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家有娇花否?》 第一章 春日宴初开头 正是三月春寒,料峭之时,上京城桃花已然翘在枝头,湖边的嫩草新芽初发,街道熙熙攘攘,人来马往,行人笑意舒缓,卖货郎大声吆呼,上京正是一副好景。 一处院落,草长莺飞,当少女慵懒地倚着半开的窗,慢慢悠悠地伸出白净的手时,春色就被坠在了她的指尖。 少女有着极美的一双眼,内敛外勾,眼尾还泛着红就向上翘着,长长的睫毛打在白嫩的皮肤上,抬眼时,棕色的眼不像在看人,像在勾心。 “小姐,小姐。春日宴都要开宴了!” 娇憨可爱的小姑娘,手里抱着几件衣物,嘟着嘴在少女的不远处气呼呼叫唤。 乔以盼不做声,只是关了窗,懒懒散散地倚墙,不一会,似乎嫌累,瘫在了地上。 春光正好,少女困倦。 乔以盼不要多想,也知道临阵脱逃不参加春日宴,这事估计要被青衣说上许久了。 “青衣,你别催小姐了。”一旁安静的长终开了口。 长终面无表情地穿着粉色衣裙,手上利落地转着匕首,眼神却慵懒,俨然是没睡醒了。 这不禁让青衣想到了长终第一次穿粉色裙子时那副宁死不屈的嘴脸。 刚穿上时,长终甚至还忘了走路,踩上裙摆差点摔了一跤。最后,也只能踏着步子慢慢地走,只是,那步子怎么走都像赶着去取人性命的。 现如今不仅能走路,还能穿着最粉的裙子,取最多的人头。 “小小的一个春日宴,小姐说不去就不去好了。” 长终面上漫不经心地说,暗地里扯着自己身上的粉色裙子就差直接扯掉了。 大早上的,打扮什么打扮,大春天的多困啊。 乔以盼瘫在地上,雪白的里衣染上灰尘,也不忘点头。 青衣气结,这一个院子的从上到下都这么不着急,她倒是见识到了! “是是是,反正谁能有异议?” 乔以盼整个人都已经躺好了,理了理衣服,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当个郡主也就这些好处了,不参加春日宴也没人敢当面说你。 “是是是,大将军可舍不得说小姐,那元小侯爷呢?”青衣看着少女一副要就地睡觉的样子,简直咬牙切齿。 谁?谁敢说我? 乔以盼都半眯了眼,听到一个字又睁开了眼。 哦,她的死对头。 可她的死对头从来不参加宴会,还能有脸说她? 乔以盼勉强地直起了身子,他确实不要脸。 长终面无表情地叹了一口气,睡觉不易,长终叹气。 青衣却欣喜若狂,同时又暗自庆幸,幸亏京中有一个大魔王,总是喜欢找她家小姐麻烦。 可是转眼,青衣又想到了最近流传的谣言,不禁担心起来,如果真的像谣言说的那样,那她家小姐也太可怜了吧? “来人,快快快,小姐站起来了!” 青衣没想多了,看乔以盼又打算懒在了地上,抓紧时机大声呼唤其他人进来。 一众丫鬟井然有序地一个个进来,最后一个丫鬟甚至轻轻关上了门。 虽然时辰已经晚了,但好在其他人已经习惯了,动作极快地搞定好了。 “青衣,我好看吗?” 少女挑了一身桃红色的桃花云雾烟罗裙,衬得人娇美又俏丽,偏偏外披了件更深颜色的如意云纹衫,青丝柔柔地披着,整个人自屏风后转眸望来时,活像一个不小心下凡的仙女。 没有得到回应,“仙女”蹙了眉尖,又要开口。 青衣生怕乔以盼一开口就毁了自己好不容易画的妆容。 “好好好,好看,特别好看!” 乔以盼撇撇嘴,打了个哈秋,提裙向外走。 窗外的团团桃花笑着打闹,阳光和煦。 乔以盼懒懒散散地想,今天要怎么坑害元舒舆呢。 第二章 春日宴初始 三月初三的春日宴也并非谁都能参加的,参加的最低标准也是四品官员的嫡嗣,而组织的人是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其份量自然不言而喻,皇家举行的相亲宴,就算找不到合适的人,和皇后娘娘搭上话,也够炫耀一些天的。 然而,人群中总是少不了一些刺头,有懒散嫌麻烦者—襄阳郡主,也有放荡不羁爱自由者—临安侯爷。 只不过相对于乔以盼这边的轻劝慢哄,元舒舆那一边可谓是相当不友好了。 太阳刚上枝头,桃花也才初初睡醒。 仍住在父亲安庆侯府邸的临安侯的屋门就被暴力踹开,元舒舆人都懵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有起床气。 他怒:“哪个龟儿子敢踹你爹……的门…” 元舒舆小心翼翼地瞧着安庆侯的脸色,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爹。”他腼着笑脸叫着,安庆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看他不顺眼,他已经因为骨气遭了好几次秧了,才明白作为儿子,骨气真真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安庆侯冷漠的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元舒舆 元舒舆从小就踩着安庆侯对男孩子的底线成长,长大又继承了元母的好颜色。 皮肤是冷白的色调,俊鼻挺翘,剑眉入鬓,一双鹿眼灿若繁星。此时,穿着黑色的寝衣,愈发衬得锁骨精致,由于常年习武,少年的身姿并不羸弱,反而修长挺拔。 干净的眉眼与挺拔的身姿一相结合,融合出一种干净利落的少年气。 安庆侯满意的点点头,自己这个儿子自小被他娘娇着长大,没长成他期待的那样孔武有力,可这一副皮囊却颇有他当年风采,拉出去也不会丢人。 安庆侯装作不经意的亮出长而粗壮的荆条,将少年想找机会逃跑的心思灭得死死的。 少年笑得跟哭一样:“爹。” 安庆侯不耐烦地又应了一声,这死小子叫什么叫,真烦人。 “舒舆,”安庆侯沉声道,“家中养了你几年了?” 少年一呆,怎么?养久了就打算卖了? “多年了。”少年模糊其词,大概地回答。 这笔账不大好算,元舒舆也没打算算出来让父亲给他说上几句。 安庆侯不虞地瞧了瞧儿子,少年立马用圆溜溜的鹿眼盯着他。 “春日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呢?” 安庆侯不想绕弯子了,直接问得少年都呆了呆 春日宴?就那个相亲宴,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还不着急呢。 可少年毕竟不傻,只是顺从地回答:“春日宴临近正午才开始。” 安庆侯:“那你不打扮打扮?” 元舒舆觉得安庆侯真的是无理取闹,安庆侯府是靠武力发家的百年世家,府中上下除了他娘那里有几个丫鬟和些许脂粉,上到管家,下到看门,满满的都是男性气息。 呵呵,他打扮个屁,大夏天没三天不洗澡都要靠自己引以为傲的洁癖。 从儿子无语的神情中,安庆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要求多无理取闹。 他只能道:“那你自己收拾干净些,先早点去春日宴,留个好印象。” 安庆侯讲完就走,到门口时却停顿了下来。 “舒舆,你想要个弟弟吗?” 元舒舆笑得圆圆的鹿眼都弯了起来,“只要是您和我娘生的,弟弟妹妹都好,你们让我叫姐姐哥哥都行。” 可安庆侯没说话,气氛沉默下来。 安庆侯突然说道:“出去的时候顺便叫人请个大夫回来,你刘姨娘最近身体不舒服。” 安庆侯说完就走了,徒留屋里元舒舆叹息一声。 元舒舆垂眸想,府中看来又要多一人了,他爹还真是老当益壮。 转瞬又想,府中确实还有别的地方有女眷,只是他故意不想理会罢了。 也没听说谁家的鱼刺可以自己不见的,倒有大鱼刺生了小鱼刺,越来越让人难以下咽的。 元舒舆不想去春日宴,可安庆侯派了人看着他,就连身边的小厮当真当归都叛变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去了后至少还能在各家公子面前说乔以盼的坏话,还能讽刺她春日宴都不去,也算是一件乐事。 第三章 春日宴开宴 今日的广乐伯府格外热闹,门前车来车往,长相可爱的门童扬着大大的笑脸迎人,伯府内更是一副春光融融,百花盛开之景,阳光洒下,伸出红瓦绿墙的桃花羞红了脸蛋。 众人期待的皇后娘娘穿了一身雍容华贵的绛红色金丝牡丹服,正和广乐伯夫人在屋内喝茶。 皇后娘娘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窗外在桃花枝上乱蹦的喜鹊,瞬间就展了笑颜。 “嫂嫂可看着,喜鹊都说本宫今日会成全许多姻缘。” 广乐伯夫人无奈一笑,帝后伉俪,她作为皇后娘娘的嫂嫂自然喜见,可皇上助纣为虐,帮皇后娘娘当起了红娘。这…今年也不知哪几个公子小姐会被调笑一番。 广乐伯夫人笑了笑,附和着皇后的话。 眼见临近正午,两人向外走出屋内,来到办宴的场所—伯府后花园的一座建在水边的小楼。 像花骨朵儿一样的姑娘们,这会儿三三两两的围着说话,仰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时不时看向正慢慢往这边赶的几艘船。 公子们大多早来一步,无聊之下,一起游了湖,临到开宴,自然要往开宴的地方赶。 感受到各位小姐或明或暗的娇羞的眼光,各个公子难免有些紧张,但好歹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 但也有人心里不甘,一位公子看了眼被看最多玉树临风的两人,酸溜溜地小声嘀咕。 “长的好看就是占便宜。” 另为几个公子听到了,反而开玩笑道:“岑闻宴可都被柳大小姐定下了,剩下那个也不足为患了,刘兄你啊,还不如大胆向那女子表明心意!” 酸溜溜的刘公子不好意思起来,想向两人表达歉意,却见岑闻宴温和地摇摇头没说什么转眼又含笑看着另一边,刘公子瞧着那方向,他明明是在看柳家女郎了! 还没定亲的刘公子心下一酸,再一看另一个,结果人家在发呆压根就没注意他! 刘公子也算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那一个不足为患”的元舒舆发着呆,已经在想怎么躲过春日宴了。 乔以盼不在,他多少觉得没意思。 而贵女们那边则几个几个哄笑成一团,少女最知道少女的心思的。 这不,有人就替那位刘公子问得他心上人面红耳赤了。 忽然,一个红衣小姑娘拿捕风捉影的消息暗戳戳地问道:“柳姐姐,听说你和岑公子相熟?” 说是暗暗问,可空间不大,说话就如同公开处刑一般,贵女间安静了不少,显然都在悄悄地听那位岑公子的消息。 毕竟那可是岑闻宴!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传出与他相熟的! 贵女们心里有一瞬间的不满和心烦,可柳云寄的名声一向好,贵女们心里又是服气的。 柳云寄从其他贵女的团里伸出头来,丹凤眼温温柔柔地望那位问话的贵女看。 其他贵女看上一眼,都觉得如沐春风,眼神都不自觉放温柔了。 柳云寄穿着清素,可她长得极好,又腰肢纤纤,一动一静间风姿自成,这种自然而然的大家风范饶是其他贵女也不禁惭愧。 其他贵女想,总算是遇到个心服口服的了。 柳云寄羞红着脸,低头笑着道:“也算是熟悉,前不久刚定的亲都被妹妹知道了。” 其他贵女一看问话的女子,也就心知肚明地互相对对眼神,原来是奉天府府尹家的,难怪管得这样宽。 京中贵族们定亲并不是宣告所有人的,有人爱热闹,自然有人爱清净。冒冒然就当众问出口多少有点不礼貌。 贵女们虽然心下可惜岑家公子定亲了,但大多调笑柳云寄几句也就各说各的了。 柳云寄羞红着脸,又似乎看到了熟人,轻轻一低头就离去找人去了。 贵女们好奇地看上一眼,又瞬间正经地收回目光。 乔家那位霸王竟也来了,她们可不敢多看。 柳云寄去接的就是姗姗来迟的乔以盼。 两人相视一笑,都高兴地在座位上落座。 柳云寄脸上的羞红一瞬就落了下去,拿起茶水小小抿了一口。 乔以盼目睹全程,尽管见过多次还是觉得惊奇:“柳云寄,你这变脸还真是变得快。” 别人都说礼部尚书家的闺女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的神女之姿,自小聪明伶俐,性情端庄。 但乔以盼倒是知道什么叫芝麻汤圆馅儿黑。 