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英雄养成记》 1、第二章 度日如年 第二章度日如年 但顾小小看着这块上书‘小小庄园’的青石界碑出现在眼前,成就感还是让她热血沸腾了。 随后,顾小小脑子里的提示音再一次响起——第二空间命名成功,奖励响水稻米种子一袋。 顾小小一愣,定名为庄园就奖励水稻种子,那要是定名为‘小小矿山’,那奖励啥?难道还奖励矿石种子? 不过,多想无用,对于顾小小的脑细胞做的这些无用功,那个鬼系统根本不理会。 没办法,既然给了种子,那就需要播种啊。顾小小四处寻摸,终于在茅草房后边的小棚屋里找到了铁锹镐头等用具。然后,提示音再次响起——找到工具间,奖励棉花种子一袋。 接下来,随着翻土、播种,提示音又响了几次,奖励了一袋花生种子和一袋西红柿种子还有一丛翠竹。顾小小也将它们都种上。 令她很兴奋地是,在她种西红柿的时候,前边的水稻已经发芽并长成了秧苗。原来,这第二空间里的作物生长速度要比现实世界中快得多。 虚拟世界比现实世界的植物生长快,顾小小并没有多想。毕竟游戏中的时间设置,一般都比现实世界来的快。 一步步开荒,种下各种粮食和蔬菜,还在系统赠送的篱舍茅屋旁种了几株翠竹,几种花卉,看着一片生机盎然的小小庄园,顾小小充满了劳动后的成就感。 劳动创造了一切。真理啊! 只是,让顾小小疑惑的是,这个第二空间做的太逼真了,她在这里劳作,竟然也会感到劳累,而且,因为忙乎了半天,她竟然还能感到饥饿和口渴。 不远处的小溪湖泊,水质清冽见底,顾小小洗净了手上的泥土,鞠了一捧泉水喝进口中,竟是特别的甘冽清甜。这比那个什么山泉不知好喝多少倍,更为神奇的是,喝了泉水之后,她身体的疲劳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她走进茅屋里四处查看了一遍,这一次,她发现了客厅,卧室,厨房,粮仓,甚至还有一间小小的书房,想不到,外表寒酸的茅草房,竟是小小麻雀五脏俱全。也因为这些发现,她又获得了莲藕、小麦种子和十棵正宗红富士苹果树苗。 于是,她又开了一块地种了小麦,将莲藕种到了湖里,又将苹果树种在了小山坡上。 等她忙完这一些活计,转回来,最开始种的稻米居然已经成熟了。她高高兴兴地收获了第一茬作物,并将这一次收获的种子全部做了种子,种下了第二茬水稻。 这期间,学会收获作物,她又得到了十株大樱桃树苗。也被她种到了山坡上。因为收割水稻,她试着在湖边找了块青石,磨了磨镰刀,系统竟然提示,她学会了初级修复。 这是不是意味着,之后只要物品坏了,她都可以自己修复了? 这一通忙乎下来,她实在是又饿又渴了,看着已经红彤彤的西红柿,她伸手摘了一个,在小溪里洗了洗,张口一咬。让她想不到的是,这里的西红柿竟然酸甜可口,还带着一股浓郁的清香,竟是她从未吃过的美味。 而且,因为她第一次试吃,竟然也奖励了十株玫瑰香葡萄苗。这让最喜欢吃葡萄的顾小小高兴坏了。她将其中一棵种在了小院里,剩下的全种到了山坡上。 葡萄树种好,再看小山坡上,苹果树、樱珠树都开了花,粉粉白白云霞一般,煞是漂亮,就连空气中也馥郁着一股花香。刚种下的葡萄也抽了藤,一片片巴掌状的叶子,碧绿碧绿的,若是细心点儿看,叶桠间,已经长出了一穗一穗的花序。想来,葡萄飘香的日子不远了。 就这样,粮食、水果、蔬菜很快就实现了自给自足。顾小小就像一只勤奋的小蜜蜂,辛勤地劳作着。享受着劳作和收获的快乐。 她还学会了用烧木柴的原始锅灶。并且发现了在小溪的上游,小山的背后有一个小小的瀑布,令她惊奇的是,那瀑布的源头竟是山顶的一汪泉眼。清澈地泉水汩汩地流着,小小尝了一口,清冽甘甜,喝进口中,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格外轻松了。不说什么山泉,比她刚开始喝的湖水,又好喝了几倍。 小小庄园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富饶。 田里的庄稼已经有水稻、小麦、棉花、花生、玉米、红薯、马铃薯等。蔬菜有西红柿、黄瓜、辣椒等十几种。湖里不但种了莲藕,还养了黄河鲤鱼、黄河刀鱼、黄河对虾,甚至还养了大闸蟹。山坡上的果园也种了苹果、玉枣、葡萄、荔枝。 (顾小小:表问我为什么养的都是黄河水系生物,因为无良作者长在黄河边。对早已经绝迹的黄河系鱼虾的美味儿念念不忘。) 顾小小现在明白了,这个第二空间里,热带、寒带、温带的作物都可以种植,而且不但生长快,还没有病虫害,管理起来非常省心。 只是,很快,顾小小就开始发愁,这里的作物不但生长快,而且产量大,她如今即使一刻不停,也无法把活干完了。而且,收获的东西太多,粮仓里根本放不下,粮食水果蔬菜堆成了山,她竟无法处置了。 看着田里成熟的庄稼、山上成熟的水果,顾小小一筹莫展,之后,她很鸵鸟的决定暂时不管了。 她意念一动,人已经回到了电脑椅上。 外边天色大亮,电脑上的时间:05/08/23:25。 她一直忙忙乎乎地,丝毫没觉得时间流逝,如今看来,她竟然在那个第二空间里呆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要不怎么说,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呢。 她记得空间里收了四五次水稻,而且果树之类的也从一棵树苗成了果实累累,这些放在现实里,至少也得两年多的时间,放在空间里,竟然仅仅需要一天! 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度日如年”? 2、第三章 白玉海参 第三章白玉海参 回到现实,顾小小竟丝毫没有平日看电脑久了的疲劳,身体轻松,大脑思维清晰,整个人似乎都变得精神了不少。 看看厨房里发霉的食物,想着再去买些吃的,这才想起,她卡里的钱全部被刷走了。不由一阵懊恼。 包里没钱,肚子很饿,那个鬼第二空间里粮食水果堆成山,却没什么用。唉,在房间里一通翻腾,她简直是又累又饿,要是这儿也能有空间里的苹果葡萄就好了。 只是这么一想,顾小小就觉得手里一沉,她的手里竟出现了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和一串晶莹剔透的紫葡萄。甚至,苹果和葡萄上还带着几滴露珠。 顾小小愣了三秒钟,又接连用意念取来几个西红柿,一袋稻米之后,她兴奋地跳了起来。 空间里的东西居然可以拿到现实中来!她发了! 而且,她刚才运用意念从空间里取东西的时候,电脑是关闭的。也就是说,她的空间完全脱离了电脑。 欢呼跳跃了一阵,脚下的地板就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顾小小这才想起时值半夜,自己乱蹦乱跳,影响了邻居的休息,赶紧悄声匿迹,脚步轻快地跑进厨房,用空间产的响水米和西红柿做了一顿美味的夜宵。 响水大米,在历史上就是贡米,因为产量低,还是专供皇帝一个人吃的那种。即使到了现代,这响水大米也是专供之物,话说顾小小这样的小老百姓可是从来没有机会品尝到的。 还好,幸亏顾小小在空间里的这段日子已经吃过了,倒也没再兴奋得蹦起来。倒是,她在现实中做的米饭,似乎口味上比空间里饭差了那么一点点。 吃饱喝足,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的,她突然想起,是不是水的问题?一定是,空间里可是纯净无污染的天然泉水简直太好喝了,她都觉得自己爱上了那种甘冽清甜的感觉。她的嘴巴被空间里的东西养刁了。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顾小小就斗志昂扬地出了门,她先找一位租赁汽车的朋友租了辆车(没办法,谁让她一文不名,不找朋友,没有车行会租车给她),当然,代价是一篮空间产的大樱桃。倒是把那个朋友笑的合不拢嘴,直说顾小小用啥车尽管自己去选,还免费。笑话,他的老婆孕吐就喜欢樱桃呢。别说这隆冬季节超市里的樱桃超贵,而且也不如空间里大小接近乒乓球的樱桃品质好不是。 顾小小同学开着租来的皮卡小货车,带了一篮子大樱桃,一篮子玫瑰香葡萄,还有一篮子超红超大的富士苹果,就直奔某大超市的供应部。结果,毫无悬念的,超市供应部部长立刻被小小同学的空间水果折服,并立刻签订了供应合同。虽然对顾小小坚持自己送货不太理解,却也没太坚持。 顾小小也不喜欢当搬运工,可没办法不是,她让人家去哪里运货? 小小掘到了第一桶金之后,首先就去农机商店购买收割机和脱粒机。她的空间里,还有一大堆粮食等着她收割呢。可是,看到那些柴油机器,她却犹豫了。把这些机器带进空间,会不会污染了空间环境?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小小还是放弃了这些收割机,倒是脱粒机有电动的,她可以用。 空间里有阳光,也有溪水,太阳能和水流发电都可以考虑。经过一番考察,她选择了两种都用。 当顾小小将发电机安装完毕,并将堆积如山的稻米处理完毕,已是十天之后。 当她将发电机带入空间,提示音——引入成功,空间将升级,之后,空间引导结束,空间将进入全智能自动进化。 顾小小惊喜地看着,升级之后,空间里多了一片海,当然面积比较迷你,而且神奇的是,这片迷你海还和原来的淡水湖、河连接了起来。海边沙滩柔软洁白。要是再有一排椰树就好了,顾小小暗想。 山高了一倍,田地,湖,小溪,泉水乃至瀑布都大了一倍。至于那片树林,本来小小同学就不知有多大,估计现在应该成了森林了。更可喜的是,作物和水产的品质和产量也都提升了不少。 欣喜之后,小小继而发现,那个提示音不见了。也不再赠送种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动智能了。顾小小比较郁闷。 不过,很快,顾小小就抛开了这个烦恼。现在发达的农业系统,有啥种子买不到? 想通了,她就跑去种子商店,购买了许多优良品种。只是,空间里的田地都种满了庄稼,一时也无处种,就都让她扔进储物室里。 空间的粮食、水果产量很稳定,也与超市签了协议,销路不成问题。顾小小临时也不需要费心思找什么工作了,她现在有了钱,又有了空闲的时间,一时竟有些呆不住了。她是不是可以四处游走,看看美好的河山景色之余,同时也可以收集更多更好的物种。 说干就干,于是,她干脆成立了一个小型的公司,配备了几名员工,财务负责回款,发工资之类,保管员负责保管发货,另有专门负责运输的人员负责送货。而名义上的老板顾小小,就只需将空间里出产运用意念放到仓库中就好了。 第一站,她去了海南,那里有她觊觎已久的妃子笑荔枝。她在海南岛逛了一遍,不止购买到了几株正宗的妃子笑荔枝,还购买了十几株海南特有的金椰。至于芒果,木瓜等热带作物,她当然也不会放过。 最后一站,她来到三亚,在这里,她要去尝试一下海底潜水。 一百多米的南海海底,珊瑚bb,橙黄鲜红,美丽异常。海葵如一丛丛菊花,肆意绽放。一群群热带鱼,自由游曳,还有海胆、海星、海参、水母等等,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深海的水压也极其可怕,虽然有空气瓶,但小小还是觉得呼吸困难。就在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不得不舍弃海底的美景离开之时,一回头的瞬间,海底探灯的光线照上了一对玉白色微微发光的小东西。 她上前一看,竟是一对白色的海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白玉海参? 她可是看某海滨城市报道过一只这样的白玉海参,据说拍卖到了三万! 顾小小有些兴奋,海水的压力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她又四下搜寻了一圈,却再也没找到一只白玉海参。看来,这种稀有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这一次潜海之行,小小得了一对白玉海参和无数优质海产物种,当然石斑鱼、南海红珊瑚、鲍鱼和珍珠贝等物种,就都是向专业潜水员购买的了。 还好,这些东西放进空间里的迷你海里,竟然都被空间接受了,不但生长状况良好,而且似乎生长速度也快了许多。沉静许久的迷你海也终于热闹起来了。 3、第四章 东北老林子 第四章东北老林子 从海南回来,顾小小又去了广西、云南。那里丰富的物种资源,让顾小小足足留恋了三个多月。这一次,她收获了三七,七叶一枝花等珍稀药材种苗,得了猴头、天麻、茯苓等菌种,还购买了几十种珍稀花卉种苗,在庄园里种了一片花圃,话说,她可是对《天龙八部》里的美美茶花艳羡已久了。 之后,顾小小收集物种的行动一发不可收,她的足迹从南往北,几乎踏遍了整个南中国。 倏忽两年过去,小小庄园里已经是百花齐放,果实满枝,粮满仓,药满圃,茶飘香、鱼满塘了。 顾小小也从南中国转战到了祖国的大西北。 挺进大西北之前,顾小小顺途径上海,顺路去参加了一次车展,那些世界名牌跑车她一瞥而过,更多地目光关注在了那些体形庞大动力十足的越野车上。 经过一番比较,顾小小同学买了一辆德国产的越野车,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辆车是这一次车展首次推出的完全电动力的越野车。 这样,顾小小就可以随时随地利用庄园配置的发电机充电,而不用担心在荒凉的大西北因为动力不足抛锚。为了长途旅行,她还特意多购买了两组电池。 新疆,青海,那里可是有顾小小同学肖想已久的哈密瓜,哲罗鲑,细鳞鲑,若羌灰枣,新疆葡萄,香梨……还有贝母、黄芪、甘草…… 古楼兰的戈壁沙漠,玉门关的悲凉雄壮,烟波浩渺的青海湖,宁静美好的喀纳斯湖……无不让顾小小流连忘返。 匆匆又是几个月过去,天气转冷,七月底,西北的夜晚已经颇为寒冷。八月胡地即飞雪啊。 顾小小心满意足地踏上了东归之路。 在途中,顾小小在一个小城市以极低的价格购置了一座木质小别墅。她将家具、电器之类都配置好了之后,动用意念搬到了空间里,代替了当初的茅草屋。又把一路来淘来的各种漂亮的手工艺品,书籍等等安置好,哈哈,原木的别墅,依山傍海临湖,美得冒泡了。 这一次改换房子,空间再一次升级,小小庄园又经历了一次升级,如今的小小庄园,不但有海,有山,有湖,有森林。在第二次升级之后,三分之一的土地升级成了紫色,三分之一的土地升级成了黑色。 这些紫色的土壤种出的东西,产量翻了一番,而且生长速度也提高了很多,原来差不多现实的一天相当于空间的两年,这些紫色土壤上种植东西,现实的一天却几乎相当于五年。 而黑色的土地种出的东西,产量翻了三番外,生长速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一天十年。 此外,在原来的泉水的旁边,还出现了一串七个大小不等的温泉。还有几座拔高的山上出现了极品铁矿石。还好,顾小小已经完全做到处变不惊了。对于极品铁矿石,她也暂时没有理会,毕竟她又不会冶炼技术,面对成百吨的炼钢企业,她觉得这些东西拿出去也不值什么。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两年多的收入差不多就花了个七七八八。还好,她还有空间,公司运转也良好,收入倒是源源不断。 八月中旬,她转战到了东北小兴安岭。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是上山寻找山参的最好季节。 老话说,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与}b草”。现在也将东北三宝称为:人参貂皮与鹿茸。 }b草是原来东北人填靴子用的一种草,据说铺了它,就不会冻脚。这个,临时顾小小好像没用。 而产鹿茸的梅花鹿,已经完成了人工驯养,野生的也不算难找。 这里的貂皮指紫貂,虽然也进行了人工驯化繁殖,却还没有形成规模。野生紫貂也还有,只是属于濒危的一级野生保护动物了,估计也是可遇不可求了。 人参指野山参,经过常年的的采集,野参资源破坏严重,现在的野生山参是少之又少,采参人往往在大山里奔波搜索一年,都不能找到一枝成品野山参。 顾小小游览了美丽的长白山天池,在图们江畔购买到了肖想已久的大马哈鱼苗,接着在抚松很幸运的跟上了一队正要入山的采参人。 一直以来,寻找人参在人们心目中是一种充满冒险和浪漫的活动。但,当顾小小真正地跟上采参队伍后,才知道,这种工作不但无比辛苦,还充满了危险。 八月的长白山已经比较凉了。因为进山采参,短则需要一个月,长的甚至可以连续在深山老林里奔波几个月。所以,每个采参人都带着行李。里边包括夜晚穿的棉衣,睡袋、帐篷,以及采参用工具,还有各人途中消耗的食物。 顾小小有空间,这些倒不需要过多的准备。但是,大家都背着大大的背包,她也不好什么也不带,于是也背了一个大号徒步包,只是,里边装的不过是两件大号羽绒服,其他的登山装置和野外用的工具之类,就都被她丢进别墅的储物间了。 秋季的长白山山脉,是非常美丽的。一片片野菊花,开的蓬蓬勃勃。红红的五味子,甜甜的野莓子,灯笼样的姑娘果儿……无不让刚刚踏进东北老林的顾小小兴奋不已。 采参队那些粗犷的汉子,看着她像一只小蝴蝶般飞跑来去,似乎枯燥的采参生活,也被她感染的轻松起来。 “丫头,你这样子可不成啊,咱们得在这老林子里转老长时间了,你这么个走法,只怕明天你的腿就走不动了。”采参队的领队图赫大叔善意的提醒顾小小。 顾小小对图赫吐吐舌头笑着谢过,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能表现的太反常,于是稍稍收敛一下自己的小白活动。 可不是嘛,顾小小个子不高,只有162,她是天生骨架小的那种,发育也只是中等,看起来确实柔柔弱弱的,巴掌大的小脸,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又加之,这两年时间一直吃庄园产的水果,喝空间水,皮肤竟好了许多,又白又嫩的,而且,她梳着马尾辫,一身橙色的登山套装,不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不过十六七岁,绝对不会相信她老人家已有25岁高龄啦。也难怪图赫大叔为她担忧。 哪里知道她几乎从襁褓里就被那个无良爷爷操练到近,二十多年的功夫绝对不是白练的。在大西北戈壁里徒步一天都不会太累,平时连感冒都没有,身体好的不得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进山两个多月了,采参队也只找到不多的两年生三年生山参,形体太小,都不成材。顾小小也不嫌乎,一股脑地收了,都被她种到了黑色的田里。 天气越来越冷,夜里已经有了霜冻,甚至,两天前,还飘了一场小雪。这让整个采参队的斗志都有些低落。 4、第五章 玄狐 第五章玄狐 这一日,顾小小白天看好了一株榛子树,可是又不敢当着采参人们公然采挖,只得暗暗记住了道路,待夜晚大家伙都睡了,她才偷偷地溜出来。 她看好的榛子树极大,大概需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幸好,这么大的树不需要她动手挖,否则,恐怕十天半个月都不能挖出来。 即使如此,一来一去,加上移植的时间,也足足花了大半夜。待顾小小心满意足地往回走时,天开始下雪了。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记得当初顾小小看到这句诗时,还笑说这个诗人比喻的太过夸张。但是,当一大片一大片粘连到一起的雪花铺头盖脸的落下来,仿佛天地间都被密集的雪片封闭了一般,顾小小才终于相信,这句诗,似乎夸张的也不太过。 夜晚,森林,大风雪中,顾小小举步维艰。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戴狐皮双耳帽,脚穿厚厚的登山靴,带着登山镜,脸上也用厚厚的毛围巾围了个严严实实。这样一副笨重的装备,让她犹如一只小小的狗熊。只不过,她徒有狗熊之表,却不能像狗熊一样灵活地穿越森林。 好不容易,天色亮了,但是顾小小也发现自己迷路了。而且,很悲催的,这个地区,没有手机信号。 雪还在无休无止的下着,顾小小体力再好,也累的几乎脱力,实在是无法坚持,只好暂时进入空间休息。 空间里,倒是仍旧一副鸟语花香。 顾小小将榛子树种到别墅后边,顺便又整理了一下药圃。 几十株人参苗长得都不错,最大的一枝已经长得快赶上小孩儿手臂粗细了。俗话说,人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顾小小种的人参,最小的也有一斤多了,让顾小小稀罕的不行,似乎身上的疲惫也减轻了许多。 嘿嘿,这可是千年人参呀……顾小小的眼睛笑成了元宝状。 鲜红的人参果实,如一簇晶莹剔透的红珍珠。顾小小灵机一动,取了几颗种下,没想到竟然也成功发芽了。 这样,人参对顾小小来说,就再也不算啥了。嘿嘿,在她眼里,这人参估计快和萝卜差不多了。 还有在老林子里采集的灵芝,也都长的特别壮,紫黑色的云形菌盖仿佛精美绝伦的漆器工艺品,层层叠叠的,个顶个都是九叶。 还有她从云南收集的三七,从青海收集的贝母,从新疆收集的甘草、黄芪、枸杞,也都已经繁衍出一大片,郁郁葱葱,长势极好。 嗯,顾小小决定了,从东北回去,她要考虑考虑是不是建立一个药材销售公司,专门销售珍稀药材。 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才停,顾小小从空间里出来,外边已经成了一个琉璃的世界。 补充好体力的顾小小兴奋地拍了几十张雪景照片,又和一对棕红色的小松鼠玩了半天,这才开始了新的跋涉。 大雪极深,一脚踩下去,几乎把腿没了。顾小小估计了一下,至少有八十公分。 这样的雪景,美则美矣,要想走路,却是极难的。 顾小小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了两个小时,也不过走了不到两公里。 正在她懊恼非常的时候,雪地里轻快地跑过一道玄色的身影——玄狐! 顾小小几乎兴奋地跳了起来。野生的狐狸一般皮毛呈灰褐色,棕褐色,像这一种大部分黑色,只有尾巴尖儿、四个小爪子和鼻尖雪白的狐狸就是玄狐,又称银狐,极其罕见,是极其珍贵的毛皮动物,在清朝,还曾经是皇室专用之物。 顾小小在深雪里挣扎了几步,就悲哀的发现,凭她这个速度,要想追上狐狸,只怕比登天还难。 只是,人之所以成为地球的主人,最主要的不是体能,而是智力。 顾小小从空间里拿出一只烤鸡丢在雪地上,她则躲进了空间,等待着玄狐。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据顾小小判断,连续三天的大雪,让玄狐饿坏了。而一只美味的烧鸡对于饿昏了头的狐狸来说,这个诱惑足以让它忘记了危险。 事实证明了顾小小判断的正确性。那只玄狐又回来了。 顾小小看着那只玄狐慢慢地靠近烤鸡,心中兴奋不已。她手里拿着一张在喀斯特湖买的大鱼网,静静地等待着火狐咬住烤鸡开吃。那将是捕猎火狐的最佳时机,那个时候,美味到嘴的狐狸,将会最大限度地放松它的警惕。 只是,顾小小失算了。那只狐狸没有吃,它叼起烤鸡,极其迅速地扭头就跑。 顾小小只能提着渔网,眼睁睁地望着黑亮的身影跑走了。 不过,顾小小这个人比较执着,一旦看准一件事,就会努力去完成,大有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架势。 赔了一只鸡,她也不气馁,干脆顺着狐狸的脚印追了去。 第一天,她没有追上。不过,她放了一只鸡后,那狐狸就再一次出现,并叼走了鸡。 就这样,一人一狐,追逐着,一晃过去了四天。 顾小小完全沉浸到了这项追逐的乐趣中去了。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哼,小样儿,姐姐我舍了这些孩……呃,肥鸡,就不信钓不到你这只狐狸! 5、第六章 白虎 第六章白虎 第五天,她终于顺着狐狸的脚印,找到了一个位于背风处的山洞。 她眼看着那只叼鸡的狐狸从洞里走出去消失在雪野中,之后,洞里传来了几声小狗一样的呜呜声。哈哈,竟然让她找到了狐狸的老窝。 顾小小欣喜地爬过去,端坐在洞口,架起了火堆,开始烤鸡。 很快,烤鸡的香味儿四处蔓延开来。三只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顾小小将穿在木棍儿上的烤鸡,举到洞口,那三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就傻头傻脑地跟着走了出来。 顾小小将三只小玄狐引到近前,撕下一块鸡肉慢慢诱哄着,那三只小狐狸开始还是试探着,渐渐地就完全放开了防备,直接从顾小小手里吃开了。 一只烤鸡吃光了,三只小狐狸也完全信任了顾小小,竟在顾小小身边打着滚儿撒起欢儿来。 顾小小正和三只小狐狸玩的高兴呢,一声狐鸣,大狐狸回来了。 玄狐一看到三个小狐狸在顾小小身边,立时防备地竖起了背上的毛,前爪微微俯低,呲牙发出一阵低低的吼叫示威。 三只小狐狸倒是丝毫感受不到母亲的紧张,如一个个毛球儿似的,骨碌碌滚到妈妈身边,挤挤挨挨地撒娇。 顾小小还坐在火堆旁,她的手里拿着一只刚刚烤好的鸡。 那些小狐狸和妈妈亲热了一下,就再一次跑回顾小小身边。顾小小一边扯着鸡肉喂着小狐狸,一边看着玄狐。 “我有一个好地方,想邀请你和你的宝宝一起来居住。好不好?” 顾小小连续不断地说了十几遍,那只玄狐才仿佛终于放下了戒备,慢慢地走了过来,从顾小小手里叼过一只鸡腿。 这几天虽然有顾小小接济的鸡,但都喂了小狐狸宝宝,玄狐可是七八天没吃东西,早就饿坏了。 小狐狸早就吃饱了,顾小小就抱着它们玩耍,一边等着大狐狸饱餐。 一人四狐正相处的温馨呢,就听得一声虎啸,顾小小抱起小狐狸,正要再叫上大狐狸躲入空间,却因点火烧烤,脚下的雪融化了又冻结成了冰,她一下子没站住,直接滑了出去,也顺带着撞上了大狐狸,一人四狐,片刻就成了一个大雪球,骨碌碌一阵,天旋地转地滚了许久,噗通落入了一个深深地雪坑。 顾小小被摔晕了,再醒来,她首先看到了一片微微泛黄的绿色,其次,她觉得身子底下软呼呼的还热乎乎的。她挪了挪身子坐起来,回头一看,她竟然躺在一只白色的大猫身上。咦,这只白色的大猫好漂亮哇。 顾小小最喜欢的宠物就是猫咪,一直以来,想要养一只猫咪却因种种原因未能如愿,如今看到这个毛色雪白的大猫,忍不住爱心泛滥了。 她毫不迟疑向着大猫伸出手去,伸手的时候,似乎觉得这衣服袖子什么时候变长了啊,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她随意地挽挽袖子,手摸在大猫雪白的皮毛之上,温软顺滑……好可爱哦! 咦,这大猫白色的毛皮细看之下,还有一道道的亮银色的斑纹,哦,若是底色是黄色花纹是黑色的话,倒很像老虎的毛皮…… 虎皮!老虎!白虎! 粗神经的顾小小终于想起自己滚落雪洞之前听到的那一声虎啸了,那气势简直可以令地动山摇,百兽变色哇。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躲进空间逃命。不过,转眼间,她就看到一只黑色的小脑袋从白虎的肚子下钻了出来,看到她醒来,乌溜溜的黑眼睛眯了眯,骨碌碌扑到她的身上。 紧接着,第二只小玄狐,第三只,第四只…… 顾小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说白虎摔晕了还没醒? 可是,就像专门否定她的猜测一般,那颗漂亮的白色虎头动了动,慢慢转过来,睁开了眼睛。 顾小小一对上琥珀色的虎眼,忍不住就是一个激灵,随即一想,这白虎再厉害,动作也快不过意念不是?有了空间可以避难,兽中之王也不可怕。 稍稍稳了稳心神,顾小小勇敢地对上白虎的目光,这冷静下来,才发现白虎的眼睛里竟没有凶光,反而看着她的视线里,带着一股依恋和友好。 她心下奇怪,难道说这就是人品的问题?人品超好,连老虎也爱上她了? 汗,这个念头怎么让她想起那首著名的歌曲《狼爱上羊》呢? 就在顾小小犹豫迟疑之际,那白虎动了动,抬起头,以顾小小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舔了舔顾小小的脸颊。 呃,好痛!老虎的舌头上真的有倒刺啊!不会毁容吧? 毁容的恐惧瞬间点燃了顾小小的怒火,她一手捂着脸颊,一手伸过去,径直将那颗虎头拍开,怒道:“以后不许舔我……的脸。” 话说到一半,面对偌大的兽中之王,她的气势就弱了下去,临时软了口气。 白虎被顾小小吼得满是委屈,低着头,呜呜几声,似是委委屈屈地认错。 一场虚惊解除,顾小小这才站起身来,四下一看,竟然满眼葱郁,绿的苍翠中,带着一点儿微黄,竟与她随采参人进山时的景色无二。又是天凉好个秋,却哪里有一点儿雪的影子。 满山遍野的大雪,竟恍如一个梦境。 幸好,身边的哼哼声和柔软的温度,告诉她,白虎和玄狐一家还跟着她。 她干脆先将白虎和玄狐收进空间,再一次极目望去,通过周围的树种植被,她首先确定,自己还是在东北森林里。 只不过,季节完全转换了,她掉进雪洞之前是冬季,此时,她置身之处,却是苍翠泛黄的初秋。 手机仍旧没有一点儿信号,顾小小也不多想了。其实是,她不太敢想,只想着走出大山,就又回到了她熟悉的生活了。 6、第七章 白骨京观 第七章白骨京观 没有了大雪封山,走起来就快得多了。期间,她还发现裤子突然长了许多,不过,也被她忽略了。 走了两个多小时,她就看到远处一道白色的墙壁。 她几乎高兴地跳起来。有墙壁说明有人家,也说明她终于可以和外界联系上了。 她飞快地跑过去,但是,距离白墙几十米远的时候,她却蓦地止住了脚步。 她终于看清了,她看到的不是什么白墙,而是一道白骨垒成的白骨长城! 太阳高悬,顾小小却觉得毛骨悚然。 无数的白骨堆砌在一起,层层叠叠,分不清腿骨还是手骨,只有一阵阵阴风吹过,瑟瑟作响,仿佛无数冤魂的哀哀悲鸣…… 有些骨头缝隙里,已经长了野草。 顾小小顺着这白骨长城看去,不远处,一座高达几十米的白色塔状物,那竟是数以万计的头颅堆砌而成的头骨塔。一个个头骨上,血肉早已经化净,只剩下一对黑沉沉的眼窝,不甘地凝视着世间。那一排排森列的牙齿,都努力地张开着,仿佛在呐喊着,呼唤着遥远的亲人-- 她再也无法看下去。她终于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了。 如此大规模的白骨长城和白骨京观,似乎历史上也只有一次。 那就是隋末三征高丽的几十万隋军战俘,被高句丽人杀害之后,他们的尸体被高句丽人垒成长城,人头砌成白骨京观! 几十万汉家儿男,因为隋炀帝的盲目出兵,魂断辽东!当时王薄写了一首诗--无向辽东浪死歌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虽然只是一首反贼写就的打油诗,却也表现了当时东征高句丽之后中原百姓的心声。 直到唐太宗李世民登基之后,才派人将这白骨京观拆了,并收殓了这些流落异乡的汉家儿郎的遗骨。 看眼前这些白骨,至少也有一两年时间了。那么,此时唐朝是不是已经建立了?要还是隋末……那可是乱成一锅稀粥的年代,中国大地处处战火蔓延,光自立为王称帝的就不下二十几个。 顾小小想到此,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只是,看看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更不知如何回去。那也只能努力地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至少,她还有空间可以躲避灾难不是。 顾小小极快地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看看那些森森白骨,默然道,若是将来自己有了能力,一定尽早让他们回归故土。 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白骨京观,连续跋涉二三十里之后,确定周身再也没有那白骨的森森阴寒之气,顾小小一股脑儿扎进空间里,将自己扔进空间别墅的大浴缸中。 一系列突发事件,强烈地冲击着她的精神,经历了穿越、遭遇了白骨京观,诸多种种之后,她居然还没疯,还能够坚持着一口气走了几十里地,她自己都忍不住要佩服自己了。 将身体彻底放松,让温热的水包围着,按摩着酸痛的身体,顾小小紧绷着的精神,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泡了个热水澡,再起来,顾小小觉得自己又是不可战胜的了。她斗志昂扬地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拖鞋大了几码也没察觉。心里盘算着去采些什么果子来吃,顾小小哼着歌儿走到衣柜前,伸出爪子……天哪! 这只小小的爪子是谁的? 顾小小一把拉开衣柜门,镜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对着她瞪大了惊恐的眼睛…… 那个,那个穿越还附带返老还童的福利?! 此时顾小小也终于联想起变成大猫的白虎,玄狐妈妈变成了玄狐姐姐,玄狐宝宝更是看起来像刚刚出生的样子…… 好吧,好吧,这个好歹不是太难接受。变小就变小吧,就当重新过一次花季吧! 这个世界的森林覆盖率比现代的高的很多,许多珍稀物种也还很丰富。她不过走了半天的路,并没有刻意寻找,就遇到了十多枝人参,而且最小的也有十几年了。还遇到了好几只千年灵芝。榛蘑之类的山珍更是几乎到处都是。 当晚,顾小小就做了一锅蘑菇汤,味道鲜美极了。就连玄狐、白虎都忍不住吃了许多,直到一锅汤喝完,五颗大小脑袋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锅子。 第二日,再次上路,白虎竟凑过来,大脑袋在她的身上蹭着。 顾小小不知它是什么意思,拍拍它道:“我们必须要走出山林。你乖乖地呆在空间里……” 听她这么说,白虎却晃晃脑袋,似乎并不同意她的决定。 “嗯?你要出去?”顾小小疑惑地问,就看到白虎的大脑袋点了点。 “也好。”白虎毕竟是山中之王,若是圈在空间里,是挺憋屈的。 这么想着,顾小小带着白虎一起出了空间。 “你走吧,这里的环境比你原来住的地方好多了,也没有那么多人捕猎你们,或许你会过的比原来还快活呢。”顾小小摸摸白虎,心里的害怕没了,竟生出一丝不舍来。 白虎却没有走,反而挨着顾小小趴了下来。然后看着顾小小,再看看自己的背…… “你是让我坐到你背上?”顾小小简直不敢相信。可是,白虎却眼睛亮亮地猛点头。 森林里不能开车,要走出森林,单凭顾小小一双脚走,还不只走到何年何月,如今有了白虎坐骑,速度可是快多了。 顾小小幸福地趴在白虎背上,摸摸白虎柔软光亮的皮毛,用温柔的滴出水的声音道:“白虎,你还没有名字吧?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小白,好不好?” 显然白虎并不知道‘小白’是什么意思,它很兴奋地吼了一声,之后,似乎还觉得自己乱吼吓坏了背后的主人,还回头舔了舔顾小小的手。痒的顾小小咯咯地笑起来。 7、第八章 什么人? 第八章什么人? 因为顾小小坐在身上,白虎不敢奔跑。顾小小就想,若是她躲到空间里,白虎的负重就轻了,奔跑也不怕她摔下来了。 这么想着,她进入空间试了试,果然,白虎奔跑起来的速度就快了很多了。而且,她还可以将一路上搜集的人参灵芝等上好的药材整理种好,一路倒也轻松又充实。 如此接连走了五日,终于走出大山,走出了茫茫森林。只是,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大片开阔地上,本应该是万物丰收的秋季,这里却没有庄稼,远处也看不到炊烟,入目的只有衰草荒林,无边无际。 隋炀帝连续几次征伐高句丽,使得几十万汉家儿郎死在辽东,最终断送了他的江山,也让高句丽元气大伤。想来,这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上,曾经也是阡陌往来,鸡犬相闻的吧。 顾小小叹了口气,骑着白虎走出丛林。这里虽然没有了人烟,一些道路的痕迹仍旧依稀可辨,她也就将白虎收进空间,取出电动越野车,继续前进。 驾了车,速度又快了许多。半天后,顾小小就来到了一条大河前。河面上没有桥梁、摆渡。顾小小沿着河岸走了不远,在一处河面稍窄处,看到河边几根人高的大原木桩子,分成两组,中间隔着六七米,一侧的桩子上还遗留着一截铁链,不由地让她想起桥梁的铁索。 顾小小猜测,这可能就是当年隋朝大将军麦铁杖、辛世雄战死之地--辽河。战败之后,隋炀帝令宇文述毁掉桥梁,以阻断追兵,却致使几十万汉家儿郎滞留在辽河东岸,被高句丽兵杀害之后,成了无数冤死的亡魂。 大河之水滚滚而去,波浪激荡着,仿佛是几十万烈士的魂魄在哀鸣。 顾小小默立半晌,还是收起汽车,去空间里砍了两根印度麻竹。 这种麻竹,还是她在云南时偶尔遇到的,看着长得特别高大粗壮,觉得好玩种了几棵,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印度麻竹原产印度,最高的可达近四十米,种到空间里之后,更是长势惊人,最高的足足有六十多米,近半米粗。 顾小小将两根麻竹捆绑到一起,放到河上,恰恰成了一个一米左右的小桥。 过了辽河,顾小小回头望望东岸,正要将竹桥收回空间,就听到踏踏的马蹄声响,一行十几个骑兵,沿着西岸,顺河而来。顾小小人长得小巧,身上又穿了一身绿色的运动衫,站在河岸上的草丛里,倒也不显眼。 她不动声色地收了竹桥,将身子又缩了缩,慢慢地等着那些骑兵的靠近。她还不能确定这是什么时代,即使大唐已经建立,唐初时期,想辽东这些边境地方,北临h、突厥,乃各方势力交互冲突之地,别说顾小小初来乍到两眼一摸黑啥也不懂,就是生长在此的一个年轻女子,在野外遇到十几个骑兵,她也不能像现代那样大喇喇地毫不顾忌。 少顷,十几骑人马已到近前,这时,顾小小才能看清马上人的容貌装束。马上一行十几人,头戴皮盔,上衣过膝,左衽…… 嗯?左衽乃胡服的特点。 顾小小猛地意识到这一点,随即又将身子矮了矮。这个时代的少数民族可不像现代的那些蒙古大妈大叔那样慈祥。他们到这边境上来,往往都是烧杀抢掠来的。他们称之为“打草谷”。 她刚将自己藏好,那十几匹马竟希律律地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这时,稍靠后的一名大汉首先跳下马来,几步来到为首的骑士身边,伸手欲去接他的马缰,却被马上的骑士一带躲开,笑道:“胡三,你把小爷我当成什么人了?滚开!”说着,一脚踢来,被胡三躲开。 这人一说话,声音清朗动听,顾小小这才看清,其人肤白唇红,修眉俊美,双目如星,竟是个极俊美的小少年。少年长得极美却并不阴柔,反而带着一股子勃勃的英气,看样子,年龄不过十三四岁。 顾小小暗暗寻思,h、突厥等草原民族一般都是大脸盘,小细眼,这个小少年长得可不像。 那边,少年已经飞身下马,将马缰马鞭一股脑儿扔到胡三怀里,自己大踏步走到河边,挽挽袖子,撩起水来洗了洗手脸,从一旁的随从手里接过布巾擦了,这才站在河边开始打量辽河东岸。 那些跟随之人,自动地分成两组,一组将马匹牵了,饮马吃草,另一组四五个人以胡三为首,站在少年身后不远,手握腰间刀柄,神情警惕,默然侯立。 少年的目光越过河面,望着东岸辽阔的土地,漂亮的眉毛渐渐皱成了一团。目光如电,包含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兴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将来必有一日,我定要打过辽水,荡平高句丽! 少顷,胡三走到少年身后,递上一只皮囊,同时道:“少将军,用些干粮,我们还是尽早上路得好。此去还需尽快找到那东西……回的晚了,老将军和夫人都要惦记了。” 少年脸上的神情稍稍有些索然,随即,微微一笑,接了皮囊,脸色肃正地点点头,道: “我晓得的。” 顾小小藏身之处就在河沿儿上,滔滔的河水就在脚下,她为了稳住身子不得不抓住了一丛青草。此时,看那众随从簇拥着那少年离开河岸。顾小小这才松了口气:刚才着实把她吓得不轻,那少年若是再前进几步,顾小小就暴露了。 顾小小不过轻轻地吁了口气,松开了手中抓着的杂草,如此微弱的声音,竟落入了那少年的耳中。 那少年突然回头,猛地一声大喝:“什么人?” 话音未落,手中一杆长槊如出海的蛟龙一般,直刺过来! 8、第九章 被非礼了 第九章被非礼了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这一槊刺过来,又是风驰电掣一般,顾小小面对如此突此突变,大惊之下,思想根本来不及考虑,身体下意识地向后躲去…… 可是,面对突然而至的危险,顾小小却忘记了身后滚滚奔流的辽河之水。她自小练习,虽然因为偷懒,武功不敢说如何高明,但身体的灵敏度和柔韧度是极好的,面对突如其来的一槊,她的身体以常人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平折过去,竟躲过了少年如闪电般刺来的长槊。 只是,她身体柔韧度再好,也不可能再凭空反折上来,脚下一空,直向滔滔奔涌的河面跌落下去。 少年鉴于练武人的果断敏锐和战场的决断,察觉到有人暗藏在河边,立时出手。他本来只是想着用长槊制住对方,再继以盘查审问,却不想,他一槊刺出去,对方竟躲开了他精妙的一槊,不由暗暗吃惊。要知道,虽然他年龄小,可自从他十岁之后,就再没遇到能够躲得过他的突然一击的人了。而且,看那人瘦小的身形,竟然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竟能躲过他的雷霆一击,这怎能让他不心惊? 在心惊的同时,却也对这个陌生的少年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意。 眼看那孩子就要落入激流之中,情势紧急,由不得他多想,他手中的长槊微微一颤,换了个方向,再次刺出去-- 顾小小身体悬空,正想着躲入空间避难呢,就觉得肚子上一凉,一个冰冷坚硬的长物穿过她的衣服,擦过她的肌肤,一道寒光乍闪而过,竟贴着她的鼻尖刺了过去。 她的大脑一惊再惊之后,完全当机。身下滚滚奔涌的河水轰鸣,潮湿的水汽越来越浓,甚至已经有水花飞溅到了她的身上……求生的本能,让她立刻双手双脚地紧紧抱住怀里的坚硬之物。 “怎么?你还赖在小爷长槊上了?” 少年长槊挑起落水之人,见对方紧紧地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双手双脚却死死地盘在长槊之上,他甩了甩都没甩脱,竟似是赖上了一般,不由好气又好笑。 那些护卫开始发现草丛里居然有人潜伏,立刻抽出腰间的兵刃,待得少年一槊将那人逼得险些掉入河里,他们就看出不过是一个毫无武功的小孩,自信凭借自己少将军的武力,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干脆将手中的兵刃插回腰间,围拢在四周,抱着手臂看自家少将军处置了。此时,见到顾小小无尾熊般的惫赖样子,更加觉得有趣。 听到少年的声音,顾小小才醒过神来,睁眼,恰对上少年的一张俊脸,离她不过十几公分。 少年见她睁开眼睛,两道轩眉微微一挑,星眸里满是的戏谑,勾勾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微笑,“嘻,长的细皮白肉的,莫不是个小丫头片子?”话语中的满是毫不掩饰的嘲弄意味。 少年一张口,顾小小就几乎忍不住还给他一个白眼。嘁,细皮白肉咋了?小丫头咋了?小屁孩,毛还没长齐呢,还敢跟姐姐我叫小丫头片子! 想起自己平白无故被他一槊刺死,又差点儿落入水中,狠狠地瞪了回去,同时开口叱问:“你是谁?为什么无故害我?” 岂不知,她一张小脸儿惨白着,两颊却又因怒气染了一层薄晕,发丝凌乱着,手脚还像无尾熊一般紧紧地抱着少年手中的长槊,这狠狠地一眼瞪过来,哪里有什么威严可言,看在少年和众随从眼中,气鼓鼓的样子就像一只小小的青蛙,不但可笑,而且是可笑之极。 少年微微一愣,随即与那些随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这一笑,顾小小自审其身,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糗。顿时红了一张老脸,慌慌忙忙地从长槊上出溜下来,想要远离这个嘲笑她的小屁孩儿,竟发现自己的衣服还穿在人家手中的长槊之上…… 若是想要解脱,除非她脱了衣服,只是,此时是夏天啊,她这身运动服里边可只穿了一件紧身小可爱内衣哇! “你,你放开我!”认清了眼前的形势,顾小小虽然还气鼓鼓地瞪着眼,吼出来的话,语气却放软了不少。甚至声音里还带了几分鼻音,听起来,再不放开她,她就要哭给你看了。 真实情况只有顾小小自己知道,她的耐心就要到极限了,鼻音也只是她即将引爆的征兆。 不过,那些人都不知道,自然又是一场大笑。 哄笑声中,顾小小脸蛋涨的通红,隐隐有疑似火星的东西从她的身体迸发出来--眼看就要达到爆点--那少年却注意到了顾小小穿的一身奇装异服,竟浑身上下看不到一条带子。 这个年代,还没有纽扣,更没有拉链之类的东西,不管上衣下裳还是战袍铠甲都是用带子系住的。这少年瞅了一会儿,毕竟年龄小好奇心重,看到顾小小衣服上亮晶晶的拉链扣,竟伸手一把抓住。 他这一抓没啥,顾小小还正别扭着往后挣着身子呢,两人一起用力,说来也是巧了,就听哧…… 顾小小只觉得胸前一凉,低头看去,自己的衣服拉链竟被对面的少年给拉开了,白色的小可爱内衣上,一只歪着大脑袋的笨笨熊囫囵个儿地露了出来! 少年本来只是好奇衣裳,也完全没想到将人家的衣服扯开。绿色的衣服在他面前滑开,一线洁白细腻的肌肤露出来,晶莹娇嫩,浑圆可爱的肚脐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只觉得丹田一股火热的气息直冲而下,一股陌生却极其强烈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竟呆住了…… 9、第十章 交锋 第十章交锋 “你!”顾小小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中升起,直冲头顶,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拳。 嘭!一拳准确地落在了少年的胸膛。 将少年打醒,也让顾小小蓦地想起自己的处境--她的衣服还敞着呢。忙低头将衣襟掩住,拉上拉链。一时竟没有注意到,自己虽终于从窘境中解放了。 那些侍卫们本来站在少年身后看笑话,也没人注意到少年扯拉链的举动,更没有看到顾小小的春光乍泄,听到了嘭的一声,都当是自家少将军出手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呐,也不当回事儿。 顾小小拉好拉链,下意识地退开几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竟然毫无破损--刚才,少年那一槊,竟然从她的衣服下穿过!小小年纪枪法就能使得如此神奇! 抬头,正好对上少年定定的目光,不辨喜怒,还有那涨红的一张粉脸(呃,粉脸似乎有歧义,不过,这位就是面如敷粉,哈哈)。她心虚地撇开眼,心下暗道,完了,完了,这一次可不是炒了对方鱿鱼那么简单了。这个少年武功如此厉害,又带了这么多侍卫,自己打了他一拳,说不定要拿命来抵了。 正思量着,那个叫胡三的侍卫较为老成稳重,几步走上前,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拍过来…… 呃,来了,来杀她了。顾小小没出息的开始心跳加剧,同时揣摩着,怎样还击。 只是,顾小小完全没来得及反应,胡三一掌就拍在她肩上。她就觉得肩膀一阵剧痛,半身一麻,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幸好胡三伸手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顾小小双脚落了地,同时也在后悔,对方不过是小孩儿好奇,才扯了她的拉链,再说,自己里边穿的小可爱极其保守,也谈不上走光。可是,刚刚自己一时冲动竟打了对方一拳……这下好了,本来对方不想杀她,只怕此时也以杀了她而后快了。 正思忖着是不是立刻躲到空间里去呢,就听得那侍卫笑道:“少将军的名号也是你能问的?” 咦?听这侍卫的声音蛮温和的,难道她打了少年一拳,对方也不在乎?她哪里知道,人家根本以为挨打的是她。 顾小小惊疑着抬头,却看到那少年轻轻地哼了一声,扭头向着已经打理好的马匹走去。 呼,好像逃过一劫。顾小小暗暗吁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个侍卫首领也算是救她于危难,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整整神色,对那侍卫抱拳道谢:“谢谢这位大……大叔相助。” 却不知,她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做出一副大人样子,颇有点儿沐冠猴的味道,自是又引来一阵笑声。 那少年却没有笑,自顾与另外整顿马匹,准备启程。几个侍卫看自家小将军脸色不对,也收了笑声,打点起行装。 胡三则引着顾小小走向马匹,随意问道:“小兄弟,你是何方人士,怎地来到此地?” 来了,来了,终于还是不放心她的身份。 顾小小暗暗腹诽着,一边脑子急速运转着,却一时半会儿实在编不出什么身世来,只好伸手使劲儿拧了自己一把,疼的她瞬间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凄然道:“我也不知自己身世,只是醒来就在这河边,只记得自己叫顾潇,其他的却一概不记得了。” 侍卫首领目光闪了闪,顾小小的话听着最不靠谱,却也最让人无懈可击。人家啥也想不起来了,你也无从再问了。更何况,顾小小说的也算是大实话,这个世界上若是能找到她的身世,那才是见鬼了。 “呵呵,无妨无妨,既然在这里遇到了小兄弟,那就没有丢下不管的道理。”侍卫首领豪爽一笑,再一次伸手拍了拍顾小小的肩膀,拍的她双腿一软,几乎坐到地上,幸好被那侍卫一把扶住,“你既然无家可归,那就跟着我走吧!” 这马好高啊,怎么,她先前蹲在草窝里的时候,咋没觉得这些马匹这么高呢?顾小小本来个子就不高挑,如今缩了水之后的身高更是矮的可怜,据她自己推测最多也就一米四的样子。在她这个高度看上去,这些良驹每一匹看上去都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胡勇,就是那个侍卫首领,看着顾小小站在马匹一旁仰望着,却不见下一步的动作,就知道这个小子一定是没骑过马。心里更去了一层疑虑。要知道,他们小队人马来到这四战之地,最要防备的就是靠近这里的h、柔然等胡人,只是这些胡人可不像中原百姓,那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不分男女,两三岁时就开始被大人带着骑马,骑射就像中原百姓的耕田一般,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这个小孩子面对马匹的畏惧,是装不出来的。这一点,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放下一层防备,胡勇看顾小小的目光又有所不同,脸上的笑也和蔼真诚了几分。 他走上前,善意地拍拍顾小小的肩膀,再一次几乎将顾小小拍倒之后,哈哈笑道:“怎么?没骑过马?不用怕,来,牵着缰绳……” 一边说着,看顾小小的畏惧不减,他甚至还给顾小小做了个示范。起先看着这个男人仅仅用魁梧就可以,虽然知道他防备着她,顾小小还是觉得他不是淳朴和憨厚。可是,当这个男人一个飞身跃上马背,整个人的感觉登时变了。先前的淳朴之气一扫而光,竟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就如宝刀出鞘一般,让人不敢逼视。 顾小小微微一愣神的功夫,胡勇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笑道:“哈哈,其实不用怕,并不用你自己骑,我会带着你的。” 哦,这样啊。顾小小看看胡勇魁梧的身材,心下略安。伸手攀住高高的马鞍,努力地向马背上爬去。 可是,她蹬住了马镫,双手刚刚攀住马鞍,那马匹却因陌生人的靠近,躁动地向前窜了一步,登时把顾小小甩倒,只是,她身体倒下了,一只脚却还在马镫里……幸亏胡勇握着马缰,一手勒住马儿,一手及时地将顾小小扶住,这才让顾小小免于被马匹拖伤的厄运。 “抱歉,我忘记提醒你上马时要抓住缰绳了。”胡勇看顾小小摔倒,很是自责。 顾小小却并不觉得人家做的有什么不对。人家已经尽力在教了,稍有疏忽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她的脚其实似乎有些扭伤了,很疼,她却只能保持微笑地摇摇头,“是我自己不会骑马,不怪大叔的。” 这样体贴善解人意,显然更加获得了胡勇的认可。被一个小孩子如此包容,他颇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笑着伸手抱住顾小小,“我送你上去,坐稳了。” 胡勇一直当顾小小是个小子呢,也没多想,径直将她抱上马鞍,却不想,小小的身体入怀的柔软,就提醒了他,哪里不对,随即,一股淡淡的幽香窜入鼻孔,他心中一惊,手上一哆嗦,竟差一点将顾小小再次摔到地上。幸好,这一次顾小小自己也用上了力气,双手扳住马鞍,左腿用力一蹬,加上胡勇的助力,竟稳稳地坐到了马鞍之上。 旁边那些侍卫被她这副笨拙的样子惹得再次轰场大笑。顾小小却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善意的笑声,坐在马背之上,心里还暗暗地有些成就感。 “哼,笨蛋!”那少年已经上马,瞥了顾小小一眼,轻哼一声,一夹马腹道,“好了,不要在这里磨蹭了,出发。” 一众侍卫齐声答喏,纷纷认镫上马,就连胡勇也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即刻飞身上马坐在了顾小小身后。只是,已经清楚了对方是个女子,他再与人家同乘一骑,就分外的尴尬,往常一上马背就仿佛与马匹形成一体的感觉没了,只觉得手和脚都没处放,浑身长刺一般,别扭的不行。 那少年本来已经催马窜出去几丈,却又突然圈马转了回来,马匹飞驰擦身而过的瞬间,身子一探,一把抓住顾小小的衣服,将她像抓麻袋一样抓了过去,安放到自己的马背上,“我带她吧……毕竟,我们两个人小,马匹才不至于超了负重。” 顾小小被他像抓麻袋一样在两匹马的马背上凌空抓过来,早被吓的变了脸色,心扑通扑通跳着,转眼却看到小屁孩儿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中那点儿因打了他一耳光而升起的歉疚,顿时一扫而光。 “马匹不堪负重,我可以独乘一骑。” 顾小小勉强撑着一口气说出的大话,却换来了少年一个轻蔑的冷哼。 “没有多余的马匹。”少年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坐在他身前的顾小小听得清楚。 哈?啥米意思?马没有多余的,就是说姐姐我是多余的了? 说的好像她死皮赖脸非得要跟着他似的。哼,明明是你们不讲理裹挟着我好不好? 只是,她这些道理,人家根本没给她机会理论。少年瞥到她眉毛倒立,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眼中笑意一闪,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立刻提高了速度,飞驰起来。刹那间的失重感和剧烈的颠簸同时袭来,顾小小哪里还顾得上找人理论,只吓得转身抱紧了身后的身体。完全不再考虑自己如今这副形象,誓将无尾熊做到底。 10、第十一章 正太是用来调戏的 第十一章正太是用来调戏的 初秋的夜,已经有些寒冷,四周的丛林荒草,黑黢黢的,似乎藏了无数的怪物,在哪里无声地潜伏着,时刻准备着扑上了给你致命的一击。 半天纵马疾驰,至少走了近百里路。 没有习惯骑马的顾小小屁股被颠的生疼,双腿几乎麻痹,大腿内侧也火辣辣的疼,让她一下马几乎摔倒在地。又引得众人哄笑了一场。 将一根枯树枝扔进火里,顾小小哀怨地看着一个年轻的侍卫将刚打的几个野味撕成块扔进锅里。 平日她自己也在野地里过过夜,却都是在空间里呆着,不冷不热,有美味的水果食物,还有别墅舒适的房间和松软的大床。如今,她却只能穿着一身单衣冻得瑟瑟发抖,还得给那些人生火做饭。这简直就是吃果果的虐待。 经过半天的同行,她已经确定这是些汉人。只是,她还没弄明白,他们穿着胡服一路往北去做什么。他们都随身带着武器,而且除了胡三和另外两个侍卫的马匹上带着几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包袱外,再无多余的行李。 打仗?她可不以为凭这么十几个人能够深入胡地,攻城略池。 对了,古代的军队好像也有侦察兵,这些人是不是就是那种称为“斥候”的人呢? 正太与伪萝莉的第二回合交锋,表面云淡风轻,暗地里火花四溅,暗战数百回合之后……伪萝莉完败! 顾小小转着心思,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第一时间遇到的这群古人。 那个少年自然不需要做什么,此时正与胡三及另一个叫张羽的侍卫坐在另一堆篝火旁,比比划划地商量着什么。两个人在喂马……剩下的人都四散开去,估计是警戒巡查了。 还真是够小心。 顾小小心里思忖着,也暗暗警醒自己,她对乱世的印象还是模糊地,但看这些人的作为,十数个身怀武功的壮年汉子结队出行还需要这般谨慎,形势之乱,只怕是她想都想不到的。 勉强跟着众人吃了点东西,虽然难以下咽,但她看别人都吃的香甜,她也不敢表现出来。 饭后,胡三指着火堆道:“你就在火堆旁睡吧。” 顾小小瞥一眼围在四周的人,心下明白,这是人家防着自己逃跑呢。反正她也没想过逃跑,在火堆旁还省得夜里冷了,就是夜里来了野兽,也有外围的这些人挡着不是。 顾小小找个借口离开众人的视线片刻,从空间里拿出一套保暖内衣穿到身上,怀里还揣了一个暖手宝,这才抱着胳膊,回到火堆旁坐下,看看四周已经或作或躺闭上了眼睛的众人,强迫自己忍着不适,闭上了眼睛。 夜里,或许是挨着火堆的缘故,她并没有觉得冷,竟然一觉好眠。再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微明,那些侍卫们都已经起身,收拾行李、生火做饭,各自忙碌起来了。顾小小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块毛毯。昨晚她明明记得,胡三将这块唯一的毛毯拿给那小子的呀! 转眼,就看到少年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淡淡的薄曦映在他脸上,竟平添了一种宁静平和之美。 顾小小看的愣了愣,随即起身拿起毛毯迎着少年走过去:“谢谢你的毯子。”她也不是那种拘泥之人,既然人家对她好,她也没必要揪着一点儿小事不放不是。 “哼,睡得像猪一样,真难看。” 咦?怎么还搞人身攻击?这小子,难道承认他送块毯子会死啊。 顾小小干脆懒得搭理他,抱着毯子扭身走向河边。嘁,不要算了,她正想着找块东西垫在马背上呢。 却不想,她不想生事,那小子还不领情,见她扭头就走,惊异地喊了一声:“你……” 顾小小猛地刹住脚步,回头,皱眉凶巴巴的喝道:“干什么?” 少年没想到大步离开的顾小小突然回过头来质问,未说完的话被憋了回去,瞬间红了脸。张了张嘴,终于哼了一声,拽拽地道:“赶紧收拾收拾,别耽误了行程。” 哎?这小子……怎么这么别扭呢? 顾小小不气反笑,几步跳到少年身前,将毯子往他怀里一塞,眉眼弯弯道:“好哇,今天还是你带我哦?”说完,对他抛了一个媚眼,看到少年刚刚退去红晕的脸再次瞬间涨红,她终于好心情地笑出声来。 哈哈,原来反调戏的感觉如此之爽,顾小小哼着歌儿去水边洗漱,就连屁股和磨破的腿也不那么疼了。 怀远县,原本只是辽水边的一个小镇,乃中原与契丹、h、室韦等外族部落间行商临时落脚之处,本来只有两家马店和一个小酒馆。 隋炀帝征高丽,将此地当做了往辽东战场调运粮草的供应点,建了一大片仓库兵舍。随着大量隋军的入驻,怀远镇日渐繁华。小小的怀远镇也因此成了众多中原商旅北行的又一个大的落脚点。许多商人惧怕北疆战乱,就不再北上,只将货物带到这里,卖给北行的商人或者直接卖给契丹、h各部族人,很快将一个原本人口不足三百的怀远镇,繁华成了北疆继辽东城之后的第二大城。 路上胡三带了两个人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个行商做向导,这向导将怀远镇以及周边的情况向少年做了详细的解说,顾小小与少年同骑一马,倒也听了个明白。 巳初时分,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怀远城外。 胡三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身汉人衣服来。顾小小也换了一身青色的麻夹衣,硬硬的麻质衣服贴上肌肤微微的刺痛,极不舒服。可是转眼看看众人除了少年都是这样的衣着,却没有什么反应,她也不好作怪。幸好她里边套着内衣裤,真正接触麻衣的不过是脖子和手腕。 少年和胡三等人临近怀远城,也无人顾得理会仿佛生了虱子的顾小小,换过衣服整理一番,就再次上马,向怀远城走去。到了此时,少年已不方便与顾小小同骑,还好胡三请向导的时候,捎回来一匹小母马,就给了顾小小。 怀远城虽然人口多了不少,商号林立,但毕竟兴盛时日太短,加之镇中官员管理不善,整个城镇的秩序看起来很混乱。外围许多帐篷和茅屋交错着,直到走到城中心,才看到一些木制的房屋,有平房也有二层小楼,也算是这里的豪宅了。 在向导的带领下,众人到怀远最大的安顺客栈住下。分了房间,顾小小也不去吃饭,径直进了房间。一日一夜,骑马疾驰,又在野外滚了一夜,她的身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土,难受的要命。 进了房间,她将门窗关好,立刻进了空间。 一进空间,大黑一家(四四只玄狐)和小白就蹦跳着迎上来,四个黑色的毛团呜呜地绕着她打欢儿,小白圆圆的大脑袋竟拱到她的怀里,蹭啊蹭……汗的顾小小不行,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猫了。 一群家伙蹭了半天,见顾小小没有反应,四只玄狐扯着顾小小的衣服就走,小白更直接,干脆叼起顾小小甩到它的背上,直接跑向目的地。顾小小被这群兴奋的弄得懵了,稀里糊涂地就被它们带到了黑色的药田旁边。 咦,一日一夜没来,药田里的人参灵芝长的更壮了,最大的几棵人参竟长出了紫色的叶子,就连红珍珠般的果实也成了紫黑色! 这是怎么了?物种变异? 顾小小从小白的背上跳下来,走到一棵紫人参旁边蹲下细看,就见人参露出地面的芦头芦碗竟也成了紫色,而且晶莹油润,隐隐有宝光流动,竟如紫玉雕成的一半。 顾小小的嘴巴微张着,惊讶之极都有点儿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得小时候,爷爷给她讲解百草经籍时说过,人参生千年乃为至宝,燥热之性尽去,服之不虞其小毒伤身,若是能转为紫色,那就堪称天地至宝,得其一株,乌白发,换容颜,益寿延年,百病不生。 记得爷爷还感叹说,紫玉人参自古以来医籍中鲜少记载,只在一些生僻经传中提及过,或许也不过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没想到,没想到让爷爷憧憬不已的传说至宝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还一次出现了十多棵,再看周围那些年份稍小一些的人参,只怕年份到了,它们也会转化成为紫玉人参。 顾小小咧咧嘴,却忍不住还是留下了两行眼泪。当初,为了躲避爷爷的操练,她故意远离家乡,就是后来外出游历,她也没有回过家……如今,她终于明白自己是如此想念自己的亲人时,她却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一阵悲从心来,顾小小干脆抱着一支紫玉人参嚎啕大哭起来。反正在空间里,也不会有人听到看到,她竟将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郁闷苦楚一起变成了泪水发泄出来。 好半天,她才收了眼泪,止了哭声,抬起袖子擦擦脸,眼睛肿成了一条缝,涩涩地痛。她回头,就见一大四小五颗脑袋一字排开,都睁大着雾煞煞的眼睛看着她,见她止了哭声,四个小的飞奔上来,扑进她的怀里,小白则直接上前,伸舌头将她脸上的残泪舔干净,虎舌上的倒刺,刮着被泪水浸泡的极敏感的皮肤,疼的顾小小登时哇哇叫起来。 闹腾了一回,顾小小这才注意到五只看紫玉人参的眼神有些不对,那眼光简直不像是肉食动物,竟像看到嫩萝卜的兔子,蹭蹭冒光。 11、第十二章 药狐 第十二章紫玉人参药狐 "你们要吃?"顾小小指着紫玉人参试探着问,五颗脑袋立刻齐刷刷点点,看得顾小小那个汗啊,乃们是肉食动物好不好?不去吃肉居然要吃紫玉人参。紫玉人参再好,也脱不了草根的性质吧。 顾小小看看五只眼巴巴的样子,再看看十几棵荧光流转的紫玉人参,狠狠心拔出一棵。反正她还有十几棵,今后还会不断的增加,给它们吃一棵就吃一棵吧。 这么想着,顾小小将手中拔出的一棵紫玉人参掰成几截,一个脑袋喂了一块……咦,手里怎么还剩下一截,唔,正哭的又饿又渴,她顺手就将几乎还剩下一半的紫玉人参丢进了嘴里。 哈,这紫玉人参嚼起来竟比萝卜还脆,咯嘣咯嘣的,也没了人参的苦涩,只有一股浓浓的清香,瞬间溢满口腔。 挺好吃的,就是太小了,顾小小完全不理会那五只的哀怨眼神,正思量着要不要再拔一棵来吃,就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她呀哟一声,捂着肚子狂奔进别墅,拉了个一泻千里。而且,她排出的竟都是些黑色带着恶臭的油便。好不容易肚子不痛了,她才发现浑身上下也渗出了一层油乎乎的黑色毒素,又冲进浴室好好洗了个干净。 再起身,她就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爽轻松,身体的疲惫也完全消失了,就连大腿内侧骑马的擦伤也完全不见了,浑身的肌肤晶莹细腻,犹如最上乘的白瓷,不,白玉。不见一个毛孔不说,简直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莹润光泽。头发更黑更亮更柔顺,黑色的双眸竟多了一层隐隐的紫色光晕,回眸间流光萦转,美丽而高贵。 从别墅里出来,顾小小就看到四只小狐狸摊在别墅前的木栈道上晒肚皮,那只大白猫则认认真真地在舔着自己的尾巴,从这五只半干的皮毛上看,显然它们也刚刚洗完澡。 听到脚步声,五只都蹭过来与她亲热。顾小小抱起一只小狐,也分不清是三黑还是四黑,惊讶的发现,小东西原本雪白的尾巴尖儿、四只爪子和嘴巴也都微微的呈现出一种紫色,身上的皮毛也黑亮了许多,光滑柔顺的简直可以与缎子媲美了。 顾小小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它湿漉漉的鼻头,接着就听到脑海里一阵咯咯的笑声,还有几个软软的声音闹哄哄地嚷:"亲我,亲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毛茸茸的大脑袋凑到她的脸前,一条带刺儿的舌头毫不商量地在她的脸颊上舔了舔。 "小小是我的!"一个稍显沙哑,就仿佛青春期男孩子变声期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顾小小看过去,果然是小白正扭着头对这几个小狐狸示威呐。 "小白?大黑、二黑,你们,你们居然可以和我交流了?" 五只大小脑袋一起点头,顾小小也忘了和那个舔痛了脸的家伙算账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稀罕地搂过几只小狐狸,身后靠着软绵绵的老虎靠枕,叽里咕噜地和五只聊起来。 了解到五只的进化是因为吃了紫玉人参的缘故,而且,小白还很臭屁地表示,若是经常能够吃到紫玉人参,它以后还可以直接和顾小小说话。 对于能不能说话,顾小小倒是不怎么在意,对她来说,能够进行思想交流也足够了。 而大黑也不甘示弱,很严肃地告诉顾小小,它们并不是一般的玄狐,而是药狐。也就是说,把它们放出去,能够帮顾小小寻找到那些珍稀的药物。想想四只银狐,不,四只药狐放到山林里,那将会是什么前景,顾小小简直笑眯了眼。 和五只交流了一会儿,她也不敢在空间里久待,她毕竟还算是被裹挟人员,眼下的人身自由还没恢复,她也要防备着那些人的突然检查不是。 刚刚从空间里出来,门口就传来一个侍卫的声音:"顾小子,下楼吃饭去了。" 顾小小刚才吃了紫玉人参,其实现在一点儿不饿,可这话不能说啊,只好乖乖地跟着侍卫走下楼来。 天色已近午时,大堂里拉拉杂杂坐了些人,少年和一干侍卫就坐在靠近角落的三张桌子张,少年和胡三、向导坐了一桌,侍卫们坐了另外两桌,将少年的桌子与大堂中其他的客人隔离开来。 顾小小心情好,吃了紫玉人参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浑身上下都舒爽的不行,可是一看楼下这群人,那脸色,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但一个个行尘满身,灰头土脸的,而且,都一脸阴郁,特别是那少年,本来挺俊的一个小正太,此时皱着眉嘟着嘴,简直都被他皱成包子了。 看少年那脸色,顾小小也不想凑上前去找不及,跟着那名侍卫和他们坐到一起。 侍卫们连日赶路也都累坏了,宿营时虽然能够生火做些热食,但那些不过是算煮熟而已,滋味是没有的,更谈不上美味。此时,能够吃上饭馆的热菜热汤,那简直无异于山珍海味,一个个甩开腮帮子那叫一个风卷残云,狼吞虎咽。顾小小本来就不饿,对这些饭食也着实看不上眼,身边的侍卫们又个个仿佛老饕,她更没了食欲,也就拿了筷子装装样子。 向导不过是平常行商,挣钱不容易也很少吃甚好东西,看着一桌子好菜好饭,也恨不得像那些侍卫一样,大吃特吃一顿。只是,那位少年似乎不饿,皱着眉头沉思,却总不提吃饭的事儿。向导一看不是个事儿啊,若是让他这么沉思下去,饭菜等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呃,公子,那紫玉人参虽然珍稀,却也不是没有的,想来是东西太过珍贵,各人得了都珍重收藏,市面上人都不知道,接下来,我们细细查访,或者公子干脆开出高价收购,想来必有人出来献宝的。" 顾小小正无聊地拿着筷子戳桌子玩儿呢,无意中听到向导的话,立刻明白了少年一行的目的。他们一路北上,竟是来寻找紫玉人参的。咦,不就是买个紫玉人参么,用得着搞得那么神神秘秘的么?若是早说,她卖给他一棵不就得了,也用不着害得她也跟着被马颠的快散架了吧。 她就只顾着腹诽了,也没想想,人家哪里直到她有紫玉人参啊。 就听那胡三接口道:"暗暗查访是一定的,高价收购……我们却不方便出面。"胡三暗想,他家将军可是驻守北疆的一方守将,近十年来,可没少跟北边的胡族诸部打仗,被他杀了的胡人那更是数不胜数,要是让人知道少将军轻装简从地深入胡地,那还不蜂拥着来报仇啊。 那向导倒是机灵,听了胡三的话,不急反笑,"各位爷只管着查访一事。高价收购之事,若是各位爷信得过就交给小的去办。小的是行商,代人收购一两味药材也是常有的,不会引起什么麻烦。" 少年与胡三对视一眼,意会之下,胡三也转了脸色,压低声音对那向导笑道:"呵呵,那么此事就交给你了。若是事成,今后老弟你在北上经过涿郡,那税赋就免了。" 涿郡?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顾小小正琢磨着怎么想办法拿出一根紫玉人参卖给少年呢,听到胡三提及涿郡,也没细想,反而很高兴地想到一个办法。那向导不是要出面高价收购么,那么她就抽个机会,找一家药铺卖一根紫玉人参给他们就是了。 吃罢饭,一干侍卫匆匆洗漱之后,就外出查访去了,只留下胡三和另一名叫张勇的侍卫留下来保护少年。 顾小小也回了房间,她从空间里翻出一身当初在内蒙买的蒙古袍子来。这件蒙古袍是儿童款,当年顾小小买它不过是买来收藏,却不想今天派上用上。她如今的身材传上去,就连尺寸都正合适。 进了怀远镇之后,她看到了许多胡人,虽说这个时代的胡服与现代的蒙古袍还不太一样,但不细看的话也能糊弄一下。 在蒙古袍外边罩了原来的衣服,顾小小喜滋滋地从空间里出来。正要打开门,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涿郡,那不是罗艺的地盘么?胡三开口就许诺过涿郡免税,顾小小可不觉得是他有这个权利。那就只有那少年了…… 能被称为少将军的人只能有一个,开口许诺过涿郡免税的人的身份只能有一个可能--罗艺的儿子,罗成? 顾小小就觉得一道天雷华丽丽地劈到了她的身上。 罗成是谁啊?那可是隋末最华丽的美少年将军啊。即使到了一千多年后也是粉丝无数啊。就连顾小小因听被爷爷拉着听单田芳的评书,有一段时间也迷的不行。以至于在小学期间一写人漂亮就是一句话: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面如敷粉。最要命的是,被语文老师点名批了再批,她却执拗的依然故我。这个毛病一直跟随顾小小同学,直到她上了中学读了红楼梦,这才改了。不过是换成了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12、第十三章 卖参 第十三章紫玉人参 啊,貌似扯得有点儿远了。顾小小好不容易把神游天外的思绪扯回来,开始思考当前面对首要面对的问题。紫玉人参还是要拿出来的,只是知道了对方是罗成,这紫玉人参怎么送,就要斟酌斟酌了。 罗成,虽然英雄,却并不长命,英年早夭,小小年纪就被李建成和李元吉陷害,又中了苏定方之计,被乱箭射死在淤泥河里。 而罗成之父罗艺,因在贞观元年反唐,最后被李世民平了。 这父子二人的结局可都不怎么地。若是与他们牵扯太深,将来…… 转念,顾小小又暗暗失笑。她即使拿出紫玉人参,直白地送给罗成,人家也不过酬谢她些财物,怎么也不会与她再有什么牵扯吧,更何况,这紫玉人参,她完全可以卖到城中药铺,那样子,罗成也根本不会知道人参的来源,那就更谈不上什么牵扯了。 退一万步说,即使将来真的有什么灾难,她还有空间不是?大不了躲到空间里呆上个三年五载,就是李世民也不会盯着一个女人不放啊。 合计一定,顾小小从客栈的后窗顺着索子溜出来,小小的蓝色身影三转两晃,找到了一家门面齐整的药铺。 归元堂。就它了! "客官,您来了,你要点什么?"药铺的小伙计一看顾小小一身锦缎蓝袍,腰间挂着一把小巧的弯刀,刀鞘之上嵌的宝石直晃得人眼花,就知道来人是个有钱的主,看这一身胡衣华服,说不定还是哪个大部落的小王子,急忙堆着一脸的笑迎了上来。 "嗯,你们店里有什么上好的药材,都拿出来我看看。"顾小小小腰板挺得笔直,架势断的倒是十足,很能唬人。 小伙计一听更是殷勤,将她直接迎到后边待客的小厅里,一边吩咐人去叫掌柜,一边儿送上茶汤点心。 顾小小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喝到隋唐的茶,看着茶杯里浑呼呼的,还隐隐透出一股子咸味儿,不由好奇地端起来喝一口。 呃,这是什么怪味儿。咸不咸甜不甜的,还有股子药味儿。登时撩到一边。 她这番动作看在一旁的小伙计眼中,就又有另一番解释了。想来胡族的人以奶茶待客,恐怕是喝不惯中原的煮茶。忙又上前问道:"贵客可是嫌这茶水不合口味,要不,小的给您换杯奶茶来?" 隋唐的奶茶顾小小没喝过,但在内蒙时却喝过地道的蒙古奶茶,那股子浓重的膻味儿,顾小小可受不了,干脆摆摆手。小伙计见她如此,只得作罢。 片刻功夫,又走进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小伙计赶忙居中介绍:"这位是我们归元堂的掌柜,顾青游顾掌柜。这位是……" 姓顾的,感情还是一家子。 "铁木真。"顾小小顺嘴胡诌。 "久仰久仰!" 呃,这位亲戚真是比她还能胡诌,看顾青游一脸的诚挚,顾小小几乎要怀疑是不是铁木真也穿到了隋朝并扬名天下了。 两人客气一番坐了,顾青游开口问道:"不知这位铁公子想要些什么药材啊?" "紫玉人参。"顾小小也不含糊,直奔主题。 "呃,这个……小店却是没有的。"顾青游本来还有点儿倨傲的脸上,登时软了许多,一脸惭愧道,"紫玉人参乃天下之宝,几百年不得一见,十万金难求。不止小店没有,恐怕整个怀远镇也找不出一枝。" "哦?这样啊。"顾小小故意将语音拖得长长地,抓挠的顾青游心肝儿脾肺肾无不难受。她才接着道,"不知顾掌柜能否拿得出万两黄金啊?" "啊?" "我有紫玉人参。"顾小小看一眼呆住的顾青游,拍拍衣服,施施然起身,"看来,顾掌柜是买不下了,我还是去其他的药铺看看吧。" "铁公子留步。"顾青游一把拉住顾小小的手,神情急切道,"铁公子,在下没有说不要。只是,紫玉人参非同寻常,公子可否先拿出来让在下看看?" "那有何难?"顾小小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非常漂亮的玻璃匣子,一棵连须带叶的紫玉人参盛在玻璃匣子里,紫叶紫根,宝光流转,在顾青游眼前一晃,即刻又收进怀里。"顾掌柜可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看仔细了。" "我可有欺骗与你?" "没,没,至宝之物,在下不得不仔细着些,言语无状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那顾掌柜看我这宝贝可值十万两黄金?" "这……"十万两黄金按照隋朝的兑换比例,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一百万贯钱,那就是一千万个肉好(隋朝的钱称为肉好)。虽说归元堂财大气粗,要拿出这么一笔巨款却是做不到的。见顾小小作势又走,急忙伸手扯住她,诚恳道,"铁公子,到了这步在下也就实话实说,这紫玉人参虽然珍贵,但若是真的卖十万两黄金,别说在这怀远镇,就是整个辽西,乃至涿郡,北平郡,恐怕也无人能拿得出。不瞒公子,这几日正有人重金求购这紫玉人参,出一万两黄金……这个价格,在下知道差了些,但公子想想,时值乱世,若是传出去公子身上怀揣至宝,只怕非福是祸,依在下看,公子还不如卖了它,即使得一万两金子,那也比招来灾祸强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顾小小当然懂,只不过她生长于和平年代,刚刚到了乱世,一时半会儿思维方式还转不过弯儿了罢了。 转眼看到顾青游仍旧抓着她的手臂,好像怕一撒手她就消失似的,两眼深情地望着她……呸!呸!呸!顾小小这个当口还因自己的联想恶寒了一把,笑着动动手臂,"既然顾掌柜如此替我着想,那我就将紫玉人参卖给你们吧。" 顾青游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松开手,只是两眼冒光,盯着顾小小不挪眼珠。 "顾掌柜不去准备黄金,只在这里盯着我,难道是想空手夺宝不成?" "不,不,不,那买家并没有将金子送来,铁公子稍等,在下这就派人去寻那买家。"顾青游说着就走。这次却换成了顾小小将他拦住。 "顾掌柜且慢。"顾青游转回身,看向顾小小的目光稍显慌张。"铁公子……" 看来,顾小小开口,顾青游还以为她反悔不卖了呢。 "顾掌柜,你先不急着去找买家。" 让他去拿钱的是她,如今不让他去找买家的也是她。顾青游有些糊涂了。 "顾掌柜方才也说了,这紫玉人参之事,最好不要外传,那么,铁木真也不想让买家知道是我卖了它。"毕竟一万两黄金也不是个小数,这句话顾青游倒是赞同的。 "你如今能给我多少钱,就给我多少钱,剩下的给我打个欠条。我出去避上一避,待那买家走了,我再来取钱。" 顾青游这才安下心神,恢复了他掌柜的气度,道:"铁公子心思缜密,在下佩服。但外出躲避倒是不用的。我们这里后边还有一处院子,铁公子尽管去那里稍稍休息片刻就好。" 看来,顾青游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紫玉人参传说的神乎其神,但毕竟没有人见过。她贸然拿出一根紫玉人参,还没让人家拿到手里细细鉴定,人家当然不放心让她拿钱离开。 归元堂的后院不大,顾小小随着小伙计来到后堂,在榻上坐了,吃着点心安心地等待。 还好,她并没有久等,不过半柱香功夫,顾青游喜滋滋走了进来带着她来到前边的小厅,厅里放了一口箱子,里面满满地盛着黄金。顾小小取出其中两块金饼,递给顾青游。又取了一块金饼随意买了些药物,也装了箱子,派小伙计雇了辆马车装上,离开了归元堂。 走出不远,顾小小就将箱子里的东西挪到了空间里,箱子也不要了,打发了马车,又去买了套汉服男装换上。走出成衣店,顾小小穿一身淡青色的茧绸长袍,头上一顶青玉小冠,俨然已是一个俊秀温文的小哥儿。 客栈中,向导王大有从包袱里拿出琉璃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到罗成面前。 对,那个少年就是镇守涿郡的虎贲郎将罗艺之子罗成。只因母亲生妹妹时难产出血,虽然恰值药圣孙思邈在涿郡,救回了性命,但终究是伤了根本。每日里大多时间只能卧床,今年更是现了油尽灯枯之兆。罗艺出面好不容易寻到孙思邈,奈何药圣虽然医术高超,却缺了一味圣药--紫玉人参。其他药材再珍贵,凭借罗家的财势,也能花钱寻摸到,独独这味紫玉人参,药圣当初开方之时就说过,"此物乃传说圣药,极少现世。非财力所得。" 罗成事母至孝,打听的紫玉人参罕见的几次现世都在辽地,于是干脆瞒着父母只带了几个贴身亲卫,到辽地寻宝。 大半个月的奔波赶路,披星戴月,又是深入边塞乱境,说罗成这一次寻宝是冒着生命危险也不为过。如今终于看到了紫玉人参,罗成怎能不欣喜若狂? 双手接了琉璃盒子,罗成用手指轻轻抚过,紫玉人参在盒中似有所应,一道紫色光华蜿蜒流转。 "果然是宝贝!"罗成忍不住赞叹。再抬眼,看向王大有道,"可知此物从何而来?" 王大有来此之前,他可没敢私自打开包袱,此时得见奇宝少不得想多看一眼,忍也忍不住。此等至宝一生难得一见,此时有缘得见,他多看几眼,等回去之后,也好在邻舍亲友乃至后辈儿孙们好好显摆显摆。 蓦地听到罗成开口询问,神思不守的他根本没听清罗成问了什么,也不敢胡乱答应,只好茫然的摇摇头。 罗成颇为失望,母亲身体重病之后,即使治好了病,只怕也需要多加调养,若是能够知道此宝来历,说不定能够再得一株,拿回去给母亲调养身体用正好。 王大有见他神色本来极欢喜却突然沉了脸,不知自己哪件事惹了祸,心中惴惴,望向一旁侍立的胡三。 胡三却根本没有注意到王大有的求助眼神,挥挥手很利索地将他赶了出去。自去将门窗关严,顺便看了看门外情形,这才转回身来,走到罗成身边低声道:"少将军,我们安置在各大药店门口的人倒是有些线索。" "哦,快说,快说!"罗成满脸的惊喜,连连催促着。 "我们派去联络药铺的人回来说了,那段时间归元堂并未进出过多少人,只有一名身着宝蓝色胡服少年,看身形年龄应该在十一二岁,据说容貌清秀,唇红齿白……"说着,胡三下意识地瞥了自家小主子一眼,这样的外貌评述倒是颇符合小主子,只不过,那个盯点的侍卫还说了,那个胡族少年长的很像顾潇,作为罗成的心腹,胡三自然看得出来,小主子对那个丫头有些不同,他在斟酌,是不是应该将侍卫的这句话说给他听。 可是,仅仅这些似乎已经够了。罗成目光如电,倏地瞥了胡三,"那人呢?" 胡三正在考虑是不是将那侍卫的话说给罗成听,突然听到他发问,微微一愣,随即道:"因为得了紫玉人参,那些盯在药店的人手就都撤回来了,所以没有注意那人的去向……" 胡三的话未说完,罗成已起身出了房门,临出门撂下一句:"将东西收好。" 顾小小从一家小馆子里出来,满足地拍拍鼓鼓的小肚皮,这里的羊肉汤滋味非常鲜美醇厚,热心的老板第一次见穿绸衣的小公子进店,欣喜之余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密料,给顾小小加上。顾小小一尝,不由笑了,哪里是什么密料,不过是胡椒罢了。不过这个时代,胡椒看来还是颇为珍贵的调料。老板一片好心,顾小小当然也领他这个情。吃饱喝足之后,临出门送给老板足足一斤胡椒,惊得老板连呼不敢当。顾小小干脆就说,她今后还会再来喝羊肉汤的,这些就算预付的饭钱,那老板才欢欢喜喜地将胡椒收了。 实话说起来,顾小小还是第一次在古代逛街,那些精美的银器,漂亮的毛皮,还有各种各样的木质骨质小饰品,还有宝石制品、药材,还有契丹和突厥产的弯刀……看到什么东西都可以让她惊叹一番。 "哇,好美。"顾小小惊叹着在一个玉器摊子前蹲了下来。 摊子不大,只摆了几件玉器。一件油绿的绿玉簪子,一件血红的玛瑙镯子,还有一块福寿团圆的玉佩,最让顾小小惊叹的是一个巴掌大的玉盒子。盒子底部碧绿油润,盒盖上依据天然的玉石颜色,雕成了一幅鱼戏莲花的图案。绿的是荷叶,白的是莲花,还有几线鲜红被雕成了红色的鲤鱼,色彩搭配完美,就连鱼儿在水中摇头摆尾畅游的动作都被雕刻的活灵活现。 类似的玉雕,顾小小也曾在故宫珍宝馆里见过一次,那是一件翡翠西瓜,翠皮红瓤黑子,让顾小小惊叹之余至今念念不忘。今日能够得以又见到可与那翡翠西瓜媲美的玉雕,同样让她爱不释手。 "这个盒子多少钱?"顾小小满眼里只有漂亮的玉盒子了,根本没注意摊主是何许人,反正她现在腰揣万金,也算是有钱人。一个小小的玉盒的她自衬还买得起。 "呵呵,这个盒子只送不卖。"一个朗润又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顾小小不由地抬起了眼。 13、第十四章 表白 第十四章表白 摊主是一个中年道士,容貌清俊,颌下三缕青须,头戴道士巾,身穿一身青色道袍,手持拂尘,正对着顾小小微笑。 啊,奶奶个攥儿的,好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美大叔哇! 或许顾小小的目光太过火热,道士美大叔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顾小小猛然回过神来,老脸不尽有些发红。虽然大叔长得美,她也不要像狼女一般嘛。 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顾小小很快恢复过来,望着美大叔(美型还是要看的)仍旧有些发红的脸,暗想这位美大叔看来历练的还是不够哇,被一个小姑娘看两眼居然就能还羞成这样?这在现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顾小小心里暗爽,摆出一脸清纯,道:“大叔,你这玉盒很漂亮,我很喜欢,请问怎么才能得到它呢?”俺都勉强自己叫你大叔了,拜托不要那么自恋,小姑娘看看有啥嘛,还要红脸。 听顾小小软糯糯地叫一声大叔,那道士的脸不尽是红了,简直都要紫了。他连连默念了几遍无为咒这才稍稍恢复了神色。这才作揖道:“慈悲,敢问姑娘可能看出盒盖上的图案?” “哈?当然。”她又不瞎,这么活灵活现的鱼和莲花,她怎么会看不到。 “当真?”道士也顾不得端肃神色了,望着顾小小满眼惊喜。他摆的摊子虽小,却足足下了三重禁止。 摊子本身下了初级禁制,普通人看不到,只有具有灵根者方能看到摊子和他本人。 这个玉盒之上,还有师尊下的高级禁制,看到玉盒之人不但须有灵根,更需要身负异慧。 而能够看到盒子上的图案,那就不单单是灵根异慧那么简单了,那是师尊期待已久的天机临世啊。 他们下山之时,师尊只是要求寻找灵根异慧之人,至于天机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毕竟天机临世是千年不遇之事,也非人力可以察觉探测,可遇不可求。 没想到,没想到,他潘师正花了五年时间,几乎走遍了整个大隋,都未能找到能看透禁制的灵慧者,今日是他在隋地最后一次摆摊子碰运气,再找不到他就要北上胡地寻找了。却一朝时来运转,竟然让他遇到了天机! 这么想着,他看顾小小的眼神不由地更加热切起来。那火热的眼神,闪亮闪亮的,看得顾小小心里直发虚。 呃,这个道士大叔长的不丑,怎么脑子坏掉了?她突然觉得手中的玉盒有些烫手,似乎盒子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她将那盒子轻轻放下,讪讪一笑,“呵呵,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拔腿就跑。 “哎,姑娘,姑娘……”道士连连呼唤,顾小小却充耳不闻,飞也似地跑掉了。 “唉,难道我潘师正长的很可怕么?”潘师正一边叹息着,却还是顺着顾小小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虽然花了五年时间,经历了千辛万苦,但能遇到千年不遇的临世天机,那是多少修道之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啊,他当然不会让她再失去踪迹。 潘师正也不收拾地上的摊子,街上人来人往,却似乎都看不见一般没有人理会地上宝光流转的美玉。待那道士的身影消失,地上的摊子连那几个玉器竟瞬间消失不见了。 看到垂在窗户外的索子,顾小小轻轻地吁了口气。拍拍因为奔跑而起伏的胸脯,顾小小暗叫一声侥幸,看来客栈里的人还没发现她溜出来。 顺着索子原路爬回房间,顾小小迅速地将索子收回来,正在高兴所有罪证都毁灭了,就听得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怎么?既然跑出去了,还敢回来?” 顾小小脸上的笑容一滞,暗叫倒霉,这个小屁孩儿怎么在她的屋里。 她骨碌碌一转眼珠,扯出一个笑脸回过头来。 “呵呵,我看着外边好玩,出去转了转。”见罗成脸上看不出喜怒,顾小小有些心虚,匆匆忙忙地把手伸进衣袖,佯装着从空间里掏出几样在街上买的吃食,举到罗成面前,“对了,你没有吃过这些东西吧?看看,这是松子糖,这是鹿肉干……呃,你看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一只好吃的不得了的大苹果。” 顾小小望着手里那只鲜艳欲滴的红富士苹果,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慌里慌张的,她怎么把苹果也拿出来一只呢?这个时代即使有苹果,只怕也没有这么漂亮的苹果吧。更何况还是空间苹果。 罗成的目光如刀,在顾小小身上游动,仿佛要看穿她的心底一般。就在顾小小受不住这样吃果果的审视马上就要暴走的时候,罗成冷冷地哼了一声,几乎让顾小小惊跳起来。 然后,一只手伸过来,没有理会其他的,只将顾小小手中的苹果拿了过去,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抬眼道:“这是……苹婆果?” 见他神色无异,甚至带了一丝茫然,顾小小也瞬间恢复了嚣张的嘴脸。 她径自走到房中的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这才横了罗成一眼道:“这是苹果,是一种水果。而苹婆果,种子可以入药,称胖大海,用来清咽利喉,治疗风热声音嘶哑的啦。” 见罗成的目光再次转为审视,顾小小几乎恨不得将自己这条惹祸的舌头咬下来。他爱叫苹婆果就叫呗,管她啥事,犯得着她来显摆么,还好死不死地显摆什么药物医理,现在是隋朝不是现代,平民百姓识字的都不多,更别提懂得什么医药之理了。 “嘿嘿,我,我刚才出去,在药铺里恰巧听来的。” “哦?你去药铺干嘛?”罗成挑挑眉毛,嘴角很欠扁的挑起一丝嘲讽。顾小小暗暗翻个白眼,扭过头去喝水,不再回答。 说起来,怎么着她也算是他娘的救命恩人吧……呸,这句话怎么这么别扭呢。爱咋地咋地吧,反正她也不怕他,什么罗家枪,什么金枪太保……情形不对她就躲到空间里就是了,他又能咋地她? 顾小小耍死狗的样子看在罗成眼中,明明心虚的不行,却还死撑着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状,怎么看怎么好笑。他也确实没有憋屈自己,咧着嘴笑了笑,看着顾小小就如一只炸了毛的猫儿马上就要跳起来了,他却突然收了笑,拿起手中的苹果,喀嚓咬了一口。 “唔,这个果子好吃的紧,你是从哪里买的?带我再去买一点儿,带些回去给我母亲和妹子也尝尝。”罗成吃着苹果在顾小小身边坐下,很自然地问话,却把顾小小气了个仰倒。 她一边懊悔自己满嘴胡扯,一边凉凉的说:“我初次到此哪里知道什么地方,就是那么走着走着碰到一个挑担儿的小贩儿,随手买了两个。”姐姐我的空间里要多少有多少,可就是不给你这个可恶的小屁孩。 罗成懊恼地看看已被自己啃了一半的苹果,要是没啃开就能带回家给母亲妹妹尝尝了。 见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半个苹果,顾小小不难猜出他在想些什么,心中微微一动。他还有父母妹妹可以惦记,她却什么也没有了。父母亲人恐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鼻子一酸,竟红了眼睛。 做个深呼吸,压下冲上来的泪意,顾小小又从袖子里装模作样的拿出两个苹果放到桌上,“别看那个了,咬开了就放不住了。喏,我这里还有两个……本来打算……” 罗成有些惊愕地看着,满满的惊喜让他的目光亮的有些晃眼,顾小小没说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唉,难得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为了母亲千里寻药,吃个苹果还想着母亲妹妹,她就不和他一个小屁孩计较了。 “咳咳,你……”顾小小想要提醒对方可以走了,她逛了半天街,又经历了连续的惊乍,实在是有些累了。 却不想罗成却盯着顾小小,正色道:“你的心我都知道,我,我必不会负你。” 一句话憋出来,罗成一张面若傅粉的脸竟涨的通红,也不管顾小小如何反应,将桌上那两个苹果揣进怀里,扭头走了出去。 房间里,顾小小犹如石化一般,呆呆地看着空空的门口,脸上的惊愕表情终于渐渐风化、龟裂…… 哦,奶奶个攥儿的,这是哪儿对哪儿啊。不过是一枝紫玉人参和仨苹果,我的心能有什么哇?谈得上什么负不负的嘛,说的好想她上赶着巴结他一样,小屁孩儿不大点儿人,思想咋这么复杂涅,话说,你的毛还没长齐吧…… 汗,不得不说,顾小小同学够强大,思维够迥异于常人。 侯在门外的胡三,见自家少将军从那丫头的房间里出来,不但气消了,脸蛋儿还红红的,表情还很欢喜,眼神特别亮又带着一种淡淡的迷离……别看胡三长得又高又壮,上马杀敌那是一等一的好汉子,战略、谋划也算将就,就是没有娶妻,更谈不上恋爱一说,所以,这位老兄也跟着自家少将军一起迷离了。 “少将军?”他试探着呼唤似乎有些神游的少主。 “哦?胡三?”这是什么话,他胡三从十几岁就跟在当时才三岁的少主身边,从来是形影不离,什么时候少主不认识他了。 罗成心情颇好,根本没注意到忠仆的哀怨,举着手中的啃了一半的苹果对胡三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嘛?不知道吧,这个叫苹果,是一种水果,可以吃……味道极其鲜美。” 14、第十五章 归程 第十五章归程 罗成说着,似乎要证明自己的话,喀嚓,要了一大口苹果,吃的汁水四溢,果香满口。也不再理会胡三的目瞪口呆,笑嘻嘻道:“吩咐下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回程。” “我说三哥,少将军吃的那是啥?怎么大老远就闻着一股子清甜的果子味儿啊?”张羽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看着罗成的背影和胡勇嘀咕开了,“你说,少将军啥时候买的果子,咋也不说给咱们兄弟也尝尝鲜呢?” “你小子就知道吃!”胡勇抬手在张羽头顶敲了一记,黑着脸道,“快去通知兄弟们,今晚好好吃一顿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回程。” 张羽哀叫一声一溜蹦子跑出去老远,片刻之后,就听到他在侍卫房间里吆五喝六的声音:“嗳,嗳,都在干嘛呢?少将军有令,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回程。” “哟呵,这是哪里来的小家雀在这里咋呼啊?” “你小子长本事了,也敢到哥哥们眼前扎撒翅膀了呀!” “哎哟,哎哟,各位哥哥嗳……小弟错了,小弟错了,饶了小弟这一遭吧……” 乱哄哄的笑闹声随后传出来,胡勇笑着摇摇头。 张羽是个孤儿,从小被将军收养,给与他一般大的少将军当了伴读。虽说心眼儿够多,脑子也灵活,但毕竟年龄小,还时不时地露出几分小孩子心性。这不,少将军什么好东西也不拉下他,惯得他都会挑少将军的礼了。 那苹果很有可能就是顾潇丫头给少将军的,别说没看见有多的,即使有多的,估计小将军自己稀罕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拿出来给张羽那小子吃。 呵呵,让那帮子侍卫给这个吃货松松皮也好! 胡勇回头看看两个紧闭的房门,脸上的笑意慢慢隐去。看样子,少将军对这丫头好像是动了真格的了。虽然他也乐见少将军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但他总觉得这个顾潇的来历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不说别的,那紫玉人参和这个什么苹果,可都不是一般的东西。 顾小小当然不知道这些,听了罗成那别扭的表白,她有点儿不淡定了。 依据这个别扭小屁孩的性子,只怕他是让她知道,他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对她负责了。可关键是,她并不需要他负什么责啊,她恨不得立刻跑到罗成的房间里去,对他说,负我吧,负我吧!但,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她要是这么做的话,估计那小屁孩会立刻勃然大怒。然后呢?会不会一槊给她添个透明的窟窿? 她可是记得隋唐演义里,这小子在战场上最爱的一招杀人方式就是一枪戳个窟窿,然后用枪上的倒钩将肠子肚子拉出来…… 寒!想想就恐怖血腥到令人毛发倒竖。 若是她不说明白了,难道真的跟着他回涿郡,然后等着他娶进门,再生个儿子叫罗通……呃,凭她如今这个孤儿的身份,估计连个妻都混不上。汗,打死她也不给人当小妾。 顾小小如一条死狗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折腾,也没折腾出个结果来,不知何时竟睡过去了。还一夜好眠。不得不承认顾大小姐神经够粗,她所谓的纠结,不过都是矫情的浮云。 第二天一大早,顾小小就被某个精神奕奕的家伙从被窝里扒拉出来。还好,昨晚顾小小纠结着睡着了也没脱衣服,也免了她再一次走光的厄运。 顾小小迷迷糊糊地被人带出房间,然后又抱上马背,马儿撒开四蹄开始飞奔起来,顾小小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哎,不是有了我的马了?干嘛还两个人一起啊?”被一个小屁孩以绝对霸道的姿势圈在怀里宣示着所有权,顾小小醒来立刻第一时间表示反抗。 “别乱动!”罗成被某个猪类生物磨得不行,马儿都几乎控制不住,只好开口喝止,只是低喝一声之后,似乎觉得自己态度有点儿粗暴,略停了停,又开口解释,“那匹马也就短途还行,长时间赶路是不成的。你安心坐好,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此地……等到了北平郡,就给你弄辆马车。” 据侍卫们打探得来的消息,紫玉人参出世的消息还是走漏了风声,此等天地至宝定会引来不少人的觊觎,他们再留在此地只怕会平添许多是非。他罗成当然不是怕了那些宵小之辈,但家里母亲还等着紫玉人参回去救命,他可不敢在此多做耽搁。 小屁孩的态度比之以前几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顾小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好,她不是矫情的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其实说白了,她就是个顺毛驴,对方若是恶声恶气,她定会狠狠地反击回去,但人家态度如此之好,她反而无法反对了。 马蹄狂奔,一路南行,他们回程并没有走辽河沿岸,而是直接斜插过来,当晚将近亥时,他们才到了辽西县城。 骑了一天马,顾小小却没有多少疲惫感,就连屁股和大腿似乎也不像第一天那么疼了。她暗暗寻摸,这难道也是吃了紫玉人参的效果? 当晚在辽西县城休整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再次启程赶路。出了辽西县城不久,就是白琅水。渡过白琅水,就属于柳城郡地界了。当晚,一行人赶到了泸河镇住宿。 一路行来,虽然没再见到白骨京观,却是人烟稀少,百姓凋敝。沃野千里,却成为一片荒野。 第三日,一行人在野外安营休息。 第四日,终于看到了长城。过了长城,就是北平郡了。当晚,他们在北平郡的临渝关投宿。 连续催马疾驰了四天,不说人,就连马都受不了了。当晚他们在临渝关投宿,并决定第二日在此休整一天。 进了客栈,顾小小直接留话吃饭不用叫她了,她要睡觉。关上房门,她就进了空间。 挖了一棵紫玉人参与五只分吃了,精神很快就恢复了。这一次吃下紫玉人参之后,倒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拉肚子,想来是那一次就将体内淤积的毒素排干净了。又美美地泡了个温泉澡,顾小小已经恢复了生龙活虎的状态。 临时也没有了睡意,顾小小干脆去药田里,整理大黑一路上搜寻来的药材去了。 由于路上,她一直和罗成共乘一骑,也不方便进空间,所以大黑一路搜集的药材都被她随意地扔在紫色的药田里,今日一整理,她简直是惊呆了。 看看,看看,紫色的药田里堆积如山的这些,难道是人参?难道是灵芝?树林里一堆堆的黑色小耳朵难道是东北黑木耳?还有榛蘑?红菇?啊,药狐不但寻找珍稀药材,居然还顺路帮她弄回了珍稀野生菇,呵呵这下她有口福了。 一连串的惊喜,顾小小最后也淡定了。 她特别奖励给了大黑一枝紫玉人参,但同时也严正声明,让它暂时先放着,等过几天再吃。紫玉人参虽说没了火气,但毕竟是大补之物,一天内连续吃两次万一吃出什么毛病来,她的损失就大了。 顾小小的心思没有与五只交流,大黑也不知道她想了些什么,乐颠颠地领着三只小黑去选紫玉人参了。只有小白低头耷拉脑地跟在顾小小身后,不时地给她驮点儿东西,取个工具什么的。傲笑山林的虎王就这样堕落成了一个打杂的小跟班儿。 把所有的人参、灵芝都种到黑土地上,五味子、关防风什么的都被她种到了山林里。收拾完也困了,她干脆进别墅睡了。 迷迷糊糊地,听着砰砰的敲门声,顾小小一下子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现下的处境了。 她赶忙洗漱一下从空间里出来,就听得门外罗成已经喊哑了嗓子。 “潇潇,潇潇,你在里边么?你再不出声,我就进去了?” 轰隆,房门随着他的话音被一拳轰倒在地,砸起一片灰尘。 罗成逆着光站在门口,稍显单薄的身影显得那般高大威猛,浑身气势逼人,竟让顾小小有些不敢直视。 两个人隔着一扇寿终正寝的破门对望着,周围安静的宛如脱离了喧嚣的尘世。 因为门外射进来的光线太强,顾小小微微眯了眼睛,那神情看上去就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强烈的光线中,那个稍显清瘦的身影动了,在顾小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影一闪冲到了她的面前,伸开双臂将她狠狠拥进怀里。 少年的胳膊虽然还不太粗壮,但巨大的力量仍旧让顾小小有些吃不消。顾小小觉得自己就要狠狠地勒住,对方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融进骨子里。 唉,这死小孩又抽的哪门子疯啊! “罗,罗成……”胸腔几乎被挤扁,顾小小的声音破碎不堪。 “别吵!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头顶上少年嘶哑着声音呵斥着,咦,声音里怎么好像还带了一点儿鼻音? 不会是哭了吧?呃,男人哭起来最难看了。不知美绝人寰的罗成小正太哭起来什么模样? 顾小小努力地抬起手臂,将罗成的身体稍稍撑开了些许,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正要抬头看去,却被罗成毫不留情的再一次紧紧拥住。 随即,她的颈窝里感到几点微温的湿意——小破孩真的哭了! 顾小小手脚身体顿时僵住了。也不敢再推拒挣扎,任由罗成自己平复情绪。 良久,耳侧传来罗成带着浓重鼻音的低喃:“不要再偷偷溜走了,再也不要了。” “呃,我……我只是太累睡着了!”庆幸自己不是匹诺曹! “答应我!”小破孩霸道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让顾小小也禁不住有些心软。 “好吧。”她答应不会偷偷溜走,但没有答应光明正大的离开。 从小屁孩今天的表现看,竟是真的动了心!这么短的时间,顾小小当然不会对他生出什么爱情,她也因此下定了决心,找个机会,一定要离开了。 至于罗成,不过是个刚刚懵懂的少年,她离开他,或许短时间内他会伤心,但时间长了,等他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就会释然了。嗯,一定是那样的。 “哼,从今后,你乖乖地跟着我,不准离开我半步!” 15、第十六章 遇上横的了 第十六章遇上横的了 第二天在临渝关滞留了一日,顾小小满心盘算着离开的最好方式,本无心外出,罗成竟主动提出到外边走走,也顺道看看买一辆马车给她。顾小小找不到理由,只得随了罗成,后边跟着胡勇和张羽,一行人出了客栈。 临渝关,为出关塞外的最后一道关口,又是大隋防止外族入侵重点驻兵防守的关隘,本来只是一个镇,连县城也谈不上,却因特殊的地理位置,街道两旁的房舍店铺鳞次栉比,招幡林立,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镇东又有隋炀帝东征高句丽建的行宫——临渝宫,远看殿宇巍峨,碧瓦飞檐。似是借了这份威势,临渝关自是与关外的怀远镇、辽西县不同。 顾小小心里有事,对这一片繁华也有些心不在焉。罗成倒是兴致很高,带着顾小小一路走下来,出门前说是出来买马车的,这会儿却闭口不提这茬,直奔临渝关最大绸缎庄,到了铺子里,张口就要人家拿出最好的货品来。 今日,罗成洗去了一路风尘,穿了一件洒金素白锦袍,头戴金冠,腰系玉带,脚底是黑色织锦云头靴,越发衬得他眉目如画,俊美非常。这样的容貌穿戴,即使他不说话,那些店铺的伙计掌柜也是趋之若鹜,更何况他一开口就要看人家最高档的商品,那些人哪里还有一丝儿怠慢,一个个笑得都和花儿似的,打坐的,奉茶的,跑去库房拿货物的……伺候的那叫一个殷勤,忙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顾小小穿着一身在怀远城买的青色素锦袍子,头发也仅仅戴了一个青玉发箍,虽然说穿着相貌也不差,但比起罗成来,那就好像小康遇上豪门,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了。估计在那些掌柜伙计眼中,她也就是个书童跟班儿啥的。 见罗成被众星捧月一般,却没人搭理她,暗暗撇撇嘴,这小屁孩子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个富二代,挨宰的冤大头,亏他还一副傲娇的样子。嘁! 腹诽着,顾小小自行找了个座坐下。一个掌柜看胡勇和张羽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门首,这个小哥儿却丝毫不懂规矩,不但不在主子身边伺候着,竟然还敢与主子同坐,这简直太失礼了。禁不住心中鄙夷,竟狠狠地瞪了瞪顾小小。只可惜,顾小小同学早就神游天外,思索着怎么离开,离开之后又往哪里去……根本]看到有人瞪她。 “这位小爷,您要的东西来啦。这可是今年最好的织锦缎,大兴宫城里娘娘们最爱的花色。”掌柜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子,留着三缕稀疏胡子,本来就尖嘴猴腮的一副刻薄相,此时满脸谀笑,满脸褶子就像开败了的残菊,那形象要多磕碜有多磕碜,偏偏还呲着一嘴黑黄的大板儿牙,直往罗成身边凑,罗成也不待见他这副模样,无奈这个临潼关毕竟只是个小城,这家就是最大的绸布庄,他要想在这里买好绸缎,还就真的别无选择了。 正无奈间,转眼罗成看到正神游天外物我两忘的顾小小,嘴角微微一挑,对那掌柜的挥挥手,指着顾小小道:“这些东西我不管,你去让她看,只要她看好的就行。” 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掌柜伙计听他这么一说,都是一愣,特别是那掌柜,几乎立刻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刚才可是瞪那位来着……这下子完了,人家一句不好,这宗大买卖只怕就要飞了。 嗯,原本想着去涿郡看看来着,那里毕竟是北京的前身,也算是历史名城。但自从发现罗成似乎动了真心,顾小小就把这个打算取消了。涿郡毕竟是罗家的天下,到了那里势必要见他的父母家人,那样牵扯就会更多了,也就更难找到合适的离开借口了。若是去涿郡之前离开,那就最好在进入涿郡范围内之前离开,那样子,罗成即使找她,也需等他将紫玉人参送回涿郡之后才能腾出手来。有了这个时间差,她可能早在千里之外了。 到时候,那小屁孩想追也追不上她了…… 这个时代可是有琼花的,那可是能让隋炀帝不惜倾国之财力的传奇之花,顾小小既然来了隋朝,当然不会放过。要知道,到了现代,琼花早就绝迹了,只能凭人们的想象去勾勒它艳冠群芳的绝世姿容了。 这么想着,顾小小有些兴奋,眉眼都忍不住弯弯的…… “呃,这位公子……” 掌柜的擦把汗,勉强挤出一副笑脸,走到顾小小身边搭话。却见对方用手撑着下巴,微微仰着头,根本连睬都不睬他,心中一个劲儿叫苦,却不得不继续腆着脸上前,同时心里做好了对方为难苛责的准备。 嗯,顾小小继续神游。 要到扬州,路上一定要去山东转转。虽说这个时代的山东就是山贼响马的窝子,但也有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呃,历史上猜测罗士信就是罗成的历史原型,这罗成她是实打实的见到了,那罗士信可又是什么样子呢? “这位小爷……” 掌柜的托着两匹锦缎,额头上布满了大汗珠子,又腆着脸叫了一声,可人家仍旧撑着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掌柜的这下也有些暗恼了,心中暗骂,这小子一看就是刚刚得势。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什么礼数不懂却最会逢高踩地,自己刚刚得罪了他,他哪里会轻易地放过他? 这年份儿兵荒马乱的,做个生意不容易,好不容易来个大买主,这掌柜的虽说心里不乐意,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也不得不咬着牙忍住火气,厚着脸皮上前兜揽。 “爷……”好么,一会儿工夫,这称呼可就换了仨了。 罗成在那边看掌柜的出糗,心里乐得不行。可看着顾小小这样下去,他们一天也恐怕选不好料子,更谈不上在今天赶出成衣来。少不得,只好忍了笑,开口叫道:“潇潇……” 顾小小正想到,据说那历史上的罗士信也是个少年英雄,俊美无俦,不知道这原型和罗成哪个更出彩呢?猛地听到罗成的呼唤,不由地心中一惊,蓦地转回头来,望向罗成。 “呵呵,你啊!”看她这模样,罗成才知道感情刚才人家不是故意冷淡掌柜的,人家根本是神游天外去了。再也憋不住,指着顾小小竟笑得打跌。 顾小小看看自己身前一脸尴尬的掌柜,再看看笑得毫无形象的罗成,有些茫然。刚才不是都奉承那小屁孩了么,怎么又都跑到她这边来了。这是哪一出? 好半天罗成才止住笑,却不再开口,顾自端起茶来喝茶顺气儿。 掌柜的见顾小小终于有了反应,自然赶紧地把锦缎举到顾小小面前,挤着一脸笑道:“这位爷,这些都是最上乘的锦缎,是大兴宫城里的娘娘们最爱的……” 不愧是做到掌柜位子的人,一张嘴皮子极利索,巴拉巴拉将两匹锦缎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但顾小小见过的保险员、传销员何其多也,对他这一套早已经完全免疫了。那掌柜的说的口干舌燥,顾小小却根本不理会他说些什么,只打量着他手里的锦缎货色。 一匹是大红织金提花妆缎,大红底儿,金丝提出一朵朵牡丹花,富贵逼人,也确实漂亮。顾小小看的暗暗咋舌,古代人民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这织金妆花缎中可是用黄金抽成极细的金丝揉进蚕丝中织成,据说最巧的织工一天也只能织一寸。说其寸缎寸金也不为过。 另一匹是五彩群芳争艳织锦。布料上织满了各种花卉,花型艳丽,色泽明快,最难得的是,那些花卉的花瓣花蕊中不知用了什么特殊的工艺,竟是立体的,惟妙惟肖,逼真传神,打眼看上去,就仿佛置身于百花园中,暗香盈袖。 掌柜的在一边偷觑着,见顾小小望向两匹锦缎眼睛蓦地一亮,心里稍安。同时心里也升起一丝傲气,就凭这样的料子,他还真的不愁卖了。对顾小小的蔑视也更甚了一步,看到两匹好料子就这样一副模样,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他这里又是得意又是腹诽着,顾小小已经把两匹锦缎拿到手里摸了摸,随后抽回手,也不理会掌柜,只转头望向罗成问道:“你买绸缎准备给谁?” 罗成的家庭成员她不了解,只知道他有个妹子,不过,罗成这个年纪,他妹子估计也只有几岁。一个是长期缠绵病榻的妇人,一个是小黄毛丫头,这两匹锦缎漂亮是漂亮,可不适合哪两个人啊!既然是受罗成的委托选衣料,她首先要知道人家的要求吧? 顾小小这个人有个好处,她能够很干脆地将公事和私事分开。即使她自己再怎么喜欢,也绝对不会公私不分的自己占了去。 罗成正喝了一口水,听她这么一问,几乎喷出来。他连连摆手道:“不是给她们的。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顾小小眼珠儿一转,径直站起身来。 “我哪个也不喜欢。我们走吧。” 那掌柜的一听就变了脸色,回头望向罗成。 罗成也微微有些意外,诧异道:“这些不够好么?那……掌柜,你们还有更好的么?都拿出来给她挑。” 顾小小这下再不明白罗成给谁买衣料就真的的傻了,也是微微变色,冷了脸道:“我说了我都不喜欢。” 这话一落,罗成还未答话呢,那掌柜的终于按耐不住了,将那两批锦缎往顾小小面前一放,咬牙道:“我们彩云庄的货可是直接从洛阳进的,这两匹原本都是送进宫里的贡品,你居然还说不好?哼,哼,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贼囚,当然不晓得好歹。这缎子一尺就是十两金子,而且不零卖。你刚才已经将这两匹缎子都扯坏了,如今,由不得你说不买!” 16、第十七章 杀人啦 第十七章杀人啦 哟呵?这是眼看买卖不成,耍横的啊! 那掌柜的一张瘦脸阴成干核桃,怒眉立目,一声怒喝,店中那些伙计竟立时都变了脸,一拥而上排成一道人墙,将门口的胡勇、张羽和房中的顾小小罗成隔开。 顾小小看这阵势,竟是不买他家东西,就要动武了,甚至,在这乱世,若是他们真的只是富家公子出行,只怕丢了性命也不无可能。 她心中并不害怕,笑话,她旁边的是谁啊?那可是隋唐英雄谱上排的上号的金枪太保罗成,千军万马中尚能几进几出的人物,要是连这么几个掌柜伙计也打不过,那也称不得少年英雄了。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她目前这个小身子,要是对方毫无防备,她可能还能出其不意玩几手阴的,可对方执杖明枪地摆开了架势要打架了,她这阴招也就无处可使了。装着害怕,她很明智地躲到了罗成背后,准备观战。 罗成是谁啊,从小哪里受过这等气啊。掌柜的话一出口,他就勃然大怒,正准备上前狠狠教训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小贼呢,突见顾小小躲到自己身后,心中一喜,油然生出一种男人的自豪来。腰板儿挺得更直了些,只是脸上的怒气却不自觉地淡了不少。 “呵呵,怎地,这是要明抢么?”顾小小从罗成背后探出头来,笑嘻嘻问那掌柜。 “哼,明抢?也得有那本事!”不等那掌柜的答话,罗成冷哼道,“敢抢小爷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那掌柜的也不答话,伸手从长袍下扯出一根缠龙鞭,兜头向罗成抽过来。 “休伤我家少将军!”胡勇一见这边动手,大喝一声抽出腰侧佩刀就要往里冲,却被几个执刀拿枪的伙计拦住,斗在一处。一交手,胡勇也不禁一惊。凭他和张羽两人合力,竟无法立时将几个伙计解决,显见对方也不是庸手。不由暗暗思量,这小小的一家绸布庄竟是如此藏龙卧虎,却不知它背后是哪一方的势力。 罗成这次外出只是逛街,并没带惯用的长槊,腰间也只挂了一把精美的小弯刀,那弯刀镶金嵌宝,做装饰还成,用来做武器实在是勉强了些。 眼见鞭子抽过来,罗成也不敢托大,眼光一扫,顾小小早已经跳到角落里,远离了战场,料想鞭子伤不到她,侧着鞭风一转身子,堪堪躲过带着风声的缠龙鞭。那鞭子随即抽到一张案几之上,只听哗啦一声响,将个实木案几抽成了一堆散木。 这缠龙鞭长只在四尺左右,用上好的野牛筋鞣制而成,最是柔韧结实,罗成躲过一鞭,回头看看那堆零散的木头,心头也是暗暗吃惊。暗暗思忖着,今日出来没有带趁手的武器,若想打赢此人,也只能空手夺下鞭子了。 “罗成,接着!” 突然听得顾小小一声脆喝,罗成抬头,刚才被打散的案几的一根长木被顾小小凌空扔了过来,急忙伸手接住。 长木足有五尺长,一头稍粗,另一头尖锐如刺,握在手中虽然无法与长槊比拟,但罗成也是信心倍增。掂了掂长木,稍显轻了些。略一沉吟的功夫,那边缠龙鞭已经再次抽了过来。 这一鞭抽下来,夹着风声嗡嗡直响,隔老远,顾小小都仿佛感到那鞭梢带起的厉风刺得脸生生的疼,比第一鞭竟是加了不止一成两成的力道。若说方才那一鞭还是打斗的话,这一鞭使出来,竟是要登时要了罗成性命了。 她不知道,这绸布庄本是这临渝关总兵陈迁所开,陈迁的顶头上司是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当年罗艺驻守涿郡多次击退北疆胡族侵边,战功赫赫,隋炀帝第一次东征高句丽时,任命其督军北平郡治新昌,受右武卫大将军李景节度,罗艺带兵号令严整,所部颇有战斗力,但他本人任气纵暴,每次凌侮李景,多为李景所辱,两人结下了怨恨。这位掌柜作为陈迁的心腹,自然知晓这段过节,刚刚不知罗成身份,还只是想打一顿出口先前被顾小小折辱的怒气,后听得胡勇和顾小小先后喊出的“少将军”和“罗成”,立时确定了罗成的身份。罗艺在涿郡势大,此次若不能杀了罗成,让其回了涿郡,今后他和他的主子陈迁只怕没什么好下场。为此计,登时狠下心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第二鞭子抽过来,就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想着将罗成的命留在此地。 只是,这位掌柜的盘算的很好,却合该他倒霉,遇上罗成这么个天才儿童。 罗成这一次有了长木在手,却仍旧不骄不躁,眼见长鞭攻势太过凌厉,也不格挡,竟是就地一滚躲来袭来的长鞭。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长鞭击在地上,生生裂开了地上铺的毡子,然后,鞭梢劲风所致,顾小小面前的一把胡椅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 但他这一滚看在那掌柜的眼中,却似是罗成胆怯了根本不敢接招,心中大喜,不由对着少将军轻视起来。正要收回鞭子,再次一击取了罗成性命,眼梢一花,胸前一痛--罗成握在手中的长木竟已刺入他的心口,并透胸而过。 掌柜扎撒着双手,手中仍旧举着缠龙鞭,眼中又惊又恐,呆呆地看着胸前插着的木头,抬头望向罗成。却见到那俊美无俦的少年正冷冷地盯着他,嘴角微微一挑,眼中是无尽的轻蔑! 呃!顾小小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自从到了这个时代,她就努力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乱世人命贱如草芥。但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结束,这种感觉确是未经过杀戮的人所无法想象的。 她感到一股冷气直从脚跟一下子窜上了头顶,将她冻僵在那里,不能动,不能语,甚至忘记了惊呼! 罗成嘴角挑着一丝冷笑,手中长木用力一转一撤,鲜血登时如泉一般喷涌出来。饶是他躲得快,白色的锦袍之上,也沾了几点血迹。 胡勇那边接连几声惨呼,也结束了战斗,那几名伙计无一例外地都被胡勇和张羽砍翻在地。 一时间,繁华绫罗店变了修罗场,一个掌柜四个伙计,绸布庄所有的人变成了五具尸首,残肢断臂,还有一颗人头骨碌碌滚着,鲜血洒了一地。 罗成已经扔了手中的长木,看了看身上沾的血迹,厌恶的皱皱眉头,抬头与收回腰刀的胡勇张羽点点头,同时一笑。 “呕……” 一声干呕从角落里传来,罗成倏然回头,才发现顾小小蜷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小脸儿煞白,手捂着嘴巴,正在干呕。登时心中大悔,他自小经多了战场和杀戮,竟忘记了在场的还有一个女孩子。看她的样子,只怕没见过杀人吧? 罗成疾步走过去,伸手去扶顾小小,手伸在半空,猛地看到手背上沾染的血迹,急忙又缩回来,在袍子上抹干净,随手又将身上沾血的袍子也脱了下来,扔到一边,这才将仍旧干呕不止的顾小小打横抱起,与胡勇、张羽大步走出绸缎庄。 出了这档子事儿,临渝关是呆不住了,好在另外几个侍卫已经买回了马车,罗成将顾小小安置在马车上,套了双辕,一群人换了行路的衣服,一刻不敢停留,飞快地打马向着城外奔去。 他们还未到城门,远远地就看到城门被四五百官兵封锁了,却并不理会进城之人,只将出城的车马行人严加盘查。 罗成和胡勇本来在队首,见这等情形,对视一眼,身后的侍卫自动地上前将他二人和张羽一起掩在队中。 经过大半个小时的缓和,顾小小的情绪已渐渐稳定下来,满心满腹的不舒服,却也不再干呕不止。疾驰的马车突然减慢了速度,她心中诧异,撩起车帘往外望去,看到城门的情形,也是吃了一惊。 若只是她自己的话,大不了躲进空间,混出城去,只是,罗成、胡勇、张羽三人只怕也落在了绸布店两旁的店户行人眼中,他们又都那么扎眼,恐怕蒙混过关是行不通的…… 她这里思索着,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竟缓缓地停了下来。顾小小心中惊恐,忍不住望向马车一侧的罗成,恰好也看到罗成向她看来,两人目光对上,小屁孩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竟仿佛对城门的危险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不过,这一笑,宛若春花烂漫,万物皆春……顾小小眼睛也是一亮,倏地放下手中的车帘,跑到空间里寻出两身女装来,自己穿了一套,这才探头招呼罗成也进了马车。 “这是什么?”罗成拿着手中顾小小递给他的红色女装撇撇嘴,随手扔到一旁,被顾小小接住,拉了脸,焦急道:“快把衣服脱了!” “呃……”罗成仰着脸看一眼已经换了女装的顾小小,眉头微蹙,眼睛忽闪忽闪的,因为紧张面颊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红晕,犹如熟透的水蜜桃儿,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散发着动人的甜香……脸上一热,倏地红到了耳朵梢儿。一边低头掩饰自己的窘状,一边嗫嚅着:“此……此时脱衣,似乎不是时候……” 17、第十八章 出城 第十八章出城 啪!顾小小一巴掌拍在罗成的头顶,双眼圆睁,狠狠地瞪着他:“喂,你小子,想到哪里去了?我这是让你换上女服,我们好蒙混过关出城去。” 呃,罗成的脸蛋儿红的几乎发紫了。刚才在绸布庄杀人的俊面杀神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嘟着嘴低着头脸红到耳朵根儿的半大小子了。 罗成虽然不愿意穿女装,但时势迫人,他们必须尽快出城,也由不得他不同意了。 顾小小干脆越俎代庖,三两下将罗成的外袍脱了,将那件大红织金缠枝莲花的女装给他穿上,又手脚麻利的给他盘了个发髻,两侧各插了三支金钗,髻前插了一枝红牡丹……她不得不感谢当年某位狂热爱好cosplay的损友对她的摧残。 嗯,这小子皮肤够白够细嫩,胡须还未长出,不用傅粉了,只简单描画了眉眼…… “成了!”顾小小将车厢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来,拍了拍手,瞥见罗成低着头的窘样儿,不由起了坏心,伸手托住罗成的下巴,道:“妞儿,来给爷笑个!” “胡说什么?”罗成忽地抬起头来,恼怒地瞪了顾小小一眼,扭头对着车外喝道,“出城!” 呼,顾小小拍拍砰砰乱跳的胸脯,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明明一个男人,化起妆来但见双眉入鬓,唇红齿白……那一瞪眼一转眸间,眼波流转,竟似要把个人的魂儿都勾了去! 奶奶个攥儿的,这丫也太妖孽了些!若是男人都生成这样儿,还让女人们怎么活? 不管顾小小倍受打击在那里怎么黯然神伤,马车和护卫们随着罗成的命令,行止如风,只消片刻,就已来到城门口。 “什么人?停车,停车!”随着车外兵士们的吆喝声,马车踏踏停了下来。 车外一名叫赵旭的侍卫上前道:“我等乃博陵崔家的家人,此次护送小姐往柳城郡省亲归程,路过贵城,还望军爷们给个方便。”说着用袖子掩着,递给那兵头儿一块金饼。 金饼入手沉甸甸的直压腕子,兵头儿已是缓了脸色。看了看马车周围的十几个人,个个彪悍,却也个个守礼知矩,显见不是小门小户能够养得起的,心里已经相信了这些人的身份,有意送个顺水人情。但为了掩人耳目却仍随意开口道:“既是崔家小姐回程,如今天色已过午时,怎地不在城中在盘桓半日明日起身啊?”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赵旭心中一惊,就连车上的罗成也都是微微变色。难道是被看出什么来了? 罗成不由自主地回头向顾小小望去,就见她脸色也微微有点儿白,神情却还算镇定,心下也是稍安。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告诉外边的赵旭,一阵的衣裳响动,顾小小已经起身走出车去,伸手拉了一把,竟没拉住。 顾小小走出车厢,也不下车,只在车辕上对那兵头儿微微一福,转首对赵旭道:“赵侍卫,小姐说了,我们崔家虽然历来低调,但崔家家主嫁孙女儿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也不必为难,尽管和这位兵爷直说即可。” “是。”赵旭人很机灵,急忙俯首答应着。 顾小小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只绣花湖绉钱袋来,递给赵旭,道:“这是小姐打赏诸位兵爷的,小姐说了,天气渐寒,诸位兵爷当差也不容易,让兵爷们拿着这点儿钱买杯酒喝,暖暖身子。” 赵旭接了钱袋交给那兵头,钱袋入手又比那金子重了不少,只乐得兵头儿两只小眼眯成了一条缝儿,上前施礼谢赏。 顾小小点点头道:“启程!” 说罢,掀起车帘。那兵头儿正站在车首,这车帘儿一掀,一股极好闻的香味儿从车厢里氤氲而出,他忍不住抬起眼来,恰看到车厢里一个身着大红织金流彩大袍的丽装女子端坐如仪。那小姐似是察觉到了掀起的车帘,用衣袖掩住了嘴儿,只露出两弯黛眉如画,一双凤眼宛如秋水流转…… 车帘儿很快落下,马蹄踏踏,马车和十几名侍卫一起出了城门。 那兵头儿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脸痴迷。一脸神伤。好美的小娘子啊!只可惜,他也大概只能见着一眼了,虽说他出身也算有些资财,却仕途不得志,至如今二十挂零了还只是个小小校尉呢! 兵头儿这里正望着城门外马车腾起的浮沉出神,就听得身后一个怒喝:“刘武周,你在这里发什么愣呐?刚才是什么人出城?” 那愣神的兵头儿刘武周倏地一惊,猛回头,就见一个穿盔挂甲的将领骑马立在他身后,认得是他的顶头上司,临渝关的兵曹副将许勤,急忙转身行礼,回道:“回将军,方才是博陵崔家的小姐出城回程。” “博陵崔家?此已过午,为何他们急着出城啊?” “崔家小姐说,崔家家主嫁孙女儿,她们才急着赶路。”刘武周此话刚一落,那许勤猛地提起手中马鞭兜头就是一鞭抽下来,登时将刘武周打倒在地。 “酒囊饭袋,崔家家主刚刚三十余岁,女儿还尚未出阁,哪里来的孙女可嫁?”许勤怒喝连连,指着捂着脖子刚刚站起身来的刘武周,“那些人必定是杀人越货的贼人,还不赶紧带上人随我去追?” ······· 却说,罗成和顾小小出了城,罗成三下五除二脱下身上的女装,拆了发髻,脑哼哼地也不搭理顾小小,扯了自己的袍子穿了,径直跳出车厢。 顾小小瞪着眼看他这别扭样儿,心里好笑,车帘儿落下之际,她才讶然看到罗成脸上的妆容尚未清洗,不由笑出声来。 罗成跳下车,听得车厢里的笑声,更是又窘又羞又恼,回头对侍卫们喝道:“还不把爷的马牵过来?” 众侍卫就见自家少将军一张粉脸,描眉画眼,眼波一横处,那简直是娇媚无比,竟都愣住了。 “混账东西,都愣着干什么呢?没听到小爷的吩咐吗?”罗成更是恼怒,却不想他此时横眉冷目的样子,根本没有威慑力,反而更像是含娇弄痴,众侍卫再也把持不住,扑哧,扑哧,一叠儿笑出声来。 眼看罗成气的就要暴走,还是胡勇老成些,横了那些憋笑憋得难受浑身颤抖的侍卫们一眼,匆匆凑到罗成身边,将一块湿巾子递到他的手中:“少将军,您先擦把脸……” 轰,罗成的脸登时又羞成了大红袍,仓惶接了湿巾子将自己脸上的脂粉擦干净。 经过这个小插曲,一行人也知道刚刚逃出城来也耽误不得,打马驾车一路飞驰。 可是,毕竟罗成一队人马带了马车,马匹又连日奔驰,只歇了半日还没缓过劲儿,虽是连连打马催促,无奈马匹尽力,也实在跑不快了。 不消半个时辰,就听得身后马蹄声如闷雷般追了上来。 “不好,有追兵。”罗成叫一声,吩咐张羽带了马车先行,他则率领胡勇、赵旭和另外两名侍卫停下马,转身对着来路,静等追兵上门。 不一会儿,追兵赶上来,马蹄呼啦啦踏起一股滚滚的尘土,罗成胡勇等人瞥一眼战马踏起的征尘,心下略安,还好,追兵不多,不多五十来人。 追兵径直奔到罗成五人二十丈处,方希律律拉住马匹,为首一名三十来岁的高壮将领开口问道:“对边是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呵呵,你又是何人?”罗成手握长槊,端坐马上,神情丝毫不惧。 “我乃大隋临渝关兵曹许勤。尔是何方小贼,为何不敢报上名姓?”许勤大喇喇地握着一根长刀,暗使一个眼色,跟在他身后的刘武周随即不动声色地将命令传递下去。五十名骑兵分开两路,将罗成五人围绕在中心。 罗成等人并不着急动手逃脱,反而与许勤打打嘴仗,尽量地拖延时间,好让马车行的更远一些。只要马车出了临渝关范围,这区区五十人他们还放不到眼中。 “哟呵,这是知道打不过小爷,要一起上啊?”罗成挑着眉梢瞥瞥两边包围过来的骑兵,很嚣张的摇摇脑袋,对那许勤举起手中长槊,笑嘻嘻道,“你不是想知道小爷的名字吗?只要打赢爷手中这杆长槊,爷就告诉你。” “小子,休要猖狂,让本将来教训你。”许勤二十多岁就当上了兵曹,也算是打遍临渝关无敌手,一直以来都有些自鸣得意。今日听得罗成一个小毛孩儿如此猖狂,哪里受得了这份气,双腿一夹马腹,提着长刀直冲上来。 罗成自然不惧,也提马迎战,见许勤的长刀一记“刀劈华山” 当头劈下来,呜的一声,刀灌着罡风,来势汹汹。罗成初次与此人交手,但见他个子足有八尺,膀大腰圆,一脸趟紫色的疙瘩肉,一部钢针似的络腮胡须,一看就是走的力量型路线,他也不和他硬磕,手中长槊斜挑,斜斜地滑过刀锋,卸去了刀上的大半力量,随后,沉重的长槊宛如有了生命一般,竟顺着刀柄划了了上去。 18、第十九章 劫持 第十九章劫持 许勤大惊,这一槊若是不躲不挡,眼看就要给他胸膛添个透明的窟窿。幸好,他驻守临渝关,好歹也参加过几次战斗,临场经验还是比较足的,刚才罗成虽然出语激将,他暴怒之下劈出的那一刀还是留了三分力气的,此时,见自己一刀再下去,不等他伤到对方,自己就要先交待在这里,急忙撤刀回防,险险将那毒蛇般的长槊拨开。 说起来费事,两人交手这一些列动作,完全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回合之后,两马错蹬分开。 一来一往间,两人竟足足打了一百个回合。罗成觑着天色,盘算着顾小小他们也去的远了,抽个空子催马就走。许勤大喜,拍马急追,罗成待得两人跑出足足一里路,倒转手中长槊,扭身直刺过去,许勤躲闪不及,被他一槊柄打下马去,骨碌碌滚出了几丈,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生死不知。 罗成一行五人催马疾驰,许勤的亲兵见他们上了自家将军,海还欲骑马去追,却被刘武周拦了下来。 “许将军重伤,生死不知,还不赶紧送回城里找郎中疗伤?” 这一声断喝,那些亲兵方才反应过来,不甘地恨恨瞪一眼罗成离去的方向,抬起许勤乱哄哄回城去了。 刘武周带领手下兵丁随在他们身后,奔出一段路程,终是忍不住勒住马回头:我位低力微,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保重! “少将军为何……?”张羽见罗成手下留情,不由心中诧异。