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女王》 第一章 尴尬的表白 周末，晴空万里。一周的阴雨连绵终于结束了，无数人随着穿破云层的太阳兴奋地计划着如何去野。 甄小拜推开阳台大门，俯视着那团被细雨沐浴的玫瑰。那是他的重头戏，在大四毕业季来临之际，他必须是最辉煌的，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因为他今天要做的事情。 砰！ 宿舍大门突然被推开，紧随其后是一阵猛烈的妖风，吹得上铺熟睡的两位忍不住破口大骂，可他们的骂词刚到嘴边就噎住了。 来者是竹二少，本学院赫赫有名的富二代。他抬头朝着那两位一瞅，二位立刻顾左右而言他，互相问候着昨天的游戏情节。 “时间正好，时间正好！”二少直径走到小拜面前。“天刚晴，是个人都想着出去看看，等到了傍晚，你就演一出大的。” “能行吗？”小拜回头瞅了一眼那些玫瑰。说实话，其实他和那两个被竹二少嘲讽的舍友一样，一样穷得每个月都要计较着如何从生活费里省出几笔买英雄的钱。这些玫瑰都是借二少的钱买的，这次他终于鼓起勇气去向自己心爱的女孩表白了。 “傻啊，你知道情人节为什么都送玫瑰吗？因为红色代表了激情，任何女人都抗拒不了那种诱人心动的火红，何况是这九百九十九朵呼之欲出的烈焰。放心吧，我保证她一定会沦陷在你怀里的！”二少拍了拍胸脯。 小拜还是心里没底，虽然他的心情和如今的天空一样快意满满。可是他毕竟不是竹二少，哄女孩子开心的事情他没做过。他只是和她在“蝈蝈”上聊了三个月，觉得自己的勇气只属于软件带来的朦胧感，一旦撕开用数据伪装的外表，也就和曾经一样卑微渺小。 “你还瞎想什么呢！还不计划计划晚上怎么说，到时候我带一票人给你助威啊！就这么定了啊，我现在就去叫人。”二少拍拍小拜的肩膀，一脸坏笑着推门而去。 “小拜，你真打算去表白吗？”见竹二少走了，上铺一哥们才悄悄探出头来。他是张和，整个宿舍和小拜最铁的就是他。 她是因为《王者荣耀》找到他的。她是手残党，而他是班上技术最好的选手之一。于是他们之间突然多了一份共同话题。 记得多少个日夜，只要她在蝈蝈上一声令下，他就好似援助貂蝉的吕奉先，火急火燎杀入大峡谷将那群欺负她的家伙打得哭天盖地喊爷爷。那种感觉很奇妙，那层窗户纸也小心翼翼地帮助二人经营着一段莫名其妙的情感。他总是告诉自己，她是喜欢他的，女孩子都是娇羞的，现在只需要他勇敢地说出来…… “放心吧，我肯定会成功的！”再一次看看窗外那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他狠下心来点点头。 七点半，天色半暗。那团挥之不去的残阳和小拜的小心思一样微弱却明亮。 “我说你们快点啊！”二少催促着四个隔壁宿舍的哥们着急忙活跑到女生宿舍楼下，小拜和张和紧跟在后面。 这么一大坨玫瑰爆炸似地出现，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又有人表白了！”“你猜猜是哪个？”“这么多玫瑰应该少说也好几千了，应该是个富二代吧！” 看好戏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望着中间摆玫瑰、摆蜡烛的家伙们，大家一致将目光锁定在旁边指挥的竹二少身上。 “那不是竹千吗！果然很帅……”某个半脸雀斑的小女生瞧着二少的侧脸。 “别想了，你不是他的菜，据说他哥竹万现在已经是上市公司的ceo了。”另外一个女生故作鄙夷看着二少，然后拽着那个扭扭捏捏的转身就走。 这时不知是谁带头惊呼了一声，只见蜡烛突然间着了起来，瞬间将宿舍门口拖进了一片灯海。鲜红的玫瑰在蜡黄光芒下变得格外迷人而妖艳，就连一边的宿舍大妈都不忍心破坏这美丽的景象。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了吧。”二少扯着嗓子喊道，人群迎合着欢呼。“但今天的主角不是我，而是我们平时一直非常非常低调的荣耀达人甄小拜！” 大家随着二少的手势看着小拜，一个个惊得合不拢嘴。因为小拜平时真的太低调了，低调到大家这才想起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一个人。 “来，小拜，今天你是主角，不能总让我说。”二少见小拜红了脸，冲过去将他拉到玫瑰花中央。 “快，说正事！”二少一边使眼色一边退到边缘。 “我……”甄小拜平时连回答问题都吞吞吐吐，最怕被一群目光聚焦。以前他觉得那感觉太别扭了，如今就像凌迟，让他好似雕像一样愣在原地。 “小拜……”身后传来张和几人的小声鼓励，这让他回想起了那些游戏里认识的密友，他们和女神一样崇拜着自己。他开始幻想着这里就是游戏世界，自己就是吕布——头戴紫金冠，胯下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尔等谁敢和我争雄…… 想到这，小拜突然来了劲，觉得自己沉默四年的雄光顷刻间在这一刻燃烧。他刚迈出脚，不料左脚踩到了右脚鞋带，就这么当着众目睽睽摔了个狗啃屎。 “哈哈哈哈！”周围立刻传来霹雳般的笑，他彻底羞死了，恨不得一刀宰了自己这个笨蛋。 “就这怂样还表白呢。”“对方也肯定是个恐龙。”“如果那女的不在就搞笑了。”“我说他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话说那女的到底是谁啊，现在都不说！” 一时间，耳边议论纷纷，他像只兔子抬头瞧着一个个唱白脸的路人，恐惧好似深海巨兽拖着他站不起身来。 “小拜……”这时他突然感觉头顶来了一股伟力，是张和，他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扯了起来。“快表白啊，你已经成小丑了！”张和对着他挤眉弄眼。 大家都在等着甄小拜说出自己心爱的姑娘是谁，这样的好奇心拉扯着他们再一次和小拜站在统一战线。 “甄小拜，真英雄！甄小拜，真无敌！”看到小拜站起来，二少突然带头喊道。他一喊，大家都跟着一起喊。 “快说吧，你的表白对象是谁啊！”二少跑到他跟前，高声问道。 “我……我的表白对象是……胡晓月！” 甄小拜把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在这三个字上，周围却顷刻间鸦雀无声。无数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个虽深埋在人群里仍然鹤立鸡群的女孩。 她就是胡晓月，整个生命院系的系花。 第二章 甄英雄 “甄小拜！真英雄！甄小拜！真无敌！” 看到现场冷场，张和也学着二少想要带起气氛。可是围观者压根就没理他，大家都在等着系花的回应。 胡晓月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可她的脸上丝毫没有什么幸福感。她走到甄小拜面前，后者就像个傻子一样，觉得自己还是凯旋而归的英雄。 “小拜，别闹了，回去吧。”胡晓月压低声音。 “晓月，你不是……一直等着这个吗？”甄小拜痴痴地问。 “我和你？不！”胡晓月摇了摇头，瞥了一眼鲜红的玫瑰，它们突然就那么黯淡下去。“玫瑰很漂亮，谢谢你小拜，可是我们不适合。” “等等。”胡晓月转身要走，甄小拜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我……我会对你好的，就像我们在《王者荣耀》里那样，我会一直守护你的……” “哇……”听到这一句，全场哗然，大家都在猜测女神和屌丝间的神秘勾当。他们，在游戏里？他们在游戏里是cp吗？肯定是啊，甄小拜这个人虽然不怎么出名，但游戏打得不错。没想到这小子在游戏里过足了英雄瘾，真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胡晓月看到周围人的表情也木然了，不过女神的情商毕竟比甄小拜高，她立刻挣脱小拜的手。 “是，你游戏打得好，我愿意和你组队，但这就能表明我喜欢你吗？” “我……”甄小拜一时语塞，瞧着女神冰冷的双眼，战战兢兢。这时女神的跟班三惠走到他面前。 “我说甄小拜，你还真是小败啊，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配得上我们家晓月吗？我来给你说说看吧，你一脸青春痘印，瘦得像个猴，一推就倒，最重要的是，你能供得起晓月的化妆品吗？你知不知道她每个月的开……” “行了三惠，我们走吧！”胡晓月打断了三惠的话，上前一步拉上她，挤出一条道消失在人群之中。 “散了散了吧。”“早知道就没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甄小拜瞧着逐渐散去的人群伤心极了，他万万没想到胡晓月会拒绝他，万万没想到三惠会那样说。