柳云寄漫不经心的嗯了声,依稀可以见到几分乔以盼的懒散模样。 柳云寄边打量着乔以盼边开口:“我定亲的那个,我没多喜欢,就没同你说,毕竟也不一定成亲呢。” 都定亲了,柳云寄依然不在意另一半,这种洒脱就是乔以盼都自愧不如。 乔以盼也没多问,她已经习惯了柳云寄各种各样的大胆的想法了,反正真重要的柳云寄总会告诉自己的。 柳云寄抬手正了正乔以盼的衣摆,色色地啧了一声,“你今天倒像是我喜欢的。” 少女扬了扬头,矜娇的样子格外惹人喜爱。 京中少女鲜少有人穿粉色,怕显黑,又怕太嫩的颜色,自己穿了显老气。 可乔以盼一穿,就让柳云寄眼前一亮,觉得小姑娘讨喜了许多。 不过,柳云寄看了眼小姑娘的脸,觉得还得看脸。 乔以盼今日的特别打扮,可不止惊艳了柳云寄一人。 船行驶得快,一会儿就到了地点。女子在右侧,男子坐在左侧。 好几家公子,刚下船就被乔以盼的娇憨模样乖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说实话,乔以盼的模样并不是那种可爱的妹妹,她的容貌更偏向于浓墨重彩的调调,可她一娇软起来竟然意外的合适,这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元舒舆都惊了,想到:她竟然如此狡猾!妄想换个嘴脸就让我找不到她! 少年低头想着了法子。 “你那死对头也来了。” 柳云寄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乔以盼颇为无语,却仍顺着好友的眼光悄悄看去。 少年端着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安静的站在桌前,后面的水色无端成了配色,哪怕少年因低着头只露出了眉眼,也是足够将其他公子比过去的。 公子陌上人如玉,人间难寻此绝色。 少年人容貌本就出色,又难得一身锦衣贵公子打扮,狠狠得将乔以盼的眼吸住了。 为了不让“仇敌”发现自己好色的本性,乔以盼连忙低了头,跟小姐妹低声说话。 第四章 春日宴开 小姑娘叹息一声:“他不说话时真是人模狗样的,如果是哑巴就好了。” 元舒舆若有所思的朝乔以盼看,她会来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的,可她今日着实好看又娇气,气哭了肯定更好看。 这两个人在底下各自心怀鬼胎,一个在想着对方成为哑巴就好了,一个在想着怎么让对方被气哭。 可皇后娘娘瞧着却喜得弯了眉,觉得以后的日子总归有些事做了。 皇后娘娘是开心了,青衣却着实有些慌了。 难道临安侯喜欢我家小姐却惨遭拒绝,但贼心不死,靠说我家小姐坏话来吸引注意的事是真的? 今日这两人实在惹眼,不少公子小姐关注着他们,自然也看到了两人间不怎么隐晦的互相瞧。 公子小姐们大多诧异,一场意味不明的宴会上两人互相瞧看,这本就让人八卦了,结果还是两个素不对头的冤家。 这也太有意思了! 人都来齐了,皇后娘娘简短地说了一些开场的话,一本正经道:“春日宴,开宴!” 语音刚落,宴席就热闹了起来,少女们原抽了签,平时的辛苦练习总算有了发挥的地方,个个卵足了劲。 不知为何,乔以盼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很快乔以盼就被春日宴的热闹吸引了注意。 在世家大族里养出的小姑娘个个能歌善舞,肤白貌美,公子们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相反他们屡屡有奇招,乔以盼今日算是饱了眼福,边磕瓜子边笑得见不到眼。 柳云寄看惯了,懒懒的,不怎么说话只是笑。 柳云寄的懒散在一个红衣小姑娘跳舞时被打破了。 红衣小姑娘舞艺精湛,水袖伸缩委婉,衣裳舞起时飘飘然的样子,抬腿弯腰时利落又柔韧,一双盈盈秋水眸,无论舞艺还是样貌都算得上是上乘。 尤其那一双眸子,羞涩地望过来时,乔以盼都可耻地心动了,更不用说这小姑娘大部分时间都又羞又怯地看着的那位公子。 少年一身青衣,劲瘦的腰身被腰封轻轻地勾勒出来,即便坐着也挺直了背,眉眼冷清,简单的青丝束发,低头品茶。 少年算是个现下了不得的人物,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去年新封的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当今圣上都说过,岑闻宴是位光风霁月,钟灵毓秀的君子! 最重要的是少年尚未婚配,做事磊落清明,家世也好。那可不仅是世家那些官员心里目前大热的女婿人选,也是京中贵女心目中的夫君最佳人选。 红衣小姑娘姓江名倾寒,颜色清丽更是有段时间传她是上京第一美人,奉天府府尹的二女。姐姐嫁了城门吏,虽说城门吏名字听来不好,可到底掌握京中人们出进的事情。再说了,那是普通的城门吏吗?那还是丞相的大儿子! 不得不说,乔以盼一个外人都觉得这朵桃花长得极好。 这么想完,乔以盼也没了兴致,视线悄悄地向左一移,不偏不倚地瞧见了锦衣少年认真思索的模样。 元舒舆容貌出色,唇红齿白,认真思考时鹿眼圆圆溜溜的。 乔以盼却无心欣赏,反而心头一慌,他到底有在琢磨什么害人的事! 元舒舆在想什么呢?他在想为什么乔以盼可以对着几个女的都能看得那么……如狼似虎,怪……令人害怕的。 乔以盼乱看元舒舆乱想的时候,舞蹈已经结束了,皇后娘娘正在想法子撮合两人,说是让青衣少年为红衣小姑娘谱一曲。 京中少年少女间互相谱曲不少见,可大家一致认为那是委婉地表达好感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后面不都跟着“钟鼓乐之”“琴瑟友之”吗? 可岑闻宴都暗暗定亲了,这样是万万不可的。 场面一时静了下去,公子们大多低头不语,多年的教养让他们尽量宽容地对待女郎。 贵女们大多皱眉鄙视地冷冷地看着江倾寒,有的则若有若无地看向柳云寄。 乔以盼看清局势,身子一顿,心中生起一个恐怖的猜测。 皎皎的未婚夫是谁来着? 乔以盼暗搓搓地看向旁边。 柳云寄笑意极深,一双眼都弯成了一轮月亮,但这是她很生气的表现。 据她自己说,笑得见不到眼,别人就没办法知道她有多生气了,这才好出其不意。 好的,现在好友的未婚夫她知道是谁了。 “皎皎。”乔以盼唤着好友小名,还抬手为她倒了一杯茶水。 “你泼吧。”乔以盼无奈地开口,直接把柳云寄给气消了。 柳云寄气气地低声开口:“你说什么呢,这可是春日宴上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乔以盼也低声回她,“那你生气做什么?” 柳云寄猜到乔以盼一定知道了,索性就哼了声,“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柳云寄这么一哼,注意的人不少,又是向江倾寒看去的,又是向岑闻宴看去的。 皇后娘娘看气氛真正沉默下来,也不装作若无其事地看戏了,出面打算打个圆场。 可那青衣少年恭谨守礼地站起来行礼,更加突出好看。 “启禀娘娘,小辈不善谱曲。”他顿了顿,眼里含笑地看向假笑得正欢的柳云寄,“柳姑娘倒是极擅长,舞也跳得极好。臣有幸见过,恋恋不忘。” 有幸见过,恋恋不忘。 一字一句,柳云寄面色羞红,半天言语不出。 江倾寒面色更加惨白,眼里含泪,身姿摇曳间仿佛摇摇欲坠。 岑闻宴这话讲得极好,不仅表达了坚定的拒绝,还将柳云寄夸了一遍,还特别着重夸了某人刚刚表演过的舞艺。 真是……妙啊!不亏是让柳云寄吃醋的男人。 乔以盼去看自家皎皎,心想这女人肯定满意了。 谁知女孩面上羞红了脸,暗地里却阴恻恻地骂人。 少年笑得好看又无辜。 乔以盼都觉得自家皎皎真是侍宠而娇,这都哄不住了。 柳云寄简直羞愧难当,她就只在这他面前跳了一次舞,就是两人被撮合,她眼瞎地觉得他好看,假意跳舞摔他身上那一次!他还没接她,她摔在了地上!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在医馆呆了一下午! 真是好一个恋恋不忘! 第五章 春日宴闹 皇后娘娘是个人精,不再言语,只是笑着,但她不能让柳云寄来表演一段,因为一旦她这么做,就总会有一个人尴尬。 她必须挑另外的人来叉开话题。 而被挑出来的人无论表演得怎样,毋庸置疑的是大家必须给他捧场,以此让气氛好起来。 这对所有人来说,被选中都是一件好事,这也是皇后娘娘的一片好意。 一时之间,刚刚看戏的女子一个个都或明或暗地突出自己,有的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的玉笛,有的不小心拨弄下了自己的琵琶。 百花争艳,各有千秋。 不知为何,乔以盼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以盼,本宫听闻你的舞艺向来不错。”皇后娘娘说得和蔼,显然,她选择让乔以盼来缓解这段尴尬。 乔以盼强颜欢笑。 其他争相绽放的花骨朵们也是笑容一僵,气氛沉默下来。 乔以盼家世优越,19岁还未定亲的原因除了她百司的职位外,还有就是父母已亡。 乔家代代单传,如今乔家就剩下乔以盼和乔大将军。 没有哪家的世家公子愿意娶一个在不久后注定会消失的世家的小姐。 乔以盼不急,她的祖父却急得不行。 老人家生怕哪天自己去了,没有人可以再保护她,所以多多少少给她每次参加的宴会的主人暗示,让自己出彩,好找个孙女婿。 但这样的打算只会让乔以盼在矜持骄傲的京中贵族小姐中更不合群。 本来乔以盼就在边塞呆了多年,京中贵族的圈子早就不认识她了。 可偏偏她的家世又是极好的,家族里让他们结交,这已经让自尊心极强的贵族小姐心里有些不舒服。 自小被要求和那些公主郡主结交也就算了,好歹一起长大,她们也就习惯了,可突然冒出来的人算怎么一个回事? 在世家小姐们无所适从且暗暗贬低中,她们却看到一个从贫瘠的边塞回来的人却娇嫩得比她们精心护理的还好,琴棋书画都不差,身份还比她们高贵,谁能没一点复杂的心思? 可偏偏贵族小姐们都认命打算去接触乔以盼的时候,乔父乔母双双陨命,风头正盛的乔家转眼就衰落下来。 那就算可怜人也好歹让贵族小姐们有结交的意思,可又偏偏乔以盼在不知名的远方亲戚妄想染指乔家财产时,她以强势的态度风驰电掣地安排好了一切,这果决的姿态令世家小姐们不敢接触。 最先几年还好,可偏偏近年来,乔大将军让乔以盼出彩过多,京中贵女也都到了定亲的时候。 种种局面下,乔以盼在京中越发尴尬。 场面寂静下来,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感觉。 乔以盼心里也暗暗垂头丧气,可愁却不是那些她习以为常的事情。 而是,她不会跳舞啊! 谁家学武的还顺便学舞! 跳都不会跳,还表演什么? 乔以盼想了想,还是羞赧地打算拒绝。 旁边柳云寄轻轻地拍了拍乔以盼的手,示意她来开口。 皇后娘娘敦厚仁善,向来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拒绝他人好意还是会得罪人的。 乔以盼现在的处境尴尬,虽然她现在开口可能更不合适,但好歹她已经定婚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不是。 贵族小姐公子们也习以为常地等待柳云寄开口解围,公子们是不好意思,小姐们是委实不敢。 可谁也没有想到,一道清越的声音抢先一步。 “闻名全京的人怎么会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皇后娘娘可别为难我们襄阳郡主了。”元舒舆声音淡淡的,阴阳怪气的,却真真实实地解了乔以盼的围。 这要是哪位嘴硬心软的也就罢了,可这位可是自从回来就与乔以盼不对付! 有人想到了宴会刚刚开头的一幕又各怀心思。 皇后娘娘都罕见地迟疑了一瞬,瞬间又想起了在她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将军,心里就不大情愿放过这个让人表演的机会了。 “那不如以盼和舒舆一起表演一个擅长的吧,许久没见你们两个一起玩了。”皇后娘娘想完成老将军交给自己的使命,又想顺了自己的心思,索性就这样安排一通。 两人被来这么一下,都仿佛如梗在咽般两两对视一眼,都面露嫌弃地低了头,众人这才有种合该如此的感觉。 有些人好奇的地方不同,只听过这两人不和的,倒少有人知道两人以前一起玩的。 一旁有记性好的人就解释小声说:“以前的乔将军府和元侯爷家好像是相邻的,听闻两家主母相谈甚欢,还说要给两家孩子……,两家孩子那时一定经常来往吧。可惜……” 那人没再说,可乔以盼知道“可惜”后面跟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些……那样的话。 也有人想起前几天京中盛传的流言,眼里泛起来了诡异的光芒。 再抬头时,元舒舆就一副嚣张跋扈又嫌弃又无奈的模样:“那好吧,就让乔以盼舞个剑,为我的曲做个配角吧。” 乔以盼没什么异义,甚至觉得意外的合适她。 两人走到大厅中央,元舒舆吹笛,乔以盼舞剑。 少年吹的边疆的曲子,一时间京中小姐公子们又是猜测满满。 可乔以盼没有在意,她跟着少年的凄凉的带着战意的曲子,她就好像回到熟悉的边疆,想起的一幕幕和现在的局面混合在一起使得少女剑气穿虹,舞剑的每一笔都带了杀气,有时突然空翻转身,直直的把面对的那人差点吓跑。 那一身的娇俏粉衣仿佛成了阎王索命溅上去的血,佐以少年凄凉的乐曲,时而翩若惊鸿,足不落地,时而扫堂一腿,杀气重重。 这样局面又让心思缜密的人们有了些果真如此的想法,他这就是不想让乔以盼嫁人吧! 而少女随着少年的曲而动,每一处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好几个人甚至以为元舒舆在杀神乔以盼手里把他们抢了回来。 可乔以盼不是一笔定乾坤的阎王,也并非战无不胜的杀神,凡人皆有不可完成之事。 到了最后一调,少女身子单足向后倒去,仿佛一生征战的将军要坠入鬼火重重的地狱,所有人都气息一屏,可大家都知道,这样结局才是最完美的。 只有这样,乔以盼才能演出了武将的血腥残酷却悲伤英勇,大家心惊胆跳的同时又不住赞叹。 但少年心中一紧,乱了气息。 吹笛的人气息一乱,笛声也跟着乱。 乔以盼随笛声又身起向前,帅气地挽了个剑花,一偏身,意想不到地直直的对上元舒舆的命门。 剑气带着杀意,对上元舒舆,乔以盼一惊,偏偏此时收剑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乔以盼和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大惊失色地后退一步,又凄惨地坠入湖里。 “乔以盼!”少年声音凄凉,吓得少女伸出的手都缩了回来一半。 众人神色莫名,刚刚还仿佛深陷战场,现在就仿佛大夏天盖棉被,头脑不清。 大家甚至觉得元舒舆掉湖里得不是时候。 第六章 春日宴终 可出了这档子丢面子的事,而且还是最好面子的安庆世子,更不用说他还有一个临安侯的名衔。 宴会匆匆被解散,众人也快速退场,生怕被元舒舆记下仇。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这一定是春日宴举办以来最草率的一次。 乔以盼被柳云寄推着随人群走时,元舒舆才刚刚被救上。她竖起耳朵,隐隐约约的听到什么石头,晕倒之类的字眼。 有那么一瞬间,乔以盼觉得宴会开头的不妙之感,是为元舒舆感受到的。 宴会上人众多,纸包不住火,元舒舆被乔以盼吓得跳水的事终究传了出去。 京中百姓口口相传。 “你知道吗?元小侯爷被襄阳郡主强迫,不愿之下,跳湖自救!” “怎么会!你听谁胡说的!明明是元小侯爷表白不成,以死相逼,偏偏襄阳郡主心狠,元小侯爷就真跳了湖!” 刚开始说话那人觉得不对,这个消息明明是他告诉自己的,怎么还换了说辞?! “才不是,明明是元小侯爷怀孕了!你们还不知道……” 刚刚说话的人都被吸引过去,也有不少人悄悄竖起耳朵听。 名誉被坏,乔以盼偏偏没有办法,还要随着外祖去给元府道歉,并为元舒舆抄十遍佛经。 可让乔以盼最不甘心的是都去了元府七次了,都没见过元舒舆。 乔以盼又一次去了元府送佛经,败兴而归。 少女面露担忧,偏偏元府的管家圆滑精明,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少女心烦,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百司之职。 京中百司不同于其他,在乔以盼这里就更不一样了。 乔百司的日常就是四处游荡,找到不守规矩的贵族公子教训一顿。 “走,去春满园。” 春满园是贵族公子喝酒买醉的地方,同时也是纨绔的公子哥们寻欢作乐的好去处。当然,也是乔以盼撒气的好去处。 乔以盼冷冷的,青衣不禁为今天的倒霉蛋感到不幸,长终倒是极为开心,毕竟她许久未活动筋骨了。 少女很快离去,她不知道的是,一墙之隔,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 少年圆圆的鹿眼渴望地看着府里的墙,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世子,襄阳郡主又为你送来了一遍佛经。” 刚刚在乔以盼面前老谋深算的管家笑得慈祥的看着元舒舆说话。 尽管元舒舆已经封侯,可在安庆侯府里,元舒舆就是安庆世子,就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少年。 说实话,整个元府并不是很待见乔以盼,这个害得自家小世子失忆的罪魁祸首。 可从京中最近流传的《霸道郡主娇世子》《郡主再爱我亿遍之娇气侯爷的爱而不得》《娇花侯爷带球跑:霸道郡主的追妻》等卖的极好的话本中,元府上下对乔以盼还是没有多为难。 元舒舆懒懒散散的翻了翻送来的佛经,字迹工整,自带风骨。少年感到了抄写佛经的人的诚心,却不以为然。 “她又送来了啊,这都第六遍了吧。”元舒舆迟疑了一下,“管家爷爷,我这也好了,还是就不要让她抄了吧。” 管家笑得慈祥,“世子还是这么善良,但只是乔家的诚意,府中还是要收下的。” 元舒舆越是这样,管家越是不敢告诉元舒舆他名声已毁的事情。 唉,这么善良的孩子,偏偏名声“大噪”成那个样子。 元舒舆直接瘫在了地上,懒散地道:“那你拿给刘姨娘吧,她不是最近有孕吗,拿给她看看。” 拿府里世子因受伤换来的佛经给府里怀了孕的姨娘,不说那个姨娘受不受得住这个福气,单说这个寓意就不好。 但很快,管家就忘了这个事情,因为他家名声大噪的世子睁着圆溜溜的鹿眼看着他说:“我想出去。” 管家只迟疑了一下,就立马想法子拒绝了。 “不可,世子你的病还没好呢。” 元舒舆的身子骨比别人的壮,他的病早好了,只是他失忆了,府中不大放心他出门。 元舒舆觉得各位的心意他领了,可闷在家里着实令他烦躁,更何况他总觉得有些事没有做,好像是……找谁的麻烦呢。 他就不信了,京中还有人敢惹他?! 元舒舆从小聪明,他表面乖巧地点头,等管家走后,带着叛变的当真当归两人一起翻墙出了府。 佛经被留在地上,风一吹,偶然翻到半页小字,少女的小篆立在上头。 她写“元舒舆,你要没事,就别收我佛经了,我写得累极了。” 谁送来的自然是谁写的。 少女的心思谁知道呢,谁又能说这算不算别样的试探呢? 元舒舆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外面的风太自由恣意了! 元舒舆拿了一个自己的人像糖画,沿着热闹的街面边走边逛。 元舒舆觉得京中的百姓太热情了,一路上,不断有人给他指路,让他往一处走,越走越热闹! 元舒舆觉得自己在京中的人缘也太好了些,还有人拿着书让他签名,不过书名他都没看清,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自己的画像了。唉,怪不好意思的。 元舒舆很开心,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当归当真越来越惊恐的眼神。 两人悄悄对视几眼。 当归:写主子和女主子的话本又出书了,你看到了吗?! 当真眼又不瞎:当然看到了!新的版本,封面上竟然还有主子的画像! 当归点了点头,目光沉了。 他竟然没有这本话本!他还怎么配当“圆胖”组织的头头! 当真的眼光也沉了。 主子的笑话他竟然不能第一个看到!那他在主子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元舒舆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逛街。 元舒舆到一家店准备休息,顺便吃个晚饭再逛。 他向外一看,有家春满园,他看着挺不错,里面热热闹闹的。可惜,门都关紧了,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要是刚出门的元舒舆不一定会进去凑热闹,不过,一路的备受欢迎让元舒舆有了自信,他觉得只要自己去,里面的人必然开门欢迎自己。 吃过晚饭,春满园的热闹渐渐消失,元舒舆急着看热闹,从大开的窗门往那看。 缘分就是这么巧妙。 穿嫩黄衣裙的绝艳的少女戴了璎珞,提起衣裙,姿态优雅地走出,浑身上下都带了娇气二字,偏偏行走间自带了一股韧劲,让人不注意间就为她折服。 细发墨眉,一双含情眸,一点粉红唇,小巧美人尖,含笑眉眼。 元舒舆不是个文化人,可他就觉得看到了“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样貌。 元舒舆一时看呆了,少女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头看了过来。 少女的眼勾人得很,元舒舆又一次沉溺其中。 偏偏少女毫无警惕,在落日余晖下一见他就展了笑颜。 一下,又一下,元舒舆听见了自己猛烈又急剧的心跳声。 元舒舆愣愣地对着还在狼吞虎咽的两人道:“我好像遇到喜欢的姑娘了,我心跳得好快。” 当真匆匆地往外瞟一眼,正经回道:“当然不是,是那姑娘将你摔进湖里的,你也许见了怕才这反应。” 元舒舆呆住了,虽然这个说法显得他很不行,但合情合理,他也只能深以为然地点头。 当归吃着饭瞧上一眼,想开口说话,可他太着急了。 “咯咯咯。”当归被一粒米折磨得惊天动地,元舒舆在一旁无情嘲笑。 “当归,你又不是公鸡,怎么就叫得怎么像呢,哈哈哈哈哈哈。” 当归咳得眼都睁不开了,突然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得好! 第七章 春满园会见 乔以盼没有想到,自己找的少年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惊喜交加之下,还不等她察觉到少年的不对劲,她就看见少年从窗户冒了个脑袋,兴冲冲的对她喊。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元舒舆是打算找时间算账的,他得先知道这姑娘名字,不知为什么,他就想自己问。 周围一圈吃瓜的人全都震惊了,随即眼里骤然泵出诡异的光芒。 乔以盼呆了呆,问他:“那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元舒舆乐了,觉得这姑娘傻里傻气的:“我叫元舒舆,失忆了又不是傻了。” 元舒舆笑得开心,好看的面容甚至让周围一大圈的人红了脸。 看着元舒舆兴奋的表情,乔以盼莫名也有了满足之感。 元舒舆:“姑娘,……”你呢? 话语未落。 乔以盼的心刚刚放下,就见元舒舆的身后一左一右地快速伸出两只手,元舒舆挣扎不及,就被捂住嘴向后拉。 “唰”的一下窗户被关上了。 悄悄看戏的人们失望透顶。 