先前催马赶路,他不得空询问,此时追上了马车,他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 胡勇一掌拍在张羽的肩上,“你忘了么,少将军今年就能入京参加府兵军演了,若是杀了此人,少将军如何还能上京,夺那冠军侯?” 张羽默然片刻,再抬头,眼神幽幽地望着前方,神情却似乎突然褪去了身上的稚气,突然长大了一般。 “东征,东征,两次东征又有什么结果?不过是平白断送了百万汉家儿郎……” 胡勇伸手拍他一掌,轻叹一声:“男儿马上觅封侯。小将军心气儿高,自然不甘等着承祖宗荫庇……” 马车外再没了言语,顾小小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她一直都以为隋朝马上就要灭亡,却不想,此时竟然还未进行第三次东征。那岂不是说,隋炀帝还有五六年好活?而这五六年的时间,天下乱的简直就是一锅粥。 奶奶个攥儿的,既然到了这乱世,她也没得逃,还不如各处走走,说不定还能多结识几个乱世英雄呢! 不得不说顾小小心理够强大,确认年份引起的震惊虽然强烈,不过片刻也被她自行消化掉。知道了具体年份,对于粗通隋唐历史的她来说,就能够尽量避开那些大的危险,她倒对自己离开更增加了几分信心。 另外,她还从胡勇的话中得到了一个感兴趣的信息。罗成要参加的府兵军演在今年,如今已是八月初,那么,也就是说如今距离兵演最多三个月。嗯,三个月去扬州一趟是来不及了,那么,她离开之后,要不要直接去大兴城? 这个问题并不难决定,她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牵挂,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只是,刚才那队官兵追来,顾小小还暗暗高兴,就等着双方混战,她好趁乱离开,却不想罗成的安排让她的美好的希望成了泡影。 如今,她就忍不住暗暗祈祷,再来点儿打劫的山匪马贼啥的,最好直接将她抢走吧! 唉,不得不说顾小小够衰,接下来的两天他们一路经过了北平郡,又进入渔阳郡,大多在延绵的山野中行进,竟是一路顺遂,别说山匪马贼,就连个劫道儿的都没遇上。 第三日晚,众人在燕山山脉群山中走了一天,也没找到住宿的村镇,只好在山中野营。 不知何时开始,侍卫们对顾小小的防备警惕放松了许多,就是胡勇也似乎不再时刻盯着她的行动。到了宿营地,见各人又是刷马喂马,又是安排宿营,顾小小自告奋勇拉着张羽给大伙儿做饭。 见顾小小很有气势的安排张羽干这干那,她自己也手脚麻利地忙碌着,一会儿捡蘑菇,一会儿收拾侍卫们打的野味儿,一会儿又采两把野菜……纤小的身影在篝火旁灵动地跳跃,就如一个快乐的精灵,罗成瞥一眼,心中就似乎也被她身上传来的快乐填满。 如今,他们已经进入了燕山腹地。 自古燕山就是汗胡分界,燕山北,虽然还是隋朝疆域,但统治力度明显薄弱。这燕山自古更是山匪马贼的聚集之地。今天的一路平安,并不代表他们接下来的路途一路顺遂。罗成和胡勇赵旭等人就在那里细细斟酌明日要走的路线。 “哎哟,真香啊!潇哥儿,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张羽守在汩汩翻滚的大锅旁,紧紧地盯着锅中翻滚的野味儿,两眼放光,就差直流口水了。 “嘁,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知道不?”顾小小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横了张羽一眼,将手中的野芫荽放进锅里。 “呼,大功告成!”顾小小拍拍手,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张羽一嗓子大喊,几乎惊得她跌进锅里去。 “开饭啦!”张羽的话音未落,手中的长柄铁勺已经伸进锅里,将他早就盯准的几块好肉极快地盛了一盆,又飞快地闪走。 顾小小还在盯着张羽发呆,就听得身旁的大锅一阵呼啦声,再回头,那群侍卫就如打食的狼群,纷纷叼了……呃,纷纷端了自己抢到的美食散开。而那口大锅之中,竟是连汁水都没剩几滴! 啊!她为了自己的肚子着想辛辛苦苦忙乎了一晚的美食,竟然一点儿都没给她留? 叔可忍,婶子不忍了! 她猛地转回头,气鼓鼓地将那口大锅推倒,然后拿过不知谁丢在篝火旁的一柄刀,将那篝火扒拉开…… 别的侍卫都端着美味儿吃的不亦乐乎,没有人注意到顾小小的动作。罗成、胡勇却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先看她瞪着一口空锅运了半天气,两个人还坏心眼儿地等着她发飙呢,却不想,她竟然只是那把刀将那篝火拨散……唉,想象着她气鼓鼓地又伤心的样子,罗成心里一软,终是不忍再戏耍下去,起身想那个蹲在那里缩成一团的身影走过去。 还未走到顾小小近前,罗成就听到几声闷闷的砰砰声。不禁有些失笑。小丫头在赌气呢! “潇潇!”罗成不自觉放柔了声音,与此同时,他却听到一阵闷笑声从小丫头那里传来。 “嘿嘿,你们想不到姐姐还留了一手吧?”罗成一呆,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儿从顾小小身前传来。 他心中惊异,轻手轻脚靠近两步,然后探头一看—— 顾小小正一手托着一只烤鸡,另一只手握着一根鸡腿,啃得正欢!白嫩的鸡肉冒着热气,奇香扑鼻,红润的小嘴儿咬下一块儿,然后开始极快地蠕动着……罗成看得有点儿呆了,竟忍不住随着顾小小吞咽的动作,咽下一口口水! 咕咚! 顾小小一惊,扭头看来,嘴里还叼着一块刚刚撕下的鸡肉。 当晚的结果是,顾小小的叫花鸡被劫持,罗成美其名曰有福同享,却把顾小小剩下的大半只鸡全部吞吃干净。 烤肉的美味儿能引来狼和野兽,同样的,也能引来山中潜藏的匪徒。 顾小小满心哀怨的裹着毯子睡在火堆旁,白天在马车上睡多了,此时听着身旁木头燃烧的噼啪声,四周侍卫们的鼾声,还有丛林里秋虫的低鸣声,睡不着却也不敢进入空间,只能睁着眼,看着满天繁星,任思绪飘荡。 她回忆了一遍过去,有展望了展望未来,捎带着还想了想现在了……不知不觉的,她就有点儿迷糊了。 半梦半醒之间,小白的声音从心里响起:“醒醒,有人偷袭。” 顾小小猛地睁开眼睛,入耳的仍旧是呼呼的山风和熟睡的鼾声。 “胡三哥,你去歇会儿吧!”赵旭的声音响起,顾小小稍稍安下心来。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胡三的声音立刻在身后响起:“潇哥儿,你这是?” “呃,我去……”顾小小一副羞窘的模样,低着头匆匆走出营地,奔进丛林。 在她的身后,赵旭的调笑声传来,“这小子,脸皮儿比小丫头还薄……不过,那天她在临渝关扮成小丫头,确实是漂亮得紧呐。”胡三没有出声,顾小小也没在意。只匆匆选了一个大石,准备隐蔽下来,等待会儿一乱,她就逃跑。 却不想,她刚刚退到大石之后,身体立刻僵住——一把冰凉的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我,我不会跑,不会叫,不要杀我!”顾小小立刻配合地求饶出声。 奶奶个攥儿的,真够悲催的,好的不灵坏的灵。若是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一定不会祈祷被人捉住当成人质——话说,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哇! 19、第二十章 祸水了 第二十章祸水了 顾小小声音虽小,本就高度警醒,又因顾小小进入山林更是关注着这边的胡勇和赵旭还是很快发现了情况。 正在熟睡的罗成和侍卫们迅速拔出武器,进入备战状态。 匪首也很是老道,见此情形也知道突袭的计划失败,反正自己带来的人足足有四五百人,又占据了地势之利和山林的掩护,想来拿下这十几个人还不在话下。用刀架住顾小小的是匪众的一个小头目,见顾小小的低呼声导致他们计划失败,有些气急败坏,手中的刀一用力,顾小小颈侧一痛,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顾小小身子一偏,躲过刀锋,佯装哭泣,只是脖子上的伤口实在痛,眼泪竟也不用作伪就哗哗地溜下来。她这一哭,小女儿态展露无疑,身边的几个匪众不禁都是一阵心火上炎。就连那个持刀的头目也将刀锋稍稍移开了些。 隐约的哭泣声从树林里传出来,罗成心中又痛又怒,手持长槊催马就欲冲上去。却被胡三和赵旭一左一右同时抓住马缰。 “少将军不可!” “放开!”罗成怒吼。 “少将军,潇哥儿哭泣说明对方还没下杀手,若是少将军贸然冲上去,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人,万一一时失手……”赵旭不太知道内情,胡勇却明白罗成为何暴走,急忙开口劝导。 “难道,就眼睁睁看她在那里受苦不成?”罗成暴跳的怒火已经稍稍压下一些,只是,对顾小小的担心,让他无法让自己漠然视之。 “非也,潇哥儿虽然是……年龄小,但少将军也知道他足智多谋,机灵善变,刚才那等情形还能出声示警,想来一般危险也能应付了去……”胡勇说着,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但他却实在无法看着自家少将军单枪匹马冲击敌营,对于他来说,少将军绝对不容有失,至于顾小小嘛,不过是个女子而已,能救下来当然最好,就不下来……也没啥大碍。反正她即使活下来,也不过是给少将军做个滕妾罢了。 “况且,若是少将军表现的太过焦躁,对潇哥儿来说,并非好事……” 胡勇的出发点对于顾小小来说是有他自私的一面,但罗成再怒再急,经历了无数战场历练的他也明白,胡勇说的都对。战场上,不允许有个人私情,更不允许头脑发热,焦躁急怒……这些,都是为将者大忌。 罗成双眼圆睁,狠狠地盯着半隐在树丛中的巨石——顾小小就在那里。心中怒火沸腾,却已经被他完全控制住。他勒住马缰,不用看也知道,十几名侍卫已经全副武装上马备战,并熟练地将他围在中心。 胡勇看了看罗成,见他点点头,提马出队一步,扬声道:“不知是哪路的豪杰,我们是涿郡的行商,途径豪杰英雄们的场子,因主母重病,急于赶路,未曾上门拜见,失礼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说着,从身后的一名侍卫手中接过一个钱袋,故意高举晃了晃,然后扔到十步之外。 “这是二百两黄金,就此送与英雄们买坛酒喝。山不转水转,今后诸位豪杰若是到了涿郡,就请到我胡勇胡老三的门上,我胡老三……” 胡勇的话未说完,呜的一声,一支冷箭飞过来直射他的面门。被他一抬手用刀磕飞。 那树林里响起几声哈哈的嘲笑声。 “你拿你爷爷当猴耍呢?就你们这些马匹,哪一匹不带着郡军的烙印?还行商……我看那个小白脸子长得模样俊俏,是不是也是一个妞儿啊?要想打这儿过,这个送上门儿来的我收了,那个我也不嫌弃,一起送过来,让爷爷们快活了,说不定爷爷们给你们个痛快!哈哈……” 这匪徒正笑得肆意,嘴巴大张着,突然噗的一声,一支箭只从他的嘴巴里射进去,又从脑后穿出去,刺进他身后的一名喽乜冢丫境珊焐聂嵊鹁雇耆蝗肷硖濉u庖患牧x群妥纪范际侨绱撕耍靡桓煞送较诺钠娴鞘币坏汀 匪徒们不过稍稍楞了一瞬,那匪首勃然怒道:“兄弟们,冲上去,杀了那群肥羊,那个漂亮娘儿谁抢到就是谁的啊!” 罗成粉面朱唇,在篝火的映照下,早就让众匪徒看得心痒痒了,听得大当家一发话,哪里还顾得想刚才那一箭的威力,纷纷提着武器往林外冲去,那争先恐后的样儿,都怕那嫩的掐得出水儿来的小娘子被别人抢去。 顾小小这时已经被绑了双手扔在一旁。不过双腿还是自由的,眼也没被蒙住。 先前匪徒们屏息敛气藏在林木之中还看不见他们的形象,此时冲出丛林,一个个手里有拿菜刀的,有拿锄头的,有拿镐头的,甚至有的只拿着一根木棍,还有一个特别搞笑,竟举着一把竹扫帚! 而且,一众匪徒穿的也都是破衣烂衫,别说盔甲了,就连件囫囵衣裳都没有。冲击作战也毫无队形阵法可言,乱轰轰一片,那样子根本不像打劫的响马,倒颇像村子里打群架的难民! 噗……顾小小忍不住喷笑出声。幸得匪众们全部精力都在拼杀抢宝上,也没人听到。 只是,片刻,顾小小就笑不出来了。这些匪徒虽然衣衫破烂,武器也很可笑,却源源不断地从林子里往外冲,看样子,前边冲出去的足足有二三百人了,树林里的冲杀奔跑声仍旧不减……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只有这样差的装备却敢来打劫罗成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了。这些人不过是仗着人多,五六百甚至上千人一股脑冲上去,她完全相信不用刀,只用脚踩也能将罗成那十几个人踩死了。 眼看冲到前边的已经与罗成等人交上了手,后边的人仍旧源源不断地冲上去……顾小小再也无法坐视。 意念一动,她已经进了空间。随后,随着她的意念,外边的石头被她运用意识收罗进来,然后兜头盖脸地砸在那些冲杀在前头的匪徒身上。 “哎呀!”“哎哟!”“娘嗳,疼煞俺了!” 一声声惨呼响成一片。 正在拼力厮杀的罗成等人还有那些正红着眼冲上去的匪徒们,同时愣住了。 “哎呀,有鬼啊!”顾小小将头伸出空间大吼一声。随着声音落下的,还有兜头盖脸的石头、木头甚至还有刚刚战死的匪徒…… 那些匪徒登时如炸了锅的蚂蚁,乱纷纷轰嚷嚷抱着头四处狂窜而去。 罗成与胡勇对视一眼,催马直冲那块大石而去。 匪首完全被眼前的诡异情形惊呆,还没反应过来,胸口一凉,一根长槊已经穿透了他的心窝,握着槊柄的人高高坐在马上,面如敷粉,唇红齿白,却双眉倒竖,满目寒星,宛如杀神修罗。 罗成目光一扫,就看到大石之后只有匪首和另外已经被胡勇赵旭砍死的匪众,却不见顾小小的身影,心中怒火上冲,手中长槊一转,麻利的抽出来,匪首心肝肺登时被搅了个稀巴烂,一腔子血噗地喷出来,一命呜呼。 一路追踪,一路击杀,天明时,罗成一行人已经追出了足足百多里路。一路杀了不知多少人,却一直没见到顾小小的踪影。最后,还是胡勇看着罗成满头满身都被匪众的血液浸透,宛如浴血杀神一般,却仍旧不住地催马追杀,实在不像了,只好从一边捉了一个匪徒审问,却只问出这伙匪徒乃河北张金称带领的一杆子人,只因杨义臣背上剿匪,他们才被迫流窜到燕山山脉,却不想断送在这里。 听说杀了张金称,胡勇赵旭等人无不大喜,但看罗成的样子,不找到顾小小绝不会收手的样子,众人又不由地担忧起来。 几人悄悄一合计,由胡勇上前,一掌砍在罗成的后颈上,将他打昏。又回去割了匪首张金称和军事徐三金的头,一路赶回涿郡去了。 ········ 且说顾小小,她并没有动地儿。她就一直坐在那块大石上,看着罗成带着众人追杀而去,后来,又见赵旭带着两个侍卫回来,割了两个匪首的头颅匆匆离开。只不过,她一直呆在空间里,那些人都看不到她罢了。 小小的峡谷里,残肢断臂,无头尸体,无主头颅,血腥满地,顾小小一出空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冲鼻而来,几乎让她立刻吐出来。 她再也不敢停留片刻,强忍着胃中翻涌的呕吐感,招出白虎,快速地离开。 三天后,涿郡。 杨义臣多次邀约共同剿匪却一直按兵不动的燕云铁骑突然集结出城。 涿郡中心,望归酒楼,二楼。 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哥儿临窗而坐。看着窗外一队队铁甲铁枪的精装军队开出城去。耳中听着楼中百姓士绅的议论。 “嗳,你们说说,咱们罗将军怎么会突然发兵燕山剿匪呢?” “难说……或许,罗将军此次不过是往辽地发兵,剿匪说不定只是个借口呢!” “嗳,不是,不是。东征的事儿可不是咱们涿郡自个儿的事儿,要发兵那也是皇上发兵,罗将军才不会上赶着……咳咳。” “你们说的都不对,照老朽拙见,这次发兵并不是罗将军之意,而是少将军自行出兵……” “是啊,是啊,刚才誓师我看到少将军在队前呢!少将军长得那叫一个俊呐,把无数大姑娘小媳妇儿都迷晕了啊!” “哈哈,哈哈……此话算是贴边儿了。你们知道少将军为何出兵讨匪不?” “快说,快说……为啥啊?” “因为,罗将军心爱的孩子被那些不睁眼的匪徒们抢了去啦……” “啊?难怪啊……难怪少将军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看都不看一眼啊……” “哎,你们说,能让少将军这般震怒,那孩子该是何等人才品貌啊?唉,祸水啊……” 20、第二十一章 卖羊汤的 第二十一章卖羊汤的刘黑闼 幽州,涿郡,隋朝北京的前身。 顾小小四处逛荡了两天,满眼的青石木质房屋,高大的城墙,还有陈兵荷荷的兵营,却不能找到一点儿现在北京的影子。就连口音都不一样。那印象中亲切的北京片子,都已化成了记忆中的一片云烟,飘渺不可捉摸了。 两天后,罗成率军大胜归来。满城空巷沿街欢迎得胜之师。顾小小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头戴亮银白虎盔,身披素银甲,外罩素罗袍,面如敷粉的罗成,看他经过一次战火的洗礼之后,越发俊朗英挺的身姿,嘴角弯起一个微笑。 他是属于这个乱世的英雄,也是属于战场的豪杰,他不会沉迷在一场少年的朦胧恋情中不能自拨。 涿郡南城门外,一个商队出城南下。 笼火城,南涿郡五十里,假设涿郡是一个人,这个小城就像人笼的一堆火。也为涿郡的卫城。 商队在笼火城的一家客店住下。 乱哄哄的,众人正各自打理自己的马匹货物时,一个叫刘大水的汉子叫道:“嗳,那是个啥?” 众人看向刘大水指的方向,黑黢黢的,哪里有什么东西,纷纷取笑。 “大水啊,你看到啥了?是不是看着一个小花娘对你招手啊?哈哈……” 顾小小在空间里擦把汗。拍拍怀里叼着几根草药的大黑,呵呵一笑,不是小花娘,是只狐狸精呢!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又因为顾小小不认识去济州(济南)的路,她在涿郡找到了一个济州的商队,趁着人家不注意溜进了马车,然后进入空间,这样子,她就可以在主人不知不觉间,搭个顺风车出涿郡了。 南行一路,良乡,涿县,整个涿郡,百姓凋敝,人烟稀疏。顾小小也失去了沿途观光的兴致。每日里只把大黑放出空间,搜寻珍稀物种药材。 五天后,商队过了涞水,当晚在涞水县住宿。 涞水之后,是县,遂城……人口渐渐稠密了些,走在路上,也能不时看到一个村庄。顾小小来了兴致,在遂城偷偷地溜出来,又改头换面的回去,找到了商队的把头儿李虎子,只说自己家里遭了难,他要去济州投奔亲戚。李虎子长得五大三粗,说话高嗓门儿,但粗中有细,心地也好,见顾小小单身一人,穿的也还干净整齐,举止也斯文,虽然抱着一只黑狐狸比较奇怪,但一只狐狸嘛,也没啥危险,就收留了她。 自此,顾小小白天就混在李虎子的马车上,一路行一路观光,顺便放出大黑搜罗药材,美味儿,有时候大黑还能叼回只野鸡野兔啥的。顾小小就一锅炖了,招呼大伙儿一起吃。美味儿吃着,顾小小又乖巧伶俐,嘴巴甜,手脚也勤快,倒是很快就与商队的人打成了一片。 每到一处城镇,商队就派出人四处打听消息。越往南走,随着人口的稠密市井的繁华,打探的消息也越多。什么高士达反了,在深泽据地为王,四处抢掠财货,裹挟人口,深泽附近的几个县都先后陷落。商队的人面上都带了一层忧色。 本来,商队南下的路线就经过深泽,如今深泽已成了乱匪之地,无论如何是去不得了。第二天,商队没有照例上路,所有的人聚在房里,商议着路线的问题。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天,也没个准主意,最后还是李虎子一拍案子,道:“深泽是走不得了。东边儿有高鸡泊、豆子坑,都是群匪聚集之处,也走不得。如今被困在此,回家只能先向东绕过深泽,再西行,绕过高鸡泊和豆子坑,到了只要到了齐郡就好了,只要到了清河郡就好了,那里有杨义臣和张须陀两位老将军镇守,那些小鬼儿就不敢闹腾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沉重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大笑一场之后,纷纷整理行装,购买干粮吃食。这一绕路,恐怕想要找个投宿的客店就难了。 顾小小有空间,倒是不用准备这些。待众人都离开以后,她瞅个没人,钻进空间,找出一本儿隋唐史细看。刚才她可是不止一次听人提到乐寿,听得她胆战心惊的。乐寿,那可是隋末十八反王窦建德建都称帝的地儿。 查了隋史,确定这个时间窦建德还没有造反,顾小小这才放下心来。她去药田将一路上大黑寻回来的药材整理了,去温泉泡了个澡,这才拿了两只山鸡一大堆蘑菇野菜出了空间去做饭。 第二天,顾小小就随着商队从遂城出发,向着东南方向走,先后经过了龙山,清苑,高阳,到达河间郡已是半个月后。 一路人惫马疲,到了河间郡,大家商议着,停下来歇息一天。 河间郡地处冀中平原腹地,城墙高大,市面繁华,大街上人来车往的,很是热闹。商队的人都在客栈休息,顾小小也搭不上手,和李虎子打个招呼,上街逛荡去了。 河间,顾小小唯一的印象就是现代街角旮旯里随处可见的河间驴肉火烧。她一边儿逛,一边儿寻摸,不知这个时候,河间的驴肉火烧好不好吃呢? 很遗憾的是,顾小小将河间城逛了个遍,也没找到一家驴肉火烧店,随便找了家羊肉店,店子不大,四面墙烟熏火燎的黑乎乎的,端上来的羊汤却格外的鲜美,顾小小连喝了两大碗,还不解馋,心里就盘算来了,若是能知道羊汤的做法,她以后啥时候想吃就都能吃到了。 店老板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汉子,皮肤黝黑,个子很高,粗壮结实,一眼看上去就像一截黑塔。看着威武,脾气却温和,一说话先笑,露出一口特别白的牙齿。 顾小小涎着脸凑上去搭话,问问人家姓嘛?叫嘛?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呃,这个免了,人家就在这里开店呢。)?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 那汉子倒也实在,说他是彰南县人,姓刘,皇帝东征,他为了躲避徭役出了关,后在此遇到了妻子,就留了下来,并继承了老丈人的这家羊汤店,日子过得也算和美。 “彰南县?”顾小小觉得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不过,她很快就想可能是从商队听到的,也没往心里去。 “是啊,小哥儿到过彰南?”刘老板高兴地问。他离开家乡也三年多了,虽然家里没有了亲人,但还是对故乡有一份难以割舍的眷恋。 “唔,那倒没有。”顾小小摇摇头,看着刘老板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有些不忍,又赶忙说,“我正要南下,估计会经过彰南。” 可惜,顾小小这句话,并没有提起刘老板的兴致,他点点头答应了一声,继续忙乎自己的活计了。 顾小小暗恨自己随便搭什么话,弄得现在想要说羊肉汤的秘方都没法子开口了。可是要不到羊肉汤配方,她又有些不甘心,正犹豫着,走进来抱着个孩子的年轻妇人。 妇人长得并不特别美,但是也算清秀。怀里抱着的孩子倒是胖胖的很结实,虎头虎脑的,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乱转,看到顾小小立刻咧开嘴就笑,露出几颗白白的小牙齿,很是可爱。 “你回来了?”刘老板起身迎着妇人,将妇人胳膊上挎的篮子接了过去。顾小小这才知道,这个妇人就是刘老板的老婆。 “哎呀,米价又涨了,已经从三文一斗涨到了五文,再这样下去,日子真的没法儿过了。”妇人坐下,接过刘老板递上的一杯茶喝了,背向顾小小,自然地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 顾小小瞠目结舌地看着妇人的动作,片刻才回过神来,急忙转开自己的视线。直到那妇人喂饱了孩子,这才上前搭话。 “这位大嫂,刚才听你说米价又涨了,不知是什么缘故?” “唉,还能有甚子,还不是因为深泽又出了匪众,朝廷下令剿匪,剿匪的兵还没看见一个,倒是看到四处征收军晌的差役了。粮米都被他们搜罗了去,米价哪里能不涨?”妇人说话很爽利,顾小小点头答应着。 “大嫂和大哥卖的羊汤滋味如此鲜美,生意自然好,吃米还不成问题吧?” “唉,羊汤再好喝也白搭,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了,哪里还有多少人来喝羊汤啊,说句不见外的话,再这样下去,我家就要断粮了。”妇人一脸忧色。 顾小小心里一跳,事儿有门儿了。 他假装皱眉沉思了片刻,再抬头,一脸正色道:“大嫂,不瞒你说,我家本在辽地,因家中遭了意外,与父母家人离散,不得已往齐郡投奔亲戚。只是,那亲戚多年未曾往来,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还在不在齐郡。不管找不找得到我那亲戚,我一个人虽然身上还带了点钱财,终不能坐吃山空……” “这倒是实在话。想不到小兄弟小小年纪,倒是知道盘算。”妇人明显的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又问,“不知小哥儿如何盘算的?” 顾小小微微红了脸,臊眉搭眼的,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开口道:“大嫂,我今日喝的你家羊汤滋味鲜美,定是又熬制的秘方,按说,这事儿不该我多问,但听闻大嫂家里也是生计艰难,我这才开口……” “嗯,小哥儿有甚子话尽管说。”妇人心中疑惑,怎么说着他的生计却扯到自己的羊汤上来了。 “大嫂能否将你家熬制羊汤的配方卖给我,大嫂能的些钱买米度日,我到了齐郡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凭仗。”呼,顾小小终于说出来了。 “这……”妇人听他竟然打的是自家秘方的注意,一时也有些犹豫。 “小兄弟,秘方乃老丈所留,你就不要多说了,我们不……”刘老板从里屋里走出来,一脸正色地就要拒绝,却被妇人一把扯住,对他摇了摇头。 “黑闼,方子固然重要,可是,我们一家人总得活下去……” “黑闼兄……”顾小小也站起来,对着刘老板抱拳道,“小弟确实冒昧了,但小弟并不想夺你家生意,此去齐郡远隔千里,黑闼兄也不用再忧心米价日涨……黑闼兄顾念旧情小弟理解,但兄台总要考虑考虑嫂子和孩子……” “唉,我刘黑闼对不起老丈的托付……”刘老板一跺脚,抱着头蹲到了一边儿,神情颇为懊恼。 顾小小抱着拳,却如被雷打了一样,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汉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21、第二十二章 障眼法 第二十二章障眼法 “小哥儿……小哥儿……你这是怎么了?”妇人眼圈儿红红的,正自黯然,扭头看到顾小小一脸惊骇状呆在那里,不由诧异地呼唤着。 “呃……啊……”顾小小回过神,慌忙掩饰住眼中的惊诧,努力扯开一个笑容,摆摆手道,“呵呵,大嫂,我没什么。那个,我叫顾潇,大嫂叫我顾潇就行。” “哦,潇哥儿。”妇人点头致意,接着又试探着问,“潇哥儿说的……方子……” “哦,哦,方子我一定会要,不过……”顾小小微微一迟疑,刘大嫂急忙问道:“怎么?” “呵呵,不怎么,我想在这里住几天,让刘大哥好好教教我。不知行不行啊?” 妇人听了欢喜,忙点头答应。刘黑闼也没有在反对,却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低头干活。 刘黑闼,跟随窦建德起义反隋,窦建德死后,他是唯一替窦建德出头报仇之人。这样忠诚侠义的汉子,如今让他被迫背弃对丈人的承诺,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顾小小也不多话,告辞走出羊汤店。 “枣子,又脆又甜的枣子哎……” “梨子,金黄酥脆,咬一口甜掉牙的梨子……”顾小小出门恰碰到一个挑着箩筐卖水果的老头儿,想起现代的天津鸭梨,不由心中一动。招呼一声,那挑担的老头儿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 “小哥儿,你要枣子还是要梨?”老头儿放下担子,从头上抓下苇笠扇着风,憨厚的笑着,黝黑的脸上挂着几滴汗珠。 “嗯,”顾小小低头从筐里抓出几颗枣子和梨看了看,枣子不错,梨看起来挺小,颜色倒是金黄,“一样儿给我来五斤吧。”吃不了,送些给刘大嫂好了。 “好嘞。”老头儿笑着答应了,手脚麻利地给顾小小称了,却找不到盛放的东西。顾小小失笑,这个年代可以没有方便袋那种白色垃圾。只好转身走进羊汤店,取了一个簸箕将那枣子和梨盛了,拿出一两碎银子来交到老头儿手中。 “这个……俺找不开。” “找不开就算了吧。”顾小小看老头儿将那银子已经攥到了手里,也就不再和他计较。这么大年龄了,挑着箩筐转一天也卖不了几个大钱,也不容易。 那老头儿赶紧谢过,挑着担子走了。顾小小望着老头儿挺拔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枣子和梨子都不错,枣子甜脆,梨子酥脆清甜,各有滋味儿,却实在是现代膨大素种出来的水果无法相比的。 顾小小又随意地逛荡了一圈,隐隐地,她总是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可是她回头看去,满大街的行人匆匆,却没有什么人注意她。 看到一个小巷子,顾小小一闪身钻了进去,紧接着,她就钻进了空间,静静地关注着巷口。 不大会儿,两个穿着敝旧的男人跑了进来,两个人先是四下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影儿,不由地都有些诧异。 “咦,那小崽子跑的挺快!”稍微矮胖一点儿的人嘀咕着。 另一个人摇摇头,不赞成道:“不会,他跑不那么快,这巷子挺深,那小子若是跑下去,我们一定还能看到……再四下找找,一定是藏在哪里了。” 两个人嘀嘀咕咕地搜寻着犄角旮旯儿,顾小小从空间里无声地站到了两人身后,抬手拍拍矮个儿的肩膀。 矮个子与另一个隔开了大约十几步的样子,正仔细地搜索着呢,猛地感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掌,登时吓了一大跳,扭头看时,竟是他们要找的少年正站在他身后,嘴角含着微微的笑:“你们找的可是我?” “嗯……不,……不,不是……” 顾小小才不管他说什么,手一抖,两根绳索落在了两人的身上,将两个人捆了个结实。随后,又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白色老虎,一爪子就将挣扎着要跑的高个儿拍倒在地,看他还不老实,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他身上。 那矮个儿见此情景,只吓得胆子都要破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哀求:“小爷,不小祖宗,饶了我吧,我只是听命行事,并无加害之心啊……” “行了,”顾小小冷厉一声将他求饶的话止住,居高临下斜睨着他冷然道:“你说说看,究竟是谁让你来跟踪我的?跟踪我的目的又是为了哪个?” “嗳,嗳,回小祖宗话,我们乃是深泽高大当家帐下的,此次来河间,是为了把刘黑闼请上山去的。后来,小祖宗进了他们的羊汤店,又似乎达成了什么盟约,我们头儿觉得你可疑,故而差遣我们兄弟俩来跟着小祖宗,看小祖宗去往何处安置,他们说,他们说,看好了住处,夜半才好行事。” 顾小小脑门儿气的一阵生疼。感情这是怕她坏了他们请刘黑闼的大事,要将她灭了啊。 哼,她已经促使历史改变,让罗成杀了个张金称了。这些人却还要往前凑,那她就勉为其难地让刘黑闼将那个什么高士达杀了吧。 顾小小打个眼色,小白肥大的爪子如风,一爪子拍下去,两人登时翻着白眼儿晕了过去。意念一动,将两个人和小白都收进空间,顾小小转身向羊汤店走去。 既然高士达动了收拢刘黑闼的心思,恐怕不会简单地拍几个喽醇嗍恿耸拢阅切┤诵暮菔掷钡某潭龋俨坏盟凶璋南右桑蔷突崃15潭智謇淼簟u馄渲猩踔烈舶鹾阢说钠拮佣印i踔粒加锌赡芙蛱赖晟栈伲一伲昧鹾阢嗣涣松疲坏貌蝗ド钤蠹尤朐舭铩 羊汤店已经上了门板。顾小小敲开门,开门的刘大嫂微微诧异,却仍旧热情的将他迎了进去。 “大嫂,我找大哥有点儿事,他在哪儿?”顾小小也不拢苯亓说钡厮得髁死匆狻 “他在后院呢,潇哥儿快请进。” “快请他出来一下,我自己搬不动。” 刘黑闼一头露水的走出来,看到门口昏迷的两个人时,脸色倏地一白,扭头,目光如电射向顾小小。“这些人是谁?” “刘大哥,你先别急着问,先把他们拖进去,不然让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刘黑闼点点头,一手一个,拎着那两个人直奔后院。看着人家脚步如飞的样儿,顾小小不由暗暗咋舌。她是凭借空间的力量才制服这两人,看看人家刘黑闼,这才是真正的天生神力,英武无双。 顾小小跟着来到后院,对上刘黑闼疑惑的目光,她立刻道:“刘大哥,我从你这里离开,就被这两个人跟上了。我将二人制住询问,才知道他们是深泽派来的。” “高士达?”刘黑闼微微一怔,随即青了脸。 “刘大哥,此地已不能久留,我看你还是收拾收拾,带了嫂子和孩子赶紧离开此地吧。”顾小小有些焦急。见刘黑闼还有些神色不定,伸手一把拍在那个矮个儿的后颈上,冷喝道,“你说说,是谁指使你来的,又让你来干什么?” 那矮个儿迷迷糊糊战战兢兢地又说了一遍,刘黑闼脸上已没了怀疑,只剩下悲愤和决然。 “刘大哥,事不宜迟啊……”顾小小又一掌把矮个儿拍晕,焦急地劝说刘黑闼。 刘黑闼没有搭话,目光深沉,片刻方才摇摇头。 “刘大哥,高士达势众,若是你自个儿自然不必怕他,可是你也得为嫂子和孩子着想啊。” “不,不是不走,是只怕已经走不脱了……” 刘黑闼这句话刚落,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城里发现了贼匪,快开门,别耽误了官爷们办差!” 顾小小和刘黑闼对视一眼,刘黑闼伸手将那两个人拎起来,丢进了柴堆中。外间的刘大嫂慌慌张张的走进来,问道:“黑闼,这是怎么回事啊?” 刘黑闼已经处理完那两个人,抬手握握刘大嫂的手,安慰道:“惠娘别怕。”刘大嫂看着冷静的丈夫,也稍稍安下心来,点点头,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小兄弟,实在对不住了,恐怕要连累你了。待会儿,若是看着不好,我将官差缠住,你趁乱离开。”说完刘黑闼对着顾小小一抱拳,转身就要去前边开门,却被顾小小一把拉住。 “刘大哥,你稍等。”刘黑闼诧异地回头,看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少年不但脸色如常,嘴角眼眸中竟然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刘大哥,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曾经遇过异人,学过一点儿障眼法的皮毛,你不用为我担心,也不必顾虑嫂子和孩子,我会照顾他们,等会儿情形不好,你就立刻突围出城,我们在城南五十里处汇合。” 刘黑闼定定的看着顾小小。顾小小也不管他神情如何,径直走到柴堆旁,手掌一挥,柴堆里的两个人就不见了踪迹。 顾小小扭头对着刘黑闼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如清波皎莲。 22、第二十三章 猛将是咱哥 第二十三章猛将是咱哥 刘黑闼很快收回了惊讶的表情,转身从厨房的灶膛里挖出一块黑色的木牌子,递给顾小小道:“小兄弟,那两个人,你不用掩藏了,你做两个这样的牌子放到他们身上……” 呃,做牌子?顾小小有些呆滞。她好像吹牛吹大鸟…… 刘黑闼却并不知道她想什么,将手中的木牌放到顾小小手里,催促道:“小兄弟,将那两个人弄回来。” 顾小小一哆嗦,意念一动,那两个倒霉蛋儿就出现在了刘黑闼的脚下。 噗!噗!接连两刀,顾小小根本都没看清,刘黑闼已经将手中的匕首在尸体上擦干净,有揣进了怀里。 “小兄弟,将牌子放在两人身上,你即刻带着惠娘和孩子离开。拜托了!”说罢,单膝跪地向着顾小小拜下去。 “哎,哎,刘大哥,你快起来。嫂子和孩子你不必担心……”顾小小伸手,看着站起身来的刘黑闼,郑重道:“大哥自己一定保重!” 刘黑闼再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走向前门。 顾小小低头注视着手中的牌子,然后冥思从空间里找出两块木头,意念动处,竟真的出现了两块牌子。顾小小一试成功,心中大喜,随意地给两个倒霉蛋儿起了个名字刻到木牌上,将木牌揣到他们的怀里。 她刚刚弄完这里,前边的店门哗啦一声被打开,官兵们骂骂咧咧地冲了进来。 顾小小看了前堂一眼,扭身走进了惠娘的房间。 天色已经大亮,顾小小坐在马车上,看着车厢里熟睡的惠娘和孩子,跳下马车,遥望河间城方向。 昨晚,河间城里搜捕贼匪,差役如虎,折腾的全城鸡飞狗跳,鸡犬不宁……顾小小就趁乱带着惠娘和孩子躲进了空间。并放出大黑,把空间附在它的身上,由大黑带着,直接从城墙角落的一个洞穴钻出了四门紧闭的河间城。 待得城中混乱平息下去,待得早晨城门打开,她已经将放在空间里的马车弄出来,带着惠娘和孩子赶到了回合地点。 只是,她们到了约定地点之后,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刘黑闼前来会合。 顾小小正焦急间,脑海里小白的声音响起:“小白可以去找人……” 小白?放一只世间罕见的白虎进城找人?汗,那不是去找人,那是去招摇生事。还不如她自己去呢。 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小白的提议,顾小小稍稍思忖片刻,调转马车向着河间城而去。 历史上,刘黑闼跟着窦建德造反了,现在刘黑闼却对造反者没了什么好印象,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去参加造反了。她知道,历史已经改变了。但,历史的改变会不会也能造成负面的影响,比如刘黑闼本来应该活到唐初,说不定会因为历史的改变提前丧了性命? 顾小小心里忐忑着,历史上的刘黑闼给她的印象是忠诚勇敢,义薄云天。如今她对刘黑闼虽然了解不深,但也足足可以看出他的豪爽义气,从羊汤方子还能看出他的忠诚负责。这样的汉子值得人尊敬,也值得她帮助。 走了不过半个时辰,遥遥地看到一个人影大步如飞的走来。自从有了空间之后,顾小小的视力提高了很多,那人影刚刚出现在她的视野,从身形上,她就已经判断出,那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正是刘黑闼。 吁……顾小小带住马缰,看着渐行渐近的人影,微微一笑,回头一挥手,惠娘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啊,这是哪里?”惠娘初初醒过来,立刻发现自己不是睡在自己家里,继而再看,才知道自己竟然躺在一辆马车上,不由得惊呼出声。 “大嫂,不用惊慌。”顾小小含笑看着惠娘身边的小小子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出声劝慰,“大嫂,刘大哥就在车外,你不用怕。” “哦?”惠娘疑惑着抱起孩子,第一时间就是从车厢里探头往外看去,正好看到刘黑闼高大的身影走到了近前,立刻欢喜叫道:“黑闼!” “惠娘!”刘黑闼对着惠娘微微一笑,转身对着车辕上的顾小小抱拳施礼,“顾公子的大恩,刘黑闼今生定当相抱。” “哎呀,哎呀,刘大哥不用这么多礼啦。”顾小小说着,将手中的马鞭不由分说地扔进刘黑闼的怀里,自己打个哈欠钻进车厢,“闹了一夜,我可是困坏了,赶车的差事,就交给刘大哥你了。” “你……”刘黑闼呆呆地看着毫无形象地爬进车厢的顾小小,正要说什么,却被惠娘一把扯住,悄悄地附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刘黑闼的眼睛越瞪越大,一脸的诧异和不敢置信,换来了惠娘在他腰间一拧,在他的痛呼声里,马儿一声嘶鸣,车轮滚滚往南行去。 河间城下一站就是乐寿。进了不算大的乐寿城,顾小小对这个‘大夏’都城没啥兴趣,看似喧沸盈天的窦建德军,也不过是过眼烟云,瞬间就淹没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 随即,顾小小有些失笑,对她这个后世之人来说,历史上的秦皇汉武也不过是历史天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吧…… 她这么木然懒怠……难道是人说的人老导致的思维迟钝和木然? 呃,看在刘黑闼眼中的处变不惊,被顾小小自己扭曲了。 不是,不是无敌的顾小小衰老了,是日日面对的乱世凄惨的景象,让她的心忧国犹民,负担太过沉重了。对,是这样,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顾小小瞬间的忧虑一扫而空! 汗,她的恢复力真的太强了! 此时的乐寿还非什么大夏都城,窦建德也还没有起义,如今估计还在他的家乡当那个什么里长还是神马的基层社区小干部,乐寿也就一晃而过。 十几天后,顾小小、惠娘还有慧娘的儿子牛犊儿坐着刘黑闼赶得马车到了信都郡郡府长乐。再往南,就是武城和彰南了。顾小小不得不找到刘黑闼,询问他今后的打算。若是回老家彰南,顾小小不难想象,一两年后,再见到窦建德,他或许就会再次回复到历史上刘黑闼的轨道上去,跟随窦建德起义、建国、最后被李唐剿灭平定。 虽然看着刘黑闼走上这条不归路,顾小小有些不忍,但她从没想过干涉刘黑闼的选择,或者说,她从不会勉强别人做什么选择。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选择如何活着,是每个人最基本的权利。她知道结果会不忍心,但她还是会尊重。 晚饭是顾小小在刘黑闼指导下做的羊汤。一路上,只要住下来做饭,刘黑闼就不忘记教授顾小小,这让顾小小更加钦佩他的负责忠义之外,也暗暗猜测,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教把熬制羊汤的方子教会她,是不是说明,他早已经决定离开? 顾小小舀了一小碗羊汤端给刘黑闼,脸蛋儿被炉火熏得红红的,笑道:“刘大哥,你尝尝我做的。” “嗯,不错……”刘黑闼喝了一口,一股浓郁的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咦,怎么还有一种他不熟悉的辛辣味儿?他再喝了一口,确定,有了这股淡淡的辛辣,羊汤的醇厚香浓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厚腻和羊膻之气却大大的改观了。让人更有食欲。 “这汤里你加了什么?”刘黑闼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和好学,顾小小做出来的羊汤,在他教导的基础上更上了一层楼,他却没有丝毫的不高兴,反而很爽直地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唔,也没什么,就是加了一点儿胡椒。”她还尝试过加孜然,但那种东西烧烤还行,做汤就不怎么样了。 这些天她做羊肉的时候,倒是时时怀念曾经吃过的咖喱羊肉,但在现代咖喱粉咖喱酱超市都有得卖,她并没有搜集咖喱的做法,导致她尝试了几次,却都以失败告终。当然,这些都是她躲在空间里捣鼓的,外边的人根本不知道。 “胡椒?你有胡椒?”这个时代,胡椒只有通过西域商队带回那么一点点,价值比黄金都要贵重。当初老丈叫他羊汤做法的时候也曾感慨,若是有胡椒,这汤味儿会更足,只是可惜,那种东西他也只是年轻时见过一次,现在他们根本买不起,或者说,根本没处买。 “嗯,有啊。”顾小小满不在乎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敞开了,里面满满一袋子灰白色溜圆的小圆球,不是胡椒是啥! 刘黑闼神色激动地将布袋捧在手里,细细的端详着,似乎捧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我不但有胡椒,还有豆蔻、丁香、紫砂仁、肉蔻、金桂子……”顾小小很随意地说着,这些东西在现代遍地都是,她的空间里也不过是为了好玩种了一点儿,她根本没意识到它们的价值。但是,看着顾小小一个又一个小布袋拿出来,刘黑闼的眼神都变了,亮闪闪的,看着顾小小手中的香料,就像饿了许多天的狼猛然看到一只粉嫩嫩的小羊羔……呃,很骇人! “这……这都是你的?”刘黑闼兴奋地口舌子都不利落了。手指抚摸着一种又一种香料,神情激动万分。 “嗯,是啊。”这是啥米状况,难道说历史上的猛将大叔更愿意做个厨子? “这,这……”刘黑闼搓着手,神色纠结着,好半天才积聚起开口的勇气,“姑娘,你这些香料能否送给我一些,我还有好多菜式因为没有香料没做过……” 嘎?难道被她不幸言中了?刘猛将兄竟真的放弃了打打杀杀,甘愿在锅碗瓢盆中厮磨一生?至于刘黑闼对她称呼的改变,就被她忽略了。 “当然可以。”顾小小回答的很干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她还是很好奇,“刘大哥,你准备再开个馆子?想好了去哪里开了么?” “唔……”听到她的问话,刘黑闼的神情微微一黯,家乡彰南早已经没有片瓦可以遮身,河间城从老丈人手里继承的店面也丢了,这一路上都是顾小小花钱吃住,开馆子又从何谈起? 刘黑闼摇了摇头,神情苦涩。顾小小趁机又问:“大哥可打算过今后之事,你带着大嫂和孩子要不要回彰南?” 刘黑闼沉默了半晌,终是摇摇头,“彰南已无亲人,回不回去也没甚意义。” “哦?”顾小小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儿,她压着心中的雀跃,试探着问,“刘大哥,我先前虽说要去山东探亲,却实在对亲戚是否还在没什么信心……说起来,我也是无家可归之人,不如我认你做哥哥,我们一起去山东,找到亲戚更好,找不到,我们就寻一块安宁富庶之地,买块地建座房,再开个小馆子,一家人乐呵呵地过日子……你说,可好?” 刘黑闼脸色微红,凝视了顾小小一眼,终是露出了自从离开河间就罕见的灿烂笑容,点点头。 “妹子!”一声妹子,代表着一个承诺,一个终生守护,疼爱的承诺。 “大哥!”一声大哥,带着雀跃,浓浓的欢喜发自内心地满溢出来。 为嘛人家叫她妹子,顾小小不管,她完全被自己凭空多了个猛将哥哥幸福晕鸟……满天满地满眼,繁花盛开。 23、第二十四章 夜战高鸡泊1 第二十四章夜战高鸡泊1 认了哥哥之后,顾小小就和刘黑闼商议,“既然不会彰南,他们是否再往西绕行,躲开高鸡泊?” 刘黑闼却摇摇头,看顾小小一脸疑惑,忙解释道:“那高鸡泊的首领孙安祖哥哥认识……呵呵,其实你也见过。” “啊?”她刚来这个世界不过两月,哪里见过什么那个匪首? 刘黑闼倒是很有哥哥范儿,抬手揉揉顾小小的头发,笑道:“在河间,你还从他那儿买了枣子和梨子,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啊,那个卖枣子梨子的老头儿?”孙安祖那么老啊? “那日,孙大哥不过是易了容,掩饰了本来的相貌罢了。”刘黑闼笑得爽朗,显然对将来不再茫然,让他轻松不少,连带着话也多了不少。“在彰南时,窦大哥、孙大哥都是哥哥的好友,我逃亡塞外分别几年,虽然我留在了河间他去了高鸡泊,情意却不曾放下。那日他得到消息高士达要算计于我,亲自潜入河间想伺机提醒与我,却没想到,高士达那么快就动手了……”而且,一察觉刘黑闼不为所用,立刻将他嫁祸,招来官府,借刀杀人。 哦,原来这样。 行了,南下之路不用再绕啊躲啊,谁让他的哥哥与黑社会大哥是铁哥们儿呢?原来,有人罩着的感觉这么爽啊! 放下心思,顾小小与刘黑闼随意闲聊几句,各自安置休息。顾小小则进入空间,将一路上大黑搜寻来的东西整理一番。 看着黑色土地上堆成一堆的东西,顾小小已经不怎么吃惊了。大黑这还是未成年,若是它成了年,再加上二黑三黑四黑……呃,相信它们很快就会将整个空间填的满满当当。 这一次大黑搜寻来的东西,珍贵药材并不太多,反倒是特产水果、物种占了大半。顾小小整理着,突然听到一堆东西里传来细微的咔咔声,不由得微微一愣,扒拉开一堆东西看去,竟是一堆大大小小的鸟蛋!足足有十几颗!最大的直径十多厘米,长近三十厘米,最小的竟比枣子大不了多少。 而那她听到的咔咔声,正是其中一颗大鸟蛋里发出来的。 难道说鸟蛋要孵出鸟儿来了?顾小小好奇又兴奋,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颗鸟蛋。只见鸟蛋里咔咔声不断,不一会儿,蛋壳上就破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儿,随即蛋晃了晃,咔咔声锲而不舍地响着,顾小小忍不住,伸手将那蛋壳的缝隙掰开一点儿…… 唔,顾小小手指刺痛,连忙缩回手,但她指尖已经被刺破,一缕腥红的血染在蛋壳之上。 顾小小微微有些恼怒地瞪着那只大蛋,人家却依然故我,很镇定的啄着蛋壳。 很快,一只黑色的小嘴巴先从蛋壳的缝隙里露了出来,紧接着,蛋壳啪的一声裂开了,露出了一只灰糊糊湿漉漉的小脑袋。 一对乌黑溜圆的眼睛对上了顾小小的视线。 两人,呃,不,一人一鸟同时一愣,顾小小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灰糊糊的鸟儿扎撒着翅膀,嘎地叫了一声,仿佛看到妈妈的孩子一般,欢呼着蹒跚着扑向顾小小。 呃,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雏鸟情节?这只丑鸟第一眼看到她,把她当成母鸟啦?顾小小黑线,看着靠在她腿上蹭蹭挨挨,嘎嘎乱叫的小东西,还是从心底浮起一片柔软。 她将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抱起来,它的身上还有残留的蛋液,湿漉漉的,灰扑扑的羽毛还没干,翅膀也极小,仿佛一只大号的鸭子……呃,顾小小看看手里的丑鸟,不会是丑小鸭……呃,天鹅吧? 汗,可惜,一切只是猜测,顾小小也无法确定它是什么物种。随手拿了果子、谷类喂它,人家瞪着一堆鸟眼,理都不理。恨得顾小小不行,干脆将它丢到一边,快手快脚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啊果树啊整理好。这段时间,那堆鸟蛋又孵出了一大两小三只鸟儿…… 四只鸟儿围着她嘎嘎乱叫,顾小小头大了。她尝试了各种食物,最后好不容易发现,两只小的只吃果子,而两只大鸟更绝,竟然只吃肉类……猛禽?顾小小虽然不知道它们是啥鸟,但百分百肯定,它们不会是天鹅了。 喂饱了它们,顾小小给两个长得可爱的不行的,只有拇指大小的小家伙起名大金小金,不外有他,不过是因为两只小小鸟披着几撮茸茸的金黄毛茸毛。而两只大个丑鸟,顾小小继续发挥她起名的一贯特色,分别叫它们大丑二丑。 美美地在空间里睡了一觉,第二日,顾小小一行继续赶路。 出了长乐南行,没有了城镇,当晚,他们就在一个小村子里借宿了一晚,第二日又走了一天,傍晚时分,到了高鸡泊。 高鸡泊,其实就是一块沼泽湖泊。这里山林密布,河流、湖泊交织成网,因湖水浸泡,有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沼泽泥潭,在这片沼泽之上,是一望无际的芦苇,风吹过,三四米高的芦苇丛哗啦啦响,却没有一丝缝隙,人若钻进去,抬头不见天,四顾皆是森森的苇丛,很难再找到出路。由此形成了高鸡泊天然的屏障。 只是,这个季节芦苇已经枯黄了,大片大片的金黄,顶着一层雪白的芦花,美丽非常。 “大哥,可要去见见……”人家能够冒险入河间提醒,大哥说不定也想见见那位黑道大哥呢。 刘黑闼却摇摇头,举目凝视着那片芦苇,好一会子,方才叹口气,“若不是被官府逼死了妻子,孙大哥也不会一怒杀了县令,也不会到了这里……” 是啊,谁没事儿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到这种地方当土匪啊?顾小小暗叹。若不是恰巧遇上了她,不久之后,身边这个憨厚忠义的汉子,也会举旗造反,走上不归之路。 “嗯,那我们今晚在附近找个地方歇息一晚,明天一早赶路吧。”不去也好,情意再好,他们也毕竟是匪了。 很快,他们在一片水塘旁停下了马车。顾小小和惠娘收拾做饭,刘黑闼就将马车上自带的帐篷搭了起来。 野外夜晚很安静,没有喧嚣,没有了各种尘世的喧扰,风吹过,只有远处的芦苇丛簌簌地响。 隔壁帐篷里没有了声音,想来那一家人已经睡熟。顾小小挂记着空间里大二丑和二金,钻进了空间中。 刚刚进入空间,一对灰糊糊的大鸟就嘎嘎地叫着扑了上来,另外两只小身影也蹒跚着一步一跳地紧随其后。顾小小很高兴地抱抱它们,取了肉条和果子喂了它们,仔细一看,二丑的羽毛干了之后,虽然灰突突的,鸟喙却变得更加坚硬,乌黑发亮,还带着一个倒钩……呃,越看越不像啥好鸟! 二金身上的黄茸毛倒是又长了许多,整个小身子都成了黄色的绒球,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顾小小再去看那堆鸟蛋,竟然又正好看到几只破壳而出,一下子,十来只鸟儿吱吱嘎嘎的,安静的空间登时热闹起来。而小白和四黑看着顾小小稍显狼狈的身影,哼哼几声,表示它们受到冷落后的不满。 鸟儿多了,也不能随意散养着,顾小小动手用树枝和棉花做了几个大小不等的鸟窝,给一群鸟儿住。安置好鸟儿,又和黑白五只亲热了一会子,顾小小洗了个温泉澡,正打算睡觉,就听得小白低低的咆哮了几声。 咦,什么事情让小白如此不安? 空间里不虞有什么问题,顾小小立刻调动意识往空间外边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在他们营地不远的芦苇丛竟燃烧起来,滚滚的浓烟无声地弥漫了天空,遮盖了满天的繁星。火苗随着风势,窜的老高,耀红了半边天。 看着火苗和浓烟的方向,顾小小暗叫一声不好。他们宿营的地方可正好处在下风口上。这样即使不被大火波及,只这浓烟也受不住。 她赶忙从空间里出来,刚刚走出帐篷,刘黑闼已经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大哥,不好了!”顾小小刚说了一句,刘黑闼已经看到了满天的浓烟和火红的夜空。点点头,手脚麻利地套上马车,将醒来的惠娘和孩子、顾小小都放到车厢里,也顾不得收拾帐篷了,赶了马车侧着风向就走。 催促着马匹飞奔了足足一个时辰,他们才脱离了芦苇的边缘,刘黑闼直接将马车赶上一个山坡,这才停下来。嘱咐车上三人一声,跳上一棵大树打望。 那里,毕竟是他朋友的地方。 顾小小也踩着车辕看向失火的芦苇,这一看清火情,不由地又是后怕了几分。遥遥望去,望不到边的芦苇方圆足足绵延了近百里。而如此大面积的芦苇,竟是四处着火,方圆百里大火汹汹,那里早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吞吐着火舌的大火、弥漫了天空的滚滚黑烟,还有遥遥传来的似是哭似是嚎叫的声音……宛如人间炼狱。 只看了一会儿,刘黑闼就从树上跳了下来,动手就将马匹从车辕上解了下来。 “大哥。”顾小小迎上去,拉住马缰。 这样的火情,绝对不是野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高鸡泊作为聚匪之地,正受到官兵的围剿。而这种时候刘黑闼冲了去,救出孙安祖的希望渺茫,倒是送命的可能极大。顾小小没来得及深想,下意识地拉住了马缰。 “妹子……”黑夜中,刘黑闼的眼睛发着熠熠地光,声音却因为焦急和压抑有些嘶哑,就如受伤后即将暴怒的野兽,从骨子里散发出深深地悲怆和浓郁的危险气息。 这是一头猎豹。不论它平日多么温顺,一旦被激怒,它就会变成嗜血的猛兽! 顾小小的手慢慢地落下来,从空间里取出一把长刀(顾小小奇异的收藏品之一,在涿郡购得。)递过去,“哥哥,自己保重,记得嫂子和孩子在这里等着你。” “嗯。”刘黑闼点点头,抬眼看看安静的车厢,跃上马背,向着烈焰滚滚的火场,宛如一只扑火的蛾子,飞驰而去。 24、第二十五章 议婚 第二十五章议婚 涿郡,虎贲将军府。 “娘,您觉得好些了么?”罗成端着一碗药走进门,看着床上已经醒来正抱着妹妹燕儿的中年妇人,换上一层喜色。 “哥哥!”燕儿甜甜的叫,漂亮的小脸儿上掩饰不住的满是笑容。自打她记事,母亲的身体就一直很弱,基本上常年卧床,像这样抱着她是她梦寐以求好久好久而不得的事,今天,母亲有力气抱抱她,让她怎能不高兴。 妇人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慈祥而自豪的笑着,眼中却闪着晶莹的泪花。自从生燕儿伤了身子,这些年,都没能好好地疼爱照顾一双儿女,而且,为了给她治病,刚刚十四岁的儿子竟孤身北上,冒着危险去那边境战乱之地,千辛万苦给她寻来救命的紫玉人参…… “燕儿,娘亲的病刚刚好转,你可不能太淘气,累着娘亲……”罗成一边走到床前,一边笑着提醒妹妹,换来罗燕儿吐吐舌头的一个鬼脸儿。 “娘,药凉热正好,您快喝了吧。”罗成将药碗抵到妇人手中,接着顺手将赖在娘亲怀里不肯动窝的妹妹抱下来,拍一下她的脑袋,笑道,“别闹,等娘亲病好了,你想怎么赖都由你。” 罗燕儿也不是不懂事,只是太渴慕母亲的疼爱了。她对着罗成撅撅嘴,啪嗒啪嗒跑到旁边的桌子上,端来蜜饯盒子,举到喝完药的罗夫人面前,“娘,吃块这个,嘴巴就不苦了。” “嗯,嗯,燕儿乖。”罗夫人拿起一块蜜饯,放进嘴里,顺便摸摸罗燕儿毛躁躁的头发,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罗夫人这一哭,燕儿想起了从小母亲病弱,父亲忙于战事,家里还有好几个姨娘的种种,小嘴儿一撇也跟着哭起来。 母亲妹子这样儿,罗成也红了眼。他知道母亲郁积了这些年,哭出来也好,便也不忙着劝阻,只是扭过了头,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 过了一会儿,母女还止不住哭泣,罗夫人毕竟大病初愈,哭狠了也伤身子。 “娘,您的病这不是好了么?我和妹妹这些年可是日日夜夜盼着娘亲好了,可以给我们做您最拿手的蜜炙羊肉呢……哦,对了,我忘了,燕儿丫头根本没捞着吃过呢!”说着,罗成还靠在母亲身侧,冲着红着眼睛仍在掉眼泪的燕儿做个鬼脸…… 这一番插科打诨,罗夫人也撑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燕儿撅着嘴,气鼓鼓的瞪他一眼。转身扯着罗夫人的衣袖撒娇:“娘亲,娘亲,您要快些养好身子,也给燕儿做蜜炙羊肉……不,只给燕儿做,不给坏哥哥吃!” 罗夫人毕竟大病初愈,哭了一阵子,也觉得短了精神,只是一场痛哭将心中郁卒冲散不少,再看看一双儿女娇憨可爱,孝顺懂事,那剩下的一点儿郁堵之意也一股脑儿散尽了。点点头,接过罗成递上来的湿巾子,擦干脸上的涕泪,任由儿子扶着她躺下。 见母亲闭上眼睛歇着了,罗成牵着妹妹的手走出门来,一张俏脸上的笑意转瞬散去。 他抬头越过层层屋檐廊阁,看着蓝天上扯絮般的几缕云丝,心头突突的痛。 燕山山脉被他耕地一般犁了一遍,挑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寨子匪帮,却没有找到那抹清瘦的身影。张金称死后,他的寨子散了大半,剩下的和跑了的,却都没能逃过罗成之手。但,那百十多个人,不论他用了什么酷刑,却都没人能够提供一点儿线索……生死不知,下落不明。那个明媚跳脱的女孩儿,就像一缕风,从他面前吹过,了无痕迹。 “少主。”门外两个侍女见兄妹俩出来,躬身行礼。 “嗯,你们好好侍候夫人,等夫人病体大好了,自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罗成的目光冷厉,看得两个侍女禁不住,忙低头答应。就听罗成接着道,“夫人刚刚吃了药,初夏去厨房看着做一盏燕窝粥来,等夫人醒了,就给夫人送上去……以后,燕窝粥要日日备着,以便随时取用。” 初夏和冬末听了他的话,对望一眼,脸现难色,随即躬身答应。罗成男孩子没有注意到,倒是他身旁的燕儿眼尖看了个清楚。不由恼怒道:“你们这是个什么样子?难道我娘亲吃口燕窝还不成么?” 罗成随着燕儿的话转过目光,初夏冬末心中一惊,噗通噗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小姐息怒。不是婢子怠慢,只是府中采买用度都是崔姨娘掌管,婢子平日里去厨房要点汤水,还被她一再刁难,若是长日炖着燕窝,那不是一星儿半点儿能够的,婢子怕她再闹将来,惊扰了夫人养病……” “哼!”罗成一声冷哼打断了侍女的话,眼中厉色一闪而没,咬牙道,“你且去,看有那个不长眼的为难你,你也不必与她分说,径直来找我就是。” 初夏和冬末闻此言面上均是一喜,急忙叩头应了。初夏自去厨房不提。 “少将军,”罗成走出正院,张羽立刻迎了上来,“将军派人来叫你去前厅,已经催了好几回了。” “嗯,”罗成脚步微顿,“可知是为了何事?”调兵出城,扫荡燕山可是他第一次私自调兵,罗成有点儿心虚。 “听说是京城来人,叫什么司马德勘。将军唤少将军前去见过。”张羽作为罗成的亲近心腹,自然晓得自家主子怕啥,早将情形打探明白,缓和了罗成的畏惧,这才随着罗成边往外走,边细细解说。 “那司马德勘这次来涿郡,是奉旨前来,要招募骁果,想来是以备来年再次东征。” 招募骁果?前两次东征,大隋精锐府兵损伤几十万,元气大伤,再次东征也不足用,也难怪皇上会下令招募骁果军。 骁果军是什么? 骁果军,隋朝的御林军,《实录》记载,骁果军者,隶右屯卫,乃上(隋文帝)之亲勋卫率,开皇三年,文皇帝集骁卫与果毅军,并为骁果卫,捡军中壮士充任,以血鹰刺左臂。 但罗成清楚地知道,此次司马德勘奉命招募的骁果,与原始意义上精兵中的精兵已经天壤相差。这一次虽然称其为招募骁果,但不过是招募那些游侠儿,混混无赖,还有贱民子弟入伍,以备东征之用罢了。而且,让罗成心中诧异的是,骁果军招募从来不出关中,什么时候也轮到他涿郡招募骁果了?难道说,天下之重的关中,人口竟然也凋敝到了无人可招的地步了? “父亲,您找孩儿?”罗成思量着迈进大厅,径直走到上手坐着的勇武男子面前躬身施礼。 “哼,孽子,还不快快见过司马将军?”勇武男子一身绣甲戎装,三十四五岁年纪,眉目英挺,脸色微黑,细看之下,罗成的英眉挺鼻就是肖他。正是奉旨驻守涿郡的虎贲郎将罗艺。 罗艺黑着脸训斥了罗成一通,转脸对着客位上的武将和缓了脸色道,“司马将军,这就是小犬。” 自从罗成进门,司马德勘就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只见来人十三四岁年纪,容貌俊美,面如敷粉,唇红齿白,更可贵的是,此子虽然貌美,却并不孱弱,也不酸腐忸怩,一路步履稳健,昂首挺胸,小小年纪竟然就一种肃杀冷然之意,着实让他暗暗心惊。 听得罗艺介绍,司马德勘一脸恍然加了然的表情,亲自亲身拉住拜见行礼的罗成,呵呵笑道:“哈哈,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罗将军人物英雄,儿子更是出色啊。好,好,好!” 说着,连连拍在罗成的肩上,就觉得手底下的少年身子骨儿虽说稍显得有点儿清瘦,但却绝对不孱弱,甚至他暗暗用力拍下去,对方没什么表情,他却被震得掌心发麻,心中更是又惊又喜。 他乃是世家子弟,在御林军中熬资历,却不想得罪了荣国公来护儿之子,鹰扬郎将来弘,被他几次压制,不得升迁。此次好不容易拜托尚辇奉御宇文士及谋了这么个外出征募骁果的差事,他就憋着一口气,定要招募几个能给他争脸的好手,今日一见罗成,登时生了喜爱之心。但转念一想,罗艺虽然只是个虎贲郎将,但奉旨独控涿郡,自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因罗艺勇武善战,又被命督军北平郡,他的势力进一步,扩大,眼下皇上准备东征,根本顾不上北边塞外诸地,涿郡、北平郡虽然地处偏远,却胜在天高皇帝远,真真是一方诸侯之势。若是能够与他拉拢交好,今后,小小一个来弘也不在话下。 存了这个心思,司马德勘就越发关注起罗成了。 主客叙谈一会儿,摆酒上来,饮酒畅谈,罗艺也有意从司马德勘口中打听朝堂动向,两人竟是越说越投机,酒过三巡,借着酒力,两人竟推心置腹称兄道弟了。 罗成作为晚辈,只在下手作陪。不时地给二人斟酒,添茶,举止有礼有度,看在司马德勘眼中更是爱得慌。 又喝了几杯,借着酒力蒙着脸,司马德勘询问罗成年纪生辰,并八字婚配诸事,听得罗成年方十四,尚未定亲,心中大喜。 执起酒杯与罗艺碰干一杯,开口道:“罗将军,今儿德勘一见贤侄实在是爱得慌,借着酒力,我就厚着脸皮自荐一个,我有一女,刚刚及笄,虽然不能说生为绝色,却也姝颜俊秀,最好的是性子贞顺贤淑,又不忸怩拘束,我想将她许配给贤侄做妻,不知罗将军意下如何?” 25、第二十六章 夜战高鸡泊2 第二十六章夜战高鸡泊2 夜空,被大火耀的通红。火光,宛如最灿烂的晚霞,却又因那些扶摇在上的滚滚浓烟,带上了一抹萧杀。 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刘黑闼,若是任刘黑闼自己这么闯了去,为了救孙安祖,他势必要站到剿匪官兵的对立面去……那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岂不全都白费了?最重要的是,依据高鸡泊的位置,能来剿匪,有如此大声势的恐怕只有两个选择——杨义臣或者张须陀。而秦叔宝、罗士信二人可都先后在这两人麾下,而凭她半调子的隋唐史,她也实在无法确定,这个时间,这两人究竟在哪,也就无法确定,这场剿匪没有这两个人的份儿。 顾小小心下犹豫,是不是该去帮他一把?只是,她去了又该怎么帮,难道帮他把匪首孙安祖救出来? 毕竟她不是生长于乱世之中,长期安定的法治社会生长环境养成了她的官剿匪天经地义的惯性思维。她崇拜英雄,但绝不会同情土匪。这也就是让刘黑闼在造反之前遇到她,若是再迟些时候,当刘黑闼成了窦建德的头号猛将,顾小小还会设法拐带他,认他做大哥?结果如何,很难说。 正犹豫着,她身后的帐篷轻轻一阵响动,惠娘走了出来。 “啊,大嫂。怎么了,睡不好么?”顾小小扯出一个微笑,僵着脸问。不用看,她也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多么僵硬。 “妹子,”惠娘是个清秀却不出挑的女子,不知为什么,在这沉沉的夜色中,顾小小却突然感到这个恬静美好的女子竟那般厚重宽容了,这就是传统女子的贞静贤淑美德? “你不用管我们母子,若是妹子能够将黑闼救回,惠娘甘愿自降为妾,终生伺候妹子为长……” 啊咧咧,这是毛状况? 呃,奶奶个攥儿的,自己这也日子以来顶着一身男装和刘黑闼混的太过熟稔了,竟被人家正妻当成心怀叵测的小三了? 擦把汗先。 “大嫂,我想你误会了。”顾小小也不多说,抬手,一把蒙药下去,惠娘慢慢地软倒在地。顾小小望着先前自己还暗暗赞叹的女子,咧嘴苦笑一个,意念动处,已经将惠娘和牛犊儿母子收进了空间,同时将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大黑放出来,自己进入空间,将空间附在大黑身上,向着那片火海奔去。 高鸡泊地势特殊,易守难攻。若是夏季芦苇茂盛之际,几乎无从攻破。 杨义臣骑在马上,遥遥地望着前边的冲天火光,神情肃定,无悲无喜。 “老大人,前边贼寇已经丧胆,士信愿率一对人马,攻入高鸡泊,定斩向海公、孙安祖的人头来见。”一员银袍小将打马出阵,高声向杨义臣请战。 “勇气可嘉,你且退下。”杨义臣毕竟长期统兵,又多历死战,虽然容貌并不剽悍凶恶,甚至长须飘飘还有些儒雅之意,但声音不大,语调也淡淡的,说出的话,却威重如山,无人敢驳。 罗士信脸皮微微一红,张张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终闭了嘴,抱拳一拱,退回杨义臣右侧的军阵之中。 “这小子就爱出风头,哼,这下子也现了吧!”左侧军阵中,一个黑胖少年小声地咕哝几声,被身旁的一个高大少年低低喝止,不甘不愿地向着罗士信的方向翻个白眼,乖乖地抱着一柄偌大的斧头不吱声了。 只是,安静了没有半刻,黑胖少年就忍不住了,仿佛屁股底下长了刺一般,扭动着身子,狠狠地瞪着四面的熊熊大火,竟是嫌那火势烧的太慢……急死人了! “二哥,你看这会儿……要不,俺去请战吧?”黑胖少年伸手捅了捅旁边的高大少年,悄声儿嘀咕。 “咬金稍安勿躁,这火势太强,即使冲上去也靠不到近前……”被程咬金叫做二哥的高大少年,姓秦,名琼,字叔宝。 他细声慢语地给程咬金解释着,声音沉稳,让周围的将士们都不由地减了一些焦躁。 “秦二哥说的不会错,俺听你的。”程咬金挠挠头,又接着道,“二哥待会儿可别再太谦让,不然再让姓罗那小子抢了去,他就更不知天高地厚了。” 秦叔宝的目光也向罗士信的方向一瞥,点点头,“哥哥晓得。” 芦苇丛太大了,大面积的干枯芦苇导致火势越烧越旺,已经整整烧了一个多时辰,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别说罗士信、程咬金,就连以稳健著称的秦叔宝都有些焦躁起来。 “秦叔宝!”猛地听到杨义臣冷声点将,秦叔宝急忙催马向前,恭声答应,“末将在。” “命你带领五百人马向东,堵住彰南方向,所有马尾上栓树枝,不许张火,若有贼匪向东流窜,尔等只需虚张声势将其吓回即可,不必死战。”杨义臣一字一句说的清楚,秦叔宝听得有点儿不太明白,却也不敢违背将令,恭声答应一声,领兵东去。 “罗士信!” “末将在!” “命你带领五百人马向北,堵住枣强方向退路,也是马尾栓树枝,不许张火……不可妄自冲阵!” “末将得令!”罗士信领命,兴冲冲而去。 “程咬金!” “末将在!” “命你带领五百人马向南,堵住贼匪南下武城之路,也是马尾……” 程咬金也领命一路去了,原地只剩下杨义臣带着不足一千人,默然守候。在他身后,不足千人的隋军将士,马衔枚人含草,再没有一丝声息。 突然,一阵马蹄声疾奔而来。 “大人,背后有一人冲阵!”一名斥候疾奔过来向杨义臣禀报。 杨义臣点点头,一挥手,“传令下去,让开道路,让他进去。” 斥候答应着传下令去,一眨眼,一匹黑马驮着一个高大魁梧的黑衣汉子从后阵透阵而出,只隔着二三十丈,奔过杨义臣一侧,看了森然林立的官兵一眼,径直向淹没在大火中的高鸡泊冲去。 大黑凭借动物独特的灵敏性,从熊熊的火场中寻到一条尚未燃烧起来的小径,直接越过包围的官兵,潜入了高鸡泊。 真的到了高鸡泊,她才震惊的发现,这里屋宇连片,院落俨然,若非四周汹汹的大火,顾小小真的会以为自己走进的是一个安静的村庄,而非另百姓谈之色变的土匪窝。 只是,此时的高鸡泊,已经没有了安静和祥和。熊熊的大火连天接地,这里已经成为了烈火中的地狱。 无数的老弱妇孺,慌乱地奔跑着,哭泣着,叫骂着,争吵着……乱成一锅粥。顾小小站在空间之中,默默地看着这一片混乱,怔了片刻,终是用意识沟通大黑,绕过这一片混乱,向着更深处走去。 过了一片沼泽,顾小小眼前又出现了一片房舍。这些房舍初看也没什么异样,稍稍细看就不难发现,这里的屋舍比刚刚看到的外围房舍整齐了许多,院落也规矩错落,显示着这里主人的身份不同。同样面对大火,这里还是有些慌乱,但并没有叫骂哭喊,许多人手拿木棍或者菜刀,在黑夜中匆匆地奔向同一个地方,那里是一片树木围拢成空地。顾小小凑近一看就明白了,越来越多的人向着空地聚拢过来,并集合成不太整齐的队伍。 这块空地是——操练场。而这些人,就应该是所谓的匪众了。 聚拢的匪众前边,站着几个甲胄整齐的人。想都不用想,这几个人肯定就是所谓的匪首了。只不知与刘黑闼交好的孙安祖是否也在其中。 足足等了大半个钟头,匪众们总算集合完毕,几名汉子从队伍中出列向前,汇报:“回禀向海公、摸羊公,黑泽部八百九十人已聚齐。” “回禀向海公、摸羊公,黄泽部九百五十六人已聚齐。” “回禀……” 站在队前的几个人,看不清哪个是向海公,哪个是摸羊公,顾小小趋势大黑再上前一些,直到离着那几个人只有十几步远,顾小小将大黑收回空间,她自己则在空间里关注着操练场中的变化。 “黑泽!”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命你部向□□围,突围之后,不必恋战,直奔豆子坑。” “黄泽!……命你部向南突围……也直奔豆子坑。” “赤泽!……” 一对对匪众得令而去,虽然队形混乱,武器盔甲装备差的简直目不忍睹,但能做到令行禁止,在顾小小眼中,已经有些不可思议了。 眼见着剩下的匪众越来越少,顾小小就开始思索着,怎样才能将孙安祖赶在刘黑闼之前劫走,再去截住还未到达的刘黑闼,就见最后一队匪众也领命而去,偌大的操练场中,只剩下三四百人,围拢在为首几人周围。顾小小暗道,孙安祖就在那几个人中。她倒是模糊记得隋末起义军中有个首领自封摸羊公,但是记忆模糊的她却未能将这个曾让她爆笑的摸羊公与孙安祖联系到一起。 就在她思索如何行动之际,那群人中,一个声音笑道:“向海公,这一次就看你我再大战一场啦!” 话音未落,就听“啊!”的一声惨叫,剧变骤生。周围的亲卫显然也是分属两人,被伤之人的亲卫见此情形纷纷赶上前抢救,却被早有准备的另一方身手利落地连连砍杀了数十人,剩下的人看形势不对,急忙扔掉手中武器,高叫:“我等尊摸羊公为首领!” 人群中间,为首几个人中,一个人捂着肚子,指着他对面之人怒吼道:“孙安祖,你为何害我?”顾小小一凛,急忙看过去确认孙安祖。 “哈哈……”孙安祖仰头狂笑片刻,这才咬牙道,“向海公?你当我孙安祖是糊涂虫么?你为了谋算我孙家财产,买通漳南县令逼我东征,我不答应,你竟伙同那狗官县令杀害了我的妻子儿女,害的我家破人亡……你说,这个仇我不该报么?” “可是,可是我已经将妹子嫁与你,并生了两个孩子了啊……” “哼,若非我娶了那贱人,你会放心我?”孙安祖疯狂地大笑着,面色狰狞,“那贱人和她所生的孩子已被我杀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贱人根本不是你的妹子,不过是你玩腻了的一个□□……” “你……你……”向海公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刀光一闪,人头眨眼落到了地上,向海公眨眨眼,意识渐渐散乱,“我的孩儿啊……” 声音越来越低,终至无声。但他的眼睛却含着一丝残忍的笑意,看着离他不远的另一颗人头! 26、第二十七章 夜战高鸡泊3 第二十七章夜战高鸡泊3 向海公和孙安祖的喽羌苏獾惹樾尉佣即糇x恕h嗡瞧绞痹僭趺簇夂罚僭趺从10洌蝗恢浞5獾染薇湟捕嘉薮肓恕 “尔等可看见孙安祖孙大哥?”一声响亮的断喝猛地响起,惊醒了呆怔的喽恰v谌怂匙藕吧垂ィ图股铮蝗艘宦恚闶呛谏砩砀叽螅宋锟啵谷缯缴窳偈酪话悖乓还缮菲背骞础 躲在空间里的顾小小咧咧嘴,刘黑闼紧赶慢赶,也没想到孙安祖会在这个时候对向海公下手,还被向海公临死杀了。这种情况下,刘黑闼会怎么做? “来者可是刘黑闼大哥?”孙安祖的近身喽妆杏腥巳鲜读鹾阢耍胖诙觯实馈 “正是刘某。孙大哥何在?”说话的功夫,刘黑闼已经到了众人近前,翻身下马。 “刘大哥……”那亲兵上前一步,噗通跪倒在地,大声嚎哭起来,“孙大当家……死了。” “什么?”刘黑闼突闻噩耗,双眼圆睁,上前一把攥住亲兵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暴喝道:“孙大哥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孙大哥?” “刘,刘,……”惊怒之下,刘黑闼手上的力道忘了控制,那名亲兵被他揪着衣领,憋得喘不过气来,眨眼间竟翻了白眼儿。 刘黑闼也稍稍冷静下来,察觉到自己失手,急忙松开亲兵的衣领。那亲兵猛烈地咳嗽了半天,这才将事情的原委简略的说了一遍。 “大哥……”刘黑闼摇摇晃晃地走到孙安祖的尸体前,噗通跪倒在地,一阵痛哭。 火光渐近,浓烟先于火势,滚滚涌来,渐渐弥漫。 那些心神无主的喽蔷牌鹄矗乇鹗窍蚝9氖粝拢蜃潘锇沧娴娜瞬蛔14猓追姿纳16l佣ァ 刘黑闼也终于收了悲声,对着孙安祖的尸体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目光看向那些眼巴巴看着他的亲兵们,目光冷厉,隐隐泛着血红。 看到他这副样子,顾小小暗道一声不好,也顾不得了,从空间里冲出来,在刘黑闼握住刀柄拔出长刀的刹那,按住了他的手。 “刘大哥!” 焦急的声音仍旧难掩声音的灵动,刘黑闼一怔,认出顾小小,惊异道:“妹子,你怎么来了?”说着,目光看向顾小小身后。 “嫂子和孩子很好,很安全。”顾小小当然知道他担心什么,急忙说道,“刘大哥,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如今孙大哥身死不能复生,但这些兄弟们,还有高鸡泊里那些老弱……总要顾的。” 刘黑闼定定地望着顾小小,目光坦诚却带着疑问。那些亲兵们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装女子虽然很疑惑,却都安静地听着他们兄妹商议,没有人出声。 “妹子……你有什么法子?” 顾小小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向海公的尸首,又从孙安祖的尸体上扫过,终是开口道:“大哥,官兵剿……围困,不外乎就是要向海公和……人头,对于其他人,只要不反抗,想来不会赶尽杀绝……” “那些官兵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不能睁着眼等死!”喽胁恢母鐾蝗缓暗溃鹨徽笊Ф倏聪蚬诵⌒〉哪抗舛即嗣飨缘牡幸狻i踔劣幸恍┛聪蛄鹾阢说哪抗庖泊嘶骋伞 刘黑闼神色一凛,握着刀柄的手一紧,却被顾小小拦住。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喽孀呕鹗坪团ㄑ痰牧俳蟛糠秩硕甲怨颂幼吡耍o碌娜艘丫蛔阋话伲皇牵诵⌒u粗溃庑┤耸撬锇沧娴男母梗彩窃旆垂勰钭罴岫u娜恕 “哼哼……”顾小小未语先笑,不过笑是冷笑。“你们,就你们这几十个人,难道能从几千官兵的包围中冲出去?或者你们觉得你们可以洒一腔热血,即使死也能把那些官兵都杀了?”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他们可是匪徒,真正的杀人不眨眼。顾小小这番话一出口,被这么个小姑娘蔑视,不少人登时红了眼。 “这小娘儿就是官兵的信人,她是要将我们送给官兵领赏去呢!杀了她,我们再去与那些狗官兵拼命!”仍旧是刚才那个声音再次煽动道。 随着他这一嗓子,不少喽纬隽宋淦鳎硗獾囊采袂榻浔福椅战袅耸种械牡肚埂 “谁感动我妹子?”刘黑闼大喝一声,抢前一步,将顾小小护在自己身后。 “呃,刘大哥,刘大哥,别生气,”最先认出刘黑闼的亲兵急忙上前抚慰,转身又对那些人大喝道,“刘大哥是孙头领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大哥,你们不要乱来。” 看来这个人在匪众中比较有威信,他这话说出来,匪众们得厉色稍减。 “刘大哥,你看往下我们该怎么办?”那人压服住众人,又回头向刘黑闼询问。他们毕竟只是喽饺绽锔潘锇沧娲虼蛏鄙钡模疵挥卸雷悦娑怨蟮木置妫蠡鐾唤担幻馐r俗14狻 刘黑闼也是一默,将目光转向顾小小。 点点头,顾小小从刘黑闼身后走出来,“刘大哥,我们带着向海公的头颅……大方的走出去。凭借我们杀了匪首,官兵们必不会为难与我们。” 之所以这么说,顾小小也是赌自己猜的没错,杨义臣和张须陀都算是悍将,也都是赏罚分明之人,拿着匪首的脑袋去,必不会伤害他们。她本想说带着两颗匪首的脑袋,但估计刘黑闼的感受,也知道这些喽际撬锇沧娴那仔牛帕偈备牧丝凇 刘黑闼看看剩下的百十人,终于点点头。 众人将孙安祖的尸体积上芦苇点燃,随即刘黑闼用长刀挑了向海公的头颅,抱着顾小小上马,顺着原路往回走去。 刚走出不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一声大喊如霹雳般炸响开来—— “该死贼寇休走,让你罗爷爷来会会你!” 这声喊宛如霹雳,震得众人一阵心烦意乱。刘黑闼带住马缰,转回身来,就看到夜色中,一员猛将催马疾驰而来,在他的身后,只跟着数十人马,那些人的马匹看来稍次,被远远地甩在了后边。 27、第二十八章 遍地英雄(全) 第二十八章遍地英雄 喊声中,刘黑闼拨马回头,手中长刀和一张黑红脸膛,映着不远处的火光,忽明忽暗。 被放到地上的顾小小望着冲过来的猛将,再看看身边端坐马上,巍如泰岳的刘黑闼,一时有些兴奋。 罗?罗士信? 罗士信和刘黑闼的对决,那会是何等的精彩呢? “妹子,退后。”刘黑闼没有低头,目光盯着冲过来的人马,声音平静。 “大哥小心!”顾小小喊一声,人已经灵活地退到了二十米之外,这才站定,观战。 对于刘黑闼的武力值,她还是蛮有信心的,这个时期与任何人单打独斗,顾小小都相信刘黑闼不会败,至少不会败得太快。 刘黑闼强,而罗士信同样是一员悍将。强对强,孰胜孰负? 长槊平举,长刀如霜。铿锵之声,槊刀已战到一起。 一个是黑衣黑马,黑塔汉子,一个是铁甲红马,英俊少年,槊来刀往,杀成一团。 人家是内行看门道,顾小小完全是外行看热闹。乒乒乓乓,铿铿锵锵,加着两人较力发出的呐喊之声,还有马匹吃重的低低嘶鸣……顾小小看的那叫一个心弛神往,心神激荡…… “好……” 欢呼声响起,罗士信险险躲过长刀,刀锋带起的罡风,将他耳旁的一缕头发劈落。刘黑闼心中勇气大增。手中长刀上下翻飞,刀光片片封住长槊的进攻之路。 “哦,太棒了!” 刘黑闼额头冷汗滴落,妹子啊,你没看到刚才是哥哥险些被长槊挑了? “嗳,俺就知道你这姓罗的小子会偷着来抢功……”两人斗得正酣,马蹄声起,又一个暴雷般的声音响起,“哈哈,等等俺,罗小子,功劳也留给俺老程一份儿……” 老程?被吓了一跳的顾小小扭头看去,就见侧边里一命粗壮汉子手举板斧,催马杀来。心中兴奋简直沸腾了。 刘黑闼,罗士信,如今又来了一个程咬金……都是名人,都是英雄啊! 只是,兴奋只是瞬间,顾小小就清醒过来。先前只有罗士信,刘黑闼倒是可以不败不胜,如今再加上一个程咬金,刘黑闼必败无疑。这里的胜败可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 急切中,顾小小意念控制住几个空间中苹果,霹雳乓啷,打在那凑到一块的三人身上。 “哎哟,”程咬金第一个中招,捂着头高叫,“哪个偷着打俺,是汉子的出来与俺老程斗上三百回合!” 顾小小一撇嘴,她不是汉子,所以,绝对不会出去,那是找揍。 紧接着,罗士信和刘黑闼也连连中招,两人被扑头砸来的苹果搅合的暂时放开了征战,努力地躲避着苹果弹的打击。 看着三员猛将手忙脚乱的样子,顾小小心中大爽,呵呵笑出声来。 苹果飞弹就如来时一般,突然消失,三员猛将微微一愣,看到对方之后,迅速又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嗳,误会啊,你们慢些打!”顾小小赶紧止住笑,对着那三人大喊,“我们不是匪寇!” “小娃儿啊,你这话说的新鲜,哪有匪寇叫自家匪寇的?”程咬金呲着牙笑道,神态放松的仿佛在自家院子里。 “嘁,我们取了向海公的人头,你们还觉得我们是匪寇么?”顾小小也是神情淡定,说着还向近前走了几步。 “当真?”罗士信似乎比较多疑,顾小小撇撇嘴,小屁孩子小时候一定经常受骗,居然这么多疑。 “当然是真的,”顾小小抬起脸,对退回她身边的刘黑闼道,“哥哥,你将那向海公的人头拿出来给他们看。” 刘黑闼点点头,对着程咬金和罗士信道,“敢问二位可是杨义臣杨老大人麾下?” “哈哈,是啊是啊,俺叫程咬金,那个别扭小子叫罗士信,都在杨义臣老大人帐下听候调遣。”程咬金快人快语。被抢了台词的罗士信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却也没有阻止。 “在下河北刘黑闼,见过两位将军。”刘黑闼手握长刀,在马上略一抱拳,随即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包袱来,手一抖,从包袱里抓出一颗人头。“二位请看,这就是向海公那贼人的首级。” 这一次,罗士信和程咬金倒没有争执,两人瞥了那头颅一眼,终是无法确定,对视一眼之后,罗士信道,“既然你说这是向海公的首级,那就请跟我进中帐,拜见杨大人之后,再做定夺。” 刘黑闼略一犹豫,就听顾小小道:“拜见杨大人可以,但我兄妹尚有一请。” “哦?小娃儿还有什么事,说给俺老程听听。”程咬金截了话头,气的一旁的罗士信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这程咬金看着粗鲁无状,但顾小小却不敢生轻视之心。能够在这乱世里活下来,战功彪炳,高官厚禄,还能得到高寿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真的毫无心机的粗人? “二位将军,”顾小小对程咬金和罗士信抱抱拳,“我兄妹因与向海公有仇,见今日官兵进剿,我们就趁机前来报仇。这期间,敌众我寡,几难抵御,幸得这些兄弟们助手,我兄妹才得以杀了向海公,报得大仇。后来了解,这些人都是被贼匪向海公逼迫进了高鸡泊,原来都是良家子。” “哦?”程咬金答应着,目光看向顾小小身后的百十个壮汉,杀伐之气浓厚不说,有些人的刀上、身上还血迹未干呢!不过,杀个把人在程咬金眼中还不算啥,倒是这些悍卒身上的彪悍之气,让程咬金颇为心动。这些兵他看得出来,可都是难得的悍兵。若是把这些人都收拢到他的队伍里…… “二位,此事我等无法做主,还请二位面见杨大人之后,再行禀告,由杨大人决议。”罗士信此话一落,程咬金脸上的笑意一僵。罗士信轻蔑地哼一声,往一旁一带马缰,侧身静立。 人家这是摆明了要押解他们去见大官,听审侯决呢!顾小小和刘黑闼对视一眼,此时无法,只能见机行事了。 28、第二十九章 群雄会 第二十九章群雄会 “这个……”司马德堪提及罗成婚姻一事,罗艺从刚才他询问罗成的年龄生辰已有了思想准备,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白地提出来了,诧异之下,稍一迟疑,转而迅速地换了一副笑脸,举杯与司马德堪共饮,方才笑道,“小犬顽劣,承蒙司马将军抬爱,艺不胜感激。能与司马大人结成姻亲,艺也是求之不得。” “父亲,我……”罗成一听罗艺的话竟是匀亲的意思,登时急了,也顾不得失礼了,忽的站起来,就要阻止。却被罗艺一个冰冷的眼刀止住。 “不过,毕竟是小辈们的终身大事,我们是不是将双方八字找个有道之人合一下……哈哈,若是无碍,艺必定亲自带领小犬上门。司马将军,你看如何?”罗艺话锋一转,罗成倒是缓了神色,司马德堪的脸色却难看的不行。 罗艺虽然坐镇一方,形同诸侯不差,但也不过是四品虎贲郎将,与他的品位相同罢了。并且,依据他对杨广的了解,能被他丢在这偏远之地的人,定然不是什么亲信。难道他司马德勘的女儿许配给他做儿媳妇还沾辱了他不成? 不过,司徒德堪心里气愤,脸色却只是微微一滞,随即恢复了爽朗的笑容,哈哈笑道:“罗将军说的极是,正该如此,正该如此!”说完还端起酒杯,与罗艺碰杯畅饮。 虽然罗艺没有立刻答应,却也没有拒绝,罗成自然难以放心。看着司徒德堪的一张笑脸也格外地碍眼起来,若非有父亲在场,他真想一槊将这个无耻之人打飞。 心里焦躁万分,屁股底下也像长了草一般,几乎坐不住。但罗艺积威甚重,罗成在心底很怕这个严肃的父亲,罗成心里仿佛揣着小兔,却还得强颜欢笑,给两位长辈倒酒,侍候。 好不容易罗艺和司马德勘饮宴毕,罗成随在父亲的身后将司马德勘送出府门,正要转身去找母亲商量一下,却被罗艺出声叫住。 “孽子,跟我到书房去。” 罗艺冰冷的声音中包含着浓重的怒气,让罗成禁不住瑟缩了一下。也不敢乱动,只好跟在罗艺身后走进父亲的书房。 “说,方才酒宴之上究竟是怎么回事?”罗艺进门就坐到了书案之后,见罗成进门之后,就在门口站定,离他远远地,仿佛他会吃人一般,心里更气。这个孩子天赋秉异,膂力过人,八岁就拉得强弓,马上地上功夫俱佳,罗家祖传的枪法也练习运用的纯熟,自从十一岁就将他带在身边,亲历战场无数,使得他在作战指挥和临阵实战中得到锤炼。而罗成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和培养,自从带兵,指挥也算得上可圈可点,临阵杀敌更是毫无惧色,虽然年纪小,却还未尝败绩。特别是这次带军扫荡燕山匪寇,成绩更是骄人。罗艺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高兴。 刚才司马德勘提及婚事,起初罗艺也确实动心。他也自知虽然镇守一方,掌控一州大权,但在朝中却没什么影响。而司马德勘却恰恰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若是能够与司马家联姻,对双方无疑都是有好处的。却不想他正要答应下来,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竟当着对方的面,出言不逊,让他脸面尽失。他焉能不怒? 同时,也不由得他不猜想其中原因,难道,儿子背着自己在外边有了女人? 罗成惴惴地抬眼偷觑一下,正碰上罗艺冰冷如刀的目光,心中一颤,登时又低下了头。 “说,究竟为何失仪?”罗成的样子落在罗艺眼中,那就是心虚的表现,心中怒火更旺,一掌拍在书案之上,厉声吼道。 “父亲……”迫于压力,罗成终于开了口,“父亲息怒,孩儿之所以阻止婚事,只因为,只因为孩儿自觉年岁尚小,孩儿如今只想杀敌立功,成就一番功业。寸功未立,何以为家?父亲,请成全孩儿,不要急着给孩儿安排婚事。” 说着说着,罗成自己也觉得越来越顺了,说到最后,干脆上前两步,噗通一声跪在书案之前,叩头道:“父亲,如今母亲病情好转,孩儿正想与父亲商议,孩儿想近日就出发进京,参加今年的府兵兵演。孩儿,一定凭借自己之力封侯,明年也好跟随大军东征,将那高句丽蛮子杀他个片甲不留。” 看着儿子因为抒发胸臆微微涨红的脸颊,罗艺似乎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心中怒意已释,又生出满腔的欢喜,连经杀伐早已冷却的心肝,也似乎因着儿子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热乎了起来。 不过,心里欣喜,罗艺脸上却仍旧一片厉色。他狠狠地哼了一声,道:“你别觉得在小小的涿郡未遇敌手,就无视天下英雄了。天下之大,处处藏龙卧虎,那侯爵岂是那般好争的?” 罗成却从罗艺的口气中听出了父亲怒意已消,心下暗喜,脸上却越发郑重恭敬,“父亲,孩儿不敢自傲,但孩儿却也不甘沉寂在此,孩儿年纪还小,即使输了,也没啥丢人的,若是赢了,孩儿却可以一酬夙愿……父亲,请准许孩儿进京吧!” 为啥罗成如此执着的非要获得罗艺的准许呢?说起来,岂是并不是因为罗成多乖,出门还要取得家长同意。 隋炀帝三征高句丽,第一次东征103万大军,几乎全部都是调动的府兵。府兵是啥?府兵是隋朝最正式最精锐的部队,不止装备好,兵士素质高,就连入伍也必要要求良家子,而且独子还不要。 第一次东征惨败,103万大军丢下几十万良家子弟的性命回朝,隋朝府兵精锐遭到重创。 第二次东征,虽然仍旧以府兵为主,但也临时募集了许多新兵。这一次募兵,已经放宽了要求。虽然还是要求良家子,却已不再对独子入伍做限制,从而,许多单传独子的家庭,就将孩子偷偷送走,以逃避兵役。而这一次,又因杨玄感叛乱,无功而返,慌乱撤退中,高句丽军沉积法反扑,隋军又丢下了无数年轻的性命。 如今,即将进行的第三次东征,隋朝的府兵经过两次连续的重创之后,已无力独自支撑东征。隋炀帝于是发布命令,在全国的郡兵(地方兵,由地方政府供养)和平民百姓中招募骁果,以支持东征。 而想要进京参加兵演,必须获得地方最高将领颁发的凭证,由地方派官兵统一送往京城。 也就是说,罗成没有他老爹罗艺颁发的凭证,他也无法进京参加兵演。所以,他才如此苦苦请求。 罗艺沉着脸,良久不语。罗成跪在书案前,心中忐忑,偷偷地抬眼看去,却也看不出自家老爹脸上的表情,只好乖乖地伏地等待。 过了足足一炷香功夫,罗艺终于暗叹了一声,冷声道:“下去吧,好好侍奉你娘。” 呃,这是什么意思? 罗艺这么说,即使聪慧如罗成也无法确定父亲的意思。这究竟算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啊? “父亲,……”心急之下,罗成也忘记了对父亲的畏惧,倏地爬起来,向前几步,就要询问。 “哼,还不快去!”罗艺黑着脸一声冷喝,罗成的话就被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望着面有不甘的儿子走出房门,罗艺冰冷的脸色缓和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东征?隋炀帝两次东征,哪一次不是耀武扬威的去,灰头土脸的回?再看现在处处叛乱,分明已现乱世之兆,这第三次东征,虽然朝廷檄文似乎还是那么慷慨激昂,罗艺却要好好想一想,值不值得让儿子去冒这生命之险。 ········· “二哥!” 刚刚看到隋军阵地,程咬金就大咧咧地高声呼唤,催马疾驰。 罗士信虽然与程咬金不对付,但看看被隋军押解着的越来越多匪众,还是谨慎地握紧了手中长槊,与程咬金一起,将刘黑闼顾小小和百十号匪众夹裹着奔向阵地。 秦叔宝听到程咬金的声音,从一群被驱赶着的匪众中拍马而出,迎了上来。 “咬金!”看到程咬金居然和罗士信做了一路,秦琼脸上微现诧异,却终是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对罗士信抱抱拳,催马与程咬金并行,“看来,你们这一次收获不小?” “那是。”程咬金拍拍自个儿胸脯,咧嘴笑道,“二哥,你那边如何?俺看俘获贼寇也不少啊!” “唉,大都是些被贼匪裹挟的百姓,老弱病残的……”秦琼叹口气摇摇头,目光扫过刘黑闼魁梧的身形,“可惜,向海公和孙安祖没有着落。” “嘿嘿,二哥,你这次就猜不到了,”程咬金故作神秘地靠近秦琼身侧,笑得贼忒嘻嘻地,“二匪首已死!” “啊?”秦琼微微吃了一惊,随即赧然一笑,道,“呵呵,是咬金和罗将军携手击杀的?确实没想到,恭贺二位。” 看着秦琼很诚挚的恭贺,罗士信面色微红,幸好夜色昏暗,别人也看不到,只是赶紧摆手,“士信当不得秦将军如此。” “哈哈……”程咬金倒是毫无羞色,咧嘴大笑道,“多谢二哥夸奖。” 29、第三十章 再战士信 第三十章再战士信 三人押着刘黑闼一行进入隋军阵地边缘,自安排隋兵将那孙安祖的百十个亲兵看管起来,他们则带着刘黑闼和顾小小直奔阵中。 “杨大人,秦琼、程咬金、罗士信前来复命。”三将在一名全副盔甲的长须战将马前,下马拜见。 顾小小坐在刘黑闼的马背之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看秦琼、看看程咬金、看看罗士信,再听他们称呼,已大致猜出,这名四十多岁的将领定是杨义臣了,心中兴奋不已,自是用心细细打量。 罗士信很年轻,估计也就十五六岁模样,铁甲长槊,容貌俊美。 程咬金年纪稍大一点,也不过十六七岁,同样的铁甲,手持板斧,面色黧黑微胖,一副剽悍勇猛的样子。 秦琼个子最高,身形魁梧,却有些瘦,年纪也不大,大概只比程咬金大不了多少,特别是他的脸色,让顾小小暗笑不已。评书小说里大都将秦琼描写成面皮焦黄一脸病夫之相,但真正的秦琼却是面色正常,而且浓眉凤眼,鼻梁高挺,嘴唇稍厚……竟是个难得的帅哥。 再看杨义臣,四十多岁年纪,一部长髯及胸,已经微微有些花白,面容清瘦,却目光炯炯,气势逼人。 顾小小一路看着少年英雄,正歪歪的不亦乐乎,转眸却对上一双冷厉威严的目光,心头一颤,竟不由自主地避了开来。 嗯?这个杨义臣果然厉害啊,多年浸淫官场锻炼出来的气势真的是秦琼罗成这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无法比的。不过,她顾小小怎么也会怕了? 暗暗鄙视了自己一番,顾小小做好心理建设,再次将目光调回——哼,不就是个干巴瘦老头儿嘛,有啥可怕的,她一定首先要在目光对决中,将他打败! “嗯,”很可惜,人家杨老大人早将目光转开了,顾小小武装的恶狠狠地目光于是扑了个空。“战绩如何?匪首可曾枭首?” “报大人,此次士信杀匪七百余人,俘获匪众一千一百人,匪首……”说到匪首的情况,罗士信微微一顿,正欲组织一下语言继续汇报,就听程咬金大咧咧道:“老大人呐,向、孙二匪首已经枭首,只不过,不是被我们杀的,是这个刘兄弟杀了二贼。” 杨义臣随着程咬金的手指看向那个黑衣黑马的壮汉,就见马上之人身高足有九尺,膀阔腰圆,黑脸膛,黑发黑须,威煞煞,简直就像一座铁塔,难怪能够只身匹马闯入匪穴,击杀二匪首。不由心中暗暗赞叹,好一个威武汉子! “这位壮士……” 刘黑闼看似粗壮,心思却一点儿也不粗,顾小小将向海公说成被他所杀,不但可以让他脱离通匪的罪名,甚至进一步还可以为他踏入隋军封官赐爵巧妙地搭了个桥。他知道顾小小如此做是为了他好,但看多了朝廷官吏的腐败、军队的散乱无能,刘黑闼早就对这个朝廷不抱什么想法了。 是以,他这一次跟随程咬金和罗士信回来,不过一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二是为了身后这些忠心耿耿跟随孙大哥的亲兵谋条生路。至于他自己,却没抱任何想法。 所以,他来此不过想着将来龙去脉说明,即刻就可以带着妻儿妹子离开,却不想程咬金一句话,竟将他推了出来,杨义臣看他的目光也带了期许和赞叹……这让他诧异之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顾小小在一旁将杨义臣和刘黑闼的表情看得清楚,见他发愣,暗暗用胳膊肘将他捣醒。 “哦,大人!” 刘黑闼醒转首先跳下马来,向杨义臣抱拳见礼。不论他是否有意加入隋军,但对于一个老人,他还是不能失礼。 “不知大人唤在下,有何垂询?” 刘黑闼的知礼看在杨义臣眼里,让他对这个猛汉子的欣赏更加了几分。他捋捋胡须,点点头道:“向海公和孙安祖二匪首可是你所杀?” “回大人,在下杀了向海公,却并没有杀孙安祖。”让他说杀了向海公,为了那两个理由,他可以说,但让他说杀了孙安祖大哥,即使再给他无数个理由,也不可以。 “哦?”杨义臣微微诧异,怎么说辞有了偏差,程咬金明明说是他杀了两个匪首,为什么此人只认杀掉一人? “大人,在下之所以进入高鸡泊,只因与那向海公有仇。所以也只杀了向海公。至于孙安祖,虽然不是为在下所杀,在下也在苇荡中见到了孙安祖的尸首。还得了一枚孙安祖的印信。” 说着,刘黑闼从怀里掏出一枚黑乎乎的沾满了烟灰的青铜小印,双手托至头顶。杨义臣点点头,一名亲兵上前,将小印转交到杨义臣手中——摸羊公印?!确是孙安祖之物无疑。而且,印上被火烧燎的痕迹明显,也能够与此人的话对上。于是,将询问的目光调向程咬金,“程校尉,这是怎么回事啊?” 程咬金和罗士信早就认出刘黑闼就是那个闯营进入高鸡泊的人,从而才信了他不是高鸡泊贼匪的话。 程咬金见了刘黑闼的身手,更是想着拉拢刘黑闼,从而将他和那些悍卒收到自己队伍之中。却不想,‘一番好意’竟被人家直接否了,听到杨义臣询问,尴尬地挠挠头,也不理会罗士信的冷哼,咧咧嘴道:“老大人赎罪。咬金到得晚,没有看到刘兄弟动手,只在他手里见到了向海公的头颅,又听说是二匪首已死,就误以为孙安祖也是被他所杀……嘿嘿……” 见他这个样子,一旁的罗士信又是一声冷哼,秦叔宝脸上则微微露出一丝担忧,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杨义臣。 “嘿嘿……杨大人,刘兄弟与罗小子交过手,居然打平……那个,俺只是想,若是刘兄弟能够一起到大人帐下,我们剿匪岂不又多了一员悍将?” 程咬金此话一出,不但刘黑闼、顾小小,就是杨义臣、秦叔宝,甚至罗士信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不过,杨义臣的脸上也只是讶异一闪,随即心里了然。人家程咬金把自己心里的小算盘都和盘托出来,他也无法再追究他乱报军情的事儿了。再看看魁梧勇猛的刘黑闼,先前他就对此人暗生赞赏,此时知道他居然能够与罗士信打成平手……心中惜才之想,不由又多了两分。 “呵呵,竟然是这样,”秦叔宝首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对着杨义臣拱手道,“大人,若是能得如此猛将,我军战力必将更强几分。” 杨义臣捋着胡须,眯着眼睛注视着刘黑闼,很想就此同意。只是,他可是看到了,虽然程咬金几次提及留下刘黑闼,人家兄妹可都是沉默不语,未发表任何意见呐。这样子,可不像是要留下来的。 “嗳,刘兄弟……”程咬金也看出有些不对付了,急忙上前拍拍刘黑闼的肩膀,提醒道,“你就留下来吧。大丈夫建功立业但从马背上求,再说杨老大人用人唯贤,可是很难得的。”最后一句,程咬金愣是压低了声音,蚊子哼哼般只让刘黑闼听得到。不过,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人猜不出他说的什么。 “多谢程校尉提携。”刘黑闼执礼向着程咬金一抱拳,程咬金登时乐得咧开了嘴巴。只是,他的大嘴还未完全咧开,就听刘黑闼转身,又对杨义臣施礼道,“承蒙大人和几位将军的厚爱,刘黑闼感激不尽。但黑闼无心功名,只想陪着妻儿回家乡安稳度日。还望诸位大人将军见谅。” 杨义臣的表情倒是未变,程咬金和秦叔宝却是一脸的惋惜。 一直保持沉默的罗士信此时冷哼一声,道:“方才你我打斗未能决出胜负,不如我们再战一场。若是你打胜了我,我自不再阻拦与你,若是你败给我……就留在杨大人帐下,如何?” “罗将军,此事似乎与军规不合。”刘黑闼不卑不亢道。 “呵呵……无妨无妨。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士信,你就与刘壮士战上一场吧。”罗士信虽然冲动,但这一次的说的话却正和杨义臣之意,他急忙答应下来。 程咬金也难得的因罗士信的话笑咧了嘴。如今可是在他们的地盘,只要你们打,还愁不让你落败? 杨义臣也捋着胡须微笑,看向罗士信和刘黑闼的目光,甚至有一种长者的慈爱和欢喜。他不是嫉贤妒能之辈,秦叔宝、程咬金和罗士信固然作战勇猛、武艺高强,但他绝对不介意再多上几个这样的猛将。 秦叔宝脸上则微微带着一丝担忧。罗士信武艺高强,少年英雄,却性情孤傲,因前一次与刘黑闼打成平手,这一次必将尽力而战。刘黑闼武功如何他不清楚,但是罗士信的武艺确是极为高强。两人若都拼命的打,任伤了哪一个,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盘算,刘黑闼算是被挤兑的上了套,不答应出战已不可能。正准备上马备战,却不想一旁沉默了半天的顾小小突然发话。 “呵呵,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就只出一个呢?不如我们来个回合战。我们兄妹二人,你们也出两个人,若是两场都赢了我们兄妹,我哥哥自然留下。若是你们输了,就放我们离开。” “哈哈,小娃儿,若是双方皆是一胜一负呢?”程咬金听得顾小小声音清脆动听,出的主意也很像小孩子过家家,好玩的紧,不由出声搭话。 “那很好办啊,输的与输的,胜得与胜得,再次比过就好啊!”顾小小仰着小脸,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脸娇憨的样子,竟让人无法再出言驳斥。 程咬金更是哈哈大笑道:“好,好,那我就也来掺一脚。小娃儿,老程的斧头可是很重,不然,我们都不用武器如何?” “嘁,你这是看不起人!”顾小小却完全不领情,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两个苹果,在手里把玩着,歪头道,“我的武器就是它!” 30、第三十一章 一平一胜 第三十一章一平一胜 见顾小小主动请战,不但初次见面的杨义臣和秦琼都暗想这个小女娃想必身怀绝技,否则怎么敢主动求战?即使程咬金和罗士信都有些疑惑,难道说这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竟然真的武功高深?怨不得众人都如此猜测,谁让人家顾小小同学表现的太自信太淡定了。 但是当看到顾小小拿出的武器竟然是两只又红又大的果子时,众人脸色都是一变。杨义臣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秦琼抿了抿嘴也没吱声,罗士信怒气上面,冷哼一声,程咬金看到那俩苹果却是哈哈大笑……不过,片刻,他笑到半截就戛然止住。 他猛地想起在高鸡泊里那一阵莫名的果子雨,忍不住抬起大手摸了摸仍旧隐隐作痛的额头,变了脸色。罗士信想必此时也将两件事联想到了一起,脸上怒色不减,但轻视却没有了,神色也转为郑重。 刘黑闼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竟在众人注视下大口吃起苹果的顾小小,心里也在揣摩。看来自己对这个妹子还不够了解啊。不过,他这人忠义大气,倒不会乱怀疑,毕竟顾小小对他和他的妻儿还是很好的,而且,他也可以感觉到,顾小小对他是真当了哥哥依靠和维护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他夜闯高鸡泊,又主动请战。 见众人竟然没有人再发表意见,顾小小咔嚓咔嚓地啃着苹果,笑嘻嘻地走到杨义臣面前,将另一只苹果递过去,道:“杨老大人,我请你吃苹果。” 杨义臣倒是笑笑接了苹果,顾小小又道:“杨大人,你也同意我刚才的提议吧?那么,你看我们是在这里就比呢,还是……” 说着,顾小小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仍旧有些不安分的匪众,却不想她这个小动作看在杨义臣等人眼中,却又在各人心中引起了不同的反响。杨义臣、秦琼暗暗心惊,程咬金哈哈大笑,这点子贼匪他还看不到眼中。 罗士信更直接,干脆大步走到杨义臣和顾小小身边,先双手抱拳对着杨义臣施了一礼,随即跳着眉毛对着顾小小道:“小丫头莫逞强,你的战书,我们接了。” “哈哈,那敢情好。”顾小小乐不得的对杨义臣笑笑,跑回刘黑闼身边,凑到刘黑闼耳畔低声道,“哥哥不必挂牵我,你若想离开,只管放手打赢就好。” “当然,若是哥哥想要建功立业……”顾小小笑笑,不再继续说下去。转身,她对着杨义臣道:“杨大人,既然如此,还请杨大人给我一个面子,第一场就由我自己挑对手如何?” 杨义臣捋须点头。顾小小道谢之后,目光就开始在程咬金和罗士信两人脸上来回逡巡,好半天,直到将两员虎将都看的不自在了,顾小小这才展颜一笑,指着罗士信道:“看着他和我年龄差不多,就他吧!” 此话一出,程咬金爆笑出声,秦琼和杨义臣也是微微诧异之后不禁莞尔。 罗士信只气的七佛出窍,头顶冒烟,虎目圆睁,双眉倒立,蹬蹬蹬走到他的马匹旁,认镫上马,手举长槊道:“丫头,上马,小爷让你长长见识。” 顾小小却仍旧站在当地不动,双手轻俏地背在身后,面色沉静,嘴角含笑,笑微微地望着罗士信道:“小弟弟,这样没礼貌可不是好孩子。……不过,放心,姐姐会让着你的。” 罗士信几乎满口牙生生咬碎,好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上马!” 顾小小摇摇头,仍旧笑得云淡风轻:“不用。” “你……”罗士信怒极,眼看就要暴走,却很诡异地,在暴走的边缘倏然换了一副笑脸,还是很欠扁的那种色迷迷的笑脸,“呵呵,我知道了,丫头是不是看上小爷我了?这才主动要求与小爷交手啊?放心,小爷我虽然喜欢杀人,但对漂亮女人还是知道惜香怜玉的。” 顾小小愣了愣,咦,奶奶个攥儿的,这是怎么回事啊,她还以为这小子就是头小暴龙呢,还打算激怒了他,从而好趁机下手,却没想到,临了临了竟被这小子识破了。 不过,小屁孩儿居然也敢占姑奶奶她地便宜,她也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就是。小小年纪毛还没长齐呢,学什么样儿不好,居然学着一副色鬼样。奶奶个攥儿的,丫的就是欠砸了。 顾小小不怒反笑,“小弟弟,姐姐告诉你,女人可不是小孩儿该想的……” 最后一个字拖着尾音还未落下,一只苹果从天而落,嘭地一声,砸在了罗士信的脸上。噗!竟然满脸开花,烂糊糊地糊了他一脸!竟然还是个烂苹果! 众人微微一愣,程咬金憋不住,笑出声来。另外几人则个个面色凝重,再看向顾小小的目光都完全不同了。 “呸,呸,呸!”罗士信将脸上的烂苹果扑噜下来,连连啐了几口,方才将嘴里的烂苹果吐净,再瞪眼看向顾小小,也顾不得什么色迷迷啦,挺着长槊直冲过来。 顾小小微微一笑,没有人看到她怎么动作,她的身形已经出现在罗士信背后。 “小弟弟,你冲错方向了!”话音落,罗士信回头的刹那,一只苹果又凭空砸来,再次打向罗士信的脸。幸好,挨了一次打,罗士信已经学乖了,眼前影子一晃,他立刻侧身躲开,苹果贴着他的耳朵飞过去。 他刚刚松了口气,却不想,另一只苹果紧接而至,嘭!极响亮的一声,罗士信“啊……”的一声惨叫,顾不得再战,双手捂住了那张俊脸。 众人一惊,齐齐看过去,就见缕缕腥红从罗士信的指缝里溢出来,蜿蜒而下,滴滴答答的,竟如小瀑布般。 “小弟弟,再尝尝我这个苹果!”顾小小手中举着一只偌大鲜红的苹果,就要用力扔出去,却听得那边一声疾喝:“莫伤了士信!” 竟是秦琼冲了上来阻止。 “怎的,弟弟打不过,准备换哥哥了?”顾小小眉毛一挑,质问挡在她前面的秦琼。 “呃,秦琼一时情急莽撞了,还望姑娘海涵。”秦琼说着,规规矩矩地给顾小小深施一礼。 秦琼,秦叔宝啊,果然有大哥风范。难怪隋唐演义里那些人都如此敬服他。只是,这样的人,明明只是一个人,却硬要担负那么多,难道不会太累吗?汗,反正她无法理解这种完美型性格。 “呵呵,好说好说。”顾小小作势收回举着苹果的手,咧嘴笑笑,干脆将苹果送到嘴边啃了一口,咔嚓咔嚓地吃了,这才笑眯眯道:“只是,如此一来,我们这一场岂不是无法决出胜负了?” 秦琼回头看看已经被亲兵扶下马背的罗士信,微微叹口气,摇头道:“这一局,姑娘你赢了。” 想不到,两个苹果就解决了隋末排的上名的少年英雄,顾小小心中不淡定了。她忍不住瞥了眼被亲兵扶着坐到一旁,七手八脚递给他擦着脸上的血迹的罗士信,心里暗暗揣测,罗士信小弟弟的那张漂亮脸蛋,若是被她一个苹果砸趴了鼻子,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这么想着,顾小小从空间里摸出一枚云南白药胶囊递给秦琼道:“没想到真的伤了罗将军,我这里有一枚伤药,秦将军拿去,扒开外边的壳子,给罗将军敷到伤处,也助于止血敛伤。” 秦琼看看罗士信仍旧止不住血的样子,再看看顾小小坦然的神情,拱手一礼,双手接了那粒胶囊,去给罗士信上药止血。 这边,程咬金也从罗士信瞬间落败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对这个小女娃儿也微微有些打怵,却也更坚定了留下这兄妹二人的心思。 “来来来,他们打过来,轮到我们了。”程咬金吆喝着,跨上马背,招呼着刘黑闼走到大家围成的空场之中,高高举起手中的斧头,咧嘴笑道,“哈哈,他们打的太快实在没啥看头,让我们来大战他三百回合!” 程咬金、刘黑闼都是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走的都是猛将线路。不同的是,程咬金心思缜密却以粗鲁示人。刘黑闼同样也思谋全面,却天生的大气忠义。 如此两个人战到一起,一柄大斧和一把沉重的长刀,你来我往拼杀起来,就听得砰砰乓乓兵器相交,还有两人使力拼杀时的一声声呐喊沉喝…… 看在顾小小眼中,就能看到两匹马驮着俩人在打圈圈。至于两人的招数,拼杀格挡之类的,她完全看不明白。 不过,这样倒也完全不妨碍人家观战的热情,只是,此时事关刘黑闼的下半生命运,她却也不敢随意出声干扰了。 说句心里话,顾小小还是觉得刘黑闼留下不错。虽然杨义臣不久之后就要被隋炀帝召回京城病死,但秦叔宝和程咬金可是都最终归了李唐,特别是程咬金,那可是一直活到唐高宗时期呢。若是刘黑闼能够与他交成好友,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唐初名臣,甚至能上凌烟阁也说不定呢。 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半晌,顾小小都看的有点儿困了,那里却还未分出胜负。 r啷一声响,惊得正打瞌睡的顾小小一个激灵,迅速睁大眼睛看去,就见程咬金的斧头抵着刘黑闼的左肋,而刘黑闼手中的刀竟然剩下了半截,而,这半截刀,竟然抵在程咬金的胸口…… 顾小小眨巴眨巴眼,有些不敢相信,再次看去,就见两人同时收回手中的武器,相识大笑。笑声中,竟是说不出的惺惺相惜之意。 竟然平局!大哥啊,你这是愿意走还是愿意留哇! “多谢将军手下留情!”刘黑闼首先收了笑,抱拳致谢。 程咬金也满脸欣喜,咧着嘴道:“哈哈,刘兄弟武功高强,咬金佩服,佩服!” “如此,我兄妹就……”刘黑闼笑笑,转头就要和杨义臣告辞,却被上前一步的程咬金拉住。 “嗳,兄弟,你还是留下来吧。你我今日之战实在是痛快淋漓。你和罗士信打没有输赢,和老程又打成了平局……嘿嘿,若是兄弟留下来,不但我们可以时常切磋。还有,我们兄弟中,可是属我二哥功夫最好,难道你不想找个机会,与他比试一番?” “这……”刘黑闼脸现迟疑。 这个自顾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就是说文人打架动动嘴皮子打打口水官司,或者你写首诗骂骂我,我写篇文损损你,你来我往看着热闹,却并不真的伤筋动骨。 所以,这武人见了实力相当的人,大都会心痒难耐,寻找机会切磋比试一番。 刘黑闼今日连连与罗士信和程咬金交手,却先后两次都是平局,这让他有些挫败。要知道,他从学成功夫之后,到目前为止还未遇到过敌手呢。今日能遇到,而且还是一次遇到仨,又被程咬金一番攻心战,说他不动摇不动心恐怕是不可能的。 “哈哈……大哥,你也可以暂时留下来,等于罗将军程将军比出胜负,又和秦将军交搓之后,我们再离开也不迟啊。” 刘黑闼闻言大喜,程咬金也乐得不得了。被当了背景板的杨义臣杨老大人闻听此言,也微笑颌首。想不到这个鬼怪精灵的丫头,居然也深藏不露的。不但投掷甚准,而且潜伏术绝对到了五层之后,否则,凭借她自己的能力,还能在自己眼皮子地下连连得手? 兄妹俩达成共识之后,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杨义臣吩咐众人打扫战场,收拢俘获的贼中,然后带着战利品,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高鸡泊。当天黎明,众人赶到了武城县。 顾小小在路上自称要去接上嫂嫂侄儿,佯装着又回到帐篷那里,将惠娘和牛犊儿从空间里接出来。惠娘倒还仍旧昏睡,牛犊儿却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嘎巴嘎巴地,看得顾小小一阵心虚。 武城县紧靠高鸡泊,这几年可没少受高鸡泊贼匪的侵扰,却因小小县城不过一千多兵,又缺乏带领杀敌之人,故而只能自保,却无力将高鸡泊铲除。 县令得了杨义臣凯旋的消息,也不太敢多问具体细节,只将军粮、酒肉装了十几大车送进军营,犒赏将士得胜。 武城县的乡绅们多年来也深受高鸡泊之害,听到杨义臣平了高鸡泊,也都额手相庆,纷纷解囊,送粮草的送粮草,送冬衣的送冬衣,竟让顾小小有些身在八路军队伍与群众鱼水情深的错觉。 杨义臣除了见了见武城县令外,对于其他的人统统不见。于是他手下的秦、程、罗三员大将就成了临时的接待人员,每日里领着亲兵应付这些热情的支前群众,又接了杨义臣的命令,连连三天犒赏三军,接待吃喝,忙碌得很,也顾不上与刘黑闼的比试。 31、第三十二章 金雕和召回令 第三十二章金雕和召回令 那些人犒军,吃吃喝喝的,程咬金总不忘来叫上刘黑闼和顾小小。顾小小很兴奋地跟着去凑了两次热闹,就见满席的歌功颂德,吹捧拍马,这个时代的饭食也勉强得很,不是汤、羹,就是黑乎乎的不知所谓的菜,让她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两次之后,再不肯去,只每次推了刘黑闼去。顾小小还是有私心的,即使刘黑闼不留下来和秦、程一起,今后二人发达之日,用上的时候,也方便不是。在现代都是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了,更何况是特别重视友情的古代呢。 在刘黑闼来说,献上向海公头颅的两大目的,躲避通匪罪名和保护孙安祖留下的那几十名亲兵的目的已经达到。杨义臣很给面子,听说那几十名都是帮助斩杀匪首之人,就下令不语前状,任其留去自便。 倒是那几十个人,听说官府并不追究他们落草的罪放,他们自由回乡都很高兴,但对留下当兵,都没啥兴趣,却也不愿意回乡,只是要求跟随刘黑闼,让刘黑闼挺为难。想想自己总也要找一块地方落脚,就把这事暂时搁置下来,等离开这里再说。 刘黑闼这些烦恼,顾小小一概不知,或者她知道了,也一概不闻不问。话说大哥是用了干嘛的,遇到危险挡在前边儿的,遇到麻烦全部扔过去的呗。 而经过惠娘那日的一番什么自请为妾的话,顾小小再见她总觉得有了几分别扭,也不大去招揽她了。无事可干,她正好可以跑到空间里消遣规整一番。 进入空间,黑家四只、俩丑,一窝金就先先后后一窝蜂地拥了上来,将顾小小围在当中。顾小小被一群大小脑袋蹭着,无奈地抬头,就见小白懒洋洋地蹲在不远处,微眯着眼睛,咧着嘴,那小样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笑话她的狼狈样呢,气的顾小小直磨牙,排除万难,冲出包围圈,扑到小白的身上,搂着大大的毛茸茸的虎头,使劲儿揉搓了半天,心里终于平衡了。 因为施虐了一番,顾小小的小脸红彤彤的,一双眼睛放着亮光,当她转会目光,那几个都呆呆的看着,见她回头,竟都不自禁地往后退去。 呃,这是……顾小小大汗,自己一时不小心暴露了心底的黑暗,把这些都吓坏了。唉,她的形象啊! 不过,很快,顾小小的注意力就被俩丑和一窝金吸引了过去。几天不见,俩丑的翅膀和尾部竟然长出了几支黑色的羽毛,更为奇异的是,这些黑羽末端都是金黄色,竟然非常漂亮……从这几支羽毛,顾小小脑补出俩丑长大后的模样,一身黑羽覆盖着一层漂亮的金色……哗,那该是多么漂亮的鸟儿啊!只是,她仍旧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种类,因为即使凭借现代庞大的网络信息系统,顾小小也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羽色的鸟儿。 而那一窝金身上已经长满了金色的茸毛,即使翅膀和尾部长出的飞羽也是漂亮的金黄色,浑身上下,只有眼睛和爪子是血红的颜色……都是漂亮的鸟儿啊。 兴奋了一阵,顾小小又去整理药田。并拿出中药图谱来一一比照,这才发现,大黑寻找回来的真的都是些好东西。有九爪黄连、珊瑚菜、金线草、银莲花……竟然大部分都是现代野生灭绝的物种。顾小小兴奋地将它们整理好,最后还发现有两种竟然连中药大辞典图谱里也没有。不过看看那一株浑身赤红,另一株浑身统紫的奇异植株,她也知道是好东西,干脆将这两株移到紫色的土地里。 一切整理完毕,顾小小采了些水果大吃一顿。吃饱喝足,看着满山遍野的挂满枝头的果子,她就暗道可惜了。这些东西在现代都可以拿到超市换钱,在这个时代,她却不敢贸然拿出去。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正感叹着,就听得咚咚咚的敲门声,“顾姑娘!” 咦,竟然是杨义臣的声音,他来找她干嘛?难道是为了让她帮着劝说刘黑闼留下来?古代的官员都这般求贤若渴么? 疑惑着,顾小小打开房门,两眼微微一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杨大人?” “顾姑娘,老夫冒昧前来,打扰了。”杨义臣一身青灰色儒生袍,头戴儒生巾,面容清秀,飘几缕微须,哪里还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帅,简直就是一个温润如玉,迷死一片花痴妹妹的美大叔。 知道冒昧还来?顾小小腹诽着,侧身让开门口,脸上笑意不减,道:“杨大人说的是……若是杨大人有什么事,只消派人传个话儿,潇必立刻赶过去的。” “哈哈,丫头的嘴巴够厉害!”杨义臣笑着走进房门,也不等顾小小招呼,登上木榻,在小几旁坐下,拿起榻上的一个东西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包袱?” 顾小小额头垂下一滴冷汗,奶奶个攥儿的,她怎么把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几个靠枕忘了,看杨义臣这副好奇的模样,若是继续问下去,她定然露馅儿。要知道,靠枕所用的棉布、填充的羽绒还有细小的拉链……可都不是这个时代能有的东西。 “嘿嘿,是啊是啊,就是个包袱。”顾小小二话不说,走过去将杨义臣手中和榻上的几个靠枕统统拿过来,堆到角落里,这才回来坐下。为了防备杨义臣继续追究那些靠枕的来历,她直接问道:“不知杨大人来找潇有何事?” 杨义臣扬扬眉,倒没有立刻回答顾小小,反而捋须笑道:“怎么,老夫到了顾姑娘这里,连杯茶也没有么?” 刚刚还说自己冒昧,转眼就这么自来熟了,这脸皮还真够厚的。顾小小腹诽归腹诽,脸上的表情却不能太过,毕竟,她如今还算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是。顾小小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道顺势而为,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低头呗,又不是低个头就不能活。 “呵呵,潇失礼了,杨大人莫怪。”说着,顾小小佯装着走进内室,直接从空间里把她刚才沏好的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拿了出来。 小巧的瓜果庆丰茶壶是一个南瓜型的,几只茶杯则是南瓜、青椒等不同的形状,当时顾小小也是看着这套茶具可爱才买的,如今杨义臣要茶,她也没多想,随手就拿了出来。 茶是顾小小在空间里种的金骏眉,细细弯弯的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就如一弯弯眉,非常漂亮。茶汤则是明亮的红色,馥郁着浓郁醇厚的香。顾小小拿起茶壶,暗暗叹息了一声,这金骏眉最佳的冲泡时间只需几十秒钟,这第一壶茶放久了,算是废了。 杨义臣见这小姑娘随手拿出的茶壶,别说样子稀奇古怪,就连材质也不是寻常的陶土瓷器,对于心中的猜测更是确定了一分。他也不出声,默默地看着顾小小将壶中的茶倒了,看那茶汤净澈透明颜色通红,更是暗暗诧异。却不想,人家倒出的茶竟然不喝,而是直接倒掉,转而又冲水再泡,这一次才斟了两杯茶,递到他面前一杯。 杨义臣压制着心中的惊异,拿了一杯茶慢慢喝下去,只觉得满口芳醇,回味悠长,竟比他喝过的任何煮茶都要好。不由地脱口赞了一声:“好茶!” “呵呵,不敢当杨大人夸奖。”顾小小也细细地品着茶,话说,她种的这棵金骏眉可是刚刚产茶,这一拨不过产了三两多一点儿,她自己也没喝过几次呢。再说,泡茶用的水是空间里泉水,也越发使得茶味更好了。 杨义臣见顾小小只是品茶,斟茶,也不再多问,心里对这个小姑娘的沉稳更是暗暗吃惊。话说,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能够这么沉得住气,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要是让他知道顾小小同学真实的年龄,估计这美大叔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一壶茶喝完,顾小小还没有询问的意思,杨义臣终于忍不住了。 他放下茶杯笑道:“顾姑娘,这一次老夫前来……实在是有一个猜测想要向姑娘求证。” “哦,您请说,但凡潇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至于是不是言无不尽,那就看你问的是啥问题了。 “嗯,潇姑娘爽快。”杨义臣开口先给顾小小扣了顶高帽,“老夫想知道,潇姑娘是否是修真之人?” 咦?奶奶个攥儿的,修真?还休假咧。她顾小小啥也不修,就是带了一个空间而已。看来是那晚上的苹果着了痕迹了,被这个老狐狸怀疑了。 “修真?什么是修真?绣花针么?”顾小小捧着一只青椒茶杯,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杨义臣,一脸的表情那叫一个天真,那叫一个懵懂。 “呃……不是。”杨义臣有些结舌,随即又问道,“那么请姑娘告诉我,姑娘与士信交手时的果子是从哪里来的么?” “啊?杨大人说那些果子啊……”顾小小一副恍然大悟状,随即咧嘴一笑,“杨大人想吃果子直接说嘛,还问什么绣花针……您等着啊,我去给你拿果子吃。” 说着,顾小小跳下榻走进内室,在杨义臣的瞠目结舌中,捧着两只又红又大的苹果走了回来。将一个苹果放在杨义臣身边,另一个直接送到嘴边,喀嚓喀嚓地啃了起来。 杨义臣微微皱了皱眉毛,看看桌子上的红苹果,再看吃的不亦乐乎的小女子,一时有些摸不准了。 片刻,他也拿起苹果吃了一口,接着问:“这是啥果子啊,实在好吃。” “苹果。”顾小小啃得满嘴苹果,也不迟疑,直接回答。 “苹果?老夫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啊。” 嘁,这老头儿还不死心了。你没见过没听过的东西多了!顾小小腹诽着,正欲再说,就听门外一名兵士回报:“大人,钦差大人来了,请您去接旨。” 杨义臣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再纠结顾小小的问题了,皱皱眉起身告辞走了。 不多时,浑身酒味儿的刘黑闼匆匆赶了回来。进门就叫顾小小:“妹子,杨大人要走了,你可随我去给杨大人送行?” “走了?杨大人往哪里走?”顾小小一时没反应过来,开口就问。 “刚刚来了圣旨,因杨大人年老体弱,特召杨大人回京修养。” 32、第三十三章 干一票 第三十三章干一票 召杨义臣回京?那不是要等到杀了高士达之后的事么? 顾小小疑惑片刻,又即释然。历史上的张金称还是被杨义臣率军剿杀的,现如今却是被她和罗成一通误打误撞给杀了。唉,历史已经起了变数了。她只祈祷,李唐啥的该咋地还咋地吧,不然她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咋走了。不为发达富贵,还为了避祸不是。 “那杨大人走了后,说没说这些郡兵的归属?”若是郡兵如历史上说的被勒令原地解散的话,或许历史改变的不太大。 刘黑闼却摇摇头,道:“诏书上说令郡兵回齐郡待命。估摸着,可能会派新的统领将军来吧。朝廷朝令夕改……谁知道呢。” 顾小小点点头。两兄妹又谈及,杨义臣这一走,程、秦、罗几人也没了方向,估计他们也没心思理会他们了。待送走杨义臣,他们也告辞离开。 几个时辰前还是喧闹欢腾犒赏三军的大营前,士兵默然,将军含泪。 杨义臣依旧穿着方才那身青灰色儒生袍,但是不过一个时辰功夫,整个人却憔悴了许多,也老了许多。一代忠心耿耿功勋卓著的将帅,也只是一个老人。英雄迟暮啊! 他看着秦琼、程咬金、罗士信等诸位爱将单膝点地,以军礼为他践行,曾经的窥破无数战机的虎目中,却只剩下深沉的悲伤和失落。鱼儿离开水,将军离开马,大概如一是。 秦琼双手捧着一碗践行酒,高举过头,沉声道:“老将军此去……多多保重!” 杨义臣剿杀大半个隋朝的匪患反叛,先后平定叛军达十万余人。致使有心反叛的人都会先考虑考虑杨义臣几时回来平剿。可以说,隋朝暂时的安定,杨义臣功不可没。如此大功,却被就地解除兵权,调回京城,说是修养,其实谁都明白,这不过是朝中有人看不过杨义臣功大进了谗言了。更可气的是,明明杨义臣拼却性命维护着大隋老杨家的江山,隋炀帝杨广却偏听偏信,将杨义臣调回。这种愚蠢的行为,无异于自折翅膀,自断手足。 若是先前众人还只是隐约预感到乱世将至的话,经过这件事,估计大多数人都会被这个朝廷寒了心。大隋不久矣。 顾小小跟在刘黑闼身后,看着杨义臣饮了送行酒,对着众将士深深一礼,一甩袍袖,弃马蹬车而去。随行的竟无一名亲兵,只有他随身的俩个小厮和皇帝派来传召的一行禁军。 马车渐行渐远,程咬金终于控制不住,一跃而起,将手中酒碗用力掼在地上,怒吼道:“他奈奈的!” “兄弟慎言!”秦叔宝大声喝止,程咬金梗了梗脖子,将营寨的木栅连连踢翻数座,扯过一匹马,飞身跃上马背,打马疾驰而去。 “大哥……”顾小小望着渐渐远去的程咬金,微微有些担忧。 “唉,他自己想明白了就回来了。没事的。”刘黑闼摇摇头,引着顾小小走到秦琼和罗士信面前,拱手道:“在下兄妹承蒙将军们不弃,再次叨扰多日,如今大军即将返程,在下兄妹就此告辞。” 秦琼和等人想要留下刘黑闼,本想着能与他并肩剿匪,却不想,自己这一边儿先散了。想想自己将来还不知如何,再留下人家也不合适了。也就抱抱手,说声保重。 同样是一辆马车,不同的是马车后边跟了76个兄弟,没有那么多马匹,这76人只能随着马车步行。 出了武城南行不远,就来到了古运河永济渠畔。 耗时六年,用了五百万徭役,耗费了无数钱财粮米的大运河,静静地流淌着。虽然临近冬季结冰期,但河上的船只仍旧往来频繁。大而平坦的货船、运送粮米的漕船、几层船舱的楼船,当然也有一橹一桨的小篷船。 顾小小透过车窗望着来往的船只,表面平静,心潮起伏。隋炀帝开凿大运河,贯通了南北政治经济的命脉,其政治经济意义、历史意义实在是堪称伟大,但也正因为开凿大运河,耗费了太多的财物,征集了太多的徭役丁壮,五百万人埋骨大运河底。从而动摇了隋朝统治的基础。再加上后来的三征高丽,隋朝统治终于土崩瓦解。 真是成也运河,败也运河啊! 他们沿着大运河一路南行,是夜,就在运河畔的一处林子里安营扎寨。 虽然多了76个人,大那些人显然对野外宿营极为熟悉的,而且,纪律竟也难得的很是严明。章诏(就是第一个认出刘黑闼的那名亲兵,乃孙安祖的亲兵队长。)征询过刘黑闼的意见确定了宿营地之后,就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去打前站、安营扎寨、生火做饭……等顾小小从停稳的马车上下来时,晚饭竟已经半熟了,空气中隐隐漂浮着柴火和米饭的香气。 看着那一个个年轻而忙碌的身影,顾小小微微有些感动。干脆招呼上刘黑闼去树林里打了几只野兔山鸡,回来炖了,给大家做菜。 吃罢饭,章诏带领那些兵丁将大部分篝火都熄灭,只留下中间的一堆篝火,给顾小小和惠娘母子取暖。夜里休息,那些人也主动地将妇孺围在中心。他们没有人说什么豪言壮语,却用最简单最直接的仿佛展示着自己的忠诚和义气。 夜晚的温度更低了,更深露重。顾小小睡不着,干脆起身,并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拿过去该在惠娘和牛犊儿身上。 她往火堆里放了几块木柴,正打算用车厢作掩护,去空间里睡觉,就听得隐隐地从河面上传来嘈杂打斗之声。 她侧耳倾听了片刻,确定没有听错,干脆起身向着河岸走去。 “潇姑娘,请不要乱走。”章诏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挡在了顾小小的身前。 “咦,怎么回事?”顾小小说着就听河面上接连传来几声惨叫,随后是扑通扑通的落水声。她的脚步禁不住地又向着河岸走去。 “姑娘……”章诏还想劝导阻止,却听顾小小道:“我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说着,人已经绕过章诏,眨眼功夫,竟已在十几丈意外。 看那鬼魅般的身形,章诏惊得有些呆怔。原来,在他们眼中,这个小姑娘能打赢罗士信或许是运气,或许是诡计,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论真功夫,也只有刘大哥能与罗士信相提并论。只是,这次看清她鬼魅般的身影速度后,他真的相信,她即使凭借真功夫,罗士信也绝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他这里如此想着,顾小小已经消失在树林之外。带章诏反应过来,才想起忘了告诉顾小小,刘黑闼已经去察看情况了。 宽阔的永济渠仍旧风平浪静地默默流淌,只是暗夜里不断传来的打斗声和惨叫声,注定了这一夜的不平静。 顾小小离开树林不远,就从空间里招出了大黑,自己钻进空间附在大黑身上。河畔的没膝的枯草,完美地遮掩了大黑的身形,使得顾小小可以随之来到河岸上,只隔着十来米近距离探查河面上的斗争。 四艘大而扁平的船只首尾相连地停在河面上,在大船周围,停了二三十艘小艨统。艨统上不知安装了什么机关,没有人掌舵也牢牢地吸附在大船之上,如吸血的蚂蝗一般。大船的桅杆上吊着的灯笼不知哪里去了,船只和河面都黑沉沉的,暗沉的夜色里,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只能看出一道道黑影晃动着,偶尔一道暗沉的冷光闪过,见过几次战争场面的顾小小知道,那是刀锋闪过的冷光。 虽然看不清楚,但顾小小从形势上判断,大船向北而行,应该是往涿郡运粮的漕船。路上她已经见过几批同样的运粮船,据说都是为明年东征提前运送粮草到涿郡的。既然那些小艨统企图劫粮船,那么他们的身份就只能是贼匪或者叛军了。可惜,她对附近的贼匪势力不了解,不然可以分析分析了……咦,她不了解,不代表别人不了解啊,她不是还有个通黑道的大哥,还有76个刚刚收复的贼匪兄弟嘛。那些人在高鸡泊落草,一定对这周围的贼匪势力了解的很清楚的。 这么想着,顾小小赶紧沟通大黑回去。刚刚走到树林边缘,就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匆匆地从林中走出来。 “大哥!”顾小小赶忙现出身形,拦住往外走的刘黑闼,“你不用去了,我都看清楚了……” “妹子,你没事吧?”刘黑闼焦急地握着顾小小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小丫头确实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抬手用力揉揉她的脑袋,责怪道,“那种事,有大哥去就好,今后不要这么莽撞地去冒险。” “嗯,知道了。”顾小小吐吐舌头,拉着刘黑闼返回树林,一边低声地将她从河面上看到的情形说出来。 “嗯,我刚才也去看过了。”顾小小有些傻眼,原来人家早就侦查好了,自己竟做了半天无用功。 “我刚才问过章诏了,那些人应该是清河的一股水匪,专靠打劫来往船只过日的。势力倒不算大,只有三五百人,不过因为水上往来,白日里就化成普通的渔民、载客船只,官府又无力追缴,这才让他们猖獗至今。” “这么说,大哥也不认识他们咯?” “嗯,”刘黑闼点点头,好像有些别扭地挠挠头,辩解道,“其实大哥就认识孙大哥,对于别处都算不上熟识。” 