曾几何时，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差那一步，因为在游戏里他们一直都被视为情侣。不过眼前的一幕也顷刻间点醒了他。 女神是和他要过游戏币，让他做过陪练，喊他帮着报仇，可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叫过老公什么的…… “小拜，我们回去吧。”张和来劝，小拜扭头朝着玫瑰花看了看，狠狠地点点头。他经过二少的时候，好似看到他刚刚收起幸灾乐祸的笑容。二少并没有过来安慰他，那几个家伙勾肩搭背地混在人群里，让他一阵恶心。 阴谋！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怪不得最近二少和他走得近，他铁定是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他可能还看过自己的手机，他上厕所的时候就习惯把手机那么一抛，如果他看到自己的id和女神的id又会怎么想？ 好小子，一个臭屌丝和女神勾勾搭搭，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的大脑里突然出现了二少的影子，随之而现的是张和曾经的劝阻。 的确，二少最初邀请和他玩游戏的时候张和就说过，不要和那种人混，他玩过很多人，但周围仍旧是那几个狐朋狗友。 可是他哪知道二少会摆这么一局，毕竟他伸手借钱的时候二少慷慨地像拿糖骗小孩的人贩子…… “小拜！小拜！”一阵嘶吼把他拉回现实，他扭头看着张和，后者嘴巴一张一合。 “你手机！手机响了！”他回过神来，才觉得裤兜里一阵颤抖。他拿出手机，是母亲的电话号码。 “喂？” “是病人家属吗？甄美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请你过来看看吧。” 甄美是他妈。他妈是每天穿着橘黄色衣服的马路天使，至于如何被车撞上，他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穿越整个校园的，甚至都忘了胡晓月的冷酷和三惠的嘴炮。他跑到校门口，一辆出租车都没看到，只有一辆黑车。平时他妈常常教导他不要坐黑车，可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师傅走吗？” “走咧，去哪？” “去医院……去医院！”他气喘吁吁地上了车，司机一踩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而去。 这司机果然是黑车风格，一路横冲直撞还不忘摇下窗户大骂路友，整个一活生生的路怒族。小拜在后座可吓破了胆，紧紧抓着前座，死死盯着川流不息的车潮。 “师傅慢点……” “没事没事，我这开了几年车了！”那司机回头冲着他一乐，不想眼前一辆面包车飞来，吓得他狠狠一打转向盘，汽车转头撕开大桥护栏，笔直地朝着桥下坠去。 小拜在大学除了玩游戏好，另外一个天赋就是游泳。那时候他有点孤僻，平日游泳馆无人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畅游，不知不觉自学成才。 如今他瞧着水浪灌入车门，尽管会水仍然心慌得很，不知为何瞧着深不见底的湖底就心生恐惧。 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保命要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车门，一想司机是被撞晕了，便将那混蛋也一并拉出来。 “救命啊！”他冲出水面，费力地将司机的头拉出水，对面有几个人看到这一幕跳下水来朝着这边游。 “救命……救……”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好像是衣服进了水，或者是司机兜里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反正平时的踩水技巧似乎都用不上了，他好似一枚铅球朝着河底沉下去。 救命…… 他本能地张开嘴，却发现一串泡泡。肮脏的水冲入了嘴巴，冲进了肺，他看到几个影子捉住了司机的身体，但自己仍然在下沉，而且眼前多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女人的影子，她正睁着眼睛直直看着他。 你想活命吗？ 他听到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凭什么不想…… 他发现自己能出声，却不是从嘴巴里。身体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突然发现那女人正是他的妈妈。难道他死了吗？他的妈妈在灵魂的彼岸看到了他。 妈，我想活着，我也想你好好的，我再也不要什么该死的表白了，还有那些该死的游戏，我爱你，妈妈，我想要你好好活着…… 他觉得水浪如决堤的洪冲入脑壳，瞬间占据了大脑，吞没了意识。 第三章 变了变了！ “妈妈，我要是女孩就好了。” “宝贝，怎么能这么说呢。” 甄美牵着九岁的小拜经过富人区，小拜瞧着抱着洋娃娃吃着冰淇淋的小丫头片子走不动了。甄美蹲下来，看到儿子眼神里闪烁起羡慕的光。 唉…… 她叹了口气，狠狠一拉小拜的胳膊，后者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女孩的身上拉离。 是啊，如果他是女孩就好了，还是那种富人区穿着泡泡裙吃着冰淇淋的千金女。那样他就不用担心自己未来会找什么工作，如何养育父母，或者如何找个母猴子平平淡淡地度过下半生。 他睁开眼瞧着那个幼稚的自己和疲惫的母亲。这一切都始于九岁那年，父亲离开他们南下。 他记得父亲抛下一封冷冰冰的信，信里的内容他至今不知，只知道母亲那几天以泪洗面。那时候他们的条件和如今一样，只要母亲一日不工作就一贫如洗。细细想想，这快二十年过去了，苟延残喘的日子不知不觉就那么习惯了。 妈……我不再奢求那些富贵了，只要你能活着，我甚至可以献出我的生命…… 他看着母亲年轻的身影慢慢消失，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可他终究没有听到耶和华的呼唤，而是一阵水声和某人的喊叫。 “醒了醒了！” “咳咳咳！”他感觉什么东西在狠狠压着自己的胸膛，如同不倒翁一样弹了起来，眼前三个湿漉漉的男人用奇异的目光瞅着自己。 “你……没事吧……”中间那个白白净净的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问候。 他没死？被人救上来了？ 小拜扭头瞅见倒在一边的司机，他还在昏迷中，骤而想起还在医院的妈妈，站起来就跑。 印象里，从大桥到医院的路不近，否则那该死的司机也不可能把车当火箭开。可看见医院小拜就开始犯迷糊，自己怎么才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跑过来了。 “甄美，甄美在哪个房间？”他冲入医院。 “你……你是谁？” “我是她儿子啊，她……”瞧着小护士一脸诧异，这话说出去就感觉不对劲了，刚才几句分明就是女声啊。 小拜这才低头打量自己，好像除了衣服还是自己的，其他地方都不对劲了。尤其是那对高挺的胸，在湿漉漉的衣服衬托下显得格外圆润。 他不顾小护士像看神经病似的眼光，转身走进厕所，在进入女厕所前还刻意确定了一下。 镜子前的自己果然发生了变化。那不再是曾经那个因为经常打游戏熬夜和营养不良而显得面黄肌瘦的大男孩，而是一个面部圆润有光泽的女子，还是一个美女子。 小拜彻底傻了，这是谁？是他？他怎么记得自己是个男的，难道转世了？这么快，而且也不疼，也没见到孟婆喝了孟婆汤啊。不对不对，就算喝了孟婆汤忘了前世的一切，他至少也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吧，现在他只记得自己的妈妈叫甄美，自己刚刚被那个该死的二少给玩弄了……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他抬起胳膊狠狠掐了自己的脸蛋一下。 哎呦，真疼！早知道不用这么大劲了！ 他对着镜子疼得呲牙咧嘴，突然感觉旁边多了一双眼睛，猛得回头一瞅，是个护士，正一脸尴尬瞧着自己。 这时候兜里突然一阵响动，手机？居然没进水，菲尔普斯山寨机就是强！ “是甄美的家属吗？请问你怎么还不来啊？”是个女声。 “哦，我就来。”他一边回答，一边瞧着那护士一溜烟经过他跑出厕所，连手都没洗，但愿她上厕所的技术够硬。 “哎？不是个男生吗？” “哦，我是他表妹，我就在楼下。” 来不及琢磨镜子里的问题，小拜直接上楼。病房里，母亲依然面色苍白，这次白得更为彻底了，一点血色都没有。其他病人身边都是各种瓜果蔬菜的，她的身边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看到这里，他鼻子一酸，感觉两股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脸蛋流下来。 “别哭啊，先把费用交了呗。”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小护士，仍然先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露出一丝鄙夷。 “需要动手术吗？” “废话，你这耽误时间够长的，手术都做完了，病人的身体状况不好，之前就营养不良，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护士把病历单推给他，他低头瞅着上面的各种小字心里一阵烦躁。 “那我妈……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这个……主治医师说了，还要看病人的身体状况，可能一会醒来了，可能要很久，我们也不确定。所以要办理住院手续，先看护着，你去把钱交了吧。” “多少钱啊……” “先交五万，之后要看病人的实际状况，一楼大厅左拐。” 小护士说完就和他擦肩而过，转眼就消失在病房之外。他迫不及待地走到母亲身边，拿起那款放在床头柜的老人机。 五万对他们家而言可不是小数，就算砸锅卖铁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来，这钱必然是要借了。 小拜擦了擦眼泪，这医院也是够缺德的，竟然在对面墙壁上装了一面大镜子，还真怕病人看不见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不成？现在他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肤白朱唇桃花眼，配合着稍稍凌乱的短发竟有几分痞味，真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呢。 “我说你这丫头，你怎么才来呢，怎么说这也是你妈，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就不能放一放吗？” 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扭头看到一位面部冷峻的老大爷躺在床上，他身边同样没有人，但各种零食杂碎不少。 “我……您教训得对。”他苦笑着站起身。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就罢了，现在连父母都不管了，行了，快去交费吧，现在的医院都是爷，上一个就因为欠费给轰出去了，现在还在走廊拐角打吊瓶呢。” 他拨通了张和的电话，对方秒接。 “小拜？阿姨没事吧？” 他刚想要回答，抬头却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立刻挂了电话。 没事了，已经过了危险期，还在住院，没醒来呢，你能借我点钱吗？ 他飞速打出几行字。 好！要多少。 对方果断回答。 第四章 钱钱钱！ “不是吧，你说得都是真的？”张和与小拜面对面靠在医院角落，他上下打量着她。“你他妈是偷手机的吧！快还我兄弟手机，否则我就报警了。” “报个屁警。”小拜无奈回答。“你大号叫‘我绝对嚣张’，小号叫‘那小子真帅’，账户里有15000金，昨天还吵着说要买个曹操来着。哦对了，你屁股左边有块黒斑，那个那里也有……唔！” “行了行了我信了行了吧，你这么大声一会满大街人都知道了。”张和强行捂住小拜的嘴巴。 “那就快给我钱吧，还等着交费呢。对了……你是不上厕所没洗手，这味怎么这么骚。” 张和小心翼翼地拿出银行卡，还不忘闻了闻手掌。 “没味啊……” 张和那里只有一万块，还是他第一时间和他爸要的。小拜知道张和家那几斤几两，也就没计较钱多钱少的问题。不过以后可就做不成兄弟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剩下的要不管晓月借吧。”反反复复把手机通讯录翻了个遍，也只凑到三万多，基本都是舍友给的。 “她？她今天刚刚拒绝了你。”张和一边回答一边打量着她的脸。 “我说你别看了！” “你到底是怎么变过去的？” “不是和你说了嘛，掉水里了，然后被人救上来就成这个样子了。”小拜叹了口气。现在的人果然是朋友易做借钱难，很多消息发过去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还刻意给游戏里的徒弟发了一条，一样石沉大海。 “要不……找二少吧。” “绝对不行！”小拜摇了摇头。“我甄小拜虽然是个屌丝，但至少也有脸吧。我之前真是眼瞎了，不然也不会被他竹二少给骗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第一，阿姨那边需要钱，你就别想着这些了。第二，你现在不是……变成这样了，你就算去找二少他也不会怀疑。” “哪有女孩子一上来就要钱的啊！”小拜瞧着张和，真不知道这小子平时看上去呆呆的，这会哪来这么多歪点子。 “哪有花花公子一上来不谈钱的，再说你还是这样的美女。”张和凑到她耳边。“到时候得手了就跑，就当是给你自己报仇了。” 第二天傍晚，甄小拜靠在学校门口。 和二少鬼混的那些日子里，他基本摸清了他的行踪。其实高富帅的思维很简单，除了拿人找乐子就是泡姑娘。而泡姑娘的最佳地点，就是五公里外的“战斧酒吧”。那算是烟城最高大上的酒吧之一了，各种消费都是几百几百的起步，不过对二少这种人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八点钟，那该死的身影终于出现了，还有他的狐朋狗友。那五个家伙一路上勾肩搭背的。小拜藏在角落，瞧着他们上了二少的豪车，立刻打了一辆的士紧随其后。 一路上，司机有意识没意识地对着她瞟，搞得他都没法集中注意去想一会怎么对付二少了。二少可是个老油条，能分分钟搞定拜金女的那种，这个司机也是一个老油条，萎缩得有点像电影里的尾随痴汉。 “我叫安琪，经管学院的。大四，平时比较低调，你肯定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 小拜站在酒吧门口看着提前用手机记录的台词。那是张和拟好的。按照张和的说法，二少是花，但也不是什么女人都碰。浓妆艳抹的他可能见多了，清新淡雅的必定一搞就死。 所以他刻意买了件干净白皙的t恤和超短牛仔裤，平时基本都是长裤出门的他，今天突然觉得下面一阵阵清爽。 “安琪，经管学院的，大四，你肯定没见过我……不对，得说低调，不常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想着毕业前疯一把。” 他在酒吧门口踱步，母亲的问题赋予他勇气。可江山难改的骚柔性格让他实在难以当着一个男生的面说出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最重要的是，他无法驾驭二少那双眼睛，那双时时刻刻都迸射着爱情火花的眼睛。 “呦，美女啊，进去喝一杯可否？” 陌生的声音来自身后，他转头看。 “是你？”对方果断认出他来。“昨天才把你从水里救出来，今天居然就来喝酒。” 这一行就二人，那个白白净净的好像就是昨天救他的家伙。他看上去很安静，说话的是左边这个小圆寸，看上去一副虎头虎脑的样子。 “昨天……谢谢了。” “你没事吧，昨天你呛了好多水。”恩公说道。 “一看就没事喽，这么活蹦乱跳的。”虎头虎脑的代替他回答。 “那我先走了。”小拜只觉得别扭，便要离开，可能是因为紧张，手一抖，手机像肥皂一般滑了出去，正好就滑到那人脚下。 “安琪？名字很好听，我叫白枫。”恩公瞧了瞧手机，他尴尬一笑，抢过手机就跑开了。 “我说小白，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不过这姑娘这种搭讪的方式还真够新颖的。” “别瞎说。” 小拜躲在角落，听着二人说说笑笑进入酒吧，想象着如果自己现在进去勾引二少，那白枫他们会觉得他是个什么人。外围女？拜金女？***？