乔以盼错愕过后,才察觉就这么对话,有多么不妥。 带着一个一直面瘫的长终和一个失望又瞬间兴奋的青衣,乔以盼一步步上楼。 没有人想注意的是,春满园里还狼狈地出一个穿戴富贵但姿势怪异的肥头大耳的公子哥。 张闻弦出来的时候还刻意地向四周看了看,生怕有人注意到他的狼狈模样。 见没有人看他,张大公子又颇为不爽,重重地哼了一声,扬着头扭着酸痛的水桶腰一拐一拐地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周围的老百姓早就注意到他了,只是张闻弦被乔以盼揍的这个事情一个月总要发生那么几次,大家刚开始还想看热闹,后来都见怪不怪了。 好好的一个家底丰厚的富商之子,十六七八的大好年纪,怎么就这么欠揍呢,一见到人乔百司就上去嘴欠。 听说前不久,因为乔百司被关在家没能揍他,竟然一个人在春满园买醉,喝酒到哭,听人说,还一直点猪脚,最后大哭地抱着酱猪脚喊脚脚。 唉,什么毛病。 乔以盼快步上楼,毫不迟疑地就往一处走,临到推门的时候却迟疑了。 刚刚还威武霸气的乔百司倒是淑女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裙,抬手要推门时,却又迟疑了。 等会要说什么呢? 你病好了吗? 这不是破事重提吗?! 可是,干了就要承担!纸是包不住火!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小话本为证呢。 乔以盼的心情一下就淡定了,也就天天被元舒舆讽刺几句,再被某人以有病要挟而已啦。 乔小姑娘淡定地推开门。 “啊啊啊啊啊!” 一个狰狞的鬼脸突然从旁边冒出来,胡言乱语般叫了好几声,吓人极了。 可乔以盼竟然可耻地觉得人家可爱,嘿,抓到元舒舆的丑样一副! 失忆后的元舒舆也太好了吧,上门给她送把柄。希望他恢复记忆后不要哭。 “元舒舆,”乔以盼撇了撇嘴来掩饰自己上升的嘴角,还是用着最嫌弃的语调,“你好幼稚。” “啊,是吗?”白净的少年搞怪的鬼脸滞了滞,看上去呆呆的,“可我觉得你会笑诶。” 乔以盼心下一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这厮竟然还记得。 两人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小孩也玩不了什么,不过是你吵我,我打你,你跑,我追,追不到就气得要哭,另一个人总归要哄的。 元舒舆小时候可傻了,只知道扮鬼脸逗她笑,她却要每次费尽心思地想新法子哄他。 唉,这也不知道是元舒舆扮丑的黑历史,还是她被色所迷的黑历史。 乔以盼往里走,吃饭的东西已经撤下,靠窗的小桌子上摆了茶,她坐下。自然看不到元舒舆幽幽地瞪了一眼当归:都怪你乱出主意。 当归欲哭无泪,主子你以前倾诉的时候又没说过现在这招不灵了,他一个外人又怎么知道现在这一招不能把女主子吓得神经失常到笑了。 至于后面进来的青衣倒是看到了,她眼睛亮亮地,拉着长终的衣袖,急切地想把自己的想法说一说。 长终冷酷地看了她一眼:“别乱想,自作多情误人误己。” 青衣急切的倾诉之火突然灭了,长终她不懂爱,还不准别人懂,还不准别人说她不懂,还为了让别人觉得她懂编了一套万能话术。 青衣冷静了。 倒是当真朝长终看了一眼,表示十分赞同,他也觉得自己主子绝对没有成家那意思,就当归每次疯疯癫癫的硬要给自己找个女主子,也就主子心好,每次都不罚他。 第八章 春满园见面 乔以盼慢慢悠悠地在窗边的桌子坐下,尽管元舒舆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可是刚刚知道的事情让她震惊得整个人都傻了,脑子里不自觉地就在想刚刚的事情。 张闻弦,他怎么就…… 乔以盼的思维悄悄地走得远了些。 “乔以盼!” 乔以盼闻声向身侧抬头,与俯身的元舒舆相差不过一个手的距离。 太近了。 两人都没有预料到这种结果,皆不知所措地静止了。 少女的眸子不自觉地去看少年的眸子,想瞧出他的想法。不巧的是,少年也是这样的打算。 两人眼眸对上,不知觉间,谁也不敢呼吸。 “咳咳咳!”当真咳嗽几声。 两人离了视线,乔以盼掩饰地拿起水杯,元舒舆面色通红地打开窗户。 谁知,下面一群人就等着他开窗。 开窗声一响,涣涣的人群都心照不宣地看过来。 元舒舆手一抖,又默默地把窗关上了。 青衣眼睛发亮,长终面无表情,当归一脸佩服,气氛渐渐诡异起来。 当真不知道气氛奇怪在哪里,只觉得他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眼神互斗,防止了两人打架,办事极好,主子回去就该给他加薪水。 “乔以盼,”元舒舆主动打破奇怪的氛围,刚刚他就被当真补充了一堆。 例如,他们两人势如水火。 “我失忆了。”他说,同时也观察着乔以盼的表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他心跳得那般快总让他觉得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只是仇人。 乔以盼上楼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面上反应不是很大。 “我的错。”她乖乖地认错。同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事,”他清了清嗓,还是顺从了心意,“我是想问,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咦,乔以盼错愕地瞧他。 当然,所有人都很迷茫。 “我是说,我们也许可以做朋友,不一定要结仇。” 元舒舆涨红了脸,显然很不好意思。 做朋友?乔以盼瞧了瞧少年拘谨的模样,这人以前就脸皮薄,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做个朋友而已,乔以盼笑了笑,拿新水杯慢悠悠倒了一杯水。 元舒舆紧张地抓了下衣摆,看乔以盼久久不回答,心下一个咯噔。 不止他,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人怕是合不了了。 却见,乔以盼落落大方地伸出白净的手托住那杯茶。 稳稳地传到了元舒舆面前。 乔以盼:“请吧,这是我为我的新朋友倒的茶。” 元舒舆愣了愣,随即,笑得嘴快咧到了耳朵边。 毕恭毕敬地用双手过了那杯“交友茶”。 虽然京中没有这个习俗,但元舒舆很重视。甚至为了表达自己交友的纯洁性,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乔以盼的手。 乔以盼被元舒舆的蠢样整笑了。 “没必要吧,元小侯爷真是谨慎。”乔以盼面上笑得慵懒,心里却暗暗紧张起来。 和元舒舆对着干习惯了,下意识就开口阴阳怪气地讽刺他了,这该死的友谊!真烦人! “有必要的,”元舒舆很正经,没有一丝生气的感觉。 少年收了收衣袖,很乖地将茶喝完了。 也许是因为阳光正好,乔以盼觉得她的新朋友真的是世间少有的好看。 接着,乔以盼看着她的新朋友拿新杯子也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然后,有模有样地学着她刚刚的样子将杯子托着给她。 一双鹿眼一措不措地盯着她。 乔以盼心下紧了紧,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她不自觉地伸出两只手去接杯子。 长终觉得奇怪,一只手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用两只手。莫非这是什么不得了的……礼仪? 当真没多想,他一向自信,只觉得这两个人姿势太傻了。 倒是青衣和当归两眼汪汪,极度兴奋地盯着眼前这一幕。 乔以盼接过水,也送到了嘴边。 炽热的热气扑面而来。 乔以盼默了默,咬牙喝了下去。 她和元舒舆必然不可能成为朋友!!! 两人后面实在没什么可以说的,乔以盼以还有事这一个拙劣的借口先走了。 元舒舆就用大大的鹿眼送乔以盼到门口,和她说了下次见。 乔以盼当然就和他说很想和他下次见面,两个朋友再好好说会话。 推脱之词。 看戏四人组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太敷衍了! 送走了乔以盼,门一关,刚刚坐得笔直的少年就跟老了七八十岁一般瘫在了座位上。 元舒舆表情痛苦地伸出舌头:“当归,我舌头肿么了,我刚刚都说不了话,呜呜呜呜。” 当归眼都不斜,“起泡了。” 小二刚上的那么烫的水,傻子才一口气喝完。 第九章 春满园见后 元舒舆在春满园里呆了一会,觉得无趣,匆匆地从后门走了。 一路躲着人群,又回到了安庆侯府的那道墙后面。 当归打着头阵,当真放哨。 一切都安排合理,到收到当归两轻一重的暗号,并翻身过墙前的那一刻,元舒舆都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可偏偏刚落地,一个人直面着就点了他哑穴,同时两个人就从旁边的草丛中滚出,一左一右的把他架了起来。 元舒舆和同样姿势的当归对视良久,静默无言。 然后他和当归眼睁睁的看着老管家笑得一朵老菊花似的,鸡贼地又敲了敲两轻两重的暗号。 元舒舆:……真是世态险恶! 那边的当真敛声屏气,虽然暗号没错,可那边也太安静了,依他的经验来看,还是先保存自身最好。 于是墙的那边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再过来,仿佛真的没有人。 老管家仍然笑呵呵的,“真真啊,你看爷爷我像不像个傻子?” 那边人似乎心里挣扎了一番,最后无奈的利落翻了过来。 没有人去擎他,当真也不敢动,只无奈的叫了一声:“爷爷。” 当真进府时已经没了亲人,恰逢老管家膝下又没有人养老,安庆侯一挥手,就干脆让他俩成了爷孙。 这七年来,两人相处越来越融洽,对彼此的了解也愈发深了。 就例如,老管家刚刚就是知道当真就在墙的那一边。 老管家笑成了一朵花:“真真啊,爷爷又给你相中了一个女孩儿。” 当真十分抗拒,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 “噗通”一声,当归如同突发恶疾似的突然面对着墙下了个跪。 老管家仍然笑呵呵的看着当真,装作不知情的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背在后面。 当归:……老爷子,我看见你扔的小石子了! 周围都静住了,好歹一个府的,相识一场,困住当归的两个大哥顺手将当归捞了起来。 可当归觉得自己似乎还在跪着。 而当真则僵硬地扯了一个笑,乖顺地让老管家带走了。 姜还是老的辣,翻墙三人组一一惨败。 元舒舆三人被关在书房抄书,尤其是当真,因为相亲失败罪加一等,抄两遍。 漆黑的夜里,天上的繁星点点,遥遥的与书房的光相应。 三人奋笔疾书,最后一个抄完一遍的要去洗一周的茅厕,兄弟情瞬间破碎,谁也不让谁。 元小侯爷早早抄完,得意地停了笔,脑中忽地灵光一闪。 “当真、当归,我是不是还有一座侯府在外面?” 暗暗较劲的两人脑中也灵光一闪,却只点点头,手中的速度仍然不停。 “那如果我到自己的侯爷府上,出门不就没人拦我了?” 元舒舆又说。 当真:也没人让我相亲了! 当归:也没人让我抄书了! 这种事情一般由归安排。 当归想了想,欢喜地回答:“临安侯府前几天前恰好完工,家具什么的也已经搬过去了,做事的早先就挑好了,只等着主子入府了。” 元舒舆迟疑一下,看着当归不语。 当归心领神会,又说:“而且临安侯府与乔将军府上就隔了一条小巷。” 元舒舆乐得弯了眉眼,这就是天赐良缘啊这是! 当归想着,主子怕是把他费尽了心思、日夜操劳才劝皇上将他的府邸改到了将军府隔壁一事忘个彻底。 