没有交情,不用顾虑情面,这个事儿就好办。顾小小眯眯眼,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微笑。 顾小小又大略问了漕船的运输问题,得知这个时代的漕船并不是官船,而是一些有势力的水上运输家族,他们承接官府的运粮任务,拿运费的同时,主要是凭借运送官粮军粮的凭证,运送私货和私盐,从而挣取最大的利润。说起来,就是后代的漕帮的前身罢了。 说着话,兄妹二人已经回到了宿营地。不得不说,孙安祖留下的这76个亲兵军事素质和修养还是蛮高的,此时已经全部放弃休息,分工明确地将宿营地层层保护了起来。慢说河面上那些水匪不知道他们这伙人的存在,就是知道了来打,也恐怕逃不了好儿去。 看着被章诏调控的很好的队伍,顾小小对即将提出的计划更多了几分信心。 “大哥,”顾小小和刘黑闼在离惠娘母子稍远的地方面对面坐下,她直言不公地开口,“想不想干一票?” “嗯?”刘黑闼反问一声,诧异地看了顾小小一眼,随即低下头去,蹙眉思索。 好一会儿,刘黑闼才抬起头来,不回答,反而问道:“妹子,你怎么想起这个的?” “大哥,你看我们带着这么多人,说实话,找个地方买些土地安置,我也能办到。但,这些人经历过那些之后,还能不能真的安心种地还难说,只说这个乱世,我们想要找一个安心种地生活的地方,无异于痴人说梦,根本不现实。势力太强了,官府和那些不断出现的叛匪都放不过我们,势力弱了,那更是只要听凭别人予取予求,甚至能不能保证活下去都难。既然如此,如今又正好有这么机会,我们不如取了这几艘漕船,只是,取了船之后的事儿,我们还得商量商量。” 其实,顾小小心里已经有了个初步的打算。从刚才刘黑闼介绍的漕船背景,顾小小已经推测出,这些漕船三五只,五六只就属于一个小势力,这些小势力也类似于黑帮,平时也会有火拼出现。漕船的所有权易手也是经常的事儿。所以,取了这四艘漕船,他们立刻就能成为漕运上的一个小分支。这样的小分支,既可以解决76人的生计问题,还可以充分发挥他们的能力。之后,根据情况,再继续发展扩大,或者放弃改做其他都很方便。这样,刘黑闼也算有个安身立命之处,等李唐起事之后,再去投奔,那时不但有些投身的本钱,也不至于再走什么弯路。 顾小小说完,刘黑闼只是微微一思索,随即郑重点头道:“干吧!”说完,就要起身行动,却被顾小小一把按住。 他疑惑地看过来,就见自家妹子笑得甜甜的,一脸无害状:“大哥,再等等……” 这软糯清脆的声音,听在刘黑闼的耳中,竟生生让他暗暗打了个冷战。顾小小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再等等,自然是等那两伙人打个两败俱伤,他们再出手。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竟然冷静如斯,刘黑闼佩服的同时,也决定,今后绝对不去招惹他这个宝贝妹子。 33、第三十四章 得手了 第三十四章得手了 夜,本应该静谧而安宁,只是,这个夜晚,对于某些人来说,太血腥,太恐怖,却也是某些人留恋万分,却无法再看到新一天的曙光。 四条运粮船上的掌舵、划桨的船工苦力们,都被集中在一条大船的尾部。船上其他的人,不管是当家的还是护卫们,都被杀了后填了大运河。那些水匪开始点起火把,四下搜查,看有没有漏网的人。不时可以听到刀□□进粮包或者货柜的声音,带着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让这些尚不知自己结果如何的人更加胆战心惊。 赵雄站在船头,嘴巴紧紧抿着,冷冷地目光注视着船上搜查的弟兄。紧握着腰间刀柄的手,因为用力指节个个突出着,手背和胳膊上的血管高高贲起,虬曲纠结,如他胡须横生的脸一般狰狞。 大运河的水仍旧不知疲倦地流着,完全不会因为任何人稍稍停歇片刻。 深秋的河水虽然还未结冰,却也足够冰冷。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河水下边,正潜伏着一群随时准备出手噬命的水鬼,他们个个嘴衔芦苇杆儿,手握钢刀,瞪大眼睛注视着水面上四条大船上的动静。 他们在等待着,等着那些人搜查完毕,放下屠刀,彻底放松的那一刻。 顾小小被刘黑闼勒令留在了树林里,借口与上一次一样,照顾保护惠娘和牛犊儿。树林里其实还有十几个高鸡泊的弟兄,这些都是水性不太好的,无法在水中长时间潜伏的。 但是顾小小却无法安心地坐在原地等待。长时间的等待和沉默,是她无法承受的,而且,她也不想有人员伤亡,或者说,至少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毕竟,这些人,将来都是他们兄妹的根底。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顾小小还是喜欢上了这些人身上的坚韧顽强和忠义。她相信,再共同经历一些事情之后,这些人在他们兄妹这里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和奔头,都将成为他们兄妹的真正簇拥者和坚定的追随者。 让人认可难,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更难。但顾小小还是必须迎难而上。 顾小小安心地等待着,火光映照着的面孔,表情镇定平和,没有丝毫的担忧和焦急。这让留守的十几个人在暗暗惊讶之后,默生出几许佩服。大哥亲身犯险,人家一个小姑娘都能够如此淡定沉稳,那就说明这一次干的事,在人家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这种沉稳和镇定,给予了他们信心的同时,也让他们看到了成大事者该有的气度。 坐了一会子,顾小小抬头装模作样地看看天色,慢慢起身,对不远处的一名弟兄说了句,她到马车上坐着等,有什么事儿叫她,就在众人的目光中登上马车,钻进了车厢。 车厢里很安静,似乎那个纤瘦的小人儿钻进车厢之后就睡着了。十几名留守兄弟关注了几眼,也就转开了视线。顾小小躲在车帘后,看着车外的一切,确定再也没有人注意到马车这边,她放出二黑——相对于半大的大黑来说,二黑只有半尺多长的身体,更不容易被人察觉。 河边,顾小小随着二黑潜伏在草丛中。河水静静地流淌着,丝毫看不出水下隐藏的杀机。 运粮船上的搜查工作已近尾声,那些搜查的水匪陆陆续续返回到甲板上,回报搜查结果和货物数量。赵雄阴冷的目光随着水匪的回报,也渐渐有了一丝掩藏不住的喜色。 “还有哪里没查到么?”赵雄看着聚拢过来的人数差不多了,于是开口问道。 “大当家的,都搜过了,确定一个也没落下。”一个秃头的水匪大声地嚷嚷着,胜利的喜悦冲昏了他们的头脑,让他们暂时忘记了一贯的谨慎。 “嗯,”赵雄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挤在一起哆嗦着的船工们,冷声道:“搜搜他们身上,确定没事儿,就准备开船吧!” 以往他们抢了商船,都是只把货物运走,船上的人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不过,眼看着乱世来临,他们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经过长时间的准备,这才下决心劫了这几艘运粮船,但他们已不满足于抢货了,他们也想拥有自己的船队,从而在运河上不再只是让人看不起的水匪。 水匪们哄地一声答应着,冲上去,一阵乱搜,都想在这些人身上搜到些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却不想,这些人中,除了舵手之外,那些人都是些苦力,平日里只凭一身力气换个温饱,又哪里有什么积蓄让他们去抢。搜不到钱财,少不得挥挥拳头,踢上几脚发泄发泄,却也知道运河上行船还少不得他们,若是出了岔子,大当家的也饶不了,手下倒也控制着分寸。 突然不知谁吼了一嗓子:“好一块美玉!” 这一嗓子就像在油锅里扔了个火把,轰的一声,先前没上前搜身的水匪们也一拥而上,片刻就争强成了一团。 船上正乱哄哄地,顾小小意念动处,站在船头得赵雄就觉得头上被重重一击,一阵剧痛,脑袋嗡地一声,眼前一黑,连吭一声都没吭一声,径直向河面跌下去。 顾小小努力地控制着精神力,试图将赵雄直接转移到空间中,却无奈,隔得距离太远,赵雄的身体只是落下的过程中稍稍缓了缓,却最终还是落入了水中。她暗暗叹息了一声,看来,指着空间抓人的办法不好用啊。 不过,因为下落的时候缓了缓,赵雄落水就没弄出多大的动静。再加上那边的人正对着一群舵手和船工发泄呢,乱哄哄的,竟没人注意到自己的老大掉到了水里。 顾小小一击得手,潜伏在水中的刘黑闼和章诏也同时打出信号,一刀杀了落入水中的赵雄,开始行动。 平静的河面瞬间变得波涛汹涌,波浪翻滚处,跳出许多浑身尽黑的水鬼,手搭着船舷,纷纷跳上船来,二话不说,挥刀就砍。顾小小抽冷子又扔了几块石头,打倒了几个水匪,再看甲板上,一方组织严明,进退有度,另一方群蛇无首,如一群无头苍蝇般乱撞乱碰,不过两盏茶的功夫,甲板上站着的,就只剩下了浑身湿淋淋的黑衣人。顾小小抿抿嘴,悄无声息地潜了回去。 运粮船上的舵手和船工们,这一夜过的就仿佛被扔到了地狱,然后又倏忽被人捞回了人间,完全懵了。 他们看着原来的当家的和牛气哄哄的护卫们被水匪杀死,随后,又看着那些水匪也被水里钻出来的水鬼给砍了……待纷乱平静下来,那些水鬼跑下船去几个,他们则被水鬼们驱使着,打水冲刷甲板上未干的血迹。 血迹冲干净了,下船的水鬼带着一二十人簇拥着一辆马车赶回来。 随后,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和一个小小的少年,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新当家的夫人孩子和妹子。 顾小小上船之后,看船上已经用水冲洗干净,虽然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儿,却已不见先前的满船血腥。转眼看到刘黑闼和那些潜伏在水里的兄弟们仍旧穿着湿衣,在船舱内外往来忙碌,这些活儿,她是搭不上手了,先找了个比较大的船舱,将惠娘和孩子安置了,接着又转到厨房生起火来,熬了一锅浓浓的姜粥,去各个船舱里搜寻出好些衣物来,让大家伙儿换去了湿衣,又一人喝了一大碗热乎乎的姜粥,发出一身汗来,将身上的寒湿之气尽数驱除了,这才放心地找个船舱,钻进空间休息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顾小小洗漱完毕,还随手摘了几个果子吃了,这才悠哉悠哉地从空间里出来,走出船舱。 这出来一看,好么,那些掌舵的和船工们,竟然还被几个人守着蹲在船尾上,一夜连惊带冻的,个个面无人色。 唉,这土匪出身,啥时候才能脱了这副匪气呢! 顾小小一时也不好说啥,只走到那些船工近前,指着两个年龄只有十来岁的少年,与那几个看守者说了一声,带着他们进了厨房,给大家伙儿做饭。 因为天寒,顾小小仍旧烧了一大锅水做姜粥,另一只锅闷米饭,她让那个稍小一点儿的少年烧着灶火,又拎出一桶鱼,让另一个少年收拾着,自己则翻出船上的一些肉干,清洗干净,打算切成丁放到姜粥中。 肉干很硬,顾小小切得很吃力,双手握着刀,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上边,才能切动。 那个烧火的小少年,烤了火后,冻僵的身体复苏过来,虽然脸上有几块青紫,却也不再像在甲板上那样苍白虚弱。 刚刚恢复过来,少年的目光就开始四下打量,似乎还屏息听了听舱外的动静,确定附近无人看守巡逻,转回的眼睛里冷光一闪,拎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柴,倏地跳将起来,奔着顾小小的后脑就要打下去。 34、第三十五章 收个跟班 第三十五章收个跟班 啪!一声爆响! “以后偷袭别人,记得先练好自己的功夫。”清冷平淡的声音传来,而手中切肉的动作竟丝毫未停顿。捂着鲜血长流的鼻子,少年感到一股从骨子泛出的寒意。 人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打得他见了红,若是人家想取的性命……那简直易如反掌。少年呆愣愣地盯着仍旧用双手把着菜刀笨拙地切着肉干的纤细身影,浑身冷汗淋漓。 “赶紧去烧火!”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是毫不客气的命令,却让少年没了丝毫反抗的勇气。 他胡乱用袖子擦了擦流到下巴的鼻血,乖乖地蹲到灶间烧火去了。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少年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明亮的火焰,心中翻腾不已。 自从跟随父亲追讨流匪,战场的英勇和几次小小的胜利,让他真的以为自己“骁悍多力,胆气绝伦”了,一时之间,竟自觉天下英雄皆可平视。没想到,他因敬仰杨义臣老将军,瞒着父亲偷偷搭上漕船北上,想去杨义臣将军帐下效力,在马背上争功封爵,没想到,遇上水匪打劫,他见水匪人多势众,才按捺着隐藏在船工之中度过一劫,更没想到,螳螂之后还有黄雀,竟将水匪统统消灭了。而看那些人杀起人来狠厉干脆得劲儿,分明也是悍匪。这才找机会企图打死这个小子逃跑,却不想,自己的偷袭,人家根本看不到眼里。 噗!一块细布帕子扔过来,少年微微一愣,手下意识地抓住帕子抬眼看去。就见那个切肉的正站在灶台旁边,手里拎着一把勺子在搅合锅里的姜粥。 “赶紧把脸上的血收拾干净。这里是厨房不差,杀鸡宰鱼也正常,可并不代表饭菜里染上人血的味道。”顾小小淡淡地说着,连眼皮儿都没撩一下。 少年恍然回神,盯着手中洁白的帕子看了看,稍稍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起身走出厨仓,爬到船舷上,沾着河水将脸上的血迹打理干净。之后,看到已经染血的帕子,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再次俯身,将帕子洗干净。 转回厨仓,另一名少年已经将鱼杀完,拎出去清洗了。厨仓里只有那个纤瘦的身影在灶台旁忙碌着。 少年定了定,缓慢地走了两步,来到那纤细的身影背后。 “怎么,这么快就想好了再次偷袭的办法?” “不,不是,”少年脸色微微一窘,终还是躬身行下礼去,“烈感谢公子指点。” 顾小小嘴角微微一勾,这个少年倒不算太蠢,心思也够灵活,居然能够从失败中找出启示。 “我也没说啥,你不必如此。”顾小小终于将肉粒与姜粥完全搅匀,好心情地转回身,看着眼前的小小少年。 这个少年个子不矮,足有一米六,身材匀称,比例协调,容貌虽然谈不上俊美,却也眉目清朗,英气勃勃。不由地生出一抹好感。 “烈?是你的名字么?” “是的,在下姓苏,命名烈,冀冀州武邑人氏。”少年肃容回答,顾小小却如遭了雷击一般,呆在当地。 她直愣愣地盯着眼前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响着:苏烈,字定方,以字行世,后人通称为苏定方。 苏定方啊!唐朝著名的猛将啊!平了西突厥、灭了百济的猛将苏定方啊!啊咧咧,奶奶个攥儿的,不带这么雷人的好吧?动辄遇到个人就是猛将啊猛将! 不过,想起猛将苏定方也被她修理的毫无脾气……嘿嘿,那怎是一个爽字了得啊! 苏定方,(呃,现在人家还只是叫苏烈,毕竟字那种东西要等成年时才会取的。)看着眼前的人在听了他自报家门后,居然先是呆愣、随即惊喜、随即又笑的……呃……这个表情实在不太好描述,主要是当事人的表情太过诡异,让他不自禁地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呵呵,定方……呃,不,苏烈……好,好,好,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顾小小完全不管人家是否同意,乐得咧歪歪地,踮着脚尖拍拍人家的肩膀,回头准备做鱼去了。 苏定方被某人专治地钦定了跟班儿身份,一时还没能从惊疑中醒过来神,待他想明白,顾小小已经将鱼放进锅里炖上,并将手中的大勺子递到了苏定方的手中,笑嘻嘻地道:“打了粥,赶紧给那些船工舵手们送去。” 苏定方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饭勺,就听得顾小小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受了一场惊吓,又冻了一晚,希望他们都不要生病才好……” 他们不是悍匪么?悍匪就是这样对待俘虏地?苏定方再一次感到脑子不够用了。 休整了半天,船只的破损处已被修好。船舱里的货物也被整理规整完毕。顾小小捎带着从那些船工们中又挖掘两名账房来,也将漕船所用的手续路引等物整理清爽。拿着这些手续带着两名账房,径直去找刘黑闼。 “大哥,”刘黑闼正在船头看章诏带着兄弟们和船工将那些艨统小船集中起来,泼上火油准备烧毁,就听得顾小小在他身后叫他,回头看到她还领着两个账房,眼中不由地露出一丝疑惑。 “妹子,什么事?” “大哥,这些是北上缴粮的凭据和路引。这是船上货物的账本。”顾小小很自然地在船头坐下,将手中之物交到刘黑闼的手中,“我已经问过这两个人,管理账目还算熟悉,对于货物的价格也都知道些。大哥可以让他们继续管账。遇到货物价格方面的问题,也可以直接问他们。等到了涿郡,那边一贯交接货物的人,他们也晓得,若是大哥临时没有更好的销货渠道,也可以暂时先用着……” 顾小小越说,刘黑闼觉得越不对劲儿。听妹子的话,怎么像是要离开他似的? 如今世道混乱,盗匪横行,她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要去哪里? “妹子,等等。”刘黑闼不等顾小小交待完,就忍不住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皱着眉问道,“妹子知道,哥哥对这些管账理财的都不在行,妹子不必和哥哥说这些,妹子觉得如何做好,咱们如何去做就是。” “大哥!”顾小小不依地娇嗔一声,白了刘黑闼一眼,接着道,“大哥从今就是一个漕船队的头领,快别说这样的话,也不怕人听了笑话!” “呵呵,我这不是和自家妹子说嘛。再说,不在行就是不在行,哥哥也不能硬是打肿脸充胖子,那样不知为知之,做出糊涂事来才真的丢人。”刘黑闼倒说得爽快,很直接地又换了顾小小一个白眼儿。 嘁,还和她拽起文来了。顾小小腹诽一句,正了正神色,道:“大哥,既然你要做头领,就不能让自己真的不熟悉这些。况且,我才不信我勇敢聪明的大哥,会连这么点儿账务交易也搞不定。” 历史上的刘黑闼能够有那些辉煌的战绩,顾小小可不认为,仅仅凭着一身蛮力就能行。话说,战场上打仗,不止斗勇,更要斗智。 看着刘黑闼被她夸奖的红了脸,局促地挠着头,顾小小也收了嬉闹的心思,正色道:“大哥,这个船队只是我们机缘巧合所得,我还有事要去做,暂时不能陪着你北上了。所以,这些事大哥就费费心,抽空熟悉熟悉。对了,章诏也是个好的。”顾小小早就想好,委任章诏为船队队长,直接向刘黑闼大当家负责。只是,有些话她相信自己点明就好,她的猛将大哥知道该怎么做。 听了顾小小的话,刘黑闼也收了脸上的尴尬,默然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道:“妹子,你一个人……” 顾小小很感谢刘黑闼没有开口询问她的去向,虽然她的去向没啥可隐瞒的,但能不能隐瞒,和对方懂不懂得给你保留隐私的尊重,还是后者更让人舒服。 她也从刘黑闼的话中听出了真心的关切,心中一暖,咧咧嘴笑道:“哥哥,妹子我见到你之前就是一个人……” 见刘黑闼神色黯然地点点头,顾小小心中一酸,闪过一丝不舍,却还是咧嘴笑道:“妹子会自己保护自己的……对了,我这一次也不是一个人……”说着,顾小小回头喊了一声:“烈!” 一个少年应声从远处的甲板上走了过来。恭声道:“公子。” 这么拘谨的苏定方,顾小小也觉得雷得受不了,干脆地摆摆手,止住他行礼的动作,打招呼叫他近前来,这才对着刘黑闼道:“大哥,这个少年叫苏烈,我离开时会带着他一起的。大哥放心,路上有他跟着我,妹子不会有事的。” 人家苏定方可是活到唐高宗时期,顾小小自然认定跟紧苏定方,她的人身安全就能得到保证。 刘黑闼目光如炬,盯着苏定方看了半天,这才收回目光,对着顾小小点点头。 顾小小接着道:“大哥,你这次北上,主要是缴粮和出清货物。若是能收到些北地的皮货药材啥的,就装船带回来,若是没有,也不要勉强。妹子南下也正好打探一下南方的货源和进货渠道……若是方便,就在洛阳开上一家店铺,我们从北边儿运回的货物,就可以直接放在那里销售。并且,收南方货物的事宜,也可以交给那边去做。那样子,船队只负责来回的运输,效率和利润都会大幅度提高的。” 刘黑闼对商贸之事确实不太通,不过也听得出顾小小所言不差,很爽快地点点头。 其实,顾小小这次带上苏定方,当然不是她说的什么护卫作用,只是想带着这位未来的猛将兄弟去大兴,看能否参加所谓的冠军侯选拔。若是能够参加,顾小小相信凭借苏定方的武艺,冠军侯不好说,被选上骁果是一定的。话说,她很期待将历史上灭掉百济的苏猛将提前带到朝鲜半岛会是什么结果呢。 第二日一早,四艘运粮漕船在顾小小的注视下缓缓北上。 看着渐渐远去的船队,站在船尾望着岸边的高大身影一动不动。顾小小猛地挥挥手,道一声:大哥,再见!转回身,钻进马车,对车辕上驾车的未来猛将兄说道:“走吧。” 35、第三十六章 不平 第三十六章不平 “少将军,您再思量思量,将军不让您去京城,一定有他的打算……”站在涿郡城外,胡勇再一次试图劝说罗成回去。 “哈哈,爷知道了。你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说,尽量让父亲少打你几板子吧!”可惜胡勇的话罗成根本没听进去,很随意地挥挥手,告别苦着脸的胡勇,一带马缰,打马飞奔而去,很快消失在从涿郡南下的道路上。 “唉……”胡勇往往远处还未完全落下的浮沉,叹口气,上马回城。 少将军心心念地去参加争夺冠军侯的军演,却不知什么原因老将军并不允许。这不,少将军干脆抢了另一个侍卫进京的名额,偷溜了。可怜,他这个少将军的侍卫长,回去还要面对老将军的怒火。虽然,军纪严明的老将军不会太过重罚,但就是一顿叱责,以老将军那强大的威势发作出来,他也难以承受哇。 胡勇回城挨不挨训,罗成不放在心里,他只知道父亲不会就此杀了胡勇就成。 一走出涿郡,他就像飞出笼子的鸟儿,满心眼儿里就只剩下畅快和惬意,还有可能遇到潇潇的希望了,根本不会想自己将来如何回家的事。 罗成一路南行,经笼火城、过良乡,直奔涿县。 这一日,罗成走到居涿县还有三四十里的一个村子旁,一路的奔波,让他又饥又渴。恰好村尾挑出一个破旧的幡子,上书着一个大字:茶。 罗成在茶棚前下了马,看着只用几根木桩支撑起的草棚子,在冷风里摇摇欲坠,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虽然只是路旁的简陋茶棚,罗成进去前却已经坐了三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坐在一起。桌子上放着几个浅碟和一个粗瓷酒坛,碟子里无非是熟牛肉、咸豆子等几个简单的下酒小菜。就那故迎风飘过来的微微酸涩的酒味儿,想必坛子里酒也只是些村酿劣酒,罗成也失了要点儿吃喝的兴趣,只大马金刀地在另一张空桌旁坐下,喊了一声:“来壶热茶!” “嗳,来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答应着,从棚子后边的茅屋里走出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淳朴汉子,手里端着的汤盆正冒着热气。“这位客官,您稍等下,茶马上就来。” 看着汤盆里的袅袅热气,罗成也不想再啃包袱里带的冷馒头,于是问道:“可有什么吃的?不挑好坏,热乎的就行。” 汉子瞥了眼自己手里的汤盆,目光闪过一丝了然,笑答道:“有,有,这是我婆娘杆的热汤面,用了上好的牛肉老汤,这个天儿喝上一碗,赶路的寒气就都散啦。” “嗯,好,就给我也来上一盆吧。”罗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肉好放到桌子上。 那汉子笑着点点头,将汤盆送到另一桌上,这才走到罗成身边,笑着将桌上的肉好划拉起来,眯着眼数了数,从掌心里取出两枚递到罗成面前:“这位客官,一壶茶一盆汤面只需二十二个肉好,这是余下的……” “罢了,就当赏你的吧。”罗成挥挥手,打赏打惯了,完全下意识地就说了这么一句。 那汉子早在出门时就看到了这位少年,就见他不但长得丰神俊秀,而且衣着穿戴俱都不凡,就连拴在棚子外的白马也神骏非常,当然知道此人应该是哪家的少爷。此时见他随手打赏的自然,心中这个猜测更确定了,脸上的笑意不由地又加深了几分,连连称谢之后,退回了茅屋为罗成沏茶去了。 正如茶棚主人说的一样,能在寒冷的天气里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热汤面,着实非常令人舒适。一碗热汤面喝下肚,身上的寒气已被驱散,罗成甚至感到额头和身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仿佛外边的寒风似乎也没那么凄厉了。 罗成又自己动手舀了第二碗,挑起一缕半透明的面条,吹了吹,吃进口中…… “虎哥,俺们这样一路向北,究竟能不能……”说到一半,那人似乎保持着警醒,自己止住了。 但,显然他们一起做的同伴是都明白的。随即,另一个粗嘎的声音道:“燕山的张金称俺认识,那人虽说心眼儿有些小,但对人也还不错。俺们暂时去他那里落脚吧。” 罗成本来没注意那几人说啥,听到提及张金称,不由地集中精力听起来。 “唉,也只好这样了。”第三个人叹息着,“杨义臣那老贼忒厉害,烧了高鸡泊之后,恐怕深泽的高士达和豆子坑都跑不了了。好在,燕山够远,他一会儿半会儿也打不过去。” “嗯嗯,”开始那人随声附和着,“不止杨义臣,他手下的秦琼、程咬金和那个罗士信也都厉害,都是以一当百的硬茬子……就他三人堵了出路。俺们仨幸好藏在一处没过火的苇子地里没往外逃,不然……唉!” “是啊,是啊,那三个秦琼最大,也不过十八九岁呐!真他奶奶地厉害!” 听到这里,罗成喝面条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扭过头去看那三个逃出来的贼匪。 “他娘的,你小子看嘛看,再看俺将你那俩眼珠子抠出来!”一名大汉看到罗成回头,登时怒了,一拍桌子,瞪着眼睛张口就骂。 罗成却不着恼,甚至还勾了勾嘴角,回过头来将面条吃完。 那三个匪徒依旧骂骂咧咧地,却也知道如今自己是丧家之犬,匆匆吃喝了,抹抹嘴儿就走。店家从后边走过来,急道:“三位大哥,你们还没付茶饭钱呢!” 没想到三个大汉听到店家的话,立刻转回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店家。其中一个更是抽出了腰间的刀,刷地一声架到了店家的脖子上:“奶奶地,老子们吃你点儿东西,那是看得起你,你还敢唧唧歪歪要钱?告诉你,老子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那店家是老实巴交的村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立时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也不敢再提饭钱的事儿了,苦着脸哀告着:“是小的瞎了狗眼,大爷们饶了小的吧!” 罗成的手正要伸向搁在身旁的长槊,却猛地察觉的一道目光盯在他的背上,伸到半路的手一顿,慢慢地收了回来。 随即,那三人恶狠狠地威慑了店家一通,扬长而去。罗成也已将一盆汤面吃完,喝了杯茶水,别过惊魂未定的店家,骑马而去。 离开小村,罗成并没有急着赶路,反而像赶路太久疲惫了般,任由马儿缓缓而行,而且不等天色黑透,就在一片小树林旁停了下来,点起篝火准备过夜了。 夜色漫涌上来,渐渐笼罩了远处的丘陵和近处的树林。一片苍茫之中,似乎只有篝火的火焰跳动明亮着,带着一份不切实的暖意。 一匹白马跪伏在篝火旁边,在它的身旁,一名少年裹着毯子,发着轻微的鼾声,似乎已经睡熟了。 周遭,风过树梢的呜呜声中,夹杂了篝火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声爆鸣。一切似乎都很安详,都很美好。 但是有人总是看不得安详美好的存在,他们看到别人的好,就想冲上去将其破坏掉。却不想,在他们眼中的肥羊,或许是一只外表温顺的猛虎。猛虎表现的再怎么温顺,再怎么慵懒无害,它的本性也是吃人的。 三个高大的黑影,此刻却够搂着身子,鬼鬼祟祟地潜伏在小树林中。他们手中的刀,微微晃动下,偶尔闪过一道刺目的寒光。 夜色更深了,除了风摇摆树枝的声音,连篝火也渐渐熄灭了。四野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三个黑影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从树林里冒出头来。一出树林,他们的动作立刻变了一副模样,猛地冲向那熟睡中的一人一马。 只是,等他们冲到那人马所在之处,想要挥刀砍下去的刹那,一杆长槊犹如毒龙出海,嘭,冲在最前面的那人就感到胸前一痛,一个冰冷的巨物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他举刀的手仍旧高扬着,目光顺着胸前的凶器看下去,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含着轻笑,在暗夜里熠熠发光。 后边赶上来的两人还不知道这突变,只看到自己的大哥冲上去却举着刀愣在那里,都在心里暗暗诧异。却也知道这种时刻迟疑不得,同时挥刀从两边夹击而上。 那胸中的巨物一转一拧,那人感觉慢慢流逝的生命,在剧痛中,瞬间断绝。长槊撤回,旋风般打个转儿,噗,又扎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啊!”这个人骤然遇到杀手,惊痛之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另一名的刀也砍了上来。 长槊再次后撤,槊尖儿上,还挂着那个未断气的人,槊杆就撞到了第三人的胸膛之上。 半个时辰后,罗成一人一马,向南疾驰而去。在他身后的树林边,三具尸体都是一槊洞穿。腥红的血,慢慢透了一大片土地。 本来要去京城大兴,罗成接下来应该一路往西南而行。不过,罗成从那三人口中听说了杨义臣剿平高鸡泊之后,进涿县,过涞水,只要到茶棚、客栈歇脚,就总是听到杨义臣的名字。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杨义臣一夜平了高鸡泊,之前平匪多处,总共平掉的贼匪数量竟高达十万之众。那些百姓们都纷纷对杨义臣的辉煌战绩赞叹不已,也对杨义臣平剿贼匪,又还给他们一个安平的世界而感念不已。 百姓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将杨义臣剿匪的战绩口口相传,竟越传越玄,说杨义臣天生异禀,出生之日,天现五彩祥云,之后,杨义臣更是五岁读四书,六岁通五经,七岁八岁就路遇不平,拔刀相助……那架势,简直这杨义臣就是一个救世主,是上苍专门派来拯救他们这些芸芸众生的人。 罗成一开始听着还被那些故事吸引,也恨不得能够亲身经历一番。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杨义臣的英雄事迹,还频频听人提到杨义臣手下的三员虎将,秦琼、程咬金、罗士信,那都是能千万军中取敌首如探囊取物般的少年英雄。罗成心里的就开始不是滋味儿了。 说起来,人家也曾带兵荡平燕山贼寇,虽然剿匪没有十万,万儿八千的也是有的,咋就没听人提过?难道,他罗成罗少将军就不是英雄? 这么想着,骄傲的罗成有些受不住了。想想进京时间还很充裕,干脆拨马改了道儿,竟是经遒县、|县,直奔着杨义臣驻军的武城县去了。 可惜,抱着一比高下心思的罗成赶到武城,才很郁闷地得知,杨义臣被奸臣在炀帝面前进了谗言,引起了皇帝的猜忌,将他调回京城修养去了。而他带领的郡兵还有那三员虎将,也已经带着兵丁们返回了齐郡去了。 扑了个空,罗成仍旧心有不甘。在武城休息一夜之后,第二日干脆骑马直奔齐郡了。 杨义臣回京,他也即将进京,找个机会见上一面不难。不过,他更想见见那三位少年虎将,据说那三人最大的秦琼也不过十七岁,程咬金十六岁,而年纪最小的罗士信不过十四岁,恰好与他同岁。 人家十四岁就参加南征北战地剿匪,而且战功卓著。反观他自己,虽说跟着爹爹打过几次胡虏,但毕竟罗艺将儿子带在身边,观摩学习的意味为主,说起真刀实枪的战场拼杀,罗成也不过经历了一两次而已。让人一比,他曾经沾沾自喜的功绩,竟是那么提不上桌面的东西。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得不说,人家罗成一路上朝行夜宿,没找什么大哥,也没去贼匪窝子里插上一脚,人家赶路的速度自然比顾小小快多了。 这不,第十天傍晚时分,罗成就牵着马,走进了齐郡郡府历城的城门。 自古以来,山东这一片深泽成片,荒地连绵,又因为黄河过境,几乎每年都要发发洪水啥的,致使山东这片本来应该很富饶的地方,也变得越来越贫瘠。活不下去的老百姓被迫不过就拿起了刀枪,扯旗造反,占山为王,干啥的也有。久而久之,山东就成了出响马的地方。 不过,自从杨义臣奉旨招兵剿匪后,各地活跃着的匪徒们或被平剿,或被杨义臣的威名吓得一吼而散,有加之齐郡府历城是杨义臣驻兵之地,倒也没那家叛匪真的找上门来。除非有些无脑的匪徒们“老太太吃□□”,自寻死路! 36、第三十七章 生病的名将 第三十七章生病的名将 清河郡,地处河北诸郡南部,境内无大山险峰,一片肥田沃野,乃河北的产粮之郡。而让清河闻名天下,不论妇孺儿童皆耳熟能详的却不是土地的富饶,而是这里有一个延续了几百年的门阀士族“五姓七望”的五姓之一——清河崔。 东汉时期,士人主要通过察举、征辟出仕。被举、被辟的人成为举主、府主的门生、故吏。门生、故吏为了利禄 ,甚至不惜谄附、贿赂以求固结。大官僚与自己的门生、故吏结成集团 ,以增加自己的政治力量 。东汉后期的士大夫中,形成了一些累世公卿的家族。这些人都是最大的地主,而且世居高位 ,门生 、故吏遍于天下 ,因而又是士大夫的领袖。所谓门阀大族,就是在经济、政治、意识形态上具有这些特征的家族。东汉时期选士首先看族姓阀阅,所以门阀大族的子弟在察举、征辟中照例得到优先。门阀大族是大地主中长期发展起来的一个具有特殊地位的阶层。当政的外戚、宦官都要同他们联结、周旋。门阀大族在本州、本郡的势力更具有垄断性,实际上统治了这些州郡。 经历了几百年的演变,在占有大量土地和依附人口的基础上,后汉、曹魏以后世代高官而且世袭封爵的家族,在政治、经济、社会各方面拥有特殊优越地位,形成门阀士族。 及至西晋之时,门阀士族的政治经济势力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他们控制朝政,甚至桓玄曾一度推翻司马氏统治,自立为帝,后失败被杀。 之后,南北朝五胡十六国,中原大地全都陷入一片大混乱之中。“恒代而北,尽为丘墟 ,潼以西,烟火断绝,齐方全赵,死于乱麻。”门阀士族虽然凭借庞大的势力延续了下来,对于政治经济的控制能力却被消弱不少。至少,不能再随便哪一天想当皇帝了就把皇帝拉下马了。 到了隋朝,随着局势的稳定和政治经济的发展,门阀士族的势力又有所恢复。 但不论这些门阀被没被削弱,但其在各地的影响,却仍旧让人无法小觑。就说眼前的清河崔,在春秋时乃齐国公卿之一,至西汉时居住在清河郡,东汉以后成为山东望族,其中崔琰曾投曹操门下。西晋时讲究士族门第,崔氏被列为一等大姓崔卢王谢之首。 清河崔氏后长仕北朝,北魏时一度与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并称为四大族。 唐代崔氏仍然显赫,有23人做过宰相。唐初官员修订《氏族志》,把崔氏列为第一,唐太宗知后大怒曰:崔氏早已衰微,既无显官,又无人才,凭什么列为第一?难道我李氏贵为天子,还比不上崔氏吗?下令改以李氏第一,皇后氏族长孙氏第二,崔氏列第三。虽然如此,崔氏仍为士族高门。 就是顾小小和罗成在临渝关冒充的博陵崔,也是清河崔氏分出的一个分支。 顾小小一路行来,大多都是荒原僻野,但自从进了清河郡,初冬的田地虽然也没有了庄稼,却仍旧有规整的田垄,田里也有收割后留下的尚新的谷茬。而不时在路旁闪现出来的村落旁,那些堆积的谷草、柴禾,还有往来的行人,相闻的鸡犬,无不带着一股平淡却浓郁的生机。向人们展示着,在这一片土地上,人们的生活至少还算安定。 若是不知历史的人,顾小小或许会以为自己走到了世外桃源。但从苏定方告诉她,到了清河郡后,顾小小想自己大概了解了此处暂时平安的原因了。 原因不外有他——这里都是清河崔的地盘了。看来清河崔的势力不止是控制官府,也足以让叛贼和流匪们忌惮了。 顾小小一路胡思乱想着,苏烈同学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清河城。 一进城,满目的繁华,往来的人流,更加凸显出这一方土地在乱世里的异样繁盛,就像一朵在腐败的沼泽中灿然盛开的花,极致美丽,却也极致颓废,从芯子里带出一股腐烂的味道。 顾小小大致看了看街道上的情形,就见,平常应该是大流的衣食住行有关的商铺并不太多,门面也很一般。倒是一些售卖奢侈品的绸缎庄、金楼银楼、酒楼茶寮、歌坊勾栏……处处可见,而且门面豪华,客人云集,一派末世繁华景象。 顾小小对于这些也不过是感叹一声,倒没什么太多的执念。反而,酒楼饭庄林立对于她这么一个过路客来说,也方便了不少,多了许多可选择的地方。 苏烈自小家庭也算豪富,没吃过什么苦。这一趟出来投军,也带了不少银钱在身边,虽然跟着漕船,日常饮食倒也算丰富。可是,那夜遭遇水匪之时,仓皇中,他换了一身船工的衣服,银钱行礼也没带出来。之后,虽然顾小小将他的衣物找了回来,但行李中的银钱和一柄马槊,却不知去向了。离开漕船南下,一路上也没甚城镇,顾小小为了避讳,也没去空间里做饭,不过是拿些在漕船上带下来的干粮肉干充饥。苏烈在漕船上经历了水匪和刘黑闼两拨掩杀,惊吓之余,也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加上生生地冻了一夜,进了清河就觉得自己头晕脑胀,浑身一阵阵发起冷来。 马车上顾小小还不知道苏烈的异常,从车窗中看到一家‘客似云来客栈’,门面排场,内外也干净,于是出声招呼苏烈停车,准备就在这里住上一晚。 可想不到,她一连叫了好几声,车辕上的苏烈却没有回应。顾小小一细想,才发现似乎好久没听到苏烈吆喝马匹的声音了,就连进城之后,也没听到他说什么话。 屏息一听,竟听到苏烈的呼吸急促粗重,很是异常,她急忙走出车厢,立刻就被自己看到的情形吓了一跳。 苏烈同学萎顿地倚在车厢上,一张年轻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双眼紧闭,竟是已呈半昏迷状态。 “嗳,苏烈,苏定方,你怎么了?”顾小小赶忙蹲下身,伸手拍拍苏烈同学的脸,企图将他唤醒。 “唔……”可惜,苏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却连眼睛也没能睁开。 嗳,灭西突厥平百济的猛将苏定方,不会因为她这只小蝴蝶扇了扇翅膀,就此挂了吧? 顾小小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她尝试着把苏烈扶起来,却无奈身小力亏无法实现。正在此时,客栈门口迎客的一个伙计很有眼色地跑了过来。 “这位小哥儿怎么了?” 收到一个陌生人关切的问候,对于正无可奈何的顾小小来说,颇有些口渴送上水的感觉,心中一暖,对那伙计微笑道:“我的朋友好像生病了,我们原本……” “啊?生病了?”却不想,那个伙计一听这话,脸色登时一变,随即看了苏定方的表情后,更是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已是满脸的不耐烦,蹙着眉毛,挥着手,驱赶苍蝇般,急切道:“生病了还停在我们这,赶紧走开,赶紧走!” 顾小小话说到一半,笑容僵在脸上。看着那个一脸不耐烦加厌恶的伙计,她很想投几个石头教训教训他,可是想想自己如今人生地不熟的,身边还有个病号,只好将这个出气的念头压下去。狠狠瞪了那个伙计一眼,俯身抱住苏定方,咬牙努力地好一番折腾,才将名将兄拖进车厢,累的几乎瘫掉之后,还不得不在伙计的一声紧过一声的催促里,驱动马车,离开了客栈门口。 呸,客似云来?就这个态度,活该他关门大吉才对! 又过了一条街,顾小小赶着马车在一家门面不大的饭庄前停下来。这一次,顾小小学了一个乖,她并没有将病号名将兄暴露,只是自己跳下车去,嘱咐饭庄伙计喂上马,她则要了点儿饭菜,并透过伙计,询问了一下城中租房的事宜。 顾小小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一路上,先前有刘黑闼,后来有苏定方,养马喂料的事儿,她就没动过手。如今苏定方又病了,客栈又摆明了不欢迎,她也只好暂时租住一处房子,先给苏定方看病再说其他。 那伙计倒是热心,很快帮顾小小找了一个牙子来,当晚,顾小小就带着名将兄住进了城东的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里。 院子不大,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院子中有一棵老柿树,此时,叶子都已经落了,只有一个个红色的柿子挂在树梢上,像一盏盏小灯笼。 那位热心的伙计已经下了工,自告奋勇地将顾小小送过来,并帮着顾小小将苏烈同学弄进房间,放到土炕上。接下来,那伙计还要帮顾小小生火,却被顾小小婉拒了。人家在饭庄里本就劳累了一天,这么晚了还得不到休息,顾小小也于心不忍。更何况,客似云来的伙计的表现也提醒了她,这个时代,普通感冒——风寒也是可以死人的。人家顾惜自己的生命,怕传染也似乎无可厚非。既然知道如此,再让这个热心的伙计多增加传染机会,就不对了。 顾小小问了伙计的家中情况,知道他父亲死在运河里,如今和母亲、十来岁的妹子一起度日,想必日子过得也不容易,佯装从马车上,其实是从空间里调出一袋米,几块肉干送给那个伙计。那个伙计窘的脸通红,却不收受,还是顾小小好说歹说,那伙计才扛着米拎着肉,红着脸告辞离去。 当晚,顾小小给苏定方冲了一包尼美舒利,两包感冒灵灌下去,很快苏定方出了一身大汗,身体的温度也降了下来。顾小小这才钻进空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爬到床上睡了。 第二天,她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钻出空间,到门口一看,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领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正站在门口。 37、第三十八章 时疫 第三十八章时疫 妇女穿着一身赭色葛布夹衣短襦,原色的裙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发上手上没有任何饰物,但身上打理的很干净。脸色微微有些萎黄,也很清瘦,但脸上的笑意很平和很温暖。小丫头个子比顾小小矮了一点儿,浅红色的上襦原色的下裳,没有系裙,同样瘦瘦弱弱的,只有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清澈中带着一丝丝怯懦。 “你们是……”顾小小看到门口的母女,心里就有了个念头,但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哦,这位小公子,我是汇祥饭庄李矩的母亲万氏,这是他的妹子茹儿,昨晚矩儿回家说您初到这里,没带家人,又有人生病,怕您照顾不过来,就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把手。” 汇祥饭庄李矩,想来就是昨晚那个热心的伙计了。今日,这对母女过来,想必也是觉得昨晚自己送的米肉太多,来帮着干点活了算是答谢了。不过,李母这个说法,倒显得更加委婉,让双方都舒服。顾小小看看站在寒风里瑟瑟的母女,虽然并不真的需要她们干什么,却也不忍就此将人再打发到寒风里去。 于是微微一笑道:“哦,那就有劳伯母了。”说着,微微一礼,笑着引母女二人进门。在那个小丫头进门的时候,顾小小很奇怪地看到小姑娘瞥了她好几眼,心里暗暗诧异,难道是刚才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开门,脸上没洗干净?还是身上的衣服哪里不对付了? 万氏母女二人进了房间,也没有客气,询问了柴房、灶间等,立刻就动手干起活来。万氏去灶间做早餐,茹儿则打水在房间里打扫起来。 顾小小在当地呆愣愣地站了半天,终于回过味儿来,自己怎么倒好像是客人了?无声地苦笑一下,转身进了内室。 苏烈的高烧已经退了,除了脸色微微有些发黄之外,其他的已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了。(原谅顾小小同学小的时候贪玩吧,她爷爷倒是教她把脉诊病来着,都被她混过去了,根本没认真学。)倒是夜里出汗换下的一身衣服扔在床边,顾小小也不好啥也不干,拿起衣服走出内室。 “哦,公子将那衣服放在盆里就好,我一会儿就去洗。”茹儿正在清理坐榻边缘的缝隙,一眼瞥见顾小小手中的衣物,笑着扬起一张小脸。一双眸子黑湛湛亮晶晶的,分外明亮。 顾小小略有些尴尬,扯着嘴角笑笑:“这个就不用劳烦茹儿姑娘了,我随手就洗了。” “哎,”却不想茹儿快速地走过来,一把将衣服从顾小小手里抢了过去,放进盆中,嗔道,“这些哪里是男子们干的,快放着吧。我这就去洗。” 说完,扭回身,将那坐榻的角落几下抹干净,拿着抹布端着木盆走出屋门。 顾小小站在门内看着,茹儿竟直接端着盆子去了院中的井台,从井中打出水来倒进盆里,蹲在那里直接就开始洗起衣服来。 此时的天气已近初冬,外边虽然还没有结冰,但井水也肯定很冷吧?顾小小看着茹儿插在盆里的手,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匆匆奔到井台上。 “茹儿,这里太冷了,回屋加点儿热水再洗吧。” “呃,公子,”顾小小匆忙的举动,似乎吓了茹儿一跳,她惊愕地抬头,看到顾小小满脸的焦急后,倏地红了脸,飞速地低下头去,低声道,“茹儿不冷,公子不必担心。” 看到自己的冒失吓着了人家小姑娘,顾小小也有些窘,她挠挠头,看着水盆里,茹儿的一双小手已经通红,再也顾不得其他,俯身端起木盆,径直就往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不行,这么冷的天,还在外边用冰水洗衣服,会伤了手的。” 茹儿愣在那里,直到看着顾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好一会儿,她才仿佛突然醒过神来,噗嗤一声轻笑,随即匆匆走进屋去。 房中土炕下有一个炕炉,炉上放着一个陶罐,里边的水是用来供应病人喝药喝水的。顾小小也不管别的,直接走到炕炉旁,却运动意识从空间里调出一些温泉水来,注入木盆之中。 “咦,今儿这皂豆怎么有股子怪味儿?”茹儿一边洗着衣服,一边低声嘟弄着。一边又想,人家用的皂豆或许就是这个味儿,与自家的味道不同,也不算怪事。也就放下这个心思。却不知,她这句话,让一旁的顾小小紧张了半天。 这一日,万氏母女将家中大小活计都包揽了去,顾小小穷极无聊,又想着,当着万氏的面儿,自己也无法再给苏烈同学喂感冒灵了,干脆说上街买点儿药材,回来再给苏烈同学喝药也有个借口不是。 只是,来到街上不大会儿,顾小小就敏感地察觉到大街上的气氛于昨日的迥然不同了。往来的行人仍然不少,却个个面色肃然,行色匆匆,很少见到昨日那种慵懒、快活的表情。而且,一家家酒楼茶寮,歌舞瓦肆也意外地冷落,一个个店门大开着,却鲜少有人驻足。那些个伙计们站在门口,没精打采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附近又有哪里冒出叛匪来了?顾小小疑惑着,却还是走进一家大绸布庄。她是来给自己和家里那几个人买衣服的。她自己的古装太少,当时在怀远镇买的都是单衣,虽说她在袍服里面套了保暖内衣,并不觉得冷,但大冬天的穿着单衣四处乱晃也未免太招摇了些。她并不希望自己太扎眼。苏烈同学的衣服也是一样,估计那家伙从小被人伺候惯了,逃家时就没想过过冬这回事,居然带的也都是单衣。另外,万氏母女的衣着也太单薄了些。这样的日子只穿着夹衣…… 难得一个客人进门,绸布庄的伙计掌柜却并没有多大的热情,公事公办地按照顾小小的要求拿了几套成衣,又按照顾小小描述的尺寸订做了几件,让三天后来拿,顾小小就拎着一个包袱出了绸布庄。 之后,满街的萧瑟中,顾小小也没兴趣四处乱晃了。径直来到一家她看好的医馆。 只是,到了医馆,顾小小就被医馆火爆的情形惊了一跳。本该顾客稀疏的医馆,此时正挤满了人,甚至好些人都被迫等在了门口,乌泱泱乱哄哄地站了半条街。 顾小小很疑惑,啥时候不流行上酒楼上歌肆,反而流行起进医馆了? 不过,她稍稍注意观察了一下医馆内外的人群,就见那候诊的人群中,不少人脸色发红,神情倦怠,而且喷嚏声和咳嗽声可谓此起彼伏。她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流感来袭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顾小小并不在意,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倏然惊到了。流行性感冒,在现代或许只是打两次点滴吃几个药片的事儿,但历史上,流行性感冒却一度是人类谈之色变的重大流行性疾病之一。直到十九世纪末,欧洲两次爆发的流行性感冒,都危及到90%的人群,死亡率之高,流行范围之广,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 更何况,公元七世纪的古代中国啊!难怪,一夜之间大街上情形迥异了呢! “陈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儿吧!求求您了……” 顾小小正感叹中,一阵哭求声从医馆里传了出来。她将目光转过去,很快,就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妇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被人从医馆里推了出来。 门外候诊的人呼啦啦一下子闪到两旁,那名妇人也不知被推的还是怎地的,竟一下子扑倒在医馆门外。怀里的孩子似乎被压到了,哭了起来。哭声却很是虚弱,低低的一声又一声,如同一只乳猫在叫。 妇人跌的大概有些狠了,手脚动了动,竟然没能爬起来。四周那些候诊的人却都只是冷冷地看着,谁也不肯上前扶这可怜的母子一把。 这个情形,不禁让顾小小想起了鲁迅先生笔下华老栓买人血馒头的情节。同样的冷漠,同样的麻木。 顾小小暗叹一声,慢慢走过去,将手中的包袱放在地上,弯腰挽住那妇人的手臂,将那妇人扶起来。 妇人颤巍巍地,好不容易站起来,抬头猛地看到扶着她的顾小小,急忙挣扎着退开一步,点点头,就要离开,却被顾小小一把拦住。 “大嫂,我的兄弟也病了,昨儿抓的药还有剩,你若是相信我,跟我回去,我将药匀给你两副,给孩子用吧。” 妇人的目光从被顾小小突然拦住时的警惕,迅速地转为一阵惊喜。她双腿一曲,作势就要跪下,还是被顾小小拦住。 “小公子回来了!”顾小小一进门,茹儿的问候声就随之而来。她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包袱交到茹儿手中,带着妇人和孩子走向正屋。 “公子,我,小妇人还是在门外等着吧。”妇人看了看怀里气息微弱的孩子,眼里的泪水打着转儿,却仍旧知道自己避讳。 顾小小一叹,脸上却笑的暖暖的,“大嫂,不碍的。我家里病人,不怕。” “快进屋吧,不然孩子在外边呆久了,受了寒,病加重了就不好了。” 那妇人听顾小小提及孩子,终是跟着顾小小进了屋。 顾小小将妇人安顿在外屋的坐榻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这才走进西边的内室。她迅速地从空间里摘了一些双花、大青叶板蓝根、柴胡等药物,拿出来直接交给茹儿,让她拿到灶间去熬,并嘱咐她多加些水,熬出来之后,大家都喝一些,也可以预防。回头,她又进了苏定方住的东间儿,冲了一包感冒灵,将尼美舒利也加入半包,搅匀了,端到妇人面前。 “大嫂,这是早上给我兄弟熬的,你先给孩子喝上。” “这,这,这怎么使得……”妇人局促地不肯接药碗,顾小小就直接将碗放到她的手中。 “大嫂,给孩子治病要紧。刚才我不是又让人熬药去了么,我兄弟的药不耽误的。你快给孩子喝了吧。” 38、第三十九章 药王 第三十九章药王 妇人给孩子喂药,顾小小这才看清孩子的样子。这是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孩儿,瘦瘦小小的脸,因为生病泛着不健康的潮红,又因为呼吸不畅,小小的鼻翼扇动着,气喘而浅,嘴唇四周因为缺氧微微有些青紫。顾小小的心微微一颤,看孩子的样子,竟有些像是肺炎的表现。 她沉住气等妇人给孩子喂完药,小心翼翼地上前,扶住孩子的脉搏。细小的手腕静静地在她的手指下,苍白而瘦弱。小手的指甲也呈现出青紫的颜色。顾小小压抑住心中的担心,努力沉下心思,感受指端脉搏微弱的跳动。 孩子的脉搏很弱,脉浮而数……这些症状加在一起,就是顾小小学的中医诊断再浅薄,也已经可以断定,孩子已经引感冒引发了肺炎。若说流行感冒在古代是可能引起死亡的话,那肺炎在这个时代就无异于绝症了。难怪那医馆拒绝给孩子继续诊治。 顾小小换了一只手,又一次脉象诊断之后,肺炎就完全可以确诊了。 她退了一步,首先对妇人道:“大嫂,孩子的病有些重……这样,我也通一些医术,我兄弟的病就是我治疗的。如今孩子病成这样,希望大嫂能够今晚留在这里……我一会儿还要给孩子加一点儿药。” 抗生素一定要及时用上了。不然,看这孩子的样子,继续恶化下去,恐怕连她也要束手无策了。但是,抗生素的片剂和胶囊剂,她要找个什么说法,让妇人相信并给孩子用上呢? 没想到,那妇人一听顾小小说孩子还有希望,忧急悲伤地脸上,立刻涌上一片希望来。她扑通一声跪在顾小小面前,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小公子,我们母子在医馆前的状况你也看见了,本来都没有想头了,您还能将我母子带回来,还分药给我们用,如今又要给孩子加药……这些,小妇人已经感激不尽了。慢说让我母子留在这里一夜,公子这份大恩大德,我们母子今生为奴也是报答不完的。就是……就是,无法治好,那也是这孩子的命不好,恩公的情分却是不敢忘的。” 看着妇人的样子,顾小小只觉得一阵心酸。为了救孩子一命,只怕让做母亲的割肉挖心,也不会遭到拒绝吧! 顾小小扶起妇人,稍稍安慰了两句,又走进西间,拿出一枚阿莫西林分散片,碾成粉末状,交给妇人给孩子服下。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孩子开始出汗了,体温也渐渐退下来。顾小小微微松了口气。那妇人欣喜若狂,又是一番感谢不提。 第二日,苏烈同学精神恢复了许多,也不再昏睡不醒了。看着顾小小端药送饭的忙碌身影,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当初在漕船上,他之所以答应跟着顾小小,不过是形势比人强,迫于无奈罢了。这次出来,他甚至还打算进了清河城就抽机会逃跑呢。千算万算,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中了时疫,一病不起。若是没有顾小小的照顾,只怕自己就要抛尸荒野了。 他还要走么?那样,似乎就是不忠不义了。 在苏烈同学的纠结中,他的病还是迅速地好转了。那个孩子的病也好的很快,到了第五天,苏烈已经基本上完全恢复了,默默地接过喂马采买等活计。孩子的喘息也好了,嘴唇、鼻翼两侧、指甲也不再发紫,更让人高兴的是,孩子不但已经脱离了昏迷,而且可以在醒来时,与他的娘亲说上几句话了,还嚷着饿,喝了些软烂的米粥。可以说,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了。 顾小小一边庆幸古代人的身体对抗生素的敏感,也庆幸,幸好这个时代还没有超级细菌那种恐怖的东西。 第六天,孩子已经大好了,都能在坐榻上玩耍了。母子二人对顾小小谢了又谢,那妇人还一再坚持给顾小小做奴偿还恩情,被顾小小婉拒了。妇人自然对顾小小谢了又谢,这才带着孩子离去。 第七日,顾小小见苏烈同学恢复的很好了,就打算着,第二日启程上路。当日,就让苏烈同学外出采买路上用的东西。顾小小则在坐榻上慢慢整理这一次看诊的经验体会。并从空间里找出几本中医方剂,其中一本还是爷爷当年强逼着她背的实用方剂,将那些经过临床验证,疗效确切的治疗流行性感冒和肺炎的方子整理出来,一并附在总结之下。最后想想,又将双黄连和清开灵、蛇胆川贝液等成药配方和制作工艺录了下来。 正伏案努力呢,就听得大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茹儿蹦蹦跳跳的去开了门,不一会儿快步返回来,向顾小小回道:“公子,门外有一位老道士要见你。” 老道士?顾小小心中疑惑,她到了这个世界,见过的名人不少,但实在与佛道两门没什么牵扯啊,怎么会有道士上门呢? 不过,心中疑惑归疑惑,她还是整整身上的衣服,趁着茹儿转身的片刻,将桌上的书籍资料一起收进空间,这才走出门,去见那所谓的老道士。 “无量寿!贫道冒昧打扰,还请见谅。”知道冒昧还来?顾小小满心腹诽着,一边打量着门外的道士。 就见这个道士大约四十来岁,容貌普通,个子不高,目光镇定坦然,算不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却也自有一股超脱世人之外,又心怀百姓的异样气度。让顾小小也禁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 “道长客气了。”顾小小口里说的客气,身体却没动一动,堵在门口。“请问这位道长登门为了何事?” 那道士的目光也只是在顾小小身上一晃而过,听得顾小小问话,又稽首道:“此次时疫流行,各大医馆,包括老道我,却都束手无策。没想到,一个已得了肺痈的孩子居然也已经就活了,老道这才赶过来,只为了拜见医道前辈,还请小童替老道通传。” 哈?通传?顾小小一时有些好笑,她在这个院子里称老二,就没人敢称老大,让她通传,通传给谁啊? 顾小小又打量了打量这个怪模怪样的老道士,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头儿神情恭谨,低眉顺目的,挺好玩儿。但是,不提别的,只说对方为了治病救人,听到消息就专程过来拜见的精神来看,还是很值得后代那些开大处方、揣大红包的医生们学习的。 也就收了一闪而过的玩笑心思,同样正色道:“这位道长,我们这里,只有我和朋友二人。并没有什么医道前辈。” “啊?”那老道的神情明显的有些失落,但转瞬,又问道:“那张许氏的孩子难道不是在这里治好的?” “是。”张许氏就是那名妇人,顾小小也不否认,她本来就有将药方送出去治疗这场流行性感冒,如今有人登门,而且明显的是个医痴的人,将药方送给他,比她自己出面更妥帖,也更省事(歌:我看主要是后一种原因吧!小小:无视,直接拍飞……)。 看那道士怔怔地盯着她,眼中满是怀疑,顾小小不由失笑,“道长,我跟爷爷学过一段医术。用来治疗张许氏孩子的药物,也都是爷爷配置好的成品。” “哦?那么,请问公子的祖父现在何处?能否给贫道引见引见?”那道士一听顾小小提及爷爷,立刻两眼冒光,满脸兴奋地发红。 “爷爷……”说到爷爷,顾小小只觉得一阵酸苦,强压住涌上来的泪意,“爷爷,他不在这个世界上。”隔了一千多年,爷爷如今怎么样了?接到她失踪的消息,会不会过度悲伤,伤了身体? 看到顾小小这个表情,道士神色一黯,随即稽首道:“无量寿。很抱歉,贫道不知先祖……” “啊,没事没事。”再让这个臭道士说下去,还不知说出什么来呢,顾小小可不想爷爷被他这张乌鸦嘴诅咒,急忙出声打断了道士的话。 说完,两人同时沉默了。 好一会儿,顾小小开口道:“道长,你这次来是为了治疗时疫的方药吧?” “呃,”道士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但被人家直接点明自己的意图,似乎还是有些尴尬,毕竟,这样神奇的方药,恐怕人家也都是作为祖传之密,又哪里肯轻易示人?不过,对于治疗时疫的急切和对医术的痴迷,还是让他厚着脸皮承认道,“是的。” 能如此坦诚,说明对方至少不会动什么坏心思。 顾小小微微一笑,侧身道:“那道长请进吧。” 道士似乎颇为意外,怔了怔,随即点头,跟着顾小小走进门。 进屋之后,顾小小给道士沏了杯茶,告罪一声,走进西间,将自己整理好的资料从空间里拿出来。把最后一点儿补完,回到客厅。 她也没立刻将手中的东西交给道士,只在那道士对面坐下,喝口茶,状似随意地问道:“还不知道道长如何称呼?” “哦,贫道姓孙,道号思邈。”道士的话刚说完,就听得啪嗒一声响,顾小小手中的茶杯已经落地。 “怎么了?公子,你……”顾小小呆愣愣地盯人的目光太过灼灼,让孙思邈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同时在心里暗暗回忆,自己什么时候与这位公子有过仇怨么? “你,你真的是孙思邈?”顾小小完全不理会道士的询问,进而反问回来。 孙思邈茫然地点点头,可是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与这个小公子有什么牵扯,不知道对方为何对自己反应这么强烈。 “呵呵,呵呵,好,好。”顾小小开心地笑着,这才彻底放心自己的方药不会所托非人。若是说这个时代什么人最能让这些方药充分利用的话,除了孙思邈,不做第二人想。话说,人家可是药王啊! 孙思邈呆怔片刻之后,看着顾小小的目光渐露出沉思之色。注目良久,微微颌首,低声自喃道:“痰涎壅阻之癫症。” 那边顾小小满心欢喜,哪里知道人家药王已给她下了疯癫的诊断,好一会儿才平复了鸡冻的心情。这才从袖袋中取出资料,递给孙思邈。 拿到手稿,孙思邈哪里还顾得理会顾小小是否疯癫,急忙低头看了起来。他看的时分专注,面部表情也随之时时变化,时而皱眉,时而咧嘴,时而茅塞顿开喜色满面,甚至手舞足蹈……不一而足,丰富非常。顾小小在一旁也只有暗叹,果然是医痴,一看到新的药方,居然状若疯癫了。她要是知道先前孙思邈给她下了个同样的诊断,不知心里会作何想。 孙思邈看手稿看的投入,而且颇有些已经沉浸进去的样子,完全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和身在何处,顾小小也不打扰他。她再次走进西间,从空间里拿出隋唐史,查了查孙思邈那一部分的资料。 孙思邈,生于541年,当时还是西魏。幼年体弱,18岁立志从医,20开始为人看病。此后,无数次出游名山大川,拜访名医,采药,进行临床实践。直到682年,在祖籍去世,享年141岁。 够长寿的!呼,合上书本,顾小小吁了一口气。 大脑在片刻的空白之后,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随即,听到外屋孙思邈感叹的声音:“原来如此,原来竟可以如此啊!” 39、第四十章 顶缸的 第四十章 顶缸的 孙思邈对顾小小拿出来的手稿资料推崇备至,对于顾小小能将这等秘传拿出来共享的举动,也是大家赞扬。顾小小却只是含笑听着,并不答话。孙思邈老先生夸到无词可夸之时,这才发现对方的不同,不由打住话头,略略沉吟之后,问道:“小公子这套方略拿出来,可是需要什么补偿?” 顾小小仍旧笑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反而问道:“那么,孙道长觉得这些东西,拿什么换比较合适?” “呃,这个……”孙思邈被噎的一滞,老脸禁不住红了。人家手握这等秘传,漫说金银之物,只要治了此次时疫,那神医之名只怕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名利双收对于人家来说根本如探囊取物,而他却连最低速的金银都拿不出来。 顾小小的嘴角含着一丝微笑,默默地喝着茶,直到孙思邈老先生脸上的窘迫渐渐退去之后,她才自然地抬起头来,正视着对方的眼睛,道:“孙道长,我虽然有爷爷传下的方药,但,爷爷在的时候,我却并没有好好地学习医术。到如今,虽然手握方药,却有些不知何处下手之感。” 医术当然不是单凭背几本医书几篇方药就行的,对于这个,孙思邈倒是很有同感,赞同地点点头。 “爷爷见不到了,我却想学习医术。”顾小小的眼睛望着斜前方的虚空,稚嫩的脸上却带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伤感和没落。好一会儿,她收回视线,回望着孙思邈,缓缓展开一个淡淡的微笑,“孙道长,若是我想拜您为师,学习医术,您能收下我这个徒弟么?” 这个问题提得太过突然,孙思邈毫无思想准备。他怔了怔,垂下目光沉思半晌,方才抬头正色道:“小公子家传的医术,可以说已是贫道究其一生都无法攀越的……这个,小公子若是想学医术的话,并不用拜我为师,若是又不懂得的地方,你尽管拿来,贫道愿意与小公子探讨。” 顾小小暗暗撇嘴,她就是想拜孙思邈为师,一是为自己找个身份。二来,据历史记载,这个老道不但寿命长,唐太宗、唐高宗等几朝的皇帝都对他尊敬备至,而且,主要是他医术高的同时,医德还非常好。虽然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但却很少以此换取钱财,更几次拒绝了朝廷让他出仕为官的要求。这样德艺双馨的人,顾小小也是真心地希望自己能够拜他为师。 “孙道长,是不是觉得潇的天资太差,不宜学医呢?”顾小小揭去了脸上的平静,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两只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孙思邈,满是对自己的不确定和对未来生活的迷茫。 孙思邈只被她看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他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目光,微微低下了头,开始在心里自我谴责。人家这么小的孩子毫无心机的将家里的秘传交给他,毫无条件,只不过想跟着他学习医术,自己居然还在最初生出了推拒之心。而且,看眼前这个孩子透亮清澈的眼睛,还有得当的举止,沉稳的气度,哪里会是天资不好的样子,这明明就是个天才啊!虽然他还没收过弟子,从前也没有收弟子的打算,但真的收这个孩子为徒,似乎也是不错的一件事呢! 这么想着,孙思邈禁不住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吧!” “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几乎在孙思邈话音刚落的刹那,顾小小已经欣喜地对着孙思邈拜了下去。 嘿嘿,老道士,终于上套了。 简单的行了拜师礼,孙思邈就和顾小小讨论起治疗感冒的方药来。其间,茹儿和万氏送上了早餐,师徒二人吃了,仍旧继续讨论。 顾小小将现代的一些治疗感冒的理论和做法说出来,让孙思邈又感受了一次醍醐灌顶的滋味儿。同时,他也将自己多年来行医用药的经验提出来,给顾小小的方药做出了补充。果然,经过药王改善的方药,病因病机并发症都被考虑了进去,药味的加减配伍也更加合理,就连老弱和青壮的用药也做了区别……这样的方药,不得不说已经臻于完美了,就连顾小小也不得不赞叹不已了。 师徒俩讨论的畅快,心情也都好的不得了。正说着饮食起居的注意问题,出去遛马的苏烈同志回来了。 进门看到上座的孙思邈,苏烈并没表现得怎么意外。听到顾小小介绍是她的师傅,苏烈也恭敬地施礼见过。 之后,苏烈才开口道:“门外多了好几个人,似乎有些不对。”说着,目光还看了看孙思邈,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孙思邈活了那么大岁数了,哪能听不出一个毛头小伙子并不算隐晦的怀疑。急忙正色道:“贫道此来,并无他人知晓。” 苏烈还是一脸的不认同,倒是顾小小并不为意。毕竟,孙思邈都能够打听了找来,别人对她这里起了兴趣也很正常。谁让那流感时疫让全城几乎人人自危了呢。 三人正猜测着,门外的是何人,就听得敲门声和随后茹儿的开门声。 顾小小看了看堂中的一老一少,自己起身迎了出去。 大门外停着一辆双驾马车,马车很豪华,驾车的马儿也异常神骏,就连站在马车旁侯立的车夫和两个仆从,也穿着不俗。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就站在门外,身穿青色款袖长袍,博冠大袖,腰缠玉带,气宇轩昂,丰神俊朗,竟十足一派魏晋士族的打扮。顾小小心里对来人的身份已有些猜测。不过她却没表现出来,很有礼地上前询问:“不知何方高士光临寒舍?” 那中年人捋着几缕长须,嘴角微微上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他上下下下对顾小小打量了一番,这才道:“老朽崔熙煜冒昧到访,还请代为通告。” 哦,知道冒昧还连声歉也不道,着实太过无礼,也太过自大。顾小小懒得应酬他,点点头道:“好,请在此稍等。” 哼,最好让他等上一天。反正她这主人在他眼前,他也视而不见,她也没必要在上赶着巴结他不是。 “公子……”茹儿在一旁看的迷迷糊糊的,见对方这么无礼,自家公子还一脸平静,不由地替他抱不平起来。忍不住就叫了一声。 哎呀,恐怕坏了。顾小小心中暗暗叫声糟糕,脚步却不停留,径直奔进堂屋,将门外的情形说了。 孙思邈沉默片刻,终是叹息道:“想来他们也只是用来疗病,并无其他。” 于是点头答应着,顾小小这才规规矩矩地从屋子里走出来,瞥一眼侯在门口的那个博冠高士,心中暗笑,师傅用来干嘛的,有来麻烦用来顶缸的呗! 很快,那位崔高士就被顾小小请进门来。孙思邈自然以主人身份进行接待。顾小小则干脆懒得听他们说什么,招呼茹儿给两人上了茶,她则给苏烈递个眼色,退了出来。 不多时,孙思邈与崔高士相携而出,顾小小见孙思邈看向她,似乎有话要说,她赶忙躬身一礼:“师父尽管放心去,徒儿在家一定将师父安排的功课做完。” 孙思邈怔了怔,虽不知道顾小小口中的功课是啥,却也无法在客人面前询问,只得点了点头,随那高士一起离开。 呼呼,顾小小站在马车车辕上,看着被抛在身后的清河城,咧着嘴笑了。与时疫奋斗的事儿,就交给师父去做吧。她这个乖徒儿好好钻研医术药材就好。当然她也会顺便采采药,寻寻宝。 一路沿着大运河南下,经临清、馆陶、武阳、魏县、繁水,过内黄、临河、黎阳、汲县、到达新乡。 再往前走不远,就是东都洛阳了。顾小小站在新乡的一家客栈里,默然片刻,终于还是敲响了苏烈的房门。 “我这一次让你与我一起去大兴,是想让你参加今年的军演,争夺冠军侯。可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先争取一下你自己的意见。若是你同意,那么明天我们继续上路。若是你不愿意就此进入军中效力,那么,明早你就可以离开此地,会转家乡了。”说完,顾小小看了苏烈一眼,见他愣愣地,看不出脸上是喜是悲。也不再勉强,说声好好休息,转身出门。 就在屋门在她身后关闭的刹那,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我与你一起去大兴。” 顾小小没有回头,弯了弯嘴角,挥挥手,回房安置去了。 又过了几天,从东都洛阳的东门,驶进来一辆马车。一名青衣少年坐在车辕之上,神色放松,怡然自得。 洛阳地处河南西部高原上。“隋帝辟地二百里为西苑,诏天下进齐花,易州进二十籍牡丹……”,从此洛阳牡丹甲天下。 洛阳城内,陆路“都内纵横各十街”;水路河渠如网,处处通漕,整个漕运系统以洛水为中枢,南北两翼遍布河渠:北岸有漕渠、e水、泄城渠,南岸有通济渠、运渠、分渠,还南引两条伊水与运渠相通。 从都城与外界交通看:陆上,城址西移后,控制了伊洛e涧四河的谷口,都城成为洛阳平原陆路交通的枢纽;水上,洛阳城跨河而建,为伊洛e涧四河纵横交错的中心,同时隋炀帝开凿南北大运河,在所开四段运河中,除邗沟与江南河的衔接点在京口以外,其它三段的中心衔接点都在洛口,洛阳成为全国水运中心,“北通琢郡之渔商,南运江都之转输。”同时,都城置身于伊洛河盆地的广大地城,使洛阳得以成为世界大都市之一。同时新址控制了伊洛e涧四水,使城市供水更为丰沛,可以更好解决规模庞大人口众多的都城的供水问题。 也正因为洛阳的地理位置和便利的交通,从而成为全国经济的中心。南下北上的货物,大都在此中转。从而,也造就了洛阳坊市的繁华。 自从进了城,顾小小就干脆钻出马车,与苏烈并坐在车辕之上,观赏一千年前古帝都的风貌繁华。 进入坊市,更是满眼的热闹繁华。满眼的招牌幌子,喧嚣的市声,往来如流水的车马,鲜亮美丽的仕女人物……无不让顾小小惊叹连连。她简直有些看花眼了。 好不容易才从这片兴盛繁华的景象中挣扎出来,顾小小二人选了一家中等的客栈投宿。 冬季军演的时间快到了,而他们还有好几百里路要走,时间很有些紧张了。及时洛阳再繁华,来让人流连,他们也只能在这里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得赶路。而且,两人商量好,放弃马车,改为骑马赶路了。 在房间里洗漱收拾了,顾小小和苏烈一起到大堂用餐。正等着伙计上菜呢,就听得门口一阵喧哗,顾小小探头看去,就见两个少年正在店门口下马。 看了一天的风景美人,按正说顾小小此时应该有些审美疲劳了。但她还是在抬头看到那为首走进来的青衣少年,还是瞬间呆住了。 40、第四十一章 偷马贼 第四十一章偷马贼 苏烈是背朝门口坐着的,门外的喧哗他当然也听到了,但他并没有在意。直到见顾小小两眼冒光地看着门外,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扭回头看过去,登时也是双眼一亮。 门外的伙计正将两匹马牵着,准备带到后院的马厩里去。但是,那两个迎客的伙计刚刚靠近马身,还未摸到马缰绳呢,其中一匹通体雪白只有额头一点鲜红的骏马就希律律一阵嘶鸣,前蹄高高抬起,竟人立起来。幸好,那两个伙计牵马牵的也算是了解些马匹的习性,听到那马儿嘶鸣,就知道不好,倒退来不及了,都是就地一滚,这才堪堪躲过那匹马踢过来的斗大的两只马蹄。不过,却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竟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那两名少年闻声回头,看到伙计的狼狈相,那红衣少年哈哈一笑,回头看一眼仍旧沉静的青衣少年,道:“三哥,你这匹马性子暴躁,倒忘了提醒这俩小子了。” 青衣少年似乎对红衣少年的笑不太赞同,摇摇头,“幸好没有伤到人。”说着,转回身,亲自将那两个伙计扶起,又从怀里掏出一串肉好,放进伙计的手中。“我的马儿性子暴,你们担待些。” 说完,回身走到那匹白马旁边,轻轻地拍拍马头,另一只手慢慢地抚摸着马背,使得那匹马慢慢放松了警惕,这才招呼两个几乎吓破胆的伙计上前,将马缰递到他的手中,又细细地嘱咐了几句,这才看着伙计战战兢兢地将马匹牵去后院。 “三哥,不是小弟我说你,那两匹马又没伤着人,你用得着那样子对他们吗?”见青衣少年神色冷淡并不理会,红衣少年有些意味索然,跟着他三哥身后进了客栈,却仍旧低声地嘟哝着:“不就俩贱民罢了,犯得着么……” 抬头,正看到三哥回头冷冷地扫过来一眼,红衣少年赶紧住了嘴。表情却有些不乐意了,一直嘟着嘴跟在他三哥身后。 看得顾小小暗暗摇头,一个被惯坏的小孩儿。 “你看到那匹马没?”很少八卦的苏烈,此时压低了声音对着顾小小贼眉鼠眼的道。 “呃,哪匹马?”顾小小被突然的问题弄得一愣,在看到苏烈贼亮贼亮的眼神后,突然想起来了,“那匹踢人的白马?” “对啊,就是那匹。”能够得到顾小小的回应,苏烈的热情更为高涨起来,“那你知道是匹什么马么?” 顾小小已经收回了心思,低头开始吃饭。听到苏烈这个问题,连头也没抬,直接摇头道:“不知道。”她又不是马贩子,也从未喂养过马,哪里知道马匹的品种啊。更何况,即使她在现代对马匹有过接触,估计到这个时带来,名称啥的也早不同了。 苏烈已经完全沉浸到对那匹马的执念中去了,丝毫没有怪罪顾小小冷淡的语气。 “那匹马浑身雪白,就脑门上一撮红毛,远处看去就像雪地里一盏灯一样。又因为它跑的极快,日行千里,故而名字叫做‘千里一盏灯。’长途跋涉和负重最好,实乃极罕见的宝马。我看这匹马,体格雄健,特别神骏,还保留着一些野性,肯定是从大宛千里运来的神驹……” 苏烈在那里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却也吃饭说话两不误,等顾小小吃饭,再看他,人家竟已经吃了五大碗干饭还将桌上剩下的菜肴都呼啦光了。看得顾小小那叫一个暗汗不止。 不过,听苏烈巴拉了一晚上宝马名驹,顾小小对那匹马倒也生出一份心思。若是能够弄两匹那样的神驹放到空间里,那以后可就不丑宝马良驹了。 吃晚饭,苏烈托词去照看下马匹,一刻不停地赶去后院的马厩了。顾小小暗暗鄙夷了名将兄一番,施施然地回了房间。把门窗关好后,直接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药田郁郁葱葱,开始种的那些人参差不多都达到了千年,转为紫玉人参了。灵芝也都差不多都转为了九叶紫芝。当然,顾小小也在黑土地里种了不少人参,那些就年份不等了。那一株紫色和赤红的植物又长大了一点儿,只是相对于人参急速的变化,这两株药物就显得生长特别的缓慢了。进了空间足足有一个月,换算成空间时间,那就是三四百年了,那株红色的倒是长高了不少,从一个小苗俨然长成了一个小树,但也不过半米高,照这个速度,若是瞪它长成大树,估计还至少得过一两年。另一株紫色的更绝了,人家长得很好,也没有萎蔫的样子,这么长时间,竟然只在顶部长了刚刚萌发出两片极小的叶芽,估计要是等它开花结果,顾小小得努力使自己活的长久一点儿了。 顾小小站在药田旁刚刚看了看药材的生长情况,大黑一家、小金一家就都围拢上来。一个个挨着她亲热起来。倒是白虎和那一对金雕,虽然看到她也有欣喜,却似乎都保持着一份冷静,只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与黑、金两家亲热,却并不凑上来。这让苦苦躲避着黑、金两家难以承受的热情的同时,对这几只的冷淡也有些怨念。看来肉食性动物,天生就会比较冷感。这不,那对金雕连毛还长齐呢,就知道矜持和冷淡了。简直与那只骄傲的白虎有一拼。哼,顾小小决定鄙视它们! 不过,顾小小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与白虎和一对金雕都亲热了亲热。唉,不要鄙视她,谁让小白和大丑二丑都非常的有爱呢? 进行过了例行的感情交流,顾小小爬到小山上的温泉里,将自己泡进热乎乎的温泉中。温泉边儿上,放着用灵泉沏的空间龙井茶,旁边摆着一大盘各式水果。顾晓晓一边泡澡,一边吃着水果喝着香茶。嗯,这小日子舒服的。 泡够了温泉,顾小小又钻进空间里好好地睡了一觉,起来继续收拾药田,陪黑、白、丑、金四处玩耍。很快顾小小又有了一个惊喜的发现。小金一家已经搬离了她给它们垒的窝儿,而是跑到那座高山峭壁上的一处山洞里。顾小小跟着小金踏进山洞,就见这个山洞入口很小,越往里走越是开阔,走了约摸五六十米深处,竟然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天然石殿。偌大的空间,方圆足足有五六百个平方,高也足有十几米。而且,不知从哪里有缝隙,整个石殿竟然都有自然光,一点儿也不暗。而在这石殿一侧的一个凹槽里,竟然有十多个酒盏形的金色鸟窝,在微微暗淡的凹槽里,泛着柔柔的金色光芒。 燕窝?还是金丝燕窝?顾小小再一次惊喜到了。 只是,很快顾小小就从惊喜中缓过神来。小金一家还都未成年,一群幼鸟筑窝本来就太难了,更何况顾小小对滥采燕窝实在没啥好印象。总觉得太过不人道,太过残忍。所以,她一喜之后,还是准备离开这里。却不想,她刚刚转身,一只金燕(原谅她吧,一窝小金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她已经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了。)扯住了她的衣襟,阻住了她的脚步。 随即,另外几名金燕纷纷飞到那些燕窝上,嘟嘟嘟地啄了起来,很快就啄下来两盏燕窝。顾小小这次真的有些感动了。这些小小的东西,居然因为喜欢她竟然将自己的窝啄下来送她。 不过,感动万分的顾小小早已经忘了,鸟类都是比较忠贞的,一对金燕只需要一个窝,十几只金燕却筑了十几个窝,那多余的窝,当然并不是弄来居住繁衍的。 捧着两只金灿灿的燕窝,顾小小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回到了别墅,立刻就给自己炖了一个燕窝盅。嗯,金丝燕窝果然不是普通燕窝可以比拟的,不但糯滑细嫩,而且还天然带着一股极淡极清却又回味绵长的香味儿。吃一口,实在是从舌头香到肚子里去了。 四处晃荡了许久,顾小小盘算着外边的时间也该到了半夜时分了。她这才从空间里溜出来。悄没声息地附在门上听了听外边,确实没有了什么动静,这才溜进后院,向着角落里的唯一有灯火的地方摸过去。 因为夜里需要不时起来察看照料马匹,故而一般大的客栈马厩是不熄灯的。顾小小也就顺着这一点灯火的指引,顺着墙根儿慢慢地挪到马厩旁的暗影里。随即,她又沿着马槽匍匐着爬进了马厩,随即就开始从马群里寻找那匹所谓的‘千里一盏灯’。 嘿!终于找到了。更让顾小小高兴的是,与千里一盏灯紧挨着的马厩里的一批通体黑亮只有四蹄雪白的马匹,也极为神骏,即使顾小小不懂看马,也一眼就看出了这匹马虽然不及‘千里一盏灯’,却也绝对是一匹难得的神驹。 没想到打着一匹的注意,居然又看到了第二匹。顾小小幸福地咧了嘴。 正咧嘴傻笑着呢,突然听到进后院的门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吱扭…… 顾小小一惊,也不管不顾了,迅速靠近‘千里一盏灯’和另一匹黑马,意识一动,已将两匹马都摄进了空间之中。并且,她自己也随即钻进空间。并默默地关注着外边的动静。 41、第四十二章 泉城 第四十二章泉城 齐郡历城,就是后世的山东省会城市济南。自古就有“家家泉水,户户垂柳”、“清泉石上流”的绮丽风光。故而早就有‘泉城’之称。也有人干脆称之为‘泉都’。 自古名泉出美酒。历城号称为‘泉都’,自然也不乏美酒。这里的百姓几乎家家都会酿酒,到得开窖之时,只闻得满城酒香飘溢。而且,历城还有一眼奇泉:酒泉。据说,这酒泉内的泉水,天然就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用酒泉的泉水酿酒,那必定是佳酿珍品。 罗成来到历城,还不到开窖的季节,垂柳也都落了叶子。但青石街上不是汩汩流淌的清泉,仍旧让他惊奇不已。 一路的奔波之后,罗成已是人疲马乏,当日就寻了一处听泉客栈住了下来。 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罗成就来到大堂,一边儿用早餐,一边儿打听齐郡郡兵的兵营。 正吃着呢,就听得门口迎接客人的伙计大声地招呼道:“秦将军,这么早就去上值啊?” 罗成的注意力立刻就被伙计的一句话勾了过去。他也正好吃饱了,在饭桌上放了几个肉好,起身向外走去。 “是啊,家里的大娘这几天身体好些了么?”店外大街上,一个沉稳洪亮的声音响起。 罗成也走到了门口,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少年将军,穿着一身皮甲,身后背着两只金装锏,正在站在门口与客栈伙计打着招呼。看那少年将军身材魁梧,阔膀乍肩,容貌却端正中带着一丝儒雅之气。偏偏这魁梧的身材和他脸上的一丝儒雅,完全不同,却又奇异地并不矛盾。再加上一脸的沉稳忠厚之气,反而让人一见之下,禁不住就要生出一种亲近之意来。就连罗成也禁不住暗暗叫了声好。再听的那伙计的称呼,罗成不由暗暗猜想,这个人是不是就是那个秦琼呢? “俺娘好多了,今早俺出门,她还一个劲儿地嘱咐俺,见了秦将军要替她谢过秦将军和大娘呢!”伙计显然和姓秦的少年将军很熟,口气里带着熟稔和感激。 罗成猜的没错,这个少年将军正是秦琼。 秦琼说着又向前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人,竟大都与他打招呼。秦琼也一路兄弟、叔伯的叫着。这样的情形,让同为涿郡郡兵少将军的罗成暗暗诧异。他有些不了解,这位少年将军怎么这般婆妈,竟会与那些他很少注意的百姓如此熟络。 罗成远远地缀着,看着秦琼拐出小巷,直接走上城中大路。那里,已经有一个黑壮少年牵着两匹马等着,见到秦琼走过去,呵呵笑着,高声道:“二哥早!” 秦琼笑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扔过去。那黑壮少年欣喜地打开纸包,立时乐得笑眯了眼:“嘿嘿,今天是葱油饼呢!我最爱吃大娘做的葱油饼了……真香……”少年虽然还在说着,却大都淹没在咀嚼声中了。 秦琼摇摇头,接过一匹马的马缰,笑道:“你大娘做的饭,还没听你说不爱吃的。” 黑壮少年嘿嘿笑着,飞身跳上马,也不搭腔,一边驱动马匹,一边大口吞咽着油饼。与秦琼相伴直奔城外去了。 罗成看看跑远的两匹马,再看看自己的双腿,苦笑着摇摇头。自己看着秦琼走路,竟然也忘记牵马了。正打算回去呢,转身,就看到街道另一头又跑过来一匹马,马背上一个少年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面容俊朗,英气勃发,只是神情冷淡,目光只关注着前方的路况,对路上的行人和两旁的景色倒都是视而不见的样子。 见到这个人,一时间,罗成竟恍惚看到了自己,不禁微微一怔。 如此出色的少年将军,与刚才的秦琼和那个黑壮少年又有不同。秦琼是英武中带着儒雅沉稳,黑壮少年则是剽悍勇猛中不失活泼,而这个少年却是英气勃发中透出天生的冷淡和骄傲。 这片刻的功夫,那少年将军已驱马从罗成身边跑了过去。就在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马上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一道专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微微侧了侧头,冷冷的目光与罗成的瞬间交汇、之后错开。 只是,这片刻的视线交会,两人的心底竟同时升起一股又敌对又惊异又有点儿孺幕的怪异感觉。 不过,两人的心底震动再大,目光交会也不过是几息时间。眨眼,两人就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各奔东西。 罗成回到客栈,牵出了自己的马,却突然不想去军营了。那三个人他已经看到了,虽然并没有确认他们的身份姓名,但罗成知道,那就是他们。 ······· 夜幕四合,一所普普通通的小院,就像泉城无数个小院落一样,门口有泉水潺潺地流淌着。 “娘,我回来了。”秦琼大步踏进院门,像往常一样和母亲打着招呼。 “大娘,俺铁牛也来啦,您今后晌做的啥饭啊,这么香?”另一个洪亮的声音,紧随在秦琼的身后,也进了门。程咬金笑嘻嘻地走进来,完全不理会秦琼鄙视的眼神。 “呵呵,铁牛来啦?”秦母从灶间走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笑着打量近来的两个孩子。“今儿铁牛算是来着啦,大娘蒸的肉包子,还炖了一只鸡,香着呐!” 程咬金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一张大嘴几乎咧到后脑勺上去了。他嘿嘿地笑着,从身后的马背上解下两只野兔,送到灶间。一边笑道:“嘿嘿,还是俺铁牛有福,大娘做好吃太香,俺闻着味儿就来啦。” 一家人乐呵呵地吃罢饭,程咬金告辞离去。秦琼一边去接母亲手中的碗筷,一边道:“娘,您歇歇,这活儿俺来做。” 秦母脸上的笑意却散了去,一把打开秦琼的手,一边拿着碗筷往外走:“这些活儿那是你个小子做的?你若真的有心疼娘,就赶紧地找个媳妇回来,也算是了了娘的一块心病。” “娘……”秦琼尴尬地搓搓手,脸色窘迫地看着母亲微微佝偻的背影,心里酸涩难忍。沉默良久,终于对着洗刷回来的老娘道:“娘,那件事……那件事,您看着好就成。儿子听您的。” “嗳,这下为娘就放心了。”秦母一听儿子终于吐了口,心中大喜,连带着满脸的疲倦都一下子消散了。 她在房中的矮杌子上坐了,拉着秦琼的手,眯着眼睛端详着儿子,幽幽地道:“自从你爹去了,这十来年为娘再苦再累都不怕,就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长大,尽早娶上一房媳妇儿,生几个孙子,等为娘我去了那边儿,也好对你爹有个交待……” “娘,您别说了。这些事孩儿都知道。您觉得合适的,就去安排好了。只要,只要懂事,知道孝顺你就成。”秦琼跪在母亲面前,将头伏在母亲的膝盖上,任由母亲不再滑嫩的手摩挲着他的头顶。就如十几年前的感觉一样。不同的是,小时候的他伏在娘亲怀里,只有欢喜和温暖;此时,他再一次伏在母亲怀里,温暖依旧,欢喜却不见了,而且心底的深处闷闷地,让他喘不过起来,说不出来的难受。 只要温顺贤惠,知道孝顺母亲,也就够了吧?秦琼的心里,不知哪里钻出一个小小的声音,低低地反问着。可是,不知为何,每每母亲提及让他娶亲之事,他的心底总会冒出一个灵动的笑容。那个笑容就如夜空里的一颗星,熠熠地闪着动人的光彩,美好,却让他感到遥远地不可捉摸。 明天,刚刚受命接掌郡兵的张须陀将军就要来了。张须陀将军可是同杨大人同样的硬汉。剿匪的战绩也同样斐然。或许,张将军来了之后不久,他们就又要上战场围剿叛匪了吧,毕竟豆子坑和深泽的几股大的叛匪可还嚣张的紧呐。 想到此,秦琼心底的一丝烦闷,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 二进的小院,院子里屋舍俨然,门前柳丝低垂,虽然没有了绿色,但长长的柳丝就如女子顺长的头发,丝丝缕缕地,在风中飘动。院子里,有一眼专用的泉眼,不知怎么巧具匠心,那泉眼上安了一座叠石假山。泉水就从假山顶上的石缝里涌出来,又哗哗地流泻下来,形成了一道巧夺天工的小型瀑布,生动美好,趣意盎然。 罗士信在门前下了马,将马缰交到看门的徐伯手中。自己大踏步走进了家门。 自从母亲去世后,家里只剩下他和徐伯两个人。每日有雇佣的吴婆子来洒扫做饭,只不过,一般罗士信回来的时候,吴婆子已经做好饭回家了。所以,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家一直是安静而冷清的。 今日接到通报,知道张须陀将军明日即将来接管齐郡郡兵。这个消息让所有的将士都有些紧张,很是把闲散了一个多月的郡兵们好好操练了一番。 走进房门,看着炕几上摆放的晚餐,罗士信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平生第一次,他有了些茫然无措之感。这种感觉,就连母亲去世时,他也没有体会到过。 望着眼前的饭菜,他的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早间擦肩而过的那个少年。那个少年的容貌竟然与他的有三四分相似……而且,当他的目光对上他的,那一刹那的触动……让他异常的迷惑和茫然。 那个少年是谁,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么? 这么想着,罗士信不免想起自己小时候追问母亲的话:“娘,为啥大虎,狗蛋他们都有爹,信儿怎么没有爹爹啊?” 42、第四十三章 捉贼 第四十三章捉贼 当看清来人熟门熟路地走到马厩,从旁边的草料棚里端出一筐草料时,顾小小轻轻地吁了口气。 呼,原来是喂马的伙计啊! 顾小小伸个懒腰,放松精神回头去看自己的战利品,却登时惊出一身的冷汗。就见那一百一黑两匹臭马,竟然跑到了她的药田里,黑马还好,只是在啃着黑色药田里的一蓬银莲花,那匹白马却毫不客气地进了紫色的药田,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棵紫玉人参! 噢,奶奶个攥儿的。她这是偷了两匹马啊还是弄进来两只破财鬼?居然去吃紫玉人参,丫的,也不怕补大了暴血而死! 顾小小低声地诅咒着,气冲冲直奔药田。她要誓死捍卫属于自己的私有财产! 见到顾小小靠近,那匹黑马倒是乖觉地停下了啃草药的举动,甚至小小地向后挪了一步,像是想要离开药田,却在动作的同时,扭头看向白马,见那白马仍旧大剌剌地啃着人参,它也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就地又停了下来。 顾小小将两马的动作看得清楚,心里那个气啊,你说你不就两匹马吗,怎么弄的一个和主子一个和跟班儿似的呢?而且,最可气的那匹臭白马,居然还对她这个空间的主人,完全无视?! 哼,奶奶个攥儿的! 顾小小驱动意识,联系上正在山上睡觉的小白。然后,她就将一腔怒气消散了,悠哉悠哉地泡到紫色药田旁,随手还用意识摘了串葡萄吃着,准备看好戏上演。 只是,让顾小小吃惊的是,片刻之后,她调的兵来了,却不是小白。 两只半大的金雕,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 就见俩丑飞过来之后,直扑白马,在白马头顶十几米处缓住身形,开始盘旋飞翔。一边飞,一边鸣叫。一声声尚显嘶哑的雕鸣响彻整个空间。 白马停止了啃人参的动作,似乎有些受惊般的抬起头。看到天上的还未长成的金雕,才似乎松了口气。却也不再是一副大剌剌地模样,转而看看脚下啃了半截的紫玉人参,随即快速地离开了药田。只不过,离开前,它竟然没忘记将剩下的半截紫玉人参叼起来,边跑边吃。看得顾小小在一旁几乎滚落了眼珠子。 ······· 苏烈躺在房间里,前些日子感冒加上旅途的劳累,让他年轻的身体也深感疲惫。但他的大脑却兴奋地没有一丝睡意。白天看到的那两匹马,实在太让他垂涎了。他的脑海里甚至想象出自己骑在那样的宝马上,手持长槊拼杀沙场的畅快和淋漓。苏烈同学的热血都要沸腾了。 好不容易挨到外边打了三更,苏烈翻出一身深色的衣物,又拿了晚饭偷偷溜出去买的一包松子糖和几件旧衣服揣在怀里,踮着脚悄没声息地打开房门,向着后院的马厩溜去。 马厩的灯火不知啥时候灭了,又正值阴天,天空中连颗星星也没有,到处都是黑黢黢的。苏烈凭借着自己早就观察好的马厩位置,悄悄地摸了过去。临到马厩了,他突然有一丝警醒,似乎有一个人正在附近盯着他。心中警醒的同时,他就改变了方向,没有直接去单独安置宝马的马厩,反而转身进了旁边的草料间,片刻从里边端出了一筐草料来。 嘿嘿,这下,就是有人撞破也不怕没有借口了。毕竟他们的两匹马也在马厩了拴着呢。若问他为啥喂别人的马?黑灯瞎火的,还不许走错了地方?更何况,他家的两匹马可也正巧一黑一白呢。 这么想着,苏烈悄悄地摸向宝马的单间,在经过自家马匹的马槽时,那两匹马认出是他来,正要感激他半夜来喂料呢,却见他端着草料去了别处,还愤怒地打了几个响鼻,生生地吓了他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摸索到那两匹宝马的马厩,苏烈直接将草料筐往马槽里一放,随即从怀里掏出松子糖,准备引诱宝马上套呢,一抬头,哪里还有马儿的踪影?他心中一个激灵,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害怕自己看不清楚,甚至还抬手揉了揉眼睛,之后,更是钻进马厩中仔细寻找,可笑的是,他连马厩的角落都找遍了,那两匹马却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宝马太过扎眼了,被别的人盯上了?还早他一步动手,将马偷走了? 转念,他又否定了这个结论。先不说,时间上偷马贼来不及。就凭那匹马的暴烈性子,要想无声无息的牵走那匹马,不慢慢磨上半天都不可能,甚至,苏烈来前做的打算还是今夜不成,明夜。若是那两兄弟离开,他们也跟上就是。反正,他晚饭后已经从那两兄弟的随从口中套来了消息,那两兄弟也是前往京城去的,正好顺路。 苏烈同学正蹲在马厩里纠结思索着呢,就听得院子里蹬蹬蹬的脚步声,又一个人直奔着马厩而来。 苏烈大惊,紧迫中,那人已经走近马厩,他已经来不及躲到别处去,四下一看,整个马厩都空空荡荡的,也只有马槽下边尚可容下一人爬进去,苏烈来不及思考后果,平时练的功夫这会儿全用上了,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爬到了马槽下边,屏住了呼吸。 来人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的脚步声,蹬蹬蹬地直奔着这间马厩走过来,只是,走到马厩前,探头一看,立刻发出一声质疑:“咦?” 那声音带着些刚刚变声的沙哑,竟是白日里苏烈见过的那个红袍少年! 苏烈趴在马槽下边,一颗心砰砰地狂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一般。同时心里暗暗叫苦,自己一时被那宝马迷了眼,动了偷马的心思,没想到马没偷到,此时却被人家马匹的主人堵个正着,呸,真够倒霉的了! 苏烈已经开始思考,若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动手,然后怎么逃走……这个时间城门必定是关了的,他甚至连从客栈里逃出去,要去哪里藏身都想到了…… 只是,那个红袍少年却根本没进马厩,马儿不见了,他完全没想过要四处查看马匹被盗留下的痕迹,只是惊讶了一声,转身,竟走了。而且,他还没回房间,反而朝着旁边的马厩走去。 苏烈的心还在砰砰地跳着,心思却转的丝毫不慢。他听着那少年径直进了旁边的马厩,牵出了一匹马,那马儿还喷了个响鼻…… 几乎立刻,苏烈就找到了脱身的办法。他飞快地从马槽下边爬出来,端上搁在马槽上的草料筐,直奔了出去。 “呔,兀那小贼,干什么偷我的马?”苏烈几乎冲出马厩的同时,立刻朝着那牵着马正往外走的少年大喝一声。 “嗳?”少年诧异地回过头来,看到苏烈端着一个草料筐站在马厩前,心里也为自己牵了别人的马有些心虚,竟一时回不上话来,只喏喏道:“我,我没偷马……” “嗳,没偷马?那你半夜三更牵着我的马往外走是干什么?”苏烈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怒气冲冲、正义凛然地大声喝问。 那红衣少年在家是兄弟们排行最小的,自是父母宠爱,兄弟让扶,何时受过这等质问,而且还是质问他偷马?登时也生气起来。 少年头一扬,也不走了,哑着嗓子回道:“谁偷马了,就你这匹劣马,白送给爷,也都不惜的要,怎么会来偷?” 苏烈嘿嘿冷笑一声,大踏步走过去,与那红衣少年站了个面对面:“好汉做事好汉当,偷都偷了,还不敢承认,你还好意思算个男人?” 苏烈这句话说的就有些重了。自古以来,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质疑他的性别身份,特别是未长成的少年,更是重视自己是个男人这一点,绝对容不得他人质疑。 少年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手中恰好提着马鞭,连想都没想,抬手兜头盖脸地朝着苏烈抽了下去。 苏烈是谁啊,不说他天生神力,又从小练武,就是真刀真枪的战场,人家也好歹跟着父亲剿过匪不是,哪里会被一个少年的鞭子抽中。更何况,苏烈说出那些话,心里早存了激怒这个少年的主意,自然也做好了应付少年暴怒下动手的准备。手中的草料筐一举,就把少年抽下的鞭子挡住了。不过,鞭子是挡住了,那鞭子抽到草料筐里带起的草料他却没有防备,嘭的一声,无数的随草料碎块草末飞溅起来,洒了他一头一脸,呛得他一整猛咳。 “嗳,你偷马还打人!”苏烈一边咳嗽着,一边躲着少年不断抽下的马鞭,还不忘一边大声咋呼。 他的目的当然不是挨打,只不过,他这人有个毛病,出了手的事儿,没得到大的,怎么着也要捞点儿小的不是?更何况,有人上赶着给他送好处呢。 那少年则完全陷入到了暴怒之中,完全忘记了前因后果,只知道高举着马鞭,一鞭子接着一鞭子的大力抽下去,直逼得苏烈一步步倒退着,他手中举着当鞭子的草料筐也很快被抽烂,终于,草料筐噗一声被抽散了架,苏烈手中拎着几根破荆条,眼看着鞭子再一次抽下来,他却面临着挡无可挡、避无可避的局面…… 少年见这个情景,只觉得很有成就感,手臂抬起,一马鞭更加用力的狠狠抽下……看样子,他不抽死苏烈,也最起码打着打残的谱儿了。 顾小小好不容易打发了两匹败家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呢,就听得空间外边嚷嚷起来了。 43、第四十四章 玄霸气伤 第四十四章玄霸气伤 外边黑黢黢的,顾小小的视力虽然提高了很多,却也只看到两个黑影晃来晃去,只不过,听着动静,也将现场脑补了出来。看到苏烈同学紧急时刻,还能想出鬼点子嫁祸于人,甚至贼喊捉贼,就不得不大大地佩服了。难怪人家能够平西突厥、灭百济啊!这丫从小就是个腹黑啊! 等到看苏烈挨打,开始顾晓晓也吓了一跳,等到看到苏烈虽然后退,却脚步稳健,而且高声吆喝的声音更是气定神闲、中气十足,哪里还不知道他根本是在顺着另一个人做戏呢!索性驱动意念弄了一堆水果坐在空间里看起戏来。 草料筐被抽烂,眼看又一鞭子就要抽到苏烈的头上…… “四弟!住手!”一个少年随着一声厉喝冲到场上,伸手将那红衣少年狠狠抽下的马鞭一把攥住。“四弟不许胡闹!” “三哥……”红衣少年的手动了动,却被他三哥紧紧地握住,哪里能够抽动丝毫,心中爆发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再看平时里就爱管他的三哥一脸严肃,登时有些心虚。 “哎哟,哎哟……” 红衣少年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看到家长一样,正扯着三哥的袖子想诉说一番呢,就被一阵惨厉的痛呼声打断。哥俩这才记起,地上还有一个人……而且,似乎人家还是受害者…… 哥俩急忙扭头看过去,就见刚才还活蹦乱跳,根本没挨上鞭子的人,此刻正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竟好似受了重伤一般。 三哥狠狠地瞪了红衣少年一眼,放开马鞭,走到那痛苦翻滚的人身边,欲上前查看一下对方的伤情,哪想到人家却打着滚儿,不让他碰。他心里隐隐有些疑惑,在查证之前却也不便发作,只好缩回手,和声问道:“这位兄弟,请问你哪里受伤了,在下这就派人去请郎中吧!” 他这一问,苏烈的痛呼声更大了,间还夹杂着愤懑的指责:“你弟弟要偷我们的马,还打人……哎哟……哎哟……” 青衣少年的脸色越发阴郁了。他却没有立时发作,只是仍旧耐心地做苏烈的工作:“我弟弟做得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不过,你的伤……” “偷了马,还打了人,道个歉就算完了?”苏烈继续愤满着。一句话,将那青衣少年噎的半天递不上话来。 “三哥,我没有……”红衣少年怒吼一声,眼看又要暴走。三哥回头冷冷地一个眼神,就将弟弟的怒火灭了。 “这位公子,小弟年龄尚小,做错了事,在下作为他的哥哥,向你道歉!同时,也愿意做出补偿……”青衣少年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却仍旧压着性子,尽量和声温言地商量着。 “补偿?怎么补也补不了我受的伤啊……”苏烈同学不依不饶。哼哼,他赔了那傻小子演了大半夜戏,为的什么?哪能便宜了这哥俩。 “仁兄但有什么请求就请说,我兄弟们绝不反悔。”三哥此时也大致看出地上的人实在没受啥大伤,要不然,哪能还有精神在这里讨价还价。 “真不反悔?” “真不反悔。” “什么要求都行?” “嗯,什么要求都行。” “好,你给我一匹千里一盏灯吧!”提及宝马,苏烈同学连痛呼都忘了装了。 见他如此,那青衣少年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不过却又怀疑,四弟这鲁莽的性子做错事很正常,但这个人却也太过狮子开口了吧。要知道,那千里一盏灯乃西域名马,整个西域恐怕也不过几十匹。运到中原的更是极其罕见,可谓千金难求。更何况,这一匹可是他十四岁生辰时,因他喜武有成,父亲送给他的生辰礼物,他可是爱如珍宝的。他居然张口就要一匹,还真够敢要的! 青衣少年略一迟疑,苏烈立刻大声呼痛:“哎哟,哎哟,我就知道你们是哄我的……我的头好疼啊,我浑身都疼啊……” 见苏烈疼的满地打滚,而且还不让碰,一碰,疼的更厉害,喊得更大声……青衣少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一咬牙,忽地站起身来,“罢,罢,罢,我就将千里一盏灯送与你!”话虽出口,听少年一字一字往外蹦的样子,估计心痛的在流血了。 那红衣少年愣愣地看着,听到三哥竟然答应将他最心爱的宝马送人,终于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了,心里不免滑过一丝愧疚。但眨眼,他突然想起,三哥答应了人家,可是马儿被偷了啊,那拿啥给人家啊! “三哥,”他扯了扯三哥的衣袖,却换来了三哥的一记眼刀。红衣少年瑟缩一下,却不得不再次扯了扯对方的衣襟,壮着胆子道,“三哥,宝马不见了……” “什么?”弟弟的话仿佛一个霹雷打到三哥的心上,他下意识地惊问了一声,却不等弟弟的回答,身形一晃,直接飞掠进马厩——可是马厩空空,自己爱如心尖儿的宝马却不见了踪影! “御风……”少年呛呼一声,竟登时喷出一口血来,随即萎软在地。 “三哥!”红衣少年见此情景,几乎惊脱了魂儿,大叫一声冲进马厩,将他的三哥抱了起来。 “三公子,三公子……”哥俩的随从跟班儿也都一窝蜂地拥进了马厩,呼天抢地乱成一团。 客栈的掌柜伙计们也都被惊醒赶了过来,原本见苏烈打滚耍赖还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呢,谁知道眨眼间,不但人家的客人的马在客栈丢了,客人竟也因此惊怒吐血……看这几个衣着光鲜,特别是吐血的兄弟俩更是气宇不凡,带的仆人也都非庸手,个个体形剽悍不提,就说那凛冽的眼神和浑身的煞气,就知道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甚至还有可能是从沙场上滚爬过来的。俩少年的身份不言自喻,定是高官显贵世家大族的子弟……这,就不是什么热闹了,若是这少年真的因此死了,那可就是塌天大祸了。 客栈掌柜战战兢兢地,欲上前又不敢上前,正焦急着呢,俩少年的一个仆从终于醒过神来,跳将起来,揪过掌柜的来,啪啪就是两耳光。 “呃……军爷饶命,军爷饶命……”掌柜的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虽说也算见多识广,可到底没见过上来就打的,登时吓的软了腿,跪在地上只顾得讨饶不停。 “哼,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两位可是唐国公的三公子、四公子,不但在你的店里丢了马,还致使我家三公子惊怒吐血……”侍从的这句话说出口,客栈掌柜更是惊得三魂去了两魂,一个劲儿的磕头。那侍从却不再动手,一把将掌柜的拎起来,怒喝道,“还不快去请郎中!请最好的郎中!” “是,是,请最好的郎中!”掌柜的如蒙大赦,晕头八脑的又磕了两个头,这才爬起来,打发那些伙计去请郎中。这边,侍从们自然将三公子抬进房去。 眨眼间,偌大的后院里,人群散尽,只剩下苏烈同学呆呆地站在角落里,喃喃嘟哝道:“……不就是一匹马嘛?丢了就丢了呗,至于吐了血……” 转念想想,若是那匹千里一盏灯是自己的,这时恐怕自己也受不住吧! 嘟嘟哝哝的,苏烈也没了心思,自己回房去了。 顾小小呆呆地坐在空间里,手里拿着啃了半个的水蜜桃,愣愣的一动不动,犹如泥雕。 奶奶个攥儿的,看着那俩少年鲜衣怒马,前呼后拥的,早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是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唐国公家的三公子四公子…… 唐国公谁啊?那可是将来的唐朝的开国皇帝李渊啊。他家的三公子四公子,不就是那个短命的李玄霸和李元吉嘛? 李玄霸是谁啊?李玄霸是隋末猛将排名第一的人物啊。英雄中的英雄,好汉中的好汉呐! 乖乖,李玄霸那口血吐得可叫一个猛啊,他不会因为自己偷了他的马,就此一命呜呼了吧? 李玄霸是哪年死的来着?顾小小终于从泥塑木雕的状态中活了过来,她挠挠头,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李玄霸死的日子。也顾不得啃桃子了,着急忙慌地跳起来,跑到别墅里查隋唐史去了。 李玄霸(599—614年)字大德,唐高祖李渊第三子,母窦皇后。李玄霸幼辩惠。李玄霸逝世于隋朝大业十年,年十六,无子。 大业十年,大业十年隋炀帝三征高句丽啊。顾小小已经知道隋炀帝还没进行第三次东征,也当然推断出,李玄霸不会现在就死。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只是,现在已是十月底了,到明年也不过两个月的功夫了。 明年…… 想起那清瘦挺拔的身影,和那沉稳大方的举止,还有得知宝马丢失忘形的疾掠……那样俊逸如风,挺拔如竹,又身怀绝世武功的少年,竟只有几个月好活了么? 顾小小回头看看正在空间草原上没心没肺撒着欢儿的千里一盏灯和另一匹黑马(咳咳,人家马儿看不到外边好不好?顾小小:怒,拍飞……),眨巴眨巴眼睛,心里,不知是懊悔,还是怎么地,一股酸涩渐渐蔓延开来。 44、第四十五章 好心使不得 第四十五章好心使不得 客栈里乱哄哄的,伙计们跑进跑出的伺候热水、请郎中,李家的侍卫们也出出进进地派人回府报信、抓药……不相干的客人们也都被吵醒了。却也大致知道了什么事,并不出门,只在门窗处探头探脑的,打听消息。 顾小小悄没声息地回了房,那些客人们的精力都集中在李家三公子的身上,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进了房间,她立刻关紧门窗,进了空间。千里一盏灯,哦,好像叫御风的家伙,大模大样地在山脚下吃着果树上的果子。另一匹黑马却比较老实,安安心心地啃着草,当然遇到被御风那家伙碰下来的果子,它也吃得兴高采烈的。脾气好得很。 顾小小慢慢走过去,看了御风一眼,终究没去搭理它,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它。反而牵过黑马,拍拍黑马的脖子,伸手用意识摘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喂给黑马,然后,摩挲着它长长地柔软的鬃毛,喃喃道:“玄狐一家叫黑了,你叫……墨水吧!” 黑马似乎怔了怔,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顾小小的的目光温和中透出一股亲近。顾小小心里软软的,抱着马头,蹭了蹭,对墨水道:“以后想吃水果就吃。”反正空间里的水果吃也吃不完,又卖不掉,顾小小也就不那么小气巴拉的了。更何况,墨水性子太过温和听话,简直让她有些心疼了。 大黑一家和小白见顾小小有些闷闷不乐,也都没贴上来撒娇,只在她旁边默默地守着。 顾小小喂完墨水,一回头看到大大小小的一圈儿,安安稳稳地蹲在她周围,先是一愣,随即扬起一个微笑。呵呵,她这是怎么了。算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大有了吧! 那位一号猛将,虽说这一次吐血是因为她的原因,可是历史上也没活过明年不是?更何况,有了她,他的命运说不定还有了变数呢。刘黑闼和苏定方都被她拐带了出历史的原来轨迹了,不是么? 见顾小小脸上露了笑,一窝黑和一窝金一群当先,首先冲了上去,挨挨蹭蹭地撒起娇来,小白和二丑看惯了,倒是没啥表示,墨水温顺也还算镇定,只有那只高傲的白马御风,惊得俩马眼珠子几乎掉出来,随即,一扭头,露出一副不屑的模样来。 顾小小也懒得搭理它,让一窝黑和一窝金亲热了个够,随即,就来到小白身边坐下,靠着小白软软的身体,开始神叨:“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唉,这里是洛阳,也有皇宫,好歹也有几名御医吧?由御医给李玄霸诊治,估计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不过,顾小小这个自言自语刚刚出口,她又立刻记起,这个时候,李渊可是一点儿也不受杨广待见的。那个继承来爵位唐国公,也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罢了。若是请御医,估计还真的请不来。 这么一想,顾小小又开始担心了。“唉,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行了没啊?” 小白被她唠叨的不耐其烦,终于决定放弃自己的沉默,用意识与顾小小沟通:“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去看看就知道啊,可是我与人家非朋非友的,怎么去?你没看到他家那些豪奴嘛?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说不定一个误会,也打我一顿咋办?” 小白的虎眼懒懒地瞥了瞥不远处的御风,顾小小的嚣张气焰登时弱了下去。她是始作俑者,她是罪魁祸首啊,人家打她也不算误会咯。唉…… 小白终于被她长吁短叹地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抖抖身子站起来,“那我去给你看看吧。” “你?”顾小小毫不留情地白了小白一眼。这头彪虎不是叫了小白就真的变成小白了吧?它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早已经从大猫长成特特特大猫了好不好?就它这将进五米的身长,接近两米的身高,再加上这么一身刺眼的虎皮,只怕它还没等进人家的房门呢,就被那群侍卫那刀箭群殴了。 小白摇摇它的大虎头,也同样一副孺子不可教的叹息模样。“我说去,并不一定是我去啊!” 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像绕口令啊?什么我去,我不去的。 顾小小发呆迷惑的时候,人家小白叹息着招过一窝金,也不知怎么交流的,那一窝金兴奋地都扑到顾小小身上来。 “把它们送出去吧。”小白懒洋洋的声音在顾小小脑海里响起。 顾小小这才恍然,原来小白的意思是派遣间谍啊。如说空间里谁最适合做这个工作,恐怕除了一窝金,还真的不能再做他想。一只白虎、一窝玄狐、一对金雕……那两匹马暂时不算……搁那个放出去都够吸引眼球的。也就是一窝金,虽然羽毛的颜色确实显眼了些,但总归人家体型小,还会飞,相对来说引起注意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什么?”听着小白翻译过来的侦察报告,顾小小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也不知那客栈老板去哪里请的郎中,居然给李玄霸开了山参、鹿茸、五味子、熟地……其他的不说,李玄霸刚刚吐血的体质,这山参、鹿茸如此大热大燥之物他是绝对经受不住的。 顾小小在别墅的小院儿转开了圈圈。转的几乎让那一堆大小脑袋都晕掉的时候,她才终于停了下来,目光坚定道:“不行,我要去看看。” 说着,她带着一只金出了空间。 她并没有自己傻傻的闯进去,而是附在一只金身上,让一只金落在了李玄霸房间的房檐上。 这时,那些伙计们已经都被打发了下去。侍卫也只留了两名,站在门外守护,另外房中还有两个小厮在伺候着。当然作为病人的唯一直系亲属,小屁孩李元吉也坐在房间里,只不过,闹了大半夜,又靠着一个暖暖的火盆,小屁孩已经倚在靠榻上打起盹儿来了。 不一会儿,一名侍卫匆匆赶了回来,手里拎着几个纸包。那些纸包四四方方的摞在一起,顾小小人的,是药包。 随后,那侍卫进房中,将药包递给李元吉看过,李元吉也只是摆摆手吩咐拿下去熬上,他则去三哥床侧看了看,转身回来继续打盹儿。 顾小小盯着一个小厮上前将药包重新包好,放在桌上,然后走出了房门,向着院子角落的厨房而去。想必是去那儿拿小泥炉和砂锅了。 药包里药她已经都看清了,出了人参和鹿茸之外,其他的药还算合宜。她只要将人参换成紫玉人参,把鹿茸拿掉,那个药方用来治疗吐血的病人还是不错的。再说,她相信,就是只用紫玉人参,也足够治好李玄霸的病了。 这么想着,她从空间里采了一株眠草,悄悄地扔进了房中的火盆中。 片刻,火盆里的眠草就化成了一缕青烟,消失在房间之中。李元吉软软地躺到了靠榻上,很快就睡熟了。站在房中的另一个小厮也靠着坐榻睡了过去。那个去拿泥炉和砂锅的小厮也回来了,刚刚把药物放进锅里熬上,也随即坐在地上睡着了。 如今还要解决了门口的两个侍卫,就可以进房去了。顾小小调出大黑,故意在那两个侍卫脚下转了个圈儿,就把两个侍卫勾走了。 好,可以动手了。 顾小小一边从空间里出来,走进李玄霸的房间,一边将紫玉人参从空间里拿出来,一边动用精神力把药锅里的鹿茸拿掉,也把单独炖的参汤换了。 哈哈,大功告成。顾小小瞥一眼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李玄霸,似乎已经看到他神清气爽地站了起来…… 咦?顾小小摇摇头,揉揉眼睛,床下站着的是哪个?难道眠草的药效已经过去了? 可是,回头看看李元吉和那两个小厮,明明还睡得很熟啊。 “你是谁?为何要害我?”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小小的身子僵直着,想要回头,却有些力不从心。 “你,在药理做了什么手脚?”清冷的声音已经贴到了近前,顾小小想要逃,却迈不开腿。 她好不容易指挥着僵硬的脖子转回头来,努力地拉扯嘴角,露出一个实在算不上好看的微笑。 “李玄霸,你好……”话出口,顾小小就几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这算什么? 李玄霸幽黑的瞳孔微微一缩,眼中的寒芒迸射而出。“是你?” 顾小小手脚冰凉,身体僵硬,嘴角的微笑已经无法保持下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却还是被李玄霸赶上逼住。 “你们一个诬陷我四弟偷马,一个跑到我房间里来在我的药里面动手脚……你们,究竟是何人?如此处心积虑的谋害我兄弟,又是为了何事?”顾小小步步后退,李玄霸步步紧逼。 最后,顾小小的后背撞到了墙上,再也退不得,李玄霸却丝毫不见放松。顾小小也终于火了。先前因为偷马导致对方吐血的一些歉疚也顾不得了。蓦地挺直了腰板,瞪大眼睛道:“你们是谁?不过是个唐国公府的公子,要名没名,要财无财,我和朋友加害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顾小小气势全开,一连番的质问,震得李玄霸也是一愣。 顾小小乘胜追击,完全不给对方一个醒神的机会:“你家四弟半夜不睡觉跑到马厩偷了我们的马,被我朋友撞见,还趁势动武,打伤了我的朋友。你去的时候也应该看到了,那匹马就在院子里,怎么还说我朋友诬陷?” “郎中给你开的药方里,加了鹿茸人参……救你这个吐血之症,若是真的吃了这两味药,还需要我们来害你吗?恐怕稍稍有点儿药物常识的人都知道,吐血之症忌服人参,更何况说是大热大燥的鹿茸?呵呵,看来是我管闲事管多了。说不定你愿意暴血而亡呢!” 说完,顾小小不再多言,一甩手,走出房去。同时,几滴醒神草的汁液洒到了房间里。 “三公子……你醒了?”离得火盆最远的小厮首先醒过神来。看到站在当地的李玄霸,欢喜地叫出声来。登时也将李元吉和另一个小厮也叫醒了。 三人欢喜地围拢上来,却见李玄霸原本苍白的脸色竟微微带了一层潮红。三人不由大惊! 45、第四十六章 大兴城 第四十六章大兴城 李玄霸被三人围拢在中间,一迭声地询问着。他摇摇头,没说什么,又回到了床上。 泥炉上的药开了,咕噜咕噜的响着。隔水炖的人参,也开始散发出特有的香气。熬药的小厮抽抽鼻子,低声嘟囔了一句:“今儿的参汤味道似乎特别香……” 是啊,李玄霸默默地应和一声。那股淡淡的稍微带点儿苦涩味道的香气,竟带了一种轻灵和悠远的味道,偏又不显得淡薄,厚重的淳淳的香…… 胸口那股岔了道儿的气息积聚在哪里,仍旧闷闷地疼。特别是方才对那个小人儿发怒时,又牵动了受伤的脉络,估计内伤又加重了吧。只是,经过那个人的一番质问之后,虽然他对药物的疑问并没有完全取消,他也莫名地不想将此事告诉别人,也不想更换那些药物。 药熬好了,李玄霸没有犹豫,缓缓地喝了下去。那汤药没甚变化,仍旧苦涩难耐。但那参汤,竟似美味一般,清远的醇香之中,竟然还有一股甘冽之意,喝一口,口舌生津,齿颊留香。 沿着喉咙缓缓滑下,清远舒畅的感觉渐渐疏发开来,充溢了全身。李玄霸的紫阳神功终于能够再次运转。胸口的烦闷憋痛,渐渐缓和了。仿佛拥堵的那些东西被渐渐清理干净一般,而且似乎整个身体的经脉都被清肃了一遍,气机血脉空前的流畅通泰……慢慢的,他在渐渐升起的懊悔之中,陷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苏烈就找来了牙子,将马车卖了。他和顾小小两人双乘,催马离开了洛阳。 临出客栈门,苏烈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却听得背后一个恨恨的声音道:“这次我三哥病了,暂不与你计较。但你记得,说不得哪天,你就会落在我的手中。” 顾小小已经踩着下马石爬上了马背,扭头正看到李元吉仍旧一身大红妆花缎袍,微微眯着眼睛盯着门口的苏烈,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戾气来。 扭过头去。顾小小轻哼了一声,这小屁孩子够记仇的,不知道,小屁孩的心里是怎么打算报复苏烈的,只不过,他却不知道,按照历史轨迹,苏烈同学可是比他长寿太多太多了。 李玄霸并没有出现,顾小小也没再想……偷马,她送了一支紫玉人参给他,也算是还了。她觉得自己在心里已经放下了这件事,轻轻松松地又一次开始了和猛将跟班的旅程。 十月底,十一月初,农历。北方的天气已经很寒冷了。一路上,道路两旁都是枯黄的衰草,光秃秃的树木,还有偶尔飞过的一只麻雀或者乌鸦,景色荒凉,无趣。顾小小也没再将大黑放出去寻找灵药。 一路顺着古运河走,河水已经结冰,没有了夏日的帆影橹声,干巴巴的发着苍茫的灰白。道路不虞有错,旅途却是乏善可陈,朝行暮宿,晃眼,十天后,顾小小和苏烈同学已经策马停在了京师大兴的城外。 看着寒风中仍旧往来不绝的车马人流,顾小小只得感慨,隋朝的经济民生还是不错的,若非遇上了隋炀帝这么一个败家皇帝,这大隋的社稷一定还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但假设就是假设,历史从来不需要假设,只有沉甸甸的现实。 两人驱马在城门□□了在武城县开的路引和齐郡郡兵的身份凭证后,守城门的士兵很详细地告诉他们,各地参加军演郡兵的集合地点。顾小小自然是很诚挚的谢过——一块五六两的碎银。 进了城,顾小小和苏烈对视一眼,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去郡兵集合点,而是找了一处干净的大客栈住了下来。 两人收拾干净了换了衣服,来到堂上吃饭。正是晚餐时分,客人已坐了大半,门口仍旧不时又车马停下。 顾小小二人选了一个不太显眼又视线良好的座位。伙计很快上了茶,两人喝茶等菜的时间,默默地打量着大堂上的食客。 就见,大堂中除了几个锦衣玉冠明显纨绔的青年之外,竟然大部分都隐隐带着剽悍之色。其中还不乏体格高壮的赳赳武夫。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这些人在这个时节聚集到京城,目的应该差不多都是为了军演而来。毕竟,普通人家的子弟若想出头很难,而这个军演的最后胜出者会直接封侯,更重要的是,凭借这么个比赛,还能直接进了皇帝的眼,最不济,即使得不了冠军侯,只要表现好,说不定也能入了哪位朝廷大佬的眼,那也比在基层军队苦熬资历好得多。 一顿饭,顾小小和苏烈听到得大都是军演的议论。甚至,据那些食客们说,外界舆论已将此次参加军演的人物排了名次,顾小小一点儿不意外地听到,被排到猛将榜首位的是宇文成都——隋末权臣大司马宇文述的孙子,后来杀了杨广的宇文化及的儿子。 至于李玄霸、罗成,甚至刘黑闼、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谁的,没一个上榜,顾小小都不惊讶。毕竟,这个时候,那些人的影响还太小。秦琼、程咬金那几个没啥,但顾小小敢确定,这次军演之后,至少这个猛将榜上会增加许多人的名字。 看一眼对面大吃二喝,好像没心没肺的苏烈,顾小小想,这一位上不上榜首,她不敢说,但一定能够上榜。 这位表现的没心没肺,容貌英挺,但不过分俊美;家世殷实,但不太过豪富;行事更是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毫无心机,看似无害,但经过偷马之事,顾小小已经看透,这丫年龄不大,却完全称得上是一个资深腹黑。 原本,顾小小带他来京城参加军演,还有点儿担心他孤身一人,又没什么依靠,会在军演中受人算计。至少,现在顾小小已经不再担这个心了。即使有算计,也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 从来酒楼、妓馆就是消息的集散地。顾小小和苏烈吃罢晚饭,已经将京城的形势和军演有关的事了解了不少。两人也没啥需要合计打算的,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顾小小回房直接进了空间。她从别墅里找出一瓶染发剂,将一窝金的金色羽毛都染成了棕色。然后将它们都放了出去。 十几只金丝燕顶着堪比麻雀的斑杂羽毛,飞向了京城的各大府邸,甚至皇宫。当然,其中一只飞进了宇文化及的府邸。 ······· 转眼,又过了三天,在参加军演集合的倒数第三天,顾小小终于陪着苏烈去报名。 头天晚上下了雪,不大,只在地上屋檐铺了薄薄的一层。但早上气温却非常低。 顾小小穿上在涿郡买的狐裘,几乎将自己整个的包起来,一上马,刺骨的寒风却还是顺着双腿窜上来,冻得浑身僵硬手脚冰冷。这个时候,顾小小真的怀念自己的越野车里舒适的温暖啊。可是看看旁边毫不在意的苏烈,还有满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她也只好叹口气,将这个念头压到心底。 府兵报名根据自己的编制,直接在皇城顺义门外的左武卫、右武卫即刻,各地赶来的郡兵,却没有直接的所属衙门,所以直接在军演地点北苑校场设了一个报名点,所有的郡兵必须到那里报名。 两人住的地方在都会市,靠近延兴门。要到北苑校场,需要斜着穿过大半个大兴城,从华林门出城,再向北走十多里,才到北苑校场所在的李家壕。这里本是汉朝练兵的地方,据说是当年汉武帝时期,卫青和霍去病练兵所建,隋朝建立之后,虽然京城重建南迁,但这片练武场却保留了下来,成了隋朝的北苑校场。 出了华林门,寒风更是无遮无拦地猛扑过来,垂在脸上生生的疼。顾小小又拿了一条羊绒围巾将头脸完全包裹住,只留出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惹得苏烈在一旁哈哈大笑。 “你受不得寒就不要逞强,又不是非得你来。”苏烈的话很明显,军演也罢,参加冠军侯选拔也罢,都是人家苏烈一个人的事儿,顾小小跟着跑来,完全是自己找罪受。 顾小小怒的不行,却也不愿意将围巾扯开与他斗嘴,只是狠狠地瞪他一眼,偷偷地拿出一个风镜戴上,然后催马疾驰。 在顾小小冻僵之前,两人好不容易赶到了李家壕北苑校场。就见虽然寒风凛冽,校场四周站岗巡逻的士兵,却仍旧顶盔冠甲,精神抖擞。一队队巡逻士兵走过,铮亮的明光铠移动间,发出卡啦卡啦的铿锵之声。 看到这些人的装扮,顾小小这才猛的记起,这个时代的比武可是需要武器盔甲的。可是她竟然忘了给苏烈准备。瞥一眼旁边难得神情肃穆的苏烈,顾小小心虚的别回了头。 “齐郡郡兵校尉苏烈。”报名处的一位书记官将苏烈的身份证明手下,然后在报名单上恭恭敬敬地将苏烈的名字记下来。 顾小小从一旁偷看,一串陌生的人名。正要撇开眼,竟突然看到在书记官的胳膊底下露出几个字:……校尉侯君集。 哈?侯君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他不是唐初的大将么? 转念,顾小小这才记起,这个时候,李渊和李世民还乖乖地当大隋的臣子呢,更何况那些依附与他们的人。 放下这段小小的插曲,苏烈也报完了名,用武城县令开的身份证明换了一块冠军侯比武牌证。两人这才恍然,军演完全是府兵的事儿,与他们这些四处凑来的郡兵完全没有关系。不过,询问过之后,也知道,军演之时,凡带着比武牌证的郡兵,也可以来北苑校场观武。 不过是一个阅兵式,还是纯粹冷兵器时期的阅兵式,顾小小没有兴趣,自己心里想着,到那天她就自己游大兴城,才不会大冷的天顶着风跑好几十里路来看什么军演。 从报名处出来,天色已晚,这个地方平时有不少驻军,所以,校场外也又几家不大的饭馆酒楼,两人骑马找了一个面馆,走了进去。 房子很矮,光线暗淡。一进门,就被一股温暖湿润的气息包围起来。冻僵的身体似乎也开始融化。 顾小小在门口站了片刻,待眼睛适应了房内的光线,这才走进去,坐在苏烈的旁边。 这是一家面馆,以羊骨熬制的浓汤做底料,面是关西风味的臊子面。爽滑劲道,有嚼劲。一碗热乎乎的面入腹,顾小小竟出了薄薄的一身汗。她舒服地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抬眼向着四周张望。 刚才,有几拨客人走进来,顾小小只顾着吃面了,都没注意看,这时四下一撒抹,就见门后的角落的桌子旁坐着一个青年。 虽然坐着,还能看出他身形高大,穿着一身皮甲,头上戴着皮贲,肩膀宽广,手脚骨骼粗大修长,仿佛隐藏着无穷的力量。在他的桌子旁,靠墙放着两支□□,虽然看外形不像马槊那般威武,那两支泛着亚光的枪头,却足以让人感到一股隐含血腥的冰冷。 46、第四十七章 撞出来的宝甲 第四十七章 宝甲 那个人看装束,应该是从郡兵里来的。但没有伙伴,也没有随从,孤身一人,顾小小注意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也就不再刻意的关注。 自从到过北苑校场后,苏烈同学一直表现的很亢奋。每日都会出去转,有时候回来,身上还有打斗过的痕迹,比如下巴上青了一块,再比如他的衣袍被划了一个口子。顾小小虽然没跟着,却也大致猜到他去做了什么。无非是到城里观察他的那些对手去了。因为大部分郡兵参赛人员还是住在朝廷提供的地方的,不算难找。更何况,还有固定住址的府兵将领?只是不知道,与苏烈同学交手的人中,包不包括那个排名第一的猛将宇文成都呢? 第二天,苏烈又出去了。顾小小也随后上了街。她想要给苏烈买一套盔甲和一把武器。这是参加比武最基本的配备。 一路走,没看到武器店,却先看到了一家绸布庄。顾小小不记得什么时候在书上看到过,丝绸替身穿着,在战争中能够减少武器的伤害,而且,由于丝绸的柔韧性,可以缓冲一部分伤害,而且,蚕丝对于伤口的处理什么的好像也有作用……汗,顾小小记不清了,但不妨碍她立刻走进绸布店给苏烈定做了两套丝绸中衣,并留了客栈的地址,第二天绸布庄的伙计会将衣物送过去。 有用没有的,反正人家小小同学也不差钱不是。 离开绸布庄,顾小小继续逛街。逛了好半天,从城东大气规整,很像现代名品街的都会市,转到城西繁华热闹、处处充满着平民化喧嚣的利人市,顾小小也看到了几家武器店,却没有找到好的盔甲和武器。军演临近、冠军后比武在即,这些好东西早就被人淘换走了。 顾小小有点儿沮丧,暗暗懊悔,关外和涿郡的武器店很多,早知道今天用到,就买几套放在空间里了。 从利人市出来,她没有上马,随意地牵着一匹马在街上溜溜达达往回走。 大兴城的规划很好,一个个方形的坊,规规整整地。顾小小沿着利人市东的华林西街往南走,渐渐地,街道两边的房屋越来越拥挤,一间间低矮简陋的房子拥挤在一起,车马渐少,只有挑担推车的人进进出出,还有一群群孩童,在街旁玩耍着,每一张小脸都笑得灿烂。 看着这些平淡却温馨的场景,顾小小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她不是那种轻易被困难吓倒的人,如今不过是买不到好的武器盔甲,在她看来更是几乎算不上困难。或许,回到客栈,找那个热心的伙计谈谈,说不定能从府兵部队里弄出一套盔甲和武器呢。 心情放松了,天色也晚了,顾小小爬上马背,往回赶。她突然有些急切地想要回去,毕竟比武时间越来越近了,盔甲核武器还是尽早弄到比较好,至少苏烈也需要熟悉熟悉不是。 苏小小纵马刚刚拐过延福坊的街角,一个人影直冲出来,眼看就要撞到苏小小的马上,急切间,苏小小带着马匹进了空间,随后又出现在了那个人的身后。 那人也看到了突然冲出来的一匹马,奔跑的速度太快,为了躲开马匹,只好努力地扭着自己的身体,向一边躲开去。只是他手中沉重的包袱带来了强大惯性,又妨碍了他身体的灵活性,这突然的一躲,竟没控制住身体,摔倒在地不说,还骨碌碌滚了好远,才停了下来。却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痛,肋骨更是被怀里的东西硌到,疼得让他有些不敢呼吸。 “嗳,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顾小小跳下马奔回来,见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躺在地上,清瘦的脸,面色煞白地紧闭着眼睛,不由地有些害怕。马儿没撞上,她可以确定。按照说仅仅跌一跤不应该有什么重伤,但若是这人正好身体有病,那就难说了…… 还好,地上的人轻轻地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稍稍松了口气的顾小小赶忙又问:“这位大哥,你觉得怎样?哪里伤到了?” 那人的目光茫然地看着俯在自己上空的一张小脸,片刻,目光就恢复了正常,随即又闭上眼睛,摇摇头道:“我,的伤无碍……” 看着对方额头的擦伤,正殷殷地往外渗着血,而且,紧皱着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都显示着他的话不可信。而且,让顾小小惊异的是,即使伤到如此之重,这人怀里仍旧紧紧地抱着一个大包袱。此时,这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包袱,还压在他的胸口。 顾小小伸手,想要帮他把包袱拿开,那人的眼睛却突然睁开,看着顾小小的目光露出警惕和怀疑。顾小小的手停在半空,解释道:“大哥,你受了伤,我帮你拿开这个包袱,先扶起坐起来好吗?” 男人额头的血,随着他坐起来留下来,爬过了眉毛。他似乎毫不在意地抬手擦了擦,却搞得半边脸都血糊糊的,更加难看。顾小小从空间里移出一只水袋,沾湿了手帕,递过去。男人抬眼看了看,接过去擦去脸上的血迹。 “大哥,您伤到哪里了?身上哪里还痛?……这附近有医馆么,我陪您去找郎中看看吧……”男人虽然一直说自己没受伤,但他的表情却让顾小小无法放松,她希望和他找郎中看看,留下什么伤病可就不好了。要知道,骨折啥的,若不及时治疗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 男人仍旧摇摇头:“我的伤没有大碍。” 见顾小小担忧地神情,接着又道:“我只是摔得狠了,缓一缓就好了。” 顾小小虽然还有些不太相信,却也只得随着点点头,接着把手中的水袋递过去。水袋里盛的是空间水,至少可以增加对方伤口的愈合,也能减轻感染的可能。 男人喝了水,似乎有了些力气,用手撑着地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哥,你不用太在意,是我赶路太急,没注意街口的动静……”男人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下来。若是正常情况下,一匹马奔跑的声音他肯定会注意到,能从容地躲开,而不至于因为躲避撞伤自己摔的这么狼狈。 他看了看怀里的包裹,他真的无能,不但无法酬壮志,甚至连妻儿都养活不了了,还不得不变卖祖上留下的这套宝甲。唉…… “大哥,你别这么说,是我不该在市区纵马……”男人的通情达理反而让顾小小更加无法漠视对方的伤,“我觉得还是应该先去找郎中看看伤,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不了,”男人不等顾小小说完,就开口拒绝了她的提议,“我的伤我自己知道,真的不需要找郎中。小哥不必挂怀,我这就走,我还约了人……” “我叫顾潇,齐郡人士。如今住在升平客栈,若是大哥有什么尽管来找我。”见他如此坚决,顾小小只得将自己的名字和住址告诉他。 男人点点头,“我姓李名靖,京师人士……我的伤无碍,小哥不必挂心……” 男人后来说的什么话,顾小小完全没听进去。她的耳朵里只在回响着:姓李名靖,京师人士! 哦,奶奶个攥儿的!李靖啊,唐初的战神啊,就站在她的面前,还差一点被她用马撞死…… 李靖终于察觉到了顾小小的异样。对方眼中突然迸射出的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住了口,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不知道对方为何听到他的名字后,突然神情迥异,看他的眼神熠熠生光,直接而火辣,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荒野中看到猎物的狼。 “哎呀,是李靖大哥啊,久仰久仰!”顾小小完全不给懵头晕脑的李靖反应的机会,很自来熟地上前挽住李靖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外走。直奔华林西街去寻找医馆。反正这里离利人市不远,那边的医馆药铺,顾小小还是看到了几家的。 李靖,军神呐,她可不能让他留下外伤后遗症的隐患。 没用他们走到利人市,受不过顾小小热情的李靖就指引了一处医馆。检查完毕,郎中说李靖并没有大伤,也没伤了骨头,顾小小这才松了口气。让郎中给李靖处理了一下身上和额头的几处擦伤,两人这才结伴离开了医馆。 一路上,顾小小早就一边倒地与李靖混熟了,一口一个大哥叫的那叫一个亲密。之后,她也知道了李靖着急忙慌地原因,知道他竟是为了没钱买米要去卖到祖传的宝甲时,顾小小有些被雷到的感觉。不过,随即一想,杨广因为忌讳那个“桃李子”的童谣,对所有姓李的人都极尽打压之能事,李靖空有一身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却落到卖盔甲换米的地步也就不意外了。 对于宝甲,顾小小不是不动心,但考虑到眼前这个人的未来成就,又有些迟疑,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把李靖的宝甲买过来送给苏烈。直到两个人想跟着赶到利人市,看到大部分铺面紧闭的门户,李靖一脸的没落后,顾小小这才将自己替朋友寻找盔甲的事告诉李靖。她没有隐瞒,也没有找什么借口,只是把实际情况坦白地告诉了李靖。 李靖听完,抱着包袱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已是一脸的释然。 “这套宝甲,曾经随我祖父征战沙场,换来无数荣光。如今能交给小兄弟的朋友,也算是宝甲归英雄,倒比跟着我这个庸夫强的多了。” 李靖说这些话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顾小小还是能听出他内心的不甘和没落。英雄不落泪,却自有动人处。顾小小几乎忍不住要告诉他将来他一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青史留名。但最终,她还是忍住没有说。 她拿出大约一百两金子,递给李靖。李靖倒也没有推拒,安心地收下了金子。两人别过。 傍晚,苏烈回来的很晚,顾小小在空间里吃了饭,他才兴冲冲地走进来。一进门,就咧着嘴举起一把马槊给她看。 顾小小对马槊了解不多,只是在罗成和秦琼他们那边见过几次罢了。但就是她这种武器白痴,也可以看得出来,苏烈手中的马槊绝对不是凡品。但不说那油润光滑的槊杆,仅仅是那个泛着乌黑光泽的槊头,也是极难得的。 这种泛着乌黑光泽的金属,锻制成武器之后,会带着一种自然的纹路。苏烈已经给她讲过,是从印度过来的,被称为“印度铁”。苏小小之后也去空间里查阅过资料,才知道,这种“印度铁”也就是“乌兹钢”,是古代炼制武器的极品钢铁。 顾小小并不问马槊的出处。只是笑笑,对苏烈说恭喜。随即,指了指桌子上包袱:“看看这个……” 47、第四十八章 访李靖 第四十八章 访李靖 苏烈的眼睛随着包袱的打开,倏然亮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看包袱里的乌金甲,又抬头看看安然喝茶的顾小小,之后,咧着嘴嘿嘿笑着,等不及地将宝甲穿到身上,四下绕了几个圈子,见顾小小仍旧不惊不燥,一时兴起,手中的马槊一挥,一道不算明亮却寒意砭骨的光芒闪过,马槊已抵在了顾小小的胸前。 “唉,你倒是看看啊,我这样子是不是特威武?特煞气?”苏烈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看到顾小小终于懒懒地抬起眼睛,他笑得更加灿烂了。 “你还是想想怎么打败府兵第一猛将宇文成都吧!”顾小小一瓢冷水泼下来,却没有影响苏烈的热情。 他挥挥手中的马槊,咧嘴道:“就凭这套装备,就是遇到宇文成都也不怕了。” “咦,遇到?怎么还能不用遇到他么?”顾小小的疑惑换来了苏烈一个鄙夷的眼神。 “冠军后选拔分三轮。第一轮和第二轮都是抽签决定对手。第三轮,也就是决赛,才会轮番打。所以说,若是第一轮和第二轮遇不到宇文成都,我保证能进决赛。若是遇到……” “如何?”顾小小挑着眉问。 “遇到就遇到呗,大不了就是输了嘛。”顾小小简直拿苏烈骨子里这种无赖的性子毫无办法,咧咧嘴继续低头喝茶。 “不管哪一轮遇到宇文,都要记得,胜负第二。” “那第一是啥?”苏烈一怔,随即大笑道,“哈哈,我知道了。”转身穿着盔甲拿着马槊离开了。 准备参赛的事宜,顾小小完全撇开手不管了。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帮不上啥忙了。 这几天,她过得很悠闲。回客栈就钻进空间种种药,收收水果,还去利人市买了好几口大坛子,弄到空间里开始酿制果酒。 她在现代是见过奶奶做葡萄酒的。虽然没有亲自动过手,操作方法也是记得的。而其他的水果酒,她就不太清楚了。跑到空间里翻了翻书,也没找到记载。只好先将空间里的葡萄收了,酿了二十几坛子。 说起酿酒,顾小小有些头疼隋朝的制糖了。这个时期还没有洁白晶莹的白糖。这个时候的糖叫糖霜,颜色是淡棕色的,口感也有点儿涩,微酸。白糖都没有了,更谈不上酿葡萄酒要用的冰糖了。 闲来无事,顾小小干脆买了几百斤糖霜,准备自己精炼白砂糖和冰糖。还好,学过的化学的她,对于简单的过滤和结晶纯化还是懂得的。经过一番忙碌后,看着得到的冰糖和白糖,顾小小颇有成就感地摊在空间别墅前休息。 一块小小的冰糖在她的口腔里融化,清冽的甘甜慢慢扩散开来。顾小小惬意地眯着眼睛,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紫玉人参、九叶灵芝都太显眼,无法拿出去贩卖,但卖冰糖和白糖的话…… 嘿嘿,找到事情做的顾小小立刻来了精神。她飞快地从空间里爬出来,上马直奔城西的延福坊。李靖就住在那里。 想想与李靖私奔的红拂女,顾小小猥琐地笑笑,那个慧眼识英雄,夜半私奔的女子,她可是仰望已久了。 延福坊的民宅还算规整,大都是关中风格的三合院、四合院,土木结构,屋顶覆盖着青瓦。 顾小小找到李靖所说的地址,看看门前一个歪歪扭扭的槐树,确定了一下,上前敲了敲黑漆有些剥落的院门。 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个回应:“谁呀?”声音微微暗哑,却也掩饰不住曾经的清丽婉转。 “是我,顾潇,李靖大哥的朋友。”顾小小扯扯嘴角,心情有点儿鸡冻。呼呼,传说中集美貌与智慧于一人的美人儿,我来了……(汗!) 脚步声渐行渐近,随即,吱扭一声,院门打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出现在顾小小面前。 妇人有些瘦,她上身穿着枣红色暗花上襦,下身系一条天青色长裙,头发挽在脑后,只斜插了一根木簪,周身打理的很是干净整洁。她眉眼有点儿微微上挑,鼻直唇正,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因清瘦憔悴显得有些晦暗,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带着淡淡的谨慎和并不令人反感的审视,既不让人感到过分防备疏离,也不会让人感到过分的亲昵和轻浮。对于顾小小这样一个说不上什么关系的大半陌生人,这个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好一个红拂女!顾小小暗赞一声。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叹息,时光如水,再漂亮美丽的女子,也会渐渐在时间的飞逝中黯淡了颜色。 “可是嫂嫂?”顾小小抱抱拳,“小弟乃顾潇,与李靖兄有过一面之缘,今日突来拜访,未能提前告知,冒昧了!” “潇公子不必过谦,外子当值,还要过一会儿才回来,潇公子……”红拂女也大大方方地回了个礼,话说的也很圆满,但话里的意思,顾小小就当成耳旁风了。 “呵呵,无妨无妨,小弟今日闲来无事,就进去等等李靖大哥吧!”说完,也不用人请,自己一步当先,走进了院子。 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顾小小想想进门时看到的红拂女脸上的错愕,嘴角挑了起来。 院子不大,只有三间正房,坐北朝南,东西两侧各有两间耳房。院子中也栽了一棵树,不过是一棵枣树,此时叶子和枣子都没了踪迹,只剩下虬曲的紫黑色枝桠光秃秃的立在那里。 顾小小走进堂屋,进门就见只有一个坐榻上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一个针线笸箩,除此之外竟然再无一物,不大的房间竟也显得空旷。 那日看到李靖去卖祖传宝甲,自然知道他家境窘迫,但真的见了实情,顾小小还是有些唏嘘。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代军神的日子过的如此困苦? “潇公子请坐。”红拂女似乎终于找回了女主人的意识,上前招呼着,皱着眉走进房中,好一会儿才端着一个浅粗瓷碟子和一盏茶走了出来。 顾小小心情兴奋又焦躁,不免口渴,接过茶来,直接吹了吹就喝。茶水入口,一股淡淡的苦涩在舌尖散开,顾小小咧咧嘴,问道:“这茶水滋味倒是与别处不同,请问嫂嫂,不知用的何种茶叶?” “这是用枣叶炒的枣叶茶。”红拂女说着,清瘦的脸颊有些泛红。来了客人,却连一点儿茶末都没有,还只能用自己饮用的枣叶待客,让她不自禁地有些羞愧。 “呵呵,我说味道这么好呢,原来是嫂嫂巧手炒制的。真的很难得。”顾小小说着垂下眼睛将一杯茶一口喝光,举着茶盏道:“小弟实在是口渴的紧了,不知嫂嫂的这枣叶茶可还有?” “有,有。”见顾小小一脸的爽利笑容,红拂女也抛开了那一丝羞窘,心中的疏离也淡了些,欢喜地接过茶杯进屋续茶。 “嫂嫂,小弟方才忘了,马匹还在门外,我去牵进来。”顾小小与红拂女打个招呼,走出去。其实,她的马匹完全可以拴在大门外,根本不需要牵进来。她只不过见到李靖一家生活的窘迫,想要出去弄点儿空间的东西拿进来罢了。 红拂女看到顾小小拿进来的几只野兔野鸡,两坛葡萄酒,两袋白糖和一大袋响水大米时,微微一愣,随即行礼谢过,拿到厨间整治去了。顾小小则在房中四下打量开了。 刚才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儿,看红拂女虽然消瘦却并无病容,不由猜测,李靖家谁生病了,不知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外屋一目了然,东间的内室倒是偶尔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顾小小顺着药味儿掀开了内室的门帘。 里间的光线有些暗淡,顾小小还是一眼看到角落里的一张木床,上边躺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似是正在酣睡,但那萎黄的小脸,还是让顾小小一眼就确定,这就是病人。李靖虽然还在衙门里当着小差,却仍旧吃不上饭,还逼得卖宝甲,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病孩子的缘故。 顾小小走上前,见孩子脸色萎黄消瘦,只有颧骨上浮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而且,睡觉的孩子,额头上沁着一层密密的汗珠,顾小小再把手搭在孩子的手腕上,触手的虚热,细数无力的脉象……顾小小心中一紧,从床边退了开来。 虽然无法做x光透视,但这些症状可都是典型的肺结核症状,而且看情况还是肺结核中后期的症状啊!。 肺结核是啥?肺结核又称肺痨,在这个时代得了这种病,那无疑就是宣布了死亡判决书了。 顾小小回到堂屋的坐榻,心情渐渐镇定下来。她想起在现代去新疆的时候,遇到过一个肺结核病人,却因家庭贫困得不到治疗,她在新疆买了药品给他送去。使得他得以治愈。再后来,她打听到边远地区有许多这样的病人,于是买了不少治疗肺结核的药物,准备通过红十字会捐献给那些病人,只是还没来得及捐出去,她就来到了隋末。 有了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物,顾小小也就不再焦急。她通过意识在空间的书房和电脑里查找肺结核的治疗方案。刚刚确定了治疗方案,屋外传来打开大门的声音,随即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来:“出尘,谁来了?”听声音,正是李靖。 顾小小微笑着迎了出去,“李大哥!” “啊?原来是潇公子。”李靖看到顾小小微微一愣,随即也微笑着招呼。 红拂女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刚刚做好的饭菜,笑道:“大哥回来了,今儿潇公子来访,还带来了不少礼物。” 李靖又施礼谢过,与顾小小走进堂屋。 “时儿今日如何?”李靖进屋就向红拂女问道,“吃了药可好些了?” “嗯,吃了药咳得差些了。”红拂女麻利地摆好饭菜,将一壶酒放到桌上,这才回眸看了李靖一眼,又看向顾小小,道,“说起来,时儿的病能够得到医治,还要多谢潇公子及时援手,不然,我们只能眼看着孩子……” 说着,脸色黯然下来,眼眶也红了。 李靖上前拍拍妻子,红拂女道了罪,转身进屋看孩子去了。李靖也撩起门帘看了看屋内,这才转回来,邀请顾小小入座。 “孩子得这病多久了?”顾小小也不拢偶降匚实馈 “时儿生来体弱,自小儿就时常生病。好不容易养到六岁,却不想又添了这病……说起来,时儿的病也有半年了。”说起孩子,李靖也自黯然。 看着眼前神态悲伤的男子,顾小小感叹,历史上李靖的几个儿子似乎身体都不好,好不容易养活大了一个,也是早早就去世了,不由也是叹息。 “大哥,说起来,小弟也学过医术,两个月前又拜在了孙思邈的门下。如今,虽说医术尚未大成,也还治得几个病患,其中也有与侄儿类似的病患,也侥幸治愈了……不如,让小弟去给侄儿看看?”顾小小尽量将话说的婉转,实在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看起来年龄太小,作为一个医生,很难取得患者的信任。 李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欢喜道:“那就有劳潇公子了。” 48、第四十九章 冠军侯之争1 第四十九章冠军侯之争1 服用了顾小小的‘白色药丸’之后,李允时的病情很快有了好转。李靖夫妇欢喜至极的同时,顾小小也高兴不已。每天一大早就往延福坊跑。 这一日,她收拾了衣服,又从空间里拿出两只金黄的梨子装在衣袋里准备送给允时,正要出门去延福坊,房门就被人从外边推开了。苏烈同学全副武装的走了进来。 “嗳,你这一大早又要出门啊?”看到顾小小打扮的整齐,怀里还抱着她的狐裘,眼中的神采微微一黯。 “啊,怎么了?你这一大早的穿成这个样子,又要去哪里打架啊?”顾小小懒懒地斜了苏烈一眼,这家伙这些天都玩疯了,天不黑不回来。若不是这个时代的大兴有宵禁,估计这小子能够日夜在外边游荡。 “唉……”苏烈很夸张地叹口气,眼神哀怨地望着顾小小道,“人家今日要上场比武了,你居然毫不理会,唉……” “啊?今天就军演了?”顾小小惊呼出声,却换了苏烈一个更哀怨的白眼儿。 “昨天就军演了,今天是比武争夺冠军侯了!” “啊,是么?”自己带人家来参加比武,结果连比武时间也给忘了,顾小小讪讪地笑着,假装从衣袖里掏出一副皮手套,递给苏烈道,“呵呵,……喏,看看这个东西合用不?” 苏烈仍旧哭着一张脸,接过手套,微微诧异片刻,随即兴奋地戴到了手上,伸伸手指,又拿起马槊舞了两下,嘿嘿地笑出声来。 “你是怎么想到的,天寒地冻地,正觉得拿着马槊手指发僵呢,有了这个就不怕了。”苏烈兴奋地晃着手掌不停地瞧着,脸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行了,你赶紧去吧。我随后就到。”顾小小说着,拍拍苏烈的肩膀,先行走出客栈。在她的身后,苏烈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若有所思。 “嫂嫂,早!” 顾小小将马拴在门前的槐树上,走进门就看到红拂女正在院中的井台上洗衣服。顾小小是打过结核疫苗的,倒不怕传染肺结核,但允时的病毕竟是传染病,顾小小还是嘱咐红拂勤洗衣物,并要将允时用过的衣物都要定期消毒,还要与他人的用具隔离开来。红拂女和李靖心里也清楚,倒是对顾小小的话言听计从。 “哎呀,潇贤弟今儿来得早,快,快进屋,我给你做的鸡丝粥,在炉子上温着呢,快去喝一碗,去去寒气。”红拂女在围裙上擦擦手,让顾小小自行进屋,她则拐进西厢的厨房。 “娘,你看,潇叔叔给我带来的梨子……唔,好香!”允时的脸色已不复那样萎黄,虽然仍旧苍白,精神和气色都好了许多。说话也有了力气,不再像顾小小刚见他时那样,说一句话都要歇几歇。咳得也差了,而且,据红拂女说,这两日已不再咳血了。 “嗯,时儿可曾谢过潇叔叔?”看着儿子恢复了活力,红拂女脸上的抑郁暗沉也都消散了,看着孩子的笑脸,满眼都是宠溺和温柔。 “呵呵,时儿早些过了。”允时笑笑,抱着两只梨子,稀罕地闻着味儿。 “唉,这次时儿的病能见好,实在是多亏了潇贤弟。如今还累你天天儿往这儿跑,又给时儿带这带那的……嫂子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红拂女与顾小小走到外间,将热乎乎的鸡丝粥递到顾小小手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呵呵,嫂嫂,你既然叫我一声小弟,难道我给自家侄儿看个病带个果子还不行?哪里需要嫂嫂日日念?嫂嫂在这么说,小弟可就恼了哈!”一口鸡丝粥入腹,浑身都温暖起来。顾小小笑嘻嘻道,“难道嫂子不把小弟当一家人看?” “呵呵,好,好,嫂子再也不说了。”红拂女也是爽利人,顾小小这么说,她也感到欢喜。况且大恩不言谢,顾小小救了时儿的命,又多方周济,这份恩情,她不会再说,但会永远记在心底。 “你先喝着粥,我去整治几个菜,待会儿等你大哥回来,你们哥俩喝一盅。” 顾小小拦住作势欲走的红拂,笑笑道:“嫂子先别忙,小弟今日不得空在这里吃饭了。改日,小弟再来吃嫂子做的好菜。” 辞过红拂和允时,顾小小打马直奔华林门。 隋炀帝昨日就去北苑了,文武百官自然也随行,故而今日虽然是冠军侯上场比武的正日子,前往北苑校场的路上,倒没有多少行人。 农历十一月底,正是数九天气,今儿却意外地挂着一个大太阳,也没有风,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顾小小裹着狐裘,打马疾驰,一路疾行,赶到北苑校场之时,那边的比武已经开始。 首先是参赛的武士依次上场表演自己的绝技,耍刀舞枪,辗转腾挪,各显神通,称之为‘耀武’。 顾小小进场时,前边耀武的已经过了几个,她进去正看到那个与她同住在一个客栈的汉子上场(据小金刺探的消息回报,这个汉子姓侯。),旁边有比赛的裁判官员介绍上场的人物出身。 “侯君集,豳州三水人。” 人物身份介绍完,见是一名郡兵,场中之人都没什么反应,倒是顾小小,虽然起先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真正确认这就是那个二十四功臣之一,深受唐太宗新任,却又最终因拥护太子李承乾造反而被唐太宗杀了的侯君集,她的心里还是震动不小。 场中的侯君集手持双枪,对四方施个礼,双枪舞动,只见枪影片刻就幻成两道车轮状光幕,将整个人都掩住,竟是防守的密不透风。引来场中一片叫好声。就是顾小小这外行货也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看来二十四功臣确是有些本事的。只是,这么一个勇猛机智,又有办事能力的人,却偏偏喜欢参与拥立的事儿。主谋玄武门之变,得了唐太宗的信任,转而又去拥立李承乾反李世民……唉,这么爱造反,恐怕就是所谓的脑有反骨吧! 顾小小感叹着,场中耀武的人一个又一个,很快就过去了十几个人。 “下一位,齐郡郡兵苏烈。冀州武邑人。” 苏烈同学骑着马,身穿乌金铠,手握乌金马槊走进场中,腰板挺直,下巴微收,面色不喜不怒,剑眉星目,勃勃英气之中竟也透出一股凛冽之意。顾小小眯了眯眼,平日里和苏烈混的太熟,总见他嬉皮笑脸的赖皮劲儿,苏烈这副样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竟一时有些陌生,又有些感慨。将来能够平东、西突厥、灭百济,灭三国、擒三主的家伙,果然也气势不凡。 苏烈在马上抱拳施礼,却没有太过花哨的舞弄马槊,只是带住马匹,稳稳地站在场地中央,他一手高举马槊,噗地落下来,半截马槊就深深地刺入地下,竟深达三尺! 场下本来嗡嗡的谈论声,霎时止住,场中静的几如旷野。好一会儿,顾小小默数,一,二,三……轰!如雷的喝彩声响起!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上场耀武,顾小小却都不认识,对那些名字也没什么印象,只跟着看热闹。 有一个体格特别剽悍强壮的勇士,大踏步走进场地,将手中的大锤往地上一丢,向四下抱抱拳,紧紧腰带,竟又往场下走去……大家伙儿都看着稀罕,不知道这位咋啥也不做,连锤子也丢在了场上就下去了呢? 很快,大家就知道这位壮汉要去干啥了。人家竟是奔着场地边缘压台子的石鼓而去。 那石鼓直径足有两米,顾小小估计应该有一吨多重,她正在心里嘀咕,难道遇到了一位天生神力之人,竟然要举着石鼓耀武? 正想着,那大汉已走到石鼓近前,绕着石鼓转了个圈儿,双脚分开,稳稳地扎了个马步,气沉丹田,双臂伸开抱住石鼓,猛地一声大吼,双臂一较力,竟真的将那石鼓举了起来。 场中几乎沸腾了!无数的叫好声、喝彩声、震惊抽气声集合到一处,简直震耳欲聋! 此时苏烈已经下场来到了顾小小身边。她明显地看到苏烈不屑地撇了撇嘴,不由打趣道:“咋,嫉妒了?” “哼!”苏烈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撇嘴道,“这小子绝对过不了初赛。” 顾小小诧异,不知他从何下此断论,在要追问,人家苏烈却跑去看抽签的情况了,根本没空搭理她,顾小小只得将疑问憋在心里。 很快苏烈就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抽签的结果。 苏烈排在第七场,对手是府兵右武卫的一位校尉,叫刑成武。这个人名顾小小完全没有印象,想来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也就不在为苏烈担心,转而将目光转向场中,因为第一对比武的勇士,就要上场了。 第一对上场的两人,顾小小倒是都认识,一个就是一位使画戟的(那武器顾小小看三国的时候,见吕布用过),名字好像叫赵兴。另一个使链子锤的,顾小小也有印象——主要是这两位的武器比较特殊,上场耀武的时候,顾小小多看了几眼,这才记住。 两人上场同时一抱拳,随即催马战到一处。但见马匹奔跑回转,一杆画戟、一柄链子流星锤呼啸往来,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打了足足几十个回合,两人再次冲击,画戟直刺,使链子锤的突然撒手,一柄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赵兴的脑门砸过去。赵兴却不急不忙,他在马背上一俯身,躲过砸来的流星锤,画戟使到一半,突然向前猛地一探,随即横扫,画戟的利刃划起一道白光……噗!使链子锤的勇士惨叫一声摔下马来,胸腹处鲜血喷出,竟是开膛破腹了。 顾小小僵在那里,手脚瞬间冰冷。 原来,她只是觉得争夺冠军侯的比武,也不过如同现代的选秀节目那样,pk也罢,淘汰也好,比完了最差不过是输掉。直到看到这满场腥红刺目的鲜血,她曾猛地意识到,这是古代的比武,一个差池,就有性命之忧。 她木木地将目光调到身旁的苏烈身上,看着脸色不变的少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49、第五十章 冠军侯之争2 第五十章冠军侯之争2 死者的尸体很快被收拾下去,比赛仍旧继续进行。在场之人,大都是行伍出身,即使那些文臣,也大都见过演武比赛,对于比武中出现这种事也都见怪不怪。 接连又比了两场,各有胜负,所幸没再打出人命来。到了第四场,上场的两人刚刚从人群中走出,身旁的苏烈就嘿了一声:“这小子的病好的挺快!” 还未从那片血腥中返回神来的顾小小讶异地抬起头,就见入场的两人中,一个少年丰神俊逸,挺拔轩昂,仍旧是一身青衣,只是比在洛阳时多了一层铁甲,不是李玄霸又是哪个! “只可惜啊……”身旁的苏烈又发出一声小小的感慨,引得顾小小回顾,他却一脸肃穆地看向场中不再说话,只恨得顾小小咬牙,又拿他无可奈何。只好将目光再次转向场中。 这场比赛的两人都已经上马,蓄势待发。李玄霸骑一匹浑身纯黑的骏马,这匹马虽然无法与千里一盏灯相比,却也算是难得的骏马。在他对面,同样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只是这个少年虽然眉目间带着一抹稚气,显示年龄不大,却长得身高膀阔,身量竟不比那个举石鼓的壮汉逊色。这个少年□□一匹赤红火龙驹,浑身赤红如火焰,腿高身长,神骏竟然堪比千里一盏灯。 李玄霸伸手从马侧摘下他的武器——一对擂鼓瓮金锤,握在双手之中,对面的少年也拿出他的武器——一柄凤翅流金铛,提在手中。 两人一错镫,擦身而过,跑开十余丈,复齐齐带住马缰,拧身回旋,斗大的双锤和一柄流金铛带着风声,呼啸着,冲杀大起。 李玄霸身形清瘦,却将一对大锤使得沉稳老辣,带着呼呼风声砸将下来,另一方见他力大锤沉,又是双锤齐下,不敢硬躲,手中流金铛一挑一摆,铛头和铛尾前后撞上砸来的大锤,巧借力,将重逾千斤的大锤挡开。双马错身,再次跑开。 只是,这初一交手,两人同时心中一惊。李玄霸固然天生神力,又加上一双重锤,自学成归来,还未有人能够在他的手下过上一招,没想到这个看似强壮没什么心机的少年,竟能够借力打力,将他的双锤挡开,不由得他暗暗心惊,又暗暗赞叹,果然不愧是猛将排名榜的第一名宇文成都。 一招过后,宇文成都也收了轻慢之心,心中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那个窝囊废唐国公的什么三公子暗生警惕之心,打点起精神,小心应付。 两人再次兜马回转,冲锋拼杀。李玄霸右手锤夹着呼啸直砸了过来,宇文成都见他上来还是直接就砸,也再次高举流金铛,想要再次借力打力,却不想,他这边的流金铛刚刚挑上对方的大锤,李玄霸左手中的大锤又砸了下来,却并不是偷袭,反而一起砸向宇文成都的流金铛铛头。 咣!一声巨响,宇文成都手中全部用精铁铸成的流金铛竟然被李玄霸砸断了头,铛头划过一道金光,飞出老远,直到看台的边缘,这才噗通一声,落到地上,砸的泥土飞溅而起。赤红火龙驹受不住大力,希律律残嘶一声,蹬蹬蹬,连着倒退了十多步方才停下来。而宇文成都自己,双手也被震裂了虎口,血肉模糊成一片,胸口也被震得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涌上,被他强力咽下。 再看李玄霸,大锤合力砸下,虽然砸断了宇文成都的流金铛,他的身体虽然大病初愈,竟也未有明显不适……若是他骑得还是千里一盏灯,他和宇文成都这一战,只用了两招就能稳赢了。但,或许是更换马匹时日尚短,他算计到了各个方面,却独独忘记了自己的马匹。大锤和流金铛撞到一起,瞬间迸发出的力量,早已超过千金。这匹黑马虽然也算是难得一见的良马,但着实无法与千里一盏灯和赤红火龙驹相提并论,一击之下,一声长长地悲鸣之后,口吐血沫,倒退了一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那李玄霸骑在马背上,还没来得及欢庆胜利,人已经被马匹带着摔倒。 场中人早已被两人的打斗吸引住,呐喊声、叫好声,如山崩海啸一般……只是,刹那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场外人的脖子一下子捏住。所有的呐喊、喧嚣戛然而止。 李玄霸在一片寂静里,慢慢地从扑倒的黑马上站起身来,低头看看口鼻出血、四肢瘫软、不住悲鸣的黑马,暗叹一声,手起锤落,黑马的脑袋登时扁了,再也不用挣扎、哀鸣。 宇文成都还坐在马背上,手上的血淋漓着,嘴角也有一丝腥红。瞪着眼看着李玄霸起身、杀马,然后默默地走下场去,没有任何交待,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不由心中涌起一股怒气。 场上看得正热闹的杨广,见这两人不过两个回合,竟然就有一个坠马,而且之后杀马走人,却连个招呼也不打,这是御前比武,别的人他看不到眼中,难道连自己这个皇帝也看不到眼中么? “场中那个是谁,朕看着有些眼熟。” 就坐在他近旁的左武卫大将军、大司马宇文述脑后垂下两道黑线。自己的大孙子可是不止一次到皇帝面前晃荡了,人家皇帝居然只是个眼熟。不过,腹诽归腹诽,宇文述也不敢说出来不是,他只是恭恭敬敬地道:“离开的是唐国公李渊的三子,名唤李玄霸。据说自幼就拜得世外奇人为师,至今刚刚学成归来,武艺精熟,韬略过人,实乃难得的天才。就连唐国公也曾说……” 一提李渊,这个因为一首“桃李子”儿歌被贬到地方任小官儿的表哥,杨广心里就一阵不爽。人家李渊家的儿子如此英雄如此出色,再想想自己的几个儿子软软糯糯毫无风骨的样儿,心中不爽更甚。听宇文述对李玄霸满口称赞,这不爽又升了一级。就在这个当口,宇文述说到李渊竟突然停了嘴,心中憋了半天的火,终于有些憋不住了,不过人家杨广也算是久坐龙椅,喜怒不辨那是纯熟的狠了,心中虽怒,脸上的表情却仍旧平淡,慢慢开口,拖着长音儿:“说了什么?” 宇文述俯低身子,嘴角略略一翘,诚恐城隍道:“这个,这个,唐国公也没说什么。” “嗯?”杨广的怒气有些压不住了,一声冷哼,吓得宇文述一哆嗦,满身的肥肉也跟着颤了颤。 “唐国公说,次子英武非凡,文韬武略,经略天下……实乃天赐!” “哼!”杨广狠狠地一拍坐榻,眼看怒火就要爆发……却又最终隐忍下来,阴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凭他李渊的儿子,也配天赐?” 宇文述低着头咧咧嘴,啥也不能说。就听得头上杨广的声音再次传来,“成都此次大胜,英武非凡……呃,就让他暂时歇息一轮,直接参加后日的决赛吧!” 宇文述这一次实在是大喜过望,自己孙子在场上受伤,别人或许没注意到,也算是身经百战,如今还任职左武卫大将军,手握府兵重权的他却是看得清楚,虽然不担心宇文成都会在复赛中落败,但带伤参赛还是对身体不好的。万一这个最优秀的孙子落个病根儿,他找谁哭去? “多谢吾皇隆恩,吾皇厚待,老臣虽万死不能报答……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宇文述这句话说的情真意切,竟隐隐有哽噎之声。杨广也被他感染,更觉得自己对这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好点没错。想想那个木呆呆的表哥李渊,竟然还敢妄想什么经略天下……凭他也配!哼! 顾小小在场下看着宇文成都看着李玄霸下场,之后又被什么人召到那堆最显眼的高台上,想必是皇帝召见神马的,她也不知人家皇帝说了啥,当然,她也对这个昏聩□□暴虐的隋炀帝没啥兴趣。正好苏烈要上场了,她也没闲心关注那边了。 与苏烈上场比武的刑成武,高大结实,浓眉大眼,一身剽悍之气。但这个形象在这比武场上,反而是最大众化的,完全没什么吸引人目光的闪光点,顾小小也懒得注意他,只是双眼盯住苏烈,只防着万一有个闪失,她就用意识控制住他,将他移到空间里去。 比武毫无悬念的是苏烈赢了。虽然没有李玄霸那样气吞山河般两招制胜,十几二十几个回合也算打的有声有色,精彩纷呈。 接住下场的苏烈,顾小小递过一袋空间泉水,两人再次并肩观看场中的比赛。 再往后,侯君集竟然与那力举石鼓的壮汉凑成了一对儿,两人只打了几个回合,那壮汉突然捂着肚子奔下场去,留下侯君集立在场中,有些懵。 顾晓晓也觉诧异,询问苏烈,苏烈不屑地撇撇嘴,“那人太显眼了,不知着了谁的道儿了。”哦,原来是有人使了手段,给那人下了泻药了。呸,真够阴损的。随即想起苏烈起先说的‘此人必过不了初赛’那句话,心中不得不承认,这平三国擒三主的家伙,心眼儿确实转的快。 接下来,有胜有负,不乏热闹,却也没再有什么大亮点出现。直到下午申时,近四十对选手才算比完。顾小小与苏烈并辔回城。 用罢晚饭,回到房间,顾小小立刻进了空间。享受完一窝黑、一窝金、小白、二丑还有墨水的欢迎仪式,顾小小的目光就转到不远处孤零零站在那里,一见她望过去就扭回马头的别扭御风,脑海中是白天李玄霸因为马匹不济黯然下场的身影。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竟是那般的孤寂、悲凉……(汗,原谅顾小小琼瑶一把,主要是丫心里隐隐的负疚感在作怪。) 50、第五十一章 冠军侯之争3 第五十一章冠军侯之争3 一夜无话,第二日复赛,郡兵出身的,已经所剩无几,除了苏烈、侯君集外,只有两个,一个是涿郡的,另一个是河西的。苏烈抽到得对手还是一个府军的鹰扬校尉,姓钱的,顾小小毫无印象。 知道了苏烈的对手没有危险后,顾小小就不想再留在现场了。实话说,昨日,李玄霸黯然离场之后,她除了苏烈的比武外,其他的根本没注意,也压根儿没注意到还有涿郡的一个人也胜出了。今日听苏烈提及,她还着实有些惊讶。 居然有涿郡来的人,会是谁?罗成说过会来参加这个赛事,难道是那个小正太?貌似,他扫荡燕山马匪大胜之后,前途那是一片看好,应该不是必须到这里来拼命以求进身的机会啊!更何况,她虽然知道昨日看比赛看的着实马虎,但罗成要是上场,她不会看不到吧?除了罗成,会是谁?胡勇?张羽?还是赵旭?亦或者是罗成手下的其他人? 思绪乱纷纷的,顾小小竟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涿郡,会是哪个?” “嗳,我也不知道啊。”苏烈同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左顾右盼地说,“昨日抽签,那位轮空,并没有上场。刚才我去抽签的时候,也没注意,也不知是哪个呢。不过,今日那人倒是抽到了号,与侯君集,就是昨日与那举石鼓那位比试的那个。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是哪个了。” “侯君集?”顾小小闻言又是一惊。侯君集能成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武艺智慧肯定弱不了。涿郡不论谁来,碰上这位…… “嗳,每天都有人轮空,你说这么好的运气咋就没我的份儿呢?”苏烈同学仍旧在絮絮地唠叨,“只是,今日那宇文成都轮空,说起来,对一些人或许还是个喜事吧!” 顾小小脑子里乱纷纷地,也听不到苏烈说啥了。只是试图回忆脑子中和资料中关于侯君集的所有资料,却发现,关于侯君集的资料凌乱不堪不说,侯君集和胡勇、张羽、赵旭,乃至罗成之间的武力值对比都完全无法进行。 她这里大脑乱纷纷一团浆糊,那边鼓声雷雷,号角争鸣,比武开场了。 苏烈今儿抽了个三号,比武一开始,他就要准备上场了。顾小小也暂时将心头的混乱压下去,又将盛着空间泉水的水袋递给苏烈,让他喝两口润润喉。其实,本来她还想着将空间里搜罗的茅台拿一瓶给他喝,想想还是算了吧,苏烈又不是黄飞鸿,非得喝醉了才能显出神威。万一喝醉了迷糊了,连场都上不了了,她还不悔死? 今儿第一对上场的两人都很有分寸,招式间也算很克制,两人都是用的马槊,你来我往、乒乒锵锵地打了足足四五十回合,终于一个体力不支在马上晃了一下,被另一个用马槊把他的腰带挑断了,盔甲、衣衫呼啦一声散开来。好么,这位只顾着红着脸遮掩春光了,自然败下阵来。 顾小小看的热闹,巴掌也拍得格外响。这样的比赛风格才对嘛,人不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更何况,挑腰带这事儿可比血呼啦地开膛破肚有看头儿多了……(作者:掩面,这不是俺闺女。) 经过这么一场香艳之后,顾小小也提起精神来了。送苏烈到那边候场,她这边再回过头来,第二场两个人已决出了胜负,一个步兵竟将骑在马上的对手,生生地从马背上薅了下来。牛人,顾小小对着走下来的胜者竖竖大拇指。 苏烈今日遇到的对手,外表仍旧没啥特点,年轻人,外表英武,这样的人在比武场上从来不缺。 一动手,顾小小就惊了一跳,那钱校尉上场之后二话未说,甚至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给苏烈留,手持着一杆长矛就冲了上来。矛头一颤抖出一团寒光,将苏烈的头面脖颈都笼罩进了这片寒光之中。顾小小心里紧张,两只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全副精神力集中在苏烈身上,只防万一。 人家苏烈虽然对这位的横冲蛮撞也有些意外,却只是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镇定。对方既然想要出其不意,那是说明对方对与自己正面交手没有取胜的信心。这样一个未上场就心虚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他高看的?完全不足惧矣。 苏烈反应过来的同时,也催马直冲过去,这后发之人虽然气势上弱了些,但却更加灵活,更有应对的余地。苏烈一带马缰,使得两马冲杀的方向略微错开一线,眼看两人两马就要撞上,苏烈手中的马槊已经举起,却不是一贯的平端,反而放开马缰,双手横握马槊,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冲杀过去。场下的人,都被他这个握烧火棍的样子吸引了,甚至有些老兵痞开始哈哈大笑。可是场上的形式又变,根本没有给那些人笑多久,甚至一声都没笑完,苏烈手中的烧火棍倏地向上弹起,将那杀气腾腾直冲过来的长矛磕飞,两人战马交错,苏烈手中的长槊如一条毒龙,倏忽转回头来,狠狠地打在钱校尉的后背上。 “下去吧!”苏烈大喝之声未落,那钱姓校尉就从马背上滚落下去,骨碌碌连着滚出了几丈,方才停下,一口鲜血哇地吐了出来,随即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苏小小已经松了一口气,却仍旧被场中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苏烈同志一招制敌,手法堪称毒辣,算计堪称老道。顾小小看着苏烈向皇上坐的地方抱抱拳施礼下场,她终于意识到,这位民三国、擒三主的主儿,本身就是真金,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露出灿烂的光芒。机会她帮了他,接下来该如何走,她完全不必再管了。 那种心情,就好像自己养大的闺女终有一天要嫁给别人了,当娘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失落…… 顾小小这里纠结着,苏烈同学大咧咧地回来了。大老远就对着顾小小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见他这副惫懒样子,顾小小心中那一点点不知所云的感慨马上烟消云散了。唉,闺女即使嫁给别人也还是自己的闺女不是!一日为父母,终生为父母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今日的比赛似乎都很麻利,除了第一对用的时间稍稍长了一点外,其他上场的基本上都是十招内就分胜负,所以,很快就比了十几场。 终于,主持演武的官员宣布下一场比赛的两人:豳州侯君集,另一个是…… 顾小小的心砰砰地跳着,目光望着候场区那个骑在白马上的清瘦挺拔的身影。然后听到主持官员宣布:涿郡罗成。 轰,顾小小最后一点儿侥幸被浇灭。眼睛盯着那个银甲白袍的小将催马上场,看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不知何时,手里竟然多了一枚大大的苹果!汗,看着苏烈抢过去咔嚓咔嚓啃地畅快,顾小小擦把汗,难道是她下意识地想要拿苹果把那个脑生反骨的侯君集打趴下?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真的那样做不但帮不到罗成,只怕还会将自己搭进去。说不定被昏君杨广按个妖孽的罪名烧了呢! 罗成冷着一张俏脸,与侯君集同时抱抱拳,拨马拉开距离,一杆马槊和一对双枪很快厮杀到一起。 罗成的马槊力量沉稳,灵活多变;侯君集的双枪往来翻飞,招式诡异难以招架,两人势均力敌,来来去去眨眼就是几十个回合过去,竟是打得难分难舍,不分伯仲。 场下鼓声轰鸣,呐喊阵阵,无不为这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决兴奋。也有那存了挑选人才的老将们,看到场中两人,竟生了一种惜才之心,只暗道,这两个人在复赛就遇到一起,实在不算好事。因为皇帝有言在先,进了复赛的都有机会分封官阶,只不过复赛最多也就是个校尉,而进了决赛的,至少也要风格鹰扬郎将,直接就是大将。虽说只有两级只差,却一个是将军,一个充其量只能算个兵头儿,结果和未来的前途着实差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了。 而那些已经从复赛中胜出或者还未复赛的选手们则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这两人遇到一起,若是自己遇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自己可就没戏了。 场下各人心思不同,场上枪来槊往已经斗了近一百回合。顾小小自从两人上场,就不错眼地紧紧盯着场上的战况……苏烈同学吃掉一个苹果,又喝了一袋水之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顾小小的异样。 他看看场中杀斗正酣的两人,再想想开赛前顾小小对于涿郡的敏感,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再看那场上白袍银甲的小将那俊美无伦的容貌,登时从心底涌起一股酸味儿。不就是脸子长得俊么,有啥了不起的! 苏烈同学不爽了,苏烈同学不爽,场上厮杀正酣的两个人就有一个要倒霉了。 51、第五十二章 冠军侯之争4 第五十二章冠军侯之争4 不过,苏烈同学人家腹黑的段数,自然不会直接动手对付那位在他看来只是长了一张俊脸子的人。 场上此时已经斗得难分难解,也不再来回拨马回转搞什么回合战了,干脆你来我往,我杀你刺的都成了一团。 那侯君集穿一身黑衣黑甲,骑一匹黑马,恰好与罗成的银甲白袍白马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时,一黑一白纠结成一团,简直就像太极阴阳鱼在快速旋转,而且还是立体版得。只看得顾小小头晕眼花,也看不出究竟哪一个占了上风,哪一个胜利在望。 苏烈挑挑嘴角,缓缓走到场子边缘,手里不知从哪里捡了一颗石子,捏在两指之间。 那缠斗在一起的两人,随着招式往来,一忽儿向左,一忽儿又向右,一忽儿在场中心,一忽儿又鏖战到了场地边缘……就仿佛一团翻滚不息的圆球。只是,这只圆球里不时透出来的无上煞气,让人少靠近一点儿就感到寒意砭骨,遍体生寒。 那骨碌碌快速滚动的圆球,突然一震,随即希律律一声马儿嘶鸣,接着是嘭的一声巨响,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战团中倒飞出来,重重地摔在场中。腰侧一块衣衫破烂,鲜血正从哪里汩汩地涌出来。 “罗成!”顾小小一声惊呼,冲过去,白袍银甲的小将也萎顿在马背上,眨眼,又慢慢地滑下马背。在他的大腿和肩胛上各有一个血洞,腥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银甲白袍,并在白马的背上殷红了一片。 苏烈的眼睛暗了暗,瞥了眼场上同受重伤的两人,嘴角弯了弯,随即走到侯君集身边,手指如风,急点几下,封穴止血。 那边顾小小也冲到了罗成身边,见罗成意识已经昏迷,干脆也不再呼叫,只看了看伤口,伸手从空间里取了一卷绷带,将罗成的伤口缠紧,以止住出血,这才回过头来,对走过来的苏烈道:“咱们得将他快些带回去,不然出血过多,再受寒感染就麻烦了。” 苏烈也不多话,俯身抱起罗成就走。罗成的白马也自动地跟了上来。往回走的时候,顾小小才看到侯君集的马栽倒在地,一只马蹄诡异地弯折着,显然是废了。她顾不得可怜一匹马了,只是走到同样重伤在地的侯君集时,微微顿了顿,还是没有出手相救。 当晚赶回客栈,顾小小给罗成包扎了伤口,经过一番检查,发现罗成的伤看着可怕,却并没有伤及筋骨和大的血管,倒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第二日,顾小小给罗成换了药,才走出房间,意欲随苏烈前往北苑校场参加决赛。 今日的决赛,若是没有意外,冠军侯应该是宇文成都的……呃,这么想,不是不看好苏烈,只是顾小小直觉的结果就会如此。 她开门走出去,就见苏烈全副武装,却斜欠着身子倚靠在她的房门一侧,见她准时出门,挑着眉毛看过来,弯起了嘴角。 “好些了么?” “嗯,只是皮肉伤,没有大碍,养一段时间就应该无事了。”顾小小说着,一边系着狐裘,“走吧,今天早点儿去,好好准备一下,别紧张。” 说着,回头看脸色稍稍肃穆了些的苏烈,又不放心道:“记得,胜负第二!” 苏烈突然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定定地看着顾小小,然后敛了神情,正色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去了,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不等顾小小反应过来,大步走出客栈。 顾小小在房门口愣了愣,总觉得今日的苏烈神情举止似乎有些奇怪,但想想,却还是他惫赖的样子,终于还是将这个瞬间的念头抛开,进屋,看到睡得沉稳的罗成,终于还是动手将他搬进空间的别墅,转身追出门去。 经过这么一耽误,顾小小紧赶慢赶也没赶上苏烈。等她赶到北苑校场,场中的比武竟然已经开始了。 她四下找了找,却没有看到苏烈的身影,宇文成都倒是在候场区中,大摇大摆地坐在自家仆从搬来的胡椅之上,闭目养神。顾小小有些担心,再次四下寻找起来。没注意竟走到了皇帝的御辇近前。 “什么人?”一声厉喝吓了顾小小一跳,抬眼,才发现自己竟不知咋的摸到了皇帝御辇用黑绢和紫绢隔开的隔离带外,心下知道搞不好丢了脑袋就太冤了,只好赶紧嬉皮笑脸装出可怜相来。 “两,两位军爷,小的只是跟哥哥来看热闹的,因人流拥挤,竟把哥哥给跟丢了……呜呜……”说着,顾小小鼻涕口水地哭泣起来,无论对方再问什么问题,统统是哭着摇头。过了一会儿,那些人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威胁警告一番,挥挥手让她走路。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场中的比赛已经过去了一轮。顾小小刚刚离开御辇的防御范围,就看到苏烈懒散地站在校场边,急忙走上前询问情况。一问才知道苏烈已经比过了一场,胜出。再接下来,就是胜利的六个人再比过……如此循环下去,直到最后决出前三名。分别是三等爵冠军侯,虎贲郎将和鹰扬郎将。 接下来,苏烈又经历了两场淘汰赛,直到下午未时,方才决出,苏烈进了四分之一决赛。与他一同进入决赛的有宇文成都、还有一名府兵的鹰扬校尉,和另外一名。 顾小小对那两个府兵混不在意,只是焦急而紧张地等着最后苏烈与宇文成都的对决。 宇文成都毫无疑问地杀入决赛,而苏烈与那名府兵军官的较量却是有惊无险,终于,苏烈也跌跌撞撞地进了决赛。 未时三刻,总决赛开始。 苏烈手持马槊,身披乌金铠驱马上场,另一边,宇文成都也手持凤翅流金铛,催动他的赤红火龙驹跑入场中。 两人上场同时下马,对着皇帝的御辇方向俯身遥拜,之后,两人同时上马,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很快,两人、两马就撞到了一起。强大的力量致使场上的泥土飞溅,恍如狂风过境。顾小小用精神力摄住苏烈的同时,也控制着空间里用制冰机赶制出来的一小堆冰块。苹果太诡异,石头怕误伤,冰块嘛,至少可以被说成是天降异象,三九天下冰雹了。 凤翅流金铛撞上乌金马槊,马槊不降反升,贴着凤翅镏金e斜刺过去,将夹风雷之势的凤翅镏金e半抗半拒地迎住,卸去大半力道之后,借力打力将凤翅镏金e推开。苏烈身下的马儿悲鸣一声,连退几步,苏烈也是虎口巨震,火辣辣的痛楚传来,有热乎乎的东西流下,想是虎口已被震裂。 一合,两马错开,苏烈的马跑出近二十丈方才被他勒住马缰,却死活不愿回头。苏烈心中焦急,但也明白,马儿是感知到了危险临近,不愿赴死。只是,比武场上,胜负未分之际,已经由不得他退却。 强行拉住马缰,将马儿带回头,此时苏烈的双臂竟是胀痛酸麻,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再看对面的宇文成都,虽然因为伤势未好,脸色还有点儿苍白,但人马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虽然神情严肃、冷静应对,但稍稍懂行的人都能看出,人家刚才一击根本未尽全力。即使苏烈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同时自检,自小在家乡被公推为勇武善战,到了长安,来到这演武场上,他才算开了眼,才明确地理解了那一句老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一次,他与对方差距太大,想要获胜无异于发痴,他现在要想的是,在败得不太难看的情况下,保全自己。因为有一个人的嘱咐一直被他记在心中:胜负第二! 须臾间,宇文成都再次催马杀来,苏烈也毫不犹豫地拍马迎上。这一次,他没有再强行去接流金铛,反而在两马相距不足十丈处,身体倏地一侧,来了个蹬里藏身的同时,手中马槊斜着向上挑出。 苏烈出了如此怪招,宇文成都也是一愣,电光火石间,两马交会,流金铛改刺为砸,兜头向着躲在马侧的苏烈。听得风声呼啸,苏烈的马槊再次半路变招,人也飞速地从马侧转到马腹之下,马槊从自己的马腹下伸出,横在了宇文成都的马蹄下。 噗!嘭!轰!霹雳乓啷! 希律律!希律律!马儿悲声嘶鸣—— 凤翅镏金e夹开山崩石之威被苏烈躲过,却毫无迟疑地砸到了苏烈的马背之上,马儿一声哀鸣,竟是四腿和脊骨齐断,当场毙命。另一边苏烈的长槊也从马腹下探出,如毒龙一般,横扫宇文成都的马腿。宇文成都的赤红火龙驹不愧为宝马,在这种情况下,尚能察觉到危险,前腿迅疾抬起,跳过苏烈的长槊,后腿还没来得及跳起,宇文成都的流金铛已经打下来,马背上力道一沉,它的后腿哪里还能那么灵活,生生受了苏烈的一槊,啪啪两声脆响,两条后腿齐断。嘶鸣一声,噗嗤一下子扑倒在地。 宇文成都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头上、身上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仿佛无数暗器打到身上头上。宇文成都一个翻滚,滚出两丈,这才躲开那些暗器,挺身而起。 再看场中,自己的赤红火龙驹卧在地上,两条后腿鲜血淋漓,诡异地折向一旁,显然是废了。另一边,对方的马被自己打断了脊骨,腔子都砸的稀烂,血肉内脏四下迸溅开来,极致血腥。对手被他的坐骑压在底下,生死不知。再看,他不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的马匹四周,竟洒落着几十颗晶莹剔透的冰珠。数九天也下冰雹? 52、第五十三章 苦力和乞丐 第五十三章苦力和乞丐 大业九年冬月初一,轰轰烈烈的军演耀武暨冠军侯选拔赛终于落下帷幕。 宇文成都过五关斩六将(呃,比喻,比喻,事实上一个没斩)当仁不让地被授予三等爵冠军侯。左翎卫鹰扬校尉吴赐仁授虎贲郎将,右武卫校尉都颛授鹰扬郎将。至于被自己的战马砸昏的苏烈同学,据说杨广不喜他比赛中阴招频出,仅仅授了一个鹰扬校尉,领八品衔。 当日晚,在几颗天降异象的冰雹引导下,大兴城下了一夜大雪,第二日天放晴,大兴城中,竟有数百民居被压塌,难民嚎啕恸哭,冻死饿死无数。 罗成醒来之时,已是冬月初四傍晚,睁眼看到陌生的床帐、陈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参加比武受伤晕厥。 他忍着痛,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看了看伤口处,已经包扎妥当,而且从疼痛程度来看,也知已经过了妥当的处理和治疗,此时的伤口已经在收口了。 房间里,一床、一柜、一坐榻,典型的客栈房间,但却不是他原来居住的房间。懵懵懂懂的也不知是何人将他带到这里,只是印象中,在昏厥过去之前的最后意识中,似乎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罗成!”很简单,很干脆的称呼,很像一个人。 挣扎起身,罗成已出了一身冷汗,他坐在床榻边缘,想先歇息片刻,再出门问询救治自己之人。 就在此时,门吱扭一声开来,从门外走进一个干净利落的少年。 少年进门看到罗成坐在床侧,似是有些意外,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拱手道:“哎呀,原来罗贤弟已经醒了。恭喜恭喜!” 罗成也勉力站起身还礼,感谢对方的搭救援手之恩。对方笑笑,即既未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略略嘱咐了两句,转身出去寻找伙计来伺候罗成用餐洗漱,继而告辞离去。罗成什么话也没问出来,只知道对方是冀州人士,姓苏名烈。 话说苏烈辞别罗成,随即转回广恩坊。因为大雪,广恩坊数十间民房被压塌,顾小小趁机将连成片的二十多亩地买了下来,建成了一个大院子。并在那些失去家园的人中,挑选了十几家外加零散三十来个零散人口,一起安置在这里。顾小小和苏烈则只留了一个三进三出占地不足五亩的小院子居住。 因为劳动力充足,材料也不缺,数十间大屋、院落,乃至三进三出的院落,竟然只用了几日功夫。 苏烈走进还未最后完工的院子,就看到顾小小正和红拂女带着十来个妇人在厨房里忙乎着,给那些工人们煮饭。 顾小小看向苏烈,见他点点头,放下心来。鉴于罗成的伤势,顾小小在给他用的疗伤药中加了镇定剂,让他多睡了两日。直到今日,感染的危险期过去,苏小小才停了镇定剂,罗成也就醒过来了。 苏烈和顾小小招呼后,自然转到后边的工地上察看。 一名高大魁梧的汉子看见他,将手上的一根横梁搭到屋顶上,拍拍手迎了上来。 “呵呵,阔海兄,干的不慢啊,看样子,明天就能完工了。”苏烈看着已经完成大半的工程,再看看剩下的也在上梁加顶的房屋,高兴地与这个曾在比武场上力举石鼓的壮汉招呼。 “嘿嘿,是啊,这些人房屋塌了,正好能在咱们这里挣几个钱养家。说起来,他们可比那些冻死饿死的人不知好命多少倍了。”雄阔海虽然一脸憨厚、朴实,但说起政治,他也会说的头头是道。引得顾小小大发感慨:男人是政治生物。 雄阔海出身贫苦,家人都早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家乡讨生活。因为天生神力,被当地的城守看中,举荐他进京参加演武。却不想,上场前因为体格异常遭人算计,上场后又遇到了侯君集,连初赛也未过。这样子,他充其量也就当个普通的骁果军,与他在家乡当郡兵并啥区别。况且,这个时候的军队是不发粮饷的,骁果虽然发饷,但那也是过完年东征之后的事儿,临时,雄阔海的盘缠画完,衣宿无着躲入一个破庙之中,却不想破庙也被大雪压塌,幸好他见机的快,带着庙里的十几个乞丐逃了出来,才捡了一条性命。也正好遇到了买地置房的顾小小和苏烈。 一见是他,顾小小就上了心,问过名字后,更是当时就让苏烈特别的照顾着,点他为民工队队长。苏烈也与雄阔海一见如故,很快就以兄弟相称了。 “可惜……这样的事儿却不敢多做……”雄阔海想起顾及皇上猜忌,从而被否决的顾小小提出的设粥厂赈济的想法,只能化成一声叹息。 大雪当日,顾小小就去城中粮店买了几百石粮米,想要舍粥赈济,却被李靖、苏烈、雄阔海全票否决。这个社会,个人先于朝廷开设粥厂,朝廷不但不会表彰,还会认为是收买人心,居心叵测。再加上杨广多疑的性子,谁也想不到会招来什么祸患,反而是类似趁火打劫的买地置屋的事儿,看上去比较正常,也不至于招灾。 借着天光,苏烈也搭上手搬了几根檩条。不一会儿,顾小小和红拂带着十几个妇人抬着吃食来送饭了。 热腾腾的米饭,滚热的喷香的肉汤,干了一天活的人们围拢过来,就在一栋刚刚建成的房屋中,吃饭。也有领了饭食赶回家的,他们的家里还有老迈的父母或者年幼的孩子等着呢。 第二日,所有的屋舍建造完毕,顾小小将院中的屋舍分给选定并签下身契的人家。也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工钱都结算给那些人。而且,领粮领钱自便。 众人千恩万谢中,苏烈从外边走进来。他奉命去客栈给罗成送药了,结果竟然未见到罗成,客栈的伙计也不知罗成的去向。 “他的伤还没好,去哪里啊?”顾小小的言语中的关切,让苏烈很不舒服,“对了,你去没去他原来住的客栈看看?” “去了,没有。”那个人不就脸子好看吗,有啥好的,值得对他那么惦念?走了才好呢,苏烈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寻找? 顾小小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红拂在一旁看着二人的表情,微微弯了弯嘴角,“潇公子,你那朋友或许只是外出有事,他本少年英雄,武艺不弱,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红拂说的有理,顾小小也只得点点头,接着结算工钱。 刚刚将一干人都打发了,红拂也带着几个妇人将晚饭做好了送上来,招呼吃饭,雄阔海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进门就大声嚷嚷道:“哈哈,正好都在这里,也省的我到处找人了。” 众人闻声都将目光转过去,就见雄阔海从身后拉出一个瘦弱的小乞丐来。 “我今儿出去,遇到这个小兄弟,无家无业的,流落在街头,看着也挺机灵,就把他带回来了。”说到这里,雄阔海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逾越,嘿嘿干笑几声,挠挠头道,“这个年龄也能干些活计了,也不算白养活。” 随着雄阔海的动作,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个乞丐少年身上,就见这个少年虽然衣衫单薄破旧,头发蓬乱着遮挡了大半面容,却仍旧能够看出少年骨骼匀称,腰身挺拔,见人虽然低着头,微弯着腰,却没有一般乞丐身上的畏缩恐惧之态,心里都有了几分认可。 顾小小也看了两眼,心里却仍旧惦念着负伤离开的罗成,只是交给红拂带下去洗澡换衣安置,也就不再多问。 苏烈去了一块心病,兴高采烈地招呼大家吃饭,对这个小乞丐也没在意,只有一言未发的李靖,目光追随着跟着红拂下去的少年的背影,露出一抹玩味的神情。 置地盖房的同时,顾小小还在西市买下了一套店铺。广恩坊的房屋完工,西市的店铺也装修妥当。 冬月初八,传统的腊八节,西市一家张记杂货铺开张了。 这家张记杂货铺开张,没有多少贺客,也没有什么庆典,只是选了六名干净利落的少年小厮,在店门口一溜排开,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上乘着些晶莹透明的块状物,听那些少年小厮的招呼,围观的人才知道,此物叫做冰糖。 免费品尝的盘子,不过一刻钟就光了。尝过冰糖的人,除了家里实在穷的,没有一个人能忍住不进店买上一些的。进了店,众人这才算开了眼,冰糖算啥,人家还有绵软如沙,洁白无暇的白砂糖,还有各种色彩缤纷带着各种水果口味的果糖,还有果酒,果脯……最绝的是一种罐装的水果羹,口感比鲜果更加美味,而且,这十冬腊月的,任是有钱也无处买的果子,人家这里不但有,还美味无比,还耐存放,简直是仙品! 好么,一传十十传百,张记杂货铺的名声迅速传扬开来,开业当日不到半天,货物就销售告罄。 消息传回广德坊,顾小小却苦了脸。 你道为啥?先前店里铺的货,顾小小是打着从市场收购原料制成的幌子,暗地里加入空间的物产。原来她盘算着,怎么着也能坚持到来年开春。只要开了春,她到郊外买上块地,装模作样地种上些果树,再收购些果子,用料来源的问题,总能掩饰一下。但没想到销售情况这么火爆,照这个速度整个大兴的糖霜都被她包圆了,只怕也很快就要告罄。 更要命的是,这样火爆的销售趋势,接下来他们的店估计很快就会被其他商家孤立。到那时,只怕连掩饰来源的糖霜也无处购买,那就真的要坐着金山饿死了。 53、第五十四章 风雨欲来 第五十四章 风雨欲来 很快,顾小小就转过弯儿来了。 罐头没有可以不卖,糖不够可以少买,反正她现在也不想积累太多的钱财,积累钱财干嘛,难道等着杨广抄家?还是等着将来的乱世诸王来抄家?呃,不管是谁,钱多了肯定招祸,够花够用就行,不闲着没事就行。 这个念头转过来,诸事皆顺了。 张记杂货铺的白糖冰糖照样卖,不但零售,还毫不吝啬地批发给各个杂货铺子。但零售的量有限,每日卖完即止。批发的货,人家不收钱,只用糖霜换。谁家运来的糖霜多,谁家能够换得的白糖、冰糖也多。呼呼,这一下子,连糖霜的货源也解决了。 还有一些商业嗅觉灵敏的达官贵胄派人前来接洽,威逼利诱想要参股,或者干脆收购白砂糖、冰糖的制作方法,都被红拂四两拨千斤地打发回去。当然,对于这些人,也不好严词拒绝,那好办,从批发的份额中分出几分,以正常价格供货给对方就行。好在,觊觎的人太多,各方势力互相攻讦之下,小小的张记杂货铺竟然也在夹缝里平安地保存了下来。 杂货铺子的经营理顺了,运转地越来越好,基本不用大家伙操心了,眼看着也到了农历的新年。 在此期间,罗成仍旧没有消息。侯君集据说回了原籍。倒是后来顾小小放出去收集消息的小金探知,侯君集居然进了长安的唐国公府。平日里与李玄霸手谈品茗交流武功,竟是亲厚无比。顾小小只得感叹,历史的惯性还是很顽固的。 大兴的新年,皇家一贯地会举行许多大型的庆典活动,比如四方馆的庆典、太庙宗庙的祭祀、百官的大朝贺…… 在这纷繁热闹的表面下,大家仍旧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热闹非常的军演暨冠军侯比武,仅仅在现场加封了几个人的爵位官阶后,就没了下文。按照史书记载,隋炀帝第三次的东征高句丽是过了春节紧接着就着手的大事,可是不知为何,心急火燎地比武选将之后,杨广似乎就把这件事忘了一样。 终于,在邻近春节时,小金和李靖先后带回了消息。 原来,首先是吴郡朱燮率数十学生起义。以“民苦役者,赴之为归”他与晋陵义军领袖管崇共推刘元进为主,进据吴郡,他任尚书仆射。朝廷遣将军吐万绪、鱼俱罗讨之,连年不能克。 后,齐人孟让、王薄等众十余万,据长白山,攻剽诸郡。 清河水匪一支被剿之后,依附勃海贼帅格谦,自号燕王,孙宣雅自号齐王,众各十万,山东苦之。丁亥,以右候卫将军郭荣为右候卫大将军。十一月己酉,右候卫将军冯孝慈讨格谦于勃海,反为所败,孝慈死之。 十二月甲辰,车裂杨玄感弟朝散大夫积善及党与十余人,仍焚而扬之。 丁亥,扶风人向海明举兵作乱,称皇帝,建元白乌。隋炀帝再次想起了讨贼名将杨义臣,欲遣杨义臣出征,却不想杨义臣已经重病,不能出征。皇帝大急。 一连几道诏书传下去,命齐郡郡丞张须陀带兵剿灭王薄、孟让、孙宣雅。命涿郡郡守虎贲郎将罗艺遣兵追讨勃海贼格谦。命吐万绪、鱼俱罗继续追讨朱燮、刘元进。 全国反叛浪潮风起云涌,因两次东征元气大伤的隋军却兵力紧张,捉襟见肘,疲于应对。一时,竟陷入胶着状态。 在杨广的忧心忡忡中度过了春节。 正元节刚过,皇宫里传出消息,以宗女为信义公主,嫁于突厥曷娑那可汗。 接到这个消息,顾小小知道,隋炀帝一意孤行,完全不顾内忧外困,第三次东征已近在眼前了。 大兴城内外,朝堂上下,一派人心惶惶。经历过两次失败的东征,又加上四方涌动的反隋风云,即使普通百姓也察觉到了危机的临近。虽然不过两年,人们再也不像第一次东征前那样盲目地兴奋和冲动了。也极少有人想着去高句丽战场上争什么功名利禄了。在沉重的压迫和不安中,大兴城内外,反而呈现出一派病态的繁华。 奢侈品空前旺销,各大酒楼、妓馆、瓦肆勾栏无不宾客如流,日夜狂欢。随之而来的是,房屋、土地的抛售潮。顾小小瞅准时机,在城东的汉印1芍湎群蠊旱眉缚橥恋兀17梢黄9诵⌒∈杖菀恍┠衙瘢3┫缕踉迹谀抢镌灾止鳎种擦甘澈兔藁ā216谧又芪Ы思峁痰牡锉な匠乔剑研劾!7樟叶即蚍9ィ土罹敢簿3榭展ブ傅迹菇ㄗ拥姆烙低常盗纷。棺釉诩唇嚼吹穆沂乐校苡凶员vΑ 二月末,齐郡传来好消息,张须陀先后平了孟让和孙宣雅,正在剿灭王薄贼众。吐万绪和鱼俱罗也大胜朱燮、刘元进,一时之间,剿匪形势一片大好。 只是,在这种形势之下,涿郡罗艺却以天气严寒为由,并未发兵。 啪! “真不知那罗艺是咋想的,居然阳奉阴违,拒不出兵。亏得先前我还崇敬他为铁骨铮铮的猛将,驻守边关多年未曾有失。没想到,就是个脓包!”苏烈一掌拍在案几上,将一只酒杯震落到榻上,又滚落到地上,摔成碎片,榻上地面也溅湿了一片。 “奶奶个熊,这种人比叛贼更可恨……”雄阔海也是恨恨不已。嘟哝一声,咕咚一声将一碗酒倒进嘴里。 “食君禄,却不知报君恩……”李靖也抿一口酒,摇摇头。 他们各人在以不同的方式发泄着怒气,角落里低头打扫的小厮握着笤帚的手,挣白了指节。蜡黄的脸上,肌肉颤动着,硬生生地被他咬牙忍住,默默地将泼洒的酒菜碎瓷收拾起来,退出了房间。 李靖的目光,在他退出房门的刹那,扫了过去,一抹精光一闪而逝。 “两位兄弟不必烦恼,依愚兄之见,两位兄弟上场厮杀报效国家的时机恐怕不远了。”李靖给苏烈、雄阔海斟满酒,端酒共饮,道,“两位兄弟这几日还是尽快将庄丁们训练好,以免将来有何纷乱,庄子也能自保。” “兄长教训的是,是我们焦躁了。”苏烈、雄阔海齐声应答,喝罢酒,自去更加努力地训练庄丁。 城内广德坊,顾小小从相连的糖果加工厂回来,见各个车间,切割、赋形、包装等程序井然,环境整洁,心里稍稍舒坦了些。 自从开办糖厂和店面,熬糖过滤结晶等步骤都是由红拂带着几个签了卖身死契的人做,那些临时雇佣来的工人,只是进行简单的切割、包装等操作。 顾小小回到自己住的二进院落,两株春梅开的正好,浓郁悠远的香气扑鼻而来,粘袖盈香。她默默地站在梅树下,看着虬结盘旋的枝干上点点殷红,神思一下子飞的很远。 上一次看梅,是在何处?南京钟山南?还是无锡的梅林?吴县的邓尉山?还是杭州的灵峰?……纷纷扰扰的二十五载,竟似恍惚间一个梦境。许多事都有些不真切了,只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爱和温暖,一直保存在她心中,温暖着她孤独的心,才让她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不至于发狂错乱,不至于抑郁致死…… 这边又是一年初春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你们过得还好么? 在顾小小没有看到的角门处,站着一个身形清瘦挺拔的少年。少年戴一顶工厂里统一制作的棉帽,穿一身黑色粗布棉衣,脸色蜡黄枯瘦,毫无光泽,脸颊上还有一块青紫色的胎记,容貌可以称得上奇丑无比。但那一双眸子却黑湛湛的宛如最透彻的宝石,望着梅树下的一抹丹青色,光彩流转,温柔满眶。 “潇潇,在这里一个月,远远地看着你一个月,知道是你救了我,还不断地追寻我的消息……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潇潇,自从初见,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女子,但没想到,越了解你,越觉得你与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不同。你交接朋友,招呼兄弟,但我看得出,你对那些人都是朋友相待。你赈济灾民,开店铺、置土地,但我知道,你并非贪图聚敛财富,你想要的,或许只是给那些普通百姓一个容身之处……父亲的所作所为,我也无法了解,但你应该知道,我与他不同……” “潇哥哥,潇哥哥!”清脆响亮的童声响起,打断了少年的凝视和沉思。 顾小小听到声音也是微微一怔,醒过神来,转回头,瞥见那角落里的身影一不知所踪,目光一顿,暗暗叹口气,嘴角扯起一个弧度,迎向奔跑过来的时儿。 时儿的小身板儿还是稍显清瘦,脸色却红润健康,眼睛黑亮黑亮的,身子骨儿也明显强壮了许多。 时儿直接跑到顾小小身前,似乎才记起母亲对他说的,因为他的病,他不可过分与他人亲昵的嘱咐,止住了脚步,一双眼睛却仍旧亮亮地看着顾小小,微微有点儿喘息道,“潇哥哥,前院有个老爷爷指名要找你……” 54、第五十五章 老骚包 第五十五章老骚包 “老爷爷?什么样子的老爷爷?”顾小小从衣袖里拿出一只黄灿灿水灵灵的梨子,举在手里,引得时儿一跳一跳地够着,一边回答:“就在大门口,长着胡子的老爷爷……” 顾小小开动脑筋,迅速地搜索着记忆中能被称为老爷爷的人……貌似,她在这个时代认识的人中,能够被成为老爷爷的只有一个。 哦?难道是师父回来了? 呵呵,太好了,她正想着刚刚盖的房子给师父留出一个小院子开医馆呢,师父就回来了。呵呵,这个师父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而且,听说了杨义臣病重的消息,顾小小心里也有些难安,虽说历史上的杨义臣也是被夺了兵权抑郁而死,但毕竟那个要到大业13年,现在还不过大业九年呢!相信,有了孙思邈,杨义臣那老头儿的病就不用愁了。 顾小小把黄金梨递给时儿,转身正要走,就听得一个清朗洪亮的声音响起:“看来你这丫头挺想见我这老头儿嘛!” 她吃着空间的,喝着空间的,听觉、视觉可比原来灵敏了不止一倍两倍,对周围出现的人物可称为纤毫动而察,要不然某个人在角落里的偷窥她也察觉不到了。只是,这个老爷爷的出现,她竟然毫无察觉,不由她不吃惊。 回头看去,就见一名鹤发童颜的灰袍老者大袖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地从二门走了进来。虽然须发皆白,但一张脸红润光泽连一条皱纹都没有,竟看不出年纪大小。 只是,这个人是谁?顾小小可不记得自己认识过除了孙思邈之外的任何老人。 “哈哈,丫头不认识我吧?其实你我也不算见了一次两次了……” 鹤发老人脚步明明很飘逸,很洒脱,很随意,呃,很缓慢……但不过几息功夫,竟然已从二门走到了顾小小眼前。顾小小此时离着二门可是足足有七八十米远呢!哦,奶奶个攥儿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轻功?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难道说,对方也有个随身空间,才能制造出这种类似瞬移的效果来?还是说,这是从某少红导演的《红楼梦》里跑出来的? 对方的瞬移太过震惊,致使顾小小完全忽略了对方说的什么。直至自己的手腕被对方捏住,顾小小才猛地惊醒。 她的手腕下意识地往回缩,想要摆脱对方的钳制,却不想,对方只是手指虚虚地按在她的脉搏上,她一挣,对方的手指也似乎黏在了她的手腕上,竟然没有摆脱。这让顾小小更加吃惊。 老头儿似乎完全没察觉顾小小的挣扎和惊恐,微垂着眼睛,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按在顾小小的脉搏之上,还微微地点着头,自言自语着:“哦……竟然如此……想不到啊想不到……” 哼,奶奶个攥儿的,你丫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顾小小心念动处,空间制冰机中还未完全冻结的带着冰块的水呼啦啦兜头浇下,那老头一个机灵迅速向后撤去,却仍旧浇了个落汤鸡。仙风道骨的须发贴在脸颊脖颈上,宽袖大袍也浇了个透湿……衣服贴在身上,干瘦的身体曲线暴露出来,加上脸上的白毛,活脱脱一只落汤猴子…… “呵呵……”顾小小咧嘴一笑,伸手牵住看热闹看得正高兴,连梨子都忘记啃得时儿,一边利用空间瞬移出二进院,一边轻笑着:“呵呵,弄错了,弄错了,我这就给老先生换成热水……” 老头儿正浑身冷得发抖,心里的怒气也正要蓬勃而出,猛地听到顾小小这句话,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转身正要遁去,却不想那水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又是兜头哗啦啦浇下来……呼,这一次倒真的是热的了,只是,这水温足足有六七十度,生生浇在身上,只烫的老头儿吱啦一声怪叫,再也顾不得什么仙风道骨,什么飘逸俊雅,急如丧家之犬一般,慌慌张张地跳过墙头,不见了踪影。 该死的老色鬼,装的一副仙风道骨、道貌岸然,却上来就薅小姑娘的手……哼!碰到姑奶奶就让你好好长个记性! “徒儿,为师回来啦!” 顾小小正觉得的解气呢,猛地又听到一个清朗洪亮的声音,心中一怒,不要脸的老不死又回来了! 愤怒的顾小小连想都没想,就将摘来正准备送给时儿的两只大橘子砸了出去…… “哎哟,哎哟……”接连两声痛呼,顾小小心中一阵痛快,那感觉简直比三伏天喝一碗冰镇杨梅汤都爽。 “孽徒!居然敢殴打师尊,忤逆犯上!”一声暴喝,让顾小小顿时傻了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声音似乎与那个骚包老不死的声音不同…… 顾小小强抑着扑腾乱跳的小心肝儿……以堪比慢镜头的动作,慢慢转回头去,就见一身风尘仆仆的孙思邈正捂着头,站在门口,在他的身后,还跟着茹儿一家三口。 哎呀,妈呀,这回玩大了!貌似古代欺师灭祖可是天下共诛的大罪哇! 顾小小额头垂下两滴冷汗。视线从目瞪口呆的茹儿一家身上又转回到捂着头的孙思邈身上,终于…… “师父啊,你怎么才回来了,徒儿好想您老人家啊……”顾小小一脸鸡冻、盈着一眶热泪,在孙思邈小老头儿的震颤抽搐中,在茹儿一家的震惊中,扑上去,一把抱住……师父的胳膊,哭诉道,“师父啊,您不知道,您不在的这段日子,徒儿是多么想您啊……” “哼!”孙思邈冷哼一声,但听在顾小小耳中,已堪比佛陀纶音,因为,这一声冷哼虽然还怒气未消,但至少不再提欺师灭祖的事儿了不是。 “师父,都怪苏烈那小子,他志在报效国家,听说京师举办冠军侯选拔,非得带着徒儿赶来了京城不可,害的徒儿连向师傅您告辞的时间都没有……” “哦,冠军侯?那小子夺了冠军侯了?” 成功地转移了师父的注意力,顾小小用老头儿的衣袖遮着脸,咧咧嘴,接着悲愤道,“哼,就凭那小子,还夺冠军侯?您老人家是不知道哇,当时,参加冠军侯的,有……最可怕是猛将榜第一名宇文成都,师父您是不知道哇,那小子而是太厉害啦……” 顾小小说着军演的热闹,趁机将孙老头带进房间,恭恭敬敬地扶到床榻上做好,又迅即沏了一壶上好的武夷岩茶,递到孙思邈手中。 “哼,有什么不知道,那小子出生时为师还……”宇文成都出生时?顾小小正竖起耳朵准备听那小霸王的八卦呢,没想到孙老头儿居然在关键处闭了嘴。 “师父,宇文成都出生时您老人家就见过?”顾小小赶紧出言引导。 “见过。”孙思邈捧着茶一口一口喝着,却再也不多说什么。顾小小心里痒痒的不行,却也知道今日不是追问的好机会,只好把满腹好奇压制下去。 “师父,清河的时疫都治好了吧?”看到孙思邈彻底缓了脸色,微笑着点头,顾小小赶紧一顶高帽送上,“就知道师父出手没有治不了的病……哼,都怪姓苏的小子,非得参加什么军演,害的我想给师父打打下手都不成……” “哎,徒儿也不必过于谴责苏小子,保家卫国本就是大丈夫生来该尽的责任……浴血疆场,马革裹尸……唉……”孙思邈的声音越来越低,终止无声。脸上的神色也似乎陷入了某种遥远的思绪之中。 顾小小乖乖地陪坐在一边,不敢打扰孙思邈的冥思,只是心里猜测,看师父这个模样,难道在久远的过去,他也曾期望有朝一日能够身披战甲厮杀战场? “说说吧,刚才拿橘子打为师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顾小小以为孙老头儿将这件事忘了时,却突然听到孙思邈声音平静,不冷不热地开口询问。 她擦去额头上再次冒出的冷汗,斜着眼觑了觑上座的孙思邈,见对方一脸平静,不再是愤怒暴跳的样子,心下稍稍放松。孙思邈再次问她,就是给了她一个身边的机会。只要他不是暴怒之下气急攻心,顾小小还是相信对方能够公平对待这件事儿地。 大脑飞快地转着,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师父,徒儿错了。只是,徒儿之所以误伤了师父,只因在师父进门前来了一个老头儿。对方……”顾小小噼里啪啦将那位老骚包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闭了口等着看孙思邈的反应。 孙思邈手捧着茶杯,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杯沿儿,良久,他才平声道:“那位想来也没甚恶意,只是……徒儿暂且不必理会。” “嗯,徒儿,你一路来京可曾遇到什么事?这所房子是怎么回事?” 顾小小看孙思邈的样子,已经将袭师事件揭了过去,心下放松,就将自己一路行来在洛阳遇到李玄霸,李玄霸丢马,进京后又遇到了李靖,自己如何给李靖的儿子治病等等等等,一一说给孙思邈听。当然,关于她自己偷马,给时儿用的现代药片的事儿,她都无差别对待,避过不谈。 听到顾小小竟然治好了时儿的肺痨,孙思邈登时来了精神,一迭声地叫顾小小快点儿将时儿带来给他看,并询问顾小小用了何药…… 呼呼,顾小小看着一手把着时儿的手腕,一手拿着自己整理出来的治疗肺结核方案的孙思邈,暗暗嘘一口气。或许只有这样的医痴,才能成就那样一番大事业,被后世成为“药王”吧? 55、第五十六章 高压发电机 第五十六章高压发电机 不管孙思邈曾经壮志几何,但目前他已经成了一个医生,而且成了一位医术卓绝的神医。他已经无法在实现驰骋疆场的理想了。或者,他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个理想搁下了。 顾小小领着师父去看那些新建成的院落,结果孙思邈很干脆地相中了面向怀远坊的一所小院,其实也就是顾小小预留出来的小院,同样也是三进院落,与顾小小居住的院子背靠背,一个临怀远坊,一个朝向嘉惠坊。 整理小院花费了几天功夫,当孙思邈正式搬入已被他命名为青庐的院子时,已是清明前夕。 大家伙儿帮孙思邈安了家,痛痛快快吃了一顿温锅饭,并与当日席上决定第二日,也就是清明节,去西苑踏青游玩。 京城西郊,氵皂河畔,游人如织。看着渐欲迷人眼的乱花,踏着才没马蹄的浅草,顾小小与苏烈、雄阔海,加上李靖一家子,骑马出城,踏青春游。 这时节的世俗伦理,还不像后世明清那般变态,女子出个门就成了轻浮不知羞耻的行径。在城内还没觉得如何,出了城门,放眼望去,只见一片阔野山林,宛如一场春雨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黄绿色薄毯,路上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其间不少是年轻的女子。 初春时节,二八佳人体似酥,穿一身淡绿、鹅黄、嫣红的春衫,鬓角插一枝鹅黄,早开的迎春花娇艳妩媚更衬得黑鸦鸦的发,粉面红唇,妩媚可人。 顾小小远眺了片刻,转回目光,就见身边的苏烈正对着一片大好□□两眼放光。雄阔海也是一脸兴奋状。只有李靖一直小心地看护着身后车厢里的妻儿。 军神就是军神,就这份儿乱花当前心不动的定力,就非那俩夯货可以比拟的。哼,顾小小撇撇嘴,打马奔向河岸。 柳丝拂动,绿波荡漾。顾小小将马匹扔给身后的小厮,走到河边,掬一捧尚余寒意的春水,拍在热哄哄的脸颊上,顿感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呵呵,可看出潇公子是第一次来了,只这一湾水就走不动步了。”红拂在顾小小身后不远轻笑着,拉着也挣扎着要去河边的时儿,“潇公子,这里看河没甚趣味,我们去前边的西苑,坐在那边喝着春茶,再欣赏着无边□□,那才叫好呢!” 顾小小看一眼不能尽兴玩耍的时儿,笑着点点头。她也听说,这西苑春游还有游春会之说。不但各种小吃玩耍聚集,而且,还会有满城的文人才子公子名士,和平日难得一见的闺阁佳丽在此一聚,届时还有诗会、棋会、茶会、武会等等活动。顾小小同学虽然四肢不勤、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但不妨碍人家凑热闹的兴致高涨啊。 嗯,顾小小早就打好的注意,只上美色、看热闹,绝对不去参加任何聚会丢人现眼。 西苑乃皇家别院,每年清明开放,任由百姓进苑赏玩,以示皇家与民同乐。 顾小小一行沿着河畔向南走了二里余,就见平地一座宫苑拔地而起,红墙碧瓦,飞檐斗拱,彩绘游廊,掩映着垂柳乱花之中,景色端丽,引人入胜。 那些卖小吃、卖零碎百货的摊贩就在苑墙之外依次陈列开来。一路走来,荠菜饽饽,榆钱糕饼,还有梅花糕,杏花酪……看得顾小小眼花缭乱,馋虫大动,干脆一一买来,托在手里,抱在怀里,与时儿两人吃的不亦乐乎。苏烈和雄阔海只撇嘴,走路都离得这两个远远地,生怕别人看出他们是一路。红拂和李靖看着时儿红润的笑脸,则是一脸的宠溺,再看看同样大吃二吃毫无形象可言的顾小小,两人就只能苦笑着摇头了。 好不容易排除万难,冲过重重阻碍,一行人走进西苑。踏进西苑,眼前景色陡然一变。同样是□□,这里的却格外地透着一股华美富贵的气息。而且,进了西苑,顾小小才知道,所谓的与民同乐,也并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进来的,不提别的,只说进门每个人一贯钱的入门费,足够一个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用度,哪一个舍得拿出一贯钱来看不当吃不当喝的景色? 不得不说,大兴城有钱人不少,出得起一人一贯钱入门费的人也很多。顾小小看着院子里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闺阁女和公子纨绔们,忍不住心里感慨。看这些人一个个满脸笑容,看花看草看美色的人们,还真看不出,隋朝大厦将倾的样子。 苏烈和雄阔海的眼睛更不够使了,四只眼睛冒着蓝汪汪的光芒,在那些姹紫嫣红的窈窕身影上来回扫描。时儿也是第一次来,对这美丽的苑中景色到不怎么感冒,却对园林中放养的孔雀仙鹤梅花鹿等珍禽异兽倍儿感兴趣,要不是红拂看的紧,顾小小猜测这小屁孩肯定早冲上去扯几根孔雀翎玩玩了。 一行人游游逛逛地,经过大半个园子,终于走到了红拂所说的临风阁。走上高四层的顶层阁楼,顿觉眼前一亮,整个西苑和苑外的氵皂河景色竟然全收眼底。临栏眺望,近处的无边春景、远处巍峨大气的大兴城,连成一片绝好的江山河川图。 楼上已经做了不少人,顾小小几个好不容易找了一处座位坐下。顾小小的目光在那些早到的身上扫过,在角落的一个青色身影上微微一顿,随即转开。 直到此时,顾小小才知道红拂带来的小泥炉和吃食的用处。她看着红拂熟练地点火烧水煮茶,一旁跟着的小厮将带来的干鲜果点和酒菜铺陈开来,一边吃酒喝茶,一边欣赏无边的美好春光,确实如红拂所说的,这才算是好享受。 大家伙儿正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海阔天空地聊着,顾小小则倚着栏杆,看一桌桌红男绿女,各人百态。不得不说,世界太小,她在这小小的阁楼上,竟看到好几个熟面孔。 李玄霸坐在角落里,仍旧是一身青衣,脸色倒是没了初见的苍白。与他一起的除了侯君集、李元吉外,还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两个十多岁的少女。 那两个少年,一个眉目与李玄霸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微挑,一双丹凤桃花眼光带着笑意光芒频闪,惹得周围不少女子或凝视或偷觑,含羞带娇的,春心萌动。另一个少年长相也算清秀,但比起李家兄弟几个来就稍逊一筹了。但从穿着谈吐看,也定是世家公子。而且,顾小小还看到他对那个年龄稍大一点儿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照顾有加,两人之间目光流转间传递的甜蜜气息,稍稍注意一点儿的都能看出,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大家坐了不久,楼下一阵喧哗过后,数名侍从模样的人,或捧或抬,搬上来许多盆花卉。其中既有富贵逼人的牡丹,也有素雅隽永的兰花,还有娇羞不语的海棠……千姿百态,百芳争春。只是片刻,众小厮就把花搬到了各家主子的座位一旁。李府的桌子旁摆了一盆牡丹,紫红色的花冠碗口般大小,倒颇似顾小小空间里栽种的魏紫。只不过,这盆紫牡丹比她的魏紫不论颜色还是花型都差了不少。 红拂第一个叫好:“竟是赏花会!我们真是来着了!” 接下来,红拂又絮絮地将赏花会的规则讲了一遍。原来,这赏花会是各人带花参加的同时,就可以给自家的花下注,之后由在场的诸位投票选出当日的花魁。根据比出的名次,分配那些投注的银两。之后,还会赏花作诗、赏花咏歌……一系列活动,足足能够进行一日。红拂说着这些,两眼亮亮的,顾小小看到李靖注视着她的目光中都是包容、心疼和……一闪而过的愧疚。 各家的花卉都安置妥当,顾小小随着人流站起来到各家欣赏,走到李家的桌子旁,李玄霸对她点点头,倒是李元吉两眼狠狠地瞪着苏烈,看样子还没忘记那夜的事儿。 大家赞叹着,议论着,品评着,在各家的花卉前流连往返。顾小小转了一圈,很快没了兴致。这些花比起她空间里收藏的极品花卉来,差的太多了。 回到座位上,顾小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刚喝了一口,就见一个青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李玄霸双手抱拳施礼道:“那日幸亏公子大义,玄霸才能逃过一劫,而玄霸却不知好歹地误会了公子,出言多有不逊,还望公子多多海涵。” “哦,不必。”顾小小差点呛到,急忙咽下口中的茶水,抱拳回礼道,“那日也是我行事欠妥,才使得三公子误会。如今看三公子面色,想必伤势已无大碍了吧?” “早已无碍了。”李玄霸很自然地在顾小小对面坐下,“说起来,还得多亏了公子的药。那副药吃下去,非但当日所受内伤即时痊愈,就是玄霸的旧伤也一并好了。” 顾小小后知后觉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玄霸谢了。 “好茶!”玄霸赞叹一声,“这茶汤清色碧,入口清润甘冽。茶水入喉,仍齿颊余香。玄霸浅陋,竟从未见过,敢问是什么好茶?” “哦,这是雨前龙井。”顾小小干巴巴地回答完,鬼使神差地问道,“公子丢失的马匹可有了下落?” 李玄霸脸色一黯,随即扬起一个淡淡的笑,道:“丢了就丢了吧,估计是我与那马儿缘分已到。” 顾小小恨得咬着自己的舌头,木然地点点头。正不知再说什么,李家那位桃花眼少年走了过来。 “三弟,这位是?” “二哥,”李玄霸同顾小小都站起身来,李玄霸居中为两人介绍,“这位是……” “顾潇。”顾小小笑着接话,看到对方的桃花眼一亮。她不动声色地微笑点头,心中却是兴奋非常。李世民,一手打造出贞观之治的一代英明之君就站在她的对面嗳! “这是我的二哥。” “李世民。”李世民拱手施礼,嘴角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更是流光溢彩,仿佛会说话一般。 顾小小暗暗擦了把汗,暗道这位不但是历史上的明君,也是有名的种马皇帝,看这一双乱放电的桃花眼,果然不同凡响,那四处乱飞的电波足足有几万伏,堪比高压电流了。 她没有绝缘装备,更不是什么超人,对上高压电只能落个被瞬间烧成焦炭的结果。她还是离着这高压发电机远点比较好。 点点头,顾小小转头看向正陆续回座的人群,笑道,“看来,赏花已告一段落了。” 李家两兄弟同时点点头。就在顾小小以为这两位就要告辞之时,就听李世民又道:“刚才听到三弟赞叹顾公子的好茶,不知世民可否有幸品尝?” 56、第五十七章 一枝海棠压梨花 第五十七章一枝海棠压梨花 还好,顾小小没有出现一贯地发愣走神现象。这或许与她见了领导或大人物总是不自觉地紧张有关吧。 顾小小暗暗撇嘴,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呢?看来能够成为一代名君,与此人天生的脸皮厚有关。至于厚黑的另一层心够黑,估计也不赖,不然玄武门也不会杀兄弑弟,之后又比的自己老爹退位。 不过是一杯茶,犯不着为此得罪将来的皇帝。 顾小小努力弯起嘴角,摆出一份标准的社交表情,“茶水粗陋,二公子不嫌弃的话,小小自然高兴。” 说着,顾小小倒了一杯茶送到李世民面前,又给李玄霸续了一杯。李玄霸端茶慢品,然后微合着眼睛缓缓点头。人家李世民倒是自来熟,干脆自己坐了,端了茶杯就喝,却在茶水入口后,僵了一张笑脸。 顾小小垂着眼睛喝了口茶,抬眼看到李世民皱着眉毛,一口茶欲吐不能吐,咽又咽不下的痛苦模样,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一副惊讶的表情。看来某些调味品的作用还是很值得肯定的。 “二公子是不是对这茶的口味有些不习惯?”顾小小故作惊讶地询问着,眼光瞥过李玄霸,很满意地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微微的窘迫一闪而过。自家二哥上赶着要求品尝人家的茶,却又做出这么一副鬼样子,也难怪李玄霸不自在。 “二哥,这茶的口味儿是与我们平时喝的不同,你喝到口中耐心品尝,平淡中自然会有一种甘冽清香。”说完,似乎意犹未尽地捧着自己的杯子,又喝了一口,还含在嘴里片刻,似乎要充分体会一下茶的清香之后,才缓缓咽下。点点头赞叹,“好茶!二哥,此茶确是好茶,你再喝一口试试。” 李世民好不容易将嘴里的茶咽下去,却实在鼓不起勇气再喝。一脸窘相,看着李玄霸一口一口喝茶,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是不是茶水凉了的缘故?”顾小小很尽责地做着一个热情的主人,伸手摸摸李世民面前的茶杯,耐心地询问道,“二公子,不如我再给你换一杯热茶?” “哦,不了,不了。在下多有打扰了。告辞,告辞。”李世民看着顾小小一只莹白的手已经提起了茶壶,就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地站起身告辞,离开。 李玄霸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二哥仓惶的背影,疑惑地将目光转回来看向二哥用过的茶杯。 “粗茶鄙陋,怠慢了贵兄了,”顾小小捧着自己的杯子,惭愧道,“还望三公子代我向贵兄致歉。” “呃,无妨,无妨。”李玄霸也坐不住了,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正欲告辞,就听得楼梯处传来一个少年夸张的声音。 “哎呀,看来我们来晚了呢!” 话音落,在众人的注目中,一位白衣少年携着一位粉衣少女,翩然而至。少年生的极美,眉目似画,唇红齿白,相形之下,站在他身旁原本很清丽的少女,竟然也面目模糊起来。 不过,顾小小也承认,这白衣胜雪和娇羞粉红的搭配很出彩。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句诗——一枝梨花压海棠!呃,寒一个。貌似这句话被意淫的变味儿了。那么,是一枝海棠压梨花? “呵呵,都怪倩儿耽搁了时辰呢……”少女抬手握着嘴唇,娇声轻笑,给平淡的脸庞增添了少许娇媚。 顾小小听到这个声音,却下意识地抱住了双臂。这种娃娃音,勾起了她记忆中某位高龄女星嗲嗲的声音。加上刚才梨花海棠的联想,顾小小终于快忍不住了。她僵着一张几乎破功的脸,努力地扭回头,这个动作和背影,落在某些人眼中,却好像伤心之后无声地哭泣。 “都是倩儿不对……”海棠妹妹含羞带娇地自责着,却没能得到回应,不禁诧异地抬头,却见梨花同志有些神思不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淡青色的清瘦背影,似乎还微微的有点儿颤抖。没啥碍眼的人啊? 海棠妹妹转回目光,伸手扯了扯梨花同志的衣袖,娇声唤道:“罗公子……罗公子?是不是怪倩儿耽搁了?” “哦,不怪司徒小姐。”少年收回心神,随口回答着。很自然地动了动,将自己的衣袖从海棠的手中解救出来,“好像已经没有座位了。” “哦?”随着少年的话,司徒倩儿也张目四望,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顾小小的方向,再一次露出了娇媚的笑容。 “罗公子,那张桌子只有两位公子,我们过去坐可好?”说着,少女的身子又往少年身边靠了靠,却被少年不着痕迹地躲开,同时,顾小小清楚地看到少年的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转眼,少年又温柔道:“好,就依司徒小姐。” 幼稚! 顾小小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收回目光,将桌上的水果拼盘往李玄霸身前推了推,甜甜地笑道:“喝茶喝多了会觉得口中乏味,公子不如捡几块水果吃吧。” 从刚才坐下,李玄霸就注意到了桌子上布置的果盘菜碟,大都是他未曾见过的东西,虽然好奇,毕竟是一贯以深沉示人的男儿,倒也不见得多么期望品尝。但,此时顾小小蓦然一笑,这笑容竟如春阳般炫目,又如春花般灿烂,竟让他一时有些晃神。第一次,在经过深思熟虑前就做出了反应。点点头,拈起一块嫩黄的果肉放进口中。香浓满口,软糯甘甜,竟是难得的美味儿。 一连品尝了几种,每一种的味道不同,但却同样的美妙无比。竟让从不贪口腹之欲的他有些欲罢不能。 “刚才尝到顾公子的茶,玄霸就觉得美妙无穷。如今尝了这些果子,玄霸才知道自己的浅陋。”李玄霸说着,目光禁不住又看向另外的盘碟。 这样的直率模样看在顾小小眼中,可比他一贯给人的过于深沉的印象好得多。顾小小微笑着打了个请的手势,“三公子不必客气。看着哪些还能入得了公子的口,公子尽请品尝。” 李玄霸倒也不推辞,真的开始品尝桌上其他的果品和小菜。每尝一样,都有让他惊喜的发现,不知不觉地,他竟几乎都尝了个遍。 李玄霸一边品尝一边点头的样子,顾小小看着顺眼,干脆拿起一双筷子,将一些菜肴夹到李玄霸眼前的碟子里。这样一幅相处融洽的画面,看在某个梨花同学的眼中,简直刺眼无比,让他气红了眼,一腔怒气勃然而起。 他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气冲冲地挤进熙攘的人群。突然,他的肩膀一沉一痛,沉重的一巴掌,几乎将他的肩胛骨拍裂,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怒气冲冲地转回头,正对上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哎呀,这不是罗成罗贤弟嘛,怎么这么久没有消息?那日贤弟不辞而别,为兄可是好找啊!”苏烈呲着一口白牙,笑容满面,眼睛里却殊无笑意。 “哦,原来是苏兄。”罗成一万分不乐意搭理这个人,但人家毕竟曾经照看过受伤的自己,不得已还得抱拳见礼,“小弟临时有些急事,未能向苏兄请辞,还望苏兄海涵!” 酥胸?苏兄!噗,顾小小再也忍不住了,喷笑出声。 罗成和苏烈都被笑得莫名其妙,就连李玄霸也投过来一抹诧异的眼神。 “呵呵,呵呵,”顾小小笑着摆摆手,“抱歉,我吃东西呛了一下。” 李玄霸很体谅地笑笑,那边的苏烈也咧咧嘴,对罗成道:“今日,贤弟携美出游,为兄就不打扰贤弟的雅兴了。若是改日贤弟有空,且请到广恩坊寒舍一叙。” 说完也不等罗成搭话,拱拱手,转身叫过雄阔海,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那粉红海棠也终于挤到了罗成身边,看看自己选好的座位已经被占,也只好悻悻地转身,对着身后的小厮低语几句。 罗成看着苏烈熟稔地与顾小小说起话来,雄阔海和李玄霸也不时地搭上一句,一桌四人竟是那般和谐默契,气氛轻松热烈,让人羡慕,和嫉妒。 不过,他的脸色也只是僵了片刻,很快就缓过神来。 他大踏步走到顾小小身边,一把抓住顾小小的手臂,大力地将她扳回身,令对方的眼睛对上自己的,然后惊喜呼唤出声:“潇潇?真的是你么?” 丫的,这个小王八蛋又搞什么! 顾小小腹诽着,眼睛惊异地瞪着罗成,好半天,就在苏烈快忍不住要喷笑、李玄霸快忍不住要指责一番轻浮无礼时,顾小小才好像终于转回神来。抬起一只手,食指指着罗成的鼻子,“你,你,你是……怀远镇的小公子?” 这一声仿佛终于认出眼前人的惊呼落下,苏烈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一边拍着桌子,一边笑得浑身乱颤,手脚抽搐,很有一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味道。 罗成的脸色黑了黑,再看近在眼前,一张粉白莹润至半透明的小脸,微微张着小嘴,满脸惊讶表情之后,黑亮的眼睛里却有一丝狡黠灵动一闪而过,就像一只偷了鸡的小狐狸! 他心中的怒气竟瞬间消散,脸色大好,咧嘴一笑,一伸手臂搂住小小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潇潇啊,才两月不见,莫非就忘了为兄不成?” 得,丫的,一个脸皮比一个厚。 顾小小暗暗翻个白眼,伸手将罗成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拍掉,回头对李玄霸和苏烈、雄阔海道:“这位小公子曾与在下结伴同行,不想在此相遇。” 罗成脸色微微一黯,也很快跟上对着李玄霸、苏烈、雄阔海抱拳道:“在下涿郡罗成。” 李玄霸、苏烈不管心中如何作想,还都抱拳还礼,同时报出自己的名号。 “为兄冀州苏烈。” “在下赵郡李玄霸。” 雄阔海却愣了愣,稍稍慢了半拍,然后忽地站起身,瞪着罗成道:“你是涿郡罗成,那虎贲郎将罗艺是你什么人?” 雄阔海此话一出,就连顾小小也是吃了一惊。不管罗艺做了什么,也不管她怎么疏远罗成,但她却不想因为他父亲的事让罗成难堪。只是,雄阔海这句话问的颇有些门道,让人无法插嘴,更让罗成无法不回答。毕竟,人家提起自己父亲的名号,不管善意恶意,自己总不能不承认啊。 “那是在下的父亲。”果然,罗成正色回答。同时,他说话时眼中的警惕和受伤,被站得最近的顾小小看了个清楚。 “呵呵,原来是罗少将军,失敬失敬。”没想到,李玄霸在此时插了一句,与罗成再次寒暄道,“罗老将军镇守边疆多年,致使胡族蛮夷不敢轻易来犯,实在是令我等小辈敬仰。” 李玄霸这一句虽然有奉承之意,但说的却也算是详情。雄阔海张了张大嘴,终于没再做声,抱抱拳,闷声嘟哝一句:“雄阔海。”僵着一张毛脸噗通坐下,将还要抱拳寒暄的罗成晾在一边。 “呵呵,阔海兄性格豪爽,真性情也。”罗成的目光一暗,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仍旧坚持着抱抱拳,与李玄霸、苏烈两人携手坐下。随即谈起了男人们永恒的话题:战争。竟把跟他一起前来的海棠女丢到脑后去了。 顾小小觑着那海棠女站在不远处,涨红着一张脸运了半天气,在顾小小担心她会不会就此气爆而亡之时,先前离开的那名小厮转回来,低声说了几句。那海棠女含含怨带嗔地瞥了罗成一眼,转身跟着那名小厮向着角落里的一个桌位走去。 顾小小记得清楚,那个桌位刚刚明明有人的,不过片刻竟然被这海棠女的小厮搞定替了出来……顾小小不由好奇,看来这位海棠女来头不小啊! 57、第五十八章 二十四妃 第五十八章 二十四妃 不消片刻,李靖红拂领着允时也转了回来,又与罗成、李玄霸见过,一起坐下。 待人群渐渐散开归座,阁楼中间亮开一个不大的场子,两个小厮抬着一盆九头双色花牡丹放在场中,顾小小心中微微讶异,那两个小厮中竟有一个是那海棠女的仆从。 一名内侍官随后来到场中,腆胸凸肚地往那牡丹旁边一站,尖着嗓子道:“此花乃司徒倩儿小姐甄选来的花中极品,乃海内孤本。偌大的京城也不过只有西苑一……株、司徒府一株。平日可是极其难见,恭喜各位今日能一饱眼福啊。” 众人看到两色牡丹本就惊艳不已,听这内侍介绍,更是增加了兴趣。全都将目光凝注过去,还有些人隔得远看不清爽,就干脆再次离座跑上前去凑近观赏一番。 顾小小一桌却无人再动。不说顾小小这个怪胎,雄阔海、苏烈、李靖三人,让他们看花还不如喝酒讨论战事。李玄霸和罗成虽说出身世家,却也并不沉溺玩物,都是志在疆场立功的大好男儿,自然对花草也没什么执念,远远一观也就罢了。至于红拂出身越王府,什么珍奇异物没见过,对一盆牡丹花自然也不太在意。时儿更是逛得累了,再说让他去吃小吃也比看花更有吸引力。 角落里司徒倩儿在双色牡丹搬上场时的一脸得色,在看到顾小小一桌顾自谈笑,几乎没正眼看那孤本牡丹时,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简直已经被气得有些扭曲了,两只眸子也喷着恶毒的光。很快,她招手唤过自己的丫头,耳语几句,那丫头就走到那名临时拉来的主持内侍身边,细细交待了,内侍听得连连点头。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响起,稍稍有些纷乱的阁楼里再次肃静下来。 大家的目光同时转向场中,就见那名内侍道:“诸位今日聚集在此,不外是为了以花聚友,有花作诗,由诗联谊……只是,今日来的诸位朋友中,有几桌的客人并没有携花而至,这一比较下来,对那些携花而来供大家鉴赏的人家就显得有失公允……咳咳,所以,为携花的人家要么就去寻一株绝色,要么就只能让出座位……毕竟,楼下还有不少携花而至却无法上楼的人家……” 内侍这话一出,顾小小就只是那位海棠女出的幺蛾子。展眼看看,加上自己这一桌,不过两家没带花来的,心中厌烦,狠狠地瞪了罗成一眼,对正一脸尴尬准备起身的红拂、李靖几人安抚几句,让他们稍候片刻,自己去去就来,起身下了楼。 她是不想出风头,若只是她自己的话,不过起身离开就是,但红拂却对这赏花会很感兴趣。再说被半路扫地出门,那几位大小男人的脸上也无光。牵涉到自己的朋友,顾小小却实在无法坐视不理了。哼,那海棠女竟无事生非地招惹到她,也由不得她不留情面了。 另一家没有带花来的已经赧然离开,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一桌上,同时在窃窃议论着。议论的内容不外乎身份、衣着等等,不过两盏茶功夫,红拂、李靖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犹如坐了几年之久。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实在不是滋味儿。 就在这一片尴尬之中,楼下猛地爆发出一阵赞叹声和掌声。 “啊,这是什么花?花如牡丹,叶如茶啊……” “好美啊,嗳,嗳,还有一股淡雅的清甜香气呢……” “极品!绝品!孤品!……” 楼上的众人都被这喧闹声吸引过去,先前各家的花抬上楼来,虽然也曾引起一些大小不一的关注和赞叹,却没有一个能有这种盛况。未见其花,先闻其声!不,是先闻其赞叹之声! 一个个都瞬间变成了被人捏住脖子的鸭子,脖子抻的长长地,全副精力地注视着楼梯。 不久,楼梯上就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蹬蹬蹬的脚步声中,首先一朵笆斗大的怒放的三色花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紧接着,一股清雅但悠长的清甜香气从楼梯口馥郁开来,让人不自禁地加深了呼吸。 一朵,两朵,三朵……整整二十四朵全部正在傲放期的花朵,映衬着浓绿欲滴的叶片,就仿佛二十张绝色娇颜,每一张娇颜俱是冰肌玉骨,晶莹剔透的洁白为底色,其上几丝鲜红如胭脂,几点嫩绿如蛾眉……俱是三色,却又朵朵不同。有的胭脂多一点,呈现出无端的妖媚;有的嫩绿浓一些,素雅高贵;有的红绿如丝,妖娆绝代;有的几点浅痕,清丽明朗……一个字,美!两个字,真美!三个字,太美了! 在这株绝色之后,一抹淡青神情淡然地走了上来,指挥着抬花人将花抬着在场中绕行一周。她自己则施施然回到座位上。 自从这株绝色被抬上来,场中的赞叹声就未曾停歇,花被抬着没经过一桌,都是一场小小的轰动,每个人看着花的眼神,都是火辣辣的惊艳和赞叹。而当花来到海棠女跟前时,怒火和嫉恨差一点让她红了眼珠。 顾小小随意地拿着一块桃脯吃着,一边闲闲地看着众生百态。同桌的其他人都聪明的保持着默契,没人询问她此花的来处。就连小小年纪的时儿,虽然一张小脸兴奋地通红,却只是搂着顾小小的胳膊,并不多言。 好不容易,花儿绕场一周后,安置到了场中,就与那株双色九头牡丹并肩而立。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有了这株极品茶花,那株牡丹立时成了俗物,黯然失色了。 顾小小摇摇头,叹息一声。长得不够美不是你的错,错就错在你不够美偏还站在绝美身边。正如梨花海棠配! 赏花会的花魁已经毫无悬念,但众人能够一睹绝色,却没有丝毫遗憾。随即以花作诗,以诗联谊等等活动,就不须顾小小出手了,毕竟,她这一桌子坐的人,除了雄阔海的文学修养稍微差一点儿外,哦,还有时儿,其他的那个拿出来不是经纶满腹? 不过,由于这株绝色茶花的出现,又加上这一桌除了雄阔海老兄长得稍微磕碜点儿(汗,怎么总是这位老兄。)这一桌人男的俊女的俏,自然迅速地成了场中的焦点。大家借着作诗联谊的机会,络绎不绝地过来攀关系拉交情。一些芳龄女子则含羞带怯地走上来,罗成、李玄霸一美一俊两男就成了靶子。当然,也有几个是冲着苏烈来的,更有几个竟然对顾小小猛扔秋天的菠菜,汗的顾小小不行。 乱哄哄的,不知何时桃花凤眼李世民又凑了过来,虽然此子再不敢动桌上的任何吃食,但不妨碍人家与几位青年俊才相谈甚欢,几个人大有相见恨晚的劲头。顾小小抿着茶,吃着点心小菜旁观着,一边暗暗感叹,男人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动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竟然就掏心置腹地,仿佛认识了几辈子一般。 好不容易挨到散场,几个男人喝的微醺,那株二十四妃也荣幸地被西苑内侍看中,急匆匆抱进宫去,当时就带了一道圣旨回来。圣旨上说,苏烈、李靖献花有功,着加升苏烈为鹰扬郎将,进左武卫任职。李靖也从八品胥吏升了两级,提升为正七品,入工部匠作司任职。至于花儿本身的主人顾小小还是个小屁孩子,人家隋炀帝杨广很自动地选择了忽视。倒也省了顾小小的麻烦。 只是,这绝色花木现世之后,不少达官贵人不知怎的打听到了,顾小小居住的院落半亩园中有不少绝本花卉名品,托着好几层的情面找上门来求购。好吧,顾小小就当发展一下花卉事业好了。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过了清明第二日,宫中又传出消息,帝诏百寮议伐高丽,数日无敢言者。 随后,皇帝下诏曰:“竭力王役,致身戎事,咸由徇义,莫匪勤诚。委命草芥,暴骸原野;兴言念之,每怀愍恻。往年问罪,将届辽滨;庙算胜略,具有进止。而谅昏凶,罔识成败;高g愎狠,本无智谋。临三军犹儿戏,视人命如草芥;不遵成规,坐贻挠退。遂令死亡者众,不及埋藏。今宜遣使人,分道收葬。设祭于辽西郡,立道场一所。恩加泉壤,庶弭穷魂之冤;泽及枯骨,用弘仁者之惠。” 顾小小听了转述的诏书内容,只能对隋炀帝自我标榜自我吹嘘的本事佩服不已。天下群雄蜂起,百姓凋敝,千里沃野成了千里荒原,这样的情形之下,作为一国之君,竟然还为了自己出一口气,不惜杀鸡取卵地搜刮民脂民膏,召集骁果,征调民夫徭役……就是不知历史的李靖、苏烈等人,也都嗅出了亡国的气息。 雄阔海已被苏烈带进了左武卫。此次东征都要去。李靖一个匠作司的小官吏,也不知杨广咋想的,居然也命其随军北上。至于罗成,赏花会结束,就告辞回涿郡去了。临走,只是留给顾小小一句话:“我等你!” 58、第五十九章 小鬼大佛 第五十九章小鬼大佛 这一日,顾小小将空间中的两株二乔牡丹和一株十八学士茶花从空间移到园子中,培上掺了空间紫土的土壤,又浇了空间水,又看了看前两天移出来的花苗都没有萎蔫,长势旺盛,花苞也特别多特别大,心里又是自豪又是喜悦。 糖厂的事儿,她几乎全部扔给了红拂和李矩。 自从茹儿一家到来,李矩被顾小小安排去协助红拂管理糖厂,小伙子很勤快,手勤眼活,很快成了红拂的得力助手,如今已经差不多把制糖和销售的事务都承担下来,让红拂省了不少心,也能分出一些精力给即将上战场的李靖准备。 这段时间除了跟着孙思邈学医之外,小小同学几乎把精力全部消磨在了这花园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一个赏花会,竟然给她带来了新的商机。 哼着歌儿,小小关注了一下四周,没看到人影,一闪身,进了空间。 李靖的宝甲被她买来送给了苏烈,这一次李靖也要去辽东前线,虽说是后勤,但若没盔甲还是很危险的。 她走进极少驻足的空间森林中,她记得在大黑曾带回来一种种金黄色的藤,被她随手丢到了森林里。这种藤非常坚韧,特别是外皮纤维,一般的刀剑都难斩断,柔韧度特别好,若是将它织成软甲穿在身上,不但轻巧灵活,防御性也绝对能够得到保障。 森林里的树木长得非常茂盛,高大的树干庞大的枝叶,遮天蔽日的,又加上她在林中种植的药材啥的,植被非常茂盛,每走一步都很困难。好在,顾小小进林之前带了大黑,在它的指引下,顾小小直接瞬移到黄金藤处。这一看,顾小小简直又惊又喜。那短短的一根枝桠,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大片,密密匝匝地攀缘在一面断崖上,金黄色的藤枝叶片上还隐有光华流转,却又不招摇刺眼,实在是美不胜收。 顾小小拿出一支当年在内蒙买的小匕首,找了几段树藤试了试,果然,嫩芽还能一刀削断,稍微成熟一点儿的枝桠削起来就很困难,那些虬结的老藤枝,顾小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破坏。顾小小大喜过望,干脆回别墅拿了一把电锯返回来,截了十几段老藤,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藤皮剥下,揉软,随手又用黄金藤的藤枝削了不少棒针,一手拎着棒针,一手拎着黄金藤纤维,出了空间。 曾经在大学期间,顾小小同学为了努力将自己打造成合格的淑女,学过几天棒针编织,虽说称不上什么编织能手,但编织毛衣的方法人家还是记得的。 出了空间,顾小小直奔茹儿的房间。茹儿虽然年幼,但遗传了万氏的一双巧手,一手刺绣功夫非常出色,顾小小同学觉得自己这双爪子实在无法与人家那双灵巧的小手比拟,决定干脆叫上茹儿母女一起编制软甲。 茹儿听了顾小小的介绍,又看了顾同学的示范,几乎立刻就上了手,而且织得又快又平整。顾小小看看茹儿手中足有两寸的软甲,再看看自己这只有几行还歪歪扭扭的东西,一张老脸有些发烧。 正在这时,听到门童还处在变声期沙的哑声音响起,“潇公子,有几个内侍上门来了。” 顾小小如蒙大赦,也没注意门童说的什么,灰溜溜地窜出茹儿房间,直奔大门。 “胡总管,到了。”小内侍哈着腰扶着马上的一个中年太监下来,然后指着一个不大的院落,道,“您瞧,就是这儿。” 中年太监颇为富态,重叠的下巴随着他的动作颤巍巍地抖动着。他看看原木的大门,门楹上同样一块原木的牌匾,上书三个字:半亩园。 凝目片刻,胡总管点点头,小内侍快走几步,上前叫门。门后有人应答几声,随即,听得脚步声往后边去了。胡总管有些生气,他内侍大总管,来召一个小小的卖花人,居然还需要通报。 小内侍察言观色,见胡总管面露不虞,急忙赶上来道:“胡总管,这贱民也太不知好歹,您亲自前来,他居然还敢让您在这里等着……” 小内侍的话未说完,就被胡总管挥手止住。两人一起转回头,看向街口打马而来的一男一女。 “三弟,你今儿一定要帮我说说,和那潇公子买上一株异本牡丹。前几天,宇文家那个丫头,不知托了什么人买回一盆赵粉牡丹,哼,显摆的那样儿……”马上的少女十五六岁,容貌绝丽,一双漂亮的凤眼配上一对斜飞的英眉,美丽中带了一份飞扬的勃勃英姿。 “我记得了。”少年稍显清瘦,与少女很相像的一双英眉,只是眼睛没有那份妖娆,清泠泠的如寒星一般。 “呵呵,二哥也想的紧呢,这一次我要是能得上一株,他也得眼红。”少女说着笑起来,眉眼飞扬,没有一点儿拘谨忸怩。 李玄霸看看身侧神采飞扬的姐姐,再想想那个古灵精怪的人,心里一时忐忑,一时欢喜,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了。 两人来到半亩园门前下马,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都有些惊讶。不知这两个内侍前来,究竟为了什么?这些年那个沾亲带故的皇帝对他们父亲毫不留情地打击,让他们对皇家沾边儿的人、物都颇为忌惮。 见那个中年太监对他们姐弟俩只是看了两眼,随即转开了目光,李玄霸和李秀明姐弟俩对视一眼,看到姐姐眼中兴奋地小火苗,李玄霸还是认命地上前敲门。 他的手刚刚抬起,还没落到门上,门内一阵脚步声响,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粉□□嫩的小脸露出来,看到李玄霸后,露出一个微微惊讶的表情,然后,李玄霸清楚地看到,那个水润粉红的小嘴巴往两边一扯,唇角一弯,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来。 “哎呀,是三公子啊,稀客稀客。” 说着,顾小小的目光看到李玄霸身后站着的少女,认出是那日赏花会上与李世民李玄霸同桌的少女,扯扯嘴角,微笑着点点头。 “玄霸贸然上门,打扰了。”李玄霸施礼。 李秀明也随之点点头,道“潇公子,我们见过的,就在赏花会上。我是玄霸的姐姐。” 这个少女爽朗的性子干净的笑容,颇有些现□□公室丽人的爽朗,让顾小小很有好感。她抱抱拳,咧嘴一笑,自然地伸出手去:“你好!” 李秀明微微一愣,也呵呵一笑,却没有伸手。顾小小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想起如今是隋末不是现代,自己还穿着一身男装……汗了。 那两位被晾到一边的内侍,终于失了最后一丝耐心,胡公公仰着肥胖的下巴,冷哼一声,小内侍很有眼色地跳出来,尖着嗓子,指着顾小小喝道:“你可是此处的主人?” 顾小小收了笑容,点点头。心中暗暗咬牙,她折腾白砂糖、冰糖时,还怕招来皇家的麻烦。没想到皇家人对经济不敏感,反而是几盆花招来了麻烦。看着眼前这两只小鬼,顾小小暗暗腹诽,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大隋朝廷上行下效,有点儿心眼儿都放在享乐上了,也难怪被人家老李家抢了江山。 那小内侍斜着眼睛看了看顾小小,又道:“今日,我们胡大总管奉诏前来,还不打开中……打开院门迎接?” 顾小小早就看到这两个太监了,鉴于电视剧和小说的印象,她实在对太监这类人没啥好印象,但也知道,这种人往往因为身体的残疾心理上都多多少少的有些扭曲,又是常年生活在深宫内苑之中,最爱耍阴谋是手段的。俗话说得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就是宁愿得罪大人物,也不要得罪这些低层的小人。万一哪一天,他们在杨广或者哪个妃子、皇子公主的耳边说自己几句,就够自己这个小老百姓喝一壶的。 所以,尽管她心中不愿,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对着那位几乎把下巴翘上天的胡总管施礼道:“不知大总管前来,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说着,顾小小退后一步,打开大门,将两个内侍和李家姐弟让进门来。 俩太监进门,也没啥圣旨,只是让顾小小带上她最好的花卉跟其进宫。顾小小一边奉上香茶果点应付着,一边暗暗合计,这个时候进宫,慢说杨广不是啥好鸟,就是那些皇子皇孙后妃之类的,也不是她这个毫无宫廷经历的人能够应付的。看这俩内侍不急不慢吃茶点的劲头,倒也不像他们说的奉了圣命。那么,是不是可以找个借口,躲过这趟皇宫之行呢? 稍稍思谋了一会儿,顾小小就主动提出,带几人去花园一看。 两个内侍不太了解行情,李玄霸和李秀明却是闻言大喜。要知道,此前来求花的人,顾小小可从来没让谁进花园自选,都是她随意拿出一盆来就打发了。 四人随着顾小小来到三进院子,一进院门,一股花香扑鼻而来。再看那仅仅只有半亩大小的园子里,姹紫嫣红,百芳争艳,美不胜收。 再靠近细看,就见根据园子的地势,种植着牡丹、茶花、兰花、海棠等十数种花卉,几乎每一株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异本,而且最为难得的是,这里找不出两株相同品种的花,每一株都有自己独特的绝世的美。 如此罕见的异本极品花卉,一株两株都是极难得的。如今,却有满满一园子,集了各种美好于一起,简直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不但李秀明目瞪口呆,那俩自诩在皇宫内苑中见识了无数珍稀的内侍,也完全呆住了。只有李玄霸虽然也惊讶,却总算亲身体验过顾小小奇药,没有表现的太过震惊。 顾小小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待大家稍稍回神之后,对那下巴终于复位的胡总管道:“大总管觉得这些如何?” “好!”胡总管一个好字出口,才猛然醒过神来,干咳几声,稍稍抬了抬下巴,“虽然与皇家珍品无法比拟,但在民间能有这种东西也算难得了。” 说完,微微抬着下巴睨着顾小小,一脸请功的意味。可惜人家顾小小同学却很木讷,完全不会察言观色,听他如此一说,一脸惭愧地低头道:“小民惭愧,自然知道这等俗物绝对入不了贵人们的眼。如今劳大总管白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说着,将一个锦盒递到胡总管手中。 那胡总管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打开盒子一看,眼珠子差一点儿没瞪出来——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一枝百年人参! 这种东西,他在宫中自然见过,但那都是贵人们吃用的,他虽然号称大总管,也不过是负责御花园的总管太监而已,哪里能够得到这种东西。一惊之后,心中对这个养花的小子印象大改。你看人家不光花养得好,这做人也不差哈! “这个……”虽然心里早已经盘算着回去后如何珍藏这支人参,但当着好几人的面儿收礼,总还得推托一下不是。 顾小小脸上的惭愧之色更重,诚惶诚恐道:“大总管,这是我家祖传下来的东西,小民知道入不了大总管的眼,但好歹看在小民老实本分的份儿上,还请大总管回宫后替小民分说几句。小民实在是感激不尽。” 瞧瞧,这个种花的小子不但会办事,这话也说得漂亮。 胡总管心里熨帖无比,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下来,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回头看看那满园的异本花卉,觉得自己这样空手而回,也实在交不了差,目光在一株‘瑶池砚墨’上微微一顿。 顾小小同学会做人哪,随着他的目光,人家立刻二话不说,麻溜儿地取了一只彩瓷花盆来,将那株‘瑶池砚墨’装盆栽好,笑着捧到胡总管面前。 还好,还好,也需是这位胡总管还知道投桃报李,收了一支百年人参,又得了一盆奇珍牡丹,自然心满意足。洋洋得意地领着小内侍抱着‘瑶池砚墨’走了。 顾小小将两人送出门,擦把汗,呼,终于把两只小鬼打发走了! 吁口气,回头,就见李家姐弟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哎,忘了这里还有两尊大佛了。这两位将来可比那两个内侍牛太多了。替大唐打下三分之一江山的平阳公主,和卫怀王? 呃,李玄霸若非早死,将来又会是怎样一副情形呢? 59、第六十章 玄都观 第六十章玄都观 顾小小愣神的功夫,李秀明爽朗一笑,道:“没想到潇公子如此大方。我想我这次定会不虚此行了。” 这样爽朗的性子,顾小小着实喜欢。她做出一副苦脸,耸耸肩膀两手一摊,很无奈道:“貌似,我没有反驳的余地。” 说完,三人相视大笑。 李秀明自己看好了一株豆绿,顾小小给她移栽到一支水墨莲花白瓷盆中。回头,就见李玄霸正盯着一株素心兰,目光柔软,平时抿地很紧的嘴角还带了一丝微笑。 其实李玄霸长得不是特别好看,既不如罗成的俊美,也不如李世民的耀眼夺目,而且由于平时表现的过于深沉、过于清冷,致使清俊的容颜也带了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微微低垂着头,嘴角浮起的一丝微笑,却是那样……颇有些令人目眩神迷的味道。 李玄霸的视线中,先是一双素白柔嫩的小手,随即是一对皓腕,洁白莹润的肌肤几近透明,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就。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他喜欢的那株素心兰旁蹲下,只消片刻功夫,素心兰已被盛在了一个紫砂陶盆中,由那一双小手捧着,递到了他的面前。 淡绿色的花朵,幽幽的清香中,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庞,眉眼含笑地望过来,李玄霸只觉得心儿突地一跳,漏空了半拍。 “呀,这株兰花好美啊。”李秀明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李玄霸的凝视,他飞快地伸手接过兰花,扭头往外就走。走出三进花园之际,听到李秀明诧异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玄霸,你怎么了?嗳,他的脸怎么那么红?” 李玄霸脚步一滞,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更加羞窘难掩,一晃身,眨眼逃出半亩园,却不得不顾及自家那个粗线条的姐姐,牵过马匹,一手抱着那盆兰花,倚着马儿,垂首看着柔柔淡淡的淡绿色兰花,嘴角又扬起一丝微笑。 “咦,这小子这是怎么了……”李秀明嘀嘀咕咕的,随着顾小小走出花园。 顾小小不知如何回答,干脆装作听不见。回头想想,这姐弟俩如此喜欢花卉,若是那回去水土不服死翘翘了,可就不好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叫过门童,将一只盛了空间水的水囊递给他,让他送李秀明回去。 出了门,看到等在门外倚马而立的李玄霸,那样一抹从心底流淌出来的微笑,竟是她从没见过的,大大呼呼的李秀明终于福灵心至,猛地想到了什么。惊异地回头,看看身侧俊美非常的小人儿,终于看出,对方那洁白晶莹如雪雕玉就的肌肤,那微翘的软润的嫣红唇瓣,那挺直秀气的鼻梁,还有那一双似喜非喜拢波含烟的水眸……哪里还有一点儿男儿气? 一直当做男儿郎,却分明就是一个女娇娥…… 李秀明眉眼弯弯,抿嘴儿一笑,难得的温柔道:“潇公子,今日讨饶了。改日,我下帖子请你过府做客,你可一定要来哦。” 唐国公府?能与将来的大唐皇帝一家拉上关系,似乎不错。 顾小小微笑着点点头。看着那俩姐弟告辞离开。 回到院子,茹儿捧着三件软甲走了过来,“潇公子,你看这样子行么?不行,我再去改。” 顾小小拿过一件软甲细看,这间金黄色的藤皮纤维经过柔制之后,入手柔软舒服,茹儿的手艺绝对高超,不但编织的平整非常,而且密实,不使劲儿抻都看不到网眼儿。若是这样的软甲穿在身上,不但可挡刀枪,恐怕箭矢也能挡了去。当真是征战沙场之必备佳品啊! 顾小小越看越爱,嘴里的赞扬话禁不住地冒出来:“太好了。茹儿的手实在太巧了……看看,这衣服织得真漂亮啊!” 茹儿被夸得羞红满面,两只眼睛却亮闪闪的,熠熠生辉。 顾小小赞扬了一番,也看到了两件大号软甲的下边,竟然还放着一件小号的软甲。茹儿见她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件小号软甲,红着脸道:“织完那两件还剩下一些线,我就自己做主又织了这件小的。潇公子若是不愿意,我就去拆了……” 说到最后,茹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了都。顾小小见她误会,急忙摆手。 “呵呵,原本没给自己打算呢,还是茹儿好,知道疼我,也给我织了一件。”说着,拎了小号软甲,几步走进房中。 软甲穿到身上,顾小小才发现此物的又一妙处。这软甲竟然还有一定的弹性。穿在身上之后,紧紧贴在内衣上,伏贴非常,而且躯干四肢活动也方便舒适,丝毫没有多穿了一层衣物的束缚感。 哈哈,又捡到宝了! 当晚,顾小小就将另外两件软甲给了苏烈和李靖。两人试穿之后,也是惊喜异常。红拂更是红着眼,对顾小小谢了又谢,倒搞得顾小小有些脸红了。 第二日,顾小小就接到了唐国公府派人送来的请柬。李秀明约她翌日过府做客。 制糖不敢露面,参加个赏花会却险些招来祸端。顾小小也不再往外倒腾新的花卉了,花园里剩下的这些,谁买谁要就给谁吧。 刚刚开始的新业务被突然打断,顾小小闲了没有半天,就又闲极无聊了。 想想自己虽然有空间,不虞生命危险,有空间帮助,若是在身边的朋友遇到什么危险,她也可以解救一二。但是,李靖、苏烈和雄阔海此次东征,她可是知道没啥好果子的,虽然不至于像第一次东征时那般惨烈,但真到了战场上,刀枪无眼,战火无情,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她总觉得仅仅两件软甲似乎还不够,自己怎么着也得再倒腾出点儿什么东西,送给他们防身才好。 防御的有了,要是再送就只能送些攻击性的武器了。 顾小小当然也想像小说里说的那样,制造些什么剧毒的毒粉啥的,到了战场上,只需迎风一撒,不管对面千军万马,统统谈笑间灰飞烟灭。那是何等爽快!何等牛叉啊! 但,很不幸,不论是现代的爷爷,还是如今的师父孙思邈,俩老家伙医术不可谓不高超,但俩老人家都是慈心仁术,讲究的是如何治病救人,对于制毒害人是绝对不认同的。不但他们不会做,若是让他们知道顾小小有这种想法,估计会一起窜上来,痛扁她一顿。 虽然,她很想念爷爷,但此法确是不可行。 顾小小很遗憾地摇摇头,深深地叹口气,五体投地状扑在软榻之上,装死狗。 突然,她的脑袋里轰然一响,如霹雳击中,装死狗的她倏地跳将起来,闪身进了空间。 她没有理会一窝金、一窝黑那赶上来的一大群的亲热,飞身闪进了书房。慢慢的好几架书,足足几万册图书,都是她任意搜罗来的。里边有她看过的,更多的是她平日里根本没想到的。 顾小小上蹿下跳的,终于从书海中寻出一本《火药的诞生和发展》,打开细细研究起来。 她看的特别专注,过了多久也没留意。待到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册,再抬起发胀发酸的眼睛,透过空间看到外边,竟已是半下午时分。 呼呼,还来得及。 顾小小从空间里跳出来,走到门房向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小锁头询问。一问才知,原来这个时代的道教颇为兴盛,还没有被外来的佛教感到犄角旮旯去。就在她居住的广恩坊不远的崇业坊,就有一座玄都观。那里有一个号称为徐仙师的老道士,最爱炼丹,想必那里就有她要的东西。 和小锁头说了半天,见他还是懵懵懂懂的,顾小小干脆一摆手,让他去买竹炭。并且嘱咐他若是买回来的竹炭有一丝烟,晚饭就不给吃。唬的小锁头白着脸点头如小鸡啄米,拿了钱飞也似地跑了。 顾小小回屋收拾收拾衣服,和茹儿母女打了声招呼,晃晃荡荡地出了门。 崇业坊离得不远,出门,沿着延福坊一路向东,过两个坊市就到了。正值三月,□□正好,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是舒适。顾小小也不骑马,一路赏着路旁宅院里掩不住的点点□□,不消两刻钟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崇业坊玄都观门外。 抬头望去,玄都观占了小半个坊市,青砖高墙,玄黑的观门,颇有些气势。 看来这个什么徐仙师还有些道行,居然能够修得起这么大一座道观。 心里暗暗合计着,顾小小走上前去敲门。片刻,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面容清秀的七八岁小童走出门来问询。 顾小小报上姓名来意,小道童打个稽首,退回去通报。盏茶功夫,小道童就走了回来,打开观门,请顾小小入内。 玄都观在外边看,只是大气庄严,进得观来,绕过当面一座三清殿,殿后的景色一转,一座座道舍掩映在青松粉桃,杏红李白之中。仙鹤梅花鹿,在林中悠闲地散着步子。流水、山石、池塘、垂柳……一步一景,移步换景,虽置身闹市,却彷如进入了山间仙境,令人心旷神怡。 小道童引着顾小小走进一座小院,让顾小小在屋外稍等,他自行走到廊下回道:“仙师,顾公子来拜。” “嗯,请顾公子进来吧。”这个声音传出来,顾小小微微一怔。这声音竟不是她想象中的清朗洪亮,反而带着丝丝疲惫的沙哑。 