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可是母亲那边等不得，昨天好说歹说让医院开了小门，如果明天再拿不到钱…… 他突然想到病房里的那个老大爷的话，想象着母亲被人轰出来的情景。他真的很想将整个医院的医生护士拖出来凌迟，真是世态炎凉啊！ “张和，我……做不到。”他拨通了张和的电话。 “我说小拜啊，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就算是为了阿姨出卖下自己的色相，其他的以后再说啊！” “可是酒吧里有我认识的人，就是昨天救我的那个家伙。” “不会这么巧吧，那你也不能退缩，你想想，他重要还是阿姨重要？”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黑暗，所有人都排成两行举着黑伞看着他在大雨倾盆的世界里屡屡碰壁。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没活出个所以然来，也只有张和这么一个朋友。他所谓的荣耀和辉煌都死在了游戏里，所谓的自尊和自负也死在了游戏里，一旦他返回现实，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眼前，一个行色匆匆的家伙直径走到对面的atm机边，麻利地取出两叠钱塞在预先准备好的口袋里。 “喂？小拜？你在吗？” “嗯……我想我现在有主意了。” “小拜你得听我的，管二少要就行，他肯定会给的，别想不开啊……” 他挂断了电话，直径朝着那人走去。天色太暗，刚才他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只是从外表来看是个还算瘦小的男人。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那些钱，他必须得要！ 第五章 抢！ 今天是二虎的幸运日，至少他觉得是。 上午在新区转转，又有两个傻姑娘把手机塞在屁兜里晃来晃去，等她们发现宝贝不翼而飞为时已晚，二虎早已稳稳妥妥赚了六千。 圈子里二虎并不出名，倒是他师父了不得。圈子里的人都称他师父为千手观音，开张就赚钱，赚钱就是大赚。他练就了一手隔空探物的功夫，大概就是他用手轻轻一摸就能知道“客户”兜里有几斤几两。 后来网银大肆普遍，带现金的人越来越少，更别说是带大把大把的现金。二虎的师父只能选择了隐退。二虎则在师父教导下摇身一变，变成了手机牵驴者，常常游荡在人群聚集的时代广场。 走进胡同，二虎低头瞧着黑袋子里的钱。算上昨天的，已经差不多有三万了，这个月他挺幸运的，刚月初就搞来这么多。 有时候，二虎也觉得自己的职业并不光彩，尤其当父母问起他每天不睦正业又能得到钱财的时候。或是当他看着焦急的施主疯狂地寻找手机或者包包的时候。他常常在酒吧买醉，让酒精来告诉他这一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世界这么大，痛苦人的、幸福的人那么多。就算你是英雄，你也不可能拯救所有人，那些抗震救灾的官兵一样会看着可怜的人在地震中丧生……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弱肉强食罢了。 所以要及时行乐，在社会底层跌爬滚打让他明白了这个道理。他已经约好了几个朋友，今晚就要去自由谷那边的洗浴中心快活一下。 正想着，他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阴风而至。常年做扒手的他早就练就了眼看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他立刻转身，却看到一片黑暗飞速而至，只觉得腮帮子被锤子一样的东西狠狠一敲，整个人撞到墙壁上，指尖的黑袋子飞扬而起。 “谁！别打我别打我！”他第一想到的是警察，毕竟烟城警察都不是好惹的货。可是睁眼一瞅，一位面容娇好的女人刚刚拾起落在地上的钱袋子。 “我去！还我！”见到自己的钱在别人手里，二虎来了火，一推墙壁站了起来。 这女人个头一米七左右，算是比较高的了，穿得像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样，倒是那双眸藏在深邃的黑暗里，引得二虎一阵心怯。 “不好意思，这钱我要了。”女人转身就走。 “喂！”二虎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她一转身，二虎竟被她的力量拉扯着向前走了几步，腰间的蝴蝶刀咣当一声坠落在地。 森白的蝴蝶刀在微微闪烁的路灯下闪耀，二虎和女子不由都朝着它瞅了一眼。下一秒，不等二虎有所反应，一记勾拳打在他下巴，他感觉整个颅腔好似爆炸。 “小拜？我说你去哪了？”张和还在医院，见她一进大厅立刻跑过来。“你到底做什么去了，为什么关机？” 她没有回答，则是将现金递进了缴费窗口，张和在一旁都看愣了。 “你你你从哪搞来这么多钱！不会是……” “瞎想什么呢。”小拜扭头朝着他看了一眼。“我借的。” “你借的？你从哪借的，我已经打听了，二少今天并没有看见你。”疾驰在医院的走廊里，她已经迫不及待去看母亲，张和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跟在后面。 “不是和二少，是那个……那天救我的人。” “一个陌生人愿意给你三万块？”张和向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你别骗我了，如果是他你何必又要关机，你不会真的去卖了吧？” “你放屁！”她狠狠一甩，张和竟然被推到对面的椅子上。 “张和！” “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哎呦！”她扶着张和站起来，后者捂着屁股惊讶地看着她。 “我……”小拜很想解释，因为她也很纳闷今晚自己的举动。她抬头发现已经有两三个好事者在看着他们，一会安保人员肯定会来。“你在院里等会我，一会我再和你解释。” 这次张和没有跟上来。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回想着方才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事后也许和张和喝一杯是最好的选择，可对于胡同里那个倒霉蛋而言却不公平。三万块不是小数目，一个平凡的打工仔要用多久才能补上这恐怖的漏洞呢？ 唯一的安慰就是那把蝴蝶刀，这说明那人并不是什么善茬。既然不是正经人，她似乎不必用正经的仁慈和理智去评价这件事。反正妈妈这边是妥了，至少不用担心她被医院赶出去。 镜子中，她仔细看着自己的身体，尝试着从发达的三角肌和微微隆起的肱二头肌里寻着答案。那种力量是她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那感觉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吕奉先，成了游戏中的人物。 关上门，母亲依然睡着。 有时候她竟分不清母亲是在睡觉还是昏迷，毕竟心电图总是颇有频率的跳动，常人并不能从上面看出什么猫腻。 “钱交了吗？”声音来自旁边的大爷。她点点头，然后坐在母亲的病床边。 “就你自己一个？” 她依然点点头。 “唉，我也是一个人。平时这群家伙总是说关心我，照顾我。可是真到了这天，没人愿意坐下来陪陪我。总是着急忙活地送来这个那个，就各自忙自己的了。对了，床头这些水果什么的想吃就自己拿，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了。” “大爷，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唉，不管是什么病，反正没几天喽。”老大爷说着这般绝望的话，竟笑眯眯地坐了起来拿起刀子削苹果。“你母亲呢？听说是车祸。” “嗯，我妈是环卫工，早就劝她换份安全的职业，她不听。”她侧身瞧瞧母亲的脸，依然是那种病态的白。 “人生在世，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老大爷削苹果的技术堪称绝唱，不到十秒的时间，竟然送过来一枚白白胖胖的苹果。“对了，之前那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你不在的时候他一直守在这里。” “他？”她突然想起张和。“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她起身走到窗边。