在酒楼时当归虽然因为某个原因没和主子说他以前的事,但他是个大气的人,他又不记仇! 他想着,也许他找个时机解释解释,府上就能多了个女主子,到时候还有可爱的小主子。 一想到主子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当归乐得笑开了花。 当真也笑了,心满意足地合上书,表示他写完了。 压力全落到当归身上,当归什么也想不出了,悲伤涌上心头,直接大哭不已,弃笔不写,颓废地缩在角落里。 元舒舆安慰似的摸摸他的头,“当归,就算为了让你少打扫几天茅厕,我也会尽量早日搬出去的。” 当归哭得更大声了,本来就惨,跟的主子竟然还那么虚伪。 当真瞧不过眼,一个手刀就将人敲晕了过去。 清醒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毫无波澜。 当真拖着当归打算将他拖回房,当归的头还在地上,昏迷不醒地被人拖着走,确实凄惨。 元舒舆有些看不下去,道:“你要不抱着当归回去?” 当真冷漠:“我是一个要议亲的人,要注重形象,断不可能抱他。” 想伸出援手的元舒舆顿了顿,收回了手。 今天当真相亲没成就有当归的一份力,那姑娘很奇怪,仅仅看见过当真抱着受伤的当归回房,竟然就觉得他们俩个是一对,不仅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还痛斥当真不守妇道。 元舒舆想了想,他也是要议亲的人了,他还是不要抱当归了。 当真速度极快,一下就听不见了声音。 熟悉的人一走,元舒舆眼底的疲惫就浮了上来,要知道自己与乔以盼的关系以及目前的形势,当真当归说的话还远远不够。 也不是说两人以前不被他器重,只是两人只一心做事,吩咐什么做什么,不动脑子,许多事情他还需想想。 他只能凭着感觉在书房找找自己以前留下的东西。 可烦人的就是,他以前太小心了,现在搞得自己都弄不明白,只能寻着把自己一书房的东西都看看。 元舒舆抽了一本书慢慢琢磨着,思绪却到了今天他放在佛堂的几本佛经上,少年不自觉乐开了,笑了一会,又强迫自己看书。 今晚的元舒舆注定不眠,因为他有如山的书要看。 可今晚的乔以盼也未眠。 第十章 春满园见后 夜已深,乔府上下都安静下来。 灯光已灭,偶然有几处,不过是道路上的路灯,仅供人看清路罢了。灯光最是柔和,衬得今夜温馨,一切适宜。 将军府自然不会有哪个小偷不长眼地前来,巡逻的人也乐得自在,惬意地晃着灯,一处处看看再瞧瞧。 夜深看不清人影,乔以盼仗着自己在阁楼二楼的高度也只能看清那几个小光点,一晃一晃的。 现在的将军府实在宁静又温和,岁月静好。 乔以盼倚着窗户看星星,今夜繁星众多,晚风习习,她白天没有思量的事情在晚上忽得冒出来,搅得她脑中不得安宁。 元舒舆他……怎么就失忆了? 他现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醒来时可会害怕? 他…… 一条条一筐筐,乔以盼想得脑壳痛。 “小姐,你又梦魇了?” 清冷的声音凭空响起,乔以盼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就见长终一身黑衣立在下。 冷冷的语调在黑夜仿佛成了最安心的依靠。 乔以盼没有回答,反过来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 长终面无表情:“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乔以盼一时愣了愣,随即笑着。 “那你要早点改过来了,以后一段时间还有些事情要做。” 长终面上冷漠地点点头,却仍是一点也不困的模样。 乔以盼瞧着她,犹豫的轻轻地说:“明天我打算去普宁寺,你去不去?” 长终仍然是冷漠的,乔以盼有些心疼。 自己的小伙伴,她不疼谁疼。 少女声音难得的柔和:“长终,明天去要不要和我去看一下伯父伯母?” 长终顿了片刻道:“不去看他们了,明天我要保护好你。” 长终抬头看着少女,月光眷恋地绕了少女一圈,又寻着少女柔和的目光把她也跟着照亮了。 黑夜中,楼下的少女眼神坚定。 “我必须保护好你。” 黑夜转瞬即逝,太阳破坏边际,阳光撒满大地,清风徐来,水波粼粼,花树摇曳间传来一阵一阵的鸟鸣。 “小姐,早上好啊。” “长终你起来了吗?” “雅雅,你怎么还在睡啊。” …… 最先起来的小丫头精神饱满地去各处串门,院里的丫鬟都住在院中一角,呈一正正方方的形状,每间房都有窗。 被吵醒了的人大多开了窗,眼神朦胧地看着一身穿戴整齐的青衣好笑又生气。 “哎呀,青衣姐姐这是出了什么大好事,大清早的要请我们吃什么好吃的不成!” 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娇气地翘这小拇指,说话明显带了不爽,显然是要坑上青衣一笔才肯罢休。 院里的小丫头们向来处得好,一时大家合起伙来就想坑青衣一笔。 青衣战战兢兢地一边一声姐姐,一边翻旧账一边求着饶。 最后到长终收拾好出门的时候,青衣都差点求爷爷告奶奶了。 不想连带着丢了自己的脸,长终扬了扬眉,小心地沿着边沿想走。 “长终!” 青衣几乎喜极而泣地叫住了她。 长终整个人都踌躇了下,才面无表情地点头。 “哟,”最先叫人的雪衣不乐意了,矫揉造作地倚着窗,“长终姐姐又来帮青衣姐姐了,怎就不见姐姐帮我?” 长终面无表情,明显不适应地退后一步,不巧,背后是墙,退不了。 “你要也被……,我也会帮你的。” 长终一本正经,边上的小姑娘们乐开了。 “姐姐也帮我么?” “姐姐帮我。” “如果我和她同时掉进了水里,姐姐又帮谁呢?” “姐姐,……”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说着,直把看上去冷漠的少女说得忐忑得贴紧了墙。 少女面无表情,仍然认认真真的一一回答。 “帮你。” “好,帮你。” “你会水,我先帮她。”…… 小姑娘们那能就这么服气,哼哼唧唧地又要开口。 “哎呀,”雪衣抢着开口了,“你看那个不厚道的小丫头是不是要逃!我就知道……” 众人一下看向已经退到门口的青衣,又是好一顿说。 长终赶紧飞似得跑了,青衣一看长终跑了,瞧一眼妖怪似的姐妹们,赶忙乘她们还没出来追,也慌慌张张地跑了,活像误进了青楼的小和尚,生怕下一秒就被吞了。 小院子里众人哄笑一团,雪衣懒着眼虚瞄了不远处一眼,默不作声地关上了窗子。 不远处,乔以盼看着热闹,也笑了起来。 长终已经走来了,正收拾东西,青衣一看,又加了些。 两人起了争议,在小声说着。 乔以盼瞟了一眼青衣眼下的青黑又移开视线,呼了一口气没说话。 第十一章 普宁寺 三月是个好月份,桃花肆意横行,处处春意盎然,普宁寺呈一派生机勃勃之态。 乔以盼一行人趁着天初明人还少,早早地进了寺庙。 不远处一道黑影在树林间穿梭,动作极快,一般人只能看到残影。 黑影在寺庙外停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寺名,转身离开。 墙的另一边,刚刚进去的乔以盼一行人都站在黑影刚刚站的墙另一边的位置,长终更是直直地盯着墙,手中拿的利剑似乎马上就要刺出。 直到黑影离开,乔以盼才按下了长终拿剑的手。 “长终,”少女轻声道:“那是元小侯爷身旁的当真,你认得他的招法的,是吗?” 长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一旁的青衣担忧地直咬唇。 长终在小姐身边呆的时间比她长,她去边塞找小姐时,长终已经在小姐身边呆了两年了。 无父无母,家中兄长裹尸沙场,只听身边人说,长终家一家都令人敬佩,包括那年年仅十岁的长终。 青衣没去多问,她甚至不想让长终知道这个听上去就沉重的伤疤,她也没问那么冷漠的女孩为什么改名叫长终,为什么要学武,为什么用长剑,为什么那么警惕军中高大的将士。 青衣想,英雄不问出处。 长终的情绪比乔以盼预料的要好上很多,她没说话,只是收起了手中的剑。 眼看利剑入鞘,乔以盼放下一口气,轻门熟路地到了后门一处屋前。 “青衣,你带长终去看看伯父伯母。” 少女沉稳地吩咐到,青衣明白地拉着长终往前面走。 长终不动,看着乔以盼进了屋子,又看见熟悉的“秃驴”才抬步离开。 普宁寺的镇寺之宝——普宁长老席地而坐,悠闲自在地沏茶。 “长终的症状轻了,可喜可贺。”普宁长老没有头发,花白的胡子倒是一堆,长长的,甚至拖到地上。 “马上就会好了。”乔以盼不拘小节,一撩衣袍就坐在地上。 普宁长老拿出烫过的独一个的白底青瓷杯,再慢慢悠悠地拿出个木勺。 他打开了茶壶,眯着眼仔细舀出几颗红红的指头大小的玩意。 一股脑全放进了乔以盼杯里,再倒上水。 乔以盼习以为常,普宁长老总喜欢找些民间的古方给她补身体,奇奇怪怪的药材她不知见过多少。 “乔道友,这是枸杞,泡茶喝有滋润补气之效,量少,你都吃了。” 普宁长老看着她吃完才放下心,细细地给她说一些春天天寒要注意什么,要不要进补,怎么作息一些的,又劝她多吃些。 说着说着,普宁长老就皱了眉头,“你的丫头一个个都没有个丫鬟模样,怎么好照护你!真是……” “普宁,把我的杯子撤下吧。” 一直没吭声的乔以盼开口了,不瞧他,把拿在手里把玩的杯子放在桌上。 普宁……后辈直呼长辈大名,普宁长老却不觉冒犯,反而问道:“要不要我去帮你?” 乔以盼闭上眼,看上去十分疲惫,回他:“把我的杯子撤下,扔在湖里随它流。你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坏了计划。以后联系就隐蔽些,晚上我派人过来。” 普宁长老没说话,乔以盼睁开眼,看着他,“长终的哥哥是为了救我父亲而亡,长终的父母是整个军队的救命恩人,长终和青衣一样都是我的人。 至于青衣,她管理我的内宅管得极好,府中上下没有不称赞她的。 长老不如在佛祖面前多多替我们美言几句。” 乔以盼说完就盯着他看,普宁长老瞧着,那样子像是非要他说一般。 普宁长老释怀地笑了笑,道:“施主,我佛慈悲。像乔施主,青衣姑娘,长终姑娘这般的人必定会如常所愿的。” 说完,普宁长老顿了顿。 “如果施主捐点香油钱,我佛定会看到施主的诚心。” 乔以盼早有准备,淡定拿出钱道:“我只捐三百两。” 寺庙一个月的伙食到手,普宁长老面色都红润了。 “施主,如果你为我佛镀上黄金,我佛慈悲,定会多看你几眼。” 刚刚沉闷的氛围瞬间消失了,乔以盼甚至被气笑了。 看看,看看,是看冤大头是谁吗?!! 乔以盼笑呵呵地给“小秃驴”添满了杯茶。 “长老,今天会有个冤……与佛有缘的人过来,如果他与长老谈话,佛祖一定会多把他记在心里的。只要长老……” 说完,乔以盼弯着眉眼,年纪成了她天然的保护,普宁长老瞧了瞧她,少女也看着普宁长老,神色无害。 试一试又不吃亏,那个寺庙不想吃点好的呢?普宁长老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普宁长老乐呵呵地应下,将少女送走。 寺门外,一少年利落下马,大步流星地朝庙门走去,阳光下如一树繁花盛开,模样俊秾丰治,少年意气风发。 第十二章 人间悲欢并不相通 元舒舆迟疑地看着眼前的寺庙,红漆斑驳,大门破败。 元舒舆有点不大相信地问:“我曾经经常到这里来蹭饭?” 当归踌躇了下,还是说:“如果我说,主子你经常来吃饭是因为这里的饭是你付的钱,你信吗?” 他这么可能这么穷酸,元舒舆开口就是反驳:“不可能。” “主子,走了走了,乔百司就是来这了。”当真引开话题,面露怀念地看着普宁寺周围的一草一木。 他许久没来,这次来还没和他说呢,也不知道好友有没有空。 当真怀念的表情让元舒舆对他们的话信了八分。 刚进门,门口守门的老和尚就一脸宽容问候道:“元小侯爷,你又来吃饭了。” 元舒舆如遭大罪,难受地问:“我经常来蹭……吃饭吗?” 可他不是个侯爷吗?!他为什么会这么穷酸?!! 老和尚笑而不语。 当真当归在想要不要开口。 在沉默中,右侧却似乎出现了混乱,尽管因为拐角挡了视线,元舒舆也似乎感受到了一大群人正走来。