难道这位徐仙师病了?还是升仙之日临近? 顾小小不无恶趣味儿地揣测着,抬步走进房中。 踏进房门,一股浓郁的令人窒息的丹药味儿就直冲鼻管,呛得顾小小鼻子一痒,几乎打出喷嚏来。 好不容易压制下打喷嚏的感觉,在看房中,就见房中布置很简单,除了一榻一几之外,就是临墙而立的几个大架子。架子上搁置着一些炼丹用的瓶瓶罐罐和一些书籍,甚至还有一些颜色发黄的竹简。想来都是些道术炼丹术有关的古籍。 扫了一眼屋中陈设,顾小小的目光就落在坐在榻上的一个中年道士身上。就见这位徐仙师身穿一身青色道袍,头戴朝天冠,脸色暗黄,眼圈发青,满脸疲惫憔悴之色,正伏在小几之上,皱着眉看着一卷竹简。 还好,还好,虽然看起来样子实在不敢恭维,但离得道飞升之日恐怕还远。 “徐仙师,有扰了。”顾小小唤了一声,那徐仙师转回头,她抱抱拳,略一施礼,直接开口道,“此次,我来打扰仙师,是想向仙师买一点儿硫磺和火硝。还请道长允准。” “哦,只是要一点儿硫磺和火硝?”徐仙师似乎有些失望,看到顾小小点头,随即唤来一个小童,让他领着顾小小去取硫磺火硝。银钱也一并交给小童既可。 顾小小乐得不和这位古代的化学拢孀判⊥吹较岱康拇10锸摇 走进储物室,顾小西登时被这位徐仙师广博的收藏所吸引。储物室中也列着几个架子,架子上分门别类地用瓷坛盛着许多矿物、矿石、植物、动物药材……什么水银、朱砂、□□、轻粉、白升丹、红升、白沉……甚至还有蜈蚣牙、黄蜂尾……五花八门,数不胜数。 60、第六十一章 火药是如此炼成的 第六十一章火药是如此炼成的 哦,奶奶个攥儿的!这位徐仙师的储物室简直是毒物收藏室,囊括了所有顾小小熟悉和不熟悉,知道和不知道的天下毒品!而且,看情况,这位大师的东西都是敞开了买卖的。哦!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毒品贩子啊! 顾小小看花了眼,简直不知朝那里下手才好。 好半天,她才克制住自己将这些东西都打包回去的欲-望,闭着眼睛买下了所有的硫磺、火硝,又买了一罐水银。呼呼,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没见过正常的镜子,虽然她的空间里有穿衣镜,而且不止一面,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造出一面水银镜子来。 回到半亩园,顾小小画了一张铁菠萝的图纸,命小锁头去找个铁匠铺做出来。又拿了从《火药的诞生和发展》上扒下来的引火装置图纸,亲自去另一个铁匠铺定制。 ok,明天她就能拿到制作手雷的所有原料了。现在回家配制火药吧! 据《火药的诞生和发展》一书中记载:在火药的配比方面,英国化学家歇夫列里在1825年经过多次实验后,提出了黑色火药的最佳化学反应方程式:2kno[,3]+3c+s→k[,2]s↓+n[,2]↑+3co[, 2]↑。据此,在理论上,硝、硫、炭的组配比率以74.84%、11.84%、11.32%为最佳火药配方。英国按照这一方程式,配制了硝、硫、炭的比率为75%、10%、15%的枪用发射火药,以及组配比率为78%、8%、14%的炮用发射火药。 顾小小空间中有天平,精确称量不成问题,但她知道,如今这个科技水平下,那位贩毒大师出品的硫磺、火硝,纯度都不会太高,虽然她严格按照配置比例进行配制,但她还是没抱太大希望一层成功。 她将火硝、硫磺、竹炭颗粒(其实制作炸药,最好的炭是用棕色炭,但这个她就不强求了。)按比例称量之后,小心翼翼地混合均匀,而且保持着时刻的惊醒,只要稍微有危险,她就立刻跑到空间外边去。 还好,还好,整个配制的过程有惊无险。 第二日,拿到铁蒺藜和燧发装置,她将配置好的黑火药装进铁蒺藜壳。隔上油纸之后,用蛋清混合的红泥封严,其中加入导火引信,引信的外端接到燧发装置上,在扣上封口的铁壳,铁壳外边垂着一个小小的拉环……呼呼,一个拳头大的圆球形手雷制作完毕。 顾小小一鼓作气制作了五个手雷。将这些极端危险的武器拿一个木盒装上,其间用棉花填充严实。看看天色,已到巳时。今日还要去唐国公府做客,手雷威力的实验看来已经来不及去做了。 顾小小将身上沾满了泥巴和污渍的衣袍脱下来,换了一身竹青长袍,腰间系了一条同色系的腰带,挂上自己的小匕首,头发也用同色系的发带束起。看看镜子中,一个俏生生粉面红唇的小正太,正望着她盈盈含笑。 顾小小一扬下巴,嘬唇吹了声口哨,意气风发地向着唐国公府出发了。 唐国公府位于东城升平坊,从广恩坊过去,几乎横穿了整个大兴城。顾小小骑在马上,屁股后头挂着一个锦盒,那里边是送给唐国公夫人窦氏的百年七叶灵芝。她身前,是张氏杂货铺的礼盒,里边不但水果糖、冰糖、果脯,还有顾小小酿制的几小坛果酒,比她在现代喝的什么拉菲可好喝多了。 上马的时候,顾小小就觉得别扭,但一时之间也不知哪里不对付。一路晃晃荡荡地,终于到了唐国公府,李玄霸身边的小厮早已经侯在了门口,见顾小小过来,急忙赶上前,一个拉住马缰,另一个颠儿颠儿地捧过一只脚蹬来,把顾小小扶下马。 “顾公子,我家三公子、大小姐等候您多时了。请!”管家亲自上前,迎着顾小小往里走,就在进大门的瞬间,顾小小瞥见小厮拉着马从角门绕进跨院马厩,她的脑中突地灵光一闪——她终于想起是哪个别扭了。原来是这儿的马蹄子上竟然没有马蹄铁。她好像记得,在哪一本书里看到过,马蹄铁是元代才传入中原的。之前参加作战马匹的伤残率足足十之五六,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奔跑中伤了马蹄致残的。有了马蹄铁之后,战争中马屁的伤残率就降到了十之三四,绝大部分已经是厮杀所致的伤残了。 记得她当时看到这篇文章时还曾感叹过,几片小小的铁片子,居然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不过,现在她即使知道了马蹄铁这回事,好像也不能拿出来。一是朝廷昏庸,这样的建议即使能够报上去,只怕也无人理会。二来,隋朝灭亡已成定局,六神无主之际,拿出这个东西,还真不知道呈给谁。唉,想是想起来了,但暂时就先放着吧。 “顾公子,顾公子?”老管家说了一大通欢迎词,这位客人却居然愣愣地毫无反应,只好一迭声地提醒。 “哦,哦?”顾小小猛地醒过神来,老管家扭曲的脸出现在面前,她赶忙抱拳致歉,“顾某突然想起一件事,走神了。老人家见谅。” “不妨,不妨,顾公子客气了。”不愧是国公府管家,脸色瞬间变换成一张矜持又不显生分的笑脸,“我家公子和小姐就在后花园临碧轩等您。顾公子请!” 顾小小点头致意,自有李玄霸身边的小厮上来带路,引着顾小小一路穿廊过院,直奔后花园。 见识过西苑的皇家园林,也见识过闹市仙山玄都观,顾小小空间中的景色更是美如仙境,唐国公府虽然布置的也算大气雅致,但看在顾小小眼中,也就那么回事儿。 进了后花园,视线豁然开朗。绕园载着翠竹花木之外,园中心就是一大片湖水,碧波如镜。临湖建的栈道廊桥,九曲回环,曲曲折折,意味悠远。 那小厮引着顾小小来到湖边栈道,老远就见栈道旁的垂柳下站着两个人,一青一红,青色的身影挺拔修长,如竹;红色的身影娉婷婀娜,如柳。正是李玄霸和李秀明姐弟二人。 顾小小上前几步,与两人寒暄见过,跟着二人走过九曲廊桥,直奔建在湖水中的临碧轩。 临碧轩上,琴音叮咚,笛声悠扬,竟然还有人在。 顾小小剔剔眉,张眼望去,心下暗笑。想不到自己一介小小平民,竟然惊动了大唐太宗皇帝、两个王爷、两个公主、一个驸马相陪,而且还是公主亲自抚琴,皇帝亲自吹笛相迎,如此隆重的仪式,真的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啊。十几年后,不说这些人中是否会如历史那样短命,但只说这份排场,那也绝不可能再有了。 顾小小和李玄霸、李秀明在入口处静立,待得一曲终了,顾小小首先鼓起掌来。 “曲好,公子小姐的琴笛更好。” “呵呵,潇公子过奖了!”李世民拎着笛子,笑着迎上来。柴绍、李元吉、李秀荣随在他的身后。 李玄霸上前给双方互做介绍引见,众人寒暄之后,进轩入座。 顾小小将小厮手中的锦盒奉上:“这是送给夫人的,”又指着一旁的张记礼盒,“这个是送个两位小姐的。” 李秀明李秀荣听了大喜,谢过之后就命丫鬟抬回房去。 “顾公子客气了。”李世民说着,将锦盒打开,一股极淡的清香铺面而来,心中已是一震,再看到盒中的百年七叶灵芝,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灵芝他们唐国公不少,但如这株灵芝这样体态饱满,整株都成紫黑色,并又七叶还带有异香的,却从未见过。他还是从书上看到过:灵芝常生一叶如耳。两三叶者也常。五六叶即珍宝。七叶、八叶世所罕见。若异香,异珍香芝,绝世宝也。 顾小小送的这株灵芝不但有七叶,而且异香扑鼻,淡雅悠远,定是绝世珍宝香芝了。这样贵重的礼物……对了,据报,此人的师傅好像是神医孙思邈。她这件东西,是不是从其师那里得来的呢? “顾公子,这份礼物太过贵重了。”李世民笑着客气。 顾小小却很随意地摆摆手,“一株灵芝罢了,二公子不必客气。”是啊,人家空间里九叶灵芝也能只当白菜了,哪里会在乎一枝七叶灵芝! 她却不知道,她这个举动,看在李世民眼中,又引起多大的波澜。她也不知道,这朵小小的七叶灵芝,为她之后的生活带来多大的烦恼,要是知道,她恐怕宁愿拿这七叶灵芝喂鱼喂鸟,也绝不会拿到唐国公府里来惹祸。此事后话,暂且不提。 其他几个人大都于医药之物无甚研究,自然也不知此物珍贵,只简单赞叹一声,就令小厮捧去正院送给国公夫人了。只有李玄霸心中波澜又起。 前日半亩田得了素心兰,当夜,师傅紫阳真人就来了。他稍稍询问了几声李玄霸紫阳神功的进度,就开始询问顾小小的事情,并嘱咐李玄霸,注意结交此女,将来必有大用。 说实话,李玄霸当时接过素心兰时一阵心慌,之后想起自己居然对着一个男子,而且还是一个男孩子心生异样,还颇为惶惑不安,听到师傅说起他竟然是她,心中慌乱顿去,只剩下一片欢喜。如今,见她持如此贵重之物登门,更是欢喜非常。 61、第六十二章 临门祸事 第六十二章临门祸事 众人寒暄着,那边,侍女小厮们流水价端上来十碟八碗,布置在临碧轩中的几张小几上。顾小小见干鲜果品、糖果点心,竟有好几种是张记杂货铺之物,心下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听到仆从回禀席面已布置妥当,李世民点点头,正欲请大家入座,就见两个容貌俊美的大丫头捧着两个食盒走过来。 见唐国公府的公子小姐女婿都起身接着,顾小小已经知道这两个丫头的身份,也随着站起身来。 两个丫头伶俐地请安屈膝,捧着两个食盒道,“这是夫人派人特意炖的玉珍酪。夫人说了,谢过顾公子的灵芝。她正得用呢。” 李世民姐妹兄弟俱恭敬听着,点到顾小小时,她也只好躬身还礼,谦虚了一句。 顾小小因为是客,就被安排在李世民的旁边,两人并据,坐在首位。在她另一边,坐着李玄霸,再往下是李元吉、柴绍。李世民下手坐着李秀明、李秀荣姐妹。 饭菜不俗,走兽飞禽、山珍水鲜俱全,但顾小小吃着味道也是一般。倒不是唐国公府的厨子手艺不行,主要是这个时代的烹饪水平实在一般。 一餐饭吃下来,众人见顾小小对桌上珍馐表情平淡,吃东西也只是浅尝及止,举止优雅不俗,对她的评价又高了一层。李世民却暗暗揣摩,据查,此人只是一个孤女,拜在孙思邈门下。其出身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今见她举止气度如此,绝非一般百姓贱民出身之人,只怕普通官宦小吏之家,也无法养成如此气度。她究竟出身何处? 顾小小原来就不怎么喜欢应酬,到了这个世界也无法改变这种脾性,而且因为孤身处于异世,她不自觉地就在自己周围设置了一道保护层,与人交往不乏真诚,但绝对不会轻易交心。所以,一顿饭吃下来,她也只是和爽朗的李秀明多说了几句,其他人不过是问答而已,偶尔也说一句幽默之语,倒也相处的轻松愉快。若是除了身边的桃花凤眼的未来皇帝少放点电,她会更自在。 今日,她在唐国公府做客,得了消息,东征大军将在十日后开拔。而李家兄弟,也要在两日后提前离开,前往辽东。今年李渊仍旧被派去运送粮草,他们兄妹自然也要去助自己父亲一臂之力。 申时,顾小小告辞。 那个少年亲自牵了马,将她送出升平坊,执缰扶她上马之后,如竹如兰的少年含笑将马缰交到她的手中,黑亮清泠的眸子睇着她,“此去或三月或半年,待玄霸转回京城,再与潇公子相聚。” 微弯的的唇角,勾出一个清浅的微笑,眸子里的光彩流转婉然。这一刻,清瘦的少年分外生动,那抹微笑竟让顾小小觉得有些炫目。 若是历史不改,李玄霸将在今年四月份去世。 她突然不忍再看这双光彩莹然的眼睛,有些仓惶地抱抱拳,打马而走,再也未敢回头。如今已是三月,四月……就在眼前了。 顾小小一溜烟儿跑回半亩园。拿上盛手雷的木盒子,打马出城。 出了城,马匹奔跑起来,猎猎地风吹得脸颊丝丝地痛。顾小小却无知无觉般,仍旧打马飞奔,直跑出三四十里路,来到一处荒芜的山坳里,方才拉住马缰,将马拴在一棵树上,她自己徒步向着荒野深处走去。 她选了一处稍微开阔的地带,拉下手雷的拉环,然后飞奔出十几米还不放心,干脆躲进空间往外观看。 轰!一声巨响随着烟尘和火光传来,无数树枝山石被炸的飞出好远。顾小小也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手雷,虽然在空间里,还是被震到了。 好一会儿,待烟尘消散,她跳出空间,飞奔过去,就见手雷炸出一个直径近两米,深半米的大坑。再看周围飞溅的石块泥土,和不远处几株树干上几乎穿透的坑洞,心中大喜过望。没想到,手雷居然一次就成功了。 她又在树林中引爆一枚,威力确凿。心中郁闷散去不少,喜滋滋回城。 回到半亩园,顾小小就交待小锁头和茹儿,她要休息,不见外客。然后走进房间,关门闭窗后一头扎进空间,开始继续制造手雷。 昏天黑地,忙忙碌碌,顾小小将所有的铁壳做成手雷,看看空间外边,已是晨曦初露。跑去温泉泡了个澡,随便弄了一点儿吃的,顾小小出了空间,爬上床就睡死了过去。 正睡得黑梦香甜,咚咚咚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刚刚睁开眼,顾小小有一刹那的失神,转瞬,看看房中天光大亮,晃晃脑袋把残余的睡意赶跑,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每日忙碌沉湎与药物方剂的师傅,孙思邈。 茹儿站在旁边,看着头发如鸡窝,只穿着中衣的顾小小,瞬间红了脸。孙思邈盯着满脸惺忪的顾小小,皱皱眉头,却并无责备,只是简单丢下一句:“收拾收拾行李,明日随我去辽东郡。”一甩袖子,走了。 顾小小懵头懵脑地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傅那一句话的意思,少许惊讶之后,竟从心底涌上一股喜悦来。 是啊,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为苏烈、李靖等人出征忧心,竟没想到自己随同前去。如今,师傅提出此事,才让她一时恍然。若是她跟着,再有孙思邈神医同行,至少能护那些人的性命无忧了。 “公子,茹儿去给你打水洗漱。”茹儿扭着脸丢下一句话,也匆匆离开。顾小小木木地应了一声,抬眼看着跑的飞快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不过,转念,顾小小就开始考虑东行之事了。原来她还想着不知如何与苏烈等人说手雷之事。如今,她要亲去战场,那手雷倒是不必给他们了。嗯,就是如此,待到了辽东,她就撺掇着师傅跟着他们的队伍就行了。 顾小小同学的行李很简单,若非需要掩人耳目,她压根儿什么都不用带。 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放进包袱,顾小小又开始制作起各种伤药、感冒药、腹泻药……甚至连虫蛇咬伤的药物,也做了不少。当然,她也偷偷地从孙思邈的书房里寻找了几个迷-药、毒药方子,制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反正,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顾小小最后看着堆满了别墅一个房间的药物,终于满意地笑了。 当晚,顾小小在空间别墅里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爬起来,吩咐人套上马车,准备出发。 敲门声响,红拂领着时儿闻讯赶了过来。 “妹子……”红拂第一次如此称呼,望着顾小小红了眼圈儿。“你一个女孩子,却要跟随孙神医去那纷乱四战之地……” “呵呵,原来大嫂已经看出来了。”顾小小摸摸脑袋,咧嘴笑笑,感到衣服坠动,低头就见时儿正仰着小脸望着她。 “时儿乖,时儿是男子汉,顾叔叔和你爹爹都要出征,你在家要照顾好母亲哦!”顾小小蹲下身子,捏捏时儿粉嘟嘟的脸蛋儿,一边感叹手感超好,一边进行男子汉教育。 时儿板着小脸,神情很郑重地点点头,然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弱弱地问道:“时儿也是男儿,时儿也要骑马出征。”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向顾小小:“你不是叔叔,是姨姨对吗?” “女子都要去,时儿也应该去。”时儿挺挺小胸脯,很自豪地宣示着自己身为男儿的骄傲。 顾小小和红拂都被他这副小模样逗笑了。红拂脸上的伤感和忧虑也淡了些。知道孙思邈发话,顾小小作为徒弟不能违拗,也只好细细地嘱咐了,又进房间去给顾小小重新打理行李去了。 看着一会儿功夫就给自己收拾了两个大包袱的红拂,顾小小无奈之下,也有深深地感动。几个人正准备将行李拿到马车上去,门外一阵喧哗,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几人同时停下动作望过去,就见小锁头慌慌张张地跟着一个人跑了进来。 “嗳,嗳,这位大人,您别乱闯啊……” 当头哪一位却对小锁头的吆喝声充耳不闻,脚下生风地直冲进来,看到顾小小,立刻哭号一声,奔过来。 “哎呀,潇公子,救命啊,救命!” 顾小小已经认出,来的不是别人,竟是那日随着胡总管来的小内侍。 这小内侍根本不给顾小小询问的机会,冲上来拖着顾小小就外走。 “哎,这位小公公,你这是要将潇公子带去何处啊?”顾小小被拖得跌跌撞撞地,红拂已经镇定地冲了上来,拦住了去路。 “大胆民妇,还不让开,若是回去晚了,御花园上下几十条性命就要被打杀了。”小内侍横眉立目,红着眼睛状似疯狂。 听他这一说,顾小小更是生了退意,一用力,将手抽回来,冷静道:“这位公公,你最好将原因说与潇听听,潇也好做些准备,不然即使把潇带进宫,只怕也解不了胡总管与众人之危。” 那小内侍总算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听顾小小说的有理,于是将事情原委说出。顾小小一听,不由头大。导致胡总管和几十条性命危在旦夕的竟然是那日送给胡总管的“瑶池砚墨”。 胡总管那日带着那盆“瑶池砚墨”回宫,这等奇珍自然要用来讨好主子,于是送给了正当宠的王贵人。没想到,第二日,被宫中几个主子看在眼中,不知哪个眼红,悄没声息地将消息透露给炀帝知道。那炀帝兴冲冲地跑到王贵人处看花,却不想,那花却已被人做了手脚,竟一夜凋谢。炀帝大怒,问出是胡总管所献,立刻要杖毙所有养护花木的宫人。这个叫做德福的小内侍被胡总管偷偷地打发出宫,到顾小小这里来求援。 呃,顾小小听得冷汗直流,这种宫斗的戏码,她可不想掺和进去,更何况,这个时候撞进去,少不得要被那暴虐的炀帝看到,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62、第六十三章 入宫 第六十三章入宫 马上就要出门,却没想到来了这么一桩祸事。 顾小小虽然没有大惊失色,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那小内侍是干啥的?人家是经过专业培训,而且是最高等的皇家专业培训的高级服务人员,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本事,这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非比寻常。顾小小这细微的情绪变化,自然也被他看在眼中。宫里那几十口子包括胡总管和他自己可是等着这位去救命呢,他既等不起她拖延,更不能让他跑了。 好不容易从一张哭丧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一把薅住顾小小的衣袖再不肯撒手:“顾公子,您还是快这些吧。那可有几十条人命等着您去救呢!” 顾小小咬牙。她压根儿不想与大隋皇家有任何牵扯,即使有几十条人命,她也不想管。听德福催的急,她也急。 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毫无出路,就是此刻顾小小同学的写照了。 她稳住神色,一脸平静对德福道:“这位公公,你不要急,那花若是凋谢了,我即使去了也无法再让其开放。但我这园子里还有好几株墨色牡丹呢,你跟着过来,我给你挖上两株带回去,那些贵人们一见高兴,也就绕过你们这些办差的啦。” “哎哟,顾公子,您不知道,若用别的可以代替,也不用来找您了。御花园里奇花异草的还能少得了?”德福擦把汗,继续说,“那花被称为异珍祥瑞之物,却入宫一日即凋,有人就在圣上眼前嚼了舌根子,说那花不详,带了恶兆。那个,咱们大隋这正要东征呢,却突然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圣上能不怒嘛?天子一怒,那可是流血千里啊……” 越听顾小小越觉得脊背发冷,一边暗暗骂那胡公公惹事,一边骂那嚼舌根的人该千刀万剐,为了后宫争宠,居然想出这种毒计……唉,害得她这恨不得见了皇宫都躲着走的人,也招上这等祸事。 其实,‘瑶池砚墨’空间里还有好几株,即使那株凋谢的花,顾小小相信拿进空间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就能再次盛开。但难就难在,她拥有空间之事,绝对不能外泄,更别提泄露给皇家知晓了。 顾小小还在沉吟,大门外一阵马蹄声急,如狂风骤雨,席卷而来。不等顾小小反应过来,德福已变了脸色。 “顾,顾公子,你这边可有后门?快带我走,不然你我性命都难保全。”见顾小小惊异不懂,德福一跺脚,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门外马蹄声,只怕是圣上派羽林卫来抓你我了。” 闻听此言,顾小小和红拂均是瞬间变色。红拂急急地推了顾小小一把,“快从后门走。”领着时儿,向大门走去。 情急之下,红拂用了几分内力,顾小小被推了一个趔趄,向前冲了几步,堪堪站住脚,却没有往后门走。她叹口气回过头来,对红拂道:“嫂子,你不用再说了,我跟他们去就是了。” 红拂张嘴欲劝,顾小小举手打断道:“嫂子,你不必多言了。我既然敢跟他们去,自然有应对之策,也绝对敢保证能够安然脱身。你带着时儿从后门出去,告诉我师父,让他老人家先行上路既是,我随后就会赶上来。” “妹子……”看着这个十来岁的孩子如此,红拂禁不住红了眼。 顾小小弯唇露出一个淡然平静的微笑,张开手臂,拥抱红拂,在她的耳侧悄声道:“嫂子放心!” “时儿是男子汉,时儿可以保护姨姨……”感到腰一紧,低头,时儿踮着脚努力地抱紧了她。 顾小小一阵感动。她离开家人亲友穿越千年,却认识了这些朋友,又有了一种归属之感。她蹲下身,抱住时儿仍显瘦弱的身子,同样咬耳道:“时儿是好样儿的,姨姨就将你娘亲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保护她哦!” 时儿的小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吃米。顾小小拍拍他的背,贴贴面颊,含笑站起身,将时儿交给红拂。 “走吧。” 红拂点头走向后门,顾小小听着大门外的吆喝声、马蹄嘶鸣声摇摇头,吩咐小锁头去开门,自己则缓缓走向后院。 她不在这里,半亩园的花卉也没必要保留了。 德福有些发傻,不知自己该怎么办。若是随着羽林卫回宫,他难免会招一个私自出宫、传递消息的罪名。若是不跟羽林卫回宫,他一个去了势的太监,又能去哪? 不对,好像有个人能够救他。莫名地,他就觉得那个小小的沉静却有灵动的人可以救他。大门开合的声音响起,他顾不得多想,慌慌张张地追着那个人的方向跑去。 一进后院,德福就惊住了。 几天前,那一片还是百花芬芳的园子,此时已是空无一物。干干净净的黄土裸露出来,干净的不见一片叶子。整个院子空空的,静静的,没有一丝人气。那个小人儿呢?她说过不走,不是么? “潇,潇公子……”德福下意识地喊,声音干涩的宛如铁片划过玻璃,破碎刺耳,没有丝毫底气。 院子仍旧静静的,没有回应。德福浑身上下,几乎被冷汗浸透。他的身体瑟瑟地颤抖着,就像狂风暴雨中的树叶。两腿软的没有一丝力气,摇摇欲坠。 “唉,小公公。”一声叹息,听在德福耳中简直如佛祖纶音。他忽地转过身,看向那个从房间里缓步走出的小人儿,脸上的涕泪横流,却展开一个大大的笑。 “潇公子,我,我还以为……” 德福结结巴巴语不成声,顾小小平静地走过来,看到他狼狈的模样,摇摇头,抬手,递给他一块帕子。也不再多言,向着纷乱喧嚣的前院走去。 德福擦一把眼泪,视线仍旧朦朦胧胧的,那个一身竹色长袍的孱弱背影,看在他眼中,娉婷袅娜,却分外温暖起来。 宫墙高耸,苑闱深阔。造型庞大宏伟的殿宇楼阁,在大兴城北,几乎占了大兴城的四分之一。 顾小小抱着一个盒子,一个瓶子,随着羽林卫,沿宫外御道缓缓而行。抬头仰望几可遮天的宫墙,不禁兴叹。这就是中国最鼎盛时期的帝王宫殿,其规制、占地比起住过明清两代帝王的北京故宫,可是大的太多了。与此相比,故宫简直就像一个两三岁的稚童。 经过安福门,又进永安门,一行人直接进了大隋皇帝的内宫——大宫。 外宫门、宫内甬道、内宫门……无处不是护卫森严、羽卫林立。顾小小收敛心神,一步步走着,暗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帝王气象。相比之下,现代乱哄哄游人如织的故宫,那只是一具躯壳了。 大宫内并不像故宫那样都是那种鸽子笼一般的小院。这里绿柳扶荫,山水亭台,一处处飞檐翘壁的殿宇楼阁,就四散在一片浑然天成的景色中,如明珠般点缀其间,相辅相成,浑然一体。 进了内宫,羽林卫就此止步。那领队的校尉正要让宫门内侍传话,顾小小上前低语几句,衣袖遮掩处,一块金子递了过去。 “这位小公公就是王贵人身边的,由他带我进去即可。” 那校尉抬眼看看德福,手里掂了掂,傲然地点点头,领着那队羽林卫自去复命。 德福心里感激不已,碍于旁边站着的宫门侍卫、内侍,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点头,道:“潇公子,请随奴走。” 顾小小点头跟上。离了宫门,德福的感激话刚开了个头,就被顾小小止住。 德福心里明白,也不再矫情,只边走边低声将自己了解的情形细细地与顾小小说了,并嘱咐了许多应该注意的事儿,听得顾小小暗暗庆幸。 王贵人此时颇为受宠,居住在大宫西侧的玉华宫。 顾小小随着德福行至玉华宫外,即看到几队全副盔甲的羽林卫森然列于宫门之外,一个个持枪执戟,煞气森然。 德福上前通报,自有宫门上的内侍进去回报。顾小小又递上一块银子后,就跟在德福身后,默然等候。 过了足足半柱香功夫,那回报的内侍才匆匆赶回来,见了顾小小和德福就催促道:“快,快,圣上和娘娘都在,要你们进去呢!” 顾小小点点头,抱拳谢过,跟了那门子匆匆走进玉华宫。 如今刚刚三月,院中几株杏花已过了盛时,三两株桃花,粉红粉白,开的正好。 两人刚走进宫门不久,隔着一道透视漏雕花墙,就听着宫苑深处,啪啪的击打声传来,却听不到任何痛呼挣扎的声音。顾小小心里紧张的要命,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掩在衣袖之中。 绕过花墙,又转过一道嵌着琉璃九凤的影壁,一步步地走向那行刑之处,顾小小却仿佛走在通往地狱的修罗道上,但心中的紧张反而散去,只留下坦然和镇定。 自己反正有空间,大不了跳进空间再伺机逃走就是。只要不牵连到自己的那些朋友和小弟,她已经满足了。 放轻松,顾小小又想起,据隋唐史记载,隋炀帝美风仪,也就是说隋炀帝是个帅哥。顾小小很好奇,那位暴虐昏聩的隋炀帝杨广,究竟是何模样? 哈哈,她真想要大喊三声,然后宣布:隋炀帝,我来啦! 63、第六十四章 花医 第六十四章花医 本是绿柳红花春日暖,画廊堂榭景无边的人间仙境,此时却变成血腥冲鼻,冤魂盘旋的修罗地狱。 绕过嵌着琉璃的影壁,密密匝匝的人竟跪了一地。太监和宫女们匍匐着,浑身瑟瑟。就在他们身前不远处,两个内侍正被按在地上,每人身侧各有两个手持刑杖的内侍,默不作声却又颇有节奏的行着刑。随着刑杖上下翻飞,血肉飞溅。 被打之人的外袍已被褪下,血肉已被打烂,浸透了原白的中衣,又淋漓到地上,渐渐湮染开来…… 而,在刑场的另一侧,还扔着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看那样子已经断气多时了。这些堆积的尸体周围,积聚了一大滩血,积到最后,又四下蜿蜒流淌开来,一条条弯曲流动如小溪,又如血蛇一般。其间夹杂着染血的脚印,尸体拖拽留下的血痕,淋漓、刺目。 来到这个乱世后,顾小小也算见识过战场,死人也不是第一次见,但这等惨厉的场面,还是让她惊骇不已,毛骨悚然。 “快些跟上!”引路的内侍催促着,顾小小赶紧抬腿跟上,同时努力收敛心神,控制着自己不再看那惨厉的刑场。 越过跪伏的众人,又绕过刑场,顾小小来到正殿廊檐之下,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顾小小恰看到被打的一个人努力挣扎着抬起头来,竟然正是那个胡总管。 胡总管显然也看到了顾小小,他血污斑驳的脸上一阵激动,眼睛努力瞪大,大张着嘴巴,却无法吐出一个声音——那血沫直流的嘴里黑洞洞的,顾小小清楚地看到,一小截舌根在他的嘴巴里蠕动! 整个画面,除了那刑杖击打到人体的扑扑声,再无半点声息。也正是这种诡异的死寂,让那行刑的声音无限扩大,占据了整个人心神。 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就被那个引路的内侍眼疾手快地堵在嘴里。 顾小小惊魂未定,转眼看过去,看清那内侍眼中的惊骇和警告,忙点点头。那人才收回手,躬身对着门内奏禀道:“养花人顾潇带到。” 殿内也是沉寂一片,好一会儿,顾小小才隐隐听到一声:“宣。” 随后,她就觉得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进了大殿。 脚下是光可鉴人的水磨青釉玉石,中堂一线,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顾小小好不容易稳住脚步,也同时将惊惶的心神收敛了,微微低着头站在当地,既不敢抬头,更不敢前行。 “大胆,到了圣驾前,还不叩拜!”电视剧、小说中,这个时候都会有恶奴狗仗人势的吆喝。果然,没有辜负顾小小的期望,随着这个尖利的声音响起,顾小小也确定了杨广所在的位置,抱着盒子和瓶子,慢慢前行两步,躬身,施礼。 她不知道如何说,干脆保持缄默。 “嗯,”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了过来,顾小小随之略略站直了身子,却仍然低着头。 “你就是顾潇?”一个娇媚的女声传来。“胡三铎献的那盆墨牡丹可是你种的?” 顾小小躬身答应:“是,小民顾潇。小民不认识胡三铎,但几天前,确有宫中的内侍大人到我处买了一盆‘瑶池砚墨’。” “哼,贱民,你可知罪!”另一个尖利的女声厉喝道。 顾小小平静地微垂着头:“小民不知。” “明知朝廷即将东征,你这贱民却送上一盆垂死的牡丹,来诅咒东征功败。你还说你不知?”尖利的女声连珠炮般一通说下来,刺得顾小小耳膜隐隐作痛。 她皱了皱眉,不卑不亢道:“内侍大人买走‘瑶池砚墨’时,花色鲜艳,枝叶旺盛,绝无垂死之兆。”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上头那个女子刚刚发出一个尖利的声音:“你……” 就被顾小小打断:“但是,‘瑶池砚墨’是异本珍木,对水土要求颇高。那日,内侍大人走的急,小民忘记嘱咐……另,‘瑶池砚墨’本来栽植于庭院,初移栽盆内,也会有两天的缓苗。” “瑶池砚墨?唔……好名字。”那低沉的男声似是含了一丝愉悦,赞赏一声,接着问道,“那你可知‘瑶池砚墨’凋谢是何原因?” “小民未见,不敢妄言。”顾小小抱定不抬头。不抬头就不知开口者是谁,也不必加啥敬语。 “嗯,”男子微一沉吟,缓声吩咐,“将那‘瑶池砚墨’送上来。” 一名内侍答应着退了下去,不肖片刻又转了回来。接着,一个熟悉的彩瓷花盆出现在顾小小面前。盆中那株本来开的极盛的九头‘瑶池砚墨’却已经萎蔫了,不但花朵耷拉下来,就连枝叶也软软地下垂着,看着竟似已无生气。 顾小小上前一步,细细看了看植株,没有看出什么原因,正自诧异,目光扫过,花盆中土壤中几点星星白芒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伸手从盆中抠出一点泥土,放到鼻下闻了闻,一股浓重的咸涩之气,心中已然明了。 她后退一步,躬身一礼道:“‘瑶池砚墨’只是水土不服,小民只需给它重新更换水土即可。” “哦?那你快快换来。”听声音,杨广听高兴。 耳中,殿外行刑的声音仍旧持续着。顾小小不由暗骂,难怪被称为暴君,那么多人命在他眼中竟然都不如一盆花来的值钱! “圣上,”顾小小终于用了敬称,恭声道:“圣上,‘瑶池砚墨’萎蔫乃正常现象,绝对不是什么诅咒。恳请圣上暂停行刑,若小民救不回‘瑶池砚墨’,圣上再执刑警人不迟。” “呵呵,好。就依你。”顾小小不知自己说的那句话合了杨广的意,竟引得他呵呵大笑,心情大好了。 顾小小暗暗擦把汗,一点儿不敢放松。隋炀帝暴虐无情可是出了名的,谁知道他是不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躬身谢过,听一名内侍出门制止了行刑,这才恭声道:“圣上,小民给‘瑶池砚墨’换水土,有染殿中洁净,不如,小民挪到……” “不必,就在此地更换即可。” 好,既然人家主人阳光同学都不在乎被弄脏屋子,她还矫情什么? 顾小小放下手中盒子瓶子,将那牡丹连土从盆中挖出,细看之下,泥土中也有细小的白色结晶,心里更是确定。她要了一只盆子,倒了些瓶中的水进去,将牡丹的根系浸在水中,这才将盒中盛的土换到盆里。再回头,牡丹萎蔫的枝叶竟似稍稍有了点儿精神,顾小小心中大定,将牡丹移栽到花盆里,再浇上瓶中装的空间水,默默地起身退到一边。 几名内侍宫女轻步上来,将乱糟糟的泥土清理干净。 前后不过半柱香功夫,再看那株‘瑶池砚墨’,枝叶和花朵都已经舒张了许多。竟是眼看着越来越水灵,越来越鲜活起来。 侍人退下后,上位的人也终于看清了盆中花的变化,不由啧啧称奇。 “竟然如此……”杨广念叨了两声,忽地抬起头来,满脸笑意道,“顾潇,想不到你种花的手艺如此神奇。” 这句话听在顾小小耳中,却丝毫不感到高兴,反而心中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唔,你且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抬头。 顾小小认命地抬起头,只是眼睑却仍然垂着。 “呵呵,你为何不敢看朕?” “小民,小民怕……”怕你才怪。只是不想看你这个变态。 “呵呵,不用怕。朕恕你无罪就是。” 杨广的声音低沉磁性,丝毫不亚于中央电视台的名嘴主播。顾小小无奈,只得睁开眼睛。 抬眼,她才看到大殿内居然有数十人,光上位坐着的就有杨广、他身旁的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还有两边分列的四名美貌女子。这几位身后站立的姬妾、侍女、宫人,那更是黑鸦鸦一片。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顾小小感叹一声,奉旨看向那位千古暴君。 呀,果然是美风仪。就见杨广穿着一身紫色常服,头戴青玉冠,修眉龙睛,垂鼻方唇,颌下几缕微须,清洒飘逸,若非此时此地只有一个成年男人,顾小小实在无法将那个留下千古骂名的暴君于眼前这位仪容俊美,气度雍容清贵的美男子联系到一起。 唉,可惜了! 顾小小垂下眼睛。杨广还未说话,他身边的那名六七岁的小男孩从座位上起身,跑到‘瑶池砚墨’近前,惊奇连声。 “父皇,父皇,您快看,这花儿果然好了呢。”小男孩兴奋的呼唤着,杨广也笑容满面。 一名内侍正要下来将‘瑶池砚墨’端上去供杨广观赏,却被杨广挥手止住。然后,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中,杨广起身,缓缓走到花盆近前,伸手摸摸那小男孩的脑袋,点头道:“嗯,季子说的不错,确实好了。” 季子?父皇?顾小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难得的皇家父子情深的画面,心中不知啥滋味。杨广三子,看这个孩子的年龄,只能是皇三子赵王杲。一段文字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杲聪令,美容仪,帝有所制词赋,杲多能诵之。性至孝,常见帝风动不进膳,杲亦终日不食。又萧后当灸,杲先请试炷,后不许之,杲泣请曰:“后所服药,皆蒙尝之。今灸,愿听尝炷。”悲咽不已。后竟为其停灸,由是尤爱之。后遇化及反,杲在帝侧,号恸不已。裴虔通使贼斩之于帝前,血湔御服。时年十二。 再过四年,眼前这对父子就要一起死在江都了。 顾小小下意识地闭闭眼,恍惚间看到十二岁的杨杲被裴虔通一剑刺死,喷溅的鲜血喷了杨广满脸满身…… “哎,顾潇,你种花种的这么好,就留在宫中教本王种花吧。”一个清脆的童音将顾小小从铺天盖地的血腥中拯救出来。 睁眼,正看到漂亮的小正太睁着一双黑亮净澈的眼睛看着她,满脸的期待。 64、第六十五章 春阳丹 第六十五章春阳丹 这张小脸很漂亮,就像一点儿瑕疵也没有的精品瓷器,皮肤半透明的,完美的五官,特别是一双眼睛,大而黑亮,清澈的犹如最最干净的清潭,让人一望几乎就完全不受控制地想要好好呵护珍惜。 有那么一瞬,答应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但,顾小小残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在最后关头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顾小小露出一个最平和亲切的微笑,蹲下身来,与男孩平视:“赵王殿下,刚才小民浇花用的水,您看到了么?” 杨杲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顾小小继续道:“刚才那些水不是普通的水,是小民在北疆的雪峰上带回来的千年寒冰所化。这种水不但极纯净、甘甜异常,而且,对于养花特别好。一般的花,只要没有彻底干枯,浇上这种水,就能有返青的希望。” 杨杲有些不敢置信的大睁着眼睛,越发显得一双眼睛透彻清亮。顾小小努力把脑海中强烈地想要留下来的意念赶跑,努力拉伸自己的嘴角,笑着对上杨杲的眼睛,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 “刚刚,小民已经将最后的寒冰水用光了,即使殿下留下小民,小民也种不出那么美丽的花儿来了。”见杨杲眼中涌出来丝丝失望,顾小小赶紧再接再厉: “殿下想不想种出比那‘瑶池砚墨’更美的花儿来呢?” 杨杲毫不迟疑地点点头。顾小小回一个大大的笑容:“那么,殿下准许小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让小民再去采些寒冰水来吧。到那时候,殿下也能亲手种出非常非常漂亮的花儿了。” 杨杲似乎有些不愿,垂下眼帘思忖。顾小小看着眼前几乎透明的娃娃,长长地睫毛垂下来,映在白瓷般精致的肌肤上,比最漂亮的芭比娃娃都要精致漂亮。顾小小真的想将他带走,离开这个罪恶的皇宫……但是,她知道,她不是救世主。这个乱世,像这个孩子一样的太多了,她做不到见一个救一个。 眨眨眼,杨杲也抬起头来。大而黑亮的眼珠看过来,糯糯地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顾小小脸上的笑容一滞,心中一阵涩痛。她对皇宫疏无好感,避之如蛇蝎猛兽,一旦离开,真的不想说期限,但面对这样一个清透的孩子,她已经抛出了一个谎言,却实在不忍心再用另一个谎言来欺骗他。 她微一沉吟,微笑道:“最快半年,最长一年,顾潇一定把寒冰水给殿下带回来。” 杨杲一副小大人样儿,很郑重地点点头,“本王赏你钱千贯,良驹一匹。忘卿记得本王挂念,早日回转。” 啧啧啧,瞧瞧人家这七八岁的小正太说的这番话,不愧是皇家长大的。顾小小简直有一种错觉,她就是西游记中即将远行的唐僧,唐太宗端着掺了泥巴的酒,含泪对唐僧道:“只念家乡一捻土,莫恋他乡万两金呐!” 唉,太会煽情,太会收买人心了。看来这也是皇家子弟的必修功课啊! 歪歪了一会儿,倒把心中的憋闷和涩痛消减了不少。顾小小施礼谢恩之后,抬头,看到杨杲身后微笑而立的男人,这才猛地想起,近旁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杨杲又是赏银又是送马的答应她离开,这个主儿呢? 唉,不管了。反正杨杲已经说了放她走,顾小小恨不得一刻也不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停留。 她对着杨广躬躬身:“陛下,小民告退。” “嗯,”杨广从鼻子里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顾小小如蒙大赦,再不延误,转身就走,却听得身后杨广又道,“朕什么时候准你退下了?” 顾小小脚步一滞,想快步离开,却只能缓缓回头。 “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明明是听到他应了一声才走的,但此时她却无法反驳。 俯着身,淡淡的龙诞香气缭绕鼻端,杨广紫色衣袍下摆进入了她的视线,紫色锦缎织金云纹华丽高贵,金色的光华运转,却透着蚀骨的冰冷。袍据下,一双踏云履露出前端的[头,颤巍巍的,上边金丝云纹缭绕不断,衬托出鞋面上一条五爪金龙,绣工精湛,在云海中矫健翻腾,凌然天下。那蜿蜒盘旋的龙身、金鳞还有那一双漆黑的龙睛,仿佛向顾小小昭示着什么,深深吸引了顾小小的目光。 怔然间,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伸了过来,托住了顾小小的下颌。那只手的手指修长细腻,却触肤冰凉。顾小小只觉得下巴一凉,不自觉地,脸被托了起来,形成一个仰视的角度。 对上的一双眸子,带着打量、笑谑。看到手中人儿惊诧间忘记掩饰的惊讶转瞬变为桀骜不驯,再转为怒火一闪而逝,随即被低垂下来的眼帘盖住,杨广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就这么不想接近皇宫?以至于对着季子谎称什么雪山寒冰水,再骗得季子相信之后,须臾不愿停留的就要离开? 不过,这张小巧的脸庞倒是精致的紧呐!一双水眸中的不驯也这么有趣。他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这样净澈的目光了?哼哼,那些大臣也罢,宫妃采女乃至宫女们,都带着一张厚厚的面具,面具上有乖巧,有妩媚,有风情,有驯服……但独独没有这种毫不掩饰的不驯和愤怒。呵呵,这个小人儿自觉能够控制表情,殊不知她这单纯的心思哪一点儿不显示到脸上,在这宫苑里,恐怕几岁的稚童也比她会掩饰情绪。也难怪她一直不肯抬头呢。 下巴被冰凉的手指捏着,顾小小一阵阵直犯恶心。谁知道这只手杀过多少人,摸过多少女人啊!呕…… 她恨不得拿刀将这只手砍下来,但是她却只能垂着眼睛掩饰住眼中的怒火。刚才看到杨广眼中的戏谑和微挑的眉毛,她就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完全掩饰不住心中所想。反正就这样了,她也不必再说什么好话讨饶啥的,实在不行她就借空间逃走,只是需要寻找一个机会。不然,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她就成妖怪了,今后也不用再混了。 一个俯身,一个仰首,两人保持着经典的阔少调戏少女的姿势,静默了许久,终于,杨广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当真必须去取寒冰之水才能植花?” “是的。无寒冰之水,就无绝色珍本花卉。” “好。”杨广一个好字,听在顾小小耳中简直犹如天籁,她倏地睁开眼睛,却见杨广另一只手正捏着一枚火红的丹丸,递到她的面前,“北地苦寒,恐你体弱不能承受。朕赐你这一枚春阳丹,你服下之后,就不虞北地极寒之苦了。” 啊?春阳丹?奶奶个攥儿的,听着名字怎么那么像春药呢?顾小小赶紧收摄心神,将脑海中不自禁浮现的限制及画面清除干净。什么春药不春药的,杨广说得好听,什么北地苦寒,肯定就是枚毒药,怕她一去不回了呢。 心中暗暗咒骂了杨广千万遍,顾小小还是伸手将那丹丸接过来,微微一挣,脱离了杨广的掌控,将那丹丸纳入口中,当着杨广的面儿吞咽下去。 杨广脸上嘴角微翘,审视压迫的目光凝注过来:“潇,别忘了答应赵王回朝的期限。” 顾小小眼角抽了抽,强压下满腔怒火,也不管杨广脸上的表情如何,道一声:“小民告退!” 转身扬长出了玉华宫。 奶奶个攥儿的,真不是个玩意儿,居然给她下药! 顾小小愤愤然地走着,出宫门时,两名内侍牵着一匹身形修长四肢匀称高壮的骏马、捧着一个沉重的匣子等在那里,见顾小小出来,两人牵马捧匣上前,告诉她这都是赵王所赐,将马匹匣子交给她就转会内宫去了。 顾小小一手抱着匣子,认镫上马,找个闲汉给红拂带了个口信,一刻不再停留,直奔大兴城东城门春明门,出京去了。 一出春明门,满眼的翠绿、绕鼻的青草香扑面而来。顾小小做了几个深呼吸,仰天长笑,催马疾驰。 不得不说,赵王杨杲送的这匹桃花骢不但长得极漂亮,脚力也是非凡。当日,顾小小出京已近午时,当夜色降临,酉时末刻,她还是过了灞桥、骊山,到达了京东第一城——新丰。 当日在新丰投宿,顾小小也没找到孙思邈,知道她这个师父游走民间行医施治,她也不多担心,饱饱地睡了一觉,第二日开始,将桃花骢丢进空间,也不用墨水,更不用那头喂不熟的御风,而是买了一匹普通的马儿,还买了一辆马车,买了些锦缎软垫、靠枕啥的,将马车里布置的舒舒服服的,又出发了。 半躺在松软的车厢里,一边的小几上放着各式水果、点心、美酒,顾小小吃一口美食,饮一口小酒,在隔着半卷的竹帘赏着车外的怡人春景……哈哈,这才是旅游嘛! 顾小小悠哉悠哉地上路了,但人家小小同学没向东北,反而折返回来,绕过骊山,一路向着西南行进。京东南有县产美玉,因美玉称‘蓝’,县产美玉,故称:蓝田。 李商隐的一句诗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成就了陕西的蓝田玉。也成就了顾小小一个梦想。想想啊,秦始皇用来制作玉玺的美玉,唐明皇送给杨玉环定情的美玉啊…… 顾小小这一次难得自己单身出行,无挂无碍的,又离得这么近,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慢悠悠地赶着马车,累了,就将马儿放到山野间自行饮水吃草,她有空间,自然也不虞饿肚皮。就这样,不过五六十里的路程,竟让她足足晃荡了整整一天,入夜戌时过半,她才走到蓝田城下。可惜,蓝天城门已关,顾小小也不着急,随意将马匹放进荒地,自己躺在马车上,仰望璀璨星空,吹着春日微风,惬意地睡着了。 65、第六十六章 怒火 第六十六章怒火 满山遍野的的野樱花,如云似霞,只要一丝丝风,樱花瓣便翻飞如蝶,飘落如雨。让人连走路的脚步都不由自己的放轻了。 顾小小拎着鞋子,小心翼翼地赤脚走在花树下,纷飞的花瓣在她身周飞舞围绕,落在她的头上、肩上,落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地,带着一丝丝残香,有那么一点点儿的细微的碰触,整个心都柔软成了一片水…… 咕咚!咝……好痛! 顾小小揉着脑袋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是在什么野樱花丛,马车好像被什么重物撞到了,剧烈地震动,让她的脑袋与车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嗯,怎么回事儿? 顾小小皱着脸钻出车厢,天色已近黎明,星空稀拉了很多,只有几颗晨星点缀在青蓝色的天幕上。顾小小拿出一只手灯,跳下马车,寻找肇事者。 马儿就站在不远处,听到动静,正抬头看过来。顾小小的手灯绕着车厢照了一圈,没见什么活动的东西,嘟嘟哝哝的,绕着马车细查,除了脚下还不算太茂盛的草,也没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 “见鬼了!”顾小小嘟哝一声,准备返回马车,天还早着呢,睡个回笼觉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儿。 突然,她的脚腕一紧,害得她一个踉跄差一点跌个狗吃屎。慌慌张张的,手灯也丢了出去,她的双手紧紧地扳住车轮,方才避免与大地亲吻的厄运。 没有摔到,但顾小小浑身的汗毛却根根倒竖起来。因为,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呃,难道真的被她乌鸦嘴说准了?有,鬼? 霎时,曾经看过的恐怖片、惊悚片、灵异片中那些镜头纷纷从记忆里涌了上来。顾小小浑身僵硬,牙关发紧,头发倒竖,竟忍不住地哆嗦起来,牙齿也发出轻轻地叩击声…… 勉强抓着最后一丝冷静和理智,顾小小先伸手把摔出去的手灯拿过来,手中握着一个空间苹果,然后,咬紧牙,蓦地转回身,苹果向着脚下掷过去的同时,大喝一声: “何方鬼怪?竟敢来招惹你姑奶奶?” 噗! “嗯……” 伴着苹果砸过去的声音,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呻-吟。那声音细微破碎的几不可闻,若非顾小小关注了全副精力,若非顾小小有了空间后听力大涨,这个细微的声音,是绝对听不到的。 咦,有声音,那就说明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活人,还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嘁,只要不是什么灵异之物,就没啥让顾小小害怕的! 前一刻还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顾小小同学,瞬间恢复了活力。她拿着手灯照过去,光柱却被车厢挡住,只看到她的脚腕上紧紧握着一只手,一只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手。 “哎,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顾小小抱怨着,将那只抓的紧紧的手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站起身,活动活动酸麻的脚和摔痛的身体。 转头,再看看半隐在车下的人……那一只被她挣脱的手仍旧成半握状态,血淋淋的,犹如地狱里伸出的鬼手! “唉,算我倒霉!” 顾小小叹口气,俯身拽着那人的手臂,把他从车下拖了出来。 “咦,貌似还没是个小孩儿哦!”顾小小嘟哝着,想要将那人弄到马车上去,竟发现昏睡过去的人死沉死沉的,以她的力气,根本无法将他弄到马车上去。 无法,顾小小意念一闪,直接带着这个人进了空间。反正所有处理伤口的药物用具也都在空间里,这样她也省事了。但唯一要保证的是不能让这个人醒过来。 顾小小直接将他带到了别墅廊檐下的露台上,警告那些围上来的好奇宝宝们,不要太靠近以免惊醒这个人,一边跑进房间找来了急救包。 呼呼,好脏。顾小小用剪刀将那人身上又脏又皱的衣服剪下来,没想到,破衣下边露出的皮肤,竟然细腻白滑,若非上面伤痕累累,一定是非常完美的一具身体。 只是,看着累累的伤痕,顾小小禁不住吸了口冷气,真是一丝儿绮念也无了。 这人胸前背后,都布满了一条条的鞭痕,没有旧伤,最陈旧的伤口也不过是化脓,最新的仍及冒着滴滴血珠。而且,这人的脚上,居然还带着一副沉重的脚镣,脚腕处已被脚镣磨破了,没穿鞋子的脚,脚底已经溃烂不堪,让人目不忍赌,即使脚背上,也布满了尖石、树枝划破的伤口。 这人是囚犯么?顾小小看着不像。无论满清十大酷刑也好,渣宰洞的刑罚也罢,可都没有这种把脚板磨烂的法子。 顾小小大脑中蓦地闪过一个词语——黑煤窑! 看这人身上的伤痕,倒是真的挺像那些被施虐强迫干活的劳工。 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顾小小手下不停,利落地清理了伤口,敷上消炎粉和云南白药,然后整整用了四五卷绷带,才将这个人身上的伤口包扎好。抬头,看看自己的杰作,顾小小忍不住咕咕怪笑了几声——真的太像木乃伊了。 除了,头部! 是哦,她忙乎了半天,还不知对方长啥样儿呢! 貌似,这样的情形下,还想着看对方的模样,有些不地道哎。 不过,这个人全身都被她看光了,也不差这么一点儿了! 假惺惺地做了会儿思想建设,顾小小的手毫不犹豫地伸过去,撩开了乱蓬蓬遮着脸面的长发—— 啊!怎么是他? 他不是回涿郡了么?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什么人居然能够将他困住,还伤成如此模样? 刚才还满不在乎的顾小小,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她轻轻地将纠结成一团的头发撩起,看着这本来俊美无俦的容颜,此时两个脸颊上,都被划了几道深深地伤口,有一道,甚至经过了他的鼻梁,斜贯整张脸。 若非,那两道英挺的修眉、那紧闭的眼睛,还有那虽然干枯却完好的唇,顾小小简直不敢认眼前这人,竟然就是那面若傅粉,唇红齿白的银枪太保罗成! 颤抖着手,顾小小将罗成脸上的伤清理干净,敷上药粉,却不包扎。照这样的伤口,若想不留疤痕恐怕很难了。她真的不知道,若是罗成醒来看到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会怎么样! 缝合?莫说她不是外科医生,就是外科医生的缝合,也不会不留疤痕。除非美容医生的微创缝合…… 可是,在这个时代,让她去哪里寻找专业美容医生? g?她好像记得在哪一本古籍中看到过创伤不留疤痕的方子。那还是顾小小查找紫玉人参的记载文献找到的,只因那个方子中有用到紫玉人参和九叶灵芝,但这两味药却只是臣药,其主要作用的君药则是一味寒冰玉髓的东西。据记载,这种寒冰玉髓生于大型玉矿之中,为生玉之源。而且,并不是所有的玉矿中都会有寒冰玉髓,据玉矿属性不同,有的矿中生玉之源是暖炎玉髓。寒冰玉髓性极寒,触手冻伤,却是天下至圣的外伤圣药,用之无论多重的外伤具能快速愈合,而且还不留疤痕。那暖炎玉髓则是内伤的救命金丹。若得暖炎玉髓,非但伤及五脏的普通内伤不在话下,就是心脉具碎的致命内伤,只要及时用上暖炎玉髓,也可起死回生! 但,这两种圣物用起来都有个限制——那就是受伤之初,若是晚了,则效果递减,直至完全无效。 顾小小心中怒火夹着戾气翻涌,她来蓝田,本只想淘几块美玉闲来把玩,没想到居然意外地救了罗成,而且,看样子,罗成就应该是被陷在这蓝田的某个玉矿之中才弄了这一身伤了。不管此事背后是何人谋划指使,但那个伤罗成至此的人,她首先绝对不会放过。而且,为了寻找寒冰玉髓,她绝对不惜毁了这个千年盛产美玉之地。 挥手把一窝黑都叫过来,将寻找寒冰玉髓或暖炎玉髓的任务布置给它们,并让它们闻了从罗成身上剥下来的脏衣服,让它们顺带着把那个黑玉矿找出来,将它们放出空间。 一窝金、俩丑和小白也都围拢过来。 小白顶着一个偌大的成年虎头,拱在顾小小的怀里蹭蹭。 “将我们也放出去吧。这一次的事儿挺棘手,只是大黑它们,可能很慢。” 找黑玉矿,对于一窝黑来说,不难。但顾小小知道,寻找玉髓,绝对不是那么容易之事。莫说玉髓一般隐匿很深,据说玉髓还有一定的灵性,可以在玉矿范围内随意游移。那样子,找到玉髓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只是,把一窝金和俩丑放出去还说得过去,若是小白…… 顾小小看看体型庞大雪白的小白,暗暗皱眉,就这丫的这副招摇的模样,一出空间,不消片刻就被人发现啦,还怎么去找玉髓? 此时,顾小小的思想未避讳小白,它自然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大脑袋再次拱上来蹭了蹭,回头,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顾小小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哎呀,妈呀,全身雪白带着银色花纹的小白,竟然眼睁睁地变成了一直毛色斑驳的黄花小猫咪! 即使经历了空间,经历了穿越,顾小小一时还是反应不过来。她抬手揉揉眼睛,用力地眨眨眼,再看,那黄花小猫歪歪脑袋,吧唧吧唧跑上来,冲进顾小小的怀里。 “人家不顾形象变成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顾小小被惊的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地点点头。 小白翘翘下巴,傲娇地甩甩头,领着一窝金和俩丑,“放我们出去吧!” 然后,在顾小小下意识地点头后,消失在空间里。 66、第六十七章 无名树 第六十七章无名树 蓝田位于大兴城东南,不足百里。东南以秦岭为界与渭南、高陵、万年等县郡相望,北部以横岭与新丰为邻,西临灞上,遥望太平宫和子无关。自古为秦楚大道,是关中通往东南诸省的要道之一。 东骊山南秦岭,灞河穿境而过,造就了四季分明湿润的蓝田,也让此地成了京师周围重要的产粮之地。最重要的,此地从前秦起,就是蓝田美玉的产地,丰富的玉矿资源,造就了此地富庶的同时,也成了皇家最看重此地的原因。 进入三月中旬,城外绿野铺翠,城中也不时有一两枝不耐寂寞的春色探出来,添一抹春意。 曙光初露,蓝天城的四个城门在一阵吱呀声中缓缓打开。等候在城门内外的行人、脚夫、客商,虽然心急却还算有序地各行其路,各奔前程。 只是,有几个每日都要进城卖菜脉柴之人,很敏感地察觉到城门处的异样,往常只有两三心不在焉的守门士兵,这一日不但守门兵丁足足有四五十个,而且,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身穿紧身胡衣,体形彪悍的人物,让这个小城门处也不免添了几分森然之气。 那些兵丁和武士倒没有骚扰普通行人,只是对来往车轿逐一检查,似乎再搜寻什么东西。过路的行人不免互相窃语一番,胡乱猜测一番,却不明其意,只好各自离开,忙乎自己的活计去。 打开城门不久,待城门内外早起等候的人群散去,一辆外形很普通的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北城门。 几个守门士兵随即上前查看。那马车也没有车夫驾辕,马儿见到几个士兵围上来,却很配合地停下了脚步。这情形有点儿诡异,几个士兵对视一眼,其中体形高大的上前,探身掀开了车厢的竹帘。 “咦?”一个惊异之声从车厢内传出,随即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惺忪着眼睛,爬起来,疑惑地望着几个士兵,问:“你们干什么?” 他们还想问他干什么呢?大清早地进城,却赶着一辆空马车。这一会儿,几个士兵也看清不大的车厢里藏不住什么,于是很不耐烦地离开马车,挥挥手道:“快走,快走!” “好好的走路,被你们拦下……真是莫名其妙。”竹帘放下,马儿又自动自发地向城内走去,竹帘后传来的嘟哝声,却让一干士兵憋了一肚子气。 蓝田玉,自古有名,秦始皇就曾命李斯用蓝田玉雕成传国玉玺。到了隋朝,蓝田的玉矿几乎都成了皇矿。这里随便一个管理矿山的小吏,都是内苑直属的官员,以求美玉只供皇家所有。但实际上,这些胥吏早已经抱成一团,每年不过取几块美玉奉上,其他的蓝田美玉,则大都被他们私下卖出敛财,以饱私囊。 每半年一次的鉴宝会,就是各地巨商富贾来此购买美玉的聚会,也是那些管理玉矿的小吏大肆搂钱的契机。 只不过,这美玉的买卖毕竟不是正大公开的交易,所以这鉴宝会也做得极为隐秘,除了多年交往取得蓝田玉矿官吏信任的豪富商贾外,其他人都无缘参加,甚至这个鉴宝会的消息,蓝天城的普通百姓也并不知晓。 生香坊,蓝田最大的青楼花肆。这几日似乎特别热闹。 只要稍一打听,酒楼客栈的伙计都能告诉你,生香坊生意这几日之所以格外火爆,那是因为她们楼中今日才从西域购得两位双胞胎美人儿,蓝颜如玉,肌肤胜雪,而且她们那纤细的腰肢浑圆的大腿跳起胡旋舞,那简直是神仙都能动了凡心。 但胡姬虽美,也非普通人可以消受的起的,不说入幕共度良辰巫山,但但观一场歌舞的费用都是一百贯。再加上赏银缠头之资,非身揣万贯之人,不敢肖想。 这一日,生香坊前,彩灯煌煌,锦绣生艳。 一辆辆马车、软轿逶迤而至,在生香坊前落地停住。一个个大腹便便或者风流倜傥自命风流的男人从车轿里走下来。生香坊的龟公、艳妓大呼小叫地上前接住迎进门内。点灯后足有一炷香功夫,生香坊前才稍稍安静下来。 就在那些接客的小妞儿打着哈欠准备回房之际,一辆外形极为普通的马车,在坊前停了下来。众女和龟公一阵诧异,还是起步迎上前来。 马车上没有车夫,车厢竹帘打开,一个身着湖色织金锦缎长袍,腰系青玉带、头戴青玉冠的美貌少年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那些懒洋洋,一脸不甘不愿的妓子龟公们,登时闪亮了眼睛,一脸灿笑地挤上前来。 “哎呀,这位小公子,您踩着这儿,小心着……” “哎哟,小冤家,怎么忘了琳儿不成?琳儿夜夜想日日念的,想你想的都瘦了呢!你摸摸……” 顾小小甩开一只薅手的爪子,立刻就会有两个三个更多的爪子摸上来。她浑身冷汗,却又不得不假笑着应付,佯装着很消受的样子,色迷迷地抹了身边一个女人一把,从怀里摸出一块金子扔过去,那群妓子龟公登时大呼起来。 看她们还要往上凑,顾小小咧嘴笑道:“今儿爷来这里可是为了看那俩胡姬的,谁给爷弄个好位置,爷有赏!” “哟,小冤家你真没良心,有了那俩,就忘了我们姐妹了……”一群妓子半真半假地拈着酸吃着醋,夸张地扭着腰肢,热情地将顾小小引进大门。顾小小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木牌晃了一下,那群妓子龟公登时换了一副恭敬的脸色。不动声色地将顾小小带上三层。 三层楼梯口,摆着一张桌子,查看了顾小小的木牌之后,给了顾小小一个面具和一个斗篷。 顾小小不动声色地戴上面具和斗篷,踏上三楼,就见那里早聚集了不少这样着装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是独身一人,没人带侍者,也没有呼朋唤友。 顾小小打量一下自己的身材,瘦瘦小小的,虽然穿上这一身行头,容貌是不虞让人看到了,但这身材…… 有了,顾小小找个僻静的地方,从空间里拿出一双十寸的高跟鞋,还是前边有超高防水台那种。还好,还好,现代的她脚就特别小,只有34码,如今的脚虽然更小了,穿上这双系带的鞋子也能勉强不会跌跟头。 这下好了,顾小小挺直腰板儿,很兴奋地发现,她终于可以平视大部分人了。哈哈,看来这个时代,中国人的平均身高也就一米七,好多不足一米七的,她终于不是单薄瘦小的那么显眼了。 很快,就有人摆出了各种蓝田美玉。让顾小小惊奇的是,这个时代居然就已经有了赌石一说。好几个人围着一块灰突突的石头,兴致勃勃地看了又看,却无人敢贸然出手。 顾小小脑海里传来大黑的声音:“此石乃罕见的宝玉。” 暗中答应一声,顾小小上前,很痛快地用一百两黄金买下了这块璞玉。之后,顾小小转了一圈,又买了几样上好的极品美玉,然后扬长离去。 夜深了,蓝田的福缘客栈客房中,一盏孤灯如豆,房中的客人招呼伙计打扫了洗澡水,灯光片刻就熄灭了。 空间里,顾小小瞪着眼睛看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有些不敢相信,这些都是极品美玉。不过,这些也就是一看就放到一边了。她最关心的寒冰玉髓据三黑说已经有了线索。而另外两只黑,也找到了伤害罗成的玉矿…… 一切就待明天! 天色蒙蒙亮,一匹浑身乌黑,四蹄踏雪的骏马疾驰而过,清脆的马蹄声响彻,惊醒了许多人的美梦。 没有车轿,城门上也没遇到什么盘查,骏马载着一个清俊少年疾驰出城。 骊山、秦岭山脉,是蓝田玉的产地,除了皇家控制的大型玉矿之外,当地老百姓也有许多人会单独或结伴上山寻找美玉,用来糊口。 顾小小策马疾驰,直奔秦岭玉矿。据三黑回报,就是在那里发现了寒冰玉髓的线索。 她走的路很偏僻,进山后不久,就没有了路,她只能把墨水收回空间,换了大黑,她则躲在空间里,随时观察外边的情形。 进入荒山之后,小白的越野能力就凸显了出来。不过半日功夫,顾小小已经翻过了秦岭北麓,进入了秦岭大断裂峡谷。 这里原始植被茂盛,四处望去,一片绿色障蔽,遮天蔽日。整个峡谷中,潮湿温暖,物种丰富。顾小小干脆将一窝黑放出去,寻找珍稀物种和名贵药材。 有几处峡谷处,小白都是一跃而过,顾小小虽然置身空间,并感受不到失重,但这种凌空的感觉,仍旧让她有一种比坐过山车更严重的眩晕感。 下到谷底,一条深涧哗哗流淌着。顾小小两腿还有点儿发软,却仍旧坚持着从空间里爬了出来。 真正的置身在这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峡谷之中,顾小小除了发出一连的惊叹之外,竟无法再做出任何其他的反应。片刻之后,她不由好笑,若是让李白置身在此,只怕又会诞生好几首脍炙人口的诗篇。也就是她这种废柴,面对如斯美景,竟然找不到一句贴切的语言来描述。 感慨一过而已,在大黑和小白的示意下,顾小小很快就朝着峡谷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植被竟然越来越少,直到峡谷的中心地带,顾小小才看清,之所以这里植被接近绝迹,竟是因为这里生长着一株异常高大的树木。这种树树干通体漆黑,展开的树冠直径足足有几百米。树叶有些类似银杏,却不是扇形,而是一枚枚非常形象的爪形——嗯,类似鸟爪那种。顾小小围着直径足足十几米的树干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出这是种什么树,只得放弃给这个物种做个植物学鉴定的打算。 大黑和小白围着树也在滴溜溜乱转,不一会儿,大黑和小白齐齐地示意顾小小将这株大树移到空间里去。 呃,好吧,她对这株无名树也挺喜欢的。 顾小小的意念刚刚一动,巨树连着树根方圆好几十米的土壤就被移进了空间。也就在大树离土的刹那,大黑和小白倏地一声窜到顾小小身边,同时两只惊慌地让她进入空间。 咔嚓!咔嚓!顾小小看着空间外瞬间变为黑夜,霹雳一个接一个地打了下来。她想,她已经明白为何小白和大黑那么害怕了。 67、第六十八章 玉髓灵根 第六十八章玉髓灵根 只是,为什么挖棵树会招来雷劈,她还是得问问那两个始作俑者。 空间外,霹雳声声,响雷阵阵,顾小小的目光灼灼,盯着那两个目光闪烁的装傻的。好半天,还是大黑忍不住了,微低着头,哝哝道:“此山脉乃龙脉……” “嗯?与那树有啥关系?”顾小小毫不放松。 “哎,那树是此山的灵根呐!”小白忍不住爆了一句,说完还睨了顾小小一眼,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意思:你怎么这么笨,连这个都想不到。 顾小小被这家伙噎了个半死,却实在懒得理它们。因为,从刚才她已经察觉到,从来四季如春的空间里,温度似乎低了很多。不但她觉得冷,看看那些蔫头耷拉脑袋的植物,也可以判定,空间温度降低,不是她的错觉。 这说明什么? 她挖了那个古怪的树,龙脉的灵根,那寒冰玉髓据说寒凉无比。莫非挖了树还带进来了寒冰玉髓? 她很好奇地跑到那个歪在山脚下的树旁细看,却不想还未跑到大树近前,就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气袭来。就连跟着跑过来的小白和大黑也满眼兴奋,看来猜测并非毫无根据。 她绕着那树转了几个圈子,终于确定了那冰寒之气就来自树根下的泥土之中。还好,还没将树种下去。顾小小顺着感觉,小心翼翼地扒开泥土—— 手指触及一块冰冷坚硬的物事,顾小小心中扑通扑通跳着,双手将那块物事捧了出来。 洗净的寒冰玉髓仿佛一块冰蓝色的琉璃,除了触手冰寒之外,也可以看到玉髓中心似有液体缓缓流转。 经过小白和大黑的判定,顾小小喜滋滋地将那棵怪树挥手打发到空间边缘的荒山上。她则快步走向别墅。只不过,她这里刚刚抬腿,空间就剧烈地震动起来,顾小小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被空间抛了出来。 妈呀,这回要被雷劈了! 顾小小以从没有过的狼狈姿势,抱着头匍匐在地,同时也命令跟她一起被踹处空间的动物们伏地避雷…… 咦,好一会儿了,好像没有霹雳打下来啊,而且,听那雷声,也已远去,并越来越小。胆战心惊地抬头,刚才还阴云密布的天空,竟然云开雾散,重新露出了一片高远的湛蓝,还有,灿烂的阳光! 呼!雷过去了? 她看看身旁,小白和一窝黑、一窝金、俩丑,甚至连御风和墨水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只是,它们的目光中那是什么? 鄙夷?该死的! 顾小小嘟哝一声,顾不上打理那些没良心的家伙,几步奔到旁边那个裁歪着身子躺在一片泥土山石中的人身边。 空间既然把她这个主人都踢出来了,这个外人自然也不可豁免。她怎么就光顾着害怕,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呢? 还好,还好,罗成虽然被空间抛了出来,伤势并没有加重。她从刚才匍匐的地方找到那块寒冰玉髓。虽然暂时联系不上空间,无法拿出紫玉人参和九叶灵芝,但若只是治疗外伤的话,这寒冰玉髓还是越早用上越好。 这边,顾小小将寒冰玉髓打了个小洞,将玉髓液涂到罗成的伤口上。或许是太过寒凉,让他微微的瑟缩着。顾小小一气儿将给他疗完伤,那边,小白和俩丑合力捉了一头野猪回来,一窝黑也叼了几只雉鸡和许多鲜美的野山菌和药材回来。 联系不到空间,无法煮炖,顾小小动手将野猪架到火堆上烤了,另外将野山菌和药材填到雉鸡肚子里,埋到篝火下边,做成了叫花鸡。 吃饱喝足,顾小小才发现,山涧里的夜晚温度竟然非常低,更何况她们身边还放着一块寒冰玉髓。 看看脸颊上渐渐浮起一层红晕的罗成,顾小小咬咬牙,搂着他躺到了篝火旁边。 找到了寒冰玉髓,接下来就该处理那个伤害罗成的玉矿了。玉矿已经被小黑查到,只是,那幕后主使的人,似乎藏得特别深,竟是毫无线索。 不知不觉的,顾小小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分外香甜。 一夜好眠,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近大亮。顾小小转转脖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如此和衣而眠了一夜,她竟然丝毫没有感到寒冷。 抬起身,转转脖子,顾小小的目光落在了身边的一堆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上了。 就在她刚才睡觉的地方,她竟然看到小白、一窝黑、一窝金还有俩丑、御风和墨水……她之所以没有感到冷,完全是因为这些小可爱们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了她。 顾小小顶着看白痴的别扭眼神一只送上一个香吻之后,再看身旁的罗成,他脸上那骇人的伤口竟然已经收口愈合,只剩下一条薄薄的硬痂。呼呼,进了空间,再给他服上紫玉人参和九叶灵芝后,他的伤就该大好了。 心情愉快地联系空间,顾小小简直惊呆了。 空间又一次升级了。面积比原来的打出来一倍有余不说,那块种了灵根的荒山竟然独立了出来,在它的周围,是一大片烟波浩渺的海,那荒山就成了海面上的一块珍珠宝岛。 好不容易把下巴合上,顾小小正要招呼大家带上伤员进空间。手刚刚碰到罗成,却倏地被他反握住。 “潇潇?是你么?”罗成醒了,正张着茫然又激动的眼睛看着她。 “是,不是我能是谁?” 顾小小却对人家的激动并不响应。甩脱罗成的手,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迅速地将那群骇异的家伙丢进空间,只留下温顺的墨水。却没看到,少年那灿亮的眸子,因她这个动作瞬间黯淡下去。 这小子,她还要给他喂药呢。这下子,他醒过来,不说空间里不能去,就连紫玉人参和九叶灵芝也得想个障眼法才能给他吃了。要不是他重伤刚愈,不适宜麻醉或者安眠镇定,她一定在第一时间就把他再次弄昏了丢进空间了。 唉,苦命的她啊,这下子,只好当个牵马的马童了。 顾小小装模作样地跑到深涧里捉了几条鱼,其实是空间里的摸来的鲟鱼,而大伤初愈的罗成,竟然也捉了一只山鸡,顾小小看着默不作声收拾野鸡的清瘦背影,竟微微佝偻着带了一抹难以言喻的萧瑟。她心中突然一软,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手中拔了一半毛的山鸡接过来。 “你手上还有伤,不要做这些。”罗成默默地缩回了手,却没有做声。 这别扭的小屁孩儿!顾小小心中暗诽一声,手下收拾山鸡的动作不停,眼睛却调过来看着罗成,恶狠狠道:“你不好好珍惜自己我不管,但我好不容易才将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还搭上了无数好药,你这条命现在可是我的,我还等着你将来挣了钱还我呢,可不许你自己在这么糟蹋。听到没有?” 罗成好看的眼睛本来还躲闪着顾小小的目光,听到后来,黯淡的眸子中竟渐渐又泛出了一抹亮色。结果,顾小小这边自顾说完,回过头去,将鲟鱼也收拾干净,回头,罗成已经在一旁升起了篝火。 看到顾小小转回身来,急忙对着顾小小灿然一笑:“这个活计不伤手……” 好吧,美男就是美男。即使脸上仍旧有一道道浅淡的红色血痂,这灿然一笑之下的艳光,仍旧让人失神! 顾小小呆了片刻,好不容易拉回自己的心神,一边飞快地抬手擦擦嘴角,还好,没流口水。一边低头走过去,煮菜做饭,也不理会那个顾自心情奇好的人。 唉,刚刚她就不应该心软,咋没想到人家是谁啊,抗打击能力如此强悍,怎么会被一句话打击到? 好啦,这一次,玉矿啥的,根本不需要她出手了。 据之后蓝田的老百姓讲,那一日,一名银袍小将,面如敷粉,脸如冠玉,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手提一杆长槊,胯下一匹白色大宛神驹西方小白龙,直冲入秦岭甘家玉矿,将被拐进玉矿做苦工的二三百人救了出来。那样子,英武如飞将军在世,俊美若潘安重生……啧啧啧,你们没见啊,那一日,凡是见过那名小将军的女子,无论是四五岁刚刚总角的小丫头,还是耄耋老妇,没有一个不是芳心大乱啊。 而那甘家玉矿矿主则被那银袍小将一槊透腹,妈呀,你们是没看到啊,那黑良心的甘家矿主当时肠子心肝儿肺都流出来了,血呼啦地,淌了一地哇…… 通往辽东的路上,一辆外形很普通的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 顾小小半躺半依在车厢的软垫上,竹制车帘半卷,三月夹着百花香气的和风微微吹拂,顾小小惬意地偷拿出一只草莓放进嘴里。 “你吃的什么果子?一股清香味儿……”车辕上,与传说中的银袍小将极为相似的俊美少年嘴角含笑,很满意他悠然的一句话,让背后那个别扭的人噎住。听到咳嗽声起,他急忙拿起水袋,递上去,一边给她拍着后背,一边关切道:“潇潇,你怎么了?要不要赶到前边的小镇,找个郎中看看……” 68、第六十九章 一锅鸡汤引出的 第六十九章一锅鸡汤引出的 一车两人,一路东行,过渭南,经郑县,不几日,就来到潼关之下。 潼关位于陕西省渭南市潼关县北,北临黄河,南踞山腰。《水经注》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始建于东汉建安元年(196年)。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与崤函古道东口的函谷关遥遥相对,守卫着这条古道要津的西口。历史上因其守望着崤函古道中百余公里的桃林而又称为桃林塞。 顾小小与罗成到达潼关之时,时值三月下旬,别处桃花已调,潼关这里山势高,桃花却开得正好。二三百里,满山遍坡都是如粉似霞的桃花,夭夭灼灼,美丽妖娆。 一路上,桃花的甜香流淌,随着呼吸沁入心脾。罗成啧啧赞叹不已,顾小小也随声附和着,两人竟难得的同声同气起来,其间,还几次在桃林里停驻吃饭,甚至,还在桃林中席地睡了一宿。那一夜,顾小小置身在桃林之中,落英缤纷香气缭绕中,仿佛梦乡都充盈着淡淡的香甜。 潼关北临黄河,南踞山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此时关陇驻地尚算和平,潼关守军对过往行人盘查的也不算严格。顾小小和罗成很顺利地进了潼关,当晚便投宿在潼关内的一个小客栈中。 本打算第二日即上路东行,却不想,第二日起身之后,店伙计就端着脸盆上门告诉,因东征大军今日到达潼关,御驾经关,潼关上下戒严,闲杂人等俱不得出门,违令者视同谋逆。 顾小小、罗成对视一眼,暗呼声倒霉,却也只得老老实实带在房间里。 罗成不知干啥,顾小小一关房门,就立刻钻进空间里去了。 自从空间升级之后,顾小小发现,不但面积增大了,多了一大片海和一个小岛外,空间的时间也更快了。外边一日空间足足十五年。 这么骇人听闻的的时间差,顾小小已经不种粮食了,蔬菜也只是少少的种了几棵自足。至于那些水果,她也顾不得了,除了极少一部分用来酿酒外,绝大部分都任由其自生自落。还好,随着空间面积的成倍增长,这些落下来的果子正好又长成了不少果树,被顾小小种到几个山坡上,并给各种果树划分了区域,倒是规整有序了不少。 进入空间,随手摘了一串玫瑰香吃着,顾小小伐了几棵麻竹,剖开之后,做了个结实的竹排,悠悠地划着,第一次登上了那新生成的海岛。嗯,总是海岛海岛的不像话,既然因灵根而生,就叫灵根岛吧! 踏上灵根岛,只见洁白的沙滩延绵不绝,岛上没有大型树种,只有一簇簇一丛丛的低矮灌木,还有葱葱郁郁的碧草野花,当真是美轮美奂,堪比仙境。 顾小小随手采了几朵金盏菊编了一个花冠顶在头上,向着那灵根走去。 在海面上,她就看到灵根大树上馥馥郁郁的笼着一层云白,到得近前,才发现,树冠上的白色,居然是灵根的花朵,只是此时这些花朵还只是花蕾,一个个鸡蛋大小,圆圆的鼓鼓的,点缀在碧绿的树冠之上,如点点繁星。顾小小将自动愈合了的寒冰玉髓又埋进灵根之下,围着灵根转了几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呆在这灵根之下,整个人的身心都无比舒适欢畅,竟有些舍不得离开。最后干脆去海里捉了几只海星、八带、螃蟹等物,点火煮了,吃饱喝足,就跑回灵根下冥想睡觉。 如此,竟不知不觉地过了许久。 待她听到门外传来罗成呼唤的声音时,这才恍然清醒,回头看看丝毫看不出什么变化的灵根,跳出了空间。 空间外,房间里,小泥炉上放了九叶灵芝和紫玉人参炖的山鸡已经骨酥肉烂,正溢了满室浓香。顾小小答应一声,房门应声而开,罗成抽着鼻子走进来。 “今儿又做的什么好的,这么香?”说着,目光含笑在房间里搜寻一圈儿,最后定格在角落里小泥炉子上的砂锅上。 顾小小白他一眼,也不答话,只是绕到屏风后换了一身衣衫,绕出来,就见罗成一手拿着砂锅盖子,眼睛盯着砂锅正在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端上它,去吃饭了。”顾小小招呼一声,顾自走出房间。 在她身后,罗成的目光从翻滚的砂锅中转回来,看向走出房门的清瘦背影,目光深邃悠远。砂锅中加的药材虽然已经切碎,但曾日日亲手服侍母亲用药的他,又怎么会闻不出那紫玉人参独有的香气?而且,那鸡汤中浓郁的香气所包含的,绝非紫玉人参一种。罗成虽然不知具体是何物,但能够与紫玉人参并行配伍使用,又被小小刻意隐瞒的东西,又岂能是普通之物? 因为潼关戒严,客栈里滞留了不少客人。众人被拘在房中不许外出,未到饭时,就都走到大堂,聊聊天交换一下消息。在这么一个暂时性的困境里,似乎人与人之间也突然少了许多隔膜,本来毫不相干的两伙人,也能同聚一桌,喝酒畅谈。 顾小小来到大堂,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有些异常的热闹场面。 见她走出来,几乎每一桌的客人都扬起笑脸与她打招呼。顾小小却并不想与他们太过接近,微笑点头示意后,选了一处位置稍偏的桌子坐了下来。 不多时,罗成也端着砂锅来到大堂,他就活络多了。那些人闻到砂锅中的异香,纷纷询问是何佳肴,更有人甚至出价要购买那锅中美食,却被罗成笑着婉拒。 两人坐定,砂锅盖儿一打开,顿时满屋生香。那些食客的目光随着香味儿粘过来,有几个按耐不住,直接拎着酒壶端着杯子走过来,竟是要直接来分食一杯羹了。 若是普通之物,哪怕是贵重些,罗成也不会在乎。但他既然明白这鸡汤是顾小小为了给他治伤特意熬制的药,又是如此珍贵难得之物,这些人如此厚脸皮,当下就有些恼怒了。 顾小小白他一眼,直接拿过一只小碗,将锅中汤汁给他盛上,剩下的鸡肉,则笑着招呼大家品尝。见那群人豪爽无伪,倒也不怎么厌烦,随意攀谈起来。 罗成见顾小小如此,微微窘迫之后,也释然了,将那碗鸡汤一口喝光,身心舒泰之下,接过一个蹭食儿的青年递上来的一杯酒就要喝,却被顾小小伸手拦住,硬生生地将酒从他手里夺了过去。 “各位见谅,我这位兄弟前几日刚刚受了重伤,还在服药调养,实在不能饮酒。兄台这杯酒,就由小弟代饮了。”说罢,杯到酒干,向对方亮了亮杯底。 几位蹭食儿的吃着无上的美味儿,心里本就觉得亏欠,人家说的又入情入理,哪里还有异议,反而为对方这个小少年的豪爽大声叫好。纷纷上前向顾小小敬酒。 大伙儿愉快地吃吃喝喝,很随意地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弟原籍齐郡,顾潇。” “哈哈,原来是顾贤弟。久仰久仰。”一名满脸黑须的大汉豪爽一笑,“在下朔州鄯阳人,复姓尉迟,单名一个恭字。字敬德。今日能结识两位贤弟,实在是幸事,来,喝一杯!” 顾小小嘴角抽抽着,灌下一杯酒。就听另一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微笑道:“在下曹州离狐人士,姓李名世绩。” 说罢,不做多言,举杯与顾小小共饮了一杯。 顾小小简直抽抽的不知如何言状了。看看见了底的砂锅,再看看眼前两位未来的公侯人物,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难道说这乱世遍地英雄不成?不过是一锅野鸡汤,居然引出这么两位大鳄! 再看李世绩身旁坐的那一位目光精明却微微有些阴鸷,手戴扳指的青年,顾小小几乎不用对方介绍,就猜到了,此人一身白衣,目光如电,定是那瓦岗山上著名的神射手王伯当了。 果然,那人挑挑嘴角自报了家门,果然是王伯当。 好么,皇帝御驾东征,这个小小的关口就潜了两位瓦岗寨的贼首,顾小小再看不出瓦岗山必有图谋,那就真的傻得不可救药了。 罗成也报上名号,虽然不能喝酒,却也很快与王伯当、李世绩谈到一起,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倒是尉迟恭神情较为谨慎,只略略插几句,其余时间都在默默吃喝。 顾小小冷眼旁观,见罗成一张俊脸兴奋地微微泛红,心中就更确定,一定要找个办法,将他尽早带离此地。她可不希望罗成真的像历史上那样,上瓦岗落草,之后又被李密和王伯当算计。 毕竟,李密和王伯当绝对非很好的共事之人。至于这个李世绩嘛,历史上描述虽然不多,但寥寥数言也能够看出此人心机深沉,表面灵活,若是不能欺住,必被他所乘。此话说的,倒不是李世绩如何黑心无义,但对他有利的事儿,他踩着别人当垫脚石时不会有丝毫手软就是了。 倒是尉迟恭,历史上也罢,演义中也好,从来不乏褒奖之词。他与秦琼共称狭义之首,这个评语也必有一定的根据。与他多多交往,只有好处,绝对无害的。 刚才,闻着鸡汤香气,三人聚过来时,顾小小也看清了,是李世绩一人主导,尉迟恭和王伯当一个谨慎,一个清高,都是被动拉过来的。 69、第七十章 毒誓 第七十章 毒誓 李世绩将来地位不比尉迟恭低,但与此人谋事,无异于与虎谋皮,非慢慢等待合适时机方能接近。而相对于此,尉迟恭虽然谨慎,史书记载却是最过忠厚仁义之人,虽不轻与人相交,但只要相交就是推心置腹,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主儿。这样的人才值得顾小小交往。 这边顾小小暗自揣摩,那边罗成和徐世绩、王伯当已经谈得入巷。听王伯当和徐世绩说起仗义疏财、劫贫济富等事,脸色微红,竟是恨不得自身亲历般激动。 顾小小看不过眼,却也无法不动声色地将罗成叫走,正着急呢,就听徐世绩看一眼那光光的砂锅,哈哈一笑站起身来。 “今日有幸能够遇到罗贤弟和顾贤弟,愚兄也厚着脸皮蹭了你们的好汤,眼下也不得出去,闲来无事,不若两位贤弟随我等回房,要上几个小菜,我们在叙谈一番。如何?” 见罗成就要答应,顾小小就要出言阻止,却不想,一直含笑隐忍的尉迟恭起身抱拳道:“今日得与几位兄弟相恰,实在是尉迟一生之幸,但尉迟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随几位续谈了。还望几位包涵。” 说完,并不给徐世绩施展如簧巧舌的机会,含笑点点头,抬起长腿蹬蹬蹬出大堂回后院客房去了。 经尉迟恭如此一说,徐世绩和王伯当都有一丝的怔忡,顾小小抓了这个机会,伸手拉了罗成,趁机道:“两位兄台热心相邀,小弟们也乐得叨扰。不过,我这个兄弟身上还有伤,两位兄台且容我回房给他换过伤药,即刻前往兄台贵室拜访。还望两位兄台宽恕小弟们无礼之过。” 说着,带着罗成向两人抱拳施礼请罪。 见两人如此态度,徐世绩也不好说什么,王伯当斜睨了顾小小一眼,也只是轻哼了一声,不屑多言。 顾小小与罗成相携回房,刚进房门。顾小小的脸登时呱嗒一声撩了下来,也不再理会罗成,自行走进房间,沏茶自饮。 罗成看着顾小小气哼哼凶巴巴满肚子火气的样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厚着脸皮蹭上去,挨着顾小小坐下,先给顾小小斟了一杯茶,双手捧着递过去,这才给自己斟茶。 两人也不吱声,顾小小自顾自地喝茶,罗成几次想搭话,却无奈人家连看都不看他,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结果吭哧了半晌,罗成也没能解了心中疑惑。 最后憋不住了,闷闷地嘟哝出一句:“潇潇,你这是怎么了?”他也没觉得哪里做错了啊,怎么就惹得这位姑奶奶不高兴了呢? 顾小小其实也不是那种牛心左性的人,憋了半天也觉得够了。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将茶杯往案几上一放,盯着罗成道:“你可知那两位是何身份?” “呃……”罗成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的浮躁之色尽敛,皱眉思索起来…… 见他如此,顾小小也不聒噪,默默扯过桌上的一碟果脯慢慢闭着眼睛吃起来。 “啊,居然是他们!”罗成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之上,震得几上茶杯、碗碟一阵乱跳,顾小小也吓得睁开了眼睛,恼怒地瞪过去。 罗成见此情形脸色一红,搓搓手,又急忙探过身来,急急道:“他们是那瓦岗……” 顾小小冷冷地白了罗成一眼,抚平衣服上的褶子,施施然起身,边向内屋走,边凉凉道:“劫富济贫……你若是要干,直接先去劫了你爹去济贫也不错。” 罗成被刺的脸色通红,却并不恼怒,嘿嘿一笑,跳起来扯住顾小小的手臂,恳切道:“潇潇,你真好。” 哈?这小子被她骂傻了?顾小小回头挖了他一眼,却见他红着脸咧着嘴傻笑道:“潇潇,我也是一时被他们说的那些痛快淋漓的事儿说的脑袋发热了,但,我是真的没想过要去和他们同流为伍的。” 见顾小小一脸的不相信,罗成有些急,拽住顾小小的胳膊道:“潇潇,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想,我要战功自己去争就好,那哪需去那瓦岗合污……” 顾小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缓,瞪着罗成道:“你此话说在此,今后若是变了该当如何?” “我,我……”罗成一听自己如此剖心挖腹,顾小小却还不相信,不由急红了眼,一手扯着顾小小一手高举道:“若我罗成言而无信,必当死无好死……乱箭穿心……” “够了!”顾小小心头一颤,伸手捂住了罗成的嘴。 乱箭穿心,乱箭穿心! 可不正是演义中罗成的下场嘛! 听得罗成说出此话,顾小小哪能不怕,脸都白了。两只眼睛火红,瞪着罗成恶狠狠道:“今后若听你再说这等诛心之言,我定不再认你……”为友! 顾小小这话未说完,却猛地被一双尚显瘦弱却充满力量的手臂拥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愣愣的,顾小小就听到罗成热热的呼吸附在她的耳旁,喃喃道:“潇潇不必害怕,我答应你,再不说这等话。” 我还要去沙场争功夺爵,给你挣一生富贵呢!潇潇,我定会让你跟了我绝对不会后悔。 好么,一场教育竟然成了这么个结果。 顾小小愣怔片刻,想要从罗成怀里挣出来,却感到抱着自己的少年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并且,颈侧一点湿热……让她心中一动,再也无法动弹,反而张开手臂,慢慢将少年瘦弱的身体拥住。 乱箭穿心…… 只要有我一日在,必不会让你落得那种下场! 良久,罗成激动地情绪才缓和下来。却仍旧赖着顾小小不放,被顾小小一把推开,冷道:“好啦,你的伤刚刚敷药不便活动,我替你去见过你那俩兄台吧!” 说着,不理会罗成眉眼含笑的傻样儿,抻抻衣服走出门去。 出了门,她就从空间里拿出两坛百年的陈酿,一手拎着一坛,直走到李世绩房门。 叩门,门应声而开。李世绩微笑着迎到门首。 顾小小抬起两只手,笑道:“兄台,你看我这也无法给你施礼了,你可不要怪罪啊!” “哪里哪里……”徐世绩急忙接过顾小小手上的酒坛,将顾小小迎进房中。 顾小小甩着手,苦着脸道:“唉,这两坛酒还真够重的。我这手都要折了。” 徐世绩哈哈大笑,将那两个大酒坛直接放到案几之上,抬手让顾小小自己坐了,他则一把将那酒坛的封泥拍了开来。 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李世绩眼睛一亮,爬在酒坛子上抽了抽鼻子,满脸笑意地看向顾小小道:“贤弟这是何等美酒,竟然如此醇香,愚兄竟是闻所未闻啊!” “呵呵,也算不上好久,不过是两坛百年葡萄酿罢了。”顾小小揉着手腕,笑眯眯看回去,“徐兄,我那兄弟伤势未愈,刚刚敷了药,不宜活动,而且,他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也是心中沮丧,不敢凑来,怕自己控制不了馋虫破了戒呢!徐兄不会怪罪吧?” 徐世绩得了极品美酒,即使心里想到什么暂时也无心理会了。忙忙地走到门首,吩咐小二快些将菜送来,一边转回身,伸手抄起一只茶杯,径直将里边的茶水泼到地上,急不可耐地倒上一杯酒,咕咚一口干了。 这才长出了一口,哈哈笑道:“这百年陈酿果然了得。好酒,好酒!” 赞叹着落了座,这才像是想起顾小小先前的话来,咧嘴笑笑:“罗兄弟有伤又不能喝酒不能来就不能来吧。正好,伯当兄也有事无法小聚了。正好这好酒就我们两人享用了吧!” 顾小小心中了然,却只是笑笑,等那伙计送上菜来,与徐世绩碰杯对饮,海阔天空地胡侃一气儿。一坛酒很快见了底。顾小小脸色酡红,眼睛似乎也微微有些迷离。徐世绩再接再厉,又开了第二坛,继续对饮。直到第二坛喝了一半儿,顾小小才终于不胜酒力地伏在了几上。手中仍旧攥着酒杯,嘴里嘟哝着:“徐兄,且让小弟我再敬你三杯!” 徐世绩觑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见顾小小渐渐安静下来,才凑近了低声呼唤,没有回应,还推了顾小小俩把,见她是真的睡熟了。这才抿唇一笑,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紧紧身上的衣袍,无声无息地打开后窗,跃了出去。 又过了片刻,顾小小才从几上直起身来。看看大开的窗户,弯弯嘴角。招出大金,自己钻进空间,附身在大金身上,飞出客栈。 戌时两刻,徐世绩才从后窗返回客栈房间。 一跳进房间,他首先看向案几,见那上边杯盘狼藉,却不见那个趴伏的身影,心中不由一惊。正想着是否该杀人灭口呢,就听坐榻上传来一阵咕哝声:“徐兄,你的酒量不行……呵呵,再来,再来……” 徐世绩以为被对方发现了,手脚都惊的有些发僵,转眼,却见那人蜷缩在坐榻上,红扑扑的一张小脸睡得正酣,刚才的话竟然是梦话,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又是好笑不已。 70、第七十一章 结拜 第七十一章结拜 尉迟恭锁着眉头,坐在大堂的角落里。 昨晚夜里,还不到子时,突然大街上灯笼火把,人声鼎沸的闹了起来。客人们被吵醒后,纷纷开门打听出了什么事。很快,客栈的门被砸开,一队羽林军冲了进来,召集所有的客人到大堂。 大堂里,一队羽林军在一名虎贲校尉的带领下,对这些客人一一盘查,另一队羽林军则冲进客房搜查。 顾小小酩酊大醉根本无法行走,罗成只好半拥半抱着她。走出房门,就见王伯当醉眼惺忪地和徐世绩互相搀扶也正要往大堂里去。徐世绩手中还拎着一个大酒坛子,晃晃悠悠地,几次险些摔倒,手中的酒坛子却毫不放松。 盘查搜查的羽林卫没有发现什么破绽。那个虎贲校尉倒是盯着尉迟恭、徐世绩、王伯当看了半天,却无奈,三人都有证人。尉迟恭自中午后就在后边的马房里伺候自己的马匹,有管马厩的伙计作证。徐世绩和王伯当在房中喝酒,俩人身上的冲天酒气和房中背叛零乱的情形也算是有力的证明。 羽林卫无功而返,却很快传来了消息,昨晚皇上遇刺,从是日起封锁潼关,搜查刺客。 尉迟恭很快吃光了桌上的两个馒头和一叠咸菜。肚子里根本不饱,但伸手摸摸怀里空瘪的钱袋,却也只好忍下饥饿,匆匆回房去。 回房看看自己包袱里的几件旧衣,再就是祖传的钢鞭,除此之外再无长物,竟是想当当都没得可当了。若是再在这潼关困下去,他很快就要露宿街头、吃不上饭了。 正没奈何间,几声敲门声响,尉迟恭一边疑惑着,一边走过去,打开门,外边站着的竟然是顾小小和罗成。 顾小小看到尉迟恭,自来熟地将手中的一只酒坛往他怀里一送,甩着手径直走进房中。 “哎呀,这破坛子可真重啊!手都要断了。”说着,顾小小自顾自地走到坐榻上坐下,笑着招呼尉迟恭,“尉迟兄,快来,昨日小弟与徐兄喝酒,怎么找都没找到你。他那酒量不行,没喝多少就不顶事了。反正今日无处可去,小弟就来和尉迟兄讨教讨教……呵呵。嗳,罗成,你快些将那坛酒和菜肴拿上来。” 尉迟恭看着这两个反客为主的少年,虽然心下还有些疑惑,却也难得地抛开了烦闷,豪气甘云地大步走上坐榻,与罗成挨着坐了。顾罗二人早已经将酒菜布置好,罗成将一杯酒递到尉迟恭面前,郑重道:“尉迟兄,你我能相见相识,实乃缘分。来,干了这一杯!” 随着酒菜入腹,三人的话题也渐渐放开了。特别是尉迟恭与罗成谈起战术策略来,那更是滔滔不绝。听他们说到一个节点,顾小小耍赖:“你们两个见了面就说些打仗的事儿,欺负小弟我年龄小不懂这些。” 尉迟恭微微有些诧异,罗成却是只含了笑,宠溺地望着她。 “三个人凑一块喝酒,却只有你们两个说话,不来这样儿的。”顾小小继续撒泼耍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从怀里掏出几个肉好来,往桌上一丢,拍着桌子道,“来来来,我们来猜拳,输了的可以不喝酒,只是每杯酒顶十个肉好。你们看如何?” 不等尉迟恭开口,罗成拍着巴掌赞成。如此以来,尉迟恭倒也不好反对了,只好从钱袋里掏出最后十几个肉好一起放到桌上。 顾小小吆喝的比谁都起劲儿,但实在说她的猜拳的技术太烂了。竟是连猜连输,不一会儿,尉迟恭面前就堆了一大堆足足几百个肉好,还有几块银子。尉迟恭看不过眼,连连提议罢手,却不想顾小小赌红了眼,竟把腰上的玉带也摘了下来,要一口气连猜三次,三局两胜…… 尉迟恭连连摆手,顾小小却毫不退却。罗成也在一边助阵,把钱袋里的一小块金子和几块银子一起放到桌上,要助兴。哪个赢了,这些东西就算哪个的。 尉迟恭推托不掉,只好偷偷放水,却不想,无论他怎样放水,顾小小就像邪行了一般,次次输。连续两次输了之后,顾小小终于赌无可赌了,懊恼地皱着脸。倒是罗成一副豁达的样子,将自己助兴的金银和顾小小的玉带一起放到了尉迟恭的面前。 接下来,顾小小端起酒杯就喝,酒液入喉,仿佛也很快将输掉的银钱丢到了脑后。竟嚷嚷着,让罗成和尉迟恭比划比划…… 好嘛,顾大小姐看着房中两个男人拳来脚去辗转腾挪,乐得笑开了花,见牙不见眼的。一边儿拼命鼓着掌,一边儿暗自透着乐。 有两个在千万人阵中也能单骑来去的大将给她比武助兴,她顾小小的面子不可谓不大啦! 尉迟恭本来是赢了人家那么多钱财和东西,抹不开面子才答应与罗成切磋。但这人可是个武痴,交手之后,很快就丢了轻视的心思,全副精力地与罗成比试一番了。 待得两人近二百个回合打下来,竟然未分输赢,两人竟同时跳出圈外,相视大笑。 顾小小拍着巴掌,起哄道:“哎呀,你们居然打了个平手啊,哈哈,这样吧,你们不若结成兄弟如何?” 罗成与尉迟恭闻言大喜,对视一眼之后,爽快地打开房门,对着碧空蓝天跪拜起誓:从此后,尉迟敬德与罗成自愿结成异姓兄弟。同甘共苦,肝胆相照,永不背弃。 拜完,两人大笑着把臂再次入席,端起顾小小斟好的酒,连连对饮,直将两坛酒全都喝完,方才尽兴而散。 转天一早,尉迟恭就将顾小小的玉带送了回来。顾小小也不退却,倒是罗成兴冲冲地将几锭金子送到尉迟恭房中。 “哥哥,小弟知道你一时受困,这些身外之物,不过是助哥哥解一解燃眉之急。况且,你我乃兄弟,弟弟的自然也就是哥哥你的。还请哥哥不要退却。“ 尉迟恭听他说得诚恳,微微一笑也就收了。随后,罗成和顾小小又问起尉迟恭的打算,知道他竟然接了马邑王仁恭的信,要去那边投军。一直保持沉默的顾小小突然插言道:“尉迟大哥,你既然投军,为何不去参加骁果,去那辽东争个功劳?我看凭哥哥这一身本事,若是去参加那冠军侯演武,相比早挣出一份功名来了。” 尉迟恭叹息一声,摇头道:“愚兄本也打算去参加骁果,却不想年前家母病重,我日日只想着侍疾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如今……参加东征军的事总是耽搁了。” 见他这个表情,顾小小猜测对方的母亲一定是去世了,也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缠。只点点头,突然恍然。 “尉迟大哥,你若是当真想要进那东征军,我倒是有一个机缘……”顾小小将年前冠军侯演武的第二名乃是她朋友之事说了出来。还说,这位朋友虽然已经提了虎贲郎将,却因根基浅薄,一直找不到更好的亲卫。若是尉迟恭愿意,她愿意将他举荐过去。 尉迟恭微微迟疑,随即点头答应,并俯身向顾小小行礼致谢。 倒是顾小小没心没肺的,一边儿对尉迟恭还礼,一边在心里乐开了花。 哈哈,她终于把尉迟恭骗上了苏烈的独木船。只不知,之后两个很骄傲很自我的男人,又会出现什么故事呢? 自此之后几日辰时,顾小小都会带着罗成准时地来敲尉迟恭的房门。之后,他们三个饮酒畅谈,比武切磋,竟是都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了。 五日后,潼关毫无声息地打开了。顾小小派小金给苏烈传信,将尉迟恭推荐给苏烈,两人也是一见如故。见到尉迟恭的当日苏烈就封了尉迟恭一个鹰扬校尉,专俟他的护卫工作。 众人呼啦啦一下子涌上大街,打听着这几日发生之事的始末,真是又惊又叹…… 大军已经开拔,直奔辽东战场,顾小小看看身边的罗成,想想那两个无声消失的徐世绩和王伯当,只能感慨一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标。每个人实现目标所选择的路也是不同的。她很期待着,将来徐世绩与李密离心之后的相遇。 “走吧!”罗成坐上车辕,向顾小小伸出手。 出潼关之后,就是河南郡。天气晴朗,春色宜人。 但经过十几万大军之后,沿路已是一片狼藉。两人吃了两天土,就再也耐不住了。干脆在弘农郡换了快马,当然是顾小小假装买回来的墨水和杨杲送的那匹,快马加鞭,奔了两日,终于赶在了大军的前头,进入东都洛阳。 时值三月末,早开的牡丹已经怒放,自然条件下的牡丹也已经结了骨朵儿。隋炀帝匆匆而过,基本未在东都停留。顾小小与罗成却在洛阳周围转悠了好几天。 两个人玩的尽兴,从东都出来,随意而行,经汜水(虎牢)、荥泽、酸枣,到达灵昌。 两人投宿一宿,第二日上路,上马对视,同时会心一笑,扬鞭而行。 71、第七十二章 杀伯当 第七十二章杀伯当 灵昌属于东郡。往西,是太行山脉南麓,有后世闻名遐迩的云台山风景区。往西则是低矮的丘陵和大片的平原。 河南郡作为中原腹地,与关中平原一样,乃古代人口聚集较为稠密的地区之一。当相对于现代那种人口大爆炸的情形相比,这个时代的河南仍旧是步步山林,处处河泽,一派原始的风光。 顾、罗二人骑马一路东行,临近中午时分,来到了一片山坡密林之下。 “累了,就地歇息一下吧。”顾小小用衣袖扇着风,不管不顾地跳下马背,向路旁的山间林荫里走去。听声音,林中还有一条哗哗作响的小溪,走过去洗漱清凉一下,也是旅人最常做的事儿。 这一日,顾小小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缂丝长袍,腰间系着上好的蓝田玉腰带,脖子上挂着一个明晃晃的赤金项圈儿,头发齐齐攒起,带了一个赤金冠儿,一颗颤巍巍的火红绒球格外显眼。 再看罗成,虽然穿了一身白色织金锦袍,但身上的装束丝毫不逊于顾小小。这俩人衣饰富贵逼人,偏偏一个两个都长得唇红齿白、清秀俊雅,俊美是俊美到了极致,看上去却没有丝毫的自保之力。 揣着金子没错,但拿着金子四处炫耀就有些扎眼了。 若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拿着金子四处炫耀,或者带着无数护卫四处炫耀,那也只是扎眼。若是两个弱质小儿,毫无抵抗之力,偏偏拿着金子四处炫耀,这就不仅仅是扎眼的问题了。 此时,林子里一群几乎衣衫破烂的汉子看着这两个衣衫光鲜耀眼,还面容俊俏的小子毫无心机地就往林子里走,一双双眼睛中的光芒,简直可以与看见猎物的饿狼相媲美了。 他们一个个恶狠狠不错眼地盯着顾小小和罗成漂亮的衣服、精美的玉带,赤金的项圈儿和头冠,吞着口水,一边暗恨。都是人,为什么他们就从小享受荣华富贵,还长得这么俊俏,被无数美女追捧,自己混到二十、三十却连个丑婆娘都混不上? 自古不患贫,患不均。 这些人的眼中,这两个小子简直已经成了他们共同的仇敌了。他们握紧手中千奇百怪的武器,有的拿一把菜刀,有的拿一把镰刀,有的什么都没有,干脆拿一根木棍或者石块……只是,不管他们手中的武器多么不入流,他们面对两个金灿灿的小俊哥儿,简直如盯着两只软绵绵的羔羊,只等着冲上去,直接抢衣裳抢钱,再把这两张格外刺眼的小白脸子划花了…… “啊!”走在前边的顾小小突然一声尖叫,罗成急忙加快了脚步,赶过去,却见顾小小扶着胸脯,不好意思地回头道,“我没看清,是一只野兔儿。” “哎,吓我一跳!”罗成宠溺地拍拍顾小小的肩膀,伸手挽住她的手,两人对视之际,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和戏谑的光芒。 “呔!”一声暴喝响起,顾小小吓惊叫一声,紧紧靠着罗成,却终是忍不住回头。 看到从树林里陆陆续续钻出来的那群人,睁着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诧异道:“你们,你们有何事?” “此路……”当头一个身高肩阔的黑脸大汉当先高声吆喝。 此路是我开?顾小小暗暗翻个白眼,鄙夷着能不能来点儿有新意的,总是这么几句话,真没趣儿。 她这里腹诽未止,就听那黑大汉旁边一人出声止住,挥挥手止住两旁躁动兴奋的人群,对着顾小小和罗成抱手道:“二位,此处乃我等地盘,你们要想从此经过,还要留下买路之资。” “啥?你们的地盘?买路之资?”顾小小小白花地问。 “是的。” “哈哈,你们说是你们的地盘,就是你们的地盘啊?小爷我还说这里方圆五百里都是爷的地盘呢。小爷我不允许你们站在爷的地盘之上,快滚快滚!”恶人自然由罗成同学来做。 就见他唿哨一声,西方小白龙希律律嘶鸣一声奔了上来,罗成手臂一探,摘槊在手,对那群破衣烂衫的人晃了晃道:“怎地,还不滚?惹恼了小爷,爷可就不客气了。” 一席话出口,登时惹恼了那边一群饿狼。也不听什么指挥了,哇呀呀乱叫着就冲了上来。 顾小小微微一笑,没人看到她动,她已经退到了十几丈外。罗成见她自保无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泛着丝丝森然的冷光,飞身上马,一扯马缰,手中长槊平端着划了个漂亮的光圈儿! 那些冲上来的人,脑筋活络些的,已近已经看出这两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软弱,不由放慢了脚步。伸手利索的,看到罗成只是一动,那长槊的寒芒就仿佛把冲过去的每一个人都罩了进去,任何敢于冲上去的人,都会被那冰冷的槊锋透穿!心下惊骇之下,也放慢了脚步。只有那些个天生没脑子或者被两人身上的赤金、美玉晃花了眼,迷了心的人,打了鸡血般毫不迟疑地撞了上去! 噗噗噗!一连几声闷响,四溅的血花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红光。 眨眼间,整个场面就从极动转为了极静。 再看那少年身边,竟有十几个人都受伤倒在了地上。他们不约而同地捂着自己的左肩,哀嚎翻滚着,将更多的鲜血泼洒开来。一枪制住十几个人已经够惊骇的了。一枪刺伤十几人,而且都是刺的一处,这份功力,几乎到了骇人听闻的的地步了!什么人见过?反正我是没见过,我连听都没听过。 刚才还如一群饿狼的人,在猛地惊觉面对的不是小白羊却是一头吊睛猛虎之时,登时吓呆了。眼中的兴奋全部被恐惧和惊骇所代替,有些人的脚步已经开始往后退了。 “怎样?还不滚?”罗成一甩马槊,将槊锋上的血迹甩脱,一溜儿血珠,在阳光下如凌空的珠子,犹如泼溅开来的血色珍珠,妖异而美丽。 开始说话的两个人,终于从人群后边走上前来。 还是那个客气的大汉,抱拳道:“我等乃瓦岗寨的兄弟。不知英雄贵乡何处?可否留下尊姓大名?” “哈哈,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罗名成,涿郡人士。要找晦气的尽管来!”罗成手中的长槊说着话,又端平了,做出一个出招的姿势,挑着眉毛道,“你们还不快……滚!” 最后一个‘滚’字用了中气吼出来,简直震耳欲聋。骇得那些破衣烂衫的喽闶且桓鲷篝颍秩滩蛔〉雇肆撕眉覆健 随着这声滚字出口,罗成手中的马槊也一挺刺出,直取对面大汉的面门。那大汉虽也暗中警惕,却也没想到他出手如电,想要还招是不能够了,堪堪只来得及将手中的大刀举起,格挡挟雷霆之势刺过来的马槊。 就听得,咯楞楞一声脆响!马槊直撞到那大刀之上,大刀抵不住马槊的巨大冲力,竟当场断为两截。 罗成杀的兴起,正要提槊再战,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喝声—— “且慢!”罗成的冲击的动作却被顾小小打断,虽然脸现不解,却仍旧收了手,往顾小小看去。 就见他走到对峙两人之间,对那客气有礼的汉子抱抱手道,“刚才听这位大哥自称瓦岗寨之人,敢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可否认得徐世绩徐大哥和王伯当王大哥?” 那人微微一怔,急忙还礼道:“在下姓单名雄信。不知小兄弟身份,又是如何识得世绩和伯当的?” “哎呀,原来是单雄信单大哥。误会误会了!”顾小小一脸惭色躬身施礼,“我二人与徐大哥王大哥在潼关相遇,一见之下,惺惺相惜,结为置信之交。听闻二位大哥说起单大哥、翟寨主的英雄事迹,让我二人心向往之。想不到,今日再次相遇,也可谓不打不相识了。” 单雄信刚才被罗成一槊废了武器,一张黑脸涨成了赤铜色。此时听得顾小小说起前缘,却很快正了颜色,一脸恍然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单雄信抱拳躬身,“想不到是自家兄弟,是雄信莽撞了。” “单大哥不必……”顾小小话未说完,就听得嗡的一声弓弦响,一枝羽箭从树林中射出来,直取马上的银袍小将俏罗成。 此时,场中的人,包括罗成的注意力都在单雄信和顾小小身上,哪里会想到有人躲在树林里放冷箭。 这羽箭一出如流星,眨眼间已到罗成的身前。 “啊!”一声惊叫,罗成身子一偏,一个蹬里藏身,躲过羽箭的同时,一个天青色的身影轻俏跃起,伸手竟将那只飞速的羽箭握在了手中。 危急之后,两人对视,都在眼中看到了一丝寒意。顾小小投过来一个安抚的目光,点点头,转身对那正惊诧地回头望向树林的单雄信道:“单大哥,莫非信不过我兄弟二人?居然还留了后招?” “不是,不是,小兄弟莫急,一定是误会了。”单雄信急急地解释着,却见顾小小一甩手,那白色羽箭鬼魅甩出去,几乎没有过程,就听得林中一声惨叫:“啊呀!” 单雄信脸色一变,也顾不上顾小小和罗成,飞奔入林,就见一个白衣青年扑倒在地,那枝羽箭不偏不倚地插在他的左胸。羽箭插得极深,竟几乎透体而过,只留下两片尾羽露在那人体外,却早被鲜血染得腥红! “伯当!”单雄信惊呼一声,地上的人却只是手指颤动了一下,再无声息。 “什么,怎么可能是他?”顾小小也冲了过来,听到单雄信的呼喊,也是惊呼出声。那张俊美的小脸上布满了惊骇之色,又带着不敢置信的被人背叛的伤痛和不敢置信。 “真的是伯当兄?王大哥为何要害我兄弟二人性命?我们在潼关时还畅饮谈笑,若非时机不巧,早已经结为异姓兄弟,怎地,不过几日时光,竟对我等下此毒手……” 好么,杀了人还推个干净,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种人了! 72、第七十三章 完胜 第七十三章完胜 巧舌如簧把杀了王伯当的事儿推得一干二净,顾小小又佯装着从马背上的包裹里取了些疗伤的药材送给那些喽 喽堑昧斯诵⌒〉囊┎模龈龈屑げ灰眩穆壑卸际钦馕蝗踔噬倌甑纳屏伎汕祝缫丫≡裥缘匾磐送醪钡乃馈v皇堑バ坌潘淙涣成喜幌裕睦锶炊哉庖欢陨倌炅硌巯嗫矗嗔诵┓辣浮 顾小小心里清楚,面上却仍旧坦然平和,从包裹里翻出一把后背直身的精钢朴刀,双手举到单雄信面前,躬身道:“方才我兄弟二人不认得哥哥,折了哥哥的兵刃,我这里只有这把刀送给哥哥。哥哥且将就用着,待得了好的,我再给哥哥换过。” 单雄信是练武之人,最爱的就是刀枪武器,刚才武器被毁心里自然别扭,此时见得顾小小这般会做人,心中那些不虞也散了,欢欢喜喜接过刀,将刀刃上缠的厚布扯下,就见刀身挺括,青灰色的亚光之中,隐有一股寒气凛然。再细看刃口处,竟带着难得的梯格状暗纹,知道乃上好的玄钢所造,更是大喜过望。 挥手扯过衣袖就往刃口上这么一递,竟是当即断裂,知道此刀绝非凡品,大喜之后,心中反而升起一股谨慎。 他将那裹刀的麻布重新又缠好,却不收下,反而递还给顾小小:“贤弟厚意雄信心领了。但这等绝世宝物,单雄信去不敢擅领。” “哎呀,哥哥,”顾小小既然送出去了,当然不会收回来,将那刀按进单雄信的怀里,退后一步道:“哥哥,你也能看出来,我也不会武功。我身边的朋友兄弟也没人能用上此物。今日也属巧了,遇上哥哥,哥哥又恰恰是是惯刀的。话说宝刀赠英雄。哥哥既然说它是宝刀,就更不该让它搁在我这里白白蒙尘。说不定哪一天,还会因此物给小弟我带来祸端……哥哥啊,你就勉强收了它吧,就当给小弟我消灾免祸啦!”说着,自己先撑不住笑了。 听得顾小小这样一说,单雄信忍不住也哈哈大笑。罗成也笑着道:“往日常听人说起聚贤庄单雄信单大哥英名盖世,义气无双。只恨自己年纪小无缘拜见,今日在此遇上哥哥,也算是偿了小弟的夙愿。哥哥,小弟脾气毛躁,多有得罪,哥哥你可不要怪罪啊!” 单雄信为人最是豪爽义气,见他二人如此言行,心里那份隔阂早就去了。王伯当也不过刚入山寨,与他也没甚交情,况且在单雄信看来,人家一听瓦岗的人,就打听问候徐世绩和王伯当,显是很重这份情义的。但这王伯当却躲在暗处下黑手,只是运气不济被人家甩回箭矢杀了罢,原就怪不得人家。 心中既然连王伯当的死都忽略了,其他的更不屑提了。本来就是自家劫路,理亏在先,人家都不计较了,他们难道还计较? 两人又与单雄信说了半日话,顾小小干脆在树林里寻了几只野兔野鸡烤了,拿出一坛酒与单雄信畅饮了一顿,方才别过,东行。 不说路上坎坷疲惫,只说两人朝行夜宿,堪堪在四月初八赶到了涿郡。 路上两人就已协商好,罗成自回家,顾小小则沿着孙思邈留下的印记,直奔燕郡怀远镇。 此时杨广的御驾已经到了北平郡临渝宫。并临时驻扎在那里。罗艺仍旧受命节度北平郡、燕郡、辽东郡、柳城郡和涿郡五郡的兵马,李渊负责调度粮草辎重。 其间,各地反叛浪潮愈发高涨。三月,扶风人唐弼举兵反,众十万,推李弘为天子,自称唐王。夏四月辛未,彭城贼张大彪聚众数万,保县薄山为盗,遣榆林太守董纯击破斩之。壬寅,贼帅宋世谟陷琅邪。庚申,延安人刘迦论举兵反,自称皇王,建元大世。六月辛未,贼帅郑文雅、林宝护等众三万,陷建安郡,太守杨景祥死之。 三月壬子,行幸涿郡。癸亥,次临渝宫。亲御戎服,l祭黄帝,斩叛军者以衅鼓。甲午,车驾次北平。五月庚子,诏举郡孝悌廉洁各十人。 顾小小已经与孙思邈汇合,两人在怀远镇附近的山林,甚至契丹、h、i族、奚诸部外族,采药,寻方。时值初夏,北疆草原气候宜人,百花盛开,顾小小也乐的松快松快,只不过,她对亲自钻草棵子树林子没啥兴趣,只把四只黑放出去,每日收获的药物就不知比孙思邈多多少。一时,倒是经常受到孙思邈老先生的褒奖。 顾顾小小随师采药行医的过程中,也没放松对战事的关注。 四月初,杨广到了临渝宫,就没再挪窝。据小金打探回的消息,高句丽使者在杨广入住临渝宫后,就在第一时间赶来请见。杨广一开始还有些心虚,毕竟前两次他也算吃了大亏。两次大战已经把这个小国的国力消耗得近乎空竭。第二次东征那千钧一发的险境更让他们后怕不已。隋军一到,他们就派人前去和谈,希望能以一次认错换来和平。 顾小小从小金那里接到这个消息,也只是抿抿嘴,不可置否。这杨广的第三次东征以这种近似笑话的形式结尾,历史上本就记载明确,她反而不觉得有丝毫意外。想起来,甚至还忍不住叹息一声,虽说苏烈提前了近二十年到了辽东,上没有明君,下没有群臣一气和百姓富足,他也没有办法一人竟此灭国之功。他作战再勇猛,战略战术再得当,也无用武之地。他毕竟只是人,不是神! 时日久了,顾小小也看出来,孙思邈采药是假,真正的目的却是勘探地形。若非此时辽河东岸陈兵累累,只怕他会直接跑到那边去。 见孙思邈一个医术超绝的神医,虽不能亲身上阵杀敌,却也时时不忘一雪前耻,顾小小也不由动心,悄悄地把俩丑放了出去,让它们去往高丽侦探地势和敌情,只想着,即使此次隋炀帝东征排不上用场,将来总有一天会用到的。 隋炀帝看着高句丽使者递上来的陈罪状,心里也有丝丝暗喜。如今四起的义军也让他焦头烂额,各地百姓民不聊生、田地荒芜,他一路上也亲见了不少,他自己其实也明白,大隋已经禁不起他恣意折腾了。他心生了退意,却又一时有些抹不开脸,毕竟几十万大军如此招摇地东征却这般收尾,实在是太过虎头蛇尾了。 就在隋炀帝犹豫不决之际,辽河边却出了一桩事,这桩事一出,隋炀帝想立刻答应高句丽的归顺也无法开口了。 事情的起因已不可查,报到皇帝面前的奏报只是说,隋军奉旨驻守辽河西岸,对面高丽兵却毫无因由地深夜冲到西岸偷袭。高句丽出兵的同时,受高句丽雇佣的h、契丹几部的兵也同时袭来,幸亏驻守西岸的将士们警醒英武,将两方的来敌共三万八千多人击退,打死打伤五千多人,赶下辽河一万余,其余皆被俘虏。 朝中几个老将大怒,齐声要求炀帝斩杀高句丽来使,同时立刻发兵,讨伐高句丽。 高句丽蛇鼠两端,明着议和,暗中却搞偷袭,杨广也恼了。不过,他没有接受老臣们的建议,并没有斩杀高丽来使,只是写了征讨檄文,命那使者带回高丽去。 顾小小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惊讶,看来历史真的被改变了许多。 很快,杨广下旨,全军开拔征讨高句丽。主帅是老将来护儿。苏烈竟然弄了个前锋。 顾小小当晚就带着孙思邈到了军营中,与苏烈商议一下,自去独立的帐篷里更衣换装。再出来,看看衣饰几乎没变,却仍旧道骨仙姿,不由咧嘴一笑。再看自己身上,青布衣衫,头扎双髻,再往这道骨仙姿的老头儿身边一站,当真成了老神仙和童儿了。 第二日,苏烈看着辽河上崭新的一座竹桥,不由瞪大了眼睛,惊异地看向身旁的顾小小。 “怎样?这是我大哥从南方运来的,前几日就一造成,昨夜运过来的。你是不是需要试试坚固与否?”顾小小脸色平淡,目光透过东岸的密林,似乎已经投射到高丽的座座坚城上。微迷的眼睛,透出丝丝寒意。 虽然那眸中的冰寒并不是对他,但苏烈还是微微一惊。想起她的身世,不由暗暗踹测,她是否与高丽有什么血仇? 建设竹桥之处选的非常巧妙。两岸都是一片密密匝匝的山林。苏烈按照顾小小的建议,命全军战士都戴了草编的帽子,身上也绕上了一些青草软藤,若是隔远了看,这队士兵就如一道绿色的洪流,与山林绿草融合到一起,极难被人察觉。 隋军渡河的地点位于怀远镇北一百里外,此处高句丽的军队巡防已减弱了许多,每日只有几个斥候匆匆经过。苏烈过河的时间也是顾小小确定的,正是那些斥候过去不久。 由于桥面宽阔,五千先锋部队过河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过河之后,苏烈立刻命部队向东绕,直接奔袭二十里外的一个小镇。 苏烈军队所过之处,粮食钱帛被搜罗一空,人口无论老弱妇孺一律斩杀。若不是不想让辽东城和辽河东岸的驻军发现,想必那些房屋村舍也会一把火烧光。 顾小小满眼看到的都是鲜血残肢尸体头颅,虽然不适,却也只能强迫自己无视。 很快,苏烈的队伍如大型碾压机一般,直奔扶余城下。顾小小和苏烈暗暗合计好了,早些让战士们入睡,黎明时分趁机与内应一起行动,争取一举夺下扶余城。 经过了近一年的相处,苏烈对顾小小可谓言听计从,即使心里不明白,也选择毫不怀疑地去执行。 入夜,苏烈睡了一觉之后,毕竟心中有事,早早地就醒来。抬头看看夜色,还只是四更,离约定好的五更差一刻还有大半个时辰。他却再也睡不着,起身出帐察看。雄阔海、尉迟恭两人紧随其后。 扶余城位于半山腰,借山势而建,极为险要。而且其称坚墙厚,每逢战事,高句丽人又爱把城门用沙袋石块封死,前两次东征,隋军在扶余城外丢下了几万条性命,却终是无功而返。 士兵们已经无声无息地起身着装,无法生火做饭,众人皆拿了干粮、肉干借着清水无声地吃着早饭。众人心中都清楚,自己面临的将是一场严酷的战争。自过了辽河,五千人除了一个小兵崴了脚,还没有伤亡。而面对扶余坚城,再说无伤亡夺城,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们吃完这顿饭,还能不能再吃下一顿都是未知数。所以,每一个人都认认真真地咀嚼着嘴里的每一口食物,似乎想要将这不算太美好的滋味刻进灵魂一般。 距五更还差三刻,全军整装集合完毕。众人仍旧头顶草帽,身披草装,无声无息地开到扶余城外。 嗖!嘭! 暗黑的夜空中,突然从城中升起一道灿烂的火舌。 苏烈身体一震,手中的长槊一指,五千士兵齐齐压上,直冲城门。 轰!轰!轰!! 几声巨响从城中传来,地震山摇之后,扶余城中瞬间腾起一片火光。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半个天空的同时,也照亮了城头上慌成一团的守兵。 轰!轰!!轰!!! 又是一连几声巨响,这一次却仿佛近在身边。 城外正准备攻城的隋兵惊恐地看着眼前高大的扶余城城墙在巨响之中战栗摇晃,瞬间腾起冲天的灰尘。 待得灰尘散开,众人才震惊地看到,扶余城的城墙城门都不复存在,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片瓦砾废墟,扶余城内的街道房舍,就如此轻易地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苏烈和尉迟恭同时清醒过来。大喊一声,隋军如潮水一般冲进扶余城。 第二日清晨,苏烈已经端坐在扶余城城主府的大厅之中。听着手下随军书记官的战况汇报。 曾被高句丽人自诩为固若金汤的扶余城,不但一夜告破,而且,隋军只是死伤不到一百人,缴获大批武器、粮食、钱帛之外,扶余城剩下的一万多守军也悉数被俘。 完胜!东征史上第一个完胜! 73、第七十四章 杨广之妒 第七十四章杨广之妒 苏烈站在辽东城的城主府门口,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仿佛做梦一样。虽然已经攻克了高句丽西北三个主城,踏平了近四分之一高句丽领土,他仍旧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难道自己是做梦,梦醒了,他还是一个在家乡悠悠荡荡天天想着建功立业的少年? 他是从很小就定下目标叱咤疆场,开疆扩土,建功立业。但这一切真的实现时,他却恍惚了。 这一切来的太快,太容易了! 历史上,有哪本书记载过,夺下敌国四分之一领土,居然才伤亡了一百多人?居然采用了短短的不到十天? 五千前锋队一过辽河,就失去了消息。杨广怒火滔天,气的直跳脚。接连发下两道圣旨。 第一道,立即罢免苏烈的前锋官,免去其虎贲郎将之职。 第二道,立即着人过辽河,将苏烈押回来候审定罪。 两道圣旨只隔着一天,第二道圣旨发出已是前锋过辽河的第六日。 就在第二道圣旨发出的第二天,前方终于来了一个传令兵。看那传令兵灰头土脸、满身灰尘血渍的样子,从临渝宫外的羽林卫,到宫内的内侍宫女,以及在天御殿外焦灼不安的群臣都是心里一凉的同时,在考虑着找什么借口躲大殿中的天子远一些,免得得到战败的消息后,天子的怒火波及到自己。 战时,杨广总算有个好习惯,那就是任何人不能用任何事阻碍传令兵觐见。 一脸疲惫的传令兵就在那些内侍群臣闪烁不明的目光中走进大殿。殿中的金碧辉煌一闪,他已经单膝跪倒。 “报!东征军前锋,两日前拿下扶余城。” “什么?”杨广手里的酒杯堪堪举到唇边,震惊之下也忘记放下,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接着又问,“你说的可是真的?再说一遍!” “是,回皇上,东征军前锋,两日前拿下扶余城。如今,苏将军已率兵将南下。”说着,传令兵从胸前解下苏烈的奏折,双手高高举起。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从大殿内传出来。廊下待命的群臣侍卫、内侍们无不心惊。同时互相观望着,暗暗猜测殿内的天子究竟受了什么刺激,那失去消息多日的前锋军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把皇帝给刺激疯了? 很快,好心的皇帝给这些群臣们解惑了。 当听到东征军前锋不但在东渡辽河的第五日就一举夺得了高丽北部第一坚城扶余,还缴获粮食三十万担,草料二十万担,俘虏守城兵士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五人,四品将军两人,三品扶余城城主一名,低级文武官员若干后,群臣震惊了,沸腾了! 宇文成都头脸涨红,垂着头,攥着双拳默默地站在群臣之中。想不到啊想不到,他没能当成先锋,却把如此天大的功劳给了苏烈那小子!他不服! 啥,你问为什么冠军侯宇文成都没成先锋?不怪别人,只怪宇文成都和他爷爷老爹。首先,宇文成都在冠军侯军演之后竟然生了一场病,并不大,风寒。但这个得个风寒也能死人的时代,宇文成都竟躺了一个月,才渐渐好起来。 好歹的,总算是让他跟上了东征的队伍。但,谁让他家有一个皇帝宠臣的爷爷和老爹呢?人家爷爷和老爹心疼自己的孩子大病初愈,想想前两次东征,自己揣摩着这第三次东征也没啥好结果,这个摆明了上去送死的先锋官当然不能让自己孩子去干,于是在皇帝面前委婉地提了提宇文成都的病还未痊愈,于是,皇帝很体恤臣下的就把这个先锋官给了苏烈。 隋炀帝大喜之下,又赶紧着发了一道圣旨:表彰苏烈所率前锋军的英勇,苏烈从四品虎贲郎将升两级,为三品武威郎将,加银光大夫。赏银千两,帛三千匹。 群臣面面相觑,两天前皇帝还恨不得将苏烈碎尸万段,这一眨眼,就嘉赏连连了。只不知道,苏烈会不会已经被随第二道圣旨去的羽林卫带回来了? 好在,群臣这种担心没有成真。当又过了三天,第二个捷报传回来:马面城破!城主高建武死于乱军! 隋炀帝简直高兴地要手舞足蹈了! 一迭声地嘉奖圣旨传下去,似乎还意犹未尽。哈哈大笑着道:“这才是我大隋之威!传朕旨意,谁能第一个拿下辽东城,将授辽东道行军总管!官及一品!” 好么,这么一道圣旨下来,满朝的武官都坐不住了。当兵为了干啥?不就是为了上马杀敌,到战场上建功立业,以求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嘛?看辽东战况,这高丽棒子实在是不堪一击,如此轻松就能官及一品,谁不眼红啊! 呼啦啦,十几个大将出列,跪请让自己渡河作战,谁也说,只要让自己带兵出马,必第一个多下辽东城。 隋炀帝高兴劲儿没过,看着跪了一片的请战大臣,有些犯难了。这些人都是他相信的大臣,这让谁去不让谁呢? 就在这时,又一个将领出列,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来,双拳一抱,朗声道:“叩请陛下允臣过河杀敌。臣愿立下军令状,一个月能拿下高句丽都城,活捉高丽王!” 哈,这是谁啊?好大口气! 满殿大臣,跪着的没跪着的都凝目过去。一看之下,宇文述和宇文化及差一点儿晕过去。跪下请战的竟然是他们的孙子/儿子——宇文成都! 宇文述父子是亲身参加过前两次东征的,对高句丽变态的打法那是深有体会。人家坚城清野,隋军打疲了,人家就偷偷给你来上一刀子。别看这个苏烈能够八日内连下两城,他们却并没有被这胜利冲昏头脑。第一次东征时,大隋军队还打下了四十多个城池呢,结果如何?还不是损兵折将,丢下了几十万兵将,就连宇文述和宇文士及也差一点将命丢在辽东。今日,宇文成都居然说要立下军令状,一月内攻下高句丽都城,活捉高丽王?!这不是请战,这是请死呐! “陛下!”宇文述和宇文化及急急忙忙出列,想要阻止皇帝下旨。却不想杨广笑着摆手止住了他们。 笑眯眯地看着宇文成都,满意地点点头道:“宇文爱卿啊,不愧是你的孙子啊!将门出虎子啊!” “好!好!好!!朕就准你带兵两万,过河作战!” 听着皇帝的这个旨意,宇文述和宇文化及只觉得两股战战,背上冷汗直流。完了,完了,他们宇文家的希望,最有出息的子嗣只怕就此断送了! 宇文成都并不知道自家爷爷老爹的担心,面上一喜,高声道:“微臣谨遵圣命,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哈哈,好,朕就在此等候小爱卿的捷报传回了!”杨广笑着勉励了一番,又命内侍将他穿过的金甲拿出来,赐给宇文成都。 直激动地宇文成都热泪盈眶,浑身热血沸腾! 宇文述和宇文化及满脸菜色,却满嘴发苦。好半天,宇文述与宇文化及目光交流之后,宇文化及上前跪下,请求皇帝让他做为监军,随宇文成都一起东渡作战。 杨广笑着说他该是适当放手,让孩子们自己锻炼锻炼。不过,今日杨广心情好,以己度人,也更加体恤臣下的爱子之心。竟准了宇文化及的请求。只是,将宇文成都挥下之后,又闻言软语地嘱咐了宇文化及一顿,无非就是不要太多地干预孩子的决策,让他们也锻炼锻炼之类。宇文化及知道皇帝一片好心,嘴里发苦,却也只能恭声应下。 宇文成都立下军令状东渡作战后,武将们更是按捺不住。但来护儿等老臣却无法厚着脸皮去和一帮小青年争功。其他的青年将领却无人有宇文成都的能力,闹腾了两天,倒也渐渐平静下来。 罗成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到了临渝关。罗艺授命节制五郡兵马,就随在御驾之侧,罗成自然也到了临渝关。听到苏烈十日内连克三城的消息,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甘,随后想到的竟然是顾小小,莫名的,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顾小小就在苏烈军中,而且,苏烈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也完全是得以顾小小的帮助。再之后,他就更不甘,更不平了。 就在他不甘不平之际,窗外突然想起几声雕鸣。推窗,就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头白雕从他眼前一掠而过。然后,一块羊皮从天而落,掉在了他的面前。 h、契丹、i、奚几族的雇佣兵,共计五万人,已集结出发,五日后抵达高句丽! 罗成心中的不平立刻消散了! 顾小小没有忘记他,他一定不会让顾小小失望! 如此想着,罗成立刻就赶往前厅书房,去找他的老爹——五郡军马节度罗艺! 第二日,罗艺将这个情报上奏杨广,并举荐自己的儿子率兵前往高句丽拦截外族雇佣兵! 杨广是谁啊,别看人家在历史上评价不咋样,能杀兄弑父夺了皇位的,那心机城府能力,都不能太低了。好么,接到罗艺上报的这个军情,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战胜,因为,一连串的胜利已经让他的自信爆棚了。大隋军队一出,谁与争锋啊! 胜败不用考虑,他就算计起别的来。 他的眼珠子一转,正好看到大殿中一个让他非常非常讨厌的人。这个人说起来与他还是姨表兄弟,但就是这个表面上畏畏缩缩的表哥,却让他每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怨别的,只怨那两首广为流传的童谣—— 其一:日月照龙州,淮南逆水流。扫尽杨花落,天子季无头! 其二: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为了这两首童谣,杨广几乎将朝中的李姓大臣杀的杀,流放的流放,罢免的罢免,只有这个表兄,不管他如何打压,人家就给你来个逆来顺受。本来,对于这个无能的表哥,杨广已经不怎么在意了。却在冠军侯军演时看到了他的三公子,竟然英勇无敌。军演完了,杨广就派人去打探,得回来的消息让杨广暗暗吃惊。想不到李渊如此窝囊,生的几个儿子却个个人中龙凤,除了老四太小骄横些外,老大李建成、老二李世民、老三李玄霸,竟然个个文武双全,龙章凤姿。这不仅让杨广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他的大儿子,也就是元德太子已于大业二年早死了。二儿子杨┍纠纯醋磐茫幌氲皆匠ぴ酵幔旧菀荩诺床活浚豢按笥谩h友铌降故歉龊玫模唤龃厦鞫乙蔡乇鹦7常炅淙刺 越想越不是滋味儿。自己眼瞅着后继无人,凭什么李渊这个窝囊废就能有这么多好儿子? 于是,杨广一道圣旨下来,不但准了罗艺为儿请命,封罗成鹰扬郎将,堵截外族雇佣军,还下旨,命李渊二子李世民、三子李玄霸为先锋,大儿子李建成为副将,共同渡河作战。 好嘛,杨广嫉妒人家儿子好,竟一口气将人家三个儿子全送上了战场。在他的心里,胜负倒在其次,李渊的三个儿子都死在那边才好呢。 74、第七十五章 诏令 第七十五章诏令 第二日一早,新晋鹰扬郎将罗成就带着李家三兄弟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前来临渝宫向皇帝陛见辞行。杨广对罗成亲热的不行,还将自己随身的一把宝剑摘下来,赐给罗成。对李家三兄弟就很一般了,虽然表情还算温和,但只是说了一句:“尔等此战定要尊罗将军调遣,不得生事!” 好嘛,这皇帝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对罗成就是又鼓励又赐剑的,到了李家三兄弟这里,白白的嘱咐一句,竟然是‘不得生事’!李建成稍稍老成沉稳,李玄霸也一贯深沉,都能不动声色,张扬惯了的李世民则受不住了,头一抬,就要反驳。却被两兄弟一左一右按住。 貌似大受圣眷的罗成也郁闷的不行。 让他统兵上战场他很高兴,但将李家三兄弟一起放到他的麾下,他就有些担心了。毕竟经过冠军侯演武和在大兴呆了那段时间,这三个人的能力,他都有耳闻。这样三个人真的能听话?而且,今日,杨广这番做作,明面上是宠他,给他立威,但罗成也很明白,皇帝如此明显的扬他之威,打压那三兄弟,势必会让那三兄弟心生不满。那兄弟仨对皇帝虽然不敢咋样,但难免会对付他! 不管咋样,罗成还是带着李家三兄弟和两万骁果军过辽河上战场去了。 苏烈此时已攻下了辽东城,又东行赶往国内城。 国内城临鸭绿水,苏烈至此之前,国内城的守将已收到了扶余城、新城失陷的军报,想着还有辽东城在前,他们暂时还没危险,于是一边派快马回报平壤,一边召集城中青壮加强防御,却还没将四城门封死。毕竟他还想着平壤派兵增援呢。 这一日,苏烈率部赶到了国内城西五十里处。一路当然还是实行清壁坚野的政策,不让任何消息走漏。并且派出几百斥候,在前路搜索,只要遇到国内城派出来的探子,立刻就地诛杀,绝不留活口。是以,虽然大兵压城,国内城却丝毫不知道。守城的官兵还抱着幻想等待增援的队伍呢。 仍旧是提前休息,仍旧是四更起火做饭,四更半急行军扑向国内城。五更二刻,看到城内的信号,发兵攻城。天亮时,国内城城头已插上了大隋的龙旗。 同一日,宇文成都率兵到达乌骨城下。依着宇文成都立刻就要攻城,却被宇文化及拦下。 “兵士一路疾行,体力消耗太大,此时攻城我疲敌壮,势必吃亏。” 还好,宇文成都再狂,也还没到恣意忤逆自己老子的地步,而且宇文化及说的也在理,他也只好安排兵士休息一夜,第二日开始攻城。 可是,前边看苏烈率部一个城一个城的拿下,轻松地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但轮到宇文成都父子攻城,这乌骨城竟然真的成了一块硬骨头。 宇文成都催促着兵士将撞车、云梯、抛石机等等诸般攻城器械都用了上去,当日就死伤了两千多士卒,乌骨城却仍旧坚若磐石。宇文成都急得两眼赤红,盯着乌骨城的眼睛里几乎滴出血来,却只能看着一批又一批士卒冲上去,然后又一批批被屠杀在城墙之下。 