寂寞的夜下，张和一个人坐在花坛那边玩手机。 “大爷，我能再拿一个苹果吗？” “苹果对酒，你还真想得出来。” 烟城医院虽总是人声鼎沸，可它的后院却安静得出奇。小拜和张和各自一手拿啤酒，一手拿着苹果。 “仔细想想，我们也好久没有坐下来喝酒了。”小拜抬头看着月色，平时阴霾的天，今天竟有一丝光明。 “是啊，记得上一次还是在ktv。班里同学聚会，大家都不知道你一喝就醉。若不是我及时把你架走，恐怕你就和女神表白了。” “女神……唉。” “眼看就要毕业了，我想胡晓月有她自己的路，你也有你自己的路，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我得抓紧时间找个工作，这事肯定不会是五六万这么简单。” “说到钱，你还没告诉我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放心吧，不会是你最初想得那么龌蹉。”小拜低头瞧瞧自己的身体。“我还没那么快适应她。” “对了，你得改个名字，不能总是叫你甄小拜吧，时间长了傻子不会怀疑。” “那你觉得什么好？”小拜瞧着张和，在这样的注视下，这小子竟然小脸一红故意侧过头去。 “那就安琪吧，我觉得挺好听的。” “安琪，那就安琪吧，反正现在我也懒得去考虑这些。”她说完将手中的空瓶朝着附近的垃圾桶一抛。军绿色的酒瓶在昏黄的灯光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直入垃圾桶。真是一记漂亮的投篮，张和正想叫好，回头看见她已走出五米远去。 “你去哪？” “当然是去找工作。”小拜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大门。 工作？可笑，那曾经是她最担心的事情，因为除了打游戏之外她真的什么都不会。 谁会在意一个丑陋、干瘦、毫无存在感的穷人，她只能用此聊以慰藉。平时只觉得游戏才是她的第二人生，至于学习和生活，能糊弄就糊弄过去吧。 可是现在，她的生活不一样了。从天而降的重担降落在她肩头的时候，她竟然庆幸自己如今的样子。因为她至少不用再以曾经那个卑微的自己去面对烟城，面对生活了。 安琪，那么就从安琪开始吧。 第六章 堕落女神 “来一杯？”吧台小哥上下打量她一番，将酒单推给她。 “不是缺服务员吗？我是来应聘的。”她微笑回应。 “应聘？那就从这边进去找老板吧。”小哥冲着柜台后面的走廊一指，那里多了一条昏暗的小道。 她顺着小道走过去。道路两旁是存储酒水的货仓，尽头，灯光忽明忽暗，一个穿着夹克衫的男人抱着吉他自娱自乐。 “我……想应聘服务员。”好家伙，摇滚、脏辫、一身逆世脱俗的洒脱。 “好啊，试用期一个月，1500。过了试用期一个月3000。”他轻轻地放下吉他，抬头看着她。“我是这的老板，你就叫我麦子吧。” “我叫安琪，请问工资是月结吗？” “没错，给我身份证看看。” “我身份证丢了，正在办，等办好了一定给您。”她彬彬有礼地冲着麦子鞠了一躬。 “那好吧，每天晚五点到一点，周末休一天，能接受吗？” “没问题。” 没想到这个麦子这么爽快，她还以为要问些专业方面的问题呢。平时看同学大三的时候就出去体验社会了，自己这个菜鸟真是什么经验都没有。 从小道走出来，瞧见吧台小哥冲着她推过来一酒杯。 “第一天免单，这是店里的规定，尝尝吧。” 她这才开始打量这小哥。整齐的西装，干净的白手套，加上一头优雅的背头，怎么看都像是给富人携手牵马的管家，站在这里岂不是屈才。 不过下一秒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小哥握着调酒杯，杂耍般来回摇动，看似简单地动作配合着灯红酒绿却显得格外优雅。 “鸡尾酒是世界最复杂的酒，不同人，喝不同的酒，相同的人，也喝不同的酒。” 酒满，一饮而尽，她却感觉咽喉间一丝辛辣，辛辣之后却是淡淡的凉意，等到了胃，又化为火焰，细细灼烧着她的灵魂。 “好喝！”她冲着小哥点点头。“我叫安琪，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同事了。” “安迪……” 她没听清小哥后面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耳边一阵清秀的吉他音。回头看，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女孩抱着吉他坐在小舞台的中央。 “她是谁？” “叶子，驻唱歌手，不过这是她在这的最后一场演出。” “为什么？她唱得挺好听的。” “是啊，你觉得好听，我也觉得好听，可是他们不这么觉得。他们来这里要的是威士忌，要的是恶魔坟场，要的是忘记一天的不快乐。你觉得她坐在那里快乐吗？” 她仔细瞧着唱歌的姑娘。她真美，脸上一尘不染，在唱一首悲伤的歌。毋庸置疑，她不快乐，也不奢望台下的谁快乐。 “所以她明天就要离开了，不过你不用觉得怎么样，她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可是……”她转头看着安迪，却发现眼前又多了一杯酒。“我一喝就醉的。” “我知道，所以你要试试。” 她将酒杯拾起，一饮而尽，却发现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那感觉就像水，像台上的姑娘，一尘不染。再看那个安迪，已经转身去给另一位客户调酒去了。 真是一个怪人。她无奈一笑，推门而出，却和一道黑影撞个满怀。 “不好意思。”对方抬手抓住她的胳膊。“喔，你竟好重。” “你？”她抬头看，竟然是竹千竹二少。 “你认识我？” “哦……不，认错人了。”她挣脱了二少的手，想要绕过他从门缝出去，却发现面前挡着一人，是二少的舍友赵勋，合伙害他出糗的家伙。 “美女一起喝一杯吧，我们请客。” 赵勋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各种肌肉都发达，以前她看到都是绕道走。现在他站在她的正前方，看到自己走来压根就没想让道，甚至还抬起右胳膊挡住去路。她果断一抬赵勋的胳膊从他腋下钻过去。 “我去，这女的挺有劲的。” 如果放在以前，她真想冲上去揍他们。尽管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至少可以打二少一拳。这个该死的公子哥让她在全校人面前出丑，让她在晓月面前出丑，她绝不…… 这般波澜壮阔的想法跟随着她疾驰的脚步戛然而止，因为面前停着二少的豪车，某人摇下车窗瞧着自己身后的公子哥。她的女神……胡晓月。 “有位置吗？”胡晓月故作没看到自己，伸长脑袋喊道。 “有，进来吧。”身后立刻传来二少的声音。 胡晓月推门而出，今天的她好妖艳。褪去了连衣裙白t恤带来的干净，换上了蕾丝边露背装和黑丝袜……看来，她已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女神。 “晓月啊，你说你也不早答应二少，否则也不会给那个傻逼屌丝占了先。”另一个声音从车里传来，也是二少的帮凶。他叫乔瑞，高三毕业就早早拿了驾照，二少看他车技不错，干脆让他做了自己的司机，每个月还象征性地给那么几笔。 答应？安琪回头看着拉开门等候胡晓月的二少。女神竟然同意二少的追求了？二少有那么多女朋友，下场都是如何她难道不知道吗？曾经她对自己说十分鄙视那些没有内涵的拜金女，如今她怎么也…… 胡晓月和经过她的时候刻意冲着她瞟了一眼，那眼神她从没见过，那是何等的鄙夷，好像在说“你穿得这都是什么玩意，我才是今天的女王。” 女神和二少打情骂俏的声音逐渐远去，她伤心极了，这时候地上多了一片阴影。 “美女，要进去喝一杯吗？我请客。”赵勋一脸傻笑瞧着她。这个傻大个，难道看不出她今天的心情不好吗？不过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 “好啊。”她回头，故作微笑。 第七章 血 “安琪，看你这打扮，大学生吧。”二少果然是个老油条，瞧他那一脸假正经的样子，她可知道他这花花肠子里装着些什么。 “嗯，秋北的。” “秋北大学？不错的，看来妹子你学历很高啊。”赵勋一边说还一边下意识地碰了碰安琪的手。 胡晓月一直都没闲着，时不时拿起果盘里的水果给二少喂，可是这并不能阻止二少的视线总是落在安琪脸上。 二少点的酒度数都不低，而且看胡晓月这一身打扮可能就没打算回宿舍。唉，她没想到女神会走到这一步，还是在自己受挫之后，更没想到自己会选择进来领略这变态似的窥视。 “听说甄小拜这两天都没来学校。”二少和赵勋身边一人一个美女，坐在最边上的乔瑞很不是滋味，。 “甄小拜？”赵勋冲着胡晓月瞅了一眼。