到拐角,吵闹的脚步声一停,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在了那里,一会,一堆小小的和尚,从拐角伸出了一排光秃秃的小脑袋。 看到有人看着,小和尚害羞了一下,可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一个个都嘴里叫着“哥哥”的急切地跑来。 元舒舆侧身,迟疑地张开双臂准备拥抱小孩们。 右侧的当真拉着少年往旁边挪,少年皱眉不赞成的看着他。 下一瞬,几个肉嘟嘟的小身板挤得元舒舆又挪了几步。 元舒舆奇怪又莫名羡慕地看过去,这么多小孩竟都是来找当归的?!! 冲在最前面的小和尚一个劲就扑进了当归的怀中,扑腾的样子就像一个肥飞蛾,就像一个开关,后面的小和尚下饺子似的全都冲到了当归的身边,以至于把元舒舆往旁边又挤走好几步。 当归笑得和这里土生土长的和尚一样,眼里慈祥地摸了摸他们的小光头,询问他们的功课,祥和地点头。 元舒舆想不明白,看了眼当真,舒了口气,还好,他也没有。 当真瞧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仿佛在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元舒舆那种自己可能真的不是侯爷的怀疑更深了。 这时,左侧就走来一个年纪相仿的和尚,手里拿木鱼,边走边敲,步子极快,木鱼却敲的不急不缓。 一派世外高人模样,先来的小和尚一顺溜的齐齐叫他“师哥”。 元舒舆迟疑了,看当真这次没有拉他的动作,暗暗地看着正走来的青年,准备好了。 “当真,还不快过来。” 那和尚笑得开心,丝毫不顾及阳光撒在他的光头上,给元舒舆带来的伤害。 当真向他走去,一向面无表情的面上都露出笑来。 两人凑在一起,相视一笑,偷偷摸摸地说话。 元舒舆不知所措,看看右边的享受“天伦之乐”的当归,再看看左边恍若“小别胜新婚”的当真。 最后的笑容也绷不住了,恍惚地走进寺庙几步退出了他们的世界。 元舒舆冷漠地想,他们真吵。 在一旁的老和尚笑呵呵的看着,将元舒舆的一切表情收入眼中,转着光亮的佛珠靠近。 “元小侯爷,”老和尚笑,“普宁长老有请。” 元舒舆撇了那两人一眼,示意老和尚带路。 两人刚要跟上去,就接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高兴地停在了原地。 寺庙很大,元舒舆和老和尚走了一会才恰好走到前庙。 前庙庄严肃穆,有人在一旁打扫,佛前还上了香,余烟寥寥。 元舒舆祖上大多都是武将,将士征战在外,家人多少不得安心,只有向佛祖求平安似乎才能让心里安稳些。 因为见惯了家中佛堂的处处精心之处,元舒舆对寺庙的要求很高,可依他刚刚所见,这寺庙外表不佳,内里实则讲究的很。 路过佛前,元舒舆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上了柱香,老和尚垂头回礼,道声“阿弥陀佛”。 第十三章 普宁长老 元舒舆跟着老和尚弯弯绕绕地走。 “长老,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元舒舆语音未完,垂着眼眸,“长老可有什么想法。” 和尚笑意不变,低头回道:“我知晓施主心里自有主意。” 元舒舆低低地说:“我想听听长老的主意。” 和尚领着人在一个院门停下,院门破旧,但一部分隐在旁边枝繁叶茂的大树之中,有了说不白道不明的雅致。 老和尚笑道:“施主,你上次来只问过我厨房在哪。” 和尚笑意未变,元舒舆知道自己试探的主意被看破了,面色如常。 他只是觉得可惜,这和尚明显不简单,他之前竟然没有结交。 不过,他对未曾见过的普宁长老更为期待了。 元舒舆抬手作了一个揖:“多谢长老。” 和尚低头回道:“阿弥陀佛。” 元舒舆抬步要推门之际,后面传来老和尚慈祥的声音。 “施主,本寺中湖边光景极好。” 元舒舆低头回谢:“多谢长老。” 门打开又被关上。 老和尚左手动了动佛珠,嘴里念道:“我佛慈悲。” 院里不大,一个白胡子老和尚随意地席地而坐,一张光亮的红木桌子上摆着茶水,和尚面前一杯,对面一杯。 那热气还在,袅袅白气,显然是不久前沏的茶。 元舒舆进门就淡然地坐在地上,默不作声地转着茶杯,眼里看着桌旁的茶杯发呆。 他想,这寺里还挺亮,包括对面老秃驴的小光头。 过了一会,出人意料的,普宁道长先开了口。 元舒舆挺惊讶的,他以为出家人耐心都应极好才对。 “施主,竟然无事,何必扰贫僧清净。” 老和尚开口了,似乎极为无奈。 元舒舆抿了口茶,慢慢悠悠地开口。 “有惑不解啊,长老。” 普宁长老顿住,元家的小侯爷从不要他解惑,更多的时候是问他师兄。 难道这就是乔施主说的冤大头? 他的机会来了?!!! “施主,”普宁长老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元舒舆一朝失忆,全然忘了普宁寺,可总归不是没有记忆,也不是个傻的。 哪有这样明目张胆要钱的寺庙? 更何况…… “长老,我先前年少无知时似乎捐了不少香油钱。” 元舒舆聪明,从当归当真的只言片语中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例如,他原先给寺庙捐了自己看了都心痛的钱。 少年眼眸低垂,心里全是计较,打算着一步步试探的主意,云淡风轻的模样隐隐透露出少年谋将的风采气势。 可一听这话,向来眼里只有钱的普宁长老就不乐意了,不是来给钱的就算了,怎么还算起旧账来了。 普宁长老表面依旧笑呵呵的,说话却不客气,“施主从不问贫僧问题,贫僧也无甚可以告诉施主的。若有惑,还是请施主找我师兄吧!” 元舒舆皱起眉头,寺里一个看门寺人都看着与众不同,这么个掌门人又这么……不走寻常路。 元舒舆沉下心来,告诫自己切勿轻看了普宁长老。 “舒舆并无让长老生气之意,只是长老师兄我今日还未看过,所以……” 普宁长老没有耐心,不耐烦打断道:“你要是没见过,谁能送你来这里。” 元舒舆呼吸一滞,心跳如鼓。 他的猜想没错,诓骗对方的言语也没错,可显然对方比他更快,可以说是第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端倪! 棋逢对手。 不,他远远不及。 眼看普宁长老都直接出手赶他了,元舒舆快速问他。 “寺庙里可是有湖?” 元舒舆定定的看着他,不动一下,显然不问到他是不会走的。 普宁长老的动作却停下来,混浊的眼睛眯着瞧看他。 “你问这个干吗?” 普宁长老声音都沉了下来,面上呈现出从头到尾展现的形象不符的阴沉,元舒舆甚至感觉到了杀意。 “您师兄让我去看看。”元舒舆没有再试探普宁长老的意思,干脆地说道。 他太好奇湖边会有什么样的光景了。 更何况,他是来交善的不是来交恶的。 普宁长老的脸色缓和下来,但仍然没再有个笑脸。 他斟酌片刻,道:“出来左拐直走就是,”一顿,盯着他眼睛说:“不要去其他地方。” 元舒舆坦然与他对视,甚至还笑着,一双鹿眼里满是无辜。 他应道:“好啊,普宁长老,我很听话的。” 第十四章 普宁寺里 元舒舆一走,普宁长老的急躁就浮在了面上。 那老头怎么把丫头的密谋的地方说出来了?!丫头知道不知道?胡闹!真是胡闹啊! 他躁动不安地在不大的院里走来走去,迫不及待地想去找那老头,但知道那惹人厌又讨人嫌的小王八犊子一定还没走远,说不定还躲在哪里再跟着他好来一个翁中抓鳖! 是的,普宁长老一点都不待见元舒舆,可以说看见他就烦。 原先没失忆前就看着他烦,失忆后看了更烦! 要不是小丫头说的话……能不能放他进来还不一定呢! 钱没赚到钵满盆满,气倒是气到了一肚子气。 一转眼,普宁长老撇见一处,心中不安的感觉愈深,可他细细一瞧,却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就一处喝茶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劲的? 灵光一闪,普宁道长看向刚洗没收起来的白底青瓷的茶杯,回想起乔以盼让他撤下的话,老僧心里就是一梗。 细思极恐之下,姜还是老的辣,普宁长老没立马动作,继续装作焦急的样子,甚至急躁到四处张望! 实则,普宁长老在想着周围可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哪里不被看到。 周围找了一周,一抬眼,普宁道长就与藏树上的元舒舆对上了眼。 大树再繁茂也不能挡住一双毒辣的眼睛,更何况,普宁长老演得太好了,元舒舆根本就没想躲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少年率先反应过来。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睁着一双懵懂的鹿眼和他挥手。 普宁道长:…………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深想的时候觉得有点害怕。 更可怕的是,元舒舆兴冲冲朝他喊:“普宁长老,你在找什么呢,让好友帮帮你啊。” 普宁长老:呸呸呸,滚你的好友。 普宁长老脑子不笨,想到元舒舆的反常就知道他一定看到了杯子,说不定还猜了些对的。 至于他那跟失智一样的举动,那还用说吗?!这小贼就是想激他,好快点出去好看他破绽!! 烦死人了,这惹人厌又讨人嫌的小王八犊子! 普宁道长老没什么好脸色,“你还没走?” 元舒舆笑着,“想着普宁道长呢。” 普宁长老更没什么好脸色了,冷呵一声,“我看你是想着普宁寺的饭菜了!” 普宁长老显然不会这么以为,只不过就是给自己出口气罢了。 元舒舆脸皮厚,他说:“普宁寺的饭菜一向好吃,我以前常来,我以后也会常来的。” 普宁长老:…… 见普宁长老气得不行,元舒舆笑着和他道别,利落地爬下树走了。 他还要去湖边看看。 留下来看普宁长老不过是看看自己的想法对不对,顺便从下属多了解那背后的人。 这不,从普宁长老发现自己暴露主子行迹,步步精细却不怎么着急就可以看出那人心地不坏,至少对下属不错,不会因为小事就要了他们的命或有很严重的处罚。 而且此人精于算计,杯子明显被要求撤下,但元舒舆来得快,普宁长老懒散惯了一定来不及解决。 元舒舆看到杯子不同又会暗暗留下看观察,可普宁长老不傻且细致。 这么一来,自己被拖延,普宁长老以后做事提高警惕,说不定还可以发现自己失忆了,但自己失忆这件事京中百姓大多知晓,不久就会传到这里,所以整个过程顶多一石二鸟。 但算计的人又知道自己不会带当真当归前来,对自己试探的行为几乎是了如指掌。 元舒舆走得快,他在想,这会不会是乔以盼的计谋? 他真的太好奇他和乔以盼是什么关系了。 是相亲相爱,还是势不两立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骤停的心跳难道是因为遇到强劲的敌人? 元舒舆赶着过来的时候,另一边的交易已经接近尾声。 湖边的亭子是蓝色的顶,周围寥落没有什么遮拦,乔以盼一眼就可以知道元舒舆还没有赶来。 秘事不闭门窗。 少女安排好了一切,弯着眉眼笑着对人道谢。 “多劳副骁骑参领。” 对面衣着简朴的男人也笑,弯着看不到眼睛,眼角都挤出细纹。 “哪里,能帮到小姐是我的福分。小姐也不必这么客气,像往常一样叫我韦叔叔就好。” 乔以盼应下,却没叫人。 韦副骁骑参领叹息一声,“小姐啊,将军如果还在的话,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么辛苦的。” 说起来就好笑,这样的劝告乔以盼从来不听。 乔以盼笑容不变,道:“也许我父母更希望我替他们血刃仇人,替军中除了那个叛徒呢。” 提起这样的事,气氛有些凝固,乔以盼笑着,谁都知道这是假笑,可偏偏副骁骑参领看不出真假了。 副骁骑参领沉默了下来,许久才开口:“这交给我们大人做就好了,小姐你……” 乔以盼冷声,“交给你们这么多年,也就查出个大家都知道的角色。”