洗完澡刚安顿下来没多久,就听到楼下熙熙攘攘的乱成一团。 有人在人群中大喊:“都让让,别挡路军爷的道,抓吴国细作啦。” 刘罡纯吓得一个激灵,翻起身查看,店小二正引这官兵往刘罡纯这边赶来。 刘罡纯趴在窗户往下看,下面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其中不乏有便衣混在其中。 呶,边上那个挑菜的樵夫,担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短刀,就表面用了一层柴火盖住,那个路过的马夫,轿子里起码蹲着八个带刀的护卫。 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刘罡纯正在犹豫要不要跳下去,门就被一脚踹开,几个身形魁梧的披甲侍卫手就持长矛把刘罡纯包围了起来。 “别,别,别,误会,误会。” 刘罡纯举起手刚想解释,就被人打断,闻声看去,正是那店小二。 “放屁,谁冤枉你了,我辽国已经有百年没有和吴国有来往了,你来路又说的不清不楚,还说自己不是细作。” 店小二身边还跟着一个红衣士兵,看样子应该是个小头目。 小头目明显不想废话,摆了摆手:“带走带走,大牢里慢慢拷问。” 大牢里,刘罡纯被捆在了木桩上,被几个衙役不停的用鞭子抽打着。 “招不招,招不招。” “我真没什么招的。”刘罡纯苦笑着,衙役的鞭子抽在软甲上不痛不痒,正想着要不要杀人越狱,突然门外就进来了一个人。 一身红衣,就是那个小头目。 小头目见刘罡纯一脸无所谓,不由得心生恼怒。 “去,扒了他的衣服再打。” 几个衙役听言,上前就要上手扒,可是死活扒不下来。 “废物。” 小头目上前就是一刀,内甲毫发无损,倒是把固定外衣的布带砍断了,常和给的金比犀掉了出来。 小头目捡起来,手指摩擦了几下,突然发现了背面的小字,盯着出了神。 “那好像是纯金的。” “王阎头这会赚大发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小头目抬起头,举着金比犀,问刘罡纯。 “这个,你怎么来的。” 刘罡纯一五一十说完来历后,怎么入的关,怎么打败的常和,小头目听完眉头紧锁,示意边上的衙役放下刑具。 “此事非同小可,你们照顾好他,我没回来前,谁都不允许动他。” 小头目走后,边上的衙役就纷纷围了上来,一双双眼睛贼眉鼠眼的打量着刘罡纯。 “小子,这大牢里吃食可不便宜,可都是我们凑钱买的,你若要,掏钱来。” 刘罡纯对他树了一个中指。 “滚。” 几个衙役这才不甘的散去。 反正现在也出不去,刘罡纯反而躺在地上的草席上思考则现在自己的处境。 应该是那金牌被认出来了,接下来自己会怎么样?大富大贵?为官?从教? 刘罡纯记得,常和说过,寻道之下第一人,相当于一个状元。 难不成要进京效力? 刘罡纯不由得心中烦闷,要真被缠住了,那离吴国,可就真的渐行渐远了。 正想着怎么赖掉自己寻道之下第一人的名头时,大牢里放饭了。 一个瘦高个的衙役拿着木制的饭盒走了进来,刘罡纯认出他便是上午问他要钱的那个,于是嬉皮笑脸的说道:“衙役大哥,破费了啊。” 衙役也没理会,放下饭盒就锁上了门。 刘罡纯端起饭吃了一口,嘴里一阵辛辣。 是长恨椒的汁,这种辣椒奇辣无比,一般一勺辣椒汁兑一桶水使用,用于调味,现在刘罡纯的饭碗里起码被加了七八勺,他怎么做,分明就是想辣死刘罡纯。 “找死。” 刘罡纯不由得怒向胆边生,拿起草席,抽出一根茅草,双手一弹,茅草如同剑一般射了出去,刚好刺中了衙役的屁股。 一院子的衙役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瘦高个的衙役裤裆间流出的血,衙役捂着屁股,找了个借口跑了出去。 跑出去前还不忘放下狠话。 “你等着瞧。” 又过了十多日,终于在一天早上,在一群衙役的拥护下小头目走进了大牢。 没有理会边上衙役的诉苦,小头目打开大门的锁,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举着走了进来。 “皇上御赐金牌在此,特赦刘罡纯一切罪责,赐籍,大辽北陵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