如此攻城,一攻就是三日。乌骨城外已是血流成河,垒尸成山。但乌骨城却仍旧毫发无损。 再说罗成,出发前他还担心李家三兄弟生事。过了辽河之后,胡勇和张羽献上一计。 一起出兵,不可能日日防着那兄弟仨。既然知道他们不服,不如命他们兄弟三人各自带一队兵丁出战。谁打赢了功劳就算谁的。之所以敢于分兵,也是因为h、契丹等外族兵也不齐心,并且战力强弱不同,行军也并不集中,针对这种情况,在无法保证麾下将领齐心的情况下,分兵歼之,也算是化不利为有利。 这条计策虽出无奈,却不可不说是很有效的。 李家三兄弟被杨广一番打压,正憋了一肚子气呢,皇帝不敢惹,罗成没给他们机会惹,这些外夷蛮族就没啥顾虑了,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出气包啊。 三兄弟如三只憋着气的老虎,见到这些还处于半野人状态的蛮族队伍,嗷嗷地冲上去就杀,那些蛮族虽然也骁勇善战,但对上这兄弟仨,却只能说自己倒霉。不到一日功夫,五族蛮夷兵,就被仨兄弟端了四个。 罗成作为主将自然也不甘落后,仨兄弟一人带走五千,还剩五千,却对上了五族最强大的h兵,足足两万五千人。 这h兵近战不行,却擅弓箭。不过,罗成率的五千兵中有五千骑兵。 此时罗成阻截的地方位于扶余城北,正好有个山谷,名唤葫芦谷。为啥叫葫芦谷呢,只因这个峡谷向北一面谷口较大,谷中也不算狭窄,却独独南向的谷口狭窄异常,最窄处只能容三骑并辔。 罗成就将两千步兵埋伏在谷口两侧,备下滚木石,弓矢弩箭,他则率三千骑兵从后边包抄,待那些h兵进入葫芦谷,三千骑兵从后边包抄而入。 葫芦谷再宽阔也是山谷。地域一狭窄,两万五千h兵挤在里面满满当当的,弓箭就不好用了。罗成又率骑兵在后边掩杀,全部靠两条腿跑路的h兵只能没命地向着南谷口冲。 好么,两面夹击,很快h兵就顶不住了,纷纷投降。 战毕,一一清点战果,罗成五千人独独俘虏两万三千多人。而李家三兄弟,李玄霸自己端了两个部落兵,却也只俘虏了七八千人。李世民和李建成不过俘虏了四五千。与罗成的两万多一比,三兄弟都没了话说。 就是这样,罗成和李家三兄弟也算是大捷了。比起宇文成都那个倒霉蛋儿,就好太多了。 攻城到了第五天,两万人拼死了近一万了,宇文成都红了眼,自己身先士卒冲了上去。毕竟他的武力值在那里,竟真的让他冲上了城头。只不过,城头上一波又一波的守兵,让他疲于应付。再看身后,兵士们根本上不来,只有他一个,即使武力值再高,也总有疲惫的时候。幸好宇文化及派出撞车,拼了几百条人命,才搭上城头,将宇文化及救回来,否则,这位冠军侯就要殒命在此了。 国内城拿下,苏烈就接到杨广的诏令,命他前往乌骨城,接援宇文成都。 那边罗成等人的捷报上奏之后,同样也接到了皇帝的诏令,命他驰援乌骨城。 此时,隋炀帝也打上了兴头,而且,苏烈一路打一路劫掠,根本不用他这个皇帝耗费任何粮草,自给自足之后还绰绰有余,隋炀帝这次将他调去打援,不但是指着他攻城陷池,更是连粮草也打算进去了。不得不说,这个皇帝算的很精。 苏烈打下国内城,本来就要南下攻打卑奢城,接到这纸诏令时,刚刚好离着乌骨城一百多里。此时,攻陷了三座城池的苏烈,俘获了大量的马匹和装备,虽然高丽的装备不咋地,但因为其与h常年的勾结关系,马匹倒是不错。这么多良马到手,苏烈当然毫不客气地将全军都升级成了骑兵,而且一人双马,行军速度每日竟然能够一日四五百里。一百里的距离,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 但是送走传令官之后,尉迟恭和雄阔海等属将却没走。大家伙都眼巴巴地看着苏烈。这一路上,他们攻地掠城,势如破竹,气势如虹。当然不愿意去接宇文成都那个烂摊子。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从羽林卫和十六府兵中选出来的将领,对宇文那一家子的高傲和小心眼儿可是都了解。此次宇文成都父子二人整整打了六天,折损了一万多人,乌骨城却仍然完好无损。若是他们去了,轻松就把乌骨城拿下,那宇文父子非但不会念他们的情,还极有可能记恨上他们。宇文家是啥人?宇文述是皇帝近臣、宠臣,当朝大司马。宇文智及是驸马,宇文化及也深受皇帝宠信,就连宇文成都也被皇帝亲封为:‘天宝大将’,可以说宇文一家都是大隋朝最受皇帝宠信之人。这次却丢了这么大的脸,虽然眼下不会立刻翻脸,但将来找个机会给他们穿个小鞋,下个钉子,那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事。 苏烈进京前是个热血小少年不差,但进京之后广交朋友,经历了冠军侯军演,此时又带军多日,他本身也颇有心机,对这些事当然也看的清爽。 说实话,他也不想去招惹姓宇文的,但皇帝的诏令又无法违逆…… 不过,他也没与这些将领多谈,吩咐众人安置将士们就地扎营歇息。他则径直走出大帐,穿过军营直奔后营的伤员帐篷。 苏烈一系列攻城战虽然伤亡不多,但四座城下来,也有三百多个伤号了。 顾小小带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兵,正在伤兵帐之侧的营帐中熬药,门帘一掀,全身盔甲的苏烈走了进来。 “将军!”“将军!” 几个小兵停下手中的活计行礼。苏烈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走到正在一张桌子上调剂药品的顾小小身边。 “什么事?”顾小小眼皮都没抬,手下不停,“刚才那个好像是宫里的内侍,又来送犒赏了?” 苏烈点点头,又紧接着摇摇头。一副预言不言的样子。顾小小抬头瞥他一眼,皱了皱眉,也不追问,低头继续分着药材。 顾小小不问,苏烈也只是默默地站在。 “你帮我把那边的甘草拿过来。”顾小小也不抬头,吩咐一声。苏烈很熟悉地将一只大袋子拎了过来。 顾小小取了甘草,一一分到配方之中,这才拍拍手,对那些小兵道:“这些药一副药放三碗水,武火熬开之后,文火煎至一碗半,送到病房之中,每两人一份。” 说完,径直走出营帐,苏烈自然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也不在营里停留,从伤病员营帐直奔营地后边的山林。 顾小小在林中的小溪中洗了洗手,又掬了一捧水泼到脸上,畅快地甩甩手上的水珠站起身来。 夕阳下,鎏金碎玉的溪水,眼前的女子一身少年装扮,却无法遮掩日渐耀眼娇美的姿容。此时,隔着只有两尺的距离,少女脸上的处子茸毛被夕阳映照的仿佛一层淡淡的光晕,几滴水珠从粉光脂质娇嫩白皙的脸庞上滑落,宛如荷瓣上的露珠,晶澈莹转,苏烈一时经看呆了。 咚! 石子儿投进水面的响声,惊醒了苏烈。眼看着顾小小不满意地摇摇头,就要回过头来。苏烈一惊,急忙趋前几步,走到溪水边,俯下身子捧起一捧溪水就喝,却被顾小小一把把即将入口的水打落。 “不能喝生水,告诉你多少遍了,怎么还改不了!”别看这溪水净澈剔透,她却记得清楚,昨日他们还在溪水上游杀了不少高句丽人。谁知道这水源受没受污染? 苏烈咧咧嘴,也不反驳,定定神,终于开口道:“圣上令我率军支援宇文成都,攻打乌骨城。” “宇文成都虽然刚愎自用,但总的来说还不算太险恶。但宇文化及的思谋却是极深的,这一次若是真的就此冲了去,夺下乌骨城,必被此人忌恨。但是,若不去,或者去而不打,也必招人怀疑。”顾小小微微沉吟道。 苏烈点点头,捧起一捧水,泼在脸上,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正是如此。” “另外,此次不但我们要去打援,据传令官说,皇帝也给罗成发了诏令,命其也赶往乌骨城。”苏烈回头看着顾小小,瞥瞥嘴,“这次,李家三子被皇帝安置在罗成麾下,原想着李家三子不服,定会出什么叉子,没想到罗成竟然命他们各自领兵,各自为政。这一手临阵分兵可谓极险,却没想到被他歪打正着,竟然立了一大军功。” 顾小小想想罗成那副清高孤傲的性子,在蓝田受到劫持之后,也收敛了不少。要不然,还真的无法想象将这四个出身都高能力又都很强的家伙放在一起会是什么结果。 只是,就此一役,也能看出李家三子的能力惊人,难怪之后会成就一个大唐盛世。 这么一想,顾小小脑中一闪,一个绝好的计划出现在脑海中,让她豁然开朗。 顾小小让苏烈回营好好休息,只管在此休整一晚,第二日上路即可。 苏烈见她不明言,也不追问,两人回营后,自回各自营帐。 75、第七十六章 俩疯子 第七十六章俩疯子 四月十九,东方晨曦初露,四月的阳光明亮却不炽热。 乌骨城上的高句丽兵却没人有心感受这暮春早晨的清爽,一个个蓬头垢面疲惫虚弱地抱着各自的兵器从女墙后探出头来。 隋军到了城下已是七日,天天日出来攻,日落才退。城中本来不足两万的守兵早已经消耗殆尽,守城将领先是将城中所有青壮召集来御敌,后来干脆将老弱也召集了来。此时,城墙垛口探出的头颅,既有白发苍苍的孱弱老人,也有两眼茫然恐惧的稚龄幼童。 在他们身后的乌骨城内已是满眼废墟,大部分屋舍被拆了,屋梁石块都被搬到城墙之上,当做了守城的滚木石。只有正中心几个大型院落里,集中着全城的妇女幼子。 日头升起三竿了,城外的隋兵兵营却毫无动静。既没有向前几天那样来攻,也没有队伍行动撤离的迹象。遥遥的,只能看到一些巡逻兵士来回逡视。 城头上的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隋军的大营,眼中有疑惑,有忐忑,有不安,有恐惧,却独独没有释然放松。 隋兵就像悬在他们头上的大刀,随时都会落下。隋军一日不退,他们的性命就一日悬于一线。 日头升起,日头又落了。整整一天,隋军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来攻。 这一日虽然隋兵没有来攻,他们也没人在这一天丢了性命,却没有人敢稍加松懈。紧绷了一天的精神,随着日头落下,夜色来临,城头上的高丽人似乎终于放松下来。这些天来,隋军都是白日攻城,还从没夜里来攻过。他们已经习惯了夜晚休息,白日作战。 老的小的伤的残的,挤挤挨挨地领了一晚稀粥,草草地喝了,便趁着肚子不怎么闹腾的时候,抓紧时间合上眼睛,准备休息。 子时刚过。一道黑影沿着城墙拐角的阴影,手脚伶俐如猿猴般,攀上城墙,毫无声息地杀了几个守兵之后,回身将几条绳索丢到城下。很快又有十几个手脚利落的人顺绳攀上乌骨城头。 丑时正,城内一阵火光冲天而起。随即几声闷雷般的声音同时在城中和城墙下响起。 四月二十,晨曦再起,乌骨城上空余烟袅袅,城头上的高句丽旗已变换成大隋的龙旗。 宇文成都策马走出大营,看着城头上迎风飘扬的旗帜,握着凤翅镏金e的手紧了又紧,骨节泛白,仿佛要将镗柄握断一般。 “哎呀,这不是天宝将军么?在下陇西李建成,久仰!久仰!!” 李建成部参加了阻截外族雇佣兵的战争后,一路南行,只稍稍慢了二弟李世民三弟李玄霸一步,不想两个弟弟竟拿下了久攻不下的乌骨城,遗憾之时,却在乌骨城外看到神色灰败难看的宇文成都,心下对乌骨城战功的遗憾瞬间就变成了自己兄弟的自豪,对这个一直以来眼高于顶的天宝将军,自然而然地带出一丝睥睨之意。 宇文成都强攻了七八天,拼上了一万多士兵,却未能撼动乌骨城丝毫,人家姓李的一上来,不消一夜功夫竟然就毕全功,他心里怎么能不窝囊?正憋着一口气呢,就碰上李建成这明是恭维,暗中讥讽的招呼,登时大怒。手中的凤翅镏金e一提,眼看就要暴起拼杀。 宇文化及就跟在儿子身边,对儿子的心情当然了如指掌。听到李建成这话,也觉得这小子不地道。但他毕竟多年为官,心机比宇文成都深沉的多。当然知道,即使杨广再不待见李家,这个节骨眼儿上,也绝对不能与李家的人发生冲突。见宇文成都手臂一动,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成都的手臂,阻住了宇文成都的莽撞,目光却凛凛看向李建成。 “呵呵,听闻昨夜李家的两位小将一役拿下乌骨城,不知这位小将军是二公子还是三公子啊?” 闻言,李建成脸上得意的笑容一滞。胸中对李世民、李玄霸的不满更加重了几分。但宇文化及毕竟与李渊同朝为官,不论辈分还是年龄都称得上他的长辈,官职也低了不止一级,他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勉强挤出几分很难看的笑,抱拳拱手道:“小侄李建成,见过宇文大人!” “哈哈,原来是李家大公子啊!”宇文化及捋须长笑,“唐公能有二公子、三公子那等卓绝俊才,已是羡煞老夫,今见大公子也是青年俊才,想必比汝两弟更高一筹啊!” 不得不说宇文化及这老狐狸狡猾,句句褒奖,却句句带刺,直刺的李建成一脸尴尬,脸色青红变幻,却偏偏不得发作,咬着牙寒暄两句,带队匆匆进入乌骨城。 城北一百里处,一片隋军大营,密密匝匝。 营中兵士神情放松,除了奉命逡巡的兵丁外,其他的有四散开去密林里打猎的,有去河流中捉鱼的,有在营中临时的校场上较量拳脚射术的……各型各态,竟仿佛置身太平盛世,哪里看得出是在开疆扩土的征途之中。 顾小小倚坐在军营一侧的一棵大松树上,手里拿着一只一捧松子榛子逗弄着两只松鼠。也不知为何,自从得了那株灵根之后,似乎所有的动物都对顾小小放下了防备之心,只要她招招手,就会有小动物奔到她的身边与她戏耍。 一开始,这两只小松鼠还似乎还有些不敢确定,只是尝试着慢慢向顾小小靠近,慢慢地见她毫无伤害之心,再加上顾小小身上因灵根散发出的源源不断的生气,让它们喜爱非常,也就彻底放下了心防。待个头稍大些的松鼠从顾小小手中拿了一颗榛果后,另一只也终于忍不住。后来,两只干脆趴在顾小小手心里大吃特吃起来。一副完全被这些空间干果收服的贪吃模样。 到后来,两只小东西毛茸茸的尾巴惹得顾小小痒的不行,咯咯笑着躲避,那两只小馋虫也完全不避不逃,竟是赖上不走了。 正玩得高兴,就听得军营里爆出一阵轰然的叫好声。顾小小扭头看去,就见被临时重做校场的营地上,两骑缓缓从双方军阵中驰出,一个英气勃发眼珠儿飞转是那刚刚获封辽东道行军总管的苏烈,另一个面如敷粉,唇红齿白一张脸比女子还美上几分,却偏偏不带一丝儿脂粉气的,正是刚刚升为三品将军的罗成。 就见两人在各自麾下将士的呐喊声里,纵马进入校场,双马盘旋一圈,各举马槊冲向对方,登时厮杀到一起。 幼稚!顾小小毫无形象地翻个白眼儿,也不再看场中战况如何,回头继续喂起松鼠来。 不知过了多久,两只松鼠将那些松子榛子都吃了个精光,小小的肚子吃得溜圆,摊在树枝上几乎不能动弹,顾小小这才再次回头看去,见那校场中人声沸腾,马蹄踏起的尘土滚滚遮蔽了半空,两个战到一起的人影影绰绰地竟然有些分不清了,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拍拍手,借着空间的力量,眨眼已到了树下。 不疾不徐地回到营地,顾小小也不迟疑,更不停顿,脚步不停地走进校场。 苏烈帐下几乎无人不认识这个小军医,更有不少人曾经得顾小小医治疗伤,苏烈身边的亲近之人,更是知道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军医与自己将军关系匪浅,纷纷上前与她招呼。顾小小一边答应着,一边问起场中二人比武的原因。 “嗳,顾军医,你不知道吧,这个罗成好没道理。一来到就向我们苏将军讨要十万担粮食,苏将军不给,他就想出这么个主意,两人比武,只要他赢了苏将军,他要粮食。若是他输了,就送给我们五千良驹。” “哦?”顾小小答应着。就听得旁边的将士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我们流血流汗攻下城池夺来的的粮食,为啥给他?” “看着一张小白脸子,没想到脸皮这么厚。” “就是,就是……” 顾小小脸上微笑不变,看向场中那两人的目光却毫无暖意。她心中暗骂,这两个蠢货,难道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么?为了一点儿粮食和马匹就这样大打出手,简直比土匪还不如。还有这些大隋士兵,思想太过狭隘,要是都像他们这样谁抢得东西就是谁的,那干脆都去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去好了。不对,貌似土匪抢了东西,也要交给寨主匪首分配。这么说起来,这些大隋官兵竟然连土匪也不如了。 不过,顾小小丝毫没有想去替杨广操心军纪建设的问题,她看不顺眼的是在场上拼杀的俩傻帽儿。 此时,场中两人足足已经拼杀了几百个回合,马匹都累得不行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苏烈脸色稍黑,此时已经涨成了酱紫色,罗成一张粉脸也染了一片红霞,顾小小超好的视力,甚至能够看到两人脸上的汗珠滴答而落,显见两人也累得不轻了,却还在咬牙厮杀。 刚才顾小小在远处只看到两人拼杀来回,近了看去,才发现这两个人竟像仇家相见一般,下手毫不留情。刚刚站了片刻,顾小小就看到苏烈一槊戳过去,直奔罗成的腰腹,罗成一个平板桥,窝卧倒在马鞍上才堪堪躲过苏烈这一槊,同时,身形不停,一个蹬里藏身,手中的马槊仿佛从地狱里探出来的死灵之手,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斜斜地刺向苏烈的肋下…… 顾小小吓得惊呼一声,脸色都变了。 随着这声惊呼,身旁的将士纷纷向她看来,尉迟恭一见是她也匆匆走过来。 “潇公子。”尉迟恭一抱拳,满脸急色,“潇公子能否招呼二位将军停止拼杀……两位将军都是我大隋英才,任谁出个差池,都是高句丽幸事,也是我大隋的损失啊!” 顾小小一声惊呼出声,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稳了稳脸色,向尉迟恭还了礼,却面露难色道:“尉迟大哥,我也不想看他们出事,但尉迟大哥知道的,小弟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啊,怎么制止这两个疯子?” 说到这里,顾小小盯着尉迟恭眼珠儿转了转,咧嘴一笑道:“小弟不懂武功,自然无法制止他们。不过……” 尉迟恭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但他性格豪爽正直,也没做他想,只催问道:“如何?” “呵呵,大哥你可是武艺高强啊。只要你上场阻止,定然能立时制止那俩疯子的。” 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尉迟恭,一副我看好你的样子。尉迟恭本来只是着急,但场中两人对他来说都是好友,又是袍泽,虽然着急却没想到自己出手。此时听得顾小小提醒,略一思忖之下,也认同了顾小小的建议。 此时的尉迟恭也已是四品虎贲郎将,招呼一声,自有亲兵牵上马匹。尉迟恭认镫上马,举起丈八长矛,催动胯下乌骓马直冲上场。 场中两人虽然英武非凡,但毕竟已大战了数百回合,早已是人惫马疲。尉迟恭的武艺虽然并不比他们高多少,但是精气充实,手中丈八长矛瞅个空挡,见缝插针一般,挡住两条马槊,又大力往两边一挑,登时将两个人分开。 “尉迟将军?” “大哥?” 苏烈和罗成停下手,才看清上场搅局的人是谁,不由同时诧异出声。 尉迟恭双手抱拳,拱手施礼道:“两位将军,得罪了。” 这几句话说完,不等苏烈、罗成发作,啪嗒,啪嗒两只松果凭空而将,落在了两人头上,打的两人同时一愣,随即眼光一阵闪烁,同时胡瞪一眼,向尉迟恭拱拱手,拨马下场。 见一场好战被尉迟恭搅了局,场中观战的将士纷纷叫嚷。无奈参战的和搅局的都充耳不闻。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更是让人不解。苏烈回到大帐,立刻下令后勤官分十万担粮食给罗成。而罗成那边,也不声不响地送来了五千匹良驹。 双方将士纷纷猜测,自家将军如此做的原因,皇帝的诏令官却再次进了军营。 大业十年五月,第三次东征结束。 高句丽主动让出卑奢城,退至鸭绿水以东。最让人不解的是,被任命为辽东道行军主管的苏烈没被留下,反而是宇文化及和李建成被留在了辽东。 隋炀帝为了显示自己的仁慈和宽仁,命将俘虏的高句丽百姓和普通士兵当即释放。罗成、苏烈等人则押解着一百多名高句丽官员将领,随御驾返回东都。 只是,除了苏烈、罗成几人,无人注意到,此次东征最大的功臣顾小小却不再回归的军中。 76、第七十七章 非仙即妖 第七十七章 非仙即妖 “喂,小丫头,你在哪儿,还不出来?”怀远镇外的一片密林之中传出一声咆哮。这声音浑厚洪亮,在树林中四散开来,如有形的波涛一般,直震得枝叶梭梭一阵阵乱响,仿佛狂风过境,有些枯枝禁不住这声波的震荡,咔嚓咔嚓断了一地。 好半天,树林才渐渐安静下来,再看原来郁郁苍苍的树林,以一个干瘦老头儿为圆心,最靠近他的树木已经向四方扑倒,再往外,断枝残叶,以至落叶满地…… 老头儿一声怒吼稍歇,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吼:“小丫头,老夫把这林子毁了,看你出不出来!” 这一声吼,他身周几十丈内已挺立的树木,一根根大树连根拔起,场面简直比龙卷风还恐怖。 老头儿暴跳怒吼了一顿,树震倒了不少,却独独察觉不到小丫头丝毫的气息。 这老头儿倒也不傻,怒气发泄过后,心中一转,脸上的怒气登时化为一脸冷笑,声音也放平和了,向四周传播开来。 “呵呵,小丫头,倒是滑不留手!你善于隐匿气息,我抓不到你,难道,那几个傻小子我还抓不住么?”说着,老头儿不再停留,竟转身向树林外走去,只不过,转身之际,他还扔回来一句话,“小丫头,我是看好你的资质要收你为徒才一再容忍你胡闹,那几个傻小子老夫可看不上眼。到时候剖肝挖心弄来下酒也算不错!” “哈哈……那几个傻小子可都是童子纯阳之身呢,吃了大补啊!哈哈……” 笑声恣意中带着令人彻骨的寒意,让躲在空间里的顾小小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浑身汗毛集体练起了倒立。 这老怪物不会真的去找苏烈罗成几个的麻烦吧?看他说的那样……剖肝挖心,还下酒……呃,好恐怖好恶心啊! 不至于啦,这老头儿也就发发狠,威胁威胁她罢了,难道还真的去挖人心肝下酒?顾小小努力地挥掉脑海中的忧虑,回身给自己挖了根紫玉人参,当萝卜般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紫玉人参入口清脆幽香甘冽,简直比一般的水果都好吃很多,顾小小此时却一点儿美味儿都感觉不到。 老头儿的功夫当真诡异的紧,就在苏烈罗成接到诏书整军出发的时候,她竟然眼前一黑,在专门给她准备的马车里失去了意识。再醒来,面对的就是这个几次三番要收她为徒的老怪物。 唉,老头儿说的对啊,她自己跑很容易啊,若是那老头儿找不到她,去找那几个家伙的麻烦……唉,那就真的麻烦了。 呸!不就是暂时跟着老头儿嘛,当不当徒弟还不是她说了算?即使当了徒弟,学不学他那破东西,也还是自己说了算……哼哼!想要吓唬姑奶奶,今儿个姑奶奶就让你知道知道,姑奶奶根本就是吓大的,害怕你个老怪物不成?! 这么想着,顾小小干脆招呼过小白,把手中的紫玉人参随意一丢,一群没良心的轰然扑上来就抢,最后尘埃落定,竟然是最老实最柔顺的墨水得到了半截紫玉人参。看着一窝黑、一窝金、俩丑……一个个哀怨的眼神,顾小小终于笑出声来。 她也不着急,随手拿了个篮子挂在胳膊上,装了些荔枝、黄金梨、葡萄、芒果,出了空间,坐在小白宽阔舒适的背上,慢悠悠地顺着老头儿离去的方向走去。 于是,在浩浩荡荡耀武扬威的皇帝御驾之后,从怀远镇到涿郡的路上,又多了一老一少两个古怪的组合。 这两个人,看样子很像祖孙俩,但老的不尊,小的不敬,还不时地拌拌嘴,让见到的人都纷纷侧目不已。 这不,一老一少刚刚走进涿郡的城门,就又吵吵起来了。 老的说:“今日,你就要行礼拜师,从今晚,老夫就开始教你练气之术……” 可惜,老的话还没说完,小的一个白眼儿翻过来,拧着脖子道:“嘁,什么练气之术?你那么厉害,怎么还找不到我,我明明就在你身旁好不好?” “小丫头!”老头儿厉喝一声,没吓到他旁边的小丫头,却把周围的行人都吓了一跳,就连城门口的士兵也禁不住冷眉立目地瞪过来。老头儿一看犯了众怒,也怕惹麻烦,压了压火气,冷声道,“今日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 “嗳,你的脸皮厚不厚啊,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早拜了孙思邈孙道长为师,怎么能够再拜你为师呢?哼!” 顾小小的话让老头儿脸色一僵,却难得的没再发作,只淡淡道:“那老不休不过教你搓几个药丸子吧,老夫教你的可是修身练气大法,凭你的天生灵根,能洗心换髓,长命百岁,甚至长生不老都有可能!” 说到这里,似乎还自觉说服力不够强悍,又紧接着加了一句,“洗心换髓之后,百病不生,还用那老不休的破泥丸子吗?” “嘁,就你那什么破练气术,李玄霸跟着你学了足足十年,一身病也没见好多少!”丢个马就吐血,还不是我用灵药把他医好了? 当然,后边这句,顾小小只是腹诽,还不会冒然嚷嚷出来。 “你!”老头儿本来就是红脸膛,被顾小小这一堵,登时气得满脸涨紫说不出话来,只呼哧呼哧喘气。 哎呀,可别把这老头儿气出个好歹来,也别惹得这老头儿真的在这闹市中发飙,那可就不好了。顾小小不再冷眉竖目了,抬眼看到街边一栋三层的木楼,门前高高挑着一个幌子,上写三个大字:仙人醉! 她呵呵一笑,扭脸对紫阳老头儿笑靥如花道:“哎呀,别气了,我请您喝酒好了!” 话说一路斗智斗勇,顾小小也算把这个紫阳真人的脾性揣摩透了。此老不贪财不好色,却独独钟爱两件事,一件是练武,一件就是贪杯。这样,每当顾小小把他气的眼瞅着跳脚之时,就会送上美酒,老怪物的怒火就会立刻被酒精浇灭。 此法屡试不爽,百试百灵!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居家旅行招惹老怪之必备! 这仙人醉当真不是盖的,顾小小抿了一口,又辣又冲,足足四十多度,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个时候的酿酒业还没有蒸馏一说,酒液不纯不说,不是特别好的酒还带着微微的苦涩或者酸味儿。这仙人醉倒是不酸,却有股涩味儿,顾小小尝了一口,就不再动了,偷偷地从空间里取了葡萄酒自己喝,只把那仙人醉的坛子放在紫阳真人面前,供他牛饮。 不过,这一路上也不是总能照到酒家,顾小小却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招惹老怪物,少不得,找不到酒的时候,就从空间里拿出一点儿给老怪喝。这喝来喝去,把老怪物的嘴巴也喝刁了。他喝了一口仙人醉,竟皱起了眉毛。 “哼,什么仙人醉,连小丫头在乡野小店里买的酒都不如。”老怪物发一声牢骚,却仍旧一口将杯中酒干了个底儿掉。“不过,这酒却也比那村酿够劲儿!” 顾小小撇撇嘴,她空间里可存着不少蒸馏酒,也还有不少现代买的茅台、五粮液啥的,那些可都是六十多度的好酒!不过,她是绝对不会给这老怪物喝就是了。 两人喝着酒,就听到旁边的客人们嘀咕。说杨广昨日刚刚离开临朔宫。还说,此次东征,将那高句丽侵吞的江山都夺了回来,还迫使高句丽献上他们年幼的王子——高建武入朝为质,解还叛国出逃的原大隋兵部尚书斛斯政,并上表承诺,从此永为属地,高句丽也不再称皇,而只称王,每年称臣纳贡,岁岁纳贡。 说着说着,酒楼里的人又开始眉飞色舞地说起新晋辽东道总管苏烈连夺四城的辉煌战绩,还说起他们涿郡的小罗将军也英武非凡……反正,大隋迟来的胜利,刺激着每一个人,看这些人眉飞色舞、红光满面的样子,简直让人觉得那些攻城夺池、收复疆土的赫赫战绩都是他们创下的呢! 如此如此,不知不觉地,顾小小喝光了两壶葡萄酒,紫阳真人竟喝了整整五坛仙人醉——要知道,这仙人醉一坛可是十斤啊!五十斤,别说是酒,就是水,喝到肚子里也受不了哇。 最后,顾小小惊讶地看着紫阳真人一碗一碗地把酒当水一般灌下去,正惊骇的无以复加呢,那紫阳真人竟坐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喝酒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开始,顾小小也不敢冒犯,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掀起老怪遮着脸的宽大袍袖—— 好嘛,人家紧闭着眼睛,竟然睡熟了! 就见老怪物紫涨着脸,酒杯还在手里握着,杯中酒洒出来,湿了胡须和衣衫,老怪物却浑然不觉,睡得香甜无比,随着他绵长的呼吸,一缕胡须一起一伏的,煞是可笑。顾小小忍不住失笑出声。 顾小小此时酒意熏脸,宛如春日海棠,鲜嫩娇艳,本来不笑,还不太显。这噗嗤一笑,恰如春暖花开,让她对面的几个酒客只觉得霎时满目春色,娇艳欲滴,美的让人眩目,夺魂摄魄,立时看呆了。 也是巧了,这几个人是涿郡临朔宫中的侍卫,从而才能知道那么多宫中军中的轶事。整个酒楼中的人几乎都在听着他们讲那些东征将领们的英雄事迹呢,这几个人却突然发起愣来。若是别的人发愣可能也不会引人注意,但这几个人说着正热闹呢,却突然住了嘴,就立刻被其他人注意到了。 周围的人顺着这几个人的愣愣的目光看过去,好么,这一看,也不自禁地就被顾小小艳若春花的笑颜吸引了心神。不过片刻,刚才还熙攘喧闹的酒楼竟然异常地寂静下来,简直落针可闻,根本不像闹市酒楼,仿佛置身到了阔野之中。 顾小小微微有了些酒意,也没注意到酒楼的异状。笑嘻嘻地扯着紫阳真人的胡子眉毛,捉弄了老怪物半天,看着对方睡得胡天黑地的,根本没什么反应,顾小小渐渐地也觉得无趣了。这时,她也酒意上头,举起胳膊,很恣意地伸个懒腰,衣袖滑落,两条粉白细腻的胳膊宛如玉雕粉藕,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更是让酒楼里的人看直了眼。 终于,酒楼中的异状引起了角落里一个人的注意。那个人顺着众人的目光先是看到了顾小小,一眼看去,不过是个颇有颜色的小姑娘,也没在意。正欲转回身去继续喝酒,却猛地看到顾小小很轻松地扶起那个伏在桌上的老头儿,那一张涨紫着脸睡得不知身在何处的一张脸,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啊! 既然是这个老东西身边的人,那一定不俗! 那人的目光再次转向顾小小。随即就听到顾小小一边扶着老怪物往后院走,一边嘟哝:“哼,老怪物,谁稀罕当你的徒弟!” 说着说着,顾小小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自己禁不住呵呵一笑,看了看睡死的紫阳真人,眉开眼笑道,“老怪物,不是我狡猾,是你太大意……看青山叠嶂,绿水迢迢……天地之间任我逍遥……” 说到最后,竟小声地哼起歌来。歌声虽然不大,但歌词大气,曲调轻快洒脱,竟让自觉潇洒无羁的人也是心中一动,看着小姑娘和老怪物的背影,微微一笑。 夜半时分,仙客来客栈的院墙上,突然冒出一个细小的身影。小人儿趴在墙头上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危险,手脚并用地爬上来,站在墙头上,回头看看黑漆漆的客房,咧嘴一笑,“老怪物,我走了,你好好睡吧!做个好梦哦!” 说完嘿嘿一笑,借着空间跳下院墙,悠哉悠哉地往城门走去。 咦,这小姑娘明明没有丝毫功夫,可探查不到修行的迹象,怎么行动间竟能做到如此鬼魅一般无声无息?跟在她身后的某个人暗暗吃了一惊,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缀在顾小小身后。 堪堪走到城门附近,天色还早得很,黑漆漆的,看不到丝毫亮光。为了甩开老怪物,顾小小暂时也不能露面,更不能四处游玩(世道这么乱,倒出兵荒马乱战火纷飞的,也无法游玩),顾小小沿着城墙转了转,也没找到涵洞啥的,干脆从空间里放出一只金丝燕,自己躲进空间,将空间依附在小金身上,飞出了涿郡城。 这诡异的一幕,看在她身后那个人的眼中,金丝燕出现和顾小小不见是同时发生的,就仿佛先前的小丫头转眼变成了一只金丝燕飞出了城墙…… 这个丫头是什么来路?他已经不想什么武术内功啥的了。能够随意化身的只能有两个可能:非仙即妖! 77、第七十八章 御马 第七十八章御马 离开涿郡,顾小小没有直接赶路回大兴,虽然离开四个月,她已经有些想念红拂和时儿。她也没有去追赶簇拥隋炀帝回东都的隋军。 想想在此乱世,也实在没啥可以恣意游玩的地方,出了涿郡,她就去了运河码头寻找刘黑闼。码头上的船舶不少,漕船却不多,没有刘黑闼的船,只有三四艘漕船看上去也已经装满了货物准备南行的样子。抽个空子,找了个老船工问了问才知道,原来辽东道行军总管苏烈夺取扶余城并得了大量粮食后,隋炀帝就下旨停止漕船运输粮草了。不用运送粮草的漕船,就自行接些往来的生意,估计刘黑闼的船也是装了北方的货物南下了。 南下,她也正要南下啊。顾小小眼珠儿一转,趁老船工不注意,钻进一间船舱中进了空间。 果然如老船工所说,这艘船第二日就离开了涿郡码头,沿河南下。 此时的船只航行还完全靠的是人力,船工们每日忙忙碌碌地,除了几个当家的之外,一天下来都累的不行。别说没人能够看到顾小小,就是有人看到,估计都没心思搭理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孩子。顾小小作为非法乘客,也很有自知之明,自从上船之后,她就乖乖地呆在空间里,正好,空间里很多地方对她来说还很神秘,她也就当这些日子是驴友探险了,一头钻进空间森林里。别说,还真让她发现不少好东西。没想到,这森林里除了一窝黑找回来的灵药和野菌,居然天生的就有不少好东西。刚进森林不久,就让她发现了一片天麻。若不是过于集中,那黄黄的茎叶恐怕就被她当成枯草忽略了。 呵呵,天麻可是好东西。别说现代森林覆盖日益减少,就是四川云贵等地的山林中,野生天麻也几乎被采药人挖掘殆尽了。人们要吃只能吃人工种植的。虽说人工种植的天麻个头大,看着也饱满漂亮,但真正懂行的都知道,这种植天麻与养殖人参一样,药效比起野生的就差得太远了。 有了收获,顾小小探险寻宝的劲头儿就更足了。没想到天麻只不过是开胃菜,接下来的藏红花、冬虫夏草都被她挖掘出来。及至爬到覆盖着一层冰雪的最高峰发现千年雪莲时,已经高兴地麻木了,反而没有开始发现天麻时那般兴奋了。 当顾小小探险告一段落,漕船已过了长芦,再往南走就要到弓高了。 顾小小在漕船上又潜伏了一日一夜,确定那个老怪物没有追上来之后,趁着夜晚漕船在东光靠岸之际,悄悄地下了船。 这里一片平原,平坦辽阔。顾小小把杨杲送的桃花骢放出来,任马由缰,大致朝着南方走下去。 也不知走了多远,这一日,顾小小走近一个村落。这些日子离群索居的,听着村子里的鸡鸣狗吠都亲切起来。顾小小干脆打马走向村头。 小村的村头有一个很大的大柳树,树干不高,但是极粗,看样子恐怕没四五个人无法抱过来。 此时正值夏季,大柳树下一群四五岁的娃娃光着屁股,攀上爬下,捉鸟摸蝉的,玩的正欢。 “嗳!来了个骑马的!”一声清脆的呼喊传来,顾小小抬头一望,才看到柳树的枝条间钻出个梳根朝天辫儿的小孩儿。 这一声喊,树上树下的孩子们呼啦啦全部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其中一个看着粗壮有力,身上也穿着一件大红肚兜儿的小子蹭蹭蹭爬到树梢儿上,一手扶着柳枝,一手叉腰,神气活现地对着顾小小吆喝道:“呔,哪里来的?若想进窦家庄,快快报上姓名来历,否则……” “否则怎样?”这小东西装模作样地着实好玩儿,顾小小干脆拉住马缰,起了逗弄的心思。 “否则,否则……否则,我就让我大哥把你赶出去!”小家伙挠着头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招儿一说,顾小小忍不住就笑了。 “呔,你说不说?”那小娃儿被顾小小笑得有点儿着恼,一时也忘了自己站在树梢上了,松开稳定身形的柳枝,两只小手恰在腰间,瞪圆了眼睛。 “我,我说。”顾小小看着那么小的孩子,看样子至多五岁的样子,站在五六米高的树梢上,颤巍巍地,心中一麻,脊背上登时冒出一层冷汗。她努力地平稳着声音,回答着孩子的问题,一边集中所有的精力,随时准备将那孩子接住。 “我叫顾潇,从涿郡来……” “哎哟!” 顾小小话未说完,一个小小的身影随着一声惊呼掉落了下来。几乎同时,全副精力关注着的顾小小借着空间的力量跳到半空,伸手接住了孩子。 “悉武!悉武!”孩子们呆愣了片刻,看到那个骑马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地上,他的怀里抱着的正是从树上掉下来的悉武,纷纷呼喊着围拢上来。 “我……我……”悉武小脸惨白,满眼惊恐地打量着周围的小伙伴,再看看抱着他的顾小小,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当晚,顾小小就住在了悉武的家里。 没想到悉武家还很殷实,三进三出的院子很是整齐。家里爷爷、母亲之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 老人家听说是顾小小救了自己的宝贝孙子,感激地不行,赶上来就要行礼,顾小小好说歹说才劝住。当晚,一家老小就把顾小小奉为上宾,做了上好的菜肴款待。悉武的母亲也专程为她收拾了一个舒适的房间。 顾小小吃饱喝足,舒服地躺在软乎的床榻之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刚刚睡着不久,顾小小猛地被村子里疯狂的狗吠声惊醒。 她匆匆忙忙扯过衣服套在身上,打开房门往外一看,院子前前后后火把通明,人声马嘶不断,竟然被包围了。 土匪? 联想起电视中的镜头,顾小小立刻想到土匪下山抢粮抢财……甚至抢亲的情节。但很快,她这种猜测就被否定了。 冲进来的不是土匪,反而是穿着装备整齐的大隋兵!而且,看这些兵丁完全统一整齐的着装,顾小小登时有些愣了。跟着苏烈混了这几个月,这些人的装备她当然认得。这些人不但是隋兵,而且还是皇帝身边的羽林卫! 天哪,这些负责守护皇帝安全的羽林卫半夜三更闯入一个小农家干啥? 顾小小懵懵懂懂地看着羽林卫如狼似虎地冲进各个院落,把一家老少都从房间里抓了出来。明晃晃的火把下,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脸惊恐的妇人和孩子,悉武尚不足一岁的小妹被吓得哇哇大哭…… 老人家虽然白发苍苍,但腰板儿还很挺直,也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面对如狼似虎的羽林卫也没有太多畏惧之色,双手抱于胸前,施礼问道:“不知诸位大人夤夜到敝舍究竟为了何事?” “哼,你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那羽林卫为首的是一个五品郎将,趾高气扬地,端着架子,恨不得把鼻孔朝向天空。 老人见他如此,知道与他们也无法说理,只是目光回转看到一旁也被从房间里揪出来的顾小小,脸色一黯,闪过一抹愧疚。再次勉强提提精神,对那郎将道:“诸位大人,小老儿是否有罪不敢自辩。但这位小公子乃路过此地借宿在此,与我家无亲无故,毫无瓜葛,还望诸位大人不要牵连与他。” 听到老人家在这种情况下还首先想着替他维护,顾小小心下感动不已。 就在此时,就听得各处搜查的兵士不断赶回来汇报。一开始,是搜查各个房间的,都说没什么发现。顾小小和一家老小都暗暗松了口气。 “报告大人,后院马厩发现一匹御马!” 一名小兵兴奋地满脸通红,蹬蹬蹬跑回来禀报。那名鹰扬郎将一听顿时两眼一亮,咧嘴一阵阴笑,扭头看向惊愕的老人。 “老家伙,这回知道军爷们为啥来你这贼窝子了?”说完不等老人反应过来,鹰扬郎将一挥手中马鞭,厉声喝道,“快说,抢夺御马的反贼在哪里?” 老人还有些怔忡,被他这声厉喝吓得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过来的同时,目光也飞速t了顾小小一眼,却迅疾转了开来。 颤巍巍地躬身道:“大人,小老儿确实不知什么玉马金马。我世家皆是良民,小儿去为御驾东征押运粮草至今未归,家中就我们几个老弱妇孺,都在这里了,哪里知道什么叛匪啊!” 啪! “啊!” 那鹰扬郎将被老人说的起火,手一扬,一鞭子抽下来,正抽在老人的颈侧,登时带起一溜儿血珠。 “老东西,贼赃俱在还敢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那人咬着牙阴阴一笑,一挥手,道“来人,将那小的拉过来!” 几个士兵闻声应诺,如饿虎一般扑上去,就把悉武拎到了老人面前。 “放开我,放开我!”悉武努力地扭动着挣扎着,奈何四五岁的娃娃又怎么能够拗过如狼似虎的羽林卫。一时急了,悉武愤然回头,一口咬住拎着他胳膊的士兵的手臂上,登时疼的那个士兵一声惨叫。 噗!士兵猛地吃痛,怒而提臂将悉武狠狠掼在地上。悉武小小的身子连反抗都没反抗,摔到地上,就不动了,生死不知。 顾小小又惊又怒,两眼瞪着悉武看了看,愤然昂首,对那鹰扬郎将怒道:“那匹马是御马不错,但那是赵王殿下赐于我的,怎么会与叛匪联系上?更与这里的一家老小没有任何关系,你等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对着幼儿老弱下手?” 78、第七十九章 回归 第七十九章回归 “赵王殿下?”那鹰扬郎将挑着眉毛,斜睨着顾小小。 没看出来,这小子长得还真他娘的俊,啧啧,看看这脸盘儿,比娘们儿还白腻,就是不知道搂在怀里比娘们儿的味道如何? 这人眼中的光芒,顾小小不陌生,和那个禽兽上司一样,色迷迷的,带着浓重的贪婪和rou欲,让顾小小一阵恶心,也出离的愤怒。 本来,若是这些人讲理放过这一家老小,她还不想与他们交恶。但是,现在她已经改变主意了。 “哈哈,小子,你撒谎也不打量打量爷们是谁?就凭你还敢冒言赵王殿下?……实话对你说吧,这里是叛匪的老窝儿,你一个过路的小子也不知情,爷们儿也发发善心不把你拉扯进来了,但是,你也不能再替这些匪徒出头。”这些话说出来,顾小小心中的怒意更甚。只是,老人家和悉文悉武变了脸色,惊疑地打量着顾小小。 可恶,居然在这种时候来离间她与这一家人。 顾小小冷冷一笑,行动完全自由的她径直对那桃花骢吹了个口哨。桃花骢希律律一声嘶鸣,猛地一个人立,挣开抓着缰绳的兵丁,跑到了顾小小身边。 顾小小抓住缰绳,目光从哪些吃惊的士兵们脸上滑过,对上那名郎将打量的视线,“既然你们羽林卫在此,想必圣驾离此不远。是不是赵王所赠,你尽可以去问赵王,也可以询问当今圣上。赵王赠马之际,圣上也是在场的。” “你?”那名郎将似被顾小小的气势震慑住,吐出一个字后,竟不知如何继续。 “我,如何?”顾小小一仰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是不是你们轻易难见圣驾?要不要我替你们去圣上面前问问?” 话音未落,顾小小嘴角微挑,漾开一个讥讽的微笑。兵将们见一个小小少年身上居然有如此威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木澄澄还在发愣呢,突然间,毫无征兆的从天上噼里啪啦地落下无数石块沙砾,重重地打在他们身上。顿时哭爹喊娘、鬼哭狼嚎地嚷成一片。 很快,站在院子门口的士兵就发现,诡异的石块只是落在院子内,慌慌张张地逃窜出来,才逃过那仿佛没完没了的石块攻击,等是松了口气。这种发现很快就蔓延开来,兵丁们纷纷逃出院子,就连那名鹰扬郎将也吃不住劲,护着已被石块砸的青紫流血的头逃了出去。 随着羽林卫的兵将们退出小院,院中诡异的石雨也立刻停止了。小院中安安静静地,就连地面上也没有任何石块沙砾,仿佛前一刻的恐怖情形只是幻觉一般。 那名鹰扬郎将刚刚在院子外站定,还没定下神来,就蓦地觉得自己的下颌一痛,嘴巴被突然捏开,然后一个圆形的东西被塞进了他的口中。几乎是同时,背后又挨了一巴掌,他只觉得喉头一动,不知什么东西已被他咽下肚去! “还不快——滚!”不知何时,清秀单薄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院门口。一声厉喝,宛如滔天海潮滚滚而来,那些羽林卫惊恐地手脚战栗,再不敢停留片刻,争先恐后的往各自的马背上爬去。那一个鹰扬郎将腿脚都软了,抓着马鞍爬了几次都没能爬上马背,几个已经上马的亲卫看不过,复又跳下马来,将他抬上马背,一去簇拥着,狼狈而去。 这春阳丹被她扔在空间里好久了,想不到今天居然用上了。哼,这也算是皇帝的御赐之物,倒也不算亏待了此人! 顾小小瞥了眼羽林卫踏起的滚滚尘埃,转回院中,伸手牵住桃花骢的马缰,就欲离开。 今日之事,虽不是因她而起,但她再留在此地,恐对这里更加不利。 “恩人!”一只老迈干瘦的手拉住了顾小小的缰绳,悉武的爷爷挡在了她的身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顾小小赶忙伸手搀扶,想不到悉武兄妹和他母亲也随在老人身后给她跪了下来。 “恩人,先是救了小孙一命,后又救了我们一家老小,这等大恩大德,小老儿无以为报。从今后,我窦家上下,包括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建德,世世代代都愿为奴,追随恩人。” “什,什么?”顾小小被雷的不轻。她不过是经过此地,不会这么巧合吧?“你的儿子叫啥?” “我儿命叫窦建德。乃此处里长。因帝东征,我儿随军押运粮草,为二百人长!”老人见顾小小一听儿子的名字脸色大变,心中也稍稍疑惑,难道这少年与自己的儿子有什么瓜葛?心中虽然疑惑,但老人还是将儿子的情况简要地说了出来。 “此地是彰南?”顾小小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 “正是,此地是贝州彰南窦家庄!” 轰!顾小小最后一丝侥幸被轰飞了。 好么,她先是拐带了刘黑闼,如今又救下了反王窦建德的家人……这算什么?还窦家世世代代为奴?那她算啥? 没精打采地坐在车厢里,身旁是窦建德的夫人、老爹和三个儿女。车辕上是窦家的老仆人窦全赶着车。马车晃晃悠悠地已经走了三天,顾小小还是有些郁闷。 这哪里是什么为奴啊,这简直是一堆包袱啊!她一个人愿意走就走,愿意停就停,还随时可以赖在空间里也不耽误走路的悠哉日子算是彻底没有了。 出了那种事,窦家老小在家里也呆不住了,又不知道窦建德的去向,干脆跟上她一起流浪! 可是,带着这反王的一家,顾小小简直不敢想,东都和大兴,她还回得去吗? 哎,不管了。不管窦建德是啥人,这一家子她看来暂时也无法丢掉了。再说,眼下窦建德也没自立为王。想必朝廷对他的家人也不会花费太大精力抓捕。 不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嘛,她也算是在军队了挂了号的,不如就将这一大家子带进队伍去。 顾小小转转眼珠子,看看窦建德的夫人,不算太美,但容貌清秀,个子也不矮,想必化妆成男人也勉强过得去。至于一老三小,就说是路上捡的吧。从孙思邈带着若儿一家进京来看,也是宽容之人,想必不会反对。 拿定了注意,顾小小指挥着没出过院门的窦全悄悄地改变了方向。两天后,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小镇。据离圣驾和东征军只有三十多里了。 当晚,窦家人吃了顾小小加了料的饭菜,都睡熟了。顾小小就把他们都挪进空间,骑上马,直奔军营。 第二天,当窦家人从营帐中醒来,还是吃了一惊。随后看到顾小小,听了她的解释,这才安定下来。并跟随在了苏烈的后勤营中。当然,窦夫人改了男子装扮。 刚刚安顿好这一家子,苏烈、罗成、尉迟恭、雄阔海等人就闻讯赶了过来。几人都聚在顾小小的营帐之中,听顾小小说被劫之后的事儿。 说到一半,帐外又走进来一人,顾小小等人抬头看去,竟然是几个月未见的李靖! 原来,李靖此次被杨广作为后勤人员带在军中,因为辽东打的顺利,这些后勤人员也未能上战场,一带战神离着战场咫尺之遥,却只能看着苏烈一帮小年轻建功立业。说起来很是滑稽。 见到好久不见的大哥,顾小小自是欣喜不已。李靖也问了顾小小被劫持的经历。说起来才知道,那日杨广起驾回程,这些将领都被召到御前伴驾。等到他们回来,才知道顾小小不见了,已经离开临渝关很远了。 顾小小看着众人的担忧和关切,心中的郁闷也好了许多。 “呵呵,我这么没事儿嘛!”顾小小笑嘻嘻地说着,看众人一副不认同的表情,想想自己若不是遇到窦建德家人一事,还不知游荡到哪里去呢,心下惭愧,换了一副轻松地表情,“我这么天纵奇才,卓绝不凡的人,那个老怪物能奈我何?” 李靖苦笑着摇摇头,“不然。那紫阳真人乃难得一见的世外高人,不但武功卓绝,而且为人亦正亦邪,行事极其古怪。贤弟还是多多提防的好!” 顾小小忙不迭的点头应承着。并一再说自己以后会小心。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久,就纷纷告辞离开。 苏烈看着离开的李靖、雄阔海和尉迟恭,再看看仍旧磨蹭的罗成,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转回头看着罗成道:“潇贤弟一路劳顿,想必也累了。罗将军,我们就不要再次打扰了。我那里御赐的好酒还有些,走,我们兄弟去喝上几杯!” 罗成看了看顾小小,又看着苏烈站在一旁,一脸殷切,摆明了他不走他也不走,也只好放下心中之事。与苏烈一起走出顾小小的帐篷。 顾小小呼一口气,俏悄无声息地钻进空间。 紫阳真人能把她从军营里带走一次,就能带走第二次。她还是防备的好。 帐外,两人一出门立刻黑了脸。 “御赐美酒我那里也有,就不去苏将军那里讨饶了。”罗成撂下一句,也不等苏烈回答,抬脚就走。 “这里可是我的营地,日后罗将军再入此地,还是让我知道的好!否则,被巡逻兵丁误会了,伤了和气就不好了……”苏烈扯着嘴角,对着罗成的背影,慢慢地送上一句话,很高兴地看到,罗成的脚步一顿,身侧的两拳紧握,却还是大步离开。 79、第八十章 地契 第八十章地契 因为临近东都,又打了胜仗,杨广一进东郡,就换了全副仪仗,銮仪均用国君的最高规制。 御驾由三十六匹健牛牵引,大如宫殿。每日御驾未行,随侍的官员就去打前站,安排御驾行辕。这样一来,御驾行动的速度很慢,一日不过二三十里行程。 顾小小跟在慢如蜗牛的队伍中,也逐渐了解到了那些羽林卫追捕叛匪的原因。 原来,刚离开涿郡不久,杨广的的御驾遇到了农民起义军的抢劫,趾高气扬根本没经历过战场的御林军被农民军冲散,虽然很快调集了御驾后的东征军护驾,杀了大部分流匪,但仍旧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这群乌合之众抢去天子御马四十二匹。事件之后,杨广严令追查,竟发现那些流匪与押运粮草的一些官员有牵连。抱着杀错一百不放过一个的态度,杨广下令诛杀所有有嫌疑的官兵。行动当晚,走漏了风声,逃走了十几名官兵,其中就有二百人长窦建德。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受这次流匪事件牵连的当然不仅仅是窦建德这些人。 是夜,帝御驾停驻于临清。 百官营帐围于御帐四周,随行的东征军和辎重后勤又渐次绕于外。 营地最外围,是包括军役、马匹的杂役营区。 普通骑兵的马为了战时便捷都是自行照料,但各级将军、官员的马匹就有专门饲喂的杂役。 军营中,将兵们都安营吃饭歇息了,杂役营中的马倌儿们却要牵着马匹遛马、饮水、饲喂、刷洗打理。 一名将官骑马奔进营地,飞身下马,将马缰扔进一个十六七岁的马倌儿手中,冷喝一声:“好好遛遛!用上好的草料喂上。” 少年似有不甘,行动稍稍慢了半拍,那将官手中的马鞭就抽了下来。 “小杂碎,还敢瞪老子!赶紧去遛马喂马,少了一根毛,老子剥了你的皮!” 说着,马鞭又要抽下,从旁边又冲出一个少年来,一伸手把那呆愣的少年拉开,身子一转生生地替他受了一鞭子。脸上的肌肉一哆嗦,转回身,却仍旧强扯出一张笑脸来,对那将官道:“将军,小的们一定会给您将马伺候好,您老尽管放心!” “哼,这还算句人话!”那将官朝空中甩了个鞭花,扭头大步入营去了。 在他身后,后来的少年用力扳着第一个少年的肩膀,沉声道:“二哥。此时不能冲动。” 被唤作二哥的少年怒冲冲瞪着自己的弟弟,恨声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任这些猪狗之辈欺辱不成?” “二哥,此事不止你我,还有父母家人啊!不忍不足以成大事啊!” “玄霸,你明明攻下乌骨城立了大功,为何非但无功反而成罪?”二哥李世民终于牵了马走出营外,想想几日前自己兄弟二人还是破虏功臣,没想到转眼间竟成了军奴马役。就连最低等的八品九品小吏也敢踩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李玄霸也牵了一匹马,慢慢遛着。听到二哥状似叹息的话,心中苦涩,“二哥……” “不论我李家如何努力拼杀,攻城略池,却抵不住几首童谣……” 李世民幽然叹息。两兄弟脸色都是一黯。 自从杨广登基,对父亲的就一味打压,父亲百般容忍,却仍旧因此次叛匪之事无端遭受牵连。不但父亲被囚,连他们兄弟也被贬到御马司成了马倌儿。 御驾走的再慢,也终于在九月初到了东都。 稍事停留之后,再次启程回京。于十月中回到大兴。 三次东征,终于战胜而归,不但收复了鸭绿水以东的疆土,还迫使高句丽上表永世臣服。隋炀帝归京之后,大肆庆祝。 苏烈夺辽东道行军总管,授征东侯。赏户两千,封银青光禄大夫。尉迟恭授四品虎贲郎将,归属左武卫。雄阔海授五品鹰扬郎将,归属右武卫。随后,又法外开恩,赦免李渊父子之罪,授李渊河源郡郡守。李世民、李玄霸授五品羽林卫鹰扬郎将。 随即,又在殿前车裂炮烙斛斯政。诛九族。以警世人。 苏烈、尉迟恭等人受封,顾小小并无异样,听到李渊被授河源郡郡守,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等从李靖等人口中得知,那河源郡竟然位于新疆和西藏交界,临党项时,简直惊得不知所以了。记得历史上这个时间,李渊被授的应该是太原郡郡守吧?咋被发配到河源去了?这,这三年后,李唐还能成事么? 至于罗成,不知怎么的,竟特别入了隋炀帝的眼,竟授了一个二品殿前侍卫,正三品郎将衔。还在含光门外的太平坊赐了府邸。荣光竟不在此次最大的功臣苏烈之下。 顾小小没敢回半亩园,悄没声息地来到城东南的曲江畔的曲池坊,置了一处小院子,住了下来。 这一次,顾小小购置的院子分左右两院。东院临曲江,面积稍大,有一座两层小楼,凭栏即刻眺望曲江风荷,顾小小留了自用。西园是一个二进院子,规制整齐,房舍也较多,就把窦家老小安置在那里。 房屋收拾妥当,入住当晚,苏烈、罗成、李靖一家、尉迟恭、雄阔海都不约而同地来到曲池坊,给顾小小暖居。 此时已至初冬,曲江风荷早已凋零,江畔的杨柳也落光了叶子,只剩下枯树枝桠。 顾小小见人多,就将小楼上的敞轩收拾出来,置了五六只银碳火盆,置了烧烤架,又置了一个大大的火锅,内置隔板,分放红白两汤。汤锅滚开,烤肉浓香,美酒芬馥,别人还未动,雄阔海禁不住已经嚷嚷开来。 “哎呀,半年多没吃到潇公子的手艺了,今儿个俺可要吃顿饱饭啦!” “你个夯货,那顿少吃来?四更爬起来,你都能吃掉一桶饭!”苏烈虚踢雄阔海一脚,笑骂着。众人哄然大笑。 顾小小笑着看向李靖,见他虽然也笑,却微微有点儿勉强,心中暗道,一代军神也无法摆脱名利束缚啊。 这一次东征,其他人多少都捞到了一些战功,就连李家兄弟虽然做了一个多月的马倌儿,但也总算授了四品将军。只有李靖未得寸功,至今还是个七品胥吏。相较之下,难免失落。 顾小小虽然知道他今后必定名利双收,但此时也无法多说。 那边罗成顺着大家笑闹,指着雄阔海道:“吃饭可以,但你既然来温居,可曾带了礼物?” 雄阔海微微一愣,挠挠头,从袖子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盒子来,灿笑着递给顾小小。顾小小笑着接了,正欲放到一边,罗成和苏烈咋呼着打开看看。看这粗人能得了什么精致物件。 顾小小打开一看,珠光宝韵,竟是一串东珠手钏!个个珠子光圆玉润,都有龙眼大小,竟是极品! 只是,顾小小看这这串珠子有些呆怔,她明明一直男装示人,这雄阔海却送她一串手钏……难道说,她的装扮就这么失败? “潇姑……潇公子,那个,俺就是觉得这个物件给你合适,没,没……”雄阔海窘的一张黑脸成了酱紫色,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众人也没想到雄阔海拿出这么一个物件来,也都呆愣住,倒是坐在顾小小身边的时儿,一手拿过那串手钏,笑眯眯地就往顾小小手腕上挂。 “潇姑姑,长得这么好看,带这个最好了。”说完还眼巴巴地看着顾小小道,“姑姑,你以后也穿娘亲那样的漂亮裙子好么?” 苏烈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换来顾小小一个大大的白眼儿之后,大家再也不硬憋着了,又是一阵大笑。 顾小小伸手捏了捏时儿的小脸蛋儿,笑嗔道,“小东西,你才多大点儿啊,知道什么叫好看呐?” “时儿不是小东西。时儿知道什么叫好看。”时儿脸颊吃痛,大眼睛泪汪汪地,却也不躲,小小声地辩解着,“姑姑和娘亲就都好看。” 回头,指指归座正端着茶碗遮掩窘态的雄阔海道:“他长得就不好看!” 噗!雄阔海正喝了一口茶,登时喷了出来。 轰!满堂大笑! 随后,众人各自送上自己的礼物。 苏烈是一件紫貂裘。尉迟恭是一把镔铁匕首。李靖是一套竹根套杯。红拂送上的是一件亲手刺绣缝制的女装。到了最后,众人看着一直未动的罗成。就见他从袖子里套出一直长方的精雕木盒,双手托着缓缓走过来,含笑递到顾小小面前。 “潇潇……” 顾小小微微觉得有些不对,竟不由地有些慌乱。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一双美眸之中的温柔,竟如长天秋水,绵绵深沉。 “潇潇……” 罗成再一次柔声呼唤,顾小小急忙错开自己的眼睛,接过那个盒子。却不敢打开,直接就要放到一边。 “潇潇,你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是啊,姑姑,打开看看是什么,是不是又是漂亮的珠串啊?”时儿小东西也在一边撺掇着。见顾小小不理,径自拿起盒子,啪地一声打开。 “咦,怎么是一张纸?”时儿诧异地拿出盒子中的纸张,慢慢打开,“地契……” 满座皆色变。 80、第八十一章 最爱 第八十一章最爱 “你……”苏烈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来。 罗成却似充耳不闻,只是对着愕然望过来的顾小小,柔声道:“潇潇,这是圣上赐给我……” 罗成的话未说完,悉文在门外禀报:“公子,门外来了几位小姐公子。”自从回了大兴,窦老爷子就要率全家过来伺候,被顾小小拒绝,又派两个孙子过来应对,顾小小见无法拒绝,也只得由着他了。 此时,顾小小倒是特别庆幸有这俩兄弟了。 问道:“可曾问得名姓?” 悉文也不过七八岁,听得顾小小一问,微微一愣,红了红脸,嗫嚅道:“好像姓李……” “哎呀,定是唐公府的。”顾小小脸上一喜,站起身,对罗成笑笑走下楼去。 在她身后,罗成一张俊脸白了又红,一转目光,恰对上苏烈幸灾乐祸的目光,两人同时一声冷哼,罗成不再理会,扯开一个微笑,对李靖和尉迟恭几人道:“几位哥哥,你们且坐,小弟去迎迎。” 说罢,斜睨苏烈一眼,昂然出门。 不多时,罗成伴着李世民、李玄霸、柴绍走上楼来。在他们身后,顾小小引着李秀明走进门来。 李世民、李玄霸等人与李靖、苏烈等人见过礼。互相寒暄着,悉文悉武快手快脚地加了案几、锦垫,各人再次分宾主入座。 汤滚肉香,加了调料腌制后的烤肉,也让人食指大动。最最令众人惊异的是一盘盘水灵灵的鲜菜,碧绿的黄瓜、菠菜、油菜、香菜,香浓的茄子,白玉般的莲藕……还有新鲜的海鲜河鲜,片好的鱼生,鲜虾,还有几种他们叫不上名字的贝类。 苏烈和罗成见多了顾小小的‘非凡’,也有了免疫力,见怪不怪了。其他人却是惊异不已。李秀明叽叽咯咯地低声问顾小小从何处买得这些稀罕东西。顾小小早已经打好了腹稿,只说是托人从温泉庄子上买了一点。听她这么一说,李秀明突然意识到,人家顾小小屋子里坐着的这几个,可都不是普通人物,也就不再追问。 众人吃的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李世民不动声色地看着顾小小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探寻和殷切。 火锅和烤肉的香味儿都会让人忘乎所以,待吃了个大半饱,众人才想起喝酒。 顾小小把早已经温好的梅酒拿出来,每人一壶,自斟自饮,倒也省了人伺候。 各人斟满自己面前的酒杯,说几句吉祥话,都仰头干了。一股温暖入喉之后,口中还预留着青梅的芳香。不由得连声叫好。 说说笑笑,一顿温居酒直吃了两个多时辰,李家兄妹和柴绍方才辞去。 送走了客人,顾小小转回房中,看看众人关切的神色,不由失笑。看来,他们比自己还担心。 “各位哥哥,红拂姐,其实我已经得了寒冰之水。但是,想起皇宫那日所见,就觉得心里恐惧,所以一直也没想到怎么向赵王交待。”顾小小说到最后,心中的隐忧也不再遮掩,明显地流露出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水眸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上去分外柔弱可怜。 “哎,有啥大不了地,要我说,妹子你为了这事儿都住到这里来了,那赵王也找不到你。你不用理会就是。”雄阔海第一个看不下去了,粗声大气地嚷嚷着。 苏烈、罗成这时倒是默契,同时给了他一对白眼儿。 尉迟恭沉吟不语。李靖也没有做声,他也不过是个七品胥吏,还是不受杨广待见的小吏,根本是不上劲儿。倒是红拂性子爽利,摇摇头道:“虽说妹子住到这边,但毕竟还是京城,我们也不可能与妹子断了联系,有心人很快就会察觉……” “那怎么办?难道让妹子一个人流落异乡么?”雄阔海焦躁地嚷嚷着,又喝了一杯酒。 “那倒不用。”红拂沉吟着摇摇头,随即目光溜过苏烈和罗成,道:“要不这样。苏、罗二位兄弟今后是能经常进宫的。听说赵王的性子最是宽厚温润,你们只要抽个空子,将此事告诉赵王,并把赵王引出来……有了赵王的庇护,顾妹子自然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嗯……只是,该如何才能将赵王引出宫来?”苏烈点点头,又随即发问。引赵王出宫他有的时注意,但总要与大家商议,特别是与顾小小商议好才是。再说,顾小小的性子他可是最了解的,最是有主义的一个人,别看她刚开一副可怜相,他却敢断定,小丫头心里定然已经想好了主意。 “不就是个小孩子嘛,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好吃好喝好玩儿的,也不外乎这几样嘛!”雄阔海大咧咧,瞥见众人鄙视的目光,就连正捧着一个大橘子吃的欢的时儿都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讪讪地闭了嘴,继续拿酒堵住自己的嘴。 “潇潇,你觉得我该如何说?”罗成就坐在顾小小旁边,干脆也不多言,只问顾小小他该如何做。言下之意很明了,这个传递消息的人,他最合适。也只有他合适。 “嗯……红拂姐说的对,雄大哥说的也很对。赵王性情温润宽厚,却也是个小孩子。”顾小小一句肯定的话说出来,红拂不过微微一笑,雄阔海却咧开了嘴,连连点头。 “上次见赵王,他说种花是为了奉给皇上和娘娘。我觉得咱们也不用其他的借口,就告诉他寒冰之水找到了。但因季节寒冷,这个时节培育花卉也有一定风险,让他暂时不要把此事告诉其他人,他若是想来看看,倒是可以。” “呵呵,妙啊。这样即使赵王出宫被皇上娘娘知道了,也是赵王自己的注意,也追究不到我们身上来。”苏烈这一次反应快,直接给予了肯定。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立时定了计划,随即,李靖、尉迟恭、红拂、苏烈、罗成这些人又细细地斟酌了细节,把每一步都斟酌敲定了。天色也已经黄昏。 众人纷纷告辞,顾小小也不远送,只拿出几篮子青菜,每人带了,各自回家不提。 第二日,顾小小派了窦全去唐国公府回拜,送上一小筐蔬菜和一盒金丝燕窝。回来说,唐公府的公子小姐颇为欢喜,还给了一贯钱的赏钱。 顾小小也不接窦全的钱,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十两沉的金子,递给窦全。让他去找几个人牙子,买几个丫头仆妇来。西院的窦夫人带着孩子还要浆洗缝补烧火做饭,实在太过劳累。她也不缺这几两银子,也不是那些极端人权主义者,这个时代不时兴雇佣保姆,再说,买来的人,手里握着生死大权,也好指使,免得像现代一样,小保姆一不高兴就炒主家的鱿鱼。她花得起钱,但受不了那麻烦。 再说,经过昨日待客,看着悉文悉武兄弟俩跑进跑出的,悉武才四五岁,端个碗都端不稳,她也实在不忍心。况且,据她观察,悉文很喜欢读书习字,这个年龄正好是学习的时候,她也不能就这么耽误了孩子。所以,她这边也要买个做饭的厨娘和一个打扫收拾的丫头。 窦全答应着,揣了金子去了。 房间里再没外人,顾小小就钻进空间中,逗弄逗弄那些黑啊丑啊,收拾收拾菜园,果园,顺手摘了些果子,坐在别墅的廊檐下,边看书边吃水果。 正逍遥间,听得门外悉武稚嫩的声音回报:“唐公府三公子来了。” 嗯?李玄霸,他来干什么? 顾小小从空间里闪出来,手里一个琉璃盘子,盘子里盛着几串紫的透亮绿的晶莹的葡萄。 李玄霸沿着楼梯走上暖阁,就见顾小小穿着一身乳白色的襦衫裤,套着一个淡青色的貂皮无袖坎肩,就像一株春日蓬勃的小树,含着微笑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让他心中一阵悸动,竟不自禁地面颊发热。 “冒昧造访,潇……公子莫怪!”李玄霸说完,暗暗忐忑。这句话竟不自禁地露出了几分亲昵,若是普通的大户闺秀,甚至有可能立时恼了。 “呵呵,三公子能来陋舍,实乃幸事,还说什么怪罪啊!”顾小小笑着让进李玄霸,招呼他在榻上坐了,将那一盘子葡萄放到案几上,笑道:“正巧,今儿刚得了几串葡萄,三公子且尝尝。” 说罢,自取了小泥炉和水壶茶具,逐一铺排开来,准备烧水沏茶。 李玄霸吃了几颗葡萄,很衷心地赞叹了几声。再看顾小小已经开始洗杯、温杯完毕,将茶叶用镊子放入壶中,正好那边泥炉上的水也初沸,于是沏茶、斟茶……一溜儿动作,让她做出来,并不是多么做作的表演,却宛如行云流水,虽然带着淡淡的慵懒意态,却优雅从容沉静,那份美好从骨子里透出来,让人无法抵御,见而忘神。 “三公子,请!”温软清脆的声音响起,把微微愣怔的李玄霸唤回神来。 他急忙接过茶杯,低头品茶来掩饰着自己一时的失态。喝罢茶,也没尝出茶水的滋味儿,只空乏地赞叹了几句,又愣住,心中百转千回,却不知从何开口。 顾小小默默地喝了茶,又给李玄霸和自己再斟满了杯。尖着指头拈了两粒葡萄,慢慢地吃了,李玄霸却仍旧微皱着眉头,不开口。 心里忍不住叹口气,终是微笑问:“这茶是我亲手炒制,三公子尝着可还能勉强入口?” “呃,呃……潇公子的茶自来都是好的,这一种汤清碧绿,回味清香,自然也是极好……”说到这里,却见顾小小忍不住噗嗤一笑,微微一愣,看顾小小笑着伸出一根食指,指着他的面前。 低头,莹润的白瓷素杯里哪里有什么汤清碧绿,分明是赤红如血…… 李玄霸登时窘住,涨红了脸,连道惭愧。 顾小小却不饶他,“是不是我这茶不合三公子口味?听三公子说汤清碧绿,回味清香,想必是喜欢绿茶了,那么,你喜欢哪一种?我这里有雨前龙井,洞庭碧绿春,还有午子仙毫、平水珠茶、上饶白眉……不知李三公子最爱哪一种?” 李玄霸脸色更红,却终于抬眼看向顾小小,张张嘴,“我,我……” 最爱的就在眼前,可是,想起此次前来的目的,竟瞬间浑身冰冷,再也说不出口。 81、第八十二章 不请自来 第八十二章不请自来 嗯?顾小小疑惑地看着窘迫不已的李玄霸,见他两道修眉紧锁,已经不再苍白的俊面紧绷着,目光闪烁着,不敢对上自己的眼睛,似是有什么极难以启口的事? 虽然与李玄霸接触不算太多,但顾小小却也了解一些此人的性格。若说起来,李氏四兄弟中,李建民英俊倜傥,一派大家公子哥儿的脾性,有些傲慢,心胸却不算太开阔。李世民更是一表人才,一双桃花电眼迷倒mm无数,而且四兄弟中,此人心机最为深沉,有时候,顾小小甚至觉得,他那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样子只是用来迷惑大家的表象。老四李元吉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儿,脾气暴躁,任性妄为,根本没法与他的三哥哥哥相比。 而作为老三的李玄霸,或许与他小时候的体弱多病有关,也或许是自小离家随师学艺过早地离开亲人家庭自立生活有关,这个人虽然没有李世民那么天性算计,性格却极为深沉稳重,仿佛发生什么事都能面不改色,不喜不悲。(丢马之事并不矛盾,一是那马儿与李玄霸感情极深,二是据紫阳真人说,当时李玄霸修炼紫阳神功恰巧到了瓶颈,正是极为危险的时候,才导致惊怒之下气血逆行。也就是常说的走火入魔。)不过,此人表现的倒不像李世民那么锋芒毕露,至于是隐藏太深或者真的不图名利,她暂时也看不清。或许,也与此时李家正是走背字儿的时候,家族前途黯淡,还没有那把明晃晃的椅子可争也有关。 结合李玄霸的性格,再看今日的失态,顾小小也暗自猜测,能让他如此窘迫之事,定非一般。 越是这样,顾小小反而越不着急了。她对李玄霸没有恶感,甚至在最初的愧疚之后,还隐隐有一点儿好感。但这种好感她并不太清楚是友情还是其他,还不到她关心人家隐私,或者替别人着急的份儿。况且,咋地顾小小也是生活在现代二十几年的人,自然懂的尊重别人的隐私。别说只是一点儿莫名的好感,即使是夫妻,也需要给对方留出一定的空间的。 李玄霸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掩住自己的窘迫,才注意到,对面的人儿平静如水,似乎完全没受他的影响,正拿了一本书,吃着葡萄。小巧秀丽的身子盘膝坐着,身侧靠着一个看上去很舒服的大迎枕,肌肤似雪,容颜如花,整个人却沉静如一弯秋水,慵懒中带着令人自然心安的气息。只是注视着她,就让他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顾小小抬起眼睑,清澈黑亮的水眸望过来,眉眼微微一弯,唇角一翘,露出一个淡淡地微笑。却没有追问,更没有幼稚的探听审视。这一瞬间,他的心跳一滞,随即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整个人也彻底甩掉的烦躁和不安,彻底分放松下来。 “其实,今日前来,玄霸实在有一事相求……”想求终身相伴!只是这话现在却不能说。李玄霸顺了顺眼,掩住心中的强烈的愿望,这才复抬起眼,道,“你送我的素心兰,因为我离家多时,家人照顾不得法,竟然枯死了一株,其他的几株情形也不好……我就想,能否请潇过府一趟?” “哦?”顾小小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书放下,“那株兰花啊……” 李玄霸心里想的当然不止是一盆兰花。 既然所图甚大,李玄霸对顾小小的反应自然关注,见她似有拒绝之意,即使平时沉稳如山,此时也不由地微微露出一丝紧张。正待想再说点儿什么恳请之词,却见顾小小展颜一笑,爽利道:“不过是一盆花儿,还值当的三公子如此?我去就是了。” “啊,那玄霸可就放心了。”李玄霸脸上一喜,竟有些按捺不住地冲动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可好?” “现在?”顾小小微微诧异,说实话,她刚才不是没看到李玄霸的挣扎和沉吟,她可不认为一盆花儿能让一贯沉稳如山的人有那么大反应。不过,此时听李玄霸如此迫切,她竟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太喜欢那盆花才导致刚才的失态? 就像约定好一般,顾小小这里稍稍一个迟疑,门外恰好传来窦全的声音:“公子!” 顾小小对李玄霸微微一笑,表示了一下歉意,转脸扬声道:“全叔,是人牙子找来了?” “是的,公子。老奴让她带了带了几个来,不知公子什么时候看看?”窦全是窦家的老人儿,对窦家忠心耿耿,自然对救了窦家老小性命的顾小小感佩不已。更何况,这位公子年纪虽小,但却行事稳重,尊老爱幼,对他这么个下人也总是格外尊敬,让他对顾小小的态度不自觉地从单纯的报恩,转化成了忠心的维护,还有一些老人对孩子特有的爱护。 顾小小听到窦全的话,回头看向李玄霸,歉然一笑,道:“三公子,你看?” 对面的人笑靥若花,眉眼淡然没有任何波澜。让李玄霸更为心折的同时,却也隐隐地感到一丝怅然。心里不自禁地想着,若是苏烈或者罗成在此,她定然不会如此客气。他真想告诉她,不必顾虑他,他可以等,不止是等她处理完买奴之事,还可以等她,不论何时何事。 这么想着,李玄霸脸上却丝毫不显,淡淡一笑,道:“既然潇今日有事,那玄霸就先行回去。扫庭以侯,如何?” “呵呵,扫庭不必,三公子记得备一壶上次过府喝过的琼浆即可。” 李玄霸笑着辞过,离开。 窦全则领着人牙子和十几个少女妇人进来。顾小小细细地逐一看了,也没问价格,挑了几个长相清秀,整洁干净的丫头、妇人留下,与那人牙子议定,试用一月,再定是否留用。 随后,打发了人牙子,顾小小对那些新买来的说了几句,就让窦全领下去,教教规矩,安排住房之类。她则换了一身绯色衣袍,整整头发,让悉文套了马车,向着李府而去。 十一月的大兴城已是一派冬景。树叶凋零已尽,只剩下空空的枝桠,在寒风中瑟瑟摇曳着。 顾小小身上裹着苏烈送的紫貂裘,坐在车厢里,倒也不冷,看看车辕上的悉文仅仅穿着一身绵衣,小小的身子冻得有些发抖,却仍旧挺直着腰板,不由轻叹。 随即,顾小小心中一动,这个时代棉花还没传入,更没有优质的长绒棉纺纱织布。若是她种出些棉花来,一是不太显眼,二来也算是为广大百姓造福。嗯,就这么办,抽空就去郊外选个地方,买上块土地,建个庄园。 知道自己即使开口,悉文也不会答应进车厢里来,顾小小也不浪费口舌,拿了一块毯子递出去,让悉文披在肩上。心里则在琢磨着,看来买了丫头,还得招几个家丁才行啊。 少顷,到达唐国公府,虽然李渊被发配到那个兔子不拉屎的河源郡任郡守,唐国公的封号却没有撤,这国公府也没搬迁。只是,看陈旧冷清的府门,倒是越发低调了。 门子上得了嘱咐,见到顾小小,一个急忙飞奔进去通秉,另一个直接引着悉文将马车赶进大门。 等顾小小在二进门下了马车,就见李玄霸已经赶过来,等在那里。初冬的清冷里,一身青衣的少年,如松如竹。 两个刚刚分别不过大半个时辰的人也没有多分寒暄,相视一笑,相伴着走进李府。 这一次,李玄霸没有带顾小小去那湖边的临碧轩,而是来到一个满植翠竹的院落。 时值初冬,郁郁丛竹虽然没有春夏的碧绿欲滴,却更显得苍翠清泠,别有一番清傲风骨。 还没到,远远地就看到院门处站着华服的青年男女。一见他们二人,一个红衣女子笑着迎上来,如花笑靥中带着丝丝英气,正是日后的平阳公主李秀明。 “呵呵,那日在潇公子处畅快淋漓,今日,来到我家,我们也要一醉方休啊。” “你这丫头,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也不怕把潇潇吓跑了?”紧跟在李秀明身后迎上来的风流公子,桃花眼眼波如电,竟是李世民。 “呃,”顾小小看看李玄霸,苦着脸道,“你们兄妹竟是要多欺少了,我还是赶紧跑路才好!” 一句话引得众人大笑。 这时,几人也走进竹园,院中,仍旧有竹丛,却不再如院外那般密集,只是在西厢窗下点缀几丛。反而,在院子中央,种着几株古梅,其中一棵早梅,竟已绽开点点花蕊,人已踏入院子,立刻就有暗香幽来,沁人心腑。 “妙啊,今日不为别的,只为这株梅花,也该喝上三杯了!”顾小小生性洒脱,身边不分男女又都是这个时代顶尖儿的人物,说话行止自然带了几分爽朗,一见这么漂亮的梅花,竟忍不住高声赞叹。 李秀明与李玄霸相视一眼,低笑不语。李世民则紧伴在顾小小身侧,听她赞叹,朗声笑道:“三弟就爱这些……潇潇若是喜欢,我去折几枝给你插瓶。” “别,别!”顾小小赶紧摆手,“寒梅清艳,爱的本就是他这种清傲之情,若是折下来,沾染了尘世浮华,那就无趣了。” 李世民面色一滞,随即笑着附和道:“是啊,还是潇潇说的对。我倒是落了俗套了。” “二公子不必过谦,我只是觉得花开一遭不已,不忍心折了它罢了,没什么雅俗之分。” 几人说笑着走进中厅,李秀明命人将轩窗撑起,房中加了几个火盆,即可临窗赏梅,又使人不觉寒冷,倒是清雅又有趣。 顾小小坐定,直接笑着对李玄霸开口道:“三公子,你还是先把那盆兰花拿上来我看看吧,不然,一会儿被你们兄妹灌醉了,我就看不得了。” 李玄霸笑着起身,走进内室中,片刻既捧出一只花盆,虽然盆中的兰花萎蔫,顾小小还是一眼看出,正是她送给李玄霸的素心兰。 李玄霸歉然地笑笑,将兰花放在顾小小面前的案几之上,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立在一旁。 曲江畔,顾小小的院子门口。罗成骑着马走到门首,门上守候的悉武一见是他,急忙上前迎着。 “你家公子呢?”罗成还未下马,就开口问道。 悉武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将顾小小被李家三公子请去医花之事说了。 罗成微微有些意外,正想着是不是进去等候,就听悉武又说:“公子临走嘱咐了,他会在李府宴饮,可能回来的晚些。” “这样啊。”罗成应着。正要转身离开,在他身后的马车中,突然传出一个青稚兴奋地声音:“那,我们就也去趟唐国公府吧!” 82、第八十三章 李世民的口味 第八十三章李世民的口味 把素心兰从花盆里起出来,看了看枯死的那一株,细心体察,居然能从花根和假鳞茎中察觉到丝丝微弱的生命,也不多言,只把它放在一边,随后自己带来的空间土掺和在盆土中,将剩下的几株兰花栽好,浇上一些带来的空间水,将剩下的水交给李玄霸。这才起身洗手整理,回头看见两个丫头正将案几上的土屑枯兰收拾了,急忙道:“那株枯兰不必扔掉,我带回去吧。” 李玄霸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什么也没问,朝那个丫头点点头,丫头小心地将枯兰拿出放在那里,躬身退下。 少顷,席前四碟干果四碟点心就送了上来。众人安坐,还未等坐在主位的李世民开口,李秀明拈了一块芙蓉糕无趣地道:“每日都是这些……唉,还是潇公子家里的东西好。不说鲜果,就是那日吃的锅子和烤肉,都那么好吃。” 听她这么一说,李家兄弟一脸尴尬,视线纷纷逃避开来。顾小小却是轻笑出声:“呵呵,大小姐如此夸奖,若是潇不做点儿啥简直都不好意思啦。” 说着,将身边一个盒子拿过来,放到相邻的李秀明的案几上。目光示意对方打开。 李秀明也不客气,揣着几分好奇,很快将那包袱打开,看到包袱中的东西,随即欢呼起来。 “二哥,三弟,潇公子竟然送来一套锅子……还有用料,呀,还有方子呢!”说着一样一样的将东西从盒子里拿出来亮了亮,也不等那兄弟俩反应过来,又迅速地将东西放进盒子中,拎起包袱向外就走,“你们且坐坐,我将这些送到厨下,今儿个,我们就吃这个。呵呵……”说到最后,人已在跑出了门外,只有一阵轻笑随风传了进来。 李世民和李玄霸互相看看,一起转向顾小小,三人相对失笑。却也不再谈论这个,转而谈起了这段时间皇帝广开国宴,招待周围诸国,大肆庆贺的事来。 三人都是去过辽东战场的,李世民和李玄霸也算是小有战功,谈起这些,不禁有些与有荣焉。只是,三人很有默契地只说此时的庆功,却没有人提东征的任何情节。 说了一会儿庆功,转而李世民道:“虽说此次征讨高句丽有所斩获,各地的叛贼却越来越多,每日听到各地的奏报,却不能……” 说到这里,李世民似乎突然醒悟自己说多了,抬眼正看到李秀明从门外急急火火地走进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妇人和一群丫头婆子。 顾小小的目光也随之转了过去,就见两个妇人装束的贵族女子,一个身穿大红绫缎袄裙,二十来岁年纪,身材微丰,容貌端丽雍容,另一个穿一件青色上襦,紫色织金撒花长裙,肩披大红色织金帔子,看起来年龄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身形还未完全成熟,略显有些单瘦,但高绾的云髻,庄重却不显过分的装饰,还有挺直的腰板,矜持内敛的微笑,都让她显得端庄得体,气质雍容。 这两人是谁? 顾小小这个疑问刚刚闪过,李秀明就拿着顾小小写的火锅方子走了过来。 “潇公子,你这方子中的辣椒是哪个?还有孜然又是哪个?” “三妹!”年龄稍长的妇人见到李秀明对一个少年如此不避嫌疑,不由皱眉低唤。转眼,见李世民、李玄霸已经起身,向她行礼道:“大嫂!” 大嫂?李建成的老婆? 顾小小瞥了李秀明一眼,这丫头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自己的失仪,掩嘴一笑,侧身,给顾小小和两位妇人介绍。 年长的妇人果然是李建成的妻子郑氏。而郑氏身后的年幼妇人竟然就是李世民的妻子,未来的长孙皇后。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英雄猛将顾小小见了不少,但史上留名的女子,她却见得不多。长孙无垢无疑又比红拂女、李秀明震撼得多!毕竟,人家将来可是一代明君李世民唯一的皇后,倍受李世民尊敬推崇,李世民登基前,为他在后宫周旋,赢得李渊和后宫嫔妃的支持;玄武门之变时,亲自鼓励将士;李世民登基后,一方面为他约束后宫,另一方面在日常中细语微言地劝谏李世民,后被李世民与魏征相提并论……可以说,历史上皇后很多,这位长孙皇后可谓最成功的一位,被后世皇帝作为皇后楷模。 这么一位传奇皇后站在自己面前,顾小小不由地多关注了些。眼前这位明明还是一位未长成的小萝莉,原来,李世民好这口啊! 那长孙无垢行罢礼,正与郑氏一起听李秀明介绍顾小小救治的那盆素心兰,见萎蔫多日的兰花果然恢复了些生机,连连称赞着,却意外地发现这位少年正恣意地打量着自己,心中微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却见李世民目光迷恋地定在顾小小身上,心中一凛,随即了然。脸上也瞬间换了一副清淡而优雅的微笑。 “夫君,二叔这里虽然雅致,若是吃着锅子,烟火缭乱的只怕熏坏了。”长孙无垢见自己的话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抿嘴微笑道,“依妾身愚见,不若挪到松园的敞轩之中,敞亮不说,那边儿好在透气,不至于让烟熏着。夫君意下如何?” 李世民闻言大喜,立刻着人安排。倒是郑氏和李秀明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长孙无垢,郑氏更是悄声道:“你这丫头,自己馋嘴儿,就能巴巴说出这么多理来。” 长孙无垢急忙悄然作礼,姑嫂三人笑笑不提。 不多时,顾小小就随着众人转移阵地,来到了松园。 与李玄霸竹园的雅致精巧不同,松园中处处大气庄重,装饰富贵却不乏典雅,又因有了女主人,四下里收拾的也比雪洞样的竹园舒适许多,让顾小小暗赞,这位贤后果然非同一般。 松园为二进院落,主房东侧,还有一爿轩阁与主务通过回廊相连。轩阁四边都是大窗,对着园子中的一片小水池和三面花园。此时初冬,园中百花凋零,但顾小小还是能够看出,园中的植株除了池中的残荷之外,竟全部是牡丹。她不由地想象着春日牡丹盛开,坐在敞轩之中,开窗赏花,那又该是怎样一副美景。 少顷,众人在敞轩中落座。轩中四角放了十几个大火铜盆,炭火旺盛,也让轩中暖如春日。 李世民自然地占了主座,郑氏、长孙氏和李秀明几位女子坐了一边,另一边,李世民将顾小小的坐席安置在自己身旁,接下来才是三弟李玄霸。 郑氏对这坐席尚未在意,长孙无垢看看满脸喜悦地看着顾小小脸色说话的丈夫,心中酸涩,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温柔端庄,指挥着仆从们安排席面,布置茶水糕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丈夫的样子。 李家的动作颇快,不多时就架起火锅,又在敞轩窗下的炭盆上支起了烤肉架。李秀明从顾小小这里问清了各种作料,吩咐下去,厨子们就将火锅的汤底和烤肉的调料弄了出来,看着火锅中一半浓白一半火红,就连顾小小也忍不住要赞叹了。 汤水滚动,各人将爱吃的菜料放进锅中。郑氏和长孙氏有些不得其法,李秀明自告奋勇地当起了老师,很快,俩人也可以熟练地涮肉涮菜了,一时之间,呼喇声,吸气声,赞叹声和嘻嘻哈哈的说笑取闹之声,就让这个火锅宴的气氛高涨起来。那些仆从看着平日行止有度的主子们,完全放下了食不言的气度,吃的如此畅快,惊异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同时,对那冒着浓香的锅子也垂涎不已。 吃了片刻,门外的仆从领着悉文和两个婆子走了进来。 众人放下筷子抬眼看去,就见两个婆子一人捧着一盆牡丹,寒冬时节,松园的牡丹凋零光秃,婆子手中捧着的牡丹,却枝繁叶茂,花开正好。 悉文指挥着两个婆子将牡丹放在敞轩之中,行礼退下。 顾小小微笑着起身,对李世民和长孙氏道:“今日来的匆忙,没想到能见到二位少夫人,潇家里也无长物,只在闲暇时种的几盆花草,拿两盆来给两位夫人凑个趣儿。东西粗陋,还望公子夫人不要嫌弃。” “哎呀,潇送的这般名品乃万金难求之物,我等欢喜不及,哪会嫌弃?”李世民满脸喜色,看看那两盆牡丹,更多的目光却注视在顾小小身上。长孙心中酸苦,暗恨恐怕这人送啥,自己的夫君也会欢喜不及! 但是,她脸上的神色也是惊喜,礼仪不失地道过谢,又亲自起身离席,凑到两盆异种牡丹前细细赏玩。郑氏看着有些诧异,却也没有流露出来,只不动声色地称谢。 有了如此漂亮的鲜花,算是有了美景,又有美食,众人也都是惯会凑趣的人,还有李府珍藏多年的美酒……美景、美食、美人、美酒,诸般齐备,酒宴的气氛自然热烈。 正吃喝谈笑,耳听得门外仆从回报:“御前侍卫罗成罗将军过府摆放!” 李世民和李玄霸微微诧异,稍稍收拾一下衣袍,迎了出去。 少顷,两人再次转回,竟引回来一大一小两位客人。稍大些的是十五六岁银袍少年,唇红齿白面若傅粉,正是罗成。只是,今日的俏罗成却不似往日那般倨傲洒脱,反而神情恭谨,行动也总是稍稍慢了身旁那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半步。李氏兄弟更是神色拘谨,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边,三个俊逸的翩翩佳公子,竟成了跟班儿。 众人的目光不由地看向居中,宛如众星捧出的月亮般的男童,就见这个男孩儿穿着一身火红的织金长袍,头戴金冠,腰系白玉碧玺腰带,腰带上佩着两块龙形玉珏,虽然年幼,气势却着实不低,一张小脸上虽然含着微微的笑意,周身的气度却让人不自禁地心生恭谨之意。 顾小小只瞥了一眼,就认出这个小孩子正是赵王杨杲。心下意外,却也并未觉得怎样。倒是郑氏、长孙氏、李秀明三位女子看着来了两个外姓男子,又见李氏兄弟那般恭敬形象,心中惊疑之下,也不得细问,只急急忙忙离席上前,恭身行礼。 83、第八十四章 过年 第八十四章过年 赵王杨杲的到来,颇让人感到意外。 顾小小的女子身份在圈子里基本算是半公开了,所以李家才让李秀明和两个少夫人同席宴饮。但杨杲和罗成就不同了,一来不算熟客,二来赵王年纪虽小,身份尊贵,这礼仪规矩就要庄重的多了。 三位女子不能再同席宴饮,还是长孙无垢心思灵活,这敞轩里面积也大,就在中间加了一道屏风,将男女两席分开。 杨杲表现的倒是很平和,虽然年龄小,行动举止却颇有些章法,与在席的几人相较,虽然不能比李家兄弟和罗成更成熟,但却丝毫不比顾小小差。席间的气氛随着众人的熟悉,倒是又活泛了些,却终归没有了初始的热烈。 火锅和烤肉的魅力所向披靡,杨杲也毫无意外地大赞好吃。只是,红汤他只尝了一口,辣的喝了好几杯茶,大呼过瘾之后,却不敢再碰了。 其实,这些人中,也只有李玄霸一直陪着顾小小在吃红汤,李秀明和罗成差不多,偶尔吃几口。李世民虽然比杨杲好一点儿,却也基本上算是不吃了。李家两个少夫人就和杨杲一样,浅尝即止了。 吃着喝着,一个时辰后,宴饮终于接近尾声了。应杨杲的要求,他们又回到竹园看了那盆素心兰。前后不过两个时辰,先前还萎蔫的兰花已经完全恢复了生机,郁郁葱葱的,一片生机盎然。 终于要离开唐国公府了,郑氏和长孙无垢都没有送出来,只是等顾小小出门上车时,一名仆从很从容地递上来一个盒子。恭声说,那盒子是二少夫人回赠的礼物。 由于罗成要送杨杲回宫,李玄霸顺理成章地送顾小小回去。 顾小小乘车,李玄霸骑马,车里车外,两人也没说什么。直到回到曲江畔,顾小小从车上下来,见李玄霸站在车下,正含笑向她伸出手来。 顾小小微微一愣,随即将手交到了他的掌心,任他扶着跳下马车。随即弯弯眼角:“谢谢你送我回来。” 李玄霸笑笑,微微顺了顺眼睛,随即抬眼望着顾小小道:“今日邀你过府,也没想到大嫂二嫂她们……” “嗯,没关系的。我觉得二位少夫人都很好。”顾小小微微一笑,转身从车厢里拿下长孙无垢回的礼物,当着李玄霸的面儿打开盒子,看着里面全套的赤金头面首饰,首饰中最华贵的是一只金凤,五尾金凤。她记得长孙无垢头上也戴了一只,不过是六尾。 低低一笑,抬眸道:“只是,这么重的回礼,潇实在是承受不起……” 说着,顾小小将盒子放进李玄霸的怀里,“请帮我将这个还给二少夫人。” 李玄霸看了看盒子中东西,脸上发烧,俊面染晕。凤为神鸟,九尾至尊。却只有皇后一人能用。其次是后宫贵妃、妃,能戴八尾金凤。七尾金凤乃三品以上夫人之物。普通官吏的正妻则准戴六尾金凤。五尾是富商的妻子,或者官吏的妾室规制。一般都是男方向女方下聘时才用,一般不做礼节往来的礼物。 没想到,长孙无垢竟直接送了顾小小一套五尾金凤,言下之意,竟是替李世民下聘了? 说起来,顾小小这个无依无靠的身份,嫁给李世民做妾也不算辱没了她。长孙无垢这么做,若是李世民知道,只有夸赞她大度不妒,善解人意。但对顾小小来说,这却无异于最大的侮辱。 李玄霸催马回转,一路上都忍不住心中思绪翻滚。这个结果,是他设想多时的,也是他乐意看到的。但当顾小小将这个首饰盒子递给他时,那张含着微笑的脸上的决绝和隐忍的怒意,却让他心痛,心惊! 自从看到盒子里的金凤,他就很想向顾小小解释一番,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整个心宛如油泼火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小小转身,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内。那一刹那,他有一种错觉,这一辈子,他都要失去拥有她的资格了。 这里李玄霸百般煎熬,人家顾小小压根儿不知道。 原因很简单,顾小小同学根本不知道金凤的含义。她只是凭直觉认为长孙无垢送来的这套东西烧手,于是就很干脆地还了回去。若是让她知道,这其中有那么多算计试探,她恐怕也就没有这么悠然了。 顾小小悠哉悠哉地过着日子,苏烈、罗成等人因为年关隋炀帝大宴四方,都挺忙,来的不多,倒是李靖日子过的悠闲,红拂忙着杂货店的生意没空来,他就领着时儿过来。 此时,顾小小已经找好了看门和护院的人。这一次没用她买卖人口,而是从苏烈和罗成的东征军里的伤员里挑了十几个忠诚又有些武艺的人。这些人身上都有了伤,再不适合当兵,当初治伤,与顾小小也熟悉,倒是让顾小小捡了个便宜。 这样子,悉文悉武也就闲散下来,倒是成了时儿的玩伴儿。看着三个玩的欢实的孩子,顾小小也很开心。但转念想想,过了年,是不是考虑给三个孩子找个老师? 空闲时间一大把,顾小小呆了两天就呆不住了。找了一个叫赵海的家丁,赶了马车直接出了城。 赵海赶着马车,在空旷荒凉的城外野地里乱晃,心里很纳闷儿,不知道自家这位小公子怎么突然有了雅兴大冬天的出来郊游。这光秃秃的荒草衰杨的有啥好看的啊,关键是进了腊月后,这天儿太冷了。若不是主子给买了一身羊皮袄裤,估计早就坚持不住了。 不过,心里纳闷儿归纳闷儿,赵海却一句抱怨也没有。像他这种伤病,搁着别处,或许只能讨饭为生了,哪里能有在这里不但吃饱穿暖,还有钱拿。前些日子,一起来的钱顺儿看中了一个姑娘,主子还说过了年就去提亲,做主给他娶回来当老婆呢! 顾小小这一逛还好像逛上瘾了。日日吃罢早饭就出城。不到日落不回来。 就这样,一直到腊月二十一,顾小小和赵海刚过中午就回来了。看两人都是满脸喜色,钱顺儿他们不敢去问顾小小,就扯着赵海打听。没想到,一打听之下,众人也是大喜,感情这些天小公子出城不是闲来无聊,人家去转悠着看地买地去了。这不,今天总算是确定了,刚才出去已经到新丰县衙办了手续,竟是买了骊山东面近五十顷地。主子还说了,过完年就去建庄子。 更令赵海钱顺儿一伙人感动的是,主子其实也很看好灞上的一片地,但只因为骊山那块地上有好几口温泉,主子说长泡温泉对有旧伤的人大有好处,这才决定把庄子建在骊山。 听听,买地置业还顾念着他们这些伤兵,这样的主子打着灯笼也没地儿找哇! 顾小小并不知道钱顺儿赵海这些人对她更是死心塌地,地也买了,眼瞅着过年了,也就兴致勃勃地准备起年货来。 家中的人都要做新衣,房屋要打扫,朋友不多,却也要人情往来。 其他的人都好说,顾小小一不缺钱而不缺东西,礼物也好准备。只是想到唐国公府,她一时愣住了。 从那日去唐国公府宴饮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这些日子她忙忙碌碌地找地买地,也没有想到,此时才发现,原来隔三岔五都要来的李玄霸竟将近一月没露面了。这让她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了。 不过,这个疑问也只是一转念,很快,顾小小就准备了一份不算寒伧的礼物,派悉文送去。 很快到了除夕,家里的吃食有了厨娘,打扫卫生也有丫头,顾小小也闲不住,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美味。 很快,就在花厅里摆了一大桌子。顾小小默立在桌子前,在心里祝福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身体健康。虽然来到此地已近两年,但值此佳节,她还是倍感孤独和思念。不知不觉地,对着一大桌子菜,她竟流下泪来。 “姑姑!”一声清脆的呼喊传来,时儿小正太笑嘻嘻地奔进来,直接扑进顾小小的怀里。 “呀,姑姑,你怎么了?”很快,时儿就发现了顾小小的异样,惊讶的询问,引来了李靖和红拂的注意。 顾小小赶紧擦擦眼,抬头对上红拂关切的目光,笑笑道:“没啥,只是想起永不得见的父母了。” 李靖和红拂只当小小父母离世,只能相顾默然。倒是顾小小已经丢下了满心的伤感,笑嘻嘻地打起精神招呼起大家来。 不多时,苏烈、雄阔海、尉迟恭,还有窦家一家子都赶了过来。只有罗成因为是御前侍卫,今晚当值,无法过来一起过年。 十几口人热热闹闹地围拢在一起,房间里燃着银碳,温暖如春,美酒配上佳肴,又有这么多情趣相投,真诚交心的朋友,顾小小完全放下了思乡的愁绪,又是猜谜,又是投壶,为了照顾小孩子,还来了一通击鼓传花。没有春节联欢晚会的春节,竟也热闹非凡,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地,输了错了也心甘情愿地喝酒,那酒就像不醉人似的,一坛子一坛子流水价喝下去,最后,这许多人,竟从除夕的酉时,一直喝到了大年初一的丑时。一个个东倒西歪,醉态熏然。 84、第八十五章 要命QJ 第八十五章要命qj 顾小小喝的也有点儿高,雄阔海已经喝得不醒人事了。苏烈、尉迟恭虽然也喝得不少,但总算还有最后一丝清明,驾着一滩烂泥的雄阔海回苏烈家了。窦家老小回了西院。李靖怕夜里回家时儿身体受不了,就接受了顾小小的挽留,去了客房。 偌大的房子,很快就剩下顾小小一个,她慢慢地走上二楼,来到敞轩里,凭栏眺望着曲江,封冻的江面在暗夜里泛着一层朦胧的银光。深夜的寒风冰冷冷的吹过来,脸上一片冰凉。 曾经嫌爷爷老古板,嫌爸爸不够贴心,嫌妈妈唠叨……可是,到了再也见不到他们的时候,她才知道,那都是亲人对她的关心。温暖厚重的,再也无处可寻。 不知怎么的,她的手里又多了一只酒坛,而且是用葡萄酿制的陈酿。空间里的时间无法计算,若是较真,只怕比百年陈酿的味道还要好。 “爷爷,爸爸,这酒可是我亲手酿制的,比啥米拉菲好多了。你们都来尝尝,多喝些哈,咱不差酒!” 一个个酒坛被拿出来,在栏杆边一字儿排开,排出很长很长。 暗红色的酒液入口,厚重柔滑的仿佛最上乘的丝绸,香气纯厚的更是绵延悠长。 顾小小喃喃地对着夜空自语:“爷爷,你知道么,我拜了药王孙思邈为师呢,呵呵,你是不是很惊讶啊……爷爷,我真想你啊……妈妈,我现在很乖,很淑女,不再那么野蛮了……爸爸,我买了好五十顷土地,还有三座山头,呵呵,你没想到吧,你女儿也是个地主了……” 不知不觉地,她手中的一坛酒喝光了,她就又随手从空间里取出一坛,继续嘟哝着喝酒…… “唉……”一声轻轻地叹息,仿佛就在耳边。 顾小小努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就见一个青色的挺拔身影站在身前。 “咦,你,你不是李玄霸吗?你来干什么?” 顾小小咧咧嘴,脸上还挂着泪水,黯淡的夜幕下,仍旧含着一包泪水的眼睛格外黑亮晶莹。瓷白如玉的肌肤,在暗夜中似乎泛着淡淡的莹润珠光,那脸颊上挂着的一滴水珠,让人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怜惜,忍不住地想要将这个躲起来偷偷哭泣的人儿搂在怀里,从此爱护她、宠溺她、为她遮风挡雨,再也不让她一个人偷偷流泪。 “咦,你什么时候来的啊?”顾小小咧着嘴眯着眼笑得没心没肺,李玄霸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人家却自动自发地将这个问题忽略过去了。随手一掏,又拿过一坛酒来,高高举起道:“他们都喝醉了,你怎么还能不醉,来,来,来,我们重新喝过……”说完,手劲儿一松,酒坛直落下来。 幸亏李玄霸手疾,一把捞起酒坛,看看顾小小醉眼迷离,挂着泪却仍旧对人强展欢颜的样儿,心中揪疼。 罢!罢!!罢!!! 不过是喝酒,依了她又如何? 伸手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立刻从酒坛中涌出,随着寒风四溢开来。让极少贪杯的李玄霸也霎时平添万丈豪情。 李玄霸赞叹一声,一手高举酒坛,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抬手擦去嘴角溢出的酒液,呵呵一笑,“好酒!” “嘁,当然,也不看是谁酿的酒,这可是我在……”顾小小舌头有些僵直,说话都不清楚了,李玄霸努力侧耳倾听,也没听清她后半句说的什么,正在揣摩着,就见顾小小也一举手中的酒坛,无声一笑道:“新年快乐!干杯!” 说完,两个酒坛一碰,双手抱着酒坛仰头又喝。 李玄霸见她如此,开始还有些担心。阻拦不及,两只瓷白玉润的小手捧着黑瓷坛子高高举起,坛口并没有靠到嘴边,就倾斜下来,李玄霸正要去扶,却见从酒坛中蓦地涌出一股酒液,如飞瀑,似赤练,哗哗流入顾小小口中,竟一滴也溅不到别处。 呆愣愣地,看着顾小小一口气喝了十来口,这才将酒坛放下,扬声大笑道:“哈哈,痛快!” 再看她黛眉如虹,墨发飞扬,两眸晶亮璀璨如星子,玉白的脸颊上染一片淡霞。明明她的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这一刻,她的身上却看不到丝毫的颓唐和哀怨。周身上下,飞扬蓬勃的活力和生机,最是动人处,不自觉地将人深深吸引,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再靠近,甘愿沉溺,再也不可自拔。 李玄霸竟一时看得痴了。 眸光流转,眼波如丝,魅惑入骨。 “你,怎么不喝?”明明是质问,被她软软地说出来,竟仿佛撒娇。 李玄霸心中一颤,再也不愿意想什么礼教束缚,行止规矩。无声一笑,举坛就喝。只见酒液汩汩流下,李玄霸欣长的颈项上喉结上下连连滚动,几乎听不到吞咽的声音,只看到一滴深红,从他的嘴角蜿蜒而下,沿着他的下颌、脖颈,一直向下,最终落入衣领,在洁白的衣领边缘晕染开来…… “呵……”好性感! 顾小小眯着眼睛看得有些直眼。她轻轻地吞了口口水,大脑中有一种冲动,似乎想要冲上去,重复一遍那滴红色液体的旅程…… “呵呵!果然好酒。畅快!”迷迷糊糊的脑子,听得李玄霸终于放下酒坛,赞叹不已。 “酒,我有的是,你今日既然敢来,可要不醉不归……”顾小小笑嘻嘻地捧起一只酒坛扔过去,李玄霸笑着接了。 “好,你说什么都好!” 顾小小也不过是喝一口,李玄霸竟似真的酒鬼一般,一坛一坛地喝下去,最后,连顾小小也不记得两人喝了多少。 噼啪!噼啪! 睡得正香呢,谁这么不知趣制造这种噪音。难道是隔壁的人家做装修? “唔……”顾小小如一只冬眠的虫子蠕动了一下,极不情愿张开眼,只在大脑中迷迷糊糊地琢磨,这声音不是电钻,不是锯子,……嗯,也不像大锤啊?什么啊? 万分不情愿地张开眼睛,顾小小满脸浓浓的睡意,头重的仿佛裹了几十斤浆糊,混混沌沌地。张开眼,淡青色绣着一朵朵白色雏菊的落地帷帐让她微微一怔,“我这是在哪里?”一句话差一点脱口而出,随即,大脑中一道亮光闪过,什么装修,什么电锯电钻,自己早已经身在隋朝! 自己置身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她自己的房间。 紧绷的身体瞬时放松下来,顾小小叹息一声,再次躺倒。 “哎哟……”一声痛呼,从身下发出。 顾小小的身体再次紧绷,晕晕乎乎的脑袋也瞬间清醒过来。 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而且,这个男人貌似还在她的床上? 顾小小微微一愣,霎时就像被火燎了尾巴的猫儿,倏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由于动作太大,被子滑落,肩膀微微一凉,她心中一惊——自己似乎没穿衣服? 呃,她是不习惯穿着这个时代的内衣——所谓的中衣,那种长衣长裤睡觉,但,但,谁来告诉她,她什么时候于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还脱的光溜溜? 仓皇间,顾小小随手捞起被子将自己裹起来。镇定了镇定情绪,这才回头看去…… 就见她的身后,一个人俯在床上,半截身子因为她的动作暴露在了被子之外,这个人倒是穿着衣服,只是拉扯间,衣领滑开,露出半个肩膀和一截后背。长长地黑发披散开来,映衬着他脊背的皮肤细腻如玉。若不是那展示着男性力量的肌肉,她简直要误以为躺在这里的是某一个女子的玉体。 哼!顾小小心中怒火沸腾,但她却只能暂时隐忍着,用被子裹着身子,伸手从空间里拿出一套衣裤穿好……呼呼,还好,身上并未全裸,她的小可爱和中裤都穿在身上。 摆脱了暂时的困境,顾小小立刻跳到地上,将碍事的床幔撩起,顺手拿过一把匕首,一脚踏到床上,匕首的锋刃逼在那人的颈侧…… “滚起来!” “小小……”一声惊异的声音,蓦地从背后响起。 顾小小身体一僵,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她的房间里居然还有一个男人,听那声音,虽然有些嘶哑,却还是能够听出,是她昨晚似醉似醒的时候,飚酒的对象——李玄霸! 刚才,她惊觉床上有人之时,大脑里已经快速回忆过,只记得昨晚似乎与李玄霸拼酒来着,拼着拼着,后来就失去了意识。她虽然没有敢承认,但心里还是以为床上的人是李玄霸。但此时,李玄霸准确地在身后的房间里发出声音,那床上这个人,又能是谁? 更让人难堪的是,居然让李玄霸看到自己的床上还躺着另外一个男人……即使,她对李玄霸没有什么心思,这种情形也足以让人羞愤欲死了! 奶奶个攥儿的,这是走的哪辈子的狗屎桃花运啊?没有奸情则已,一有惊人啊!居然当着另一个人的面儿,与男人同床共枕…… 新年新气象,就是这个?这简直是要人老命啊! 85、第八十六章 有惊无险 第八十六章有惊无险 “小小……”李玄霸离得有些远,而且昨晚的宿醉让他还有些头晕,视线并不是那么清楚,只是看着顾小小的背影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出于担心,他又往近前走过来,并轻声地再次呼唤。 经过昨晚,他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孩子。并且也自以为,这个女孩子之所以邀他共同夜饮,还对他说自己的名字其实是大小的小:顾小小……是对他的一种含蓄的告白……特别是,他很清楚对方并不是轻浮随意的女子,更不是一个随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和眼泪的女子。 “别过来!”顾小小下意识地大喊。声音因为紧张都显得有些异常的尖利。 “好,好,我不过去……”李玄霸呐呐地答应着,止住了脚步。只是却丝毫没有离开或者转开目光的打算。甚至,他察觉到异样的同时,就已经调集体内的真气,随时准备出手,将顾小小救下来。 唉,这孩子还以为顾小小面临了什么危险了呢! “可是,小小你……” 李玄霸关切的话还未说完,床上俯卧的人终于稍稍动了……一下手臂,似乎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很巧妙地将脖颈上的匕首让开,然后很无辜地抬起了头。 黑发柔顺地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但顾小小还是在他抬起头的第一时间,认出了这张脸——面若傅粉,唇红齿白……哦,买糕的,怎么会是他?罗成! 罗成抬起眼,就看到顾小小瞪着眼睛,微张着嘴,满脸震惊地瞪着他!他似乎有那么片刻的怔忡,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一脸欣喜,又带着关切道:“潇潇,你好些了么?是否还觉得不适?” 呃…… 什么好些了?什么不适?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小小暗暗哀嚎着,脸上的戒备和心中的盛怒,却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下来。 她的记忆中只有和李玄霸喝酒的情景还算清晰,接下来,恍恍惚惚地,实在是分不出梦境还是现实了。 不过,顾小小觉得自己毕竟没有彻底坦呈,搁在现代也不算啥事儿。搁在这个时代……不管了,她心里认定无事就好!挥去心中异样的感受,顾小小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暴躁烦闷羞窘,努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有人却并不想让她这么轻松地过关。 见顾小小脸色瞬间数变,罗成很自觉地忽视掉顾小小手中的匕首,径直起身,靠过来关切道:“潇潇,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些不适?” 说着,竟一手握住顾小小拿着匕首的手,想要将她手中的匕首拿下来,一边道:“你受不住就不要逞强嘛,你看看,昨晚还要咬牙坚持,看看今日还不是自己难受?” 感到罗成说这话,一只手臂伸过来,揽住了自己的腰。顾小小蓦地一个闪身,从床边移到房间中央,咬着牙,命令自己冷静了再冷静,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克制住汹汹的怒火。抬眼冷冷地瞥了罗成一眼,转身对着李玄霸微微一礼。 “三公子,今日新年,小小还要去拜见师尊,就不多留公子了。改日,我再备酒,与三公子畅饮!” 李玄霸脸色镇静,也不看还站在床边的罗成,向顾小小揖手一礼,翩然离去。 看着顾小小站在门首,目送着李玄霸,直到那抹青色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影壁之外,仍旧没有回头。罗成心里酸酸的,有些受不住了。 “潇潇……” “罗公子,你也请便吧!”顾小小冷淡地打断了罗成的话,连头也没回,直接下了逐客令。 “呃,潇潇,你听我说……”罗成一脸懊恼,因为急躁语速也不禁加快了些。 但是,顾小小的态度却丝毫没有缓和,“罗公子,今日之事,不论孰是孰非,都恳请罗公子不必再提了。我确实有事外出,不留公子了,公子请便吧!” 自从认识顾小小以来,罗成哪里受过这种对待?更何况,在罗成心中,顾小小早已经被他认定为自己的人了,又怎么肯顺着她就此罢手? 人家顾小小同学说的虽然是今日之事不必再提,但是,若是就此放弃,只怕不但是今日事,只怕往日的情分也都被一笔勾销了呢! “潇潇,”罗成不退反进,身影一闪来到顾小小身前,伸手握住了顾小小的双肩。 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固定住,迫于压力,顾小小不得不抬眼对上罗成的眼睛。平日洒脱爽朗的俊脸,带着焦躁和微微的薄怒,幽黑的眸子,深如潭水,严肃的表情,足以让人记起因俊美的容颜忽略掉的张扬傲然的个性。 “潇潇,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完好么?” 罗成压抑着自己心头的薄怒,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但是,即使如此,他的话听在顾小小耳中,还是带着浓重的压迫。让她禁不住微微地皱起眉,垂下了眼睛,却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绝情之语暂时咽了下去。 见顾小小没有反对,罗成心情稍稍平和了一些。整了整思绪,开口道:“因昨夜我值夜未能前来陪你度除夕,今早寅时一换值,我就从皇宫赶了过来。原本想来看看你,哪怕不能陪你过年,就当第一个来给你拜年的也好……只是,我来到之时,你已经喝醉。正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流泪。” “你知道么?听你唤着‘爷爷、爸爸、妈妈’哭泣,我多么心疼么?我忍不住走到你近前,为你擦去眼泪,想要让你不再那么伤心。你却还是伏在我的怀里哭……哭了好久,后来,你似乎伤了酒,难受的把自己的衣服都扯了,我拦也拦不住……好歹,你后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我值夜之后,也困了,竟不知怎的,也在你的床上睡了过去……” “潇潇,我知道我不应该如此莽撞,我错了。你生气就打我、骂我,千万别再自己偷偷地哭了。我,我心疼的受不住。” 听着罗成的话,顾小小脑海中模糊朦胧的片段也终于连贯起来。她暗暗懊恼,奶奶个攥儿的,什么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她顾小小就是活生生的写照哇! 想家思乡也罢,寂寞孤独也好,她喝那么多酒干嘛啊?喝酒就喝酒吧,喝醉了还招惹出这么多麻烦! 懊恼归懊恼,顾小小同学的神经还是无比强壮伟大的。 听罗成终于说完,陷入了沉默。顾小小终于抬起头,对上罗成带着焦躁和懊悔的视线,也算是正视自己吧! 奶奶个攥儿的,即使不是男子汉,事情既然做出来了,也不能怯懦地装鸵鸟。敢做就要敢当嘛! “罗成,昨晚的事儿,我该谢谢你。”罗成闻言,心中一喜,脸上的笑容还没展开,就听顾小小又道,“但是,这件事也就到此了。今后都不要再提。你若还当我是朋友,这里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但是,其他的,请你不要多想。”我顾小小再不怎么样,还不至于借着这么点儿子破事,哭着喊着要求你负责!当然,后边这句话,顾小小没有说出来。 罗成的嘴角刚刚挑起,闻言再次凝固住。他凝视着顾小小好久,久的顾小小都怀疑他是不是要在自己脸上看出一朵花来。正别扭着打算是不是借助空间摆脱掉他的控制呢,就听头顶出来一声轻笑。 抬眼,却正好看到罗成笑着叹息一声,一边松开她的肩膀,一边道:“小小,我说过等你的!”说完,伸出手,捏捏顾小小的鼻子,转身,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晃晃肩膀,很欠扁地歪着头,挑眉道:“昨夜之事不说就不说。但是,你也看看,我这衣服上被你抹得鼻涕眼泪的,哪里还能穿出去?你总不至于忍心让我这副模样出门吧?” 看他这副模样,顾小小恨不得上前将那张漂亮的俊脸打成猪头。权衡一下自己与对方武力值的差距,还是不得不收敛了心中狂扁一顿的念头,翻个白眼,撇撇嘴。自行走到衣橱前,借机从空间里取出一套银色的衣袍——这还是,两人相伴去辽东之时,顾小小买给罗成的呢。当时买了好几套,有两套没有穿的衣服,就一直放在顾小小的空间里,这一次倒正好拿出来救个急。 罗成一脸得意地笑着,接了衣服,走进屏风后边换了。出来,顾小小已经去饭厅用饭了。他也不拘谨,自动自发地走到饭厅,李靖一家和顾小小已经坐好,正在有说有笑地用早饭。罗成不等人招呼,熟稔地走过去,自行坐了,加入进了用餐的行列。 吃罢饭,李靖一家吃罢早饭辞去。罗成也随即被顾小小打发走了。 随即,顾小小就去给孙思邈拜年。当晚,就留在那边,与孙思邈和茹儿一家,吃了一顿团圆饭。 初二,拜望岳父母、出嫁女儿走娘家的日子。顾小小无所事事,打听着西市中新年会有许多花活儿,类似于后来的庙会,收拾收拾,叫了李靖一家,又带上悉文悉武,直奔西市。 86、第八十七章 出游遇祸 第八十七章出游遇祸 西市,隋朝称为利人市。位于大兴城东西大街西端,从皇宫出朱雀门,西行经过善和、太平、延寿三个坊市即到,因此处周边居住的多为平民百姓,这里更多的聚集了许多杂耍、勾栏酒店瓦肆之类,一进利人市,周边的店铺罗列,牌匾、布幌飘摇,加上各式各样的流动小摊儿,卖小吃的,卖小玩意儿的,耍猴儿的,耍把式卖艺的,唱曲儿的,乃至修面梳头的,那简直是五花八门,繁不胜数。 红拂开的张记杂货铺就在这里,距离顾小小原来住的半亩园也不过一个坊市。所以,顾小小对西市简直了如指掌,几乎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家糕饼铺的糕点好吃,还有那个李家羊肉汤口味地道。 适逢新年,坊市中更是人流如潮,但走了不远,顾小小就发现,坊市的一些角落流浪乞讨的人比去东征前多了不少。 她转眼看向李靖,见他的目光也在打量那些流浪者,紧缩的眉头表明了他也想到了这些流浪者出现的原因。东征虽然号称大捷,但这个改变,显然没能改变隋朝灭亡的趋势。隋炀帝简直被此次大胜冲昏了头脑。年前,宫里传出风声,说皇帝梦到一个仙子,自称扬州的琼花仙子,天姿国色,绝世倾城,隋炀帝一梦之后如中了心魔一般怀念不已。据说,年后就要广征徭役打造龙船,皇帝要巡幸扬州,寻找他梦中的琼花仙子。 上行下效,顾小小不用去看就能想到,下边的地方官员们会借着皇帝这个幌子,怎样的趁机捞财,鱼肉乡民。唉,可怜那些平民百姓,要求真的很低,只要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能够凭借力气一家人吃饱穿暖,他们就会觉得很幸福。但值此乱世,这最基本的生存权利,对他们来说都是奢望。 失了最基本的生存条件,温饱无望的百姓,又怎么会不反?大隋江山倾覆,已是指日可见了。 悉文悉武虽说来到大兴已经两个多月,但平日里窦家行事低调,极少出门,这兄弟俩也很少上街,更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热闹的坊市。时儿这时就成了小向导了,很得意地领着窦家俩兄弟,告诉他们哪里有捏面人的,哪里有吹糖人的,哪家的杂耍好看…… 红拂和顾小小看着时儿挺着小胸脯,稍稍有了些肉肉的脸蛋泛着健康的红润,大眼睛眨呀眨的透着聪慧和伶俐,心里都很高兴,李靖作为父亲,虽然不能像红拂那般宠溺纵容,却也因孩子彻底康复而高兴,看红拂和顾小小对时儿的宠溺也不算失了原则,也就乐得顺着她们,只是状似随意地跟在她们身后,心里却不时提防着。自从时儿痊愈后,又开了杂货店,幸福美满的生活,让红拂神采飞扬,本就容貌绝丽,现在更是周身自然地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妩媚,美的亮眼。而顾小小虽然一身男装,身形也未张开,却难掩容貌的清丽,眉目间那抹灵动,让她顾盼生辉,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无法名状的吸引力。自从下了马车,追随这两个佳人的目光就没有断过,更有甚者,还悄悄尾随而来,也难怪作为一行人中唯一的男人李靖暗中戒备了。 只是,虽然有李靖这个军神护卫,但无奈现在的军神还是个毫无权利的小吏,更何况,一拳难敌四手,就他一个人,又怎么防得了那么多有心无心的觊觎? 这不,走着走着,就出事儿了。 起因是西市里来了一家时儿也不知道的幻术班子。 班子是几个西域人,高鼻蓝眼,一个棕色鬈发的老人领着一高一矮两个金发的少女。 顾小小一行走到这儿,时儿一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还有一阵阵喝彩叫好声,就禁不住带着悉文悉武顺着人群的缝隙钻了进去。红拂和顾小小当然也随着钻进了人群。孩子们身量小,钻人缝最容易,顾小小和红拂两个美人儿往哪里一站,但凡长点儿眼的,只要是男人,哪里不愿意在漂亮女人面前表现一份大度的?当即也为她们闪开了一条路,让这俩人也很轻松地走进人群中间。到了李靖,慢说男人对男人没啥好感,就是看着他一个人跟着这么两个大美女,那些男人也眼红嫉妒的不行,不约而同地在红拂和顾小小走过去之后,就迅速地将通道挤紧了,别人走或许还不会故意为难,这个男人想要从这里走,不行! 且不说李靖怎样努力往里挤,只说顾小小和红拂跟着孩子们挤进人群中间,就见场中,那名高个少女巧笑嫣然地走出来,右手放在左胸俯身行了一礼,随即张开小手,粉红色的掌心中赫然托着一枚桃核。 里圈的人看的清楚,却不知这个少女拿出一枚桃核干啥,只是窃窃私语猜测着,后边的人看不清楚,纷纷踮起脚拔着脖子往里看,那少女见此情景,嫣然一笑,走到人群边缘,伸着一只玉雕般漂亮的小手,让后边的人也看了个清楚。 顾小小默默看着,心里暗赞,先不说这少女本事如何,就说这个照顾全场的行动,也颇有些大家风范,与现代那些跑到舞台下握手的歌星倒是有些相似。 转了一圈,让大家都看清了桃核之后,少女转身翩然回到场地中央,稍微矮一点儿的少女很配合地送上来一个空花盆。也举着靠近人群让大家看清了,有一个男人甚至还伸手在花盆中扒拉了几下,确认花盆和里边的土都是极普通的东西。矮个少女这才将花盆拿回去放在高个少女的脚边。 高个少女不紧不慢,微笑着将桃核种到了花盆之中。随后,她抬起头,看向人群,见一个中年汉子手里拎着一个酒坛,拿出一只空碗,上前要了一碗酒,中年汉子正看着有趣,很大方地给她倒了满满一碗。少女又托着酒碗,让周围几个看客看了,这才将酒一股脑儿浇到种了桃核的花盆中。 到了这时,围观的人们大多数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这个少女把一个桃核种到花盆里要干什么,有些见过幻术的人,已经知道她要耍什么幻术,但还是不舍那种神奇,反而更加认真地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想要找出什么破绽。 少女浇完酒,随即双手合拢放在胸前,低着头对着花盆用极低的声音开始念念有词。看样子像是对着花盆念什么咒语一般。很神奇的,花盆里眨眼间钻出一棵树苗来。眼瞅着,树苗迅速长高,不过盏茶功夫,竟然长成了两三人高的一棵桃树。只是,这棵树光秃秃的,既没有叶也没有花。这个念头也只是片刻,就见光秃秃的枝桠上鼓起一个个花苞,再一眨眼,花苞盛开,粉色的桃花如云似霞,在这万物凋零的冬天,着实美的耀眼,带着一股妖异。 时间仿佛加快了脚步,花开花落,果实满枝。前后不过两盏茶功夫,桃树上已经挂满了一个个又大又红的桃子。不说这仿佛凭空而来的桃树,只那一个个鲜艳欲滴的桃子,就足以让人馋涎欲滴,兴奋不已了。 到了此时,两个少女并立树下,一个嫣红,一个杏黄,衬着那满树仙桃,竟仿似天宫仙女带着蟠桃下了凡尘。端的是美轮美奂,目不暇接。 那名鬈发老人,这时才笑眯眯地走上前来,伸手从桃树上摘下一颗仙桃,用一个托盘托了,举到人群近前,笑着道:“众位朋友,小老儿携女儿长途跋涉来到贵地,别的没有,取得仙桃几个,答谢各位朋友。来,哪个朋友尝一尝这仙桃的滋味?” 转了一圈,围观的人们虽然都很感兴趣,却没人真的去吃那只诱人的桃子。这其中固然有不敢乱吃的谨慎,也有些是因为羞涩,不好意思。 终于,人群中一个男人道:“把那桃子拿来,让我尝尝!” 顾小小一看,竟然是那个拎着酒坛的男子,心里稍稍有些了然。虽然没看出这些异族人的幻术是怎么回事,但这个男人十有八*九是托儿了。 思量着,那个男人已经取了桃子,随意地在身上蹭了两下,张口就咬,就见一口咬下去,桃肉似红似白,鲜嫩多汁,透明的桃汁顺着男人的手指流了下来,再听那男人边吃边不住声的夸赞着:“好吃,太好吃了。这仙桃吃了,说不定我就长生不老了!” 桃子再好吃,也不过是枚果子,但是提到长生不老,这恐怕是古往今来无论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无人不做的梦了。 长生不老啊,虽然生逢乱世,但却没有人能够禁得住长生不老的诱惑! 很快,那个男人就把一只桃子吃完了,一边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上的桃汁,一边问道:“你这桃子是买的么?多少钱一枚,再卖一枚给我吧,我拿回去给家里的老娘吃!也让老娘长寿!” 鬈发老人笑着点点头,伸出一只手。 吃桃的男人点点头,毫不含糊地从怀里摸出五个肉好放进鬈发老人的托盘里。可是,鬈发老人却笑着摇摇头。仍旧举着一只手掌,吃桃的男人似乎意外地怔了怔,随即狠了狠心,从怀里又掏出一串肉好,看样子足足有一百个肉好,扔进鬈发老人的盘子里道:“五十就五十。再给我拿俩桃子。也给俺媳妇儿吃一个,一家人都长命百岁才好!” 这一回,鬈发老人再也没说什么,回头招招手,高个子少女摘了两个桃子送到那男子手中。男子珍而重之地将桃子揣进怀里,立刻兴冲冲地就走了。 榜样的作用是巨大的。有了这个人做榜样,人群中不少人开始掏钱买桃。那棵桃树看起来不小,也不过结了四五十个桃子。很快,桃子就卖光了。掏钱掏的慢的人,失望地询问,是否能够再种些仙桃,异族老人却摇头道:“这本就是从天上偷来的。一棵还怕天神发现降罪呢,哪里还敢再种!” 说完,也不再理会那些追问的人们,也不要那个花盆了,揣了钱,领着两个少女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就听得人群里一阵骚动,几个全副武装的兵丁拿着长枪把围观的人群驱散开来,却上前将那老少三个拦了下来。 顾小小和红拂拉着时儿和悉文悉武见此情形就要离开,却不想兵丁簇拥之中,一个挺好听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 “呵呵,这不是会种花的顾潇么?怎么,寒冰水取回来了?” 顾小小微微一愣,扭头看去,就见一群兵丁中间簇拥着四个男人。一个须发皆白的顾小小不认识,但另外两个中年男子顾小小却都见过,而且中间那个一身织金玄袍,容貌俊美,神态潇洒的男人顾小小还印象特别深刻。不是别人,竟是当朝皇帝——杨广。第四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顾小小已经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除了深受杨广宠爱的赵王杨杲,再不做他想。 87、第八十八章 罗成冷面 第八十八章罗成冷面 呃,不是说皇帝这几天都忙着招待诸国来使么?他怎么有空跑到这西市中来了,还这么招摇地带着兵丁和宇文述宇文智及父子,难道他不怕有人刺杀?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眼前这个情形,她也不能对人家置之不理,虽然知道杨广没几年皇帝好做了,但眼下人家还是最大的不是。 顾小小在看到杨广之时,就将手中牵着的悉武遮到了身后,此时更是把一只手伸在背后,向红拂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言,看好几个孩子。她自己则不卑不亢地向前走了几步,对着杨广揖手一礼,道:“见过杨大人。” “大胆!……”宇文智及一声厉喝,正要追究顾小小的不敬,却被杨广抬手止住。 见杨广看着顾小小一脸兴味,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宇文智及有些不甘的瞪了顾小小一眼,又在杨广身后站好。 杨广仍旧含着微笑,道:“你既然奉……命去寻寒冰之水,怎地回京却不先来见我?” 顾小小早在回京之时,早已经想过见了皇帝如何应对,此时倒是不慌不忙。正欲开口阐明,杨广身旁的赵王杨杲扯了扯父皇的衣袖,小声道:“父亲,顾潇回京时就见过孩儿,是孩儿想要给父亲和母亲一个惊喜,这才让他暂时不来觐见的。” “哦?”杨广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却犀利地看了看顾小小,这才缓缓道,“既然季子如此说,为父就不追究他的罪过了。不过……” 杨广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让顾小小心中一紧,正暗诽,就知道这个昏君没这么好说话。这不是‘不过’了。 就听杨广接着道:“既然回来了,季子又这么喜欢你,那就到季子身边伺候吧!” “多谢父亲!”杨杲就像小孩子得到糖一般,一脸高兴地谢恩。 顾小小同学恨得咬牙,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笑话,她虽然有空间,但她身后还有不少人。不说今日在一起的李靖一家,她非常肯定,若是杨广追究,只怕孙思邈、苏烈、罗成等人都跑不了。更何况,她家里说起来还藏着窦家一家钦犯呢! 为了免生枝节,在杨广眼皮子下,顾小小啥也不说了,痛快儿地施礼谢恩,跟在杨杲身后,由那些全副武装的官兵簇拥着离开。甚至,她连看都没看红拂和三个孩子。 那幻术说起来话长,前后也不过两盏茶时间,用现代的时间计算,不过十来分钟。李靖开始挤不进人群,后来,杨广带着那么多兵丁来了,他却不敢乱闯。好不容易挨到杨广离开,他才挤到红拂身边,这时,顾小小已被杨广带走了。 “相公,怎么办?”红拂正急得不行,又束手无策间,看到李靖走过来,焦急地问道。 李靖神色严峻,却仍旧镇定地摇摇头:“潇潇此去,跟着赵王,暂时没什么危险。我们还是回去,另想办法吧!” 看到红拂和三个孩子都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急忙又安抚道:“你们不用太担心了。潇潇行事谨慎,暂时自保不会有问题的。我们还是回去吧。”也好尽快找苏将军和罗将军他们来一起商议商议。即使暂时没有办法把顾小小从宫中救出来,至少有罗成这个御前侍卫在,通个消息还不是难事。 当然,后边这些,李靖并没有对红拂和三个孩子细说。但有了他这些话,红拂和孩子们也安心了不少。也顾不得逛街了,几人匆匆找到马车,打道回府。 再说顾小小,跟着皇帝赵王出了西市,立刻上了伺候的马车,由一众羽林军互为着回了皇宫。 上马车的时候,赵王自然跟着杨广上了一辆车,顾小小很自觉地站在车下,想要和那些内侍们一起随车步行。却不想,杨广很仁慈地把她叫上了马车,害的她被跟在马车两旁的内侍宫女们飞了不少眼刀。 能不能不接受这种恩惠啊?别说她一点儿不想被皇帝另眼相看,最好这皇帝根本看不到她,把她忘到脑后才好。可事实上,她却不敢违命,乖乖地听话。赶车的内侍早在赵王上车后就将脚踏拿走了,见顾小小上车,人家动都不动,根根本不理睬她,害得她只好手脚并用地往马车上爬。 爬上马车,顾小小很知规矩的坐在车厢之外。这一次杨广倒是没再说什么,内侍吆喝一声,一行人经过三个坊市,很快到了朱雀大街,由朱雀门而入,经昭阳门,直入大兴宫。 隋朝的皇宫也是秉承前朝后寝的规制建制。前朝指太极殿和两仪殿。过两仪殿后,进甘露门,为甘露殿。是为后宫。因元德太子杨昭已殁,东宫空设。二皇子杨殉赡辏寻岢瞿诠jo抡酝跹铌剑炅溆仔。稚钍艹璋に娴鄄唷q罟憔腿盟幼≡谧约呵薜钆缘恼亚斓钅冢肷赶翩傻哪聘笈冢纱耍镜鄱哉酝醯某璋部杉话摺 顾小小既然奉旨在赵王跟前伺候,也听罗成说起过赵王的住所,只是刚进宫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哪儿哪儿,只好咬紧牙跟在赵王身后。幸好,进了宫,杨杲送杨广进了甘露殿即行告退,顾小小也得以从杨广眼皮子底下逃开。 进了昭庆殿,杨杲换下外出的衣服,自去凝云阁给母亲请安。顾小小对那些后宫怨妇没啥兴趣,就在昭庆殿等候。 闲着无事,这大殿内外虽然主人杨杲不在,宫女内侍们却进进出出的不老少,顾小小也不能进空间,就开始在大殿里四处转着,心里想,就当古代皇宫一日游吧。在现代进故宫还得花钱买票,这里至少不用花钱不是。 就在顾小小闲极无聊在昭庆殿一日游之际,罗成刚刚走进司徒府。 “罗将军,我家大人在花厅里等你,这边请。”司徒府管事一脸堆笑地把罗成迎进门,一双小眼睛闪闪发光地上下打量,让罗成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罗将军!”随着一个娇俏的声音,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花蝴蝶般飞到罗成的面前。罗成皱皱眉,不用看,他也知道来者是谁,除了司徒德堪的女儿司徒倩儿。 罗成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大。正色行礼道:“司徒小姐!” 笑话,现在可是在司徒府,又当着人家管家的面儿,他可不想让人家误会什么。 司徒倩儿似乎没有感觉到罗成的冷淡,笑得甜甜的走到罗成身边,伸手就要扯罗成的衣袖,被罗成抬手避开。 “司徒小姐,在下奉令尊之命过府拜见,不好让司徒将军久候,不能陪你多言,还请司徒小姐见谅。”说完,绕过司徒倩儿,直接跨入花厅。 花厅中陈设还算华丽,但在罗成眼里也没什么意义。他的目光直视在花厅中一转,就确定司徒德堪并不在这里。 他回头想要询问管家,却正好看到花厅的门缓缓关闭,司徒倩儿却正一脸自以为妩媚的笑容缓缓向他走过来。偌大的花厅中,竟然只剩下了他和司徒倩儿两个人。 罗成心中警钟大作,抬腿就往门外走去。 “罗公子!”司徒倩儿却毫不知羞地贴了上来,拦在他的身前,“罗公子,自从西苑赏花会一别,这么许久你也不曾来看望人家……?” 罗成此时恨不得立刻插翅离了这司徒府,哪里还有闲心听她攀扯。毫不留情地伸手挡开司徒倩儿又贴上来的身子,冷声道:“既然司徒将军无暇见在下,那在下就先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这句话还未说完,司徒倩儿终于抓住了机会,攀住了罗成的袖子。 “罗公子如此说,难道是怕我父亲责怪?”司徒倩儿仿佛丝毫听不懂罗成话中的含义,神色仍旧亲昵,甚至还娇笑着,向罗成抛了个媚眼儿道,“罗公子不必害怕,我父亲早已经准许你我之事了,你只要尽快来提亲就好了……” 罗成心中压抑的恼火终于忍无可忍,在这么下去,即使他没做什么,司徒家也会诬赖他的清白。他倒是不怕司徒家如何,但是,小小那边就不好解释了…… “司徒小姐,请放尊重些!”罗成抽回攥在司徒倩儿手中的衣袖,身体向后猛地退出一大步,径直走过去打开花厅大门,头也不回地道,“司徒小姐想必是误会了,罗成已定有亲事,实在是无法接纳小姐的美意了。告辞!” 话音落,人已经走到了花厅之外。 “哎呀,这不是罗贤侄嘛!”二进的大门还未到,罗成就听到身后传来司徒德堪的声音。能够这么快赶过来,说不定刚才他就躲在花厅的某个角落里吧! 罗成脚步一顿,就听司徒德堪的声音又近了些:“哈哈,方才老夫有事在后院耽搁了片刻,难道说贤侄过府连这么一点儿时间也等不得,莫非有什么要紧之事要找老夫?” 对于这随口颠倒黑白的无信小人,罗成实在是再也无心应对,但自小的教养,还是让他保留了一定的圆滑。同在朝堂为官,而且还同在御前伺候,不管心里如何,表面上的功夫还得要做。 其实,这些罗成连想都没想,应对这样的事,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罗成回身对司徒德堪恭恭敬敬施了个同僚礼,朗声道:“司徒大人客气了。方才罗某前来,只是通知大人,明晨早朝会作罢。本想让管家转告,现在当面见过司徒大人,自然更好。诏令带到,罗某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完全不理会司徒德堪铁青的脸色,转身大踏步走出司徒府。 “爹爹……”司徒倩儿追出来,却只看到某人白衣白马飘然走远。急忙又返回身,扯着司徒德堪的袖子撒娇。“爹爹,你怎么不留下他呀!” 司徒德堪一口气好容易喘上来,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罗成方才那通话,只想着俏郎君的女儿听不懂,可不代表他这个老狐狸听不懂。对方那么冷淡的态度,生硬地提及朝会作罢,一是告诉他对他的女儿不感兴趣,或者说根本看不上他司徒德堪;二来,更是警告他,现在人家在御前比他可是有脸的多,让他若是想要对付人家之前,最好也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没听到,同为御前侍卫,人家就知道朝会坐罢,他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嘛? 88、第八十九章 分封 第八十九章 分封 顾小小就暂时在庆云殿安置下来。杨杲对她不错,自己住在东殿,把西殿给顾小小居住,还拨了四个宫女两个内侍过来伺候。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多大年龄了,但胸部微微的鼓胀感,还是让顾小小知道,这个重活了一回的身体,也渐渐开始发育了。她记得在现代她是十二岁下半年来的初潮,如今看样子稍微晚了些,但也没什么关系。 当晚,与杨杲一起用餐时,杨杲就兴奋地说,他已经派人到西郊的温泉暖棚去运各种名品花卉,明天一早,顾小小就可以教他怎么培植花卉了。 过了这个年,杨杲也算周岁十岁了,今日细看之下,顾小小才发现,曾经的娇嫩正太,眉眼已经稍稍张开了一些,加上窜高了一截的身材,已经初露翩翩少年的俊逸端倪。 第二天初五,又称为破五日。 花卉是送来了,各种各样的,一盆盆堆放在庆云殿中,杨杲小朋友却很可怜地被他老爹召去,参加什么百官朝会。顾小小没有人约束,也就把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赶到外殿休息,自己取了一些水果,置几碟小菜,拎着一壶百果酿,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赏着鲜花。 滋儿,哈,这样的生活太舒服了,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只不过,这样的悠闲并没有多久,门外太监高呼一声:“皇宫娘娘驾到!” 