“可能是被伤透了吧，总有这样的人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好好玩他的游戏得了。” “赵勋，他那游戏打得还真不赖呢。”胡晓月看着赵勋，眼神里突然多了份指责，这时二少突然搂着她的肩膀，那份严厉顷刻化为惊慌。 “晓月，你实话和我说，你有没有喜欢过甄小拜？” 胡晓月被二少这么一问就木了，旁边的乔瑞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如何插嘴，大家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她。 “没有。”胡晓月狠狠地摇了摇头。“我和他只是游戏里的朋友，仅此而已。” “我也觉得，你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可能会看上他那种屌丝呢。”二少拿了一块西瓜放进她嘴里。 这一番话对于二少不过是寻乐，可对安琪就是凌迟了。她想过无数种女神拒绝自己的话，却没想到她会在向二少献殷勤的时候调侃自己。酒精好似劈开郁闷的利刃在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两杯下肚，她竟觉得脑袋晕晕的，这才想起自己不能喝酒。 “我去趟厕所。” 从酒局到厕所没几步，她却像走了一年。到了厕所她就开始对着洗漱池呕起来，把刚刚喝下去的，之前喝下去的，统统倒了出来。之后她瞧着镜子里满脸是汗的自己，泪珠追随着汗液滚落而下。 记得在学校这四年就没怎么哭过，如今因为这身体的缘故，她控制不住自己。伤心、背叛、复仇……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萦绕在脑子里，如果是在网上，她恨不得将二少千刀万剐。可是现在她也只能看着那张伪君子的脸忍气吞声。 “安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竟是二少，这家伙跟过来了。 她匆忙擦去眼泪，走出来正看到二少靠在墙边。 “赵勋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 “可是他是个傻子。”安琪无奈一笑。现在的二少抱着胳膊，好似曾经和她一起商量如何追女神的时候一样假正经。 “你也看出来啦？那你对我怎么看？” “你？有钱，花花公子，别的没了。” “花？我不花，那姑娘是我们学校的，一直苦苦追我，我不得不答应。唉，我也不想伤害她，就这么糊弄着，直到遇见真正喜欢的人。” 二少向前一步，她向后一步，觉得自己顶在女厕所门上，进退维谷。 “她很美，你不亏。” “是吗？可我觉得她很普通。你知道吗？早上她还不是这个样子。她就像个邻家女孩一样是个小清新呢，如果不是因为门口那辆车，或者其他什么的，我想她不会变成这样。” 她不会想到二少竟然可以如此不要脸地诋毁晓月，他好像变脸的戏子，老练而阴险。唯一的区别是戏子在逢场作戏，而他的人生里处处都是现场直播。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放在我们那，她的确很美。她还是我们大学的系花呢，可是和你相比，她真的什么都不是。所以我觉得你才是我人生里值得追求的，现在属于她的东西，理应也应该属于你……” 二少一边说，一边竟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她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怒火如同迸射而出的火山岩，铁拳带着那般电闪雷鸣的气愤直冲二少面门。 砰！ 这家伙不愧是打篮球的，反应能力还真不是一般快。他带着惊讶的表情一记侧身闪过了安琪的拳头，更为惊讶地看着她的拳头打穿了他身后的墙壁。 “你……” 安琪再没有给二少任何机会，趁着他吃惊，抬脚踹在他的肚子上，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骗我出丑，抢我女神。畜生！我弄死你！” 安琪疯了，彻底疯了。她骑在二少身上，举起胳膊朝着他的脸狠狠地砸过去。 “你干什么！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她听不到二少的嘶吼，也听不到他的惨叫，甚至觉得他都没有挣扎。大脑里飞快地涌动着他刚才亵渎女神的话，重现起那天她表白失败的悲伤。 她记得二少幸灾乐祸的样子，记得他头也不回，就像看一出相声一样转身离开。她恨死他了，这样的人就该死，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 她看到了血，血让她变得更为疯癫。 她也看到了平日里那张白皙帅气的脸变成了番茄，变成了土豆，变成了一团可悲的稀泥。 她还看到了绝望，原来出身富贵的大少爷也会绝望，原来常常给别人带来绝望的人也会绝望…… 绝望……她突然回过神来，被满手鲜血吓得摔倒在地。 二少死了吗？他一动不动，双手大开，被打得估计连他亲娘都认不得了。 “我杀人了……”安琪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砰砰跳出来了，才觉得耳边充斥着震天的鼓声。弹琴的女孩谢幕了，喧闹的流行乐来了，她竟然都没有听到。 “二少！竹二少！竹千？”她跪在地上疯狂地摇着二少，可他完全没有一丝反应，就像一个被丢弃的充气娃娃一样无声无息。 我杀人了，他死了！ 安琪捂着嘴巴却喊不出声，嘴边一阵陌生的血腥味。那是二少的血，受害者的血！ 跑吧，她现在还能做什么？等着警察来抓她？ 安琪低头瞧着白t恤上的血花，硬着头皮走到大厅。此刻灯光昏暗，大家都被台上的歌手带动着摇摆起来，没人留意一个杀人凶手的经过。 她穿过人群走到门边，冲着赵勋那边瞅了一眼。胡晓月一脸焦急，完全没有被音乐带动起来。她在等二少，可是她的梦中情郎不会来了。 第八章 打手 南城胡同，举世闻名。但对她而言，就像一张永远逃不出去的网。 当她走出最后一条胡同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望着昏黄的路灯，她现在倒是开始回想二少的惨叫和求饶。如果她能回心转意，哪怕早了那么几秒，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结果。 警察回来的，也许是明天，在他们彻底调查酒吧之后。也许会晚点，那样就算她能够苟且一阵子仍然不能解决燃眉之急。如果她进了监狱，那就代表母亲也完了，真是一尸三命。 笨！太笨了！她给了自己一耳光。 她居然会为了胡晓月那种女人做这样出格的事情。她还不懂吗？无论对于胡晓月还是二少，甚至是赵勋和乔瑞，她甄小拜不过都是一枚棋子，一个用来找乐子和取笑的工具。她已经忍了四年，忍着身边无数人对她痛斥和嘲笑，再忍一时又何妨？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她低头看着沾满鲜血的t恤，现在差不多凌晨三点钟了，平时喧闹的街面上空无一人。 路过一家衣服店，她毫不犹豫地打碎了玻璃走进去。对于繁华的烟城而言，南城是她的软肋。这没有富人区，没有多少达官贵人，自然也不会遍地摄像头。 这家店里的设备还算齐全，她在卫生间洗漱一番，依然挑了件白色t恤衫。她喜欢白色，但牛仔短裤就显得太过暴露了，于是她换上破洞牛仔裤，临走的时候还顺了件机车夹克衫。 她没钱留下，尽管她很想这么做。游荡在烟城的街头，她像只孤魂一样无助。四点一刻，已经有稀稀拉拉的小贩走出来。她穿过大雾和那些勤于工作的人，最终回到了医院。 “工作找到了吗？”张和一看就没睡好，顶着两个薄薄的熊猫眼。 “嗯。”她点点头。 “晚上值班医生来看过了，他说这个时间还没醒过来说明情况不怎么好，现在阿姨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维持着。” “要多少钱？”安琪直接问道。 “我粗算了下，如果阿姨一个月没醒来的话，大概要……一两万吧。如果中间需要手术的话，那就没边了。对了，阿姨肯定有积蓄，你回去把存折拿来，兴许还能缓解些。” “你回去歇会吧，钱的问题我来解决。” 她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在泪水掉下来之前转身离开。其实她早就考虑过存折的事情，可是他们家还有什么钱。上次为了给自己交学费，母亲花完了当时所有的积蓄。现在她只恨自己当初没好好读书赚点奖学金。 母亲那边暂且有护士看护，她唯一的任务就是去赚钱，可是短短时间就要一两万的，就算打工也不可能赚来。