说罢嗤笑一声,讽刺的说:“还没有证据,动不了人,伸不了冤。” 副骁骑参领可能是羞的,脸红耳赤的开口:“那可是太后和丞相,怎么可以随意动手,京中又不是我们的地盘。” 乔以盼觉得好笑,沉下脸色,“军中是你们的地盘,你就查出来当年那个叛徒是谁了?” 她看这副骁骑参领真是越来越不顺眼了!父母救他一命,他查不到叛徒还在推诿责任! 说起父母的事,乔以盼有着习以为常的难过和几欲失控的生气,她抬手要副骁骑参领闭嘴不要再说这件事。 她等会还有场硬仗要打,和失忆后只见过一面的元舒舆谈判,还不能乱了分寸。 更何况,副骁骑参领以前是父母手下的老人了,对她来说就是长辈,她再怎样也实在不该对他摆脸色。 乔以盼忍着难过,尝试着重新扬起笑容。 副骁骑参领依旧面露难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可才一转眼的功夫,他看乔以盼就像原本一样笑着,弯眼看不清神色。 副骁骑参领只觉得冷汗直流,后背都被浸湿。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变脸变得这么快,心思缜密深沉,谁不害怕? 一低头,乔以盼又问他:“这种小事怎么劳烦你亲自来。” 副骁骑参领低头回道:“家中女儿嫁人,想问要不要给小姐递请帖。” 事情太小,可乔以盼想着副骁骑参领也就那一个女儿又搞不准了。 她想起来,父母也只有她一个女儿,在世时,一件小事要全营的人都知道。 可现在,她内心荒凉,许久没有热闹。 乔以盼一个恍惚,道:“你按礼数来。” 气氛凝固下来,乔以盼心中像被扼住,对面的人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 第十五章 喜庆的谈判 凝固的气息没持续多久,眼尖看到哪一抹蓝色衣角,乔以盼使了个眼色让副骁骑参领离开。 湖边布置简单,蓝天碧水交相辉映,绿草如茵,亭边美景全看自然的馈赠。 这副景色放在京中住宅显得单调,放在寺庙里却别有一番意趣。 可元舒舆却并不太乐意看到这般意趣,他还想着悄悄看上一会的,可这周围哪有他隐藏的地方? 元舒舆赶到时,不远不近间只能看到离去的男人的背影,穿着朴素,身材魁梧,走路起来虎虎生威,一看就是练过的,走路不慌不忙,步子都一般大小。 元舒舆自己就在军中呆了好几年,下意识的就想到军中将领。 元舒舆没再去看那人,既然敢让他看一面,就不怕查不到人。 他转过走廊的弯折,一眼就瞧见了亭中赏花抿茶的姑娘。 少女长相一向娇艳得像花,今天穿一身白色的襦裙端坐在山间亭里,没有清丽飘逸之感,而是美得令人窒息的娇气。 “乔百司好大的闲工夫。” 元舒舆挪开眼笑一声,不走过去,倚着墙,抱着肩,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乔以盼从茶杯里抬头向他看,阳光颜色正好,少年芝兰玉树,比一大把年纪的某将好看多了。 少女心情变好起来,可还是觉得怏怏的,没理他这语气,冲他笑得甜甜的,“我是闲,你最近可不闲啊。” 少年垂眸搭拉下眼躲过刺眼的阳光,懒懒散散地想,当然不闲,一下子就失忆了,他爹的姨娘又这时说有了孩子,府中还有人下鲜为人知的蛊来害他,麻烦事可多了,当真出门都勤快许多了,要不是这样,怎么碰到她狗狗祟祟的样子。 少年是不甘示弱的性子,开口就要反驳她:“那你……”一皱眉,少年觉出不对劲来,“是故意的?” 她引着自己来这的?这一步步都设计好了? 少女点头应下,眨巴着眼说:“我可是你的好友呢,又不会害你。” 少女低下眉眼,姿态娇弱,活像个无辜少女。 可这么一想,少年又心里一梗,现在无辜少女都这么厚颜无耻了?他失忆后才见过一面,这就是好友了?更何况,他们以前还是那般关系。 少年也不想拐弯了,索性无所谓地懒着声,“那你想告诉我什么?” 少女托腮看着少年懒得没有骨头的样子,开口道:“我只是想帮你解决一个……”少女拖长音撒娇般地说:“大麻烦。” 元舒舆瞧着她,对她今天温和的状态不太适应,心里直打鼓,于是又偏头不看她。 “你可劲儿编,你没点儿好处,我可不信。” 他说话硬邦邦的,又不看她。 乔以盼鼓了鼓腮帮,不想多加思考,提着裙摆,就往那儿走。 元舒舆听见脚步声,疑惑地回头一看,顿时就慌慌张张地往后退,边退边急急问道:“你干吗?!!!” 乔以盼一看他那个样子,被迫停下脚步,面露嫌弃,“你怎么活像个……” 两目相接,欲言又止间,她小声道:“良家妇女,”未了,又小声地补充几个词,“前朝的,未出过阁的,也没见过外人的。” 元舒舆气到无语,涨红了脸。 “随你说!” 少年停下来,气鼓鼓的,还是倚着墙,偏过头不看她。 乔以盼眯着眼瞧他,又看了看正烈的大太阳。 好家伙,这人在廊下汗都没出,让她在太大阳底下晒,阴狠! 乔以盼抬脚往他那走。 元舒舆气鼓鼓地没往回看,可越是不看,听着就越发清晰,仿佛脚步愈来愈近,没忍住,他又偏头去看瞧一番,人已经到廊下,离他身旁就几步远来了! 少年惊了,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 乔以盼看着他那小鹿般的眼神,硬生生地停下。 眼看少年清澈的眼里瞧着越发惊恐,少女克制住自己才没怜惜似地往后退一步,她怯生生地伸出两个手指头。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一石二鸟,和你合作。” “一石二鸟就一石二鸟,你靠这么近干吗!”少年快言快语,遏制住自己后退的想法,手里不安地抓紧衣服。 “你又不看我,我不近点,我怎么让你信我?” 少女一脸责备,硬说得理直气壮,收起自己隐藏的小小的恶趣味,又指责他说:“你怕我做什么?” “你凶什么凶,话没说几句就靠这么近,我又不是怕你,我……”少年支支吾吾的,编不下去了,干脆反过来指责少女,“要不是你上次把我推进水里,我至于一见到你就心里不安?!”心砰砰直跳,真是烦人。 “我……”少女无语,自责的感觉突然就冒了出来。 好好一场正正经经的谈判,硬是变成了这样,屋檐上的喜鹊都觉得喜庆得很。 第十六章 各怀鬼胎的两人 太阳又向前挪了一步,“咚”的一声,寺庙的大钟准时被敲响,沉闷的钟声传到寺庙里的每一处,述说人间烟火即将开始。 听着庙里吃午食专有的钟声,元乔两人的廊下密谋草草结束。 乔以盼轻门熟路地带着失忆的元舒舆去吃斋饭,途中自是空闲。 元舒舆没忍住,开口问了不解的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刘氏夜里违反宵禁出城?” 刘姨娘是元舒舆父亲安庆侯爷的妾室,虽然很得宠爱,但一直住在元府角落里,元舒舆不喜她,不曾叫她姨娘,只叫她刘氏。府中有孕的那个姨娘就是她。 乔以盼微微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元舒舆心中疑惑不得解决,心中瘙痒难耐,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不可信,一起谋划还有事瞒着我。 乔以盼从来就不是好惹的,她嗤笑一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刘氏把所有事情抖落在安庆侯爷面前?” 元舒舆沉默没说话。 乔以盼也“哼”一声,仿佛在说,就你还和我斗! 两人一路拌嘴,吵吵闹闹地一起走到吃午食的地方。 两人都不甘示弱地同时进门,一进门就分道扬镳,仿佛冤家路窄。 当真当归早来了,看到元舒舆就着急迎上去想看看他们失忆的主子有没有被普宁长老骗了钱,一左一右就把他围住,可这样一来,就像他们三个人对付乔以盼一个人一样。 显得少女可怜兮兮的,元舒舆都想过去站她那一边了。 可一想一路上争论不休的问题,元舒舆狠下心来没迈出自己小小的让步,低下头没看她。 很快,也早来的青衣长终发现了局面,皱眉看着对面的两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了乔以盼身后。 青衣长终率先挑衅地看着当真当归,打架她们还没怕过! 当归刚为主子的钱舒了一口气,转眼就懵懵地对上对面凶狠的眼神。 当归忍得了,当真可忍不了,他冷冷地回瞪过去,眼神也凶得不像话。 两边气势在两边主要人物都没察觉的情况下一触即发,局势紧张,就像老虎互斗,一个眼神就要斗得天昏地暗,让人不得消停。 “怎么了怎么了?” 普宁长老姗姗来迟,边抬步进门边说着疑问的话,面上带着公平公正的面色,但一进门就直接站在了乔以盼身边表明了自己立场。 没人有空说话,普宁长老没得到回应也不生气,看着元舒舆就开口说教:“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老道长神色痛心,可惜之情溢于言表。 元舒舆:……??? 元舒舆抱拳行一礼,朗声:“我只是有一事不解,还请各位解答疑惑。” 原本只是偷听的小和尚们立刻光明正大地期待地看向看上去光风霁月的少年。 少年眼神坚定,开口就问:“究竟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普宁长老:……什么玩意?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不看两人。 经常听师兄们讲故事的小和尚们都在呆呆地想,师兄们说的天纵奇才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有什么大问题呢,结果这问题确实“大”,但这个问题是公认的谁说谁有理,早就不流行争论了。 谁也解不出来,但人们可以为了争论它而吵闹不休。 发饭的小和尚眼尖地看到普宁道长冲他使的眼色,心领神会地大叫一声:“开饭!” 被认为幼稚的两人没再争吵,乖乖地找座位落座。 普宁寺里和尚吃饭的时候都是一起的,庙小规矩却不小,香客要是留下用饭,寺里会特意准备吃食送去。 当然,元乔一行人是个意外。 第十七章 和好如初? 食不言寝不语,席间偶有筷碗相碰声,却无人言语。 普宁寺的饭菜味道美味,元舒舆吃得心满意足,准备驾马回去。 他坐着休息了一会,其他桌子的人都走了,待到小和尚又把碗筷收拾好了,才起身告辞。 少年带着人离开,走至门前时却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 一把红木椅子里藏了一个娇弱的少女,她懒懒地滑下身子,以至于元舒舆只能看到少女的小脑袋。 但这并不影响,他疑惑地看着乔以盼问:“你怎么不和我一起走?” 少女慵懒的神情呆住,懵懵地“呀”了一声,就要费力地支起身跟他走。 站起来后少女觉得累,后之后觉地问:“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 少年被这个问题问得呆住了,他为什么习惯想要乔以盼在身边呆着来着?或许是因为那若有似无的熟悉感,或许是身边的人都认识她、总提到她,他就觉得她好像一直在他身边一样,忽然想起原来她没在身边,下意识就叫她。 太不正常了,但也许是饭后迷糊,少年没多纠结,只是问少女,“那你不送送我吗?” 少女想了想,想点头答应。 可还在场并暗暗看着的普宁长老,他!能眼睁睁看到这样的画面发生在自己面前吗?! “我送你!”普宁长老恶狠狠地说道。 少年没理他,还是看着少女,等她回复。 少女却理所当然地坐下了,慵懒地点头说:“有寺里有名的长老送你,这也太好了吧。” 少年不满地得寸进尺,“那我要主持送我。” 他还没见过普宁寺的主持呢,就连刚刚吃饭的时候也不见踪影,而且,他也没见到那个高深的看门和尚。 他就想见识见识来着。 少女没说话,普宁长老却气得吹胡子瞪眼起来。 “要想我们主持送你,等你到地府了自己问问!” 这不就是说主持已经圆满了吗?可元舒舆还没听说那个寺庙的主持圆满后却没有新的主持的。 那这位主持一定是位德高望重的高人。 不小心冒犯先人,元舒舆惭愧恭谨地朝普宁长老鞠了一躬,低声说道:“是晚辈失礼。” 