正在喝酒的顾小小动作一顿,随即,暗忖,杨广淫逸无度,这位萧皇后却能够一直稳居中宫立于不败之地,那不是说杨广多么有良心,唯一能够说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这位萧皇后的心机手段都够高明。这样一位够心机有手段的皇后,对后宫自然掌握自如,顾小小可不觉得皇后来庆云殿前不知道赵王被皇帝召走了。那么,她既然知道赵王不在,还到庆云殿来,其目的和动机就不得不值得深思了。 但是,很不幸的是,顾小小同学两世为人也没学会勾心斗角。心思飞转之下,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小小也只好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装装傻等着这位皇后出招了。 心随手动,将桌上的杯碟酒具全部收到空间里。顾小小同学还很迅速地进空间洗了把脸,漱了漱口,皇后娘娘已经进了西殿。 顾小小揖手施了一礼,皇后娘娘似乎微微有些讶异,却也很快恢复了脸色,点点头,随手把一票随从挥退。 那日,皇后娘娘与一个会种花的小子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皇宫中暗地里流传,眼下宫中最得势的无外乎那个会种花的小子了。不但赵王居礼甚恭,皇后娘娘也另眼相看,就连皇帝陛下也召见了几次,这不,新年御驾巡幸太平宫,还指名让赵王把这个叫顾潇的小子带上。 太平宫,位于大兴城西南。临近子午关。傍丰水。靠近秦岭。山势平缓,密被森林,草木茂盛。 不过,因为刚过新年不久,除了松柏之外,山间的树木还没有发芽,草木衰枯。但是,这并不妨碍丛林中野兽山禽繁多。 所以,每次皇帝年后巡幸太平宫的保留节目就是狩猎。 虽然隋朝江山动荡,社稷飘摇,但当顾小小看到上万猛将勇士持枪执戟驱马追逐的情景,她还是被震撼了一把。 杨广这日也身穿甲胄,马背上挂着长槊,手中提着弯弓,腰侧挂着箭壶。弦开箭发,竟然一箭就射到了一头野鹿。周围大臣将士无不高声称颂。杨广高踞马背,哈哈大笑,神态竟颇为雄武。 顾小小跟在杨杲身后,注视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禁赞叹,杨广登基前平定陈国,统一江南,看来也确实是有些实力的。只不过,过去的雄基伟业,随着地位、时间的变换,也即都成了过往烟云。不知,三年后,当杨广在江都众叛亲离的时候,他还能不能想起这曾经的一切呢? 豪情迸发的杨广皇帝下旨,左卫、左千牛卫、右千牛卫、右卫等宫中侍卫,加上京中其他的府军诸卫,各自为战,到未时末结束,获取猎物最多者,奖良锦帛千匹,钱千贯。 轰!众将士无不热情沸腾。应诺声如雷震。片刻,周围的官兵就四散开去,奋勇厮杀狩猎去了。 杨广驱马,身边跟着齐王杨酝跹铌健 这也是顾小小第一次见到杨飧隼飞霞廾幕首樱菟到卷p环ǎ墙u耍牟皇苎罟闼病 今日一见,顾小小简直有些怀疑是否历史被歪曲了。 杨┐笤级甙怂辏┳乓簧淼迩嘁垦粜逡屡郏挥写┘纂校屡廴词钦涠叹荩派弦泊┳牌ぱィ匀皇俏似锫泶┑钠锫矸a橙绻谟瘢廾祭誓浚峭Υ胶欤松裆坪跷1015行├淝逋猓菜闶歉雒寄咳缁∶榔莸聂骠婕压樱 杨广射了一只野鹿之后,又射中了两只七彩锦鸡,多年没有运动的身体似乎有些吃不消了,速度渐渐慢下来。 这时,围在杨广身边的大都是些文官,也都个个一脸疲惫,当着皇帝的面儿还得咬牙顶着一张笑脸,一个个的表情那叫一个狰狞痛苦,看得顾小小憋笑几乎要憋出内伤来。 看看天色已近午时,皇帝正要返回大帐,突然林间一阵风起,飞沙走石间,一只斑斓猛虎突然从右侧手边猛扑上来。 仅剩的不多的羽林卫纷纷张弓持戟抢上来护卫,但箭雨纷纷中,那头银色的猛虎却如幻影一般直扑到杨广的身边,眼看那血盆大口和蒲扇般的爪子下一刻就要将杨广撕碎,紧跟在杨广身后的杨杲和杨己廖尬肪宓爻辶松先ァ2还缌┏宓姆较虿煌铌绞瞧说窖罟愕纳聿啵嫜罟愕不┰蚴殖种钡镀松先タ成蹦峭防匣 有这哥俩一缓,周围的羽林卫和大臣们也醒过神来,蜂拥上来救驾。 白虎如出现时那般,一晃眼就消失在丛林里。只剩下伤了一条膀子的杨偷ㄕ叫木木肌 出了这等事,君臣们谁也无心狩猎了。 本来宇文化及提议是要直接回太平宫的,还是杨杲说将士们狩猎还未归来,杨广作为皇帝不能提前退却,杨广今天虽然受了惊吓,但两个儿子奋不顾身地冲出来保护他,还是让他听欣慰,也就准了杨杲的奏禀,转回大帐。 午饭后稍事休息,奉旨狩猎的将士们都回来了。因为听说了圣驾遇险之事,不论战绩多少,每个将士心里都有些忐忑,也有些赧然。自己本是来护卫圣驾的,结果为了圣上的赏赐,都去争功狩猎了,竟然让圣上受惊,也难怪他们自己觉得过意不去。 杨广倒是没罪怪他们,按照先前许下的诺言,奖励了狩猎最多的左卫。随即,又很意外地把杨┖脱铌浇忻媲埃址馄胪醮煅彩仄肟ぁ2澈?ぁ2皆ぁ1焙?ぁ6晨ぁu酝醴址饨伎ぁ1昕ぁ18永肟ず偷ぱ艨ぁ 齐王毫无异议,叩头谢恩。 赵王杨杲却绷着一张小脸,对皇父奏禀道:“父皇每日秉烛达旦操劳国事,孩儿不才,愿替父皇分忧。自古以来,北方蛮夷之族皆为大患,今日东西突厥又日益猖獗,时常扰我边境,伤我百姓。孩儿愿替父皇固守北疆,让父皇免去边境之忧。” 众臣皆有些意外,但杨广却听得甚是欢喜。不但没有怪罪杨杲抗旨之罪,反而连连夸奖不迭,并真的答应了杨杲的要求,把五原、榆林、马邑、定襄、博陵、楼烦、上谷七郡分封给赵王杨杲,并准予杨杲选择随身带走的大将。 在顾小小的教唆下,不但苏烈、尉迟恭、罗成、雄阔海被列上了杨杲的亲将名单,就连未来军神李靖也受到了杨杲的接见。 随后的日子,杨杲为北上就藩做准备,天天和几个杨广给他的谋臣叽叽咕咕地商议,也不知商议什么。倒是因为杨杲同学的忙碌,也没了养花的心思,让顾小小同学清闲了不少。 杨广的后宫,顾小小也不敢到处乱逛,没看到某些宫斗文啊、穿越文啊啥的,都是女主闲不住乱逛招来了麻烦嘛? 不过,顾小小同学也绝对不是能闲得住的,在庆云殿中闷了两天后,她就向杨杲小正太请了假,出宫去也。当然了,人家出宫不是为了玩儿,人家是抱着支持赵王的工作,去收拢名匠的。 说起这个,顾小小还真的没少费口舌。这个时代,工匠算啥?手艺再好,也只是下九流。社会最底层的一类人,杨杲生在天家,从小高高在上,自然也看不起那些匠人。顾小小同学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巴拉巴拉……把名匠的好处一一罗列出来:比如,有了高级工匠,可以改造灌溉装置提高农田产出啊,可以制造更好的战争武器提高军队的战力啊,可以制造更好的车辆船只提高运输动能啊……等等等等,最后也不知是杨杲被她烦的不行,还是终于被绕晕了,一挥手答应了,还让顾小小全权负责,只要顾小小觉得有用的人才,统统可以带走! 顾小小乐颠颠地出了宫门,虽然身边跟着两个无法摆脱的尾巴——赵王严令必须带上的俩太监,顾小小还是有一种遭逢大赦的松快感。呼呼,自己就是一野丫头,皇宫那种极天下富贵荣华的地方,果然不适合她啊!这出了宫门,连呼吸也畅快了不少呢。 既然找工匠,顾小小也不含糊,出了宫门直奔工匠聚集之地——利人市! 89、第九十章 就蕃 第九十章就蕃 临近北疆的长城关隘,视野中越发荒凉。漫漫的山峦荒野,关中和河南那种处处炊烟的景色,渐渐稀少,到处都是大自然最原始的博大宽广,却也显得分外荒凉。 北地气候偏寒,二月底的天气了,原野中还没有一点儿绿色。一片荒凉之中,长长地车马队伍,犹如蚁群一般,踯躅而行。 再过一天,就要到雁门关了,顾小小却仍旧躲在马车上,任苏烈、雄阔海一再邀请,也不肯下车骑马。 哼,明明将作监有大隋手艺最好的工匠,那个小屁孩却让她去大街上找。看她出笑话很好玩么? 原来还当他是个纯真净澈的正太,每每还总是下意识地母性爆发,想要保护他,没想到,老杨家出品,就没个好东西。太腹黑了! 车外的马蹄声塔塔响成一片,其间还不时地传来苏烈爽朗的笑声和雄阔海的咋呼声。 “娘的,还是这地场让老雄舒坦,天天憋屈在京里,可快把俺老雄的骨头都憋软了!哈哈……苏将军、罗将军、尉迟将军,来来来,我们再来比过,俺老雄就不信比不过你们……” 憋在马车里使小性儿的顾小小简直恨不得冲下马车,把雄阔海那张大嘴封上。可想想自己发誓不再搭理他们,还是忍着性子,窝在车厢里。嗯,俺是有原则地。 车外轰然一片叫好声后,马蹄轰响,车外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噜噜的车轮声和随行士兵们的脚步声。 陷入一片寂静,顾小小终于心平气和了一些。 伸个懒腰,在软软的车厢里打个滚儿,实在是太无聊了。 终于,她忍不住进入了空间。 空间中除了药圃之外,剩下的田地里都被她种上了地瓜、玉米和棉花。 北地荒凉,土地沙质化严重,却地广人稀,大面积的耕地没有开垦。相对于河南和关中,这里最不缺的恐怕就是土地。既然赵王被她撺掇到这种地方来就蕃,那么,她自然要做出些支持来。想想,把这些耐寒耐旱又高产的作物推广开来,不但是赵王的日子好过,主要是这些地方的百姓,都将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不管是大隋还是大唐,顾小小最大的希望还是能为百姓做些什么。 作物都已经成熟。棉花地里仿佛下了一场大雪,白皑皑一片;玉米棒子沉甸甸的,坠的玉米杆儿都有些弯了;地瓜秧儿遮盖了田垄,但那膨大鼓胀的田垄,还是像足月孕妇的肚子,穿再多的衣服也无法掩盖。 看到这些,顾小小的小心思扇扇翅膀飞的无影无踪了,满心里都是收获的喜悦,和对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的希望。 这些作物可不像稻谷,收获起来很是麻烦。顾小小全副精力地控制着意念,将一个个玉米棒子掰下来。收棉花还得小心不要沾染上叶子和杂草。至于地瓜,相对的倒是最好收的了,顾小小只需控制念力把地瓜秧儿整棵拔起来,一块块肥大的地瓜就乖乖地从土里出来了。 看着白、红、黄三座小山,顾小小笑眯了眼。 转念,她突然想起一个报复那些人的好主意。 午时,距离雁门关还有二十里,雄阔海、苏烈等人跑了几趟马,虽然体力好并不觉得太累,但出了几身大汗之后,却是又渴又饿了。这个地方是阔亮大气,但相对的来说,气候却比关中干旱很多。隔老远也看不到一条河。水囊里的水早就喝光了,就连亲兵们的水囊也都喝的差不多了。 几个人有些蔫蔫的,也就放松了马缰,任由马匹跟着队伍不紧不慢地前进。看看头顶并不算太热的太阳,几个人对对目光,就集中到了罗成的身上。虽然这群人中苏烈官职最高,但罗成是近卫,需要找赵王的事儿,还得靠他。 罗成也明白几个人的心思,催马跑向队伍前边的赵王车辇。 不大会儿,前头队伍停了下来,一个个传令兵打马向着后边的队伍飞奔而来:“就地休息,埋锅造饭。半个时辰后启程。” 这里士兵们的锅还没支起来,一阵阵很特异的香气,就从前边的队伍中飘了过来。 而让苏烈等人怀疑的是,去寻赵王的罗成也没有回来。 苏烈一个眼神,两个亲兵撒腿向着王帐飞跑过去。 不消一刻,两个亲兵又飞奔回来。 “报!罗将军在顾公子那里!”一个亲兵回答着,旁边的另一个紧接着道,“报将军,那香味儿就是从顾公子的车里传出来的。据车夫讲,好像顾公子要了火盆进去,在烤什么美味儿……” 说到最后,这士兵自己也禁不住,连连吞咽着口水。那股香味儿,又香又甜,还带着一股焦香……实在是太诱人了! 尉迟恭年龄稍长,又性格稳重,虽然心里也很好奇,却还能忍住。苏烈和雄阔海一听,登时急了。特别是雄阔海,哪里还记得自己这几天很欠扁的招惹顾小小呢? “呵呵,一定是潇兄弟又弄出什么好吃的了,走,走,我们赶快去,不然都便宜了罗成那小子了!”说完,一手一个,扯了苏烈和尉迟恭,跑向顾小小的马车。 其实,顾小小就是用火盆烤了些玉米,火盆里呢,当然也没空着,可以煨地瓜啊。烤地瓜的香味儿,想必现代人没有人不熟悉,那是顶风香十里啊。想想街上那些烤地瓜的小车,都不用吆喝,路过的人闻着味儿就去买了。那香味儿绝对的勾人。 对烤地瓜非常熟悉的现代人都抵御不了的香味儿,更别提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古人了。 雄阔海拉着苏烈和尉迟恭跑过来一看,好么,顾小小同学虽然还没下车,但车辕上摆了三个最大号的火盆,烟雾缭绕中,香气四溢。李靖一家、罗成,还有一个青年好像叫什么杜如晦的,是顾小小出去找工匠时拐带回来的,还有顾小小的车夫、她身边的卫兵,好家伙,足足好几十号人,在那里围着顾小小的车,一个个都捧着不知是什么的黑乎乎的东西,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啊! 咦,车厢里坐着的那个小孩,低着头猛吃,吃的满手满脸都是黑灰的是哪个? 苏烈和尉迟恭心中正自疑惑,雄阔海已经撒开两个人的手,蒲扇般的大手把围拢着马车的士兵啥的扒拉开,一步挤了进去,亮嗓子就喊:“潇公子啊,你这是又捣鼓出啥玩意儿啦?闻着这么香啊!” 咦,雄阔海还学会委婉了? 顾小小抬头一看,顿时明了。不是雄阔海学会委婉了,是她先前烤好的都被人瓜分了,眼前,就她手里还拿着一块烤好的地瓜了。感情,这家伙是来抢食儿来了。 这几天,顾小小不能下马车,这几个人就骑着马馋她。别的人不过闷声笑笑,就这家伙咋呼的厉害! 顾小小丝毫不理会眼巴巴盯着地瓜的雄阔海,小手灵巧的把地瓜皮儿撕开,橙红色的瓜肉露出来,登时香气四溢。 轻轻地咬上一口(不是顾小小同学爱扮淑女,主要是烤地瓜太热了,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啃),嗯,满口香甜啊。空间种出来的地瓜,味道超级棒啊! “潇兄弟……”雄阔海看得那叫一个馋涎欲滴,也不管脸皮不脸皮了,腆着脸又唤了一声。谁见过一只黑熊……呃,一个身高将近两米,体重两百多斤,一脸横肉,满脸黑须的人撒娇?那简直比黑熊卖萌更令人无法控制! 噗嗤……顾小小控制不住自己,笑抽了。 之后,顾小小看在尉迟恭的面子上,虽然不怎么搭理雄阔海和苏烈,东西还是乖乖地送上让他们吃了。 人多了,围着一辆马车也站不开,顾小小就让那些士兵去辎重粮草那边,把她转移过去的地瓜和玉米都拿出来分了,四散开自己去烤,她则和一干文臣武将在马车旁的空地上围拢成圈,侍卫们早就堆起了一架柴禾,当然,柴禾下边,顾小小让挖了一个大坑,里边埋上地瓜,火堆上边架起一口大锅,放上肉干、嫩玉米炖着,待会儿可以喝汤。地瓜和玉米虽然香,但太干了,吃完不喝点儿汤,谁也受不了。 而那些文臣武将们也没闲着,一个人拿着一根树枝串的玉米,伸到火堆上自己烤自己吃。一开始,那些斯文惯了被伺候惯了的文臣还有些扭捏,但看着顾小小从马车上叫下那个满脸黑灰的少年时,谁也不再拘着自己了,纷纷加入到烧烤队伍中去。 笑话,人家赵王都放下架子,与民同乐了,他们再拘着,那就真是傻子了! 在雁门停留了几天,赵王还是决定将赵王府建在马邑郡的郡府善阳。 虽然杨广分封了五原、榆林、马邑、定襄、博陵、楼烦、上谷七郡给赵王,但五原、榆林、定襄三郡临近东突厥,每年东突厥犯边不断,若是把赵王府建在那里,安全无法保证。若是太靠南,又显得过分胆小,无法给让当地百姓真的相信赵王是来守边的。而马邑郡位于七郡中部,东靠雁门关,北靠大山,地理位置独特,易守难攻。而且,向南经过楼烦就是太原郡。向东是博陵和上谷,都有沃野千里的大片耕地。 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处于军事的考虑。 一,历史上的刘武周就是从马邑骑兵,后来还勾结突厥,当了一年多儿皇帝。 二来,虽然李渊此时还在西边吃沙子,谁知道杨广会不会心血来潮把他又调回来驻守太原啊。毕竟历史上,李渊是从太原起兵的。虽然顾小小并不打算阻扰大唐的成立,但至少要自保平安吧。当然,这个自保里,也包括她喜欢和看重的人。 90、第九十一章 北巡 第九十一章 北巡 碧绿的青纱帐,一望无际。 杨杲喜气洋洋地率着一干文臣武将,沿着玉米地巡视着。不时,还走下田垄,剥开一穗玉米查看一下……结实率。对,就叫结实率。顾潇就是这么说的。 他们初到北疆就蕃时,已是农历五月中旬。原本百姓们只是习惯地种些椒黍豆之类,顾潇拿出的几种新奇作物,大家伙还真没放到心上。 顾潇申请购买土地时,他还曾取笑与她,一买就是几百顷土地,难道都种成花田?没想到,还不到三个月,顾潇种植的玉米已经成熟,马上就要收获。而地瓜更是已经收获了一茬,第二茬种上的地瓜秧也已经盖住了田垄,看那样子,一定又是个好收成。 最最让杨杲和众文臣武将吃惊的是,顾潇当初说地瓜亩产可达三四千斤,还无人相信,出言讥讽者更是不在少数。但当顾潇实实在在地收获了第一茬地瓜,称重之后,亩产居然达到了五千多斤! 要知道,按照顾潇的种植方法,一年至少能种三茬啊!那么亩产将是多少?一万五千多斤啊! 原来百姓收入多少?二到三石!一石相当于120斤,三石多少斤?满打满算也不过三百六十百斤而已。 这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当然,跟在人群中被杨杲感念不已的顾小小同学,一脸淡然地闷声发着大财。第一茬地瓜收下来后,她光种苗收入就接近八十万贯。眼前玉米地丰收,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代表着,她将会再一次发一笔大财。 不过,让她担心的是,不知杨广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在打发两个儿子就蕃之后,把李渊调到了太原,就任太原郡守。似乎历史又回到了老路上去了。而,与历史上不同的是,李渊的儿子们都被杨广分散开来。李建成在辽东,李世民仍旧留在京城,李玄霸则被杨广打包扔给了杨杲,成了驻守雁门关的五品鹰扬郎将。 就在杨杲高兴百姓得饱,顾小小闷声不吭发大财之际。又接到了一个消息,杨广要巡幸北疆,作为驻守北疆的王爷,赵王杨杲和所属北七郡当然立刻紧张起来。 自从到了北七郡,尉迟恭、雄阔海、李玄霸等几员大将,就被杨杲分别派往五原郡、定襄郡、雁门郡和榆林郡驻守。一直与赵王关系最为密切的罗成,则被留在善阳,负责善阳和马邑郡的卫戍。而经过一路同行被赵王杨杲注意到的李靖,则被留在了赵王驻地马邑郡城善阳,负责征集和训练新兵。虽然杨杲没有明讲,但顾小小却可以确定,这个小王爷是要准备北征东突厥的。 本来,都是谋划好的,但杨广的北巡,却将这所有的计划统统打乱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靖和苏烈立刻自请,率兵巡守北边要塞,杨杲听了,觉得这样子更能保证父皇的安全,也是一口答应。 历史上,也正是这一年,大业十一年。 天下大乱之际,强悍的草原民族也开始试探着挑战隋帝国的权威。因为边境不靖,杨广在大业十一年八月再度出巡塞北,不料在山西雁门,遭遇突厥南下。猝不及防的十几万宫庭后妃及百官侍从被围在雁门城里,差一点成了突厥的俘虏。 当时,杨广身边带着的儿子就是最喜欢的赵王杨杲。 虽然,现在看,因为五原郡、榆林郡和定襄郡的驻将尉迟恭、雄阔海等人统兵有方,并没有向历史上那样被东突厥侵蚀吞并,但北七郡地广人稀,雁门关外几乎是一马平川,若是东突厥的四十万大军真的来袭,还真的很难说,雁门关之围就不会像历史上一样发生。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雄关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平型关、紫荆关、 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黄河边。关有东、西二门,皆以巨砖叠砌,过雁穿云,气度轩昂,门额分别雕嵌“天险”、“地利”二匾。东西二门上曾建有城楼,巍然凌空,内塑杨家将群像,并在东城门外,为李牧建祠立碑,可惜城楼与李牧祠,均在日寇侵华时焚于一旦。 从马邑郡出来,巡守的第一站就是雁门郡。守将李玄霸。 随在巡守队伍里的顾小小,呃,或者说藏在巡守队伍运送玉米地粮车里的顾小小,看到的雁门关,当然没有杨家将群像,也没有李牧祠。但是,凭借天时地利,雄关高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壮气势,却仍旧让她大为感叹。 此次北巡军,虽然是苏烈提出,但苏烈负有调度整个北七郡兵备粮草的重则,却没有随行。为首的是罗成和李靖,分别为北巡正负使。 此刻,顾小小所在的粮车,跟在队伍之后,看雁门雄关前,赭黄色的隋军列阵森严,明晃晃的明光铠耀人眼目。队阵之前,几位大将挽马而侯,见到北巡队伍,立刻驱马奔来,在队阵前勒马停驻,为首一名青衣白马身穿铠甲的年轻上前迎见,面容如玉,冷硬中却不乏一抹儒雅冷清,正是李玄霸。 “雁门驻守鹰扬郎将李玄霸见过二位北巡使。” “雁门驻守鹰扬校尉张晋/刘大鹏见过二位巡使。” 罗成稍稍慢了一步,还是下了马,踏前一步,拱手道,“诸位将军驻守雁门辛苦了!” 粮车里的空间并不大,顾小小在空间中,冷眼看着几个人客气寒暄,心想,若不是她知道,恐怕也会以为这些人真的是精诚团结,通诚合作吧!! 进了雁门关,粮车就去粮库卸粮。顾小小抽了个空子,下了粮车,借着一只金雕,在雁门关四下巡视。 置身空中,看着长城绵延,雄关险峻巍峨,顾小小还是忍不住赞叹,古代人民的智慧。随即,又叹息,据着如此雄关,历史上的隋炀帝却险些在此被东突厥的骑兵捉了去,可见,雄关虽险,没有强兵良将,没有好的装备,没有强大的国力,终归不过是一道石头城墙而已。 罗成、李靖等人在雁门停留十余日,即启程前往定襄。 李玄霸率队送出雁门关,二十里方才止住脚步。两相辞别,罗成和李靖打马北行。 雁门外二十里,连绵的大山渐渐式微,一眼望去,高岗坡地,绿草莽莽,已经有了些塞外风光。 一辆马车悠悠而行,李靖和罗成的队伍行的快,不多时,已经追上马车。 疾行中,马车入眼的熟悉感,让罗成禁不住侧目回顾,却见,车辕上,一个身着青衣的秀美小哥儿,正仰着头笑嘻嘻地望过来,两只眼睛半弯着,灿亮如星。 “潇潇?”罗成惊喜的呼唤,也吸引了李靖的目光。 “你们都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在马邑,好不憋闷!”顾小小嘟嘟嘴,随即笑容飞扬,“我就想去看看茫茫草原,要是顺便呢,捉上几只狐狸、小鹿什么呢就行!” 微微诧异之后,罗成和李靖相视一眼,摇头轻笑不已。 “你呀,就知道你一定会偷偷跟了来。”被顾小小瞪了一眼,罗成掩着嘴,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你确实有些莽撞了。若真的想跟来,在马邑时怎地不说?一个孤身……在外,怎么说也不妥当。”李靖倒是一副大哥模样,谆谆教诲着。 顾小小不敢瞪他,只好嘟嘟嘴,换上一副委屈模样,娇嗔道:“大哥,人家这不是想要看看北地百姓种植地瓜的情况嘛!” 这样娇滴滴的声音,顾小小自己也暗暗发寒,李靖当然也受不了,教导的话再也说不出,笑着摇摇头,招呼一名亲兵让出一匹马来。 顾小小的小脸登时多云转晴,把赶车的鞭子往那亲兵手里一塞,欢呼一声,跳上马背,扬鞭道:“大哥,罗成,我们来赛一程啊!” 远远地,李玄霸望着并入北巡军的马车,一时怅惘,一时酸涩。 北巡军到达最北边的五原郡已是一个月之后。雁门据守雄关,定襄、榆林与马邑成犄角之势,背靠马邑,东望雁门,加上半年来守将得力,军纪严明,又有北七郡粮食的丰收,突厥即使来犯也轻易无法撼动。倒是五原深入北疆,距离最近的榆林郡也足足有五百多里路,而且,自隋建立以来,此地的统治就不算牢固,东突厥更是时时侵扰犯边。 往年突厥兵来犯,不过是初春草不发芽青黄不接之时,打打草谷。今年,五原郡也推行了地瓜种植,家家户户俱是温饱无虞。这日子富足了,愈发显得草原牧人们生活的困苦不定,东突厥眼红来犯的可能性极大。 如此形势,莫说守卫五原的尉迟恭不敢大意,李靖和罗成也是看在眼中,忧在眉梢。 顾小小倒是每日过的悠闲,骑着马,在五原郡外四处逛荡玩耍,逛得累了,就走进一座毡包,毡包的主人自会热情地奉上奶茶、烤肉。顾小小就送一些脱好壳的稻米给他们,倒是宾主尽欢。不几日功夫,五原郡周围二百里内,竟几乎无人不识这位清俊可人的小小少年。 这一日,李靖等人接到赵王传来的讯息,大隋皇帝已至太原郡,十日后,即可到北七郡最南端的楼烦郡。 近几日,派出去的斥候来报,东突厥各部联系密切,集兵之征已现。李靖几人齐聚大帐,商讨对策。顾小小大踏步地闯了进来。 “潇弟!何事?”李靖代表众人发问。 顾小小笑嘻嘻道:“我来给几位将军道喜。” “何来之喜?”尉迟恭面带诧异。 “东突厥大可汗始毕暴亡!东突厥王庭大乱!” 尉迟恭和罗成闻言都是面带喜色,倒是李靖沉默不语,面现沉思。 好一会儿,李靖抬起头,目光滑过帐中诸人,沉声道:“此乃大喜。诸位可想一战全功?” 91、第九十二章 突变 第九十二章突变 接下来就要涉及军事部署了,顾小小很知趣地告辞离开,不过,离开时,把李靖叫出了帐外,然后,拿出一张折叠的羊皮,轻轻一笑道:“大哥,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李靖点点头,看着顾小小的背影隐没在一个军营之中,低下头,打开手中的羊皮,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副不可思议,又惊喜万分的表情。 大业十一年七月末,大隋皇帝杨广,突发奇想,改变直接从太原至楼烦的计划,改程前往赵郡。 当杨广携文臣武将、内宫嫔妃,行至赵郡西五十里处的郎当谷,遇反贼伏击。因为谷地狭窄,随驾三万羽林军前后拉开过长,遭遇伏击之后,首尾被截不能相顾。 位于队伍中段的御驾被困在郎当谷内。杨广缩在庞大的御驾之中,听到外边杀声震天,哀号遍野,即使宫殿形御驾,也被滚木石块砸的震颤不已。突然,车外兵士齐声惊叫:“叛军放火啦!” 山顶滚木石不断,火油火箭又一齐用上,登时,谷内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到处都是身上着了火的人,在挣扎痛呼,一时间,郎当谷几成人间炼狱。 杨广的御驾可是纯木质结构,沾上火油,又被火箭射中,立时剧烈地燃烧起来。时任羽林军郎将的宇文成都原本正在指挥羽林军奋力向谷外冲杀,见此情景,也不顾得其他,打马飞奔回来,跳进御驾,杨广缩在御驾的角落里,正在抱头痛哭。 宇文成都此时也顾不得君臣礼数,一把挟住杨广,将他打横至于自己身前,手持凤翅镏金e死命向谷外拼杀。 有了天下第一猛将的全力护卫,杨广得以脱险,但无数内侍宫女和文臣叛军堵在郎当谷内,或箭杀,或烧死,侥幸未入谷和已经出谷的先头部队,好不容易杀退叛军,再冲进谷中,却见整个郎当谷一片焦土,无数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 赵郡的郡守胡有德听闻御驾突临,出城十里迎接御驾,却久候不至。直到看到满天浓烟和火光,胡有德才紧急召集郡兵前往郎当谷救驾,却只看到羽林军的残部和炼狱般的山谷惨境,大隋皇帝杨广不知所踪。 隋唐有制,就蕃皇子非奉召不得离开蕃地,否则以叛逆论。 赵王杨杲本来满心欢喜地在楼烦郡等着迎接父皇,却不想突然接到诏书,皇帝御驾改程赵郡。小小的少年郎不禁满心失望。虽然就蕃之后,因为独当一面,小正太已经快速地成熟起来,但到了这种时刻,漂亮无暇的小脸上还是掩不住深深地没落和伤心。 因诏书中说,杨广改程之后,经赵郡入河间,之后才到北七郡的博陵郡。赵王虽然失望,却还是安排下去,赶赴博陵郡,静候圣驾莅临。 赵王自小受杨广宠爱,第一次离开父母亲人,到了这北地就蕃,自然思念。杨广改程,他也只是失望伤心,也没想到别处去。那些随赵王就蕃的大臣们的心里,却想得多得多了。 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赵王就蕃后,北七郡连续弄出红薯、玉米诸物,太过激进,引起杨广的猜忌了? 而宇文成都护着杨广逃出生天后,既没有去赵郡,也没有去楼烦郡,反而直接回了太原。不管怎样,他们刚刚离开这里,太原郡守李渊虽然窝囊,却对杨广恭敬有加,在这么危急的时候,宇文成都做出这种选择,也不能说他有错。 可是,杨广又惊又吓,还被宇文成都横在马背上颠簸狂奔了二三百里,早就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哪里经得住。进了太原行宫,竟已昏迷了。行宫中的御医一番抢救,好歹算是缓了过来,却又大病一场,每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李世民也随驾,不过,他不属于杨广的嫡系,只是跟在末尾,竟侥幸逃过一劫。宇文成都冲杀出来,他即刻率谷外羽林军护卫在宇文成都身后,一起退回了太原。 杨广病重,无法下诏。又在某些有心人的算计下,皇帝退回太原的消息竟然被封锁了起来。 杨杲接到诏书即往博陵郡赶,日夜兼程连赶了三日,当他到达博陵的两天后,方才接到赵郡郡守传来的御驾遇袭的消息。登时急了。急忙召集所有文臣武将,升帐议事。 但,赵王召集起文臣武将后,才发现,手下的大将,除了苏烈几乎都在各地驻守。李靖和罗成,也去北巡未归,他想要追剿叛军,竟无人可派。 而且大臣们说赵郡郡守所说的几股叛匪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等逆天大事,于是,又纷纷猜测,究竟是哪一方势力暗中谋划的这场伏击,或者干脆是某一方势力做出这件事后,却嫁祸给河北山东的几股叛匪。大殿里,众说纷纭,争论不休,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拿出一个明确地意见来。杨杲坐在主位上,被炒得头痛不已,看着吵嚷不迭的众人,失望不已,最后,目光落在一直保持沉默的苏烈和杜如晦身上。 “苏卿和杜卿,有什么好办法么?” 苏烈微微一沉吟,道:“微臣觉得,追剿叛军固然势在必行,但寻找圣上下落,才是最重要的。” 杜如晦也附和点头,“据微臣推断,既然赵郡郡守报上消息,说明圣上不在赵郡,那么,圣上最可能去的地方……” 杜如晦说到这里,略一迟疑,赵王杨杲急切地催促道:“究竟是哪里?” “太原!” “啊?”赵王杨杲惊讶道,“为什么?” “殿下,圣上身边有以一当千的宇文成都将军,圣上安危自然不虞。那么,逃出谷后,圣上,或者说宇文将军自然会选择熟悉的地方避祸。所以,微臣猜测,圣上此时应该在太原行宫。” “那,孤王立刻赶往太原。”赵王杨杲激动地站起身来。 “殿下,万万不可!”杜如晦和苏烈齐声阻止。 “为何?” “殿下,”苏烈和杜如晦对视一眼,还是由口才好的杜如晦开口,“圣驾是否在太原,还是微臣的猜测。若是殿下贸然前往,不说路途多险,就说私离蕃地,都是大罪。而且,太原至今未有任何消息传出,其中定有缘由。殿下不如派遣斥候,进入太原打探,确定圣驾在太原,只要能与圣上或者宇文将军联系上,殿下再行动不迟。” 赵王杨杲来来回回地度着步子,好一会儿才道:“好,就依杜卿所言。只是,派哪个去合适?” “微臣愿往!”苏烈第一个站出来。 杜如晦却摇摇头,道:“苏将军还要负责七郡军队调派,不宜离开。微臣倒是有一人推荐给殿下。” “何人?” “顾潇!” 赵王派来的侍卫找到顾小小时,顾小小同学正在马邑郡的田间,看着雇佣来的百姓刨地瓜。一块块红皮地瓜,从土里刨出来,胖胖地,沉甸甸地,分外喜人。 一连收了两季地瓜,今冬明春百姓已经不用担心挨饿了。顾小小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利用这些多余出来的地瓜。 蒸熟了晒成地瓜干,也可以做糖霜薯片,只是,这两样都消耗不了多少地瓜。那么,地瓜淀粉可以做成粉条、粉皮……对了,地瓜干最大的作用还可以酿酒! 这个时代可还没有蒸馏的高度酒,若是把地瓜利用起来酿酒,顾小小几乎能够预想到,沉甸甸的肉好堆满房间的美好情景! 嗯,今晚回去就进空间,找些酿酒技术的书籍来好好研究研究。 “顾大人,顾大人……”侍卫满头大汗地冲了过来,打断了顾小小的美梦。 呃,怎么了?难道是李靖和罗成北上出了什么事儿? “顾大人,赵王有诏。请顾大人见诏即行。”侍卫喘的几乎要断气似的,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把诏书往顾小小怀里一塞,一屁股蹲在地里,起不来了。 顾小小打开诏书一看,心中大石落下,却又惊讶不已。 历史上,隋炀帝要到扬州生活两年,才最后被宇文化及杀死在扬州行宫。如今,隋炀帝却被李渊扣在太原……难道说,李渊父子现在就要起事?那,驻守雁门的李玄霸会不会受到牵连?或者说,李玄霸知不知情,若是李玄霸知情,他会不会在雁门响应? 一系列的问号在顾小小的脑袋里冒了出来。却没有一个能够得到解答。 甩甩头,顾小小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赶出去,吩咐一个庄丁好好招待传召的侍卫。自己立刻赶回马邑,略一收拾,赶了一辆马车直奔太原。 杨广老儿被伏击,她居然一周之后才得到的消息,若是有人暗算自己,恐怕这个时候连黄花菜都凉了。由此,顾小小也决定再一次启动自己的消息队伍。 出了马邑郡府,顾小小把一窝金丝燕、一窝丑,还有一窝黑统统放了出来。一窝丑飞得高飞得远,直接被她打发到东突厥,关注那边的战事,随时把消息传递回来。一窝金丝燕则被她派往太原和周边郡县,搜索打探杨广的下落。一窝黑则被她打发去郎当谷,根据那里的气息,一定要弄清,伏击杨广的究竟是何方妖孽。 至于小白,则被顾小小喝令化成小猫样子,到杨杲身边守护。就蕃半年,顾小小亲眼所见,深知杨杲体恤百姓,不但大力支持红薯和玉米的推广,而且,鼓励耕织,减免赋税,精兵强国……所做种种,让她这个成年人也是佩服不已。 既然,历史已经改变的太多,这个孩子,她就不想他在落到那种悲惨的下场。 92、第九十三章 再见杨广 第九十三章再见杨广 太原,历史悠久的老城。 顾小小还是第一次踏入隋代太原的城门。 这个时代的黄土高原,水土流失还没有那么严重。也没有后世山西煤矿开采造成的污染,青山绿水,城郭巍峨拙朴,也算是关中大城。 只是,未进太原城,顾小小就看到四开的城门处,重兵林立。 历史上,李渊是大业十三年,才拜太原留守。当时,隋末农民起义遍布全国,政局动乱。李渊便与次子李世民在大业十三年五月起兵叛乱,并从河东(今山西永济西)召回长子李建成和四子李元吉。李渊叛乱后,一面遣刘文静出使突厥,请求始毕可汗派兵马相助,一面召募军队,并于七月率师南下。此时瓦岗军在李密领导下与困守洛阳的王世充激战方酣,李渊乘隙进取关中 现在,不但历史上早亡的李玄霸活下来了,而且,李渊也提前了两年成为了太原留守。甚至,机缘巧合地把只剩下宇文成都一人护卫的杨广送到了太原……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意味着,大隋的灭亡将要提前? 昏头涨脑的顾小小也没注意到,墨水已把她驮到了太原城城门下。 哐当! “什么地干活,出示良民证!”汗,这么说是不可能的。 俩拿着长矛的兵士,冷冰冰地瞪着顾小小:“什么人?” “啊?我,我就是城外李家庄的,进城看我姥娘。”猛不丁地被吓醒,顾小小下意识地一套瞎话脱口而出。这说谎说着说着也能成习惯了。 太原城不熟,李家庄顾小小刚才在那里打过尖儿,吃了顿午饭。那家茶棚的老板是一对二十来岁的年轻夫妇,妇人的娘家就在太原城内的柳树街。因为听说顾小小要进城,小妇人让顾小小给老妈带了个口信,把娘家详细的地址和顾小小说了不下三遍。想不到,歪打正着,被顾小小认成姥娘家了。 “姥娘家住什么地方?” “柳树街刘家,往里走第三户人家,门口有个歪脖枣树的就是了。” 两个兵丁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撤了长矛,挥挥手,把顾小小打发进了城。 离开城门,确定那些兵丁真的看不到她了,顾小小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接着就考虑其下一步该去哪里。 客栈恐怕监控的很严,要不,就去柳树街那个干姥娘家混几天吧。 柳树街在城西的平民区。一道窄窄的胡同儿,弯弯曲曲的,刘家倒是挺好找,一进胡同口就看到那个歪歪扭扭的歪脖儿枣树了。 刘家老爷子去得早,撇下刘老太拉扯着一双儿女过活。女儿两年前嫁到了城外,如今家里只剩下刘老太和十八岁的儿子刘同度日。 顾小小走进柳树街,见这边房屋陈旧,人员混杂,倒是个躲人的好去处。 进了刘家,刘老太正在院子里洗着一大盆脏衣服。院中扯着用竹竿做了几个晾衣架,上边还晾着不少衣服。看那些衣服大大小小都有,衣料也还好,甚至还有几件素色茧绸,顾小小就知道,这些衣服恐怕不是刘家母子的,想来是刘老太是给人家洗衣服度日呢。 老太太弯着身子,努力地用棒槌敲打着盆中的衣物。顾小小站在半掩的门口看了半天,老太太都没觉察。 敲敲门,看到老太太抬起头,茫然地望过来。顾小小笑笑道:“这里可是刘家?你家大姐可是嫁到了东郊李家庄?” “嗯,是啊,这位小哥,你有什么事啊?”老太太给人洗衣服,自然看出顾小小身上的衣服虽然没什么纹饰,颜色也不显,却都是难得一见的青色素锦。自然也以为眼前这个人非富即贵,怎么会找上门来?难道是女儿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老人疲惫苍老的脸上,不由显出一份担忧和急切来。 “老妈妈,你不用担心。是你家大姐让我给你捎了个口信。说她过得很好,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子,过几天十五就回来看你。” “哦,哦,老天爷保佑啊……”老太太欢喜无限地向着四方天空拜了拜,这才想起门口还站着个人。脸色稍稍有些歉意道:“这位小哥,多谢你啊,让你受累了。若是不嫌弃,进屋,喝老婆子一碗粗茶吧。” 顾小小刚才已经打量过了,小院不大,正房三间,东厢两间,西边是两间棚子,看样子是厨房。院子里挺干净,房屋规划也不错,想必当年日子也还算殷实。只是,这些年日子不好过,房屋修缮跟不上,显出一股子破落来。 进了房间,顾小小随手把手中提得行礼放在桌上,两匹亮闪闪的缎子很是鲜亮。另外包袱里沉甸甸的动静,很明显地是许多肉好相撞的发出的声音。 老太太倒是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就去殷切地烧水煮茶。顾小小起身打量了一下房间,屋顶陈旧有些发黑。门窗上糊的是旧麻布。桌椅倒还算整齐,擦得也赶紧,只是许多地方漆面已经磨了去,露出了下边的木料。 “小哥,请喝茶。”顾小小刚刚收回打量的目光,老太太挑着门帘走了进来,把一盏粗瓷茶杯放在了顾小小身边。 老太太煮的茶浑浑的,飘着两枚红枣。 顾小小一直喝不惯这个时代的煮茶,却也不好不理会,端起来,送到唇边意思意思,端在手中。与老太太搭起话来。 先把刘家女儿的情形和老太太交待了几句,老太太听得开心,眼睛中的笑意流淌出来,仿佛把脸上的苍老和疲惫都遮掩了些去。 顾小小把茶盏放到桌子上,话锋一转道:“老妈妈,这一次我进城投亲,却不想亲戚没找到。临时又无处可去,您看看,能不能帮我在这附近找间房子,我先住着,慢慢查访我那亲戚呢?” 刘老太有些意外,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低头默然了片刻,终于抬起头,面色赧然道:“小哥能到了我家,也是难得。我家大姐原来住的屋子还在,床柜被褥等物都是全的。既然小哥暂时无处可去,就不要去找屋子了,就在我家放心住下吧。” “啊,那就麻烦老妈妈了。”顾小小起身拱手施礼,随即从桌上的包袱里取出二三百个肉好,放在桌上。“老妈妈,既然在你家住下,饭菜恐怕也要麻烦老妈妈了。这些钱是我的饭钱。房租待我临走时一起算给你。” “使不得,使不得……”刘老太一个劲儿推让,直到看顾小小要着恼了,这才勉强收下。 这个老人还算不错,虽然生活贫苦,却不贪恋外人的钱财。只不知她家那个儿子性情如何?若是也不错,她也不吝临走留点儿钱,帮衬帮衬他们母子。 到了晚间,见到了刘家儿子,也是个爽直朴实的青年。顾小小这才放下心来,走进老太太给她收拾出来的东厢房中。 点亮灯,顾小小就招出一只小金,放出房去。 不一会儿,金丝燕回报,说那母子俩只是说女儿有了身孕的事欢喜不已。还说那儿子劝老太不要再给人洗衣等话。如此,顾小小算是基本上肯定了母子的品性,这才安心地熄灯,然后上床睡觉。 半夜时分,周遭一片寂静。 顾小小藏在空间中,附在小金的身上,向着太原行宫飞去。 小金们早就探明了消息,杨广未死,就在太原行宫之中。宇文成都一刻不离地守在杨广身边,只是无法与外界联系。 太原行宫与大兴宫规制相似,只是规模小了些。 顾小小随着小金飞跃宫墙殿宇,径直落在一座大殿上。 进皇宫的时候,顾小小就注意到,皇宫内外,都有重兵把守,这个殿的院子内,却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风灯微弱的火光在夜色里摇曳。 顾小小又探查了周围,确实无人,这才让小金落到殿门外,自己拿出一支安息香点燃,沿着窗缝伸了进去。 躲在空间里等了两刻钟。确定房中所有的人都睡了过去,顾小小这才一闪身进了大殿。 大殿门口躺着两个内侍和四个宫女,再往里走,雕花隔断旁,又是四个宫女四个内侍。走进纱幔低垂的内室,顾小小看到一个体格剽悍的少年倚在床尾睡得正香。而那低垂着床幔后,想来就是杨广。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都是如此苍凉。 叹口气,顾小小走上前,伸手撩开床幔,一眼看到床上面容枯黄干瘦的不像人形的杨广,不由大吃一惊。 杨广不论行止如何荒唐,但说实话人长得还是不难看的,也算是丰仪俊美的美大叔一枚。她随赵王北上就蕃时,一身玄黑色帝王冠冕的杨广,还是其中雍容威严,没想到仅仅三四个月的功夫,竟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完全变了人似的。 既然历史上杨广是活到了大业十四年,顾小小此时也不吝救他一救。 按上杨广的脉搏,脉象滞涩沉细,气血亏损,阴阳失和,竟现油尽灯枯之症。 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吧。顾小小把一小根紫玉人参的参须放进杨广的口中,又拿出安息香的解药,放在杨广鼻下…… 一刻多钟,杨广紧闭的眼睛,颤动了几下,然后慢慢地睁开来。 93、第九十四章 放娃寻亲 第九十四章 放娃寻亲 那日,顾小小与杨广说了些什么,除了两个当事者,再无一人知晓。 不过,第三日,赵王即率两万精兵抵达太原。与赵王一同到达的有罗成、李玄霸,苏烈、杜如晦留守马邑。马邑郡府从六品鹰扬校尉刘武周,被攫升为五品鹰扬郎将,负责善阳城守。新授五品鹰扬郎将刘黑闼,代替李玄霸驻守雁门。 同日,据太原最近的离石郡、龙泉郡、襄国郡、武安君、信都郡、赵郡等驻守大将、郡守也率部至太原参驾。 接下来,稍稍远一些的郡守也纷纷率郡兵齐聚太原城外,要求参见圣驾。不几日功夫,太原城外已聚齐二十万人马。把个太原古城围得铁桶似的。 紧接着,各地官员的请安折、奏事折如雪片般传至太原。 赵王初至,要求即刻入宫。李渊还有些迟疑,李世民劝父亲,此等形势绝对已无起事可能。杨广在太原,自问并无怠慢之处。必须立刻出城把赵王迎进太原,让他们父子相见。 赵王入宫,情势就急转而变。杨广昭告天下,驾临太原郡。并重重奖赏了宇文成都护主有功。第二个奖赏的人非常出人意料,竟然是太原留守二子李世民!被直接提升为二品将军,并银青光禄大夫。驻守上谷郡。 当日晚,太原留守李府。李渊书房内,门客长孙顺德、裴寂、窦琮、刘文静等人齐聚。 场中气氛很是压抑沉闷。还是窦琮第一个忍不住发言道:“此次天赐良机,为什么还不动手?” “时机不对啊……”刘文静对窦琮一介武夫极为轻视,瞥他一眼,慢悠悠开口。 “时机不对,时机不对……先前就该趁其病要其命!时机一闪即逝,虽说那人已经醒了,可还在我们手里,若是让他真的离开此地,我们再想下手,可就难了!”窦琮也看出刘文静讥讽之意,却还是一味地望着上位低头喝茶的李渊不断游说着,似乎想督促李渊下定决心。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李渊却对他的话毫无表示,木雕泥塑一般,表情不变,只顾垂着眼睛喝茶。 “唐公……”窦琮似乎还想继续劝说,却被裴寂伸手按住。窦琮诧异回头,裴寂已经缩回了手,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窦琮虽擅武干,却并非无脑之人,见裴寂如此,心下了然,颓然地叹口气,不再做声。 次日,杨广再次下诏,攫李渊四子李元吉为齐王杨┌槎粒慈眨肜钍烂褚黄鹌舫蹋指吧瞎群捅焙?ぁ 李渊对此诚惶诚恐,当日赶往太原行宫跪辞。却终未能改帝心。又与宫门外痛哭失声,叩谢天子圣恩,逝今生来世为牛马不能为报。 此后,杨广病情渐渐好转,李渊日日亲往行宫,在宫门外跪求皇上给他一个侍疾报答的机会。日日不得准奏,便日日前来跪求,终于五日后,得以进入太原宫,并亲手煎药喂食,即使便溺也不假他人。并把每日圣上的饮食起居、痰涎秽物诸事一一记录下来,每御医请脉,都在一旁侍候,并拿出自己的记录,一一与御医讨论研究……那情形,简直比孝子伺候老爹还要殷勤细心万分。 大业十一年八月末,赵王返回善阳。 因接到消息,李靖扫荡了奚、契丹、i诸部,正由东向西,向东突厥挺进。因听取了顾小小的意见,此次突袭没有采取三清政策,而是将各部落人口悉数俘虏,押解回北七郡。用这些战争俘虏,兴修水利、铺设道路。并在契丹和i等部,发现了大型的铁矿。不杀俘虏,虽然长远来看却是有利,但如此一来,对于作战却是一个极大地弊端。罗成和顾小小就奉命赶去支援,并带着工匠和汉臣,到新扩的疆土上,建立城镇,并逐步完善各级行政管理、教育等机构,以尽快地将这些土地,从各方面同化并融入到中原一统中来。 胡地八月即飞雪,顾小小和罗成到达i、奚诸部,已是九月中旬,天已经很冷,莽莽原野上,盖着一层不太厚的雪。 李靖把几族掠来的四万多人口,统统交给罗成和顾小小,率队继续北行。临行前,顾小小拿出了自己庄园里出产的棉花做成的棉衣一万套给李靖麾下的将士。李靖穿的自然是红拂女亲手缝制的一套,棉衣、棉裤、棉鞋、棉帽子、棉手套,那叫一个全乎。 众将士穿上棉衣,感动不已之下,齐声立誓:此次定当驱散北胡,再不让胡虏有再入中原的一日。 看着一张张涨红的脸,是那么年轻,顾小小暗暗羞愧了一下下。她这一万套棉衣,不但换了四万人口,还换了无数北地的皮货、宝石、黄金。她才是大大的赢家。 送走李靖,顾小小立刻派刘黑闼、苏烈、罗成等人送给她的两千精兵,将一万女俘送回马邑云内。那里是顾小小庄园的所在地。并且顾小小早就命人制作了大批的纺车和织机。就等女俘一到,就有已经训练好的熟练工,以老带新,让她们迅速学会纺纱织布、扎棉花等工作。 由于南方士兵不适应北地的严寒,顾小小和罗成商议,趁着地面未冻实,挖下一米半,在上边加盖土墙和泥顶,泥顶之上,再加盖茅草。这种半地下室的房子,顾小小忘了是在哪本书上看的,俗称地窨子,据说用来居住,冬暖夏凉。当然由于是地下,防潮工作一定要做好,不然,时间久了,风湿病就难免了。 手中还有三万多俘虏,其中壮年男子就接近两万五。有了充足的劳动力,建造地窨子、筑城墙修道路等工作,都进展的特别迅速。还有七千多女俘和年龄稍微幼小的少年少女,都被顾小小根据各自拥有的技能,喂养牛羊马匹、熟制皮革,做奶制品,做肉干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不过,给这些人的食物,顾小小却没有克扣,每人每天两顿玉米面饼子,一顿煮地瓜,还能每人领一块咸肉和腌菜。干的出色了,不但能领到盐巴、茶叶等奢侈品,甚至还可以摆脱奴隶身份,成为奴隶长,成为真正的大隋百姓。到那时,不但衣食无忧,而且可以组建自己的新家庭,娶妻生子,和乐度日。 有了这样看得见的水灵灵的大萝卜在前面吊着,几乎没有俘虏再会偷懒抵抗。草原上讲究的就是实力为王,谁有能耐谁就能当主人,自己输了,被打被杀,那只能说明自己技不如人,几乎谈不上太深的仇恨。既然,今日成了隋兵的俘虏,隋兵在他们眼中,就是战胜自己的强者,他们愿意付出一切,来换一个成为强者一员的机会。 所以,顾小小的俘虏管理工作很快就绪。以奴制奴,又有苏烈、罗成等人送的几千名精兵,顾小小就没事可干了。 冬天天气寒冷,却也是狩猎毛皮的最佳季节。而顾小小想的却不是毛皮。 狩猎,温吞的墨水显然不对味儿,顾小小终于放出被禁锢了一年多的千里一盏灯。 这匹马的臭脾气,早被磨光了,今日能够重新回到雪封的旷野上,那叫一个兴奋。甚至害怕顾小小再把它禁锢,不再让它出来,还学会了卖乖。 这不,见顾小小一靠近,一颗马头就凑过来,伸出舌头来舔顾小小的脸。吓得顾小小猛地后退一步,醒过神来,简直又气又笑:“你这匹臭马,你当你是小白啊!也来卖萌?” 说着,一巴掌拍在千里一盏灯的额头,把个良马神驹给打击的…… 顾小小也不管它,把皮裘一裹,羊绒围巾一围,带着羊羔皮手套的手握住缰绳,一个燕子飞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向着城外走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原来的奚部。在现代的河北承德北。这片土地再过几百年是什么地方?那是大清皇朝的皇家猎场啊! 想想所谓的清穿女,苦了吧唧地应对那一个个沙猪数字男,才能争个去木兰围场的名额,顾小小心情大好! 现在这块地方,她说了算! 咦,要不,现在建的这个城市,就叫木兰吧!嘿嘿,这个名字好。 看着不算太高,却绝对结实的城墙,顾小小心中赞叹,那些奴隶们干活还是很卖力的。当她只见到这些青壮年,顾小小就知道还是发生了一些事。但她要求保留奴隶已经给李靖的作战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她也不会再提什么。那样的问题,在目前这种情势下,就不仅是无理要求,而是置李靖和那些士兵们的安危于不顾了。 她是不忍心看着那么多生命被杀,但若是为了这个而牺牲自己熟悉,并且亲如大哥的人,她根本不用考虑,也不会做。人有亲疏近远,事有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说她伪善也好,说她利欲熏心也罢,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她丝毫不为自己辩解。 一出城门,千里一盏灯就开始小跑,试了试,大概觉得与顾小小配合默契,很快就扬蹄飞驰起来。 跟在顾小小身后的一干亲兵骑得马匹,又哪里能与千里马相比,很快就被千里一盏灯远远地甩在了后边。亲兵们大声吆喝着,无奈顾小小火红的皮裘还是如一点落梅,越来越小,幸好原野雪封,地上的马蹄印清晰可辨,他们倒也安下心来。 顾小小其实是故意甩开后边的亲卫。 任千里一盏灯飞奔了好一会儿,回头看看亲卫们都成了一个个小小的黑点儿,顾小小咧嘴一笑,把四只黑和小白都放了出来。 这些家伙可是东北老林子里长大的,对这么点儿薄雪根本看不在眼里。 四只黑、小白,都已经长成了,顾小小有点儿像当妈,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了,就开始操心它们的婚事……若是,四只黑和小白都能拐回一个来,那该多美啊。嘿嘿! 94、第九十五章 猪都不如 第九十五章猪都不如 四黑一白一出空间,首先愣了愣,随即,小白迅速抖擞起了精神,昂头一声虎啸,直震得周围的雪潇潇地腾起一大片,让顾小小和四黑都仿佛瞬间置身在浓雾之中。 片刻,雪雾渐散,顾小小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沫,一边娇嗔道:“死小白发生么疯啊!”说完就去拍小白的虎头。哪晓得,小白庞大的身影此刻却变得无比迅捷,顾小小眼前一花,白虎早已经掠出了上百米,只看得顾小小目瞪口呆。 天哪,这才是白虎真正的速度吧!丫的,原来在空间装小猫咪卖萌的家伙,真的这么强悍! 四只黑已经抖擞了身上的雪,靠过来,挨着顾小小的腿蹭蹭。 顾小小这才丢开早已经跑远的小白,俯身挨个摸摸几只黑。并让四只黑自去玩耍。三只小黑看看顾小小和大黑,稍稍迟疑一下,就撒着欢儿跑了。只有大黑仍旧默默地站在顾小小身旁,与她一起看着三个越跑越远的黑点儿。 大黑和三只小黑被她带到隋朝已经一年多了。见到它们时,就没见小黑们的爸爸。唉,想想,当初大黑为了养育三个孩子,冒着危险也一次次来偷自己的鸡……母爱如山,不分人还是兽。 顾小小干脆从空间里掏出一块狼皮褥子扑在雪地上,一屁股坐下,招呼大黑过来,拿出一只烤鸡,一人一狐吃起来。 “大黑啊,你也该去找个伴儿啊!”顾小小啃着鸡腿,口齿不清地说。 “……”一贯活泼的大黑这一次却没有吱声。 看看沉默的大黑,顾小小莫名地感到有些心酸。她随手把手中的鸡骨一扔,跳将起来,招呼过千里一盏灯和大黑:“这烤鸡冷了真难吃,走,我们去捉几只活的!” 千里一盏灯洁白如雪,窈窕美人儿皮裘红艳似火,脚下,一团黑色的毛球,速度却如闪电,一红一黑一白,犹如旋风般掠过,旋起一片雪沫。 这段时间,顾小小闲来无事,跟着亲兵中一个神射手日日练习射箭。也不知是空间的原因还是天赋异秉,从没摸过弓箭的顾小小,第一次试射竟然就能全部着靶,而且,十枝箭,还有两只射中了相当于八环的圆环。即使顾小小都惊讶自己,隔着五十步竟然还能清晰地看到箭靶上的箭。 接下来,进步更是飞速。 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顾小小就能非常清晰地看到箭靶上钱币大小的红心,而且,箭无虚发,每一箭都正中红心。这让顾小小同学颇有些骄傲,早就想着到旷野中找个活物来试试自己的箭法了。 跑了不久,惊起一只灰黄色的野兔。顾小小一箭射去,野兔在雪地里蹦了一下就不动了。大黑奔上去,把野兔叼回来,就见一箭正中野兔的腹部,血呼啦的,挺渗人。 顾小小看看远远跟过来的亲卫,指挥大黑把野兔丢下,由亲卫们打理,自己带着大黑,直冲着前边的一片白桦林冲去。 很快,一只红腹锦鸡和一只珍珠鸡入账。看看箭还是射在身体之上,顾小小才知道,自己的箭法的火候还不到家。这是小型猎物,若是遇到猛兽,一箭不能令其毙命,那么就极有可能把自己的性命赔上。 还真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顾小小心中刚刚起了这个念头,就听得树林里一阵哼哧哼哧的动静,玄狐大黑也察觉到了危险,紧紧地靠在千里一盏灯脚下,脊背上的毛悉数炸起,弓着背,呲着牙,做好了冲击战斗的准备。 顾小小不知前边会出来个什么野兽,心里没底,紧张的手心里都是一层薄汗。做个深呼吸,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顾小小拉弓持箭,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丛摇摇晃晃的林木,静候着野兽一露头,她就要给它致命一击。 树木摇晃着,不时有小树折断的咔嚓声传过来。 顾小小的脸颊涨红,鼻尖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她的眼中,羽箭的锋利的箭头泛着冷光,指着那野兽奔来的方向。 终于,百二十米外的一棵碗口粗的白桦猛地一震,一个巨大如牛的黑影,直冲出来。 好大的野猪! 一个念头冒出来的同时,顾小小手中的箭已经条件反射地射了出去! 野猪皮糙肉厚是出了名的,加之距离顾小小足足一百二十多米,别看平时练习射箭,顾小小能够百步射中红心,但箭靶毕竟是木材,又是固定不动的目标,与奔跑中的野猪还是相差悬殊,结果,顾小小一枝箭射过去,勉勉强强射中了野猪,却只射破了表皮,根本没能造成大的伤害,反而激起了野猪的凶性,两只小眼睛泛着血红的光,朝着顾小小的方向直冲过来。 顾小小再次抽出一根羽箭,强命自己冷静冷静,搭箭上弦,瞄准野猪的眼睛射出去! 咄!伴着野猪的一声惨嚎,那支箭竟射中了野猪的左眼。腥红的鲜血流淌出来,溅在雪地上,分外狰狞! 但是,这支箭虽然射中了,却只射瞎了野猪的一只眼睛。剧烈的疼痛,致使野猪的凶性更甚!简直达到了狂暴的状态。 此时,野猪距离顾小小只有不足五十米了,顾小小再抽箭,已经来不及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手把躁动不安用蹄子刨着地面的千里一盏灯收进空间,还想再把大黑收进去,这时,狂暴的野猪动了。 犹如一辆重型坦克,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中间遇到一棵足有碗口粗的白桦,竟连躲都不躲,硬生生一头撞折了。白桦树,噗通一声倒下,野猪却连停都没停,顾小小甚至已经清楚地看到,野猪口中森白森白的足有十多公分的獠牙上,沾着一股腥红…… 顾小小一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念一动处,手里一沉……呃,怎么会是两个苹果啊! 天啦,难道说,先前自己用苹果打人都打出习惯来了? 就这么一个瞬间的错误,野猪已冲到了距离顾小小不足二十米处,而玄狐大黑因为护主,也倏地跑到了顾小小和野猪之间,高高弓起的脊背,表明着她的不退缩和即将发出的攻击!但是,这样一来,顾小小想带着大黑一起躲入空间的打算也就无法实施了。她和大黑之间还隔着十来米,不等她摸到大黑,野猪早冲过来了。 苹果就苹果!顾小小再也来不及迟疑,手中的苹果朝着野猪唯一的右眼打过去! 啪!啪!两声! 苹果自然不会给野猪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但连续两个苹果打在眼上,还是让野猪冲上来的动作有了片刻的停滞! 好,就在这时,顾小小趁此难得的机会,往前一扑,抓住大黑的尾巴,心念一动,借助空间跃上旁边的一棵大树! 野猪的眼睛此时也已经恢复,睁眼不见了心心念念的仇人和猎物,微微一愣。随即,竟然四处寻觅,很快就发现了树上的一人一狐。 野猪眼中的暴戾之气更胜,退后几步,轰然加速,朝着大树撞过来。 轰隆一声!合抱粗的大树被撞得晃了几晃,树梢残叶簌簌摆动,差一点把顾小小和大黑撞下树来。吓得顾小小干脆也把大黑收进了空间,自己紧紧把着树枝。 野猪一下子没能把大树撞倒,却并不灰心。这家伙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又是后退出老远,再次加速撞向大树! 顾小小紧紧抱着树枝,心里那个恨啊!丫的,这家伙直接就是把自己的脑袋当撞车了! 趁着野猪再一次后退运势,顾小小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找了个三叉的粗壮树枝,骑了上去,用两腿紧紧夹住树枝,身子正好紧紧靠着背后的一根树枝。然后腾出两只手来,再一次抽出一支羽箭,拉弓上弦—— 嗖—— 又是一箭射出! 正开足马力冲上来的野猪,仅剩的右眼再次中箭! 只是,这一次的箭,力量也太大了些吧?怎么刚才一箭,野猪还能撞树,这一箭射中,那野猪竟然仰头直摔出去…… 顾小小呆了一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赫然发现,野猪的一侧耳朵里,露出一截白羽。有一支箭,竟然从野猪的一耳射入,直穿野猪的脑袋! 马蹄声骤如急雨,狂卷而至。 “潇潇!潇潇!” 顾小小转过目光,看到那个骑马飞驰而至的人,竟然有些想哭…… 噗!一根长槊凌空抛掷过来,刺入野猪的胸腔,直接把还在抽搐的野猪钉在了地上! 少年仅着一身白色锦衣,连件披风都没穿,打马冲入树林,连看都没看地上的野猪,只顾着四下里焦急地搜寻! “潇潇!潇潇!” 看着少年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脸颊,倒竖的双眉,还有焦急的双目…… 顾小小喉中如堵,好一会儿,树下的人还在焦急的寻找,而且,已经绕过了大树—— 顾小小突然有些想笑。 如此想着,她也真的笑出声来:“呵呵,笨小子!连野猪都不如!” 95、第九十六章 抱得美人归 第九十六章 抱得美人归 顾小小的声音未落,马背上的白衣少年,倏地回过头来,随即白影一闪,顾小小在一阵突然而至的失重感后,下意识地仅仅搂住身边的人。 “潇潇,潇潇,潇潇……”白衣少年喃喃地呼唤着,声音哽噎。 刚才他听闻她自行外出打猎,他就蓦地升起一股深深地不安,连披风都没穿,就急急地骑了马疾驰赶来。好不容易追上那些亲兵,却得知顾小小自己进了树林。当时,他心中的恐惧简直让他几欲疯狂,不要命地打着马追进树林,恰看到那头强壮的野猪,和一地腥红的血。焦急和恐惧下,他都没顾得上看清是谁的血,只觉得心痛欲裂,一箭一槊杀了野猪之后,就开始疯狂地寻找那个娇俏灵动的身影…… 每喊一声,他心中的恐惧就加剧一份。他不敢想,若是没了潇潇,他将会怎样。 两个人,一个因为失而复得,一个因为突然失重的恐惧,紧紧搂住对方。也算是殊途同归。 那些亲卫们好不容易打着马追进树林,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一个一身火红的狐裘,热烈胜火,一个白衣赛雪,玉立挺拔。如此一对璧人紧紧相拥,神情激动……无疑是一个很完美的画面。那些亲兵可不是啥讲究繁文礼节的老先生,一个个不是出身土匪,就是出身军营,都是些爽真鲁直的汉子,见了这等情形,不但没有人认为于礼不合,反而个个一脸艳羡地轰然叫起好来! 忘形的两人,被这突然响起的叫好声惊醒,顾小小发现自己竟然紧紧地搂着罗成的腰肢,整个人都钻进了傻小子的怀里,那叫一个尴尬啊,臊眉搭眼地想要推开罗成,却不想,罗成今日受惊太过,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哪里还肯放手。不但不放手,反而两条手臂又加了几分力气,把顾小小用力地禁锢在自己怀里。 “你,放手啊……”顾小小扭着身子,想要挣开。 罗成用力地把她的身子揽紧,不让她有一丝挣扎的余地。顾小小又急又羞,正要翻脸,就听得罗成紧紧地拥着她,伏在她的耳畔低喃着:“潇潇,以后千万不要这么吓我……没了你,我无法独活……” 顾小小霎时就像被人使了定身咒一般,身体僵直,再也无法挣扎。 一直以来,她总是以一个成年女子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对待这个傻小子,对他那些疯言疯语也只当成少年人的疯话。只是没想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她的内心的孤独、彷徨、茫然,在听到傻小子类似呓语的低喃后,竟然瞬间有了真实感。 她不再是过客,不再是旁观者,她在这个世界,也有人愿意与她福难共度。甚至,没了她,他无法独活…… 这是怎样一种感情? 两人相识的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 辽河边的初遇; 怀远镇拿出紫玉人参; 临渝关杀人、逃难; 及至后来的大兴重逢; 演武场搭救; 蓝田县解救; 再到辽东的战场同行; 为了她奋力来救; 再到现在的深情倾诉…… 前边的,似乎他只是个小孩子,笑闹着伴在她的身边。但是直到方才,他奋不顾身地冲进树林杀死野猪,然后双眼充血地嘶喊着四处寻找……那声音是那么绝望,伤痛深深。若是没有看到他那个样子,她一定对他生死相随的话嗤之以鼻,但是,静下心来,她才发现,自己以为是孩子的他,竟一直在她生活的边缘,默默无声地关注着她、护卫着她。 她猛地记起,当初,他离开大兴时对她说的一句话:“我等你!” 当时,她不过是听过即散,直到今天,她才终于幡然醒悟。 他那句话的意思:他是要告诉她,他一直在她的身边,等着她看到他的人、感受到他的爱,然后,爱上他。 卖人参、一次两次的救他,看着好像是她一直在对他付出,但,实际上,这个外表活泼,内心深沉的少年,却一直包容着、等待着、护卫着……这样厚重沉稳的感情,她无论如何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份不成熟少年的爱慕。 这份爱,足够淳厚、足够大度、足够深沉! 慢慢地,顾小小的手臂终于缓缓地抬起,圈住了罗成的腰肢。 喉头如鲠,只能吐出两个字:“傻瓜!” 两人,一个被感动,一个感受到怀中人的回应,正满腔喜悦,哪里还记得旁边好几十个围观者。 那些围观者倒也有些自觉,竟然悄悄地牵着马,慢慢地退出了树林,竟然没让相拥的两个人察觉。 良久,良久,罗成才捧起顾小小的脸,满目深情恳切道:“潇潇,以后,不要再吓我好吗?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告诉我,我陪你一起,好吗?” 听到一向倨傲的小破孩这般恳求,顾小小同学心里首先想到的竟然就是,若是答应他,自己今后的生活就完全不能自主了?是不是,再也不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了? 奶奶个攥儿的,这个小破孩打算地挺精嘛! 心里暗暗撇着嘴,可是,顾小小同学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眼睛弯起来,嘴角挑起来,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副欣喜的模样。 “潇潇,你答应我了,是吗?”罗成小子可真会见缝插针啊! 他虽然是疑问的口气,却完全没有等着顾小小回答的打算。自己的话音还未落,已经伸手把顾小小抱了起来,在林子里转起圈自来。 “傻小子,你干嘛!快放我下来……再转就晕倒啦……”顾小小挥着两只拳头,雨点儿般落在罗成的肩膀胸膛。可是,为啥,那声音不想责怪,却软软糯糯地更像撒娇呢? 人家罗成自然不是傻小子,转了几圈发泄了心中无比的喜悦后,嘬唇一声清啸,小白龙打着响鼻跑了过来。罗成一手抱着顾小小,一手挽住缰绳,认镫上马,把顾小小揽在自己的怀里,回城了。 而在这两人不知道的时候,顾小小的亲兵们退出树林后,就遇到了追着罗成赶来的罗成的亲兵。这些人本来就都熟得很,现在双方护卫的主子又成了那种亲密的关系,他们自然也成了亲兄弟。 两方人马碰头后,罗成的亲兵得知树林里发生的一切,也很知机地不进去碍眼,与顾小小的亲兵一起,径自退到树林外等候。两个亲兵队长还特别派人回城禀报。 所以,当顾小小被罗成揽在怀里,心里还纠结着自己应不应该就这么同罗成在一起时,城里面几乎所有相关不相关的人,都已经得了消息——罗成将军,英雄救美,终于抱得美人归! 等他们回到城中驻地,赵王杨杲派来慰问赏赐内侍,各位将军官员派来送贺礼的随从亲兵,竟然已经都等在那里多时了!等罗成拥着顾小小走进驻地,看到那么大一群人连声称贺时,罗成一张俊脸就笑成了一朵花。顾小小则瞪大了眼,惊疑、惊吓……心里泪水长流。她好像已经来不及考虑是不是答应了! 她,怎么有一种被逼着嫁人的感觉呢?难道,她能有人要,在这些人眼中竟然值得如此庆贺? 顾晓晓纠结了! 96、第九十七章 小小失踪 第九十七章小小失踪 顾小小的婚事看似已经尘埃落定。罗成每日里,除了训练军队、到赵王府中商讨军政大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很自动自发地陪在顾小小的身边。 陪着顾小小出城游猎,陪着顾小小到田庄里巡视,陪着顾小小…… 很快,小白和虎妞(小白自己找的老婆)、一窝黑、一窝金就提出了抗议。因为罗成日日的贴身陪伴,顾小小都没有时间进空间陪它们了。 于是,顾小小苦恼了。 大业十二年的春节到了。 作为就蕃的王子,春节本来能够入京觐见。这一年,隋炀帝却传下旨意,命各王谨守蕃地。 不能进京,不能见到想念已久的父皇母妃,对于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很难过。杨杲日日不喜,却挡不住北地七郡得以温饱后百姓过节的喜悦。 腊月初六,群臣齐聚。十岁的赵王穿着一身紫袍,端坐在上位。 几位文武大臣照例禀报各自职责范围内的事宜。 主管财赋的王大人首先禀报:“自赵王就蕃,北地七郡已推广红薯两万八千亩,马铃薯一万九千亩,共收获薯类一百二十万石。玉米生长时日较长,种植较少,只种了三千亩,却收获了足足两万石。恭喜王爷,七郡百姓今冬明春温饱无虞了。” 虽然顾小小收获时,诸位文武大臣多随赵王一起见过,但真正听到百姓收获的数量,还是禁不住惊喜不已。要知道,这还是七郡不足两成的耕地一季所获,依着顾小小所言,土豆地瓜足足能收获三季,再全面推广开来,那将是怎样惊人的收获?恐怕,紧紧只是北七郡一年的收获,都能赶上半个大隋的产出了。 人人都是一脸喜色,纷纷议论着。心里则在合计着,得赶紧去多购买一些土地,明年都种上这些东西。要知道,顾小小种出来的土豆地瓜等物,可不是卖的粮食价。一斤地瓜卖到大兴城就要十个肉好,上好的粟米一斗不过才十个肉好。这中间的巨大利润,怎不让人眼红! 杨杲本来恹恹的,听了这个好消息,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喜色。 随即,苏烈也禀告:“北疆安定,突厥、契丹、柔然等部畏惧大隋之威,不敢稍犯。”当然,苏烈没有明着说的,杨杲也知道,李靖已攻下半个东突厥。光战俘就押解回来十多万人。 粮食丰收、边境安定,有朝臣出列奏请:“赵王治理有方,齐郡安定富足,岁末元旦将临,恳请赵王下诏,庆祝丰收,与民共庆。” 这个提议一出,群臣附和。 杨杲再聪明也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听说有热闹有好玩的,自然高兴,当即准了,命司礼官员立刻开始筹备。 隋代春节,称为“元旦”、“元 ”、“岁日”、“新正”、“新元”等;从腊月初八的腊祭、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的祭灶,一直到正月十五,其中以除夕和正月初一为高潮。 初八腊祭只是赵王率领文武大臣举行祭祀仪式,腊月二十三祭灶,也很简单。到了元旦正日,则需要祭祀天地、拜祭宗庙,群臣设宴共庆。不过,这些都谈不上与民同乐,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与官同乐。 真正与民同乐的日子是元宵节。 到了元宵节这日,赵王府外,扎起了五丈高的巨型花灯,灯下设赛台,悬赏征集灯联、诗文。各衙门外也扎了大型花灯。各店铺、民户门前,也都花灯高挂,即使家里再困难的,因为今年能够吃饱穿暖,也都挂上一两盏灯笼,虽然简朴,却也温馨。 罗成负责一城守卫,特别是这种全民共乐的时候,守卫任务更显得尤为重要。他好不容易把各处各部安排妥当了,已是酉时末,华灯早已点亮,处处光华,璨若星河。 但他却无心理会这些,只匆匆往顾小小位于城东的宅子赶过去。由于看花灯的人实在太多,马也无法骑了,他只能徒步在人群中匆匆穿行。 只是,天不遂人愿,虽然他心里急得不行,但人如潮涌,他又是逆流而上,走路的速度可想而知快不到哪里去。有了小半个时辰,顾小小的宅子还遥不可及。焦急中,罗成突然急中生智,匆匆挤出人群,转过一个屋角,寻个静谧的角落,攀着屋角翻上屋顶,沿着屋脊向着城东顾宅飞奔而去。 顾宅门前,也是灯火通明。虽没有赵王府的五丈灯台,却沿着屋檐长廊挂着一溜儿各式花灯。一个个精致玲珑,巧具匠心。 罗成一路越屋跨宇疾奔而至,真的到了顾宅,看着一片璀璨灯光,反而静下心来,不再焦急。他跳入院子中,甚至看了几盏廊檐下花灯上的灯谜,这才施施然掀开正屋门上悬挂的大红锦缎棉帘,走进屋门。 大概是家丁仆从们都去看灯了,院子和屋子里都静悄悄的。 罗成在门内微微驻足,屏息静听,就听到内室中,一个清浅绵长的呼吸,显见是个女子。 勾了勾嘴角,罗成伸手打理了一下疾跑微皱的衣袍,绕过屏风,向内室走去。 内室中,只在屋角点了一盏灯。朦胧的灯光映着红色的灯罩漫散开来,让整个房间都仿佛流动着一股暖流。 绯色的落地帷幔半掩着,露出床榻的一角。床榻上,一袭缠枝莲花锦罗绣被垂下一角,被子微微隆起一个曲度,让人不由地遐想美人安睡的娇美容颜。 罗成只觉得心头一热,脚步不停,却又尽量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 帷幔后,卧榻上,一个女子侧身向里酣然沉睡,墨黑的长发披散在绣枕被头,宛如瀑布倾泻而下。 唉,都是自己不好,让她等的太久了,居然都睡着了。 罗成心中自责着,努力地克制着满心的火热,却仍旧克制不住地靠过去,俯下身,伸出手,温柔地拂起她遮着脸颊的长发—— 下一刻,罗成倏地伸出手,一把将床上的女子揪了起来。身子离开床,女子仍旧未能醒来。紧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房中灯光昏暗,但眼前这个人圆脸浓眉,皮肤虽然白,却干涩无光,哪里有那个人一丝丝的灵动透澈! 这绝不是他的潇潇!这个人躺在潇潇的床上,那潇潇去了哪里? 这个人明显是被人施法昏睡,那么潇潇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醒醒!醒醒!”罗成脸色青白,毫不怜惜地大力摇晃着眼前的女子,见摇晃不醒,一转头,罗成拖着这个女子,伸手拎过桌上的一杯冷茶,猛地泼在女子的脸上。 “啊!”一声惊呼,女子终于醒转。睁开眼睛,一脸淋漓地水,惊恐地望过来。 “快说,你家小姐哪里去了?”罗成此时也想起来,这个女子他曾经见过,是潇潇买回来的粗使丫头。平日里,也就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怎么会如此大胆跑到潇潇的床上酣睡。 “奴婢不知,将军饶命!将军饶命!”罗成虽然容貌俊美,却是久经战场的,一怒之下浑身暴发出来的凛冽杀意,又怎是一个丫头能够承受得住的,登时软成一团,只知不住地哀告求饶。 看着丫头这等模样,罗成恨不得一剑杀了。连主子都不知维护,要这等奴才有何用! 但,眼下顾宅中,他只看到了这么一个丫头,他还想从她的口中了解些顾小小的消息,也只好隐忍着心中的怒气,冷声叱问:“不知道,你是怎么到你家小姐床上的?” “将军饶命啊……”丫头吓得瘫软了,满口只知求饶,哪里还说得出什么。 无奈,罗成只好松了手,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尽量放柔了声音再次询问。丫头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结结巴巴地讲述起来。 顾小小用罢晚饭,兴冲冲地走出房门。 廊檐下悬挂的花灯,是她和府中众人合力制作的。灯上悬挂的灯谜,也是众人集思广益写上去的。人多了,各式各样的灯谜,或浅显,或粗直,或巧思,或玲珑,竟是千奇百怪。反倒添了不少乐趣。 众丫头仆从们随着顾小小在屋门前猜了一回,渐渐地沿着游廊,就走出了大门。 这个丫头倒是实在,众人看灯玩耍,她却仍旧守着本分,到顾小小的房间里打扫整理,顺便把被褥放好,把熏笼放进被子里熏着,正要去厨房给顾小小烧水,准备她回来沐浴,可是还没走到门口,眼前一黑,她就晕了过去。竟是连怎么中的招都不知道,更没看到是谁动的手。 好不容易听着丫头说完,竟然没有一句有用的。罗成恼怒不已。同时,又在心里暗暗地安慰自己,潇潇一定没事,她只是随着仆从们看灯看迷了,顺路就走远了。 按了按心中怒气,罗成冷声道:“去仔细看看,你们小姐房里少了什么!” 丫头仿佛蒙了大赦,磕个头,匆匆爬起来,四下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回头望着罗成,茫然道:“房中未少任何东西。” 东西一件没少,只是人不见了! 罗成再也无心理会这个丫头,抬腿走出顾宅,向着灯市上最热闹的地方找去。 97、第九十八章 胡搅蛮缠 第九十八章胡搅蛮缠 且说,罗成忧心如焚地从顾小小府中追出来,因为要追寻出来游灯的顾小小,他不能高来高去,只能奋力挤进观灯的人流。 灯火如昼,那些丰收后温饱无虞的百姓们仍旧兴致勃勃地在各色花灯下流连赏玩,夜色已深,人流竟丝毫没有稀疏下去的意思。 当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北地七郡虽谈不上香车宝马,也没有黄金缕,耽美了温饱之忧的男男女女却个个穿了最鲜亮的衣服,戴上最美丽的饰品,或一家老小,或三五成群,扬着一张张笑脸,熙攘着拥挤着,在这乱世之中,竟是难得的一片祥和之景。 只可惜,罗成满眼忧心焦虑中,这些浮世繁华却一如无睹。他从顾小小家中走出,在熙攘的人流中寻寻觅觅,每看到一个纤细袅娜的身影,总会心中一喜冲上去。可连连掰过无数女子,回顾的容颜在看清罗成的俊彦后,无不满面飞红,两眼如水,但那个宛如神仙公子的人儿,眼中的失望和焦虑却越来越深,丢下一句:“抱歉!”倏忽而去,丝毫估计不到摔碎了芳心一地。 只怕和顾小小走错,他在灯市挤了一遭后就返回了顾小小家中,那些小厮仆从大都已经返回,却不见那个俏丽灵动的身影。 顾小小的亲兵和顾家的仆从一听主人走失,不用罗成吩咐,都再次返回灯市寻找,罗成也返回军中,悄悄地带了五百亲随兵丁四下寻找,更通知了四门,密切关注出入城门之人。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夜色渐深,身为乱世之民,百姓们也比较敏感,看到街上兵士渐多,纷纷仓惶散去,灯火辉煌的街道上,百姓散尽,只有四处搜寻的兵丁们列队行进。 罗成俊面如冰,举目四望,满心焦急渐渐成了一片绝望。 小小,你在哪里? 夜空星辰璀璨,仿佛无数上仙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三千红尘。罗成仰面大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急如焚,肝胆欲摧! 他仿佛又回到了辽东的战场,那个精灵站在滚滚硝烟和血刃寒锋间向他望过来……那一刻,天地间万事万物都不复存在,只有那个娇弱的身影,只有那双清凉净澈的双眸……他情愿舍了自己的性命,救回她的美好。 可是,现在,他仍旧愿意为她舍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却不知道伊人身在何方! ········ 顾小小被家仆婢女簇拥着走出家门,灯火璀璨,人流如潮。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两年多,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花灯,但这块土地因为自己变得富庶,因为自己百姓安乐,看着那一张张平淡却满足的笑脸,她也与有荣焉。 见惯了现代电动力的灯具,也见多了各种高科技灯光效果,古代的灯笼,对于她来说吸引力并不大。倒是那些仆从婢女们大都是穷苦出身,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一派繁华,眼珠子和心思都不够使了。顾小小索性放了他们自由行动,她自己则顺着人流随意走着,不为看灯,只为感受人流中的欢快和幸福。 转了一会儿,顾小小怕冷地往回走。回首间,一晃神,竟然看到一串小灯,顾小小仿遭雷击,竟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 不为其他,只因那灯不同!那灯竟然是现代满大街都能看到的小星星灯串,一闪一灭的,仿佛亲人的眼睛在向她召唤。 顾小小陷入浑浑噩噩之前,最后的印象就是那串小灯。 再醒来,还未睁眼,她就感到身下微微晃动颠簸,脑子一时还有些糊涂,暗道自己这是去哪里?居然在车上睡着了,不知坐过站没有…… “慈悲,姑娘既然已经醒来,又何必沉溺梦境?”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近旁响起,顾小小一个激灵陡然睁开了眼睛。 入眼,木制的车厢,沉稳的黑红大漆,还有入鼻的熏香味道……顾小小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身边之人是谁,只是心底泛起一丝失落。 她终是回不去了吗?终是再也见不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了…… “慈悲,世间一切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姑娘又何必执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就像一只苍蝇嗡嗡嗡。 你说你一只苍蝇要是在野外空旷之所嗡嗡两声,或者在人家心情好的时候嗡嗡两声,或许人家不会咋样,可是眼看着人家心情忧郁烦闷悲伤,它还在那里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地嗡嗡叫,就是佛祖也会发火滴! “丫的,叫什么叫!”顾小小忍无可忍,一坐而起,暴喝一声,打断那苍蝇令人厌恶至极的嗡嗡,也不管那苍蝇一张自以为风流倜傥,道骨仙风的一张脸瞬间糗成臭臭的便便状,一不说二不休,顾小小大发雌威,“丫丫的,你知不知道打扰别人思考很不道德?你看看你穿件道袍就觉得自己是太上老君了?还镜中花水中月,既然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你丫丫的干嘛还穿衣?干嘛还吃饭?干嘛还在这里喘气?丫丫的,你直接找墙撞死不得了?找不着枪,路边有的是石头,丫去撞呀?实在连石头都没有,还有树,丫可以去上吊啊?……” 眼见那位一副仙风道骨马上就抽抽成羊角风大发作了,顾小小却仍旧不依不挠:“……要是你没有绳子,我也可以慈悲一下,给你一条,你没有毒药,我也可以送你一颗……” 巴拉巴拉…… “你……你……你……”那位答不上话,只用手指指着顾小小,整个人却抽抽的根本说不成话。 啪! 一巴掌把那只颤巍巍的爪子拍掉,顾小小大骂道:“你什么你?现在没有奥斯卡评选,你装什么悲情男主啊!” 噗!一口鲜血……呃,还没这么脆弱。 那位仙风道骨的终于挺不住了,正巧马车一颠,一个坐不稳当,扑倒在顾小小身边。车厢太小鸟! 顾小小一腔郁卒烦闷也发泄的差不多了,被这位一扑,很灵敏地躲了开去。接着,连鸟都不鸟扑倒的这位,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儿摸出一把梳子一把镜子来。她是很注意仪表的小淑女,睡醒了,第一件事当然是要洗漱。 等顾小小洗漱完毕,身上的衣服很皱了,但看看仍旧刚刚爬起来的那位‘神仙’,她总算没有再次弄身衣裳出来打击他,而是很好脾气地和对方商量:“找个村镇停一下,我要身衣服换洗一下。” 那位抽抽了一阵,这一次好歹没有再扑,勉强撑住一脸肃穆,连看都不敢看顾小小一眼了。等到了一个城镇,这位‘神仙’赶紧又买了一辆车,誓不与顾小小同乘了。顾小小乐得自在,还可以随时进出空间。 马车一路南行,经上谷郡、河间郡,到了河间郡青县,已是二月中旬,河冰已融,于是一行人弃车登舟,沿着运河一路南下。 三月中,终于到达目的地,停州登岸,顾小小四下观望,只见偌大一个运河码头密密麻麻泊满了大船。这些大船最高的有几层楼高,庞大豪华,而且即使隔着很远,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想来是用了诸如檀香之类的极品木料做了造船之用。 看到这些,顾小小已是心下了然,折腾一阵,居然把她又弄回洛阳了。看这码头上的阵势,想来是隋炀帝是要去扬州寻找他梦中的琼花仙子去了。 现在已是大业十二年,隋炀帝终于还是要踏上他的魂断扬州之旅了。 那位‘神仙’比顾小小先一步下船,此时,他站在码头之上,看着连绵数不清的大船之后,神色愈发黯淡。 他久久地盯着那高大豪华的楼船,目光明暗,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动,那些随从也跟在一旁默然静立。 咕噜噜…… 肚子里一阵欢畅的响声,顾小小克制住伸手扶胃的不雅举动,看看那位神色不定的‘神仙’,再看看那些恭敬侍立的随从,终于确定只有她自己才能拯救自己,撇撇嘴,轻咳几声:“这位道长,天色不早,是否先入城安置了我,您在来这里冥思修炼?” 那位被打断了思绪,显然有些不乐意,两道颇为有气势的剑眉蹙了蹙,终是没有说出叱责的话,只是行动缓慢,显然是给顾小小一个非暴力不合作抵抗。 幼稚!顾小小翻个白眼儿,懒懒道:“仙长,您已得道,对这些镜中花水中月可以不屑一顾,但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肉体凡胎,与您可靠不起呀!” 那人也不理会顾小小,冷声吩咐:“进城!” 码头上早就备好了两辆马车,顾小小登车之际,默然回头看向北方。 她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一路借着胡搅蛮缠打发心底不时浮上来的愧疚……可是,真的到了这里,虽然不知道也不惧怕前方的路途,她却有了一个疑问,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98、第九十九章 水匪 第九十九章水匪 当晚,顾小小被带入洛阳的一个道观安置。 这间道观规模不大,位置也并不醒目,道观内的房舍庭院虽不豪奢,却也整齐。一行人进入道观之后,顾小小就被安置在一个小跨院中,那位‘神仙’就连饭也顾不得吃,匆匆出去了。 其实,这些人一路对顾小小倒是没有为难,行止吃用虽谈不上富贵奢华,却也算周全。 进入道观之后,很快就有人给顾小小送来了一份饭菜,饭后又送进换洗衣物和沐浴之物,顾小小吃饱喝足,把房门一关,直接跳进空间泡了个温泉澡,从温泉中爬出来,啥也不想,埋头呼呼大睡。 顾小小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 刚刚起床洗漱完毕,那位神仙就来了。进房看顾小小脸蛋儿粉红双眼晶亮,一派生机,那张脸就又拉长了几分。 扔下一句:“收拾收拾,这就出发!”扭头走了。 一路上,只有顾小小欺负人,哪里有人敢甩她脸子,这个‘神仙’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犯了病没吃药? 前文说了,顾小小是属驴的,得顺着毛儿来。这不,这位吃错药的神仙来甩了个脸色,顾小小的别扭劲儿又来了。(丫,一路上还嫌折腾的人家少?) 让我收拾我就收拾啊?让我走我还不走了! 自我催眠放空了两个月,顾小小终于闲不住了。她召唤出大金,俯身上去,飞出房间,来到了道观的前院偏殿。 道观中香火并不旺盛,前院的偏殿外候着几个人顾小小都认识,都是那个神仙道长的随从。看那些人神情肃穆的样子,她越发感到好奇。这些人大老远的把她劫持来,还好吃好喝忍气吞声地待着,究竟要干啥? 悄悄地指挥大金潜入廊檐下,一扇半开的窗中,传出了那位神仙道长颇有些颓丧的声音。 “……当年还为晋王时,特派长史王子相、咨议柳顾言,多次到茅山以礼诏迎,吾深感之,才随使走出山谷,王询经问道之后,又以礼送吾回茅山。后上待吾甚厚,请吾至洛阳,并在宫中为吾建置玉清玄坛以讲道论经……吾感佩帝知遇之恩,拼却道业修为算出天机降世,能得天机辅助,则国祚盛焉……唉,可惜啊,吾虽算出了天机,却不能改变帝心……此次,气数已尽啊……” 顾小小伏在窗外听了半晌,才听明白这人感情是去向隋炀帝进谏了,可惜隋炀帝并没有采纳,他就在这里发了失心疯了! 嘁,顾小小不屑地撇撇嘴,随手丢了一颗葡萄进嘴里,意兴阑珊地吩咐大金回房。 她这边刚走,偏殿里一人问道:“那天机,师父如何处置?” 那神仙道长眸光一黯,沉默片刻,终是阴沉道:“我等修道之人,自当顺应天道……” 那提问之人似是微微一愣,随即又迟疑道:“徒儿愚钝,还请师父赐教。” 那道长此次沉默良久,就在提问之人惶惶正欲请罪之际,道长忽然感叹道:“杨花落,李花开……” “啊?!”一声惊咦,殿中复归一片宁静。 若是顾小小看到偏殿里的两个人,也一定会惊讶。那个提问之人几率青须,面貌清秀俊美,身着一件青衣道袍,头戴朝天冠,脚踩踏云履,竟是她初来这个世界时,与她在怀远镇有过一面之缘的道士潘师正。而接下来的一句话,要是被顾小小听到的话,估计会即刻背包袱走人。 潘师正惊咦一声,随即问道:“师父,那苏姑娘作为天机……” “天机,欲破则破,欲立则立。即已知天道轮回,我等顺应天道就是了。”神仙道长说到这里略略一顿,手抚颌须沉吟片刻,又道,“子真,此次你与为师同时北上……待得天道轮回,你我师徒二人也算顺应天道,以消减私窥天机的罪责!” “是,师傅,弟子谨尊师命!”听得师父吩咐,潘师正急忙正色应道。 不管顾小小情不情愿,顺不顺溜,当天午后,她还是随神仙道长出发了。临出门时,神仙道长接了一道圣旨,圣旨内容没甚可说,就是杨广对这位极为尊敬,赐了些金银丝帛药材之类。不过,作为被掩藏在殿中做了一回旁听生的顾小小倒是知道了神仙道长的名字--王远知。 出发了,当顾小小看到潘师正这位美型大叔,恍然大悟。那个劳什子玉盒子果真不是啥好玩意,这场劫持不消说也是因那玉盒而起了。 看潘师正和那些随从们对王远知的恭敬程度,顾小小猜测这个老道士在道教地位尊崇。很可惜,顾小小对佛道两教都没啥兴趣,她了解的佛道界人士也只有唐僧和全真七子了。对了,好像她师傅孙思邈也是道士,不过,那老头儿更多的是在行医制药上,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道士的身份。 罢了,罢了,管他王远知还是王近知,这次被劫持也不过是她逃离的一个借口,什么时候想通了,不相信还有谁能够拦得住她。 看着与太阳同一个方向的洛阳城渐离渐远,顾小小心下疑惑,刚刚南下随即北转,难道劳动王远知这个老道士亲自跑这么大远的路,耗时几个月,费尽心思把自己拐出来,为的就是兜个千里的大圈圈吗? 这一次,他们在板渚换乘船只,沿运河一路北上。 上船后当晚,一位船娘进舱给顾小小送饭。 “姑娘,您尝尝,看看饭菜可和您的口味?” 顾小小瞥了那船娘一眼,不予理会。待那船娘出去关上了舱门,顾小小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竟有些迟疑。 来路上,端茶送饭送洗澡水都是王远知的随从打理。那些人无一例外地在顾小小面前保持着缄默。无论顾小小怎样胡搅蛮缠,怎样使小性儿发脾气,那些人都是逆来顺受默不作声。因而,今日这位船娘明显的有些不同。难道是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 想到此,顾小小心中竟分不清欢喜还是什么别的滋味儿。 终于,她还是将手伸向那些饭菜。碗碟底下,没有,米饭中,没有,菜肴中,没有……就在顾小小不知为何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她的目光盯在了桌上的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两盘菜上。 一盘清蒸鱼,一盘荷叶鸡。顾小小心头一动,拿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口中,清淡鲜甜,几乎尝不出鱼腥味儿…… 她的心挣扎了一下,噗通落了地。 这个时代做鱼的手法很原始,也就是熬鱼汤、烤鱼之类,这种清蒸鱼还是她在大兴闲来无事整治出来的,吃过她清蒸鱼的也人两个巴掌就能数的出来。还有荷叶,这个时代荷叶、莲花还仅仅是观赏植物,只有皇家官宦豪富之家的花园池塘中才有种植,也只有她在北七郡的一片湖泊里试种了使用莲藕。荷叶鸡,自然也算是她的发明。 那个船娘的身份已可以确定,但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 面对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饭菜,顾小小已经没有了丝毫食欲。她默默地坐在船舱中,目光却仍旧不受控制地在那两盘菜上打转儿。 清蒸鱼,荷叶鸡,清蒸鱼,荷叶鸡……清……荷……不!是清河! 清河郡,沿运河一路北上必经之地。只不知,这两盘菜传递的信息是什么?他们要来救她吗?那么,是清河郡还是清河城? 掰扯半天也理不清爽,顾小小干脆将这些都抛开。 那船娘就如昙花,一现之后再没露面,进来收拾碗筷的已换成了王远知的一个随从。 关好舱门,跳进空间,大黑、小黑欢快地跑过来,在她的脚边蹦跳撒欢儿,那些烦恼纠结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整理整理药园,收收果子,酿酿酒。 另外让她欣喜的是,千里一盏灯这厮居然是匹不折不扣的色马,墨水和桃花骢居然同时怀孕了。这个消息还是大黑透露给她的。 瞪了某匹表面臭屁暗自得意的色马一眼,顾小小将一只紫玉人参分成两半,喂给墨水和桃花骢。就这样伺候它两个老婆,千里一盏灯那厮居然还朝着她喷了个响鼻,气的顾小小恨不得抽它一鞭子解气。 如此,过了六七天,从停靠的码头上传来的说话口音可知,船只应该已经进了山东地界,第一个郡就应该是清河郡。 事到临头,顾小小才发现她并没有怎么紧张。她仍旧每日好吃好睡,在空间里也活蹦乱跳,逍遥快活。 又过了三天,眼瞅着船只过了临清、过了清河,再过一天就要出清河郡了,却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顾小小被拘在船舱里不能随意行动,除了几个送饭送水的侍从也见不到其他的人。王远知和潘师正仿佛人间蒸发了,再没露面儿。她不由暗暗揣测,是她误会了?还是营救行动失败了? 虽然她不在乎有没有人来营救,但如此情况,却还是勾起了她一丝担忧。 傍晚,船只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码头上停泊下来。顾小小听舱外的守卫对话,知道明天中午就要出清河郡,进入平原郡。 晚饭吃过了,夜幕四合,船上船下依旧一派平静。 顾小小竖着耳朵听着舱外的动静,但让她很失望,直到她昏昏睡去,也没有听到丝毫异样的声音。 第二天,顾小小睁开眼,外边已是天光大亮。抬头看看几乎升至头顶的太阳,想来应该已经出了清河郡了。那个船娘没再出现,说不定计划失败了。 说不上失望,顾小小反而安下心来,洗漱吃饭,然后跳入空间乐得悠闲。 骑着千里一盏灯在空间草原上驰骋了一圈儿,马儿鼻息咻咻,她也出了一身汗。从马背上跳下来,四仰八叉地把自己摊在草原上,仰望着仿佛亘古不变的蓝天白云,她仿佛看到那个白衣少年俊美的容颜渐渐浮现,只是,那双眼睛中,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控诉,控诉她不负责任,任性自私…… 转而,空中云朵一变,李靖板着一张脸出现。他的眼中带着怒火,还有掩饰不住的担忧,就像哥哥在找到淘气的妹妹后那样,眼看就要教训一顿。 云朵再变,一身青色衣衫如竹如兰的少年缓缓出现。竟然是李玄霸。顾小小有些愕然,经过上次杨广遇险,李建民和李元吉一个受命驻守上谷,一个受命跟随在杨杲身边伴读,只有他虽然品级未动,但已经被收了实权,被皇帝带回了大兴。 此时,他在干什么?是不是也追随在皇帝南巡的船队中呢? 正望天发呆,胡思乱想着,突然船舷上传来咄咄几声,顾小小知道,那是挠钩搭上船舷的声音。 各地叛乱风起云涌,道路早已经不再畅行。南下之时,不知王远知做了什么,竟是一路顺遂,简直让顾小小忘却了时逢乱世,河有河匪,路有路霸,山有山贼,一路顺遂才不正常。 紧接着,船舱外的甲板上就传来了打斗声、兵刃剑戟金铁相击之声,还有声声或压抑或恐怖的痛哼惨呼……显见外边已经打了起来,乱成了一团。 突地,一个念头窜入脑海,趁着双方打的混乱之际,她就此溜走,天晓人不知。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悠游山水,信马由缰! 99、第一百章 出虎口 第一百章出虎口 虽然不知道王远知为什么费这么大劲儿把她拐来,但想来也不会有啥好事儿。若是不幸被水匪劫去……给某个水匪头目做压寨妇人?orz,除非她真的痴呆了!不管历史书上怎么歌颂那些起义军,她对那些反叛作乱杀人如麻的匪徒可根本没一点儿兴趣! 痞痞地打了个响指,顾小小咧嘴一笑,就这么办! 溜出空间,悄没声息地把舱门打开一条缝儿往外看去,只见门口时刻不离的两个守卫也没了,船舱外的甲板上混战成了一团。刀来剑往中,顾小小看到中午给她送饭的一个随从一刀劈下了水匪的半个脑袋,那脑袋就像半憋的皮球,飞到空中滴溜溜转了个圈儿,咕咚一声落在舱门外,红红白白淌了出来,脑袋上那只眼睛却还死不瞑目地大睁着,目光凶恶,正对上顾小小的目光。 顾小小被这突变吓得一个激灵,紧接着,就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狂吐。呕…… 舱外,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舱内,顾小小吐了个天翻地覆,中午吃下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最后只剩下黄黄的苦苦的胆汁。 好半天,顾小小才停止了呕吐,听着舱外打斗声减弱,她才醒悟过来,差一点儿因为那半颗头颅耽误了逃跑大计。 匆匆漱了漱口,又喝了几口空间水,压住胃袋的翻涌,顾小小招出大金,俯身上去,冲出了船舱。 一窝丑飞得高飞得远,但一窝金的起飞速度却快,而且目标小,不宜被发现。 随着大金飞上空中,顾小小往下看去,才发现战斗比她预想的还要惨烈。整条船的甲板上几乎被鲜血覆盖,到处是残肢断臂,身首异处的尸体挂在船舷,或掉进了水中,在河面上浮浮沉沉,染红了一片河水。 春风丽日,杨柳拂岸,却因为这血腥的一幕成了人间地狱。 罢了罢了,乱世人命如草芥,不是她一个异世来客可以管的。反正,她从此远离这一片纷争,找一块世外桃源,悠游乐哉去也。 这个念头一过,顾小小召来一只丑,正要让它换下大金,带她冲破云霄,就此逍遥。却猛地感到从身下的船只上传来一道冰冷的目光。 她一个哆嗦,俯身看去,就见王远知一身道袍巍然立在船头,衣袍无风自动,宽大的衣袖宛如临风一般鼓荡起来。最恐怖的是,王远知的那双眼睛,此时正直直地盯着她,让顾小小简直怀疑,他能够穿过空间看到她! 嗡…… 几声弓弦动,数支利箭夹着呼啸的风声,直射向她身下的大金! 不好!练过射箭的顾小小看那箭来势,夹着凌厉的破空声,就知道射箭之人不但箭术极好,而且力量也特别大,这数支箭同时射来,大金躲得了一支,却躲不开全部。 危急间,顾小小脑中出现大金的声音:“主子,把他们都召唤出来!” 他们,顾小小知道是指一窝金和一窝丑,有了那些一起出来干扰,大金或许躲不开,但顾小小总能跟着其中一只逃脱困境。 可是,那样也势必意味着牺牲。还一定不止是一个牺牲…… 顾小小早已经将一窝金、一窝丑他们都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亲人,她又怎么忍心用那么多条亲人朋友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逃脱?别说她留下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不过不自由而已,即使有危险,让她拿朋友亲人的命来换,她也下不去手。 大金的传过来的消息和顾小小的思绪只是闪念,呼啸而来的箭矢,由不得她过多的犹豫。 一念既定,顾小小心思一动,已经将大金收进了空间。她还从没尝试过,空间无依无凭待在空中会怎样。 结果,空间没有再次给她惊喜。却也没有太让她失望。大金倏忽不见之后,船上的王远知和随从们都是一愣的同时,顾小小同学带着空间一起落到了河里。没有高空落体运动的失重感,没有摔痛摔伤,就像请将转换一样,眨眼,天空和水波已经转换。 河水泛着缕缕腥红,虽然空间不能无凭无持地呆在天上,却拥有良好的隔水性。顾小小置身空间里,就像站在一个大水晶球中看着外边的水波,船只,还有船只上满脸惊骇的王远知和他的随从们。 骇然片刻,王远知一转身带头冲进了顾小小的船舱。当看到空空如也的船舱后,王远知几乎厥倒。 他失魂落魄地盯着空荡荡地船舱,喃喃道:“是我糊涂,既然是天机临世,又怎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亵渎轻侮的?” 呆立半晌,王远知失魂落魄地吩咐下去,船只掉头,落寞地返航了。 待得王远知的船只走远,看不到了,顾小小才从空间里出来,借着空间的力量跳上岸,招出千里一盏灯,信马由缰,踏踏而行。 她没有约束千里一盏灯,她虽然不打算回北七郡,却也没有目的,干脆漫无目的地晃荡起来。 平原郡位于现在的山东河北交界处,东有豆子坑,西有高鸡泊,都乃大片的泽地,当年孙安祖和高士达,就曾在高鸡泊落草,豆子坑也被无数叛匪水匪占据,劫掠周边百姓,也抢劫运河上的往来船只。剿匪的官兵一至,这些匪徒就唿哨一声,钻进茫茫的泽地,那些密不透风的芦苇地,就成了匪徒们最好的掩护。 刘黑闼端了高鸡泊的战斗,顾小小也有参加,当然知道此处凶险。更加之这两年匪患愈发猖獗,附近的良民百姓们过不下去了,也拖家带口地进了水寨,依附着那些真正的匪徒过活。是以,沿运河两岸,大片肥沃的土地被荒芜,密林水泽中,匪徒呼啸来去,致使许多往来的客商因惧怕丢了性命,也干脆不往北行了,刚刚修好的京杭大运河,比起明清时的繁华鼎盛来,不可谓不萧条。 信马由缰地走了半日,也没看到人烟。经过两个村子,也都是人去屋空,田地荒芜。 看着田里疯长的野草,顾小小感慨万千。这里水利畅通,土地肥沃,比北七郡的荒漠戈壁不知好了多少。可是,北七郡那片荒芜的土地上,如今百姓是温饱无虞,安乐祥和。这里却…… 越走,她的心里越难受。天下将乱,不是她引进几种高产作物就可以改变的。即使她手里又亩产上千的杂交水稻,没有安稳的政治环境,战乱频仍,匪祸连天,百姓们人心惶惶,不思稼禾耕作,也是白搭。 满心思虑间,等千里一盏灯将她带到一个城镇时,顾小小才醒过神来。抬眼看向城门上访的匾额,上书的两个字已经斑驳:乐寿! 呃,怎么到这里来了? 历史上,窦建德可是将此做了根据地,后来还在这里登基,做了几天皇帝。乐寿西的饶阳,杨义臣大败斩杀了高士达后,窦建德就是逃到了这里,见守卫松懈,多了城池,并藉此收拢了高士达的败兵,从而奠定了他后来建立夏国的基础。 看看天色将晚,虽然有空间,顾小小也不想在野外过夜,打马进了乐寿。 时逢乱世,百姓凋敝,乐寿城里也是情景凄凉。 顾小小走到一家客栈门前,没有伙计上前迎接,而黑黢黢的大堂中,只有一桌客人,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子上,守着几碟酒菜,正吆五喝六地喝酒。 一个三十许的男子在柜台后抬起了眼睛,看到顾小小是身上的绸衣,眼睛一亮,快步转了出来,窜到顾小小近前,扯出一个谄媚的笑:“这位小公子,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顾小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拉开与那掌柜的距离,淡淡道:“吃饭住店!” “好嘞!”掌柜的一听立刻像吃了蜜蜂屎,笑得满脸灿烂,飞跑几步,扯着衣袖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桌子板凳,一叠声道,“公子,您请坐!” 殷勤伺候顾小小落座,那掌柜的直着脖子,朝后边喊道:“秀娘,快煮盏好茶来!” “嗳!这就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 顾小小被掌柜的这么一番做作弄得很是别扭,赶紧对他说有啥好菜弄几个上来,她想早点儿吃饱休息,并让他将马匹拉到后院喂上。 那掌柜的答应着又朝后边吩咐了几声,都是那个秀娘脆生生应了。掌柜的才去门口牵马。 掌柜的这么一番动作,那边一桌几个喝酒的大汉也都惊动了,觑着眼睛望顾小小这边一看,一个黑须汉子登时怪叫道:“奶奶个熊,这小娃儿长得贼俊呐,俺瞅着咋比那些小媳妇儿还水灵呢?” 黑须汉子的怪话引来了一顿哄笑,却也没再什么无礼举动。倒是那些人扫过来的目光,带着讥讽和嘲弄,隐约还有一抹怜悯,让顾小小颇为不舒服。 很快,煮茶端了上来,顾小小也见到那管好嗓子的本身秀娘。秀娘二十来岁,做少妇打扮,穿一身暗红碎花襦裙,发髻高绾,薄施脂粉,淡扫蛾眉,虽说容貌并非国色天香,却别有一番娇柔妩媚之态。 可惜这么一脸的娇柔模样,秀娘的举动却颇出顾小小意料。 就见她看见顾小小也是眼睛一亮,烟视媚行地将茶盏放到顾小小面前,眼睛钩子似的盯着顾小小的眼睛,伸手就摸上了顾小小的脸颊。 几乎本能地,顾小小挥手将那伸上来的爪子打开,人也躲开一步,心中暗汗,从来都是她调戏别人,今儿居然走背字被人调戏了。 那秀娘被打开手,却不以为杵,抬袖掩嘴吃吃笑道:“这位小公子,长得如此美貌,奴家一见之下,这颗心都被勾走了呢!” 顾小小忍住身上的寒意,目光扫过去,总觉得这位哪里有些别扭,却又说不上来…… 受五胡乱华的影响,隋唐的衣服是糅合了中原和胡族的风格,富贵人家宽袖大袍,上襦下裙,妇女的衣服没有明清那般严谨,上襦内衬着一个抹胸,脖颈和锁骨都是露出来的,当然了,也不像某甲上露俩半球。有些爱美的女子会披帛,也就是拿一条类似长丝巾的东西披在肩上,披帛的质料有织锦、也有染花细麻布…… 哦,对了! 顾小小恍然,这位美娇娘的披帛不是披在肩上,而是在脖颈上绕了一个圈儿,更像现代的丝巾……原来只是披帛换了个用法,顾小小随即将那丝疑惑丢了开来。 “哎呀,公子,你这么盯着奴家看,当真是羞煞人呐……公子请喝茶!”那秀娘如此说着,人却没有多少羞意,捧着茶递到顾小小面前。 顾小小对煮茶不感兴趣,但人家如此热情地奉茶,她也不好太驳面子,伸手接了茶盏,在秀娘期待的眼神下抿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那秀娘立刻欣喜地回了后堂,去给她整治饭食去了。 不过,秀娘煮的这茶,加了福仁、芝麻,还好像加了一点点盐,顾小小竟然觉得还能入口,等着上饭的空挡,竟不知不觉地将一盏茶喝了个精光。 秀娘做饭的速度不快,等她将一叠熟肉和一个菜羹端上来,顾小小已经有些困倦了。她象征性地吃了一点饭,掏出一摞肉好放在桌上,让人带她去客房歇息。 这一回,掌柜的已经回来了,秀娘也没再露面,由那掌柜的男人带着顾小小穿过堂进了后院。 一进屋,顾小小就觉得困得有些迷糊了,暗暗感叹一声,这段时间在船上睡糊涂了,不过骑了半天马,就疲倦到如此程度了。 如此想着,顾小小抚了一下额头,栓牢房门,正要进空间歇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100、第一百零一章 受制 第一百零一章受制 能不能有点儿创意? 醒来发现自己再次置身马车就禁不住腹诽了一句。 人家被劫持的人员或者恐惧地大哭大叫,或者精神崩溃状哀哀流泪,顾小小却丝毫没有被劫持人员的自觉,从昏睡中醒来,第一件事竟然还是腹诽绑匪没有创意。 抬手,(很好,手能动,并没有被绑住,)顾小小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挠挠头,自顾自地爬起来,这才睁开了眼睛。 “呵……”一声轻笑从脑后传来,顾小小后知后觉地感到身后的微温的触感……澹盟罄匾膊豢纯醋约捍常桓龇恚棺搅巳思业幕忱锶チ恕 顾小小身体一僵,随即像被火烫了一般,手脚并用地躲开,这才抬眼看过去。哈,怎么是他? 车厢中端坐着正含着一丝调侃笑意的男人,一双桃花眼飞呀飞的,不是李世民还是哪个?! 他不是在上谷郡驻守吗?怎么跑到河间郡来了?还绑架了她? 看着对面少女看到自己后,先是惊讶,随即疑惑,却没有一点点惊喜,哪怕是遇到故友的欢喜都没有,李世民的心里稍稍闪过一丝不自在,脸上却一派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对顾小小关切道:“潇可感觉好些了?” 说罢,表情一变,带了些痛心疾首和惭愧又道:“唉,都怪世民来晚了,让潇吃苦了。” 什么吃苦,什么来晚,难道不是他将自己绑架的?听这说法儿,怎么倒像是他救了她,她还需要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呢? 心思急转,顾小小脸上却镇定下来,抻抻衣物,在车厢的另一端坐好,这才开口道:“潇只记得投宿客栈,却不知如何到了李将军的车上?” 李世民见顾小小一脸正色对己,想起在客栈里看到的千里一盏灯,眼神不由黯了黯,面上的表情却保持着一派和煦,将自己到河间郡公干,也投宿到那家客栈,适逢顾小小被那黑店匪徒迷倒,于是救了下来,此时正是要带顾小小返回上谷。 听得李世民这一番话,言辞闪烁,却没有大破绽,顾小小也就不再追问,道了谢。 李世民见她并不追问,也转了话题,谈些上谷郡种植地瓜马铃薯玉米等的情况,话语中对顾小小多有赞扬,却并不让人反感。还虚心求教种植这些作物的一些方法之类,引得顾小小也放开心怀,与他交流起来。 “哈哈,潇找到的这几种作物,可是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此举实乃大善啊!”说到后来,李世民击掌赞叹,一脸佩服。 顾小小被他这么一说,又想起平原郡、河间郡一路上田地荒芜,炊烟断绝的凄凉景象,脸色一黯,摇头道:“发掘一些高产作物固然能够解百姓温饱,但连年的战乱、叛匪横行,百姓深受战火煎熬,根本没办法安心耕作……”说着,目光禁不住从车窗里看出去。 大片的沃野,水利灌溉便利,土地平坦肥沃,却是荒草满眼,村落衰败,人烟稀少,路上田间几乎看不到人。杨广三次东征,大都是从河北、河南、山东等地征兵,加上开挖运河、建造宫苑、建造豪华龙船,又征募了上百万的民夫,这些民夫被征之后,幸运生还者十中不过一二。百姓过不下去了,纷纷揭竿而起。可是这些打着替天行道的叛匪,却又返回来将手伸向了平民百姓。战争频仍,苛捐徭役,最终致使民不聊生。千里沃野,成了千里荒原。 李世民的目光随着顾小小看出去,这样的景象对他来说并不陌生。那些百姓如何,对于他来说暂时还没考虑到。他心中装着一个深沉的欲(禁词)望,那就是趁乱世,建自己的一番霸业。 君不见,汉祖刘邦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亭长。隋文帝杨坚,当年也是抢了自己外孙的皇位……所以,在他的心里,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叛逆,杨广对李家一再的打压,在他的心里早已经确定,胜者为王败者寇!他不要做寇,那就必须称王! 他是要在这乱世争一番霸业的,但他过往想的都是如何打天下,打了天下要如何治理,如何国富民强还真没想过太多。而这个娇弱少女的一席话,却让他怦然心动。 他立志打天下,成就一番千古霸业。有了这个女子的兰心蕙质,聪慧绝伦,守天下,国家强盛的问题,岂不就迎刃而解了? 哈哈……李世民心中狂喜,差一点要仰天大笑起来。这真是上天有眼,渴了送茶瞌睡了送枕头,他正要成就一番霸业,老天就把助他治理国家,国富民强的人送到眼前来了! 顾小小望着车外的连片荒野,根本没注意到背后一双眸子,盯着她发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不知自己昏睡了几天,顾小小也没询问。想着夜晚投宿也就知道身在何方了。 李世民这次出行带的人并不多,一百人的亲卫簇拥在马车周围。也不知李世民下了什么命令,一路上疾行,竟不寻城镇投宿,只在荒野中架设帐篷,埋锅造饭。顾小小自然无法知晓地理位置,另外,也不知那黑店给她吃的什么药,她的手脚虽然活动自如,却总是无力,歪坐在车上还行,骑马、走路竟都不能够,她偷偷地吃了一支紫玉人参,也毫无效果,不由懊恼自己没有好好跟孙思邈学医,不然也不会面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了。 李世民也看出她的情形来,安慰她不要焦急,待返回上谷郡寻医诊治,实在不行,他就派人去大兴寻找药王来替她诊治。 顾小小也别无他法,眼下自己走路都成问题,显然无法按照原来的打算去悠游山水了。不过,她对于李世民却仍旧排斥的紧,于是对李世民道:“李将军搭救,潇铭感五内。潇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李公子派人直接将潇送回马邑即可,赵王身边跟随有御医数名,想必能够为潇诊治。” 李世民眼神一黯,笑笑道:“潇与我还说这些作甚?一切有我,潇尽管安心便是。” 顾小小盯着一脸笑容的李世民看了会,嘴角不自在地抽了抽,转开头。 这位仁兄说的,他们不过是因李秀明和李玄霸见过几次,吃过两顿饭罢了,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更何况,顾小小从历史上就能看出,李世民其人心机深沉的连娘老子都能骗过,心黑手辣的连亲兄弟、亲儿子都能杀,这种人,她可不想与他有太多的交集! 不过,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跟了李世民一路行来。 因为有了马车,路上的速度慢了不少,即使如此,三天后,一行人还是到达了上谷郡郡府所在地易县。 进了城,顾小小看着易县街上来往的人流,虽无法与马邑郡城普阳相比,但对比一路上的荒凉景象已经是好多了。百姓们衣着完备,脸上的神情也洋溢着一种安宁平和的幸福。 老百姓真的要求很低,温饱无虞家里有点儿余钱,妻子和乐,只怕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想起这些人的幸福和乐,有自己的一份心血在内,顾小小心里也抑不住欣喜自豪。转念,想起之后到唐朝建立的几年,战火依旧会蔓延到此,她的眼中又多了一份担忧。 不知不觉进了将军府。李世民只是住手上谷郡的将军,郡守却另有他人。 进了府,自有两名丫鬟上来搀扶,顾小小看着自己不良于行的身体,不由暗暗苦笑。这副身体若是治不好,总这样,简直和废人无异了。 之后,李世民也延请了不少大夫过来给顾小小诊治,可那些大夫又说心血亏虚的,又说肾精亏损的,也有说肝不藏血无法荣阳四肢经脉的……种种种种,开了方子,顾小小也喝了无数苦药汤子,身体的无力却一直没有改善。 顾小小正要要求李世民将她送回马邑,请赵王身边的御医诊治,李世民竟从太原行宫请来两名御医。只可惜,这两位御医也没能确诊顾小小得了何病,又是几天的苦药汤子喝下去,顾小小的病情却一直没有改善。 眼瞅着,春花儿开了又败了,夏天暑热也即将过去,特别是李世民一直对她的殷切关切也愈发露骨,顾小小有些呆不住了。 她虽然不确定自己对罗成的感情,但绝对可以确定对李世民没有任何感觉。即使对李世民有好感,她也绝对不会嫁给一个有妇之夫,更不可能给人当小老婆。哪怕这个男人她确定将来能够当皇帝,也绝对不行。 这一日,顾小小在丫鬟伺候下梳洗完毕,坐下来正要吃早点,李世民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 顾小小为了断了他的念想,极少给他好脸色,见他进来也不理会,仍旧端起早点开吃。 几个丫鬟施了礼,被李世民一个眼色打发了下去。他自己则笑吟吟地走到顾小小身边坐下,伸手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顾小小吃饱喝足,自己取了茶漱口,又挪到一边,招呼丫鬟烧了水来,给自己沏了杯茶,端着慢慢品味。 李世民也放下碗筷,笑嘻嘻地走到顾小小身边,俯身道:“潇,你可知今日大喜呢!” 顾小小也不抬眼,吹着杯中茶,淡淡道:“有甚可喜之事让李将军如此?” 李世民道:“五月,杨义臣老将军受命围剿豆子坑大捷,之后又清剿了高鸡泊几处叛匪,也是大胜。可惜匪首之一的窦建德逃逸。因瓦岗贼寇和高邮杜伏威、辅公u起事,杨老将军不得不放弃追剿,带兵南下。窦建德竟死灰复燃,不久前占了饶阳……” 呃,历史果真并没有改变方向啊! 虽然她救了窦家老小,窦建德却还是举起了反叛的大旗。就不知,窦家老丈和窦文窦武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又该如何自处。 顾小小正思量间,就听李世民嘿嘿一笑道:“……赵王奏请围剿窦建德,皇上也已经应准。刚刚接到消息,我派出的斥候居然在平原郡截住了一家人……你猜猜,那家人是谁?” 顾小小心中一惊,转目盯着李世民:“谁?” “嘿嘿,你也想不到吧,那车上一名老翁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幼儿,竟然是窦建德的家人!”李世民的目光定在顾小小脸上,嘴角的笑意愈发灿烂,“窦建德据说极孝,你说我将他的老夫和两个幼儿带到军前,窦建德会怎样?哈哈……” 李世民似乎已经看到窦建德放弃抵抗,束手就擒的美好情景,爆出一阵大笑,好一会儿才又道:“窦建德能够这么快就再次聚集起几万人马,说明他也是一个英雄。若是我以他老夫幼儿诱之,以利动之,也不怕他不为我所用!” 101、第一百零二章 击掌为誓 第一百零二章击掌为誓 李世民笑得畅快,顾小小却是一身的冷汗淋漓而下。当初跟着赵王就蕃,考虑到北七郡地理偏远、条件艰苦,京里的房屋也需人照看,就没带上窦家老小,没想到却为今天埋下了祸患。 转念,顾小小暗叹,窦家老小留在京城或者带到蕃地都不重要,重点是窦建德叛乱,窦家老小知道后,已经命不由己,若是有人假扮窦建德派人去接,想必他们都会跟去。 虽是这么想,顾小小心里还是自责。救回窦家老小后,为什么没及时寻找窦建德,即使不能阻止他走上反逆之路,但至少拉他走个正途也好……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顾小小却又纠结了。 眼瞅着李世民豪情满满,杨广也南下去了扬州,李唐代替隋杨看来势在必行。而自己却将李靖、苏定方、罗成等人拉上了赵王杨杲的战车,今后,他们还会如历史上所说的,入凌霄阁,成为唐朝开国二十四功臣之一吗? 可若是李世民收拢了那些人,杨杲又该如何?那个自己看着长大,对自己无比信任无比依赖的孩子,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被叛臣杀害吗? 顾小小心思百转,李世民看在眼中,只见她脸色晦暗不明,忽喜忽悲,还当是自己的话把她吓住了。心下得意,一边儿喝着茶,一边儿等待着顾小小表态。窦家,不过是他给顾小小的一个警示,若是一个窦家还不够,那么还有李靖家,还有……他就不信,顾小小不主动向他低头。 半年来,他柔情体贴,呵护备至,却无法走近这个女子,不知道自己堂堂国公公子,心怀天下,长相自衬虽比不上罗成俊美,却也绝对称得上风流倜傥,如此小意儿应承,怎的就无法得到她的青睐?难道说,罗成就那么好?甚至顾小小对三弟玄霸都比自己熟稔亲切,不由心下恼怒。 但凡存了帝王之志,自也有雷霆手段,既然软意温存行不通,那就不妨用些心机手段,在他心里想,一般女子只要委身与人,再生了孩子,也就满心满眼地都是这个男人了,到时候,自然由不得她不全力为李家为他打算。 顾小小思虑半天,也没做出最终决断。不是她不想,而是眼睁睁看着历史细节变化,大势却仍旧无力挽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说,人定不能胜天?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了。 顾小小很阿q地将一脑子杂七杂八的东西抛开,转眼看到李世民捧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索着,眼睛却带着得意觑着自己,心下冷笑,面上却不显,甚至挂了一丝淡笑,平静地看向李世民,道:“不知李将军为何告诉我这些啊?” 李世民万想不到顾小小竟会将皮球踢回来,即使他心机似海,被顾小小这么一问,脸上的笑容也不仅一僵。 转而,李世民顺了顺眼睛,将眼中的怒意掩过,再抬眼望过来,已是满眼的自信和志在必得,微笑道:“潇,那斥候中也有曾在我身边的亲兵,据他们回报,窦家居然还是我在京城的故人……而且,与潇也颇有些渊源……” “哦?那又如何?”顾小小已经直视着李世民,眼神表情平静淡定,波澜不惊。 好一个那又如何!这摆明了人家就是耍赖了。 是窦建德的家眷如何?顾小小将窦家带回京城时,窦建德还是隋军的二百夫长,及至后来因御驾遭袭,御马丢失,窦建德也一并失踪,谁知道他后来会落草成了叛逆呐!顾小小收留窦家,不过是个不查之罪,即使闹到杨杲、杨广面前,也没甚大不了的。 李世民咬牙,暗恨顾小小惫赖。 再说了,顾小小有孙思邈为师,又有罗成、苏烈、李靖、雄阔海、刘黑闼等人襄助,他李世民作为备受打压的李渊之子,即使闹开了,顾小小还会怕他?不闹开,想要收拢窦建德,那窦家家人就不能杀…… 李世民猛地发现自己竟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深吸一口气,心中的不甘和怒火却仍旧难以遏制,李世民咬牙森然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那窦家老小?” 顾小小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悠悠然伸开手指,举着手端详着自己的手指,老半天才懒懒道:“你都说了,那是窦建德窦家的家小,不过是自请为奴跟着我的,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顾潇还买不起几个奴才?” 李世民气的涨红了脸,怒目瞪着顾小小,双拳紧握,茶杯被他捏的声声作响。 顾小小斜睨他一眼,根本不在乎他如何,撑着桌子慢慢起身,道:“李将军,我顾潇敬你一代英雄人物,才与你结交。可没想到李将军却使出这种手段逼迫与我,实在是让我失望。” 说到这里,她回头盯着李世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冷声道:“说白了吧,这个天下姓什么,是谁做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我真的不在乎,我只想着天下靖绥平安,百姓安居乐业就好。” 不是不知道她之能,她的傲骨铮铮,但亲眼看到顾小小如此情态,李世民还是有些陌生和无措。对,无措,历史上未来的唐太宗面对这个娇美的女子竟然也生出了无措之感。 这个女子虽然就站在他的眼前,却让他感到隔得很远很远。她就那样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却让他感到她是站在云端,睥睨俯视着他,仿佛俯视蝼蚁…… 少年壮志,胸中大业早立,见到如此的人儿,又怎不想收为己用?有了此人,天下大安不啻于翻掌。 眼中的无措退去,只余坚韧和勇气。李世民直直地回望着顾小小,一字一顿道:“说罢,怎么样你才能助我?” “哦?”顾小小似有些意外,发出一声疑问,随即道:“我要和你打个赌!你赢了,我就甘愿助你成就大业!” “好,我赌!”李世民毫无迟疑地答应下来。 顾小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也有一抹赞赏。这位历史上的唐太宗果然胆识过人,果敢决断。连赌什么和规则都没问,就有如此信心一口答应。 微微一笑,顾小小道:“我们就赌你能不能在一年内收服窦建德,平定河北诸郡!” 河北诸郡,可不是现代的河北省。隋朝的河北诸郡,南到汲郡,也就是现代河南省汲县,靠近新乡市;东到海边的渤海郡,也就是现代山东省的东营市;西到恒山郡,也就是现代山西省灵寿县、阜平县以西;北到涿郡、安乐郡、北平郡,不但把整个河北、北京、天津都包括了进去,连内蒙古张家口以北的大片土地,也包括在内。这一大片土地,土地辽阔,平坦富饶,自古以来是兵家四战之地。在隋朝时,除了京城所在的关中地区和东京所在的河南中原,河北无疑是整个国家版图中至关重要的地区。得河北,则南看河南,西望关中,对于一统江山吞并天下,可以说是很好的起点。 而且,河北、河南、山东人烟稠密,不但是产粮重地,而且河北河南山东自古多豪杰,也就是说只要掌握了河北诸郡,则粮草丰,兵源足。古代打仗打的是什么?前提条件自然是粮草和士兵。有了粮草,有了士兵,李世民自诩完全可以训练一支铁骑,一支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的勇军。 顾小小之所以提出这么一个赌局,心里想的却是要让李世民挑战一下历史。历史上,李渊是在太原起兵,然后趁乱拿下了关中和京城,然后在大兴(也就是唐代长安)建都称帝。之后,才出关拿下河南,进而南下四川、东进河北山东,完成了李唐的统一大业。 她现在就是想要赌,赌历史是否不可改变。若是李世民从河北发兵仍旧可以快速统一,那么她自然会在保杨杲平安的前提下,辅助李世民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历史上的唐太宗虽说弑兄杀弟夺了皇权,但对随他打天下的臣子们,却还算厚道,没有刘邦的杀韩信,也没有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这也是唐朝能够称雄世界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且,想要统一河北诸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现在赵王杨杲就蕃北七郡,罗成之父罗艺统领诸郡、北平郡等四郡。南边更有窦建德等诸多匪患,还有为大隋江山四处评判的杨义臣老将军。有这几股势力的存在,要想取得河北诸郡无疑是难上加难。 李世民瞠目而望,就见那女子明明娇柔的不堪一阵轻风,但却腰杆儿笔直,那样从上向下斜睨着他,让他心头那些不甘、愤怒,竟渐渐消弭了。转而,胸中激起千丈豪情万般壮志。 “好!我就与你打这个赌!” 顾小小粲然一笑,道:“那我们击掌为誓!” 软软的小手拍在自己的大手上,发出一声轻响,就像暖风拂过,让李世民心头一跳。 那边,顾小小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嬉笑模样,懒懒地往椅子上一靠,伸手到李世民面前,道:“拿解药来吧!” 102、第一百零三章 罗成出走 第一百零三章罗成出走 顾小小这么直白白地要解药, 实在是让李世民意料不及。他看顾小小一直柔顺安稳,还当下药之时顾小小蒙在鼓里呢, 没想到人家早就把其间的关窍想明白了。 如今,顾小小要到面前, 李世民惊骇之后,不免纠结。 给吧,怕给了解药就难以让自己掌控。这近半年时间,虽说自己始终无法走近,但只每日这么看着她,哪怕是日日被欲得不得的折磨着,对他来言都是那般充实美好。一旦得了解药, 这样的日子只怕也没有了吧。 不给吧, 刚刚与人击掌为誓,打了赌,一赌这江山万重。一赌天下,他有自信必赢。同样也有信心顾小小会回来辅佐与他, 共创一个盛世开平。相对于此, 似乎自己就应该拿出些气度来,再握着软骨散的解药不给,只怕反而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真的寒了顾小小的心。 罢罢罢,与其留下一个离心离德之人,还不如放长线钓大鱼,让她见识到自己的大度和胸襟, 真正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 这么想着,李世民脸色一松,哈哈一笑:“潇果然是天资聪慧,心比比干呐!” 说着,掏出一个指头肚儿大小的瓶子放进顾小小手心。那白如净玉的手掌心,暖煦煦的感觉让他一麻,正要握住,那只小手却灵活地缩了回去。 顾小小打开瓶塞,皱着小鼻子闻了闻,笑嘻嘻地倒出一丸放进口中服下,剩下的连瓶子一起揣进怀里,对李世民拱手道:“我就不谢李将军了!” 说罢,感到那丸丹药进入胃肠,即刻化作丝丝清凉在身体中弥散开来,不但身体的力气快速地回复,就连脑子也清醒了许多,站起身走了几步,果然身体已无不适,乐得满脸带笑,对李世民道:“那么,李将军,潇就此别过,一年后再看谁输谁赢!” 顾小小笑嘻嘻地走出门去,几个身影一闪,却被李世民挥手挡住。 他就那样看着那个清瘦娉婷的身影越走越远,绕过一道回廊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也不看身边一脸疑惑的护卫们,口中喃喃道:“若她想走,无人能够留得下她!” 王远知,玄学道法大家,修为何其高深,不也无功而返?更何况他李世民身边这些只会耍棒弄枪的侍卫们? ·············· 且不说李世民怎样发愤图强,厉兵秣马,准备称霸河北。 只说顾小小走出上谷郡将军府,看着高天流云,竟是那般舒畅亲切,连微微的清风似乎都带了一丝清甜。连尚显毒辣的秋阳,似乎也娇艳的可爱。 这半年时间,被困在李世民的府中,也因为顾小小本心的逃避,对外界的情势从没主动探索过,李世民也不会在她面前过多提及,是以,踏出将军府轻松快意之后,顾小小就感觉有些茫然了。 略一迟疑,她牵过李世民派人送出来的千里一盏灯,认蹬上马,直接奔出易县县城。 来到城外,确定身后再无监视之人,顾小小从空间里把憋闷了许久的一窝金放了出来。让它们去打探各方的情势。 看着一窝金消失在蓝天白云间,顾小小信马由缰而行。 暖暖的秋阳照在身上,柔和的秋风吹拂着衣襟,整个人都明亮轻快起来。 突然,头顶一声鹰戾听得耳熟,顾小小抬头看去,就见几个白点由远及近,然后渐渐显出本形,双翅平展,如闪电般扑过来。 顾小小一声大叫,伸出胳膊,让那两只大雕一左一右落在肩上。 这刚刚出了牢笼,就见到大丑二丑回来寻主,顾小小简直高兴坏了,带着二丑进了空间,然后就开始与二丑嘀嘀咕咕地交流起来。 从二丑的嘴里,顾小小才得知,李靖已经击败东突厥,于春五月携七万突厥奴隶返回木兰城。大丑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自从顾小小被劫之后,罗成就挂印而走,去寻找小小,竟连向赵王请辞都没顾上,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刚刚听说李靖大功得成满腔喜悦,却随即就被罗成出走寻她的消息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顾小小如遭雷击,大脑瞬间空白,完全呆在了当地。 她只觉得对罗成的感情无法确定,借着被劫离开了木兰城,却自私地没有想过,罗成和那些朋友的感受。或许她也想过,但却没有想到罗成居然为了她挂印而去,下落不明。 懊悔、惭愧狠狠地揪扯着她的心。想起蓝田罗成遇险一幕,顾小小更是添了担忧和惊恐。罗成虽然擅武,但性格冲动暴躁,受不得激,而且一旦看好一个人,就会巴心巴肺地对人家好。若是碰到心机深沉之人,难说不会被歹人所乘、所骗…… 顾小小的心中有个声音在声声质问:若是,若是罗成为了寻找你遭到什么不测,你这辈子的良心能安吗? 转而,顾小小苦笑。 听到罗成失踪,她若对他真的有情,是不是应该天塌地陷,高呼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而不是第一时间受到良心的谴责?难道,自己真的不爱罗成?亦或者,她表面上交了那么朋友,实际上却仍旧把自己当成了这段时空的看客?并没有真正地投入进感情去? 呆愣了不知多久,俩丑都觉得自家主人不对了,扑腾着翅膀一阵叫,顾小小才恍然醒过神来。看着俩丑焦急的样子,顾小小伸手摸了摸它们的头,也没心情与它们交流,直接将俩丑收进空间,看看西斜的日头,却觉得天地茫茫她却不知路在何方。 罗成,你究竟去了哪里? 心中仿佛塞了一团草,憋闷的难受。 这一次,她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随意地将烦心事丢开,胸口闷得难受,闷得几乎让她想要发狂。第一次,顾小小双腿夹紧马背,用手猛地一拍马臀,千里一盏灯感知到主人的狂躁,飞一般地奔出去,撒开四蹄在旷野中狂奔起来。 傍晚的风已经呆了些凉意,从耳边呼啸而过,吹的头发在脑后飘扬开来,就像一面黑色的旗帜,猎猎舞动。风狂肆的吹来,吹得脸颊生生地疼,吹得眼睛张不开,下意识地眯了眼。马背颠簸着,顾小小就像奔腾的海浪中的一片小舟,随着怒涛颠簸浮沉。 不知奔驰了多久,天早就黑了。直到千里一盏灯力竭,自己慢慢地放缓了速度,顾小小仿佛才感到胸口堵得那一团化成一口气,沉沉地从喉咙里呼了出来。 马儿和她都是一身的大汗,同样的鼻息咻咻,气喘呼呼,顾小小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马儿溜了一会儿,这才带着千里一盏灯闪进了空间。 喂马儿喝了些空间水,就任已经恢复了精神的马儿自由活动去了。 顾小小则脱了衣裳,跳进湖中,畅快地游了一圈,感到手臂双腿都倦的没有了丝毫力气,她才懒懒地从湖中爬出来,穿了衣服直接爬上别墅的床,埋头就睡。 一觉醒来,深深地吸了口空间中甘冽清新的空气,顾小小从床上一跃而起。 呼,又是新的一天,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梳洗一番,穿了身青色男装,顾小小闪出空间,抬头,就见几个金色的小身影一闪,落在了她的肩上。 一窝金回来了五只,这些金丝燕给顾小小带回来不少消息,但主要都是就近几个郡县的消息,包括北七郡的和涿郡的。北七郡一切安好,赵王杨杲已经熟悉了各种政务的处理,在一群文武大臣的协助下,没有了被突厥的不断滋扰,又有了顾小小开发的红薯、马铃薯、玉米和棉花,可谓是风调雨顺,眼看着丰收在望。涿郡靠近北七郡这边的郡县也已经有人开始尝试着从北七郡引进这些作物试种,i奚和契丹诸部,经历了杨广第三次东征高句丽之后,元气大伤,对大隋的畏惧让他们往北边缩了一大块,也不敢轻易过来招惹,倒也平静。只有河北、山东、河南等地,匪患四起,杨义臣四处征讨,却根本无法遏制汹涌澎湃的起义大潮。 金丝燕带回来的这些消息很片面,但顾小小相结合之后,也可以想象得出,杨广到达扬州后,南有淮海的杜伏威、辅公作乱,北有瓦岗、深泽等地的匪患延绵,小小的扬州也已经成了惊涛骇浪中的孤岛。 将几只金丝燕收进空间,顾小小思虑了片刻,决定还是南下。她要亲眼去瓦岗看看。演义中,罗成可是被纠结上了瓦岗山。王伯当虽死,李密却已经上了瓦岗。若是罗成被拉拢进去,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个结局也一定会上演? “紫金关二王设计淤泥河罗成捐躯”、“乱箭齐着,顷刻丧命”…… 短短十几个字,却每每令顾小小胆战心惊。 历史惯性是否无法逃脱?厄运能不能被逾越?不论如何,她总要尝试,抗争过、努力过,哪怕最后得到的是失败,她也绝不后悔! 103、第一百零四章 魏征 第一百零四章魏征 计议已定, 顾小小找了个路人询问,才知道千里一盏灯不知何时带着自己转了方向, 跑进了涿郡,已到了良乡, 东北几十里路就是涿郡郡城蓟县了。那里,罗成的家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罗成出走的消息?若是知道罗成因一女子挂印而走,想必罗成的父母该恨死她了。 遥望片刻,顾小小苦笑一声,收回目光。 派两只丑给李靖和苏定方等人送了个信报平安,顺便问一下有没有罗成去向的线索。顾小小去一个农家弄了一身粗麻布的男装,骑了用颜料改头换面的千里一盏灯, 再次南下。 为了赶路, 她没有乘船,一路经固安、文安、长舒,到达长芦。长芦临运河,再往南, 沿着运河就一直能到洛阳。而瓦岗山所在的滑县, 就在洛阳东。 顾小小一边催马疾行,一边也不断地通过一窝金和一窝丑搜索打探着各地的信息。 现在整个大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除了北七郡之外,全国各地几乎处处是叛乱,时时有战事。 