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怎么想都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便一头扎进街边的小网吧。 好在南城的网吧并不贵，一个小时也就两块钱。她熟练地坐下来，打开机器，打开游戏客户端，无奈地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玩游戏的心思。于是她开始冲浪，在一个贴吧和另一个贴吧之间徘徊，寻找那些处境和她差不多的人，企图在他们身上寻找答案。 网络还真是包罗万象的恐怖怪物。癌症患者、抑郁症患者、早期精神病患者……形形色色的人，丰富多彩的故事……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寻打手的帖子，发帖的不知道是什么反社会的家伙，只是这上面打出悬赏一千大洋吸引了她的注意。 帖子很简单，大概就是因为楼主被人打了，心里不平衡，就想找人出出气，还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她果断加了对方的扣扣号，幸运地是对方几乎是秒加，头像是只可爱的猫。 你好，我看了你的同城贴，听说你要教训人是吗？请问你能给现金吗？ 当然，定金五百，完事后再给五百。 对方是什么人？ 三中老大庞克，你要是不敢就算了。 当然敢喽，我现在去找你吧。 好，六中后面有个小吃街，我在那里等你。 三中、六中……果然是小孩子斗殴。现在的孩子真有钱，随随便便一千五百的出手，想当年她还省吃俭用的用塞牙缝的钱去充《魔兽世界》点卡呢。 六中算是烟城最好的中学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建在郊区的高档中学。那条小吃街一头连着六中校门，一头通往时代广场，可以说是中学生最喜欢的觅食之地。 你到了吗？ 快了，还有一站。 快点吧，我早到了。 走下车，她直奔那条小吃街。现在这个时候是上课时间，整条小吃街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矮胖子站在街口一家卖臭豆腐的地方等着，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跑出来的。 “就你？”表明身份后，小胖子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 “怎么，就这么看不起我？”她真是受够了这种眼神。 “算了，只要能揍庞克一顿，谁都行。”小胖子估计是赶时间，直入正题，掏出五百崭新的大钞。“他在三中，照片我会给你发过去。他平时喜欢去醉酒网吧玩，那网吧就在三中对面的胡同里。” “行，保证给你报仇。” “等等。”小胖子叫住正要离开的安琪。“打完了给我拍张照，剩下五百我打给你。” 嚯！挺聪明的。 六中和三中的距离不远，也就隔着两条街。不过教学实力差了不是一个等级，前者算是荟荟家长们挤破脑袋也要把孩子塞进去的地方，老师基本都是博士毕业，差不多近半都是出国留学回归的高材生。 而后者则是捡漏之王，若不是烟城户口还算值钱，恐怕很快就会倒闭，因此这里滋生了一群不睦正业的闹事者。这不，经过三中的时候，就看见门外挤了一群好事者。二人打架，八方相看。 安琪很少离开南城北上，自然不熟悉什么醉酒网吧。好在烟城的胡同差不多都是一种格局，最隐蔽的地方总是藏着那些挤满未成年人的黑网吧，那曾经也是他的极乐之地。 走进网吧，迎面扑来一阵浓浓的烟味。烟雾缭绕中，几个中学生勾肩搭背瞧着一人娱乐。 “这装备简直牛逼！”“全区老大全区老大！”“必须的！我们克总必须是全区老大！” 看来不用找了。她走到那孩子身边，果然是照片里的家伙。 “庞克？” “嗯？” 庞克抬起头，还依依不舍地瞧了一眼屏幕，不过他很快被安琪吸引。 “你是哪位小姐姐？” “老天爷派我来收你的小姐姐，你信不？” “啊？”庞克茫然瞧着她。 “哈，我就知道你不信。” 话毕，安琪抬手抓住他领子，活生生把他从座位上揪了起来。 第九章 太平 “姐，你要干什么……” 安琪把庞克拖出网吧，推到墙壁上。这家伙吓得竟然双手抱头。 “原来是个惯犯。” 庞克那几个哥们闻声跑来，可看着老大被人欺，这几个怂包没一个敢上的。 “姐，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说我一定赔不是……”庞克沿着墙壁蹲下来，还时不时透过指缝看她一两眼。 “这倒没有。”安琪微微一笑。“我们之间没啥恩怨。”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庞克看她笑了就放松了警惕，扶着墙壁站起来。“那姐姐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打你啊！” 安琪抡起拳头挥过去，庞克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好似被车撞了般飞出三米远去。安琪见到这一幕她都愣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竟有这么大力。 “喂？小子？”她走过去踢了踢庞克，这家伙死猪一样一动不动，突然想起二少的下场，吓得她忙蹲下来看看他还有没有气。 好在没死，该死的，她真得控制不住挥拳的力度。 “你给我买瓶水去！”她扭头瞅着其中一个瘦子，那家伙微微一愣。 “看什么看啊，快去！” 有了前车之鉴，这家伙吓得转身跑进网吧，不一会就送来一瓶水。她扭开瓶盖将这瓶水一股脑倒在庞克脸上，那家伙咳嗽几声猛地张开眼。 “送医院看看吧，别再脑震荡了什么的。”她扔掉矿泉水瓶子，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几张照片，得手！ 握着手机美滋滋地看着五百元到手，她优哉游哉地走出胡同，却一眼看到了某个熟人。 对方是白枫，还穿着一身警服，正瞪着眼看着她，眼里那叫一个寒光四射。她心中咯噔一声，转身就跑。 “喂！” 她本以为避开他就好了，哪想到这家伙竟然追了过来，而且跑得像只兔子那么快。 之前她真不知道他是警察，难道是因为二少的事情？她杀了二少，肯定会惊动警察，但是对方找来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喂！站住！” 安琪转头看了白枫一眼，瞧那家伙蛮横的样子，肯定是那件事，该死的！自己还不能被抓到，母亲还在医院等着用钱的。 白枫明显是受过训练的，这家伙跑起来真不是盖的。安琪感觉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窜到另一条胡同，眼前却是一条死路。 “该死！” 死路一条，但她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她奔着墙壁冲过去，一蹬墙皮，轻而易举地够到了上面。平时体侧的时候做个引体向上都累成一条咸鱼，如今竟然轻松上墙。 这回应该追不过来了吧。她回头死盯着墙壁，白枫并没有翻过来。她松了口气，打开手机看看账户，钱已经提取成功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赚钱方法，可以暂时解决母亲那边燃眉之急，谁知道又被白枫他们给盯上了。唉，都怪自己当初太鲁莽，没想到对二少下了死手。 安琪抬头瞧着天空，忙了这么久，已近中午。她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竟没有一丝困意，不过饿倒是真饿。瞧见胡同口外对面有家快餐店，就那了！ 她刚刚走出胡同，眼前一道黑影窜过来。 “啊！” “你刚才跑什么！”白枫气喘嘘嘘，很明显是绕了大道跑过来的。 “你追什么？”安琪瞧着他这样子哭笑不得。 “我以为你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呢。”白枫扬手一擦额头上的汗珠，挺直腰板。 “我？你去大街上突然追一个女孩，你看她跑不跑。” “那就是我的不对了？也罢，反正快到中午了，请你吃一顿压压惊吧。” 她还真没情绪拒绝白枫，因为她现在已经是烟城最穷的人了。坐在快餐店，瞧见白枫那里只有简简单单的几盘青菜，而自己这边基本是大鱼大肉。 “怪不得这么瘦，一看就不好好吃饭，要是遇到了特别难对付的罪犯怎么办？” “那是刑警队的事，我就一小片警，管不到我。”白枫边吃边乐，上次看他冷冰冰的，笑起来还算是玉树临风。 “那你知道什么是罪犯吗？