身后的当真当归也是诧异,但都认真地跟着行礼道歉,“怪我等不仔细,无冒犯之意。” 元府的礼仪教得太好了,饶是普宁长老也一时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普宁长老叹息一声,难得温和地说话,“不怪你们,怪……怪光阴蹉跎人,也没多少人记得了。” 话末,普宁长老甚至笑了,元舒舆这才意识到从头到尾表现得精力充沛的人已经年纪大了。 乔以盼侧头看着也愣了愣,转而低头没说话。 普宁长老却双手背在后面,老神在在地领着元舒舆一行人走了。 几个人一走,偌大的地方就真正地空了下来,四周寂静,乔以盼这才觉得无聊起来,她想,早知道就两个人一起去送元舒舆他们了。 可这种空洞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帮忙清理碗筷的青衣长终就回来了。 青衣还带了一些厨房的零嘴回来,顺手就塞到了另外两人的嘴里。 口里被填满,乔以盼有点刚回归人间的感觉。 青衣又把全部的零嘴塞到了乔以盼的手上,长终理所当然地从乔以盼手中拿了几颗含在嘴里。 这种熟悉的感觉温馨又自然,乔以盼都习以为常了。 “我看着小姐和元小侯爷又像小时一样要好,总觉得开心。”青衣笑着说。 青衣从乔以盼出生就待在府里,也就去边塞的那一年多没能跟着,算是见过元乔两人和平相处的时候了。 长终想了一下,迟疑地说:“元小侯爷与八年前相差得好远。” 她怎么记得元小侯爷以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呢,和活泼开朗的小姐一起玩一天却说不了几句话。现在却幼稚得和小姐一样了,两个人似乎总能聊得来。 青衣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元小侯爷小时候性子可闷了,但小姐就喜欢和他玩!还不是因为元小侯爷从小就长得十分好看!” 乔以盼被提起小时候的事,本来就羞赧,这下更不好意思了,直接就否认,提裙就跑了。 第十八章 貌美少年郎 而另一边已经出了寺庙的一行人也在好奇这件奇怪的事。 当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是失忆,自家主子是怎么做到在知道自己之前与乔家小姐极度不和的情况下还友好合作的。 当归颤颤巍巍,现在两人成了好友,那自己之前没说出的事,现在说了不就找揍呢吗? 元舒舆骑着马慢慢悠悠地走,嘴里叼片叶子,嚣张的气焰大老远都被人看出来了。 少年吊儿郎当的,说:“那还不是因为我们俩各自需要呗。” 当真想着他俩以前的关系,心里还是不安,“那如果乔小姐她欺骗主子呢?” 元舒舆没回答,吐掉口中的草根,动了动腰身,张扬地扬气手中的马鞭。 少年心中张狂,他堂堂临安侯,七尺男儿,在算计上还能输给他人了?! 马如雷霆般飞驰而过,少年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瞥一眼那里就收回了目光,鲜衣怒马,锋芒毕露。 直到一行三人已经看不见踪影,沈瑕才堪堪收回目光。 身后的轿子有了动静,端庄的妇人掀起帘子问:“怀瑾,可是遇到谁了?” 迟疑会,妇人还是温声说道:“怀瑾要不还是回去吧。” 沈瑕驾着马往前,身子却微微偏过劝解妇人,白色的直襟长袍整齐干净,腰间的墨玉莹莹仿佛有水光。 他回头,温温柔柔的语调,从未变过的含着笑意和耐心的眸子,真真实实地告诉世人什么叫做君子。 侯在轿子旁边的同样驾着马的人抿唇,难得沉默。 一直悄悄关心他的沈瑕驾着马慢慢地退到轿子旁边,准确来说,是他的旁边。 那妇人见了,心知肚明,看了一眼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发现了沈瑕,眼里满是惊慌失措地朝她看来,面上全是愧疚。 沈瑕也发现了少年郎的神情,默默离他远了些,但始终在他周围没离太远。 妇人叹息一声,退回轿内,她不禁想起昨天两人来找她时截然不同的表现。 一人难得地强硬,很坚定地告诉她,自己找到了会一辈子都会喜欢的人。 一人神色张皇,跟她道歉,但仍然认认真真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却说离开。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被全天下的女子羡慕恭维,不如意的事情还是繁多。 她只是觉得难过,难过两个男子之间的喜欢会被极力反对,这样的不同寻常,世间要极力阻碍,她的皇儿可怎么办啊。 路途终究有限,一行人一会就到了。 沈瑕站在写了普宁寺的门牌下,微挽着衣袖抬手敲门。 皇后一身素衣站在他的身后,恳切地看着大门。 沈瑕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听到声响后退到离皇后后一步的位置。 老和尚开了门,笑着行了一礼,朝妇人道:“恭迎皇后娘娘,” 又偏去朝沈瑕行了一礼,道:“恭迎太子殿下。” 沈瑕微微点头,没多言语。 皇后却是等不急了,焦急地询问,“我今日可能见见握瑜?” 老和尚已经习以为常了,笑意不变地将皇后请进门,回答:“小公主一切安康,有皇后娘娘前来自是最好。” 皇后刚进了门就忍不住抹泪,沈瑕知道母后的急切,也知道母后想要先与皇姐哭诉一番。 沈瑕躬身温声道:“皇儿先行告退,母后先与皇姐好好说说话。” 皇后热泪盈眶,颤抖地点头。 体贴入微的太子看了默不作声的少年一眼,温声叫他:“韦清,我们该走了。” 皇后如梦初醒,安抚地拍了拍少年的手,又殷切地看着他。 韦清抿唇,站到了太子身边。 两人身仗相差不多,沈瑕低头刚刚好可以吻到少年的额间,可他现在已经不敢这么做了。 两人目送皇后带人离开。 沈瑕伸手拉住了身边的少年,力道柔和,仿佛轻轻一挣就可以了。 高大的太子低头笑着同他问:“韦清,这里有一处景,极为清净。你去不去?” 韦清无奈地握住沈瑕的手,“去看看吧,你反正最知道我喜欢什么了。” 沈瑕笑着,眼底的忐忑不安放下,浮上来浅浅的欣喜。 两人并肩同行,有说有笑,不曾避讳他人。 第十九章 见嫂嫂 乔以盼吃得太满,被青衣催着散步。 青衣和长终去准备其他东西去了。 于是,少女落了清闲,就往习惯的地方走去,她细细一算,一来一回后恰恰好微宁长老也结束了午休,她也好找人解惑。 至于普宁长老,他多大的能耐她还能不知道了去? 乔以盼慢悠悠走过长廊,到了亭前却脚步一顿。 亭子里的两人也都看了过来,两双眼都盯着她。 乔以盼面上镇定自若地后退一步,双手放在腰间随意地行了一礼。 “拜见太子殿下。” 随后,迟疑地朝那唇红齿白的少年也行了一礼,眼里带着询问似的断断续续地唤到,“拜见,未来太子妃。” 那少年涨红了脸,但乔以盼甚至还从太子眼里看到了几丝赞许。 乔以盼心下无奈,沈瑕你带人逛普宁寺就好好带,怎么还带人到了她寻常密谋的地方。 那少年也许不知道沈瑕的意思,她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许多天前,沈瑕的信中就屡屡提到一位少年,渐渐的,乔以盼眼睁睁地看着信里的欣赏变成了爱意。 乔以盼还没见过这少年,于是玩心大起地在信里写到:你要真喜欢那少年,就带人到我面前来,我喊他太子妃。 谁知,刚过了去年的秋天,沈瑕这厮就大言不惭地放话说,要她多练习练习怎么喊太子妃。 她还在和皎皎等沈瑕被拒绝后大哭的消息呢,结果呢,她竟然在今年春天喊了人。 失策,属实失策。 乔以盼仔细瞧上一眼这未来太子妃,谁不知道,当朝太子宅心仁厚又犟得像是个牛一样,这还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人呢。 少年皮肤白嫩,又染上绯红,整个人就好似天边的火烧云一样好看,红唇比她一个女子的还要娇嫩,木簪束发,简单又利落侠气。 实在好看。 “是乔姑娘吗?” 少年声音朗朗,清澈干净。 乔以盼一刹那仿佛身陷山林水涧,少年清澈的声音萦绕耳边久久不散。 “你就是,韦清。” 乔以盼上前一步,离少年郎进了几步,眼睛亮亮的,“好特别的名字,有什么来源吗?” 沈瑕一手护住少年,一手想把乔以盼隔得远些。 这憨货,看谁好看不都说谁名字特别。 少年低头一笑,似乎不大好意思。 “是有些特别了,是我父亲取的名字,希望我做事磊落坦荡,清清白白。所以我就叫韦清了。” “哇,”乔以盼高兴地又靠近了一步,“特别好的名字呢。” 沈瑕挡不住她了,无奈地想拉着自己的少年后退一步。 谁知,少年不仅没退,还上前了一步。 沈瑕:!!!你们要干吗?是看不见孤吗?! 乔以盼看着更进一步的少年郎,心里砰砰直跳,仿佛有一百只羊在奔腾跳跃,甚至觉得心房都要炸裂开来。 “你,”乔以盼红着脸试图说话。 少年郎弯弯眼,冲她一笑,眼里都仿佛在说:你要说什么呢?我听着呢。 吧嗒一声,乔以盼只觉心跳一停,随即更快地跳动起来。 “乔郡主,母后叫我们了。” 沈瑕似乎不经意间打断了两人说话,面上仍然是一派君子做派,手上却及其自然地抬手挽着衣袖为韦清收起一缕青丝,动作亲昵地仿佛经常这样做。 乔以盼心里好笑,觉得沈瑕这一副醋样真是百年难见。 “乔姑娘,那我们就先行了。” 韦清和煦地笑着,同她告别,手里当着她的面就牵起了沈瑕的手,甚至还不大熟练地将手抬高了。 乔以盼看着两人交织的双手,面上不自觉地扬起笑来,心里也放下心来。 沈瑕喜欢男子,那男子也真心喜欢他。再好不过。 “我们走了。” 沈瑕不在意地告别,手中珍重地护着那人的手。 “可快点带我嫂嫂走吧,站嫂嫂身边,我都不美了。” 乔以盼装作不在意地说。 那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了。 人一走,乔以盼就不由琢磨起来,她到底比沈瑕差在哪里? 乔以盼现在都还记得沈瑕一本正经将爱慕他的人说得羞愧难当的事情。 乔以盼在这边纠结,另外两人却是气定神闲,脚步都慢了下来。 韦清仰头欣赏正盛开的花朵,似乎兴致不错。 他笑道:“那乔姑娘似乎是想试探我。”说完,他又觉得好笑。 沈瑕也抬头看花,道:“结果反被你迷了心智。” 韦清一笑,“你这么一说,好像我是个妖精。” 沈瑕也笑,温柔又难得地说了情话,“我的妖精。” 韦清不自觉露出笑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你刚刚是不是醋了?”韦清问他,抬手摘了一瓣花贴好玩地贴在沈瑕的额头。 沈瑕微微低头,向来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人迟疑了一下。 然后说:“我不大想你和别人聊那么开心,可我希望你能开心。” 第二十章 世上有神仙吗? 亭中,乔以盼左思右想一番,还是找不到自己一个人的原因,下定结论:一定是那个人来得太慢了。 耽搁完了一些时辰,乔以盼才前去找青衣和长终。 太子都来了,皇后娘娘必然也来了,自己找微宁长老解惑的事情自然要再往后推推。 她熟悉地穿梭在后院复杂的道道走廊里,提着裙边走得极快,步子却不见慌乱。 很快,乔以盼又拐过一道假山,穷途末路间忽地峰回路转,一座高塔呈现在面前,可刚刚明明到了假山前她也没见到一点塔的面貌,每次到这时,她都要感叹微宁长老的奇妙之处。 青衣和长终已经到了塔下,微宁长老也侯在一旁,三人静悄悄。 乔以盼走到微宁长老身边,低声问道:“长老怎么不侯在皇后娘娘身边?” 微宁长老摇摇头道:“小公主马上就要去投胎了,皇后娘娘的执念也化解了,更何况,太子殿下也在里面呢,我已不需守在身旁。” 微宁长老又一个神奇之处就在于他可以通亡灵,让活人与死人的魂魄相见,安抚人心。 乔以盼虽然没试过,但她仍记得偶然撞见的一幕。 那时沈瑕不过四五岁的儿童,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塔前,仰着头像在看天又像在看塔。 她彼时迷路,想上前问路。 塔里忽