在国家一片混乱,大势岌岌可危之时,他却调集十郡数万兵力, 在江苏常州一带为他建造宫苑,周围十二里,内为十六离宫,虽然比洛阳宫苑规模要小,但“奇丽过之”。 到过江南之后,杨广一头钻进离宫之内,万事不管,整天饮酒为乐。似乎对这破败的天下失去了兴趣,有些破罐儿破摔的味道,每日里,只知宴饮作乐,原来杀兄弑父夺来的皇权也没有兴趣了,经常多日不上朝,致使朝政堕殆,政局更是一片混乱。 他把他的过人的聪明用来发明各种新奇的玩法上,其中最有名的一种玩法是广派宫人四处去抓萤火虫,得到数斛之多,装于布袋之中,夜里外出游玩时一齐放出,“光遍岩谷”,十分瑰丽。他命官员大量为他进奉民间美女,分为百房,每天由一房做主人,饮酒赋诗,以为笑乐。在天下水深火热之际,别人都是强颜欢笑,只有皇帝似乎真的乐在其中,诗酒会中,他做了数组颇为清新雅致的小词,其中最有名的一首如下: 求归去不得,真成遭个春。 鸟声争劝酒,梅花笑杀人。 那个励精图治者变成了及时享乐主义者,他把自己剩下的生命目标定位为体验快乐。他经常“在苑中林亭间盛陈酒馔,命燕王与钜、~及高祖嫔御为一席,僧、尼、道士、女官为一席,皇帝与诸宠姬为一席,略相连接,下朝之后即从之宴饮,更相劝侑,酒酣肴乱,靡所不至,以是为常。杨氏妇女之美者,往往进御。~出入宫掖,不限门禁,至于妃嫔、公主皆有丑声,帝亦不之罪也……” 不饮酒时,他常穿起短衣短裤,策杖步游,遍历台馆,细斟细酌每一处景致,直到天尽黑才止,“汲汲顾景,惟恐不足”。他知道,命运留给他体验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把在长安时候就一直放在案头的名贵铜镜他带到了南方。他有时依然会揽起它。虽然已经五十岁了,可是这个人头发依然乌黑,眼睛仍然明亮,与众人相比,仍然是那么出众!很显然,这个与众不同的生命依然会以与众不同的形式抵达终点。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好头颈,谁当斫之!” 此时,李密已经上了瓦岗山,因为王伯当已经被顾小小和罗成所杀,李密在瓦岗的收权行动没有历史上那么顺利。但翟让还是如历史上那般误听误信了李密的一番大话,将军事指挥权交给了他。 另据消息,历史上杀了杨广的宇文化及在辽东打压李建民,一揽大权,对当地残留的鲜族、奚i诸族人肆意残杀。激起了民变,幸亏李建民得了消息,带兵镇压下去。杨广听闻之后,也仅仅是对宇文化及申饬一番,并念及宇文述老迈病弱,调集宇文化及往扬州伴驾侍奉。将辽东也并入赵王藩属,命赵王杨杲派遣治官前往。 听罢这个消息,顾小小不由感叹,杨广这人也算是有情有义,对宇文家族宠信不衰,却不想,他最宠信的这一家族,最后却成了他的掘墓人。 过了长芦不久,还未等到弓高,顾小小就接到一只金的回报,隋朝庭听闻杨玄感叛乱逃逸的李密上了瓦岗,调遣齐郡郡守张须陀往洛阳瓦岗,与杨义臣共同平匪。另调涿郡通守郭绚前往河北剿判。 顾小小有些奇怪,赵王驻守北七郡,平了东突厥后,北境已无忧患,北七郡连续两年粮食丰收,可以说是兵强马壮。杨广为何还从涿郡抽调兵马平叛,却不用赵王的兵马。 思虑许久也没有头绪,千里一盏灯载着顾小小已经过了弓高、修县,到达彰南。彰南临近高鸡泊,匪患剿了又起,周围百姓要么加入了叛匪,要么被杀,要么逃亡,初秋本是即将收获的季节,入眼,夕阳晚照下,都是一片衰草荒杨。 顾小小没有入城,进入空间歇息,也让千里一盏灯歇歇脚。 一夜无话,天不亮,人马恢复精神,就再次上路。一窝金和一窝丑也是忙忙碌碌地飞进飞出,源源不断地将各地的消息搜罗回来。 千里一盏灯不愧是旷世良驹,从上谷郡到河南东郡的濮阳,近两千里路,两天就到了。 濮阳西南不足百里就是瓦岗,顾小小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也不再急于赶路,驱马进城。虽说有一窝金和一窝丑,但长距离打探消息还是太慢,也比较片面。顾小小决定进入濮阳,把瓦岗内部和周边剿匪军队的种种动向都打探清楚,再做决议。 濮阳距离东都洛阳也不过贰佰里,而且临近运河,中原腹地土地平坦肥沃,人烟稠密,往年也曾很是有过一段繁华。但自从瓦岗聚寨之后,往来客商惧怕贼人剪径,渐渐绝了踪迹,瓦岗山中虽说是聚义,但那么多兵马总要粮草财帛,没有了往来客商,这些东西的来处自然就落在了附近的百姓身上。再加上官兵连年剿匪,山匪却越剿越多,百姓们却被战火连累,伤亡者众,没有伤亡的,或干脆也上山当了山匪,或流落异乡,求一条活命。是以,进得濮阳城,就见街面上人影稀少,商铺关张,一片萧条。 顾小小好不容易找了一间客栈,要了间上房,看客栈里也没啥客人,顾小小随意在一张桌子旁坐了,掏出一串肉好往桌上一放:“小二,捡你们的拿手菜来两个,烫一壶好酒。” 难得的客人进门,有是个有钱的主儿,看到那一串肉好,小二眼睛一亮,欢快地答应着,飞奔进厨房,片刻功夫端出两盘菜一壶酒来,一边儿往桌上摆,一边儿谄笑道:“客官,这是小店秘方制作的脱骨羊肉和熏鸡,这是一壶上好的陈年老酒,已经烫好了,您请用!” 顾小小点点头,又掏出一串肉好在手里把玩着,那小二的眼睛立刻黏在那串铜钱上,手下动作却毫不含糊,利索地斟好了酒。顾小小端了酒盏,浅尝一口。差一点儿没有当时就吐出来。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还不成熟,不说酿的酒度数不高,还往往带着一股酸涩的味道。 好在,她也没喝多少,强压下嘴巴里那股酸涩味道,淡淡地开口道:“小爷尝着你们店里的酒也不赖啊,怎么连个食客都没有啊?” 小二在那串铜钱的鼓励下,顾小小不过是问了这么一句,就口若悬河地说起来。而且,只怕顾小小听不明白,恨不得从瓦岗山初建山寨就开始说起,巴拉巴拉……小二唾沫横飞地说了半天,把瓦岗山寨中群豪简直说成了魔王降世,战神重生,那一条条好汉都成了万人敌了。可是,说了这么多,顾小小却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抬手将那串肉好扔给小二,让他下去再加个汤来,就听得门口一个厚实的声音传来:“小二,给我打壶酒!” 刚刚顾小小拿出的肉好已足够酒菜之资,这一次一串肉好,小二眼疾手快揣进怀里,正笑眯眯地去给顾小小加汤,听到门口那声喊,脸上的笑容一敛,觑着门口,脸上露出抹苦笑,道:“哎哟,是魏先生啊,今儿又来买酒?” “嗯,再给我打一壶酒!”说着话,那人走进门来。房间里光线很暗,刚才迎着门外的阳光,顾小小看不清来这面容,直到他完全走进房间,顾小小这才看清,来人约摸三十多岁年纪,个头儿不高,身形清瘦,上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面容稍显文弱,却普通的很,放在大街上,就是一个极普通的寒酸文人。 那人进门后也注意到了顾小小,眸子一闪,顾小小不由一惊,那么普通的一个人,回眸间,双目竟然寒厉如电,让人不寒而栗。 那小二脸上的苦笑更甚了些,咧着嘴迎上前,道:“魏先生,不是小的我不给您打酒哇,实在是您,您……” 那人好像也明白小二说的什么,微微一愣,随即含糊挥手道:“不必拢纺忝堑木魄业馁郝环17耍匀灰徊11沽耍训滥忝腔古挛姨锰檬榧枪倮盗四忝羌父鼍魄怀伞! 小二咧着嘴,苦笑两声道:“哎哟,我的魏征大人,我们是不怕您还不了酒钱。可是,您欠的酒钱实在是有点儿多。您的俸禄一年不过十二两,可是您光在我们小店欠的酒钱就将近二十两了……” 巴拉巴拉的,小二还说了很多,顾小小耳中却只清楚地捕捉到了两个字‘魏征’! 魏征是谁?恐怕稍懂一点儿唐史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就是不通唐史,读过《西游记》的人,也必定记得魏征梦斩泾河龙王那一段。对于这位唐朝有名的谏臣,顾小小当然知道,不但知道,而且这名字简直如雷贯耳。想不到,今天随意在濮阳落脚,居然能遇到这位初唐名臣。 好在,连隋炀帝也见了几次了,也和唐太宗李世民打了赌了,见到魏征虽说难免心中激动,也不至于形于色了。 顾小小举起酒盏,忍住酒液的酸涩,豪爽地干了一盏酒,把酒盏往桌上一顿,大声叫:“小二,磨叽什么,不就是几个酒钱吗?把这位先生的酒钱记在我的账上,赶紧地去做汤,再给我热一壶酒来!” 那小二一听有人出钱付账,一叠声答应着,转身进了厨房,把个魏征晾在了门口。 魏征这人能当谏臣,自然脾气就有些直倔,一进门看到顾小小时,也仅仅把他当成了哪个有钱人家的子弟,并没多想。顾小小意外地给他付酒资,打酒的小二又临时跑路,他的注意力不由就又转移到了顾小小身上。 顾小小的目光也正好坦然地望过来,两人一个对视,顾小小即刻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起身拱手道:“这位兄台,小弟初到此处,能够遇到兄台也算是缘分。一人喝酒没啥意思,不知能否请兄台一起把盏畅饮一番呐?” “呃,可是,在下好像不认识……”顾小小一番话说得很豪气,魏征暗暗佩服的同时还有些戒备。这濮阳离着瓦岗可不远,如此豪气如此大手大脚的,这个清秀俊美的小子咋看咋带着一股子匪气。 顾小小还不知道自己一番豪爽邀请被人家当成了土匪,要不然估计会憋闷成内伤。 “嗳,四海之内皆兄弟,汉家儿郎皆袍泽嘛!原来我们不认识,今天我和兄台把酒一叙,自然就认识了嘛!”顾小小说着,干脆离席走过来,热情地邀请魏征入席。 魏征肚子里的心思转了几转,心道若真是瓦岗豪杰,可都是动辄动刀动枪的人物,没法说的理去。他一介书生,还是不要吃眼前亏的好。更何况,他作为衙门胥吏都一年多没发俸禄了,眼看着大隋江山崩析在即,他也一直在找自己下一步的落脚点。若是真的是瓦岗寨的人,也正好打探一下情况,若真的有王者之风,上山也不失一种退路。 如此想着,魏征也不再推却,随着顾小小一起入座。 招呼小二又加了套杯碗餐具,还又加了两个菜,顾小小与魏征一番杯来盏往,喝将起来。不得不说酒是个好东西,本来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三杯酒下肚,已经熟稔地称兄道弟的,比亲哥俩儿还亲了。 104、第一百零五章 大战在即 第一百零五章大战在即 第二天一早, 顾小小就被一阵砸门声吵醒。 “谁啊,大早上扰人清梦……”她睡眼惺忪地爬出空间, 咕哝着打开门,门外的人一阵风般冲进来, 二话不说,拖了顾小小就往外走。 “嗳,嗳……”顾小小被拖得一愣一愣的,跑到大堂才看清拖她的不是别个,正是昨晚把酒言欢的魏征魏老先生。“出什么事了,魏大哥?” “闲话休说,贤弟赶紧离开此地, 越快越好, 再晚就迟了!”魏征也不回答顾小小的问题,直接将她拉出客栈,从拴马桩上解下一匹军马,直接将缰绳塞进顾小小手里, “贤弟, 出城之后,一路向东向西,万不可向南向北!” 说完,不等顾小小闻讯,伸手猛地一拍马臀,那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扬起四蹄, 向西城门直冲过去。 顾小小翻个白眼,这位大哥也忒傻实在了吧? 虽然罗成没有上瓦岗,但聚集了如此众多勇将的战役,依据顾小小对罗成的了解,那小子一定会来看热闹。眼看着大战在即,她不在离瓦岗最近的地方静等,难道还要逃离? 而且,昨晚小金送回来的一条消息,也让顾小小对这场战役生出了极大地好奇。 历史上瓦岗第一次与隋军的大规模战役,是因瓦岗军缺粮草,主动出击攻打荥阳,荥阳守备张须陀带兵出击剿判。正是这一战,张须陀战死,程咬金、秦琼、裴行俨、裴仁基归附瓦岗,致使瓦岗军如虎添翼,从此才走向辉煌鼎盛。 现在,因为王伯当之死,李密在瓦岗夺权慢了几拍,还没顾上出来掠夺粮仓,隋军却主动出击了。顾小小不由想,历史上致使张须陀战死的大海寺战役,这一次会不会来个大逆转? 马儿驮着顾小小一口气冲出濮阳城门。 出了城门不久,顾小小就把这匹普通的战马放回去,换乘大丑飞上天空。金雕双翅一展,风驰电掣一般,不消一个时辰,顾小小已经飞过了瓦岗,又过胙城,飞到了阳武上空,就看到荥阳方向,一对黑衣黑甲的骑兵风驰电掣般向东而来。 一就看见天际扬起的一片遮天蔽日的沙尘。顾小小喝住大丑,凝神观望。 铁蹄铮铮,甲胄生寒,一队队装备精良的大隋府兵将士,转瞬而至。这只军队服色鲜明,迎头一个斗大的宇字将旗迎风招展。 宇文成都,果然是他! 经过辽东战役,顾小小对行军打仗也有了一定的常识,从那队伍的建制和队列看过去,大致估计出,这只骑兵竟然高达一万人。本来大隋军事建制中府兵的装备和战力就比各地的郡兵高出不止一个等级,兵士数量上再不少于郡兵的话,可想而知,这一次战役本来的主要战力张须陀和杨义臣都将沦为配角,甚至旁观。 隋朝府兵的骑兵比例一般只是二到三成,按照洛阳驻军八万的数量,整个东都的骑兵最多两万。而,宇文成都这支一万人的队伍,居然是清一色的骑兵。也就是说,宇文成都为了此次战役居然把驻守洛阳城的一大半骑兵调集了出来。 骑兵以其迅疾的移动速度,强烈的冲撞力,成为冷兵器战场的王者。顾小小见识过单雄信带领的瓦岗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手里拿的武器都不全,甚至有些仅仅是拿着一根木棍充数。那样的叛军若是对上宇文成都这只武装到牙齿的府兵骑兵,后果将如何,只怕是个人都能想象到。 骑兵飞快地过去,附在大丑背上,顾小小的目光望着正规军后边,据她所知,这个时期的军队行动,后边的辎重后勤队伍往往更为庞大。 前面,宇文成都的骑兵队已经快进胙城了,顾小小才终于看到又从荥阳城中出来一支队伍。一支普通配制的郡兵队伍。当前也打着一面将旗:裴! 这支郡兵大概只有一千多人,顾小小没怎么在意,驱使大丑返程,正好看到宇文成都率部进入胙城。 看着那滚滚铁流入城,空中俯览的顾小小也为之动容。 猛地,顾小小一个激灵,回首望向西方。她想起来了,这场战役中,还有一对非常有名的父子名将:裴仁基和裴行俨。 裴行俨,在演义中还有个名字叫裴元庆。史书载:裴行俨每有征战,所向披靡,号“万人敌”。只不过,前期在隋军中,被监军所害,每每军功被没,后随张须陀战死,父子归附瓦岗寨。再后来,又归附王世充,并终被王世充所杀。 可以说,这又是一位武功卓绝却运气奇差的英雄。甚至演义中有描述,罗成、李玄霸皆不能敌。 顾小小的脑海中闪过史书中裴行俨的生平记载,暗暗感慨的同时,也对这位英武绝伦的少年英雄好奇起来。 让大丑飞的低一些,顾小小向着军中那杆将旗下望去,就见为首两匹战马,一前一后踏踏行来。前面马上一四十来岁的清瘦男子,因为长期征战,浸淫沙场,面上自有一股凛冽之气。但或许因为长期不得志,眉间清晰地刻着一个‘川’字。想来是裴仁基了。 裴仁基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英挺少年,青衣玄甲,鞍侧挂着一对大锤,正是裴行俨惯用的武器。这个少年不同于李玄霸的清俊,也不同于李世民的风流,更不同于罗成的俊俏,就见他腰背挺括,肩宽腰直,俊眉朗目,一双眸子如星,眼尾一个轻扫,带出一股勃勃的虎气。若说这股子气势,竟不输于隋唐第一人宇文成都,却又没有宇文成都的阴鸷,整张脸上神采飞扬,满满的都是男儿的阳刚英俊。 顾小小暗赞一声,好一个少年英雄! 正赞叹着,一个金色的小点儿从云端一闪而至,顾小小心念一动,已将小金收进空间。 “主人,瓦岗寨异常平静,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么多军队要攻打他们一般……”小金显然飞的有些急,说到这里,累的喘了口气,又接着道,“我和兄弟们在那里查探了一天一夜,居然没有看到他们的队伍,寨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倒不少,仔细看却都是些老弱妇孺……” 嗯?听到小金的回报,顾小小心中蓦地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从历史上李密能够用计杀死张须陀就能看出,那位蒲山公确实有两把刷子。可是,面对比历史上更要强大数倍的围剿队伍,山寨中非但不见任何防备,反而留下一群老弱妇孺,那,瓦岗寨能作战的队伍去了哪里? 脑子飞快地转着,顾小小猛地想到一种可能。她立刻吩咐大丑径直往西飞,同时,将空间中一窝金和一窝丑,乃至大黑一家都通通放了出去,势必要以最快地速度查找到瓦岗寨队伍的行踪! 105、第一百零六章 围剿瓦岗 第一百零六章围剿瓦岗 派出的一窝金和一窝丑, 飞向四面八方。一窝黑则飞快地沿着草丛向瓦岗寨而去。 顾小小驱使着大丑,径直飞到荥阳以西, 这才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落到地上, 换乘那匹魏征给她的战马,向荥阳城而去。 荥阳郡紧靠东都洛阳,又有黄河和运河贯穿,本来也十分繁华,人烟稠密,城池间相邻的距离也不远。荥阳郡郡城管城以北,从东往西依次原武、荥泽、荥阳三个城池, 呈品字形排列, 与管城相互守望。再往西,就到了东都洛阳的东门户汜水关。汜水关也称虎牢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为洛阳东面的天然关隘。 隋朝初期, 天下一统,民心安定,隋炀帝建立东都之后,修建运河之后,沿运河建立了许多粮仓,作为转运或贮粮之所。其中著名的有黎阳的黎阳仓(今河南浚县东南大缮铰矗逖舻男寺宀郑ê蟾拿蹇诓, 今河南巩县东北,周围二十余里,有窖三千,每窖可容粮八千石)、回洛仓(隋唐洛阳城北七里,周围十里,有窖三百)、含嘉仓(隋唐洛阳城北部,仓城总面积约四十三万平方米,有窖四百以上),河阳的河阳仓(今河南孟县南、黄河北岸),陕县的常平仓(今河南三门峡西南),华阴的广通仓(后改名永丰仓,今渭河入黄河处),京师大兴城的太仓和山阳的山阳仓(今江苏淮安西北运河东岸,贮粮达百余万石)。这些大仓是国家的粮食储备,用于战争、军队、民生和灾年赈济。而各个城池也都建有各自的粮仓,作为地方用粮的储备。 这一次张须陀、杨义臣调兵剿匪的前提就是瓦岗寨的发展太过迅速,威胁到了东都洛阳和洛阳周围这些国之根本的粮仓。 而顾小小也知道,让瓦岗寨真正与隋军对上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山寨迅速壮大的山寨队伍致使的粮草匮乏。可以说,这场战争最直接的矛盾点就是粮食、粮仓! 隋军如此大规模围剿,瓦岗寨表面平静,主力却不知去向,顾小小就猜测,会不会李密出人意外地乘其不备,攻取城池夺取粮草去了?因为,只要夺取了粮草,这个乱世中就不愁募不到兵。有了粮,有了兵,瓦岗寨才真正能够拥有与隋军对战的能力。 顾小小骑马赶到荥阳城,就见荥阳城西门大开,几个守城官兵依着门洞晒着太阳。百姓进进出出,人来人往,那些官兵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见到如此情形,顾小小的目光禁不住四下望去。洛阳东有太行山余脉,荥阳所在已是山脉尽处的丘陵地带。城池四周约有三四百米的空地,接下来就是密密匝匝的山林荒坡。 顾小小正在荥阳城外观察形势,一只金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肩头。 “一队人马从封丘出动,为首的竟是荥阳驻守张须陀!” 听闻这个消息,顾小小恍然大悟。 此次,张须陀和宇文成都协同而战,宇文成都假作张须陀从荥阳出兵,而张须陀则提前潜入封丘,再加上从北而来的杨义臣,三军夹击,看来是要将瓦岗连根拔起的。 顾小小的目光向四周望去,那些散布在山谷原野上的村庄。这里不比北七郡的人烟稀疏,靠近东都人烟繁华,村落间鸡犬相闻。 随即,她再次看向荥阳城门。仔细一看,顾小小的眼皮禁不住跳了跳--穿梭的人流中,进城的远比出城的多得多。而且,进城的那些人虽然都做百姓打扮,但若有心还是能够看出,绝大多数都是青壮男子。 荥阳城本来驻军就不多,又被抽调了大部去攻打瓦岗山,城中驻军空虚可想而知,而这些人潜入城中伺机发动,荥阳城危矣! 看着那些或挑担或推车的入城‘百姓’,顾小小几乎已经看到了荥阳城的粮仓的下场。这边的事已经没了悬念,她反而对瓦岗山上那些留守的老弱妇孺起了兴趣。难道李密真的将那些人舍了?还是说,已经有了周密计划,凭借那些老弱妇孺来对付几万配备精良的隋军精锐? 放下荥阳这边,顾小小再次乘了大丑飞往瓦岗山寨。不到一个时辰,大丑就将顾小小带到了瓦岗山寨外的山林边缘。 找了个没有人迹的方位,顾小小刚刚落地,两条黑影倏地窜进了她的怀里。 不知是哪个黑,冲上来在顾小小怀里蹭了蹭,这才回报侦查结果:“林中陷阱密布,妈妈带着老大老二去查探了,让我在这里等着主人。” 陷阱密布? 顾小小心头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为大黑三口担心。小黑察觉到了顾小小的不安,毛茸茸的脑袋在顾小小怀里蹭蹭道:“不用担心,妈妈和老大老二都加倍小心了,不会有事儿的。” 虽然小黑如此说,但顾小小却还是无法放心。 她摸摸小黑的脑袋,让它在前面带路,提步向丛林中走去。 看似毫无障碍的草丛中,一道道机关连着钉拍,一个个陷坑里栽满了尖锐的木刺,密密麻麻,防不胜防。那些明显的山路上,扔着些拒马,鹿砦,但不要以为把这些东西清理了就没了障碍,碎石浮土中一颗颗铁蒺藜和绊马索,却足以让军队难以前进。 顾小小瞄准树林中的一根绳索,抛过一个苹果之后,倏地缩回空间。 轰隆隆……随着一阵厉风,一个木制钉拍斜飞过来,将两棵碗口粗的树拦腰撞断之后,又刺入几棵大树才停下。 哎吆喂,幸亏她跑得快,要不然只怕早已经被这恐怖的机关给拍成肉酱了! 有了这么多机关布置,那几万隋军装备再精良,也只能在这树林外边望林兴叹了。若是不计伤亡强攻,那也不是一天能够攻下来的。到那时,潜入荥阳的队伍早已经得手,甚至还有可能趁机占了管城和其他几个附近的城池。有了粮食,附近的村庄中就可以征集更多的兵丁,到那时,再对上损兵折将的隋军,这场战争到底会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顾小小正思量间,就听得外边噗通噗通脚步声响,她从空间往外看去,就见三个十来岁的小鬼灰头土脸,穿着破烂,头上顶着芦苇草帽,身上也缠着一些不知名的草绳,鬼鬼祟祟地从树林中探头看了看,随即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他奶奶的,这是怎么了?这机关怎么自己发作了?”一个小鬼嘟嘟哝哝地俯身察看了一下机关绳索,随即抬手招呼另外两个小鬼一起过来。三个小鬼虽然看着和难民营的难民似的,修理起机关来竟是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不过一盏茶功夫,刚刚被顾小小破坏了的机关就被修理完毕,连那两棵断掉的树也被处理了,若非顾小小眼瞅着,竟然看不出刚刚破坏的痕迹了。 看得目瞪口呆的顾小小等那三个小鬼走远了,这才擦一把汗,召出大丑,从林子间溜上天空。俯览整个瓦岗山寨,外围是丛林,往里走则是绵延成一片的芦苇。深秋季节,芦苇已经泛了枯黄,从空中看下去白花花的芦花连成一片。不得不说,这些和那些树林都是瓦岗山寨的天然屏障,再加上那些机关陷阱,想要攻进来真不是一般的困难。而且,有了那些机关陷阱,火攻也失去了制胜可能。 绕着瓦岗山寨上空转了一圈,顾小小拍拍手,让大丑在濮阳方向的一棵大树上落下。将侦查归来的几只黑和大丑收进空间,顾小小淡定地静待战事的发展。 第二天上午,裴行俨父子带领的官兵才到达濮阳。在濮阳西南,瓦岗寨外围扎下营寨。 休整半日,入夜,重重的脚步声标志着进攻的开始。顾小小也随即接到了一窝金送回来的消息,荥阳、荥泽、管城同时发生暴乱,府衙被烧,粮库被抢。等这边的围剿军深入树林不到二里,被机关陷阱困住进退两难之际,荥阳三城已陷。 等了两天,却一点儿都没用上的宇文成都的骑兵,也终于在三城失陷后的第二天得到了消息,急火火地返回驰援。不过,据说三城的粮库、商铺等等都被清空之后,乱民就扔下三座空城遁走了。 106、第一百零七章 重逢 第一百零七章重逢 顾小小这位搬着吃着水果看热闹的, 见识了一场机关陷阱大战之后,围剿陷入了一种让隋军很尴尬的对峙状态。 第一天夜攻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之后, 第二天午后,休整过后的隋军再一次发起了进攻。顾小小这一次动了好奇心, 没有看那些被机关陷阱屠杀的血腥场面,而是让小白化成了一只小花猫载着她潜入了瓦岗阵营的后方。她对那个幕后的机关高手很好奇。 心里琢磨着,眼下的瓦岗有翟让、单雄信、徐世绩和李密,远没有达到历史上的巅峰状态。翟让不说,单雄信豪爽仗义,但明显的不可等精通机关陷阱。李密这个人虽然眼睛长在脑袋顶上,但无疑是瓦岗学问最高的, 若说他懂的奇门八卦机关陷阱也不无可能。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隋唐演义中被描述成道士的徐世绩,那也是一个大阴人,顾小小更多的倾向于是他布置了这些奇形怪状的机关阵。 丛林的外围没有人迹,顾小小潜入近半, 才在一些密林灌木丛后找到了一些三五成群的‘战士’。 说是战士, 顾小小都觉得寒碜。那些人除了昨天见到的那种十来岁的小鬼,就是四五十的老人,偶尔也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女人。完全是老弱妇孺兵团嘛! 那些被阻在丛林外边的隋兵,若是知道是这么一群老弱妇孺将他们挡在那里寸步难行,估计会被气得吐血。 顾小小很快看出了这些妇孺兵团看似三五成群,却并不松散,大都是五六个人一小组, 有孩子有老人偶尔有妇人。孩子身形灵活,负责布置和修理机关陷阱,老年人则一手拿着挠钩或者绳索,另一手拿着长枪或者砍刀、菜刀镰刀之类的‘武器’,看样子,是准备等隋军攻到近处,用来杀敌的。那些妇人则比较机动了,拿刀的拿箭的,什么样儿的都用。仅仅几个人却分工明确,攻防兼备,配合协调,明显是训练有素的。 看到这些,顾小小很难将眼前所见与一年前见到的那些乌合之众联系到一起。据说李密很善于练兵,难道这都是那位的功劳? 继续前行,已经到了密密匝匝的芦苇荡。芦苇荡中并没有布置太多陷阱,反正人进入两米多高的芦苇荡本身就像走进了迷宫。即使有几条小径,也弯弯绕绕的,不熟悉地形的人极难找到方向。 而在这一大片芦苇丛中,相隔里许就有一个t望塔。t望兵丁在上边观察外围的战况,之后用手中的旗子互相联络传递消息。 在一个大型的木塔下,看到身着黑色袍服的徐世绩,那高绾的发髻、腰间的佩剑、还有手中的拂尘……正啃着西瓜的顾小小差一点儿被呛死。 原来,这位名将兄果然惯于装神弄鬼,难怪隋唐演义中称其为徐道长呢! 因为隋兵被阻在外围,并没有短兵相接,这位徐道长颇为悠闲惬意。此时坐在高高的木塔之上,神情悠闲,若是面前放一张琴,简直都能与空城计中的诸葛孔明媲美了。 正不无恶意地意淫着,驮着顾小小和空间的小金落在了这座大型木塔高高的旗杆儿上。 就见徐世绩悠悠地吹着秋风,一边看着远处进攻的隋军,一边道:“……贤弟这次跟着我,觉得憋闷了吧?” 顾小小一愣,t望台上就徐世绩和五个寨丁,其中四个分别站在木塔的四个方向,显然是向西方传递消息发布命令的传令兵。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灰布衣服,包着头巾的清瘦男子站在徐世绩背后…… 顾小小所在的角度看不到那个人的面容,可是,那个清瘦的身影却似乎有些熟悉。若是那个身影再挺拔一些,再傲然一些,再霸道一些…… 她的心一跳,伸手抓过一串葡萄,揪下一颗握在手中,却没有扔出去。因为她听到了那个颇为熟悉,却又带了几丝陌生的暗哑的声音响起:“大哥说笑了,小弟此次前来,并无参战之心。”不过是为了那个爱热闹的小东西罢了。 那个曾经那么傲然清朗的声音,如今沙哑难听,带着满满的疲惫……顾小小手一颤,手中握的葡萄被捏扁了。 罗成话语中的含义徐世绩当然明白,只是有些无法搭话。静默片刻,徐世绩悠悠一甩拂尘,微笑道:“贤弟,不必担忧,我刚刚算了一下,贤弟心中所想很快就能成真……呵呵,或许已经近在眼前了。” 说着,徐世绩仰首,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旗杆儿上那只金色的小鸟…… 顾小小对上那道含笑的目光,明明知道他看不到空间中的自己,却还是心头一突。 那个灰衣少年似乎一愣,随即也跟着徐世绩的目光看过来,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只停在旗杆儿上的金色小鸟。 顾小小终于看清了少年的容颜,第一感觉,就是少年长大了。曾经傅粉的玉面,如画的眉目,仍旧俊美,但少年的青涩和狂傲淡了许多,狂傲依旧,俊美依旧,只是在那好看的眉角眼梢添了几许清冷和坚毅。瘦了,好像又长高了些,曾经圆润柔和的线条,变得硬朗起来,甚至细腻洁白的下巴和上唇已经露出一层淡青色的胡茬。 少年如画,再见已是俊朗青年! 那曾经灿亮的眸子仍旧如星,只不过成了暗夜寥落的寒星,满眼的疲惫掩不住清冷和孤寂。这一双眸子淡淡地扫过来,对上顾小小的视线,她的心一颤,酸涩愧疚从心底蓦然升起,热辣辣地从鼻腔里冲上来。 那双清冷的眸子无意地抬头,神情淡漠,却在看到那只金色的小鸟后,猛地怔住,目瞪口呆。片刻,他的眼睛倏然一亮,仿佛沉沉的夜空中,绽开一朵叫做欢喜的焰火,灿烂炫目,灼灼光华。那沉沉的眸子也瞬间鲜活起来,仿佛坚冰乍融,化成了一池春水,水波潋滟。 小小,是你吗? 罗成在心底呐喊。却不敢稍有动作,也不敢出声,只怕惊扰了那只金色的小雀儿。 隔着空间,顾小小望着那瞬间明媚起来的容颜,心头抽痛,却也欢喜异常,暗暗地舒了口气。她很及时地找到了他,他也没有出什么危险。 暖意微醺,顾小小抬起爪子将手中的葡萄扔了出去。啪!几乎被她攥成了果酱的葡萄打在了那张明媚的脸上。 罗成的表情一滞,抬手抹下脸上的果皮,再抬眼,脸上的笑容彻底明媚起来,一张嘴巴咧的大大的,都快咧到耳朵根儿去了。 徐世绩不过是扫视一眼后,就再次密切地关注起了战事。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这位傻兮兮的表情。 顾小小看着罗成傻兮兮的笑容,催动小金从旗杆儿上飞下,落到木塔不远处的一根芦苇上。罗成再也等不及,也顾不上和徐世绩说明,抬腿迈过木塔的围栏,攀着木塔三两下跳下来,直奔小金停驻之处。 兜头钻进密密匝匝的芦苇,风吹芦苇动,罗成急声道:“潇潇?是你对不对?潇潇……” 空间中的顾小小看着急急奔来的少年,心中说不清是欢喜更多还是愧疚更多,但是,当初那些迷茫和无措却已不再。 傻小子,这样追着小金跑,难道让她凭空出现? 揪一颗龙眼,啪地一声,投在那傻小子的头上,看着那小子被砸的咧嘴,笑容却愈发扩大,顾小小心中的酸疼更甚,嘴巴却不自觉地咧开了。 小金张开翅膀,飞向芦苇深处,罗成由于要抬头盯着头顶的鸟儿,脚下不免跌跌撞撞,突然一个小水坑没注意到,脚下一滑,噗通、哗啦……五体投地的扑倒在地。 脸上被芦苇叶子划得丝丝作痛,罗成却顾不上理会,跳起身,急忙抬头寻找那只金色的小鸟。 丛丛芦苇叶片交织露出的一线蔚蓝的天,却没有了那只金色的令他欢喜雀跃的小小身影。 “潇潇……”顾不得再掩饰,罗成焦急的一声大喊。 回应他的却只有风吹过芦苇丛发出的飒飒之声。脸上被芦苇叶子划出的丝丝伤口,渗出了点点血迹,红殷殷的,配合着那从欢喜非常渐渐转为失望、焦灼的表情,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就是那个飞扬跳脱、狂放不羁的俊美无俦的少年将军! 曾经的白袍猎猎,曾经的英眉飞扬,曾经的满身傲气……似乎都在半年的时间消磨了。少年长大了,成熟了,清冷沉稳了,看在顾小小眼中,心却痛的如揪扯着一般。 这个傻瓜……! 心里除了这么一句,再也想不起其他的词句。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却灼热涩痛的,无法哭个肆意。 只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她自私地逃了,像一个临阵脱逃的逃兵,不负责任,完全没有顾及其他人的感受!看着自己的罪孽加诸在少年身上造成的结果,她愧疚心痛的想要流泪,却实在没脸哭泣。 曾经在她眼中青涩幼稚跳脱的少年,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承诺,而她这个自诩心智情感都成熟的女人,与对方一比,心理行为无不幼稚的令人发指。 “潇潇……是你对不对?你别再吓我了,是我不好……”少年呼喊着,急切焦灼,虽然尽力在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声线却仍然暴露了他心底的担忧和恐惧。 难道又是一次空欢喜? 难道又只是自己思念太过做的一场白日梦? 惊喜过后,又是更深的一次失望。一次次失望的积累,已经近乎绝望…… 那个仿佛凭空出现在辽水河畔的精灵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是么?再也听不到那个泉水般悦耳的笑声了是么? 瑟瑟的秋风摇动芦苇,似乎在替他诉说着满心的惆怅和绝望。 罗成颓然坐在刚刚被他压趴的芦苇上,头颈深深地埋进膝盖之间。 “潇潇……” 他从北七郡追出来,找到洛阳,找到大兴,却都是失望和茫然。曾经豪情满怀,踌躇满志的少年第一次觉得天大地大空荡荡一片。好不容易打听到运河上传来的消息,他又急急地赶过去,却只看到一道流水经年不变的流淌。 满心焦灼渐渐冷却成了绝望,漫无目的的寻找,几乎踏过了大隋的大半江山。甚至为了寻找她,他几次潜入扬州的宫苑,几次从那些抬出来的女尸中忐忑的寻找…… 终于,听闻围剿瓦岗山的消息,他心中一动来到这里,只为了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希望她还是那么爱凑热闹,希望她还记得曾经对自己的规劝。刚刚看到那只金色鸟儿,被葡萄皮和桂圆砸中那瞬间的惊喜……他也没有心思去分析真假了。 寻找的旅程中,有太多次魂里梦里见到她,却只是一场空。 “傻瓜……”终于吐出这两个字,顾小小眼中的泪水也终于滚滚落下。 罗成低着头,这个轻轻地呼唤让他心中一喜,却随即苦笑着摇摇头。又是一个幻觉吧! “傻瓜……”顾小小终于走到了罗成的身前,伸手,握住那双经了磨难的手。 手上的温润触感,让罗成的身体一僵。太多次的失望让他不敢抬头,睁眼,一双白色的麂皮小靴出现在眼前。这双靴子还是他亲手打的麂子做成…… 蓦地一震,罗成倏然抬起头,那张魂萦梦牵思念无数个日夜的脸就在眼前! “潇潇……?”罗成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呼唤声竟不自觉地放轻了,只怕声音稍大就惊醒了这场梦。 “啊?你的脸……”顾小小却再看到罗成脸上的划伤后,即刻放下了满心的酸疼,伸手解下腰间的水囊,用空间水给罗成清洗伤口,一边还嘟哝,“还以为你成熟了,会自己照顾自己了,怎么一会儿没看到,就把脸划成这样啊……”巴拉巴拉! 某人的动作根本称不上温柔,弄得伤者很是有些疼痛。 但罗成眼中的所有情绪却完完全全变成了喜悦,这次不是梦! 伸手,将眼前这个人用力地拥进自己的怀抱。顾小小惊呼一声,开口就骂:“笨蛋!……” “潇潇……”腰间传来的温热湿意和闷闷的声音,成功地让顾小小消了声。 她愣了半晌,终于回应对方,放软了身子,将这个男人拥进自己的怀抱。 107、第一百零八章 偶遇 第一百零八章偶遇 鉴于隋军进攻的越来越猛烈, 徐世绩这位留守妇孺指挥员也紧张起来,顾小小和罗成并没有回去告辞。他们跟着飞在芦苇上方的小金的指引, 顺利地走出芦苇荡,继而有选了一条没有陷阱的小路出了瓦岗山寨的范围。 罗成的小白龙寄存在韦城的客栈, 两人进入韦城取马。 进城的时候顾小小和罗成并骑一马,慢慢地晃过去,虽然因为战争门禁严了些,但罗成的将军印虽然缴了,三品腰牌却还在,那守城小兵一见之下立刻毕恭毕敬地放行不说。 只是,顾小小看着进多余出太多的人流, 还是暗暗心惊了。这种情形怎么看怎么像两天前在荥阳三城见到的。 感到怀里的人儿往自己怀里靠了靠, 头枕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香软满怀之下,罗成不禁心中一荡,揽着她腰肢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正绮思满怀呢, 就听得顾小小枕在自己的肩膀低声道:“进城取马之后,不要耽搁,赶紧离开!” 瓦岗山虽说打的是聚义的旗号,但两天前在荥阳三城可是抢了个空。不但粮仓,那些豪门大户无一幸免的。顾小小看看自己和罗成身上的锦袍和身(禁词)下千里一盏灯,再加上罗成的西方小白龙,不可谓不打眼, 她可不想与那些劫财的匪徒们废话。 罗成也算是经过沙场历练的,本来沉浸在欢喜之中没有注意,经顾小小这么一说,也注意到了城门处的异常,心下了然,点头应是。 韦城不大,两人很快就到达了罗成寄存马匹的客栈。 不得不说人长得俊了,比较容易让人上眼。这不,两人刚刚来到客栈门口,还没下马,伙计就笑着一溜儿小跑上来替他们牵马坠蹬了。 “这位客官,您回来了!”说着,伙计在看到顾小小后不自禁地怔住。唉呀妈呀,前几天这位小公子投宿时,愣是让人看直了眼,没想到出去一天带回来一个人儿,居然也是这般天仙般的绝色。乖乖,这么美的两个人儿,还真没办法看上那些庸脂俗粉的女人,也难怪人家好这口儿了。 顾小小和罗成当然不知道伙计动了什么心思,罗成见他盯着顾小小不放,脸色登时冷了下来。正要呵斥,被顾小小一把拉住,轻咳一声,掏出一小串肉好在那伙计面前一晃,那伙计登时笑眯了眼,打躬作揖地接了肉好,早把那些意淫丢开不提。 “两位客官,里面请,马儿尽管交给小的,小的一定好草好料地伺候好了。”伙计谄笑着。 “不必了,我们急着赶路,麻烦小哥把我们存在这里的马儿牵出来吧!”顾小小微笑道。看城门处的情形,夜里只怕就要上演乱民抢粮的戏码,他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那伙计看了看渐晚的天色,有些疑惑,却仍旧好心道:“两位客官,这些日子不太平,眼瞅着天儿就要黑了,两位客官还是在这里住一晚,明早赶路不迟。夜里贪急赶路,若是……” 说到这里,那伙计好似有些惧怕什么似的,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往前一步,拢着嘴小声道:“看两位客官从西而来想必是往东而去,不瞒两位客官,昨儿个小的听到两位军爷在店里谈话,今夜濮阳那边就要出兵,若是二位这一出去遭遇上了,只怕会有些不妥当……” 顾小小和罗成闻听此言对视一眼,罗成随即道:“不妨,我们并不向东。” 那伙计看了看两人,见二人神色坚持显见不会改变主意,只好叹息着去后院儿给罗成牵马。 瓦岗山寨方圆百里,白马、灵昌、胙城、匡城、韦城分布在瓦岗山寨四周成包围态势,可谓瓦岗寨的门边草。见李密舍弃近处几城去荥阳就粮,顾小小还以为李密遵守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绿林规矩呢,可看今天的形势,李密根本不守这些规矩,眼看着要向韦城下手了。 若是伙计所言属实,濮阳方面的军队今晚赶得快的话,或许还能解了韦城之困,若是行动稍稍迟缓些,只怕也只能来给李密收拾乱摊子了。 看看稍显萧条,却还人来人往的街道,顾小小暗自叹息,官兵也罢叛匪也罢,打来打去,夹在中间最终受伤害的还是劳苦百姓啊! 顾小小晃了个神的空儿,那个伙计已经牵了西方小白龙转了回来。罗成接过马缰,顾小小也挽了一盏灯的缰绳,在那伙计的笑脸恭送下正欲离开,就听得一阵马蹄声响从西而来,震起一片沙尘。 “哎呀娘哟,这是干啥?”伙计惊呼一声,飞快地缩进了客栈门内。顾小小和罗成牵着马也急忙避开大路。 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轰隆隆地奔驰过来,顾小小和罗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从这些骑兵的装备和旗帜看,竟然是应该赶往荥阳救急的宇文成都! 顾小小给罗成递个眼色,两人牵着马匹避到了客栈的屋檐下。虽然不怕什么,但出门在外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罗成一人挽了两匹马的缰绳,伸手将顾小小揽在怀里,避在马匹后边,刚刚站定,那些骑兵已经狂风一般席卷了过来。 “两位客官,这边儿……”两人正靠着墙根儿避风头,不防备身旁的大门打开,客栈的那个伙计探出头来,神情惊惶地招呼两人,也不知是不是刚才顾小小那串肉好起的作用。 罗成和顾小小几乎没有迟疑,拉着马就走进客栈大院儿。 只不过,显然有人没有收到顾小小的贿赂,不愿意放他们一马。两人牵着马刚刚一只脚踏进大门,就听得背后一声断喝:“呔,那两个贼人哪里逃!” 顾小小和罗成显然没有当贼人的自觉。牵着马儿继续走,动作都没停顿一下,这个动作更让那出声的人恼怒,一杆铁枪夹着风声直奔两人脑后而来。 罗成一手揽着顾小小,一手牵着两匹马,况且一脚门内一脚门外,空间狭窄根本无法取枪搏杀,更来不及。 眼瞅着那杆枪已经刺到两人脑后,罗成听得风声,身体一转,抱着顾小小一个矮身躲过那刺来的铁枪,手上用力,把顾小小推进客栈大门,他自己身体灵活的就地一滚,钻过马腹的同时,已经从小白龙身侧摘下了自己的银枪。 “咦,有两下子!”那挺枪刺杀的官兵也是个豪爽之人,一枪刺空之下,脸上的怒色不减,却还是实诚地赞了一声。当然,随着这声称赞,他的枪也又一次朝着刚刚握住枪正要站起身的罗成刺过来。 顾小小被推进门,极快地稳住自己的身体转回身来,正好看到那铁枪再次刺过来。那出手之人骑在马上本来就占了高度的优势,罗成一个翻滚,刚刚从马腹下钻出来,虽然拿到了银枪,不说地势低矮明显吃亏,只说一半身体还在马腹下,那人冲过来,马儿下意识地往前躲避,若是罗成不及时站起来,很容易会被马儿踩踏到。西方小白龙和千里一盏灯都是千里良驹,身高腿长的同时也以为体格高壮,一蹄子踩下来,若是踩在腿上身上,定然就是重伤! 眼看那一枪刺过来罗成避无可避,顾小小心念一动,一个苹果打过去,一下子打在那挺枪刺杀的官兵脸上。 “哎哟!”一声痛呼,官兵刺到一半的铁枪一颤,罗成终于借势从马腹下站起了身。 “奶奶的,哪个孬种!打不过爷爷就下黑手!”一声怒吼,顾小小也终于分出精神看清了那位找事儿官兵的模样。就见一头高壮的黑马上端坐着一名黑塔般的汉子。那人身高体壮,虎背熊腰,锅底似的一张黑脸膛上,两条倒掉扫帚眉,一双圆睁虎狼眼,一部络腮大胡子黑鸦鸦横生,当真是天生煞神! “啊,程咬金!”顾小小一声惊呼,那个汉子第三枪正要刺出就此顿住。 圆睁的虎眼瞪过来,大声喝道:“谁?怎么知道爷爷的名号?” 罗成握着手中铁枪护在前胸,也诧异地回头看向顾小小。程咬金的名号他倒是听说过,据说是从杨义臣帐下转到张须陀麾下的一员猛将,只是,小小啥时候认识他了? 给了罗成一个稍安勿躁的笑脸,顾小小托着一只大苹果笑嘻嘻地从客栈门内走出来。对上那员猛将歪着脑袋嬉笑道:“许久不见,程大哥啥时候不用斧头改用铁枪了?”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红彤彤的太阳将一抹金辉投射过来,正好打在从门内走出来的少年身上,在这位身着一身青衫容貌俊美的有些过分的少年身上镀上一层金辉,也越发衬得少年面白如玉,眉目如画。 “呃……”程咬金一时有些发愣,能够准确喊出自己的名字,还知道自己惯用斧头的人,应该是熟人……随即大脑中立刻记起高鸡泊遇到的那个俊俏人儿,登时喜形于色,大声道,“你是……顾家妹子!” “嘻嘻,幸好哥哥还记得我,我还当哥哥吃了一个苹果不够,还要再吃一个才能记起我来呢!”顾小小抛接着手中的苹果,笑嘻嘻地把手中的苹果抛给程咬金,道,“程大哥来此,怎不见秦大哥和士信?” 108、第一百零九章 包围 第一百零九章 包围 听顾小小说起苹果, 程咬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在高鸡泊被顾小小苹果痛打的沉痛记忆,也不又后悔刚刚被果子迎头打中居然没能及时想起这位刁蛮精灵的丫头, 正自尴尬着没法答话,就听得顾小小已经自动地转移了话题, 也乐不得的跟着将苹果之事略过,咧嘴笑道:“嘿嘿,秦大哥殿后,姓罗的那小子自动请缨去了东门……” 程咬金信口说来,丝毫没有泄露军情的自觉,说这话,目光在那俊美英挺的白袍少年时身上打量着, 心下暗忖, 这个顾家妹子上一次身边跟着一个黑塔猛汉,今儿又换了这么一个俊美小子,那刘黑闼身手了得,刚刚从马腹藏身几个动作也能看出, 这一位也绝不简单。刘黑闼据说已经跟了赵王在北七郡讨了个不错的前程, 只怕这位来头也小不了。 如此思量着,程咬金心眼子一转,笑嘻嘻对顾小小道:“妹子,久别重逢,跟哥哥来吧!” 顾小小看了罗成一眼,又看向全副武装的程咬金,笑道:“哥哥正逢战事, 我跟着不妥吧?” 顾小小和罗成两人间的互动程咬金看在眼里,心下更是对这个俊美少年的身份好奇起来,哪里能同意顾小小的托辞,更何况,今晚城中必有战事,将顾小小留在城中,倒不如将她带在军中妥善安置,反而更为安全。 “嗳,妹子,哥哥又不是不知你的手段,能够独闯高鸡泊的人物,又怎么会将这么点小事搁在眼里。”程咬金说着,叫过两个亲兵来伺候顾小小和罗成。 见此情形,顾小小和罗成知道无法就此脱身,只好跟上程咬金,由程咬金的亲兵簇拥而去。待大批人马风一般卷过去,那个牵马的伙计才从客栈内探出头来,一脸惊诧。 这番动静不小,客栈掌柜也被惊动了,随着那伙计看着骑兵驰过后还没散尽的灰尘,咋舌半晌,听那伙计嘟哝:“乖乖,幸亏看在那位小爷赏钱丰厚的份儿上,没有怠慢那两位……” 话未说完,伙计脑袋上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奶奶的,哪个孙子打爷……” 伙计被打怒声斥骂,只不过,尚未骂完,回头就看到掌柜的一副怒目金刚的模样,满腔怒火登时如雪狮子向火,瞬间消融下去,摸着头,涎着脸,讪讪笑着:“掌柜的……那个,马厩里的草料还没铡完,俺这就去干活……” 说着,小伙计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只剩下掌柜的站在门口,愣怔半晌,怒气消去,却渐渐从心底涌上一股恐惧来。大战在即,伙计还念叨着几个赏钱和马厩的草料,但他这小有资产者不由地开始心惊,祖上传下来的这点儿产业还能不能保住呢?要是早知道那位客官身份不凡刻意结交一些就好了……唉,别说是极少与客官接触的他,就是那个伙计不也没看出那人的身份……哎呀,这几日因为大战在即,往来客商稀少,客栈里根本没有几个客人,刚刚那位客人的马匹已经带走,马厩里那还有马匹需要饲喂。可恶,没有马匹自然不需要整理草料,那小子居然撒谎糊弄自己。念及此,客栈老板也随即将先前的一点儿担忧丢开,气冲冲直奔后院马厩去了。 程咬金带领骑兵并没有入住城中的兵营,而是直接穿城而过,直出东门。 顾小小记得刚刚程咬金谈及罗士信自请往东门,不知道程咬金这一趟穿城而过的目的,却也自觉地没有询问。反正她打定主意不参与这场战事,那么,接下来如何发展,她就只需安心看着就是。 骑兵出了城,在十里外与罗士信的队伍会合,秦琼随后也赶了上来。顾小小与秦琼、罗士信相见,又是一番不同情形。秦琼是真心欢喜,罗士信冷面冷心,不过两人的倒是一致地询问刘黑闼的近况。介绍了罗成给三人认识,秦琼和程咬金听说是冷面寒枪罗成欣喜不已,很快和罗成热络起来。罗士信则是一贯地傲气,与同样傲气的罗成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还好,身处战事,这几个战争狂人倒没有提什么比武之类,顾小小也很顺利地把罗成从那三个人身边带开,抱定了旁观。 夜晚很快降临。官兵穿城过后的韦城安详静谧,百姓们都已经进了梦乡。 子时、丑时,不疾不徐地过去,城中仍旧一片安宁。 寅时过半。 初秋的夜晚,夜已经长了许多,但日出也不过卯时三刻。眼看着一夜就要平静度过,韦城的两座粮仓却突起暴动,寥寥几个仓丁很快顶不住,粮仓被暴民抢占,粮食被劫之后,紧跟着南门和东门相继受到攻击。南门守兵顽强抵抗,丑时将尽之时,只有东门被攻破,大批暴民载着抢劫来的粮食财物从东门冲出。 暴民冲出城后,受到守候多时的骑兵堵截,在他们身后,韦城的东门轰然关闭,连续在几个城池得手的暴民在韦城外受到了几乎致命的攻击。 为了活命,那些暴民顾不上刚刚抢到的粮食,乱纷纷,毫无章法地向南北两个方向溃逃。程咬金、罗士信兵分两路分别追击,秦琼则固守东方,进行着一面倒的镇压屠杀。顾小小和罗成跟在秦琼的队伍里,看着这个似乎隋军稳操胜券的战况,顾小小心里却暗暗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依据顾小小对徐世绩带领的那些老弱妇孺组成的机关阵的印象,现在瓦岗的战力不应该如此脆弱,更何况,明明看到白天骑兵过城,夜晚仍旧起事……似乎也太过草率。相对的,那些暴民遭遇骑兵的伏击,立刻丢掉粮食逃命的情形看似应该是乌合之众的做法,但能在上千骑兵的伏击下仍旧能够大部分脱逃,却绝对不是乌合之兵能够做到的…… 看似合理的战况中隐藏着种种危机……在秦琼指挥骑兵将暴民彻底镇压之后,终于忍不住道:“程、罗两位哥哥怎地还未回转?” 一夜未睡,秦琼面上带了一丝疲倦,只不过这丝疲倦被胜利的兴奋掩盖了,并不明显。 爽朗一笑,秦琼道:“妹子放心,张老将军已经布置妥帖,那些暴民逃逸方向也都设了埋伏,想必两位兄弟只是因打扫战场,是以晚归……不妨,稍等打扫完战场,我们也要赶过去的。” “张老将军?张须陀张将军?”顾小小吃了一惊,赶着问。 秦琼笑笑,脸色郑重,提及张须陀时,脸上带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崇敬:“是的,张老将军平叛多年,战术丝毫不逊于杨老将军……妹子尽管放心就是!” 顾小小咧咧嘴,挤出一个干瘪的笑容。 张须陀,确实是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个人勇武也值得称道。但正是因为秦琼提及这位老将军,顾小小才无法放下心来。冥冥中,她已经预感到,历史上那一幕还是要上演了。 半个时辰后,秦琼所率的骑兵整顿完毕,立刻向着南方出发。 南方不是瓦岗的方向,但却是暴民主力逃跑的方向,也是罗士信追击的方向,更是张须陀设下埋伏的方向。 转过韦城不远,既到了稀疏的山林。秦琼看着地面上马踏的痕迹,自语道:“看样子,咬金也追过去了。” 顾小小的心倏地一颤,然后身不由己地被骑兵裹挟着,追了上去。 那些杂乱的马蹄印迹的去处,初始只是些悉数的树林。随着林木越来越茂盛,秦琼追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前方密密匝匝的密林中似乎隐藏了无数的伏兵。 可是,顾小小担心的危险没有降临,辰时过半,骑兵冲出密林,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山坡。 地面上,骑兵过境的印迹仍旧清晰明确,秦琼也没有丝毫迟疑地率军追了过去。 天光已经大亮,视野开阔的山坡上,看不到任何危险,连顾小小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开阔地带,骑兵的速度优势充分发挥出来,不过片刻,已经冲过了开阔地,冲下了山坡。大片平缓的谷地中,树林稀疏,秦琼却带住了马缰。 看着秦琼微微皱起的眉头,顾小小疑惑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秦琼目光如炬,扫过那片稀疏的林地,指着地面上马蹄印,道:“张老将军应该在刚刚那片密林中设围,即使两位兄弟追击不利,让那些暴民逃到此地,也应该被张老将军的伏兵截住。可是,我们一路过来,却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正说着,突然稀疏的树林中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秦琼面色一肃,立刻指挥身后的骑兵聚成战斗队列,准备迎敌。 可是,来的却不是敌人,而是一群亲兵簇拥着的一员年近半百的老将! 张须陀! 几乎在看到那员老将的第一时间,顾小小就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张须陀体格魁梧,面容黎黑严肃,长年的征战让这位老将身上带上了一股子肃杀的威严。不过,此时的张须陀本人虽然仍旧矫健威猛,他身后跟着的兵丁却明显地有些狼狈。而且,人数也只有寥寥三四百,远不到秦琼说的两千人伏兵。 一见秦琼,张须陀立刻急切问道:“可曾见过咬金和士信?” 秦琼被问的一愣,随即意识到情形不妙,急忙道:“末将顺着马蹄印追到此处,不曾见到两位将军!” “唉!”张须陀花白的胡须一颤,仰天长叹一声, “是老夫太过轻敌,失算了……” 说完,吩咐秦琼原地接应,他自己拨转马头,返身往回冲去。 秦琼和张须陀的亲兵未及阻拦,张须陀已经单枪匹马地冲了回去。 主将有令,秦琼不敢不尊。待询问张须陀带出来的兵士,才知道有一队匪兵冲击张须陀的伏击,将张须陀引开。程咬金和罗士信随后而至,也被引到了一个包围圈中。 原来是要设伏围歼,却没想到反被对方设计。张须陀见到程、罗二人,才知道中计,想要撤回来,却已经被包围住。三人从三面突围,张须陀突围后,开始寻找程咬金和罗士信,程罗二人未找到,遇上了秦琼。想起突围中那些踩中机关陷阱、或被弓箭射成刺猬的兄弟,那些亲兵惶惶道:“只怕程罗两位将军未能突围……” 得知情况,秦琼焦灼地等了两刻钟,终于无法再等下去,咬牙抗命,想想张须陀的作为,也对自己带来的三百骑兵和张须陀带出来的几百兵丁下令原地待守,又对顾小小和罗成道:“两位本来不必涉险,都是我等害你们到此。战况不利,二位就此离开吧!” 说完,秦琼在马背上对着二人拱拱手,打马向着张须陀冲去的方向而去。 109、第一百一十章 出征 第一百一十章出征 张须陀终究还是战死了, 秦琼冲进包围圈并没有改变张须陀的命运,反而将自己陷了进去。 与张须陀会合护着一些官兵往外突围时, 秦琼被挠钩钩住了马蹄摔下马,因他是在断后的位置, 不等张须陀等人反应过来回援,他已经被一哄而上的瓦岗兵俘虏了。 顾小小和罗成最终也无法目视不顾,冲进包围圈正好迎上张须陀护送出来的几百齐郡兄弟。张须陀将人交给他们,抱抱拳,复又返回包围圈。 如此再三,张须陀终救出五百多手下,自己却终是战死。程咬金、秦琼被俘、罗士信受伤后下落不明。 此次战役后, 张须陀救回来的那些齐郡官兵个个哀戚不已。没了主将, 朝廷也没人理会这些人,他们只好含悲带了去战场上找回来的张须陀的尸首,返回齐郡。 瓦岗山的战策在顾小小看来并不陌生,差不多就是当年红军的游击战略。当年主席的一副对联很精辟地给游击战做了总结:‘敌进我退, 敌驻我扰, 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 张须陀战死之后, 紧接着杨广莫名其妙地把杨义臣召去了江都。宇文成都虽然骁勇,但有勇无谋,眼高于顶,军声极差。在他的压迫下,裴行俨父子被俘投降。到最后,三路大军的围剿,只生了宇文成都一人,在吃了瓦岗无数明亏暗亏之后,只好缩回洛阳。 此次围剿瓦岗的战役以彻底失败告终。 齐郡官兵离开后,顾小小和罗成还是上了一趟瓦岗。因为有大黑带路,机关阵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并没有惊动徐世绩和单雄信,单单见了程咬金和秦琼。 经过张须陀的死、杨义臣的莫名调离,程咬金和秦琼对朝廷算是彻底冷了心。顾小小也不勉强,与罗成离开之时,秦琼眼中忧色闪过,被顾小小看在了眼中。 程咬金父母双亡无牵无挂,可顾小小知道秦琼家有老母妻子,而且这位还是一个大孝子。演义中还有秦琼离家,家中断了炊,妻子就用自己的肉给秦母吃,待秦琼功成名就转回家乡,母亲和妻子却早已不在人世。据说,秦琼在母亲和妻子的坟前痛哭流涕以至悲伤致病,在唐朝建立后不久,就抱病身亡。 虽然顾小小对割肉奉亲寒的不行,但却还是敬佩那位秦夫人的勤谨孝顺,如果力所能及,她不吝帮帮那婆媳两人,即使仅仅因为那两人是秦琼的母亲妻子,她也乐于伸把手。 顾小小和罗成辞行而去,两人两骑并辔而行。 千里一盏灯和西方小白龙都是千里良驹,离开东郡之后,没了战事影响,路上偶尔个把劫匪自有罗成打发,是以走的极快,不过三天,两人已经进了齐郡。 见到秦母和秦夫人,两人已经得了秦琼被俘的消息,秦母惊恐悲伤之下已经病倒,秦夫人每日端水奉药伺候着,还得料理家务,顾小小见到时,刚刚二十岁的大好年华,却憔悴消瘦的不成人样,恨得顾小小心中暗骂,男人只想着建功立业,却把家里的重担都丢给女人。 那秦夫人虽然只是小户出身,但却利落大方,见罗成、顾小小衣着不凡稍显拘谨,却并不做作忸怩,让座奉茶之后,开口就忍不住问道:“二位叔叔,你们既然是从河南而来,可知叔宝他……” 齐郡官兵只知秦琼被俘,生死却不明。此时秦夫人见到顾小小和罗成首先问的当然是秦琼的生死。可是因为太过恐惧,那个‘死’字就说不出来,泪水已经盈眶。 “大嫂放心,秦大哥无碍,也没有受伤,只是被羁绊住,暂时无法回来。”顾小小在路上就与罗成商量过,还是暂时不把秦琼自愿留在瓦岗的消息告诉她们吧,毕竟,留在瓦岗在世俗的眼中就是落草为寇了。让这婆媳二人知道,也不过是多添些惊恐悲伤,毫无用处。 一听秦琼安然无恙,秦夫人脸上添了抹喜色,急急地走进屋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因为担心儿子而病倒的婆母知道。婆媳俩欢喜无限,不自禁地又流了些眼泪。 秦母不顾儿媳劝阻,勉强挣扎起来,向顾小小、罗成道谢。之后,顾小小提出带她们婆媳去北七郡,婆媳俩却异口同声地拒绝,不为其他,只怕秦琼哪一天回来找不到人担心。顾小小和罗成劝说再三,无奈秦母和秦夫人心意坚定毫无妥协之意,二人也只好打消了带她们一起北上的计划,换成是顾小小给婆媳二人留了些钱财,顾小小还给秦母和秦夫人留了一支紫玉人参和一些黄金燕窝之类的补养之物,嘱咐二人好好保重,这才告辞。 离开齐郡,一路向北,还未到河北地界,顾小小就接到了小金传来的消息。窦建德占了饶阳,收拢了高士达的残部和河北一带的乱民,算是正式竖起了反叛的大旗。但是窦家老小的消息,一窝金打探了许久,却一无所获。顾小小猜想,既然窦家老小对李世民还有用处,现在估计被他用什么手段藏起来了,就像当初将她困在易县一样。 朝行夜宿,一路无话,半个月功夫,顾小小和罗成终于赶回了北七郡。 罗成向赵王杨杲请罪,顾小小这个被拐带人员却受到了众人的欢迎。李靖一家子、苏定方、杨杲等人因为她回来都欣喜不已。杨杲当晚就在马邑郡郡府善阳的藩王府设宴为顾小小接风压惊。而罗成在被冷落了好几天后,才被赵王杨杲接见。杨杲小小年纪,一番软硬兼有的话说出来,罗成也只有点头认错的份儿。最后,赵王杨杲下了结语,罗成原来驻守木兰城的职务却给了雄阔海,罗成被委任为靖绥将军,仍旧是三品武威将军,从即日起准备平定北七郡之南的河北诸郡的叛乱。 罗成接到这个委任,不但他自己颇为意外,就连顾小小也很是吃惊。 罗成到河北诸郡剿判意味着什么?岂不是意味着要与李世民正面对上?顾小小可是与李世民打赌一年之内李世民拿下河北啊!这算不算她这只小蝴蝶煽动翅膀造成的连锁反应?历史在这一刻改变了,却变成了这么一副让人哭笑不得的局面。 顾小小同学被雷地风中凌乱了。 她本来都打算不给李世民做啥小动作来影响历史的进程了。但若是罗成与李世民有一天真的对上,她还能无动于衷,冷静旁观吗? 很肯定的,罗成若是进河北,必定会对上李世民。而一旦双方对峙,顾小小也绝对不可能束手不管。虽然没有确定自己对罗成的感情,没有决定要嫁给他,但亲疏远近已经不言而谕。 如此情形,顾小小不得不开始分析目前的整个局面。 杨杲虽然年龄尚小,但对北七郡的政务军务处理的却已经很好,可谓可圈可点,不难推断,若是杨杲能够摆脱历史上的早夭命运,将来能够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可能性很大。李世民虽然野心勃勃,但相对于杨杲来说毕竟势力太小,而且,因为李家长时间被杨广压抑打击,李世民看似洒脱的外表下,性格中却带着某一种偏执和狂热。历史上的玄武门事件和贞观盛世都彰显了他这种性格。 不得不说,李世民造就了中国历史上最辉煌的贞观盛世。但看目前杨杲的表现,若是这个孩子一直这样发展下去,他也能够成长为一个好皇帝。相信那时候,国家的富强绝对不会输于贞观…… 唉,历史这么沉重的选题让她来做,还真是难啊。 想不通,顾小小干脆又采用了她的鸵鸟政策。反正目前李世民和杨杲同样都有机会,那么她就静观其变吧。确定哪个能够更好地做一个明君,她再出手帮忙也不迟。 反观罗成,在小小的惊讶之后,却很愉快地接受了新任务。对于一个从小就立志驰骋疆场的男人来说,能够上战场拼杀以证明自己能力,施展自己的抱负,无疑让他兴奋不已。虽然这不是罗成第一次上战场,但这却是他第一次以主帅的身份作为战场的主导出现,他又怎么可能不兴奋。 顾小小在辽东见到的那些罗成的亲兵,如今已经带出了一批骁勇之士。这批队伍是以涿郡罗艺的重装骑兵为范本组建的,马匹骑士都披着重甲,个个手持长柄朴刀,被铁甲包裹的兵马黑黝黝地,泛着死神的冷冽暗光。因为最初从涿郡带来的亲卫是十六人,所以这支队伍被罗成命名为‘燕山十六骑’。 在这个完全是冷兵器的时代,骑兵相较于步兵战力就不止高出一筹,而重装甲骑兵无疑就是战场上的大杀器。因为人马全身高裹着厚厚的铁甲,所以重装甲骑兵几乎不怕任何刀枪剑戟,而他们沉重却冷霆万钧的冲杀,就如绞肉机一般,能够将战场上的任何生物绞碎。别说步兵,就是普通骑兵遇上重装甲骑兵,也只能成为刀俎上的鱼肉,等待宰杀。 当然,这种重装甲骑兵造价太过高昂,即使北七郡拥有了从草原上运来的大批铁矿,却也无法装备太多。燕山十六骑只有一千六百人,每一个从涿郡带来的亲兵带领一百名。 终于到了罗成出征的日子,这次赵王杨杲除了允许罗成带领‘燕山十六骑’之外,还另拨了五千人给罗成,其中骑兵两千,步兵三千。这种高端配置,即使隋朝最精锐的府兵也望尘莫及了。 顾小小远远地躲在人群中,看着列队森严的队列,那片人马通体包裹在盔甲中的重装甲骑兵,宛如钢铁怪兽,森森然列队待发。那个俊美的少年郎一身银甲银袍,身后大红色的披风随着赵王拜过天地,又遥向南方拜过帝王,这才与杨杲拜别,手持银枪,面色肃然地一步步走来。 来到队列前面,返身跃上雪白的龙马,少年将军英气勃发,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甩开,与头顶巨大的旗帜一起猎猎飞舞。 在少年的身后,一个瘦高的身影,如竹。那是罗成此次出征的副将,李玄霸。 110、第一百一十一章 听令 第一百一十一章听令 顾小小和罗成回道北七郡的时候已经是十二年初冬, 待罗成出发,已是十三年的初春。 东突厥被李靖灭掉之后, 北七郡所藩属的已经不仅仅是北方的七郡了,若叫起真儿来, 现代内蒙外蒙大片的草原都算上的话,版图面积差不多有大隋的一大半儿了。只不过,这一片草原在中原百姓眼中都是些蛮荒之地,也就没有人怎么在意。而那些稍稍对北漠地理了解一些的官员们,时值这种乱世,各自惶惶以求自保呢,也没人顾得上理会这些。 东突厥的覆灭, 让北七郡版图急剧增大的同时, 东突厥的游牧民族却几乎被连根拔起,那些从东突厥押解来的十万奴隶,已经没有了的民族,东突厥算是从此被灭族了。 于此同时, 杨广却整日沉溺在美酒厚味的宴饮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 那个原本不喜欢饮酒的皇帝领略了美酒的好处。他下诏命各地官员供献本地名酒,自己一一品尝,定出高下。他醉酒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一次在长乐宫独饮大醉后赋了一首五言诗,诗文今已失传,只留下最后两句: 徒有归飞心,无复因风力。 眼看着皇帝越来越颓废, 政治越来越混乱,昔日贵族们摩拳擦掌。杨广北巡之劫,加上北方草原上的马匹价格一路飙长,各地贵族感觉时机已经成熟,隋鹰扬郎将梁师都、金城富豪校尉薛举、唐国公李渊、武威富豪李轨、萧梁子孙萧铣、江都通守王世充等手握重权的大臣不约而同,或明或暗地纷纷招兵买马,起事或者准备起事,大隋江山风雨飘摇。 与杨杲一起就蕃的齐王杨源拥酱镛睾螅统聊缬谛薜懒兜ぃ非筢撇焕现酢 罗成出发不几天,顾小小正在自家庄园里看着奴隶们修整田地,准备插秧,有鲁地人求见。顾小小首先想到的就是齐郡的秦家,匆匆赶出来,却见一男一女抱着一个襁褓,她却根本不认识。 顾小小看看通报的小厮,见那小厮也是一脸的茫然,知道他把这两人当成前一阵子自己外出时的结识了,只好转回头看向那两个正在行礼的人,伸手拉住那个要跪下去的女子,开口道:“你们……” 那女子怀里抱着个孩子,本身就比较纤瘦,被顾小小这么一拉,也就跪不下去了,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礼,旁边按个男子顾小小没来得及拉住,实实在在地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听顾小小的话站起身来。顾小小这才注意到,男子一直落后女子一步。这种情势放在现代可能只是很普通的男人保护女人的一种姿态,但放在千年前的隋代,顾小小却清楚地明白,只怕这一男一女的身份地位泾渭分明了。 不容顾小小多想,那女子已经抬头看过来,开口道:“敢问可是顾潇顾公子?” 自从到了这个时代,顾小小为了行止方便大多以男装示人。是以,即使她身边计较亲近之人也都习惯称之为公子。李靖、苏烈、罗成诸人自然就直呼其名:潇或潇潇了。 女子身着一身青色细麻襦衫裙,头发绾在脑后做妇人装扮,脸色虽然憔悴发黄,细看年龄并不大,至多二十岁,而且面容姣好清丽,虽非绝色,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男子一身黑色短打,身形劲瘦,五官普通,属于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那种大众脸。 这两个人自己显然都是初见,顾小小也不知他们从何得知自己,又为何找上门来,但打眼看上去,这两个人虽然一路行尘,脸色憔悴沾满了风霜,可即使如此,两人却行止有礼,进退得宜,气质平和干净,颇有大家风度,出处可想而知绝非一般人家。 顾小小按下心中的疑惑,点头称是。 略带微笑招呼两人坐下,小厮送上茶点,那女子略一犹豫,端起茶杯还是先打开襁褓,给孩子喂水。 顾小小就坐在她一侧,目光一扫已经看到襁褓中的婴儿极小,最多三四个月的样子。这么小的孩子喝茶可不合适。 “咳咳……”顾小小轻咳一声,开口道,“这位夫人,小孩子还是不要喝茶的好。我这里有牛奶和果汁,都适合孩子饮用,再不然,清水也比喝茶为好。” 说着,也不等那女子答话,招招手,自有小厮利落地送上来牛奶、果汁和清水。 小厮们做事还很细心,牛奶和清水送上来都是热的。那夫人感佩不已,心下又是欣喜又是酸楚。欣喜自己千里奔波没有投错人,酸楚的是,自此母子俩就只能在此隐姓埋名,当做普通百姓住下来了,再不能想往日的繁华。 衷心地向顾小小告过谢,那自称惠娘的夫人开始喂孩子。而且,那名男子也动作熟练地在一边服侍……对,是服侍,而不是正常青年夫妻之间的互动。从这一点看,顾小小更加确定了一些对这三人身份的猜测。 顾小小没有出手试探什么,简单地交谈之后,顾小小将三人交给顾府的大管家,收拾了顾府的一个小跨院,让他们住了下来。 什么人家年轻妇人身边会有男子服侍?而且还是贴身服侍?再加上夫人和那男子的举止神情,顾小小已经不难判断出其身份了。但顾小小不想深究。身处乱世,越是高贵的身份,恐怕越危险。在她这里能够让他们摆脱那些所谓的阶级身份的困扰,归回到普通人的生活,未尝不是他们的幸运。 至于这三人会不会对她带来什么麻烦……顾小小苦笑摇头,她自己沾染的麻烦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件了。 正是春播时节,这件事很快就被顾小小丢到了脑后。 北七郡的红薯、马铃薯栽种都已经普及,水稻插秧和棉花的种植,因为种植技术和水利条件的限制,却并未大面积推广开。即使如此,因为顾小小这里的种苗成活率高、耐旱耐涝、产量也高的多,很多人都来买顾小小的庄园里购买种苗,是以顾小小的庄园里繁忙异常。 因为有了从突厥带回来的奴隶,这些繁忙的劳动倒也能应付过去。赵王杨杲北上就蕃已经是第三个年头,农庄里的老把式们对几种新型作物的种植也已经很是熟稔,是以,顾小小除了去水源中加上些空间水外,也没甚要做,干脆专心关注起河北诸郡的形势来。 赵王杨杲名义上是让罗成到河北诸郡剿判,但河北诸郡许多城池已经被叛军所占,是以,大家心知肚明,这个剿判实际上就是北七郡范围往南推进的一个借口。 北七郡包括五原、榆林、马邑、定襄、博陵、楼烦、上谷七郡,加上雁门关所在的雁门郡,实际上是八郡。从北七郡南下,接壤的自西向东依次是:朔方郡、雕阴郡、离石郡、太原郡、恒山郡、赵郡和河间郡。 楼烦郡南就是李渊驻守的太原郡,而与李世民驻守的上谷郡相对的则是河间郡。太原郡和河间郡之间仅仅隔着一个小小的赵郡。 罗成率部从马邑郡出发,经雁门郡到达太原郡和恒山郡的交界,这里崇山峻岭,山势高峻,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而这道屏障之中的土门关(或称井陉关)就成了河北河东两地的要塞。 罗成手持赵王杨杲的令函,一路急行军,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将恒山郡收拢,隶属于恒山郡的井陉关也顺势被罗成收入囊中。 拿下恒山郡,不但增加了北七郡的版图,更主要的是切断了河北和河东(太原郡)的必由之路。 罗成在恒山郡稍事休整之后,继续南下,肃清赵郡的匪寇。多时未能与江州的大隋朝廷联系上的赵郡,也顺势归依了赵王杨杲。接下来是襄国郡、武安郡、清河郡、信都郡,罗成都顺风顺水。 连续六郡,罗成也只不过用了一个半月。 至收拢信都郡,罗成才终于正式对上了此次出兵以来的最大的一股叛军:窦建德。此时,窦建德饶阳起事之后,已经连续攻下了同时河间郡的乐寿和信都郡的武强,罗成到达信都郡时,窦建德正率部攻打河间郡的弓高。 弓高不过是个小小县城,城墙防务本就一般,这几年又经历了几次乱匪的冲击,就连青灰砖石垒砌的城墙也是东少一块西塌一截了,怎么抵挡得住士气正旺的窦建德?是以,仅仅三天,弓高也陷落了。 罗成一路顺遂地到达信都郡北边的武强。窦建德部刚刚得了此城不久,一是没有来得及,二来窦建德率领的都是各处匪众聚集在一起的乌合之众,进了城得了粮库的粮食和大户的钱财,只顾着享受了,哪里有人顾得上修建城池。但是,窦建德部也有自己的法宝,那就是劫富济贫。窦建德号称替天行道,进了城除了官仓和大户之外,对那些贫苦百姓也算得上是秋毫无犯,而且,还拿出一部分粮食来救济贫苦,是以颇得民心。老百姓最是实在,受了些小恩惠之后,就死心塌地地为窦建德卖命,青壮纷纷投效,才能让窦建德起事的短短时间内,就能够连下四城。 看着武强破烂低矮的城墙,罗成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北七郡截了东突厥,战马装备自然非同一般,不说全部骑兵装备,但四成的骑兵拥有率比大隋府兵的两成可是多了一倍。战士们的铠甲武器,也都得到了改良,都是上好的铁甲。这么优良的装备,加上一路畅通无阻,让罗成有些飘飘然,指着武城灰突突的城墙笑道:“这么破烂的矮墙,我等将士用力,不过一个冲杀,就土崩瓦解了!” 众将也跟着大笑。 在这笑声里,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飘过来。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 “将军,听闻窦建德颇擅收买人心,每下城池必劫大户周济困苦,是以颇得百姓簇拥。所以,”众将领都止了笑声,转回目光看向发出这个突兀意见的李玄霸,罗成也挑着眉毛看过来,就听李玄霸神色清肃,仿似没感受到众人的瞩目一般,淡然道,“属下自请做攻打武强的先锋。” 顾小小早就把自己失踪后的大致情形告诉了罗成,虽然隐瞒了李世民软禁一事,但仅仅顾小小在李世民处住了许久的事,就让他心里老大不痛快了。更何况,自从大兴城中,他就看出李玄霸对顾小小不同,新仇旧恨,自然看着李玄霸不顺眼。此时,李玄霸又当众跳出来质疑他,他怎么会顺了他的意。 冷哼两声,道:“我等良驹快刀,驰骋如电,一路荡寇如割草。李将军,不会是一个小小的窦建德就把你吓坏了吧?” 看李玄霸脸色甫变,罗成心里舒服了不少,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与李玄霸对视良久,冷哼一声,转身摘下长枪,指着武城紧闭的城门道:“哪个去把武城拿下来?” 张羽催马上前,抱拳躬身道:“末将愿效此命!” 其他几个行动慢了一拍的将领见张羽抢了头阵,纷纷笑骂道:“你小子上去可别一不小心把武城给冲塌喽哇……咱还等着你拎回窦建德的人头当球踢呢!” 张羽挺胸道:“哥几个瞧好吧!” 罗成看着一干剽悍骁勇的手下,心情也大好,正要发令,近旁的胡勇终于上前一步,道:“将军,小小武城怎么用得上燕山十六骑?属下觉得,用步兵攻城足矣。” 燕山十六骑是什么?可都是重装骑兵。 重装骑兵冲阵杀敌能够以一敌十,但攻城的话显然不合适。重装骑兵因为装备过于沉重,跑不快不说,马儿再好,装备再精良,难道能够直接将城墙冲塌?还是能够将城门冲开?只不过,面对罗成和张羽,一个是自己的主子,一个是自己的兄弟,胡勇只能换个说法而已。 罗成虽然讨厌李玄霸,却并非真的糊涂。不用胡勇说,他也没打算同意张羽的重装甲骑兵去攻城。听胡勇这么一说,他更自然地摆手让张羽退下。目光一转,就定在了不声不响策马呆在边角的李玄霸身上。 心中冷笑,罗成道:“李玄霸听令!” 111、第一百一十二章 攻城分兵 第一百一十二章攻城分兵 “在!”李玄霸心头一跳, 却只能打马上前,跳下马, 单膝跪地。 “给你一千精兵,限你于今天入夜之前攻入武城!”说到这里, 罗成盯着李玄霸的眼睛微微一眯,冷声道,“逾期不能攻下武城,以军法论处!” 军法论处是啥? 军令如山倒,违反军法就是一个字:斩! 罗成这句话一出,不但李玄霸,即使燕山十六骑中的将士也都是心中一凛。 武城也是青灰砖石城墙, 总共也没两人高, 加上年久失修,前些日子又被窦建德刚刚攻打了一次,现在的武城城墙看上去破破烂烂,就像七八十岁老太太的牙齿, 残缺不全, 寒碜的可以。而且罗成给李玄霸的人马是一千精兵。至于入夜这个时间限制……现在不过刚吃罢午饭,离天黑至少还有三四个时辰呢。一千精兵花三四个时辰去攻打这么一所破破烂烂、残垣断墙的城池,任谁也挑不出罗成的毛病。 但是,若是真如李玄霸所说,窦建德善于收买人心,城中军民一致抵抗,玩命儿的话, 想要攻下武城也不容易。在他们兵力人数完全占上风的情况下,半日想要攻下城池就太短了。 辽东作战时的攻城战,是因有顾小小的暗中帮助。从辽东回来,打起内战来,顾小小就没兴趣弄那些杀伤力大的东西了。是以,此时的攻城战就又回归到了完全的冷兵器对抗上来。 “末将得令!”提醒罗成不要轻视窦建德的就是李玄霸,他又怎么能不知道这个任务并不好完成?但不管咋样,罗成是这次出征的主将,主将有令,李玄霸作为属下,就只有一个选择:服从! 唉,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这句话从古有之哇! 李玄霸自从被罢了郡驻将,手下就没有直属的队伍,他自己的人也就是贰佰个亲卫兵。 李玄霸领了命,点起一千人马和自己的贰佰亲卫兵,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向着武城看上去破烂灰败的城墙冲去。 古时攻城,大型的有撞车、有云梯,有撞城门的大木种种种种,但这些攻城用具因为体积庞大笨重,大都不远程携带,都是到了所攻城池外就地取材制造的。罗成率部长途跋涉而来,又刚刚赶到武城外,根本没有来得及制造这些东西,是以,看上去给李玄霸攻城的大半天时间,还有制造这些攻城用具的时间。不说撞车这等大家伙,云梯总的有吧,不然,难道让士兵人摞人去登城?笑话! 李玄霸心中愤懑,可头脑却越发冷静。 他接了军令之后,立刻传下令去,派人去伐一根大木来。制作云梯登城,时间上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眼看着武城城门破烂,只能赌一赌用撞木把城门撞开一法了。只是,他心里暗暗祈祷,城里的窦建德部不要学习高丽棒子用沙石将城门封死的办法。那样子,别说撞木,就是用辽东那种火药包也炸不开啊。 伐木只派了两个十人队,李玄霸又分派两个各五十人的小队沿着武城县的城池侦查一圈儿,看有没有城墙倒塌或者特别低矮的地方。 伐木和侦查的人员派下去,李玄霸就催着马儿带领剩下的兵丁来到武城城下,距离一射之地,李玄霸将挑出来的百十个大嗓门儿对着武城城头喊话。内容无非是敦促武城内的人投降,还有北七郡现在的富足生活,告诉城里的人,只要投降非大恶之人,都可免予追究,并展望武城归附赵王之后的美好前景等等等等。 罗成那边儿的中军擂鼓助阵,看着李玄霸到达城下,并不攻城,只是喊话,有些将领和士兵就开始说怪话儿。但是,罗成却只是端坐在马上,遥遥地看着李玄霸行事。时间他已经定下了,军令也下达了,若是李玄霸能够攻下武城,最大的功臣也是作为主将的他,而且还能适当地探查李玄霸的心思。若是攻不下,李玄霸就完全任由他处置,而且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武城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城,派出去侦查的骑兵不消两刻钟就已经转回。武城的城墙虽然破旧,但并没有完全倒塌之处,仅仅在南面靠近城门不远处有一段十几丈长的半塌陷处,但那个缺口处,密密麻麻地都是守兵,侦察兵稍稍靠近,就是一阵箭雨,若要强攻,势必伤亡很大。 李玄霸听着斥候们的回报,沉着脸也没说话。 片刻,伐木的士兵也抬着一根两人合抱的大树回来了。李玄霸眯着眼睛看了看城头上探头探脑的守兵,挥手下令:“强攻豁口处,另派二百兵丁持盾掩护撞南城门。” 惨烈的攻城战很快打响,李玄霸率领二百亲兵,身先士卒,一手持盾,一手持枪持槊,顶着满天箭雨冲向城墙的豁口处。 武城一个小小的县城,本身防卫就不高,弓箭数量也有限,加之此时站在城墙上守城的大都是些刚刚加入的百姓,那羽箭射的别说准头了,好些仅仅只是将箭射下城墙就跌落了,故而,李玄霸率领着贰佰亲卫,用盾护身,又有精良的盔甲装备,损伤的人数也并不算多,除了个别特别倒霉的之外,大多数伤员也非致命伤。 刚刚李玄霸派人喊话好像也收到了一点儿效果。城头上的抵御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烈。李玄霸和二百亲兵冲到城墙下,这里已经成了弓箭的射击死角,李玄霸的二百亲兵都是从唐公府中带出来的,个个剽悍不说,身手自然也不错。到的城墙下,李玄霸一挥手,两两结对,只见一个士兵半蹲托住自己的同伴,抛上城头。如此几番,城头的豁口处很快就抢上了上百名兵丁。后边跟上来的精兵也仿照这种办法,一个人托不动,就两个人垫底…… 那些冲上城头豁口的亲兵立刻显现出极强的战斗力,再加上精良的装备,那些守城的兵丁立刻就顾不得再射箭,城下后继的官兵压力顿消。 另一边,在贰佰精兵护卫下,选出来的五十名大力士扛着撞木向城门发起了冲击。 咚咚咚的战鼓擂得震天价响,两人合抱的撞木撞在城门上的声音,发出一声声沉闷却震撼的声音。 城头厮杀正酣,很快隋军就占了上风。城门在撞木的一次次冲击下颤抖着、战栗着…… 轰…… 一身沉重的巨响,城门被撞塌。 后边的精兵潮水般地冲进武城!武城告破! 观战的队伍里除了战鼓急急,已经没了其他的声音。随着城门倒下的那声巨响,罗成抬头看向天空,太阳已经西斜,但却仍旧高挂,显然距离入夜时分还早的很。 武城告破,意味着信都郡完全进入了赵王杨杲的治下。 当晚,罗成带兵进入武城,众将在原来的武城县衙庆功。对于李玄霸首战告捷,罗成褒奖了几句。 随后几日,安抚百姓,休整军队。 五日后,赵王杨杲派来的县令到达,罗成率军离开武城,进入河间郡。 从信都郡进入河间郡,迎面对上的就是窦建德占领的饶阳、乐寿和弓高三城。 罗成吸取武城的经验,分兵两路,一路看住饶阳和乐寿的窦建德部,一部奔赴弓高。不为其他,只为弓高刚刚被窦建德占下,防卫防御都没来得及修缮。 河间郡为河北诸郡中的大郡,南邻信都郡、平原郡、渤海郡,北接上谷郡和涿郡。 因为李玄霸为此次出兵的副将,罗成分兵给李玄霸一千五百人,驻守在饶阳和乐寿之间,一千五百人,其中重装骑兵五百,精兵一千。 罗成自己则带着主力奔袭弓高。 有了武城的经验,罗成接近弓高时就已经派人做好了云梯和撞木,到达弓高后,就见弓高的城池比武城还要破烂。这一次,罗成憋着一股气,一日就将弓高拿下。这一次他未在弓高滞留,稍事休整,第二日立刻返回。 还未到乐寿,迎面就有一队斥候飞马奔来。 窦建德部连失两城之后,竟然趁着罗成分兵之际,倾巢出动,企图冲破一千五百人的拦击,南下到高鸡泊或者豆子坑,再或者直接南下与瓦岗会合。 罗成大吃一惊,窦建德收拢高士达等人的残部三千余人,又经过几个月的招兵买马,队伍迅速扩大,虽然失了武城和弓高两城,但主力还未伤及,饶阳和乐寿两城兵力相加至少也有一万五千人。 一万五千人对上一千五百人,即使隋兵装备再精良,还有五百重装骑兵,李玄霸也绝对挡不住窦建德南下。 “将军,何不趁此时机,借窦建德一用……”一名将领对罗成建议道。 罗成脸色不变,手指动处,长枪甫动,闪着寒光的锋利枪尖已从那名将领的颈侧扎了过去。 “别再让我听到临阵内讧的话!”罗成冷冷地说完,目光在身周众将身上扫过,手中银枪抖了个枪花,挥手怒喝:“全速行军!势必要阻住窦建德南逃!” 重装甲骑兵黑冷的铠甲、雪亮的长刀,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那些长刀背上挂着些黏黏呼呼的或红或白之物,那些重装骑兵连续挥动长刀,体力已接近透支,双臂酸麻,却还在咬牙坚持,他们身下的马匹也已经开始喷着鼻息,颈侧汗出如浆,显见也要力竭。 一千精兵,仗着精良的装备,努力地拼杀着,虽然对手几乎没有盔甲,手中拿的也是杂七杂八的武器,甚至还有的仅仅拿着一根木棒,但就是这种的狼狈低劣的武器,却耐不住人流如潮水般涌上来。装备精良的隋兵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单面屠杀着冲上来的匪兵,但是,人太多了,即使单方面的屠杀,他们也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了。他们的胳膊酸麻的几乎举不起来,动作越来越迟钝。只要有隋兵动作稍稍迟缓,就会有不知从哪里伸过来的枪、刀,甚至只是一把菜刀或者一截削尖的木棒,就会来夺取他的生命。 一千精兵,就如大海中的一片沙砾,一点点被海浪裹卷着吞噬掉…… 与此同时,罗成刚刚冲过乐寿城,迎面突然尘土飞扬,宣宣腾腾遮蔽了半空。罗成诧异,止住了前进的队伍,紧接着,一队没有旗帜的队伍从侧旁的山林里冲了下来。 骑兵,百分之百的骑兵! 精甲良兵,装备熟悉,除了对面的士兵胳膊上统统缠了一条赤红的巾子之外,只看装备,竟然就是北七郡的隋兵! 112、第一百一十三章 战 第一百一十三章战 罗成所率兵马一千五百骑兵两千步兵。此时, 即使重装骑兵也是轻装上阵,而且每个重装骑兵还备有一匹骑乘的马匹, 而那些训练来用于冲锋陷阵的马则空乘,以保存体力, 以便随时能够装甲冲阵。 对上一支隐了番号的队伍,罗成心下隐隐有数。不管对上的是谁,既然专程在这里拦截,势必一战! 目光扫过对方队伍,虽然至少有三千骑,但看到都是清一色的轻骑,心下略安。手背在后边悄悄打了个手势, 罗成训练有素的队伍立刻后队变前队, 慢慢地向后退。骑兵后撤,而后方的步兵则同时快速前插过来。 对方拦截的距离太近,轻骑兵又以速度取胜,而己方的重装骑兵不但根本无法冲锋加速, 而且, 以为正在行军过程中,重骑兵的重装盔甲都没有穿,根本发挥不出重骑兵的威力! 队伍迅速地变化,罗成却反而打马上前几步。 罗成俊面冷凝,唇间含着一丝冷笑道:“是大丈夫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对阵嘛,这般藏头藏尾的,岂不成了见不得人的老鼠?”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亲兵很凑趣儿, 立刻笑道:“鼠辈,可不就是老鼠嘛!” 说完和一群亲兵俱扬声大笑! 对面的队伍,听到这边的话和嚣张的笑声,脸色都黑了。可是显然这支队伍的军纪也非常严明,罗成之后,亲卫们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极尽嚣张之能事,挖苦讥讽谩骂,怎么恶劣怎来,对方个个脸色难看,却愣是没有一个敢于稍有动作。同时,面对罗成和亲兵们的这番恣意谩骂侮辱,能够保持冷静不为所动,这个对手不简单啊! 当然,对方冲入战场也需要一个整理队形的时间。 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来就打,是流寇土匪的打法。而正规军的作战,更注重于战阵的对抗和整体的协调! 心下更加确定了对方的来历,罗成眸子沉了沉,脸上表情不变,耳中听着身后军队的动静,队伍中重装骑兵着甲的铿锵之声渐住,嘴角禁不住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挥手,止住身旁叫骂的亲卫们,朗声笑道:“既然他们自承是见不得光的老鼠,缩头的王八,那爷就……不客气了!” 说罢,拨马,亲卫们行止划一,退回阵中。 拉住马缰,在阵中立定,罗成再一挥手,盾兵手持大盾列成一道钢铁防御向前推进。 对方的战斗队形还没有完全整好,见罗成这边的队伍开始进攻,那边的队列进一步变化。轻骑兵最大的优点就是冲锋速度快,马匹冲锋时的冲击力强大。是而,那边很快形成几个纵列,宛如剑锋一般的冲击队列。 虽然罗成这方的前阵士兵手持重盾,可以抵御一定的杀伤力和冲击力,但若是骑兵发动起连续的冲击,这些盾兵也完全无法抵御。 经过顾小小长期的空间食品调养,罗成的目力非常好。隔着三十余丈,他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前阵骑兵看到这边的盾兵时脸上扬起的那股嗜血的嘲讽。是的,骑兵是这个时代战场上的宠儿,一般的步兵在他们眼中都是刀俎上的鱼肉,等待屠杀的活靶子而已。 罗成的嘴角也闪过一丝冷笑,右手紧握银枪再一次发出号令! 前锋的盾兵推进道距对方二十丈的距离突然停住脚步,然后盾兵齐刷刷蹲下,整个身体掩藏于重盾背后,同时,蹲下的姿势,也成为重盾最有力的支撑,以对抗接下来可能到来的强大的骑兵冲阵。 不过,对方的骑兵已经再没有冲阵的机会了! 盾兵停止、下蹲的动作刚刚完成,对方的骑兵也终于动了。千百匹马排列着纵向剑阵,一起催动,滚滚马蹄声,踏在地上,轰轰轰地,犹如闷雷一般。 罗成的眼睛倏地一眯,一道寒光闪过,他的银枪再一次举起。 紧跟在盾兵后边的枪兵齐齐上前,然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诧万分的动作--他们竟然把手中的铁枪像标枪一样投了出去。 二十丈的距离,不足百步,强弓也能射到,更何况是重了许多的铁枪,更何况是特意挑选出来的臂力过人的枪兵的奋力一掷? 终于,也有人明白了盾兵蹲下的另一个用意--他们蹲下,枪兵才好将铁枪毫无阻碍地投掷出去。同样,有了这道坚固的钢铁防御墙,还能够防备对方阵中的箭矢。 千百根铁枪同时掷出,如簧如雨,而且力量奇大,避无可避。那些已经催动冲锋的骑兵,眼看着一根根闪着寒芒的铁枪凌空飞过来,却无法控制住身下已经跑起来的马匹。 噗!噗!噗!…… 一声声穿透盔甲入肉的声音,夹着一声声惨嚎,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也正是到了此时,那些冲在稍后的骑兵才看清,对方投过来的不是枪兵使用的正常长枪,而是枪柄不足二尺的专用于投掷的短枪。 一轮铁枪之后,骑兵前锋几乎所剩无几。马匹和骑兵尚未完全死透的尸体成了最好的绊脚石,阻滞了后来骑兵的冲击速度。也有些骑兵被倒地的战马士兵绊了马腿,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当然也有几匹侥幸躲过第一轮枪阵的马匹,没了主人,被战鼓声催促着,依旧向着对方冲过去。 罗成手中的银枪再举,第二轮枪兵上前,又是一轮枪雨。又是一轮屠杀。 连续两轮枪阵之后,有些骑兵还是冲了过来,眼看着冲到了近处,十丈……九丈…… 罗成手中的银枪再三举起,一列箭兵上前,箭雨纷飞下,好不容易逃过两轮枪阵,跳过那些马匹士兵尸体的骑兵,又倒了一层。 第一道骑兵冲击几乎全军覆没,对方的第二道骑兵阵也整形冲了上来。 而屠杀还没有结束。 第一列箭兵放出一轮箭后即刻下蹲,同时抽箭,装弦。而在他们身后,第二列箭兵已经箭在弦上,拉弦放箭,下蹲装箭……第一列箭兵起立放箭……连续四轮下来,对方第二轮骑兵的冲击虽然没能完全击溃,却也已经乱了阵型。 不过,这些骑兵也着实训练有素。经过两轮枪阵、四轮箭雨的打击,队形乱了片刻,随即又快速地重整起来,依旧是剑阵冲击队形,可是,双方阵地的间隔距离,却从三十余丈,缩短成了十余丈!而且,经过几轮铁枪、羽箭的打击,这些骑兵在冲击的同时也快速适应起来,纷纷举起了盾牌,从而使得第四轮箭雨的杀伤明显比第一轮少了很多,甚至没能阻碍骑兵队形的重整。 不过,到此,远还没有结束! 立于前方的盾兵突然裂开,退向两侧,盾兵背后的枪兵、箭兵更是行动迅速地缩在了盾兵的护卫之中。 罗成一方的方阵突然间空门大开! 这就像两个对决的人,明明一方已经占了上风,甚至胜券在望,却突然自爆空门,露出一个非常怪异的破绽! 那些冲上来的骑兵因此都极为惊讶,马匹冲锋的气势,也因此为之一滞! 那些冲阵的轻骑兵心里几乎都在想,对方要干什么?又玩什么花样? 在这些骑兵背后的中军阵中,一名身着将领盔甲的年轻男子脸色也是一变。心中不由猜测,据信报,北出大漠攻打东突厥的队伍中有一种连珠钢弩,可十二连发,而且,穿透力极强,莫说皮甲,即使普通的铁甲也完全无法抵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钢弩的射程比较近,十丈正好是它的最佳射程!他也曾多次明着暗着的试探,却一直未能将这种杀伤力巨大的钢弩弄到手! 一轮铁枪、一轮羽箭……难道是钢弩也被装备上了? 可是,转瞬,这位心里又升起一些疑惑,钢弩虽然穿透力强,能够连发,但本质来说也是远程攻击武器,弩兵与弓箭兵一样,同样需要重盾和其他兵种的协调和保护,对方先前用重盾掩护弓箭手,弩兵比弓箭兵更加精贵,没有道理反而将重盾的掩护撤开啊! 他的疑惑并没用很长时间,对方队伍中突然爆出的沉重轰鸣就向他做了回答。 若说轻骑兵出动时如天边儿的闷雷滚过,现在从罗成队伍中响起的轰鸣简直就能称得上是地动山摇了,莫说流感敏锐的人了,就连那些轻骑兵胯下的马儿也被这滚滚的轰鸣震得烦躁不安起来,希律律爆叫着,虽然被马缰禁锢着,却仍旧不断地用倒腾着蹄子,以发泄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就连道路两旁山坡上的林木荒草,也因为这滚如奔雷海啸的轰鸣声瑟瑟抖动着…… 那些几乎冲锋到对方阵中的轻骑兵离得最近,他们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对方阵列闪开处,那一股黑色的洪流!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洪流,那是夹风雷之势呼啸而来的狂涛,那是令天地为之色变的暴风! 就见对方阵列闪开处,一个个连马儿身上都完全包裹在黑色钢甲之中的钢铁怪物风一般冲了出来。那些骑兵不但身着盔甲、头盔,就连脖颈、脸面都完全掩藏在冰冷的黑色钢甲后边,仅仅露出的一双双眸子寒冰一般,犹如噬人的兽,目光落在这些轻骑兵身上,就像饥饿的猛兽看到了食物一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兴奋地光芒! 轻骑前锋经历了谩骂羞辱,又经历了几轮铁枪和弓箭的屠杀,正满腔怒火腾起的斗志,想要冲上将那些重盾和不堪一击的枪兵、弓箭手凌虐一番,却在看到这些黑色的钢铁怪物后,陡生惧意。 其实不论热兵器还是冷兵器时代,战场上唯一的标准就是实力。兵士的实力,装备的实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人不会害怕,没有人不会感到恐惧。那是人类天生的对于绝对力量的害怕,那是人类本能地对于死亡的恐惧! 再看到那股钢铁洪流的第一时间,刚刚还满腔悲愤,满心杀意的轻骑兵们畏惧了,怯懦了。可是马儿却在强大的杀意下愈发暴躁起来,带着他们继续向前冲去。同时也将他们送向了不归之路。 黑色的洪流从罗成和几个步兵方阵后方发起冲锋,越过己方的阵列后,几乎立刻就与对方冲过来的轻骑兵队列对上了。 冰冷的黑色钢铁怪物,动作不快,却绝对有力地举起了他们的屠杀之刃--一把把长柄朴刀,与盔甲同样颜色的青黑色钢铁,长柄、直背、厚身,仅仅只有开锋的一侧,在举起的瞬间,闪过一道道耀眼的冷芒。 足足丈余长的长柄朴刀整齐划一地举起,然后,仿佛那重装甲骑士并没有用多少力量,厚重的朴刀轻飘飘落下,迎面而来的轻骑兵,连同他们胯下的马匹,就瞬间被剖成了两爿! 黑色的重装骑兵与轻骑兵撞击到了一起,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骑兵们,在这里却像一股小溪汇入大海,仅仅在汇入的刹那激起一蓬红色的浪花,顷刻就被大海吞没。 朴刀举起,朴刀落下,举起和落下的动作并不快,看上去甚至有些缓慢,有些笨拙,但,就是这样缓慢笨拙毫无花样儿的动作,却每一下都代表着生命的陨落。 朴刀举起落下,一朵朵血花爆开,一蓬蓬血雾喷溅,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完结,瞬间被变成了骨碌碌滚落的头颅、手指尚在抖动的断臂、血液喷溅内脏流出的躯干…… 重装甲骑兵,在这里完全化身成了一架架钢铁绞肉机,将所有阻挡他们前进的生命绞杀。 冲在前方的重装甲骑兵,人马的黑色盔甲,已经被一层厚重而粘稠的红色物质所覆盖。马蹄践踏下,残臂碎肢断头,统统破碎混合成了一团,分不清哪一块是人的手臂,哪一块是马儿的脊骨…… 那些还未冲击的轻骑兵们惊骇万分。 罗成这方的士兵们,也都变了颜色。 就连端坐在马背上的罗成,也不禁抿紧了嘴,盯着战场的眸子愈发幽深冰冷。 难怪李靖能够凭借一支队伍横扫东突厥,无往不利无坚不摧。重装甲骑兵的战斗力太恐怖了!有他们出现的战场,对上其他任何兵种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绞杀!彻底的绞杀!看重装骑兵过后,地上那些完全看不出形状的血肉就知道了。 人不行,马儿同样不行。 这一刻,战场成了炼狱! 113、第一百一十四章 肃清河北 第一百一十四章肃清河北 轻骑兵第一、二轮冲锋在一连串的枪阵、羽箭下几乎全军覆没。第三轮冲锋则撞上了重装甲骑兵的钢铁洪流。原本准备的第四轮轻骑兵也已经列好阵型, 在第三轮遭遇上重装甲骑兵的同时已经冲了出去。 毫无悬念的,两轮冲锋的轻骑兵都被钢铁怪兽绞碎, 全军覆没!骑兵、战马无一逃生! 罗成脸色冷肃,盯着重装甲骑兵朴刀翻飞, 不过一刻钟功夫,就将两轮轻骑兵绞杀……威力确实足够震撼。但这种战绩却仍旧未能发挥出重装甲骑兵的最大威力。 重装甲骑兵最大优点就是冲击力极高,然后防御力极高,随之长柄朴刀的应用,杀伤力也就涨了上来。但在重装甲骑兵也有一个很明显的缺陷。骑兵战马全部披上重甲,大大增强了防御的同时,也极大地增加了负重。这些骑兵和战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战马要求负重力高, 骑兵要求臂力过人……但一匹战马的负重再高,也总有个限度。而一般力量型战士的身型也比较高大强壮,体重也比较高,再加上人员和马匹身上的重甲朴刀, 重装甲骑兵的马匹负重可达到三百五十斤。 让一匹马空乘跑, 能够日行千里,但负重350斤,再冲锋战斗……可想而知,持久力肯定大打折扣,更别提,战场上,战马还要载负战士战斗的力量。那柄重达六十斤的长柄朴刀挥动起来, 吃力也是极大地。 是以,再强健的马匹,一旦负上重甲,冲锋陷阵也坚持不了两个时辰。能够坚持一个多时辰的,已经是极限。 最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就是要指挥各兵种尽量完美的配合,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各兵种的最大优势,从而取得最佳的战斗成绩。这一次的重装骑兵是比较震撼,但显然冲锋不够,没有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这种效果,已经与普通的陌刀阵差不多了。 罗成暗暗叹息,这一次初冬重装甲骑兵似乎有些过于急迫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对方终于意识到今天根本不可能从对方手里讨什么便宜,连续四轮骑兵冲锋被瓦解之后,很果断地鸣金收兵。 罗成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刚刚还叹息未能充分发挥重装甲骑兵的最大威力,没先到对方这么体贴,立刻就送上机会来了。 他手中的银枪再次高举! 随着他的动作,战鼓鼓点一边,那些重装甲骑兵利落地收拾了仅剩的几个轻骑,催动刚刚调动起狂性的战马,催马发力,如一股洪流般,滚滚向着对方的阵地冲过去。 重装甲骑兵这一冲锋,威力就完全显现出来了。 若说刚才对阵冲撞中,重装甲骑兵好比绞肉机的话,段距离冲锋的重装甲骑兵则好比按了轮子的巨型绞肉机。又像是死亡的怪兽,四处追逐着生命。 双方阵地相对不过三十余丈,重装甲骑兵刚刚在双方中间的阵地大开杀戒,距离对方的阵地不过十多丈,这么短的距离,重装甲骑兵也就刚刚够把速度提起来,就撞上了对方的队伍。 轰隆隆! 仿似巨浪拍岸,仿似山石崩裂,已经被鲜血染成黑红色的钢铁洪流与对方的骑兵队伍撞击到一起,霎时,激起多多红色的血雾,圆圆的头颅、残肢断臂四飞! 轻骑兵队伍中,那个年轻的将领脸色青白,死死地盯着如狂涛般冲进己方阵营中肆意屠杀的重装甲骑兵,眼睛充血赤红,仿佛要滴下血来。 “将军,撤吧!” 身旁一名略显清瘦的男子低声建议,那名青年将军狠狠地瞪了如入无人之境的重装甲骑兵一眼,终是恨恨地转头,低喝一声,“撤!” 追随他前来的骑兵,本来是抱着沙场立功、挣一场富贵来的,可面对上重装甲骑兵那样的变态绞肉机,也都已经暗自怯了。还能坚持着没有乱,不过是因为平日里军纪严明,此时听得一声‘撤’,什么也顾不上了,匆匆掉头,簇拥着几位将领往来路退去。 罗成遥遥看到对方撤退,嘴角浮上一丝冷笑,微微侧头,“可准备好了?” “一切妥帖,少将军放心!” 胡勇沉稳的声音传来,罗成脸上的笑容渐次放大,哈哈一笑,高举手中银枪,大声喝道:“走,他们吃了肉,我们也去捞口汤喝喝!” 随着他这一声大喝,应者无数,轰然应诺声中,骑兵、步兵齐齐动作,骑兵如旋风般冲上去。而更令那些逃兵胆寒的,追上来的骑兵中,每人手上都配备着一具钢弩,十二连发。皮甲和普通铁甲根本无法抵御那些精钢铸成的短小弩箭,一波弩箭连发,稍稍跑得慢些就搭上了性命。一波弩箭射尽,也追上了惶惶逃跑的骑兵,长枪、长槊大逞威风,又是一片血肉横飞! 重装甲骑兵连续两波冲击作战,骑兵和马匹都已经极为疲惫。再说,轻骑撤退逃命都是玩了命地跑,他们也追不上了,干脆停了下来,自然有后勤兵上前协助他们下马,给骑兵和战马都卸去重甲。 阻截的三千骑兵,不过半个时辰,就丢下了两千条性命,终于惶惶逃逸。 罗成率轻骑兵马不停歇,飞奔赶去解救李玄霸。重装骑兵和步兵在后边慢慢跟上来。 幸得罗成也给李玄霸留了五百重骑兵,弩箭、羽箭配备也算充足,等罗成率部赶到,灵活运用,让轻骑兵也按照梯队法发射弩箭。即一队发射,一队填装弩箭。这样,弩箭中间的停顿就可以被弥补了。 骑兵移动如风的优势又充分发挥出来,快速地穿插、切割、包围,把乱哄哄汹涌如潮的叛军分割包围起来,一边大声喊话,就地投降的放到一边,拒不投降的,一发弩箭立刻送其上路。 乐寿距离饶阳不过几十里路程,罗成率骑兵赶过来时,李玄霸所率人马正好力竭,看到援兵赶到,原本几乎要认命的将兵们登时又爆出一股子力量来,两相配合,那些流民百姓组成的叛兵很快就被压制下来,一片一片地举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蹲在了地上。 大半个时辰后,被罗成甩在后边的步兵和辎重都赶了过来,正好接手负责处理降兵,辎重部则受命扎营,埋锅造饭等。又过了一个时辰,负责清理战场的将领回报,此次共剿杀叛匪四千余人,俘虏一万余,只是,窦建德趁乱逃逸,未能生擒。 一听这个结果,罗成的俊脸呱嗒就撂了下来。 李玄霸立刻出列请罪:“末将失职,未能阻住叛军……” 那些跟随李玄霸的将领,个个满脸疲惫,还有几个受了伤的,裹着厚厚的绷带,听李玄霸主动请罪,也都呼啦啦出列跪倒。胡勇看这个情形,心里急得不行。刚刚那场一场血战,这位李玄霸李将军武艺超群,若是不顾着手下的将领,怎么会被那些匪兵困住不脱身而去?也正是经过这场血战,原本在军中颇为孤立的李玄霸已经有这么多追随者了,这些人虽然还谈不上完全倒向李玄霸,但若此时罗成真的处理了李玄霸,他们或许不会当时作乱,但一定会影响今后罗成在军中的形象。 可眼下在中军大帐,他即使是罗成的心腹,也不敢在此时造次贸然上前规劝呐…… 胡勇正着急呢,就听嘭的一声巨响,众将皆惊,抬眼望去,罗成坐的木榻已被他一掌拍塌半边。 李玄霸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即刻又垂下头去,接着道:“末将失职,请将军……” 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将领们心下甘苦自知,但脸上却无不露出一丝悲愤和戚色!窦建德跑了是很可惜,可他们也是拼死杀敌的啊! 罗成眼中的厉色一闪而没,不等李玄霸说完,立刻大声怒喝:“够了!” 怒喝声让帐中的将领们齐齐一惊,再次瞩目过来。 就见罗成俊面黑沉,满目怒火,却压抑道:“此次我忝为主将,却错估了窦匪的力量,做出错误的分兵决断,从而险些失去诸位兄弟。而李将军此次能够率一千五百人马,阻住窦匪一万五千余人,奋死作战,才能回援及时,重击窦匪。孰是孰非,本将自有决断,岂有尔等胡言乱语?” 一番话说下来,不甘、沉痛之情溢于言表。 说到这里,主将愣怔间,罗成又厉声喝道:“来呀,将李玄霸等人待下去,押回各自营帐,思过两日!” 此令一下,众将愣怔。 李玄霸和那几个跟着他跪倒请罪的将领就在愣怔中被兵士请了出去,‘押’回各自的营帐思过去了。 这些人被押走,罗成继续布置了一下俘虏处理问题。俘虏吗,有李靖的前车之鉴,顾小小那边大片大片地开垦农庄,壮年奴隶敞开了要,有多少要多少。 连续拼杀几场,将领们也都累坏了,罗成下令各自归营休息,之后再召开庆功和战术总结会议。 等将领们退去,中军帐中只剩下罗成和几名心腹,张宇终于得了空询问,以解开心中的疑惑:“将军,您为何不趁机……” 罗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却并不说话。还是胡勇心机深沉,拉了张宇一把,对罗成笑道:“少将军,你要不要去看看那些俘虏……嗯,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啥时候也这么支支吾吾的不爽快了?”罗成说着抬腿出了大帐,亲兵们这才得了空子进入大帐整理被罗成拍坏的木榻。 张宇一个疑问还没解除,又被胡勇的吞吞吐吐塞了一个不解,拉扯着胡勇跟在罗成背后,嘀嘀咕咕地问他为何支吾。 胡勇苦笑不迭,哪里是他不爽快啊,实在是他看到那些俘虏时有些哭笑不得啊。若是说那些人手里拿的木棍菜刀还能勉强算是武器的话,可看到那些俘虏中,有一半以上要么是骨瘦如柴、要么是白发苍苍,甚至连十来岁的孩子都有……把这些人当成奴隶给顾小小送回去,与那些人高马大的突厥奴隶一比,会是什么后果?他想想就禁不住浑身冷汗,哪里还能说出口! 虽然窦建德脱逃,但罗成这一战还是取得了决定性的是胜利。窦建德占领的四城全部收回,而且,在遭遇了那队无名的兵丁的阻截后,罗成再没遇到什么麻烦,半个月功夫,就顺利地肃清了河间郡。 至此,罗成用了两个月,就将整个河北诸郡全部肃清,并借机把北七郡的版图又扩了一大块。 114、第一百一十五章 救驾 第一百一十五章救驾 罗成肃清了匪患最严重的河间郡, 魏郡、武阳郡和汲郡等地的郡守也闻风归附。 对于这些大隋体制下的地方官来说,隋炀帝杨广不理朝政, 又加上各地匪患连连,地方和中央的联系差不多已经断了。这种情况对于某些心怀投机的人来说确实有机可乘, 但对于大多数地方官来说,习惯了头顶上有个朝廷的他们就颇有些像被爹娘抛弃的娃儿了。赵王杨杲是杨广的三子,这个时候站出来肃清平叛,收拢地方可谓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的事儿。 这三郡归附之后,整个河北就剩下一个渤海郡了。 渤海郡位于黄河入海口,濒渤海。 就在罗成打算率部继续肃清渤海郡的时候,传来了消息, 齐王杨┏舜龊q罢遗罾诚傻喝チ, 齐王的封地东莱郡叛匪作乱,并与杜伏威等勾结,已经对在江都的杨广勾陈了直接的威胁。杨广派出的宣抚使历尽艰难赶到北七郡宣皇帝诏,让赵王杨杲派兵护驾。 赵王杨杲听闻此消息登时大急, 立刻就要亲自带兵征讨, 北七郡的文武官员苦谏无效,还是已经升任杨杲身边的主管内侍的王顺,也就是当年那位胡公公身边的小内侍,瞅了个空子派人飞马去木兰城请顾小小。 一骑绝尘的侍卫找到顾小小的时候,她正在一片荒山上看着奴隶们给苹果树浇水。 木兰城周围的小山包上原来都是些荒山野岭,顾小小买了一个小山包尝试着从空间里培育一些苹果树苗来种植。隋朝还没有苹果,至于罗成所说的苹婆, 顾小小现在也确认了,是岭南产的一种果子,u果形如八角,但一般只有四个瓣儿,里边的种仁可以用来做粥之类。并不是她所知道的胖大海的果实,尽管那个东西也叫苹婆。 侍卫被带到顾小小身边时,以近乎脱力,断断续续地将王顺所托转达了之后,就只剩下大口大口喘气的份儿了。顾小小吩咐带侍卫下去休息,她则盯着一颗颗只有乒乓球大小的青果子思索起来。 杨广下诏让赵王救驾……若是杨杲真的去江都,历史会不会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今年是大业十三年,明年十四年杨广在江都被杀,杨杲也会死在江都,接下来是刘黑闼、罗成…… 阳光明媚温暖,顾小小却感到浑身一震冰冷。 刘黑闼、罗成、杨杲……都已经脱离了历史的轨迹,那么她就不能再让历史的惯性将他们带回到那条死亡之路。 匆匆回到顾府,顾小小吩咐一声,什么人也没带,自己骑马出了木兰城。 出城后,顾小小就换乘了大丑,直到马邑郡府城外,才再次换乘马匹,直奔赵王府。 顾小小赶到的时候,赵王刚刚对那些官员们发了一顿脾气,正坐在书房里生闷气。 自己的父皇面临危机,这些人居然阻拦自己前去救驾!还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那不是别人,是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的父皇啊!也是当今的天子啊! “殿下!”看着一脸担忧焦急的杨杲坐在书案后,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已经脱了些稚气的脸上,已经露出一些少年的英气,顾小小暗暗叹口气,这个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啊,若是任由他去江都……明年,他也不过十二岁啊! “未经宣召,谁许你……”听到这声呼唤,杨杲有些烦躁地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内眸光含笑的顾小小,登时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噌地一声站起来,疾步走到顾小小面前,抓住顾小小的胳膊,急声道:“潇,父皇临危,他们居然都不让我去救驾……” 看着面前满脸委屈的小小少年,顾小小微微含笑,耐心地听他说着,好一会儿,杨杲似乎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赧然地松开了手,绯红着脸,顺了顺目光,请顾小小坐了,又招呼人送上茶点。 内侍送上茶点退了出去,顾小小这才微笑道:“赵王,你还没告诉我皇帝遇到了什么危险呢。” 杨杲略略一怔,随即想到顾小小置身木兰城,对这件事的始末不了解,于是详细地把目前江都面临的危机讲了。讲完又用殷切的目光看着顾小小道:“潇,你说我的父皇遇险,我作为人子怎么能不去呢?” 顾小小喝口茶,淡淡一笑道:“那么,赵王殿下能不能告诉潇,你打算怎么去救皇帝呢?” “当然是带我们的铁骑去,将那些可恶的叛匪彻底清剿了……”脱口而出后,杨杲却突然怔住了。 他是只有十一岁,但生于天家,长在皇宫的他,却绝非乡里那些十一岁的淳朴少年。他从生下来就见惯了宫闱大内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那些看似鲜花锦簇、粉腻脂艳的背后,却是一颗颗带着毒血的獠牙,却是步步惊心,日日危机。 他若真的率兵亲去剿判,救不了圣驾自然会被天下嗤笑非难,救了圣驾呢? 大哥死了,二哥去了海上寻找蓬莱仙山去了,如今父皇只有他一个儿子了。他带了兵去,父皇身边那些只知阿谀奉承的佞臣们,一定会惊恐地发现北七郡的强大,届时,父皇会不会像当年猜忌大哥那样猜忌他?即使父皇不会多想,他身边的那些大臣呢? 顾小小觑着小小少年脸色变幻,虽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却也知道他已经有了些改变,看着他的脸色变换之后又渐渐平复下来,顾小小捧着茶杯轻咳一声,道:“殿下对皇帝的孺幕情深,令潇感叹。但是,眼下救驾最重……可怎么样才能最快地解除了皇帝身边的危机呢?” 顾小小状似感叹,又状似思索着抛出一个问题。 杨杲眉头一皱,片刻已是释然。 他起身恭敬地向顾小小施礼,被顾小小闪身躲过。若是让人看到赵王向她施礼,不知道啥时候就被人揪出来当成一个罪名了。 “传书给罗将军,命他即刻从河北出发,赶往江都评判救驾!” 杨杲一声命令下去,顾小小差一点儿石化。罗成去江都?依着他两个多月肃清河北的速度,那肃清江淮的叛匪也不太难吧?若是江淮一带的叛匪都被肃清了,那杨广明年还死不死? 乱了,一切都乱了! 就这样,渤海郡刚刚肃清的罗成就接到了又一道命令,从渤海郡直接南下,平原郡、齐郡、北海郡、然后是东莱郡。 因为眼下隋炀帝在江都的危机是因为东莱、琅琊和江淮的几方叛军联合造成的,罗成所率领的人马经过窦建德一役,补充了三千,勉勉强强达到了八千,但经历了窦建德一役后,也看出那些叛军虽然没有精良的武器盔甲装备,但人数众多,即使重装甲骑兵以一敌百,也耐不住那些人的人海战术,最后不被杀死也会被活活累死。 自古山东出好汉。 不说宋朝的水浒一百零八条好汉,但说眼前,秦琼、程咬金、罗士信、张须陀、徐世绩……等等都是山东人。 真正到了山东,罗成和他手下的将兵们才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在河北除了遭遇了窦建德一场大的战役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儿的抵抗,可以说顺风顺水的就肃清了整个河北的十来个郡。可进了山东之后,配备精良的八千人,却走得有点儿步步维艰的意味。 隋炀帝开挖大运河、三次东征,很大一部分徭役和兵丁都是从山东征的,而且,当时东征时在东莱建造战船时,也征用了大量的民夫,这些人可以说很大一部分都没能回来,从而致使此地的民怨特别深,又加之河北山东多深山大泽,从而给造反提供了天然的地形优势,而且,河南等地为了逃脱东征征兵等,也有很多人逃到了这些深山大泽中,成为了民乱的一部分。 罗成对上窦建德一役,面对那样惨烈的形势,他还没有多少感受,但真正地面对上山东这边的乱民,看那些人脸色青黄、衣衫褴褛、举着木棍铁锹锄头等物当做武器,几次战斗下来,虽然胜利了,但他心里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虽然罗成出身好,从小锦衣玉食没受过什么苦,但跟着顾小小时间长了,与下层百姓接触也比较多,百姓的淳朴,百姓的容易满足他也颇为了解,知道百姓们要求的并不高,你不看北七郡那些百姓们,不过是能够吃上红薯土豆不用饿肚子,就可以一脸幸福吗? 相对于北七郡那些不再为温饱发愁的百姓,这些人与其叫他们乱民,还不如叫他们乞丐。剿匪剿匪,他这个被派来剿匪的人,却渐渐对这些被逼造反的百姓生出了一缕同情。 李玄霸虽然出身国公府,但很小就因为身体原因跟着师傅外出练武,十多年的漂泊生活,让他对底层百姓的生活更加了解,也更加感同身受。另外那些将领和士兵,更是绝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比这两位更了解百姓的苦难。 因为这样的情绪,整个队伍斗志低迷。罗成本身也有些迷茫,北七郡的生活能够那么好,而隋炀帝却只顾着吃喝玩乐,横征暴敛,挖大运河、连续三次东征,到了江都还不断地修建庞大的宫殿……诸如此等,逼得百姓没了活路,不得不反。这样的皇帝,还真的要救吗? 115、第一百一十六章 取舍 第一百一十六章取舍 士兵的低沉情绪无疑影响了平叛的进程。不到三个月肃清了整个河北, 却用了足足七个月才将山东肃清。时间已经到了大业十三年末。 这期间,不得不提及一个人, 那就是大业年间深受隋炀帝杨广宠信的大臣宇文述。于大业十三年春,叛军威胁江都之际病死, 临死,宇文述对隋炀帝杨广哀求:“化及臣之长子,早预o邸,愿陛下哀怜之。”帝闻,泫然曰:“吾不忘也。”及薨,帝为之废朝,赠司徒、尚书令、十郡太守, 班剑四十人, d京车,前后部鼓吹,谥曰恭,帝令黄门侍郎裴矩祭以太牢, 鸿胪监护丧事。 隋炀帝下发诏令命杨杲救驾的同时, 也没忘了宇文述的遗嘱,派使突破艰险去往辽东下诏,召回宇文化及,授右屯卫将军,卫戍宫闱。宇文智及则做了将作少监,负责修缮江都宫苑。宇文成都也被隋炀帝从东都招之江都,在宇文化及手下, 统领禁军羽林卫。至此,虽然宇文述死,但宇文化及兄弟和宇文成都几乎将江都戍卫和财政悉数包揽。 宇文化及接到诏书返回江都的时候,已是大业十三年秋末初冬。 顾小小接到宇文化及、宇文成都一起到了江都,并受重用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隋炀帝杨广终于还是将绞索给自己套上了。 大业十四年新年前后,罗成率部继续向南平叛。 十四年正月,宇文成都受命清剿杜伏威等部,二月末,历时一个半月,宇文成都击杀杜伏威大捷。三月初,罗成终于率部赶到江都北,与宇文成都合而歼灭杜伏威残部。 三月十日,江都传出诏令,命宇文成都和罗成进宫谒见。正要准备进城的罗成收到顾小小的飞雕传书。借口整肃军纪,滞留一日。 十一日,传出消息,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徒德堪等人一起叛变,绞弑了隋炀帝杨广。 消息传来,罗成和李玄霸诸人齐齐大怒。遣顾小小让罗成带在军中的金雕飞驰北地报讯,经过近一年的时间,河北诸郡、山东、江淮诸地皆已归附赵王杨杲,涿郡罗艺、太原李渊听闻炀帝被弑,也齐齐响应赵王号令,一起起兵讨逆。 这一次,杨杲再次要率军亲征,众大臣心中担忧,更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苦谏杨杲先登位继承大统,同时发兵讨叛不迟。 顾小小与李世民的赌约时限已经过去,李世民别说统一河北,不过一场,就被罗成打得大伤元气,随即罗成肃清河北,杨杲派遣的官员也即刻到位,有了北七郡的先例,河北诸郡随即推广开来,减徭役,平税赋,加之推广玉米、红薯等高产作物,免费提供玉米良种和红薯秧苗,并给予种植指导,仅仅一年时间,河北各地休养生息已显成效。不再是千里荒野,地里有了庄稼,许多逃荒的乡民返回了家中,村落有了声息,鸡犬相闻之声,透出一股顽强的生机。 初步看来,返乡早的村民即使领上了粮种,在地方农业官员的指导下,喜获丰收,今冬明春的粮食有了保障,而且稍有结余。回乡晚的,也勉勉强强种上了红薯,一季红薯收下来,第二年开春加些野菜,也不至于饿肚子了。越来越多的人从外地或者深山大泽中返回自己的家乡。民心思安,加之北七郡的富足和□□厥的战马和铁矿的雄厚基础,李渊李世民父子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机会。 众臣苦谏之下,赵王杨杲不为所动。 这一次不等王顺派人邀请,顾小小自己进了赵王府。 赵王府原来是马邑郡郡守府邸,就蕃三年多,虽然北七郡百姓富足,徭役税赋虽然减了很多,但从□□厥缴获来的大量财物,以及根据顾小小的建议收取的商税、工业税,都让北七郡的收入不但未降反而极丰。与初到北七郡时的一穷二白已是截然不同。日子好过了,老百姓的衣食住行都提高了许多,但赵王府却仅仅每年投入少量的银钱维修,也有臣工上谏建议赵王重修王府,都被杨杲直接拒绝。 从这一点上来说,顾小小对这个小正太王爷就颇有好感。比他那个穷奢极欲的老爹强多了。 顾小小走进赵王府,内侍一见是她都暗呼救星来了,自是殷勤地引进去。不知何时,顾小小进出赵王府就极随便了,根本不用通报。 内侍引着顾小小一路走到后园,王顺得到消息已经派了个小内侍在园子门口等着。一见顾小小,立刻引着顾小小就往里走。 “……在做什么?”不说皇帝不皇帝,但说亲生父亲被人杀死,不好受是一定的了。顾小小张了张嘴,还是问了一句废话。 “从前边儿回来就进了园子。现在正由王总管陪着坐在池子边儿上呢!”那小内侍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一边儿说一边儿小心地觑着顾小小,像是观察着顾小小的脸色,犹豫片刻才道,“顾公子,您的话一向听些的,您还是劝劝吧,这时节池子里的冰刚刚化了,湿冷的水汽蒸着,若是受了寒……” “嗯,我知道了!”顾小小答应着,抬眼已经看到了池子边儿的王顺,挥挥手让小内侍退下,自己向着池边走去。 赵王杨杲已经从初来就蕃的十岁孩童长成了十三岁的小小少年。因为平日里喜欢去田庄里巡视,也喜欢去林中狩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个子也由原来刚到顾小小肩头,现在已经超出了顾小小半个头,尚显青涩稚嫩的面容,已带了褪去了少时的俊美,带了些男儿的英武阳刚之气。 此时,杨杲清瘦的身影就如一只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狗一样,蜷缩着身子,倚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顾小小由王顺示意才找到。 转过大石,少年带着一身悲伤落寞撞进她的眼中,也让顾小小心头一阵揪痛。 虽然隋炀帝当皇帝不咋地,但对他这个小儿子却是极心疼的。在太原那么危机的时候,他心里还惦记着这个儿子…… 现在,他所有的亲人也都离他而去了,从这一点来看,她与他倒是有些相像了! 不知道,那个世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可好?知道自己失踪了,他们一定很伤心吧…… 顾小小没有说话,也没有找话安慰杨杲,她默默地走过去,挨着杨杲也倚着那块大石头坐下,曲起一条腿,另一条腿随意地垂在湖面上,伸手拎出一壶酒,仰头任那酒液如金链一般倾入口中。 酒香四溢,杨杲终于从呆愣中稍稍醒过神来,顾小小随意地将手中的酒壶往他手里一塞:“如今,我们一样了!” 杨杲木然地点点头,与顾小小一样,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酒液入喉,竟是烈性如火,杨杲就觉得整个口腔和喉咙都像着了火一般,然后一溜儿火线沿着喉咙直烧下去,眨眼,整个脘腹、身体似乎都燃烧起来了。 咳咳咳咳…… 显然是没想到酒烈如此,杨杲一口气没喘匀呼,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几个小内侍听了就要上前伺候,却被王顺冷着脸用目光止住。只好胆战心惊地跟在王顺身后,听着石头后边的动静。 好一会儿,咳嗽声才停了。 “弑父之仇,为什么不让我去报?”杨杲愤愤地嘟哝了一声,又抬手喝了一口酒。这一次有了经验,喝的缓了许多,酒性仍旧浓烈如火,但那浓郁的芬芳,却也让人欲罢不能。 顾小小也不答话,伸手从杨杲手上把酒壶抢了过去,仰头,又是一股酒箭射入喉中。 “我知道,社稷之重不容轻忽……但是,我登基之后也能御驾亲征啊?那是杀父……之仇啊!”从江都传来的消息,宇文化及弑杀了杨广之后,并没有难为后宫嫔妃。但依据宇文化及的好色,后宫中的嫔妃只怕难逃魔手! 弑父辱母之仇!只不过,辱母二字在杨杲的舌尖儿上打了个转儿,仍旧未能说出口,如鱼刺一般哽在喉中,吐之不出,咽之不下,生生渗着血! “大道理我不懂,”顾小小将酒壶递给杨杲,伸手捡起一块石子儿扔进湖里,幽幽道,“你说,我看着那些奴隶们干活不够完美,我自己把农庄里的活儿都干了,行不?” 杨杲噙着一口酒,愣了愣,将酒咽下,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不能自己包揽农庄所有的活计,你同样也不能事事亲为。”顾小小淡淡说完,起身招呼王顺,“王总管,你可以吩咐传膳了。” 说完,顾小小站着,低头对上杨杲望过来的眼神,很是坚持。终于,还是杨杲叹口气,无奈地起身。 “你就不怕我……”两人沉默着并肩而行,半晌,杨杲终于开口。 “你又不是傻瓜!”顾小小不等杨杲说完,就开口打断。有些话,不说出来最好! 侧目盯着顾小小半晌,杨杲收回目光,长叹一声:“是的,我无从取舍!” 两天后,赵王杨杲在马邑郡宣布继位登基。改年号为继业! 诏行天下的同时,杨杲也颁布诏命,李靖为主帅,李世民、雄阔海、刘黑闼随从,罗艺、李渊等人胁从,一起发兵讨判! 已经打到江都北郊的罗成,在接到宇文化及弑君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迅速后撤了一百里,在江都北安营驻扎。 杨杲登基之时,顾小小已经先于南征部队一步离开了北七郡,直奔洛阳东边的瓦岗。 116、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结局 第一百一十七章大结局 新帝登基, 并没有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但有眼睛的都不会因为登基仪式的简单而生出什么轻视之心。杨杲登基前的势力范围, 早已今非昔比。不单初就蕃时荒凉的北边七郡成了塞上的鱼米之乡,灭了□□厥后, 版图急剧膨大,比之大隋版图也不遑多让。之前,罗成率兵有肃清了河北、山东以及江淮诸郡,可以说,新帝的势力亦非任何一股势力可以比拟,又加之其身份的有利条件,可以说, 登基讨判, 一呼百应。不仅各地大隋官员纷纷响应,高句丽、新罗、百济,以至h、室韦、铁勒、契丹、奚i等纷纷派兵扈从。 不过一月,集齐三十万大军, 由李靖率领从河北南下讨判。苏烈则率部护送杨杲和百官, 从马邑出发,经楼烦、雕阴、延安、上郡、北地、冯翊、入京师。 新帝正位,李靖已经荡平河南诸郡,热闹了许久的瓦岗山被清剿。徐世绩、秦琼、程咬金、裴行俨、单雄信归附,李密被秦琼和程咬金杀死,为张须陀报了仇。 与此同时,罗成所部将宇文化及等人牵制在了江都郡, 加上气势汹汹的李靖大军,宇文化及等人每日战栗恐惧,宇文成都则每日拎着两只大锤四处找罗成决斗,无奈罗成充分发挥骑兵的优势,并不与之正面硬拼,直瞅着对方疲惫不堪之际,突袭一击,时间久了,宇文成都愈发心浮气躁,看着日渐减少的队伍和日益困窘的粮草军备,几近崩溃。 这一日,宇文成都探的罗成部从高邮湖出,即刻点起五千骑兵杀过去。 行至高邮湖边缘,宇文成都遇上一队人马,却不是罗成,而是罗成的副将李玄霸。宇文成都与玄霸一战,数十回合后,玄霸不敌,拨马败走,宇文成都纵马急追,两人所骑都是良驹,很快就把亲卫和后边的军队甩在了后边。 一阵铁骑之声,从芦苇中驰出一队队黑压压的重装甲骑兵。宇文成都带出来的五千骑兵在损失了近一千之后,全部弃械投降。 李玄霸打马飞奔,依仗着对地势的熟悉,只往芦苇荡里钻。宇文成都追了半天,突然前边的李玄霸连人带马钻进芦苇荡中不见了,宇文成都挥舞着大锤,气的哇呀呀乱叫,耳中嗡的一声,无数黝黑的弩矢齐发,登时将他射成了筛子。 片刻后,李玄霸拨马从芦苇荡里缓缓而出,看一眼至死仍旧怒瞪双目的宇文成都,挥手将他的头颅砍下。 宇文成都的头颅当日即被丢进江都城。 宇文家族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阵亡,宇文化及、智及,悲愤万分,司徒德堪不满宇文兄弟的跋扈,说了几句风凉话,宇文化及大怒,拔剑杀了司徒德堪。 司徒德堪乃禁卫统领,司徒德堪一死,禁卫军人心涣散,更有些当年与罗成交好的,打听的罗成得势,悄悄地溜出江都。杨广死前江都城内外禁卫、护卫军足足十多万人,被罗成零打碎敲地杀了近万,作战俘虏了一万余,剩下的近十万,短短半月,竟然逃到罗成这边近三万。 此消彼长,江都城中所剩的兵力只有五六万人,而罗成这边俘虏加上投奔来的,竟也五万有余。 等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从宇文成都之死的悲痛中醒过神来,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境地。宇文化及本身就是个纨绔,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但才智却很一般。宇文智及阴沉狠毒,却也非大才,兄弟俩被司徒德堪撺掇着杀了杨广,原来不过是为了能够返回京城,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匆匆率军出城,企图突围,却被罗成的重装甲骑兵阵一阵冲杀,又丢下近万条性命,仓惶逃回城里。这一战,宇文兄弟俩算是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出战。 而罗成则命兵士每日在城外喊话,宣传赵王已回到京师正位,当然也有优待俘虏,缴枪不杀等。 城中将士本就没有多少战意,听了喊话,更是人心浮动,偷偷用绳索坠下城墙投诚者数不胜数。到最后,简直到了半公开的程度。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思量多时,杨杲已经在京师正位,城外一个罗成就已经让他们无法应对,还有一个李靖正率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往江都而来。回乡是不可能的了,兄弟俩决定渡江,凭借江都宫中的财宝和剩余兵力,在江南打下一番天下。 可没等他们出城,震天的巨响中,江都城告破。 城中所剩的兵力虽然还有四万,却已经没了斗志,一见城门告破,纷纷就地投降。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见大势已去,在杀死杨广的大殿中,想要自焚,木柴架起来,还没等放火,一个纤细窈窕的白衣少女蓦然出现在大殿之中。 “让你没能当上一天的皇帝……唉!”女子的语气似是致歉,却带着明显的嘲讽。 下一刻,宇文兄弟眼前一黑,颓然倒地。 “这么一座富丽的皇宫,花费了多少金银财宝,又耗尽了多少民壮的生命才建造起来……你们也配拿它来陪葬?”轻轻地嘟哝一声,顾小小瞥一眼地上宇文兄弟渐渐冷硬的尸体,转身离开。 得了杨广被杀的消息,顾小小一路南下,上了趟瓦岗,见了秦琼等人,随后就进入江都行宫,暗中保护杨杲的母亲萧嫔等人。幸而萧皇后、萧嫔等人年龄大了些,没有受到那些叛臣的沾辱。 攻下江都之时,李靖也到了。众人一起进入行宫,拜谒了杨广灵枢。 自从进了城,罗成只是进宫时,在萧嫔身边看到一次顾小小。接着就是各种繁杂事务,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去见顾小小。 经历了宇文化及等人的作乱,存活下来的官员被全部看管起来,押送京城由杨杲发落。 后宫中,杨杲登基,萧嫔自然母以子贵被奉为太后。萧皇后的两个儿子却一死一走,只落得凄清无比。终是在城破后的第三日,萧皇后留下一份手谕,带着钟爱的两个小孙孙悄然离开江都北上。据说是去了山东杨┑霓亍f渌匏龅腻桑熬案瞧嗔梗渌邓宄逊铣搜吃嶂贫龋脊テ浦螅蠊忻咳杖跃捎胁簧偃舜掖伊私饬俗约旱纳 昔日繁华的江都城,虽然没有经历多么严重的战火,却仍旧街市萧条冷清,人迹稀少。 眼看着李靖明天就要离开了,罗成看着暗夜中紧闭的宫门长长地吁了口气,终于把这些麻烦的人和事都打发走了。明天开始,他就可以无羁无绊地与小小在一起了。 第二天一大早,罗成率部送李靖一行出城。 后妃的舆车从他面前经过,车帘一挑,一个纤细的身影跳了下来。 本来没怎么注意的罗成先是一怔,随即看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纤细身影,慢慢咧开嘴笑起来。 队列中,李玄霸、李世民兄弟,遥遥看着那娇俏的笑容,一个不甘,一个黯然。 江都平叛,以宇文氏的彻底没落而告终。 李靖返京后论功行赏,李渊赐帛千匹,钱万贯,并任太常寺卿。李建民安在了鸿胪寺,李世民任命为三品羽林郎将,李玄霸接替李建民驻守辽东。 苏烈拜右武卫大将军,李靖拜左武卫大将军,秦琼、程咬金、裴行俨诸人均有封赏。罗艺由四品郎将生了两格,仍旧驻守涿郡。罗成也升两格,由正三品升至正二品将军。 封赏完毕,杨杲即刻又派兵遣将,罗成受命肃清江南乃至岭南诸郡。 苏烈此次受命扫荡陇西,秦琼、程咬金等人皆扈从。 顾小小知道罗成要下岭南,正高兴地要去寻找一些隋朝的珍稀物种。千古奇花琼花已经被她收入空间,那如雪似玉的美丽,让她每每感叹现代的所谓琼花不过是类似于芙蓉绣球的醉八仙,与真正的琼花实在是天差地别了。 就是不知道,她在现代收藏的妃子笑,与隋代的原版相比会如何? 可惜,新帝杨杲一纸信让她无法继续南下。杨杲请求她回大兴,帮助他恢复民生。若是杨杲下旨下诏,顾小小还能来个‘天高皇帝远’,可是杨杲竟然只是给她写了一封信,就像平常人家的姐弟,或者普普通通的朋友,不得不说杨杲摸准了顾小小的性子,她丫的就是头顺毛驴,人家给点儿尊重,她竟然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心里虽然不甘,但想到万千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百姓,她还是踏上了北归之路。 江都平叛之后,大隋就像一艘即将搁浅的船,摇摇晃晃地在暗礁边儿上打了个回旋,磕破了几处边边角角,却终是渐渐地远离了暗礁,驶入了正常的航道。 罗成很郁闷,就把怒火悉数发在了那些不长眼的反叛身上。 五万大军如狂风骤雨一般,席卷了江南诸郡,并一直南下,将仍处于半蛮夷状态的岭南也扫荡了一遍。以至于白子、濮部等纷纷表示归附,年年纳贡岁岁称臣。 苏烈所率部则一路向西,扫平敦煌、且末、鄯善等地之后,借口西突厥滋扰边境,趁机宣战。一口气打下了西突厥的王庭,荡平了铁勒。突厥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吐火罗、库伦等部见势不妙也纷纷称臣,乃至女国、波毗、孙苏、宝髻等原本就属于隋朝的附国,更是赶紧派遣使者带上精美的礼物赶往大兴,庆祝杨杲登基。 隋炀帝花费无数金钱没能真正实现的万国来朝,在杨杲登基一周年之际,真正的实现了。大兴城中,各国使臣穿着形形色色的民族服装,操着各种语言,赶着骆驼或牦牛载着精美的贡品,来往络绎。这些人屈于武力来朝贡,但真正看到大兴城内外百姓安乐五谷丰登的情景后,终于彻底的臣服,并真正地生出一种迫切地向往仰慕之意。 继业元年新春,新帝杨杲在太极殿设宴,招待各国使臣,文武百官作陪。 酒至半酣,杨杲突然宣布,元年开设恩科,由各郡县乡试后选送进京参加会试,之后再入宫由皇帝亲自主持选拔,也即殿试。杨杲同时还宣布,恩科分文武,武科考武功和行军布阵诸项,文科除了考传统的六艺外,还考农科、工科、商科,并每人都需写一篇时政提案,针对目前社会的时政提出议点,给出整改建议或完善办法。 接着,杨杲宣布了一个非常令人震惊的消息:文武两科均允许女子参加外,杨杲还宣布遴选才高之女子,从事纺织、桑蚕等项的管理。 自古不论推荐还是考试,只有男人能够入朝做官。特别是《女训》《女诫》等书出来之后,贤良淑德被强加在了女人们身上,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彻彻底底地成了男人的所属物品。杨杲这项政策的宣布,无异于在沸油中泼入一瓢水,太极殿霎时沸腾起来。 许多大臣在震惊之后,纷纷上谏,称牡鸡不可司晨,如此作为,必将导致阴阳失衡……种种种种,直吵得沸反盈天,仿佛要将太极殿的穹窿都要掀翻掉。而那些跟随杨杲从北七郡走过来的臣子们,则大都平静以对,或许也有些惊讶,却远远不如其他官员反应那般激烈。 早在北七郡时,那个顾小小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下属的棉纺厂、毛纺厂、皮裘厂,乃至农场山庄等等等等,哪一处不是男女同工同酬,甚至许多厂子庄子里做主的管理者都是女子……更何况,自从江都平叛以来,从河东河西乃至中原大地百姓日渐富足的生活,眼睛不瞎的人都应该能够看出,那位顾小小在其中起的作用,也可以明白地知道那位在皇帝、在大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居然还讲什么牡鸡不可司晨?! 杨杲一言不发地看着群情激奋的大臣们,沉默半晌,雷霆震怒--所有谏言女子不可参加科举的大臣,统统下放到大兴城外的皇庄里,劳动改造一年,(对,就是劳动改造,小小就是这么说的。)以躬省己身。 继业三年,苏烈、罗成等人荡平四疆归来,举国欢庆。 苏烈、罗成同时不要犒赏,向皇帝请求娶顾小小为妻。杨杲使个退身法,宣称有顾小小自己做主。 苏烈、罗成寻到大兴城外的顾家庄,却被告知,顾小小早在三天前就离开了京城,外出悠游去了。 两人又是震惊又是伤感,派出无数人寻找,却一直未果。 继业五年秋,杨杲迎娶罗成之妹为后。敬拜天地宗祠之后,已经十七岁的杨杲,俊秀挺拔中,却带着丝丝清寂孤冷之意。他的目光毫无目的地望向渺渺的远方,瞩目片刻后,转首步入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