其实就是被钱逼急了的小老百姓，最阴暗的角落往往就在你身边。” “你怎么会这么说？”白枫听到这句笑容凝固在脸上。“上次见你就觉得你很怪，我那些朋友都劝我离你远点。” “是吗？他们也看出来我的危险了吧。”安琪抿了抿嘴巴，笑道。 “那倒不是，他们说红颜祸水。” “噗……”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要是放在一周前，她和这些真是八竿子打不着。 “对了，你们最近有没有接到什么案子？”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她撇开话题。 “案子？我就一片警，虽然烟城最近不太太平，但也不至于出什么案子吧。” 没案子？难道没人发现她打死了二少？不可能啊，那么大一活人，况且他还是富二代呢。 “不太平是什么意思？”安琪又问。 “还不是那土豆侠，据说是个精神病。”白枫压低了声音。“说白了就是一个看美国英雄电影看多了的家伙，真是哪不太平就在哪出现。上次被人看见是在自由谷的红灯区，打伤了一个站街女。” “烟城竟有这等人物？”安琪噗嗤一笑，还好和她无关。“看样子他让你很头疼啊。” “可不是嘛！就是因为出了这么一个东西，我们晚上还得巡夜。唉，真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样吧，你给我一千块，我帮你解决他。” “嗯？你别逗了，对了，晚上尽量少出门，保不准那个疯子会碰到谁。” “是是……”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去检查身体，尤其是呼吸系统？” “呼吸？为什么？”安琪一脸疑惑。 “你忘了上次落水的事？把你救上来的时候你呛了好多好多水，那时候我们都已经绝望了。你可别不在意，要是肺部感染了怎么办。” “放心吧，我没事。倒是你，我记得醒来的时候，你的手在不该在的位置。” “这……我……”白枫听到这话小脸一红，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哪里架得住安琪这么一说。 “行了，逗你玩呢，那个黑车司机怎么样了？” “他没什么事，到了医院救过来了，现在正在接受调查，不过现在有点神志不清，他说……” “说什么？” “他非一口咬定上车的是个男孩，你说奇怪不奇怪。” 第十章 王大海 手机嗡得一声响，等待已久饥饿如虎的安琪迫不及待地扑过去。手机屏幕上闪动着一个陌生的头像。头像好像是某个游戏的卡通形象，暂且推测不出对方的身份。 200元的单子接不接？对方上来就问。 接！ 她果断回复。自从昨天她在蝈蝈上发布了专业打手的广告，这还是第一个来询问的人。 三中的王大海，狗蛋一个，你打他一顿我就给你200。对方立刻回，好像里面还有个错别字。 果然又是小孩，居然又是三中。看来这个三中还真是鱼龙混杂。对方很快发来了王大海的照片，是个下巴有疤的家伙，杀马特发型，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你想怎么打？见血还是不见血？她问道。 就打他一顿就行了，别打死就行。对方回答。 太简单了，如果这样就能来钱，母亲那边岂不是很快就能解决？她站起身套上夹克，不经意回头看到了贴在墙上的超级英雄海报，心里一沉。 他从大一就喜欢那些超级英雄。金刚狼、蝙蝠侠、绿巨人……他最喜欢蜘蛛侠，因为他是最穷的英雄，却承受了超越他能力的重担。自从搬进张和给她找的这间合租房，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最爱的那张英雄合影海报贴在墙头。 可是嘲讽的是，她却要做漫画里的反派，就像白枫口中的土豆侠一直仇视的那些人。可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如同老子描述所般，那么为什么还有会那么多报复社会的疯子？ 唉，不想了，眼下的唯一任务就是给妈妈筹钱，毕业的事情都靠边站了，更别说是什么价值观。她推门而出，紧握着手里的公交卡，直奔三中。 堵小孩子最好的时间自然是放学的时候，不过让她着急的却是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再没有其他接单消息的出现。 不行，光靠打人筹钱太不稳定了，她必须找个稳定地工作来支撑妈妈的医药费。但是能做什么呢？端盘子？烤串？还是给人开车……她压根就不会开车。 正想着，校园铃声响，几个孩子率先跑了出来。他们疯狂地朝着自行车棚跑去，其中一个的头发蓬乱的格外扎眼。 安琪疾走过去，那家伙推着车子跑出来，刚刚跨上车子，被她一把抓住车把手，动弹不得。 “干嘛？”来者正是王大海，不过他看上去比庞克硬气点，瞧着安琪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大海，赶紧啊，一会没机器了！”旁边一个家伙催促道。 “你找谁？”安琪虽然没有王大海高，但她这身行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学生，王大海见她不松手，稍稍放轻了语调，变得客气起来。 “你瞎啊？我找你啊！” 安琪扬手一记耳光，打得王大海失去平衡从车子上摔下来。 “你干嘛？你打我干什么！”王大海的腿被车子压住，安琪马上踩在轮胎上，这家伙奋力想起来几次都失败了。 “你得好好想想，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你是大傻个找来的？还是王科找来的？” “嗯，差不多了。”安琪瞧着王大海憋得一副吃屎的样子，心头涌上一股快感。“我最恨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平时就不能好好读书吗？就算不爱读书，那就自己玩游戏去，何必见谁都一副看不惯的样子。” “美女……我给你钱，你放我走行不？”王大海一只手抓着安琪的小腿，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 “这还差不多。”安琪见钱眼开。250，数字不怎么吉利，倒是向着胜利又迈出一步。她松开王大海，后者立刻站起身。 “这样吧美女，我再给你50，你告诉我是谁找你来的行不……” “臭婊子！”安琪正等着王大海拿钱呢，只觉得什么东西砸在她的后背上，两辆自行车呼啸而来，上面坐着挥着自行车锁耀武扬威的小流氓。 “嚯！女孩你也打？”她一瞪举着车锁的某人，那人微微一愣，似乎觉得打女孩并不得体。安琪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抬脚一蹬车轮辐条，他原本就是单脚撑地，连人带车子趴在地上。 另外一个见到同伙被揍，下意识也举起了自行车锁，却迎上安琪那双凶狠的眼睛，立刻哑了炮。 “行了行了，到底是谁叫你来的！”王大海见到两个跟班都废了，立刻挡在安琪面前，掏出50块钱压在她手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想揍你。”安琪美滋滋地收下这50，当着众目睽睽徜徉而去，没想到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一阵嘀咕。 “大春，去问问这死娘们是谁……” “你说什么？”安琪扭头看着王大海。这一眼，几乎把他给吓尿了。 “我我我……没说什么……”安琪朝着他走了一步，王大海吓得躲在那哥们身后。 “哼，敢做不敢当。” “喂！干什么呢！”突然一记怒斥响起，她抬头看着人群中某个老大爷正拎着扫帚朝着这边走过来。这周围都是学生，那想必他应该就是看门大爷吧。 “小兔崽子，算你走运。” 溜进一条胡同，确定没人追上来，安琪开始回味刚才痛打小流氓的快感。账户里果然多了200，而且对方还美言一番，夸她是女中豪杰什么的，说是亲眼目睹她痛打王大海，如果能打得再狠一点就更好了。 有意思，肇事者竟然就站在那群人里看着她殴打王大海。其实她很想和那个孩子谈谈这个王大海到底得罪他什么了，也很想看看那是怎样的一个孩子，是不是和曾经的甄小拜一样骨瘦如柴拒世间烟火万里的闷骚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份差事好做，可收入也太不靠谱了。如果她真的想要靠这种方式让母亲今后衣食无忧，还不得把整个烟城的人都揍一遍。 酒吧一条街是不能去了，就算麦子不向警察举报她，她也已经上了那里的黑名单。她坐在街边咬着面包，一辆电瓶车轻飘飘地掠过，上面载着一个小黄人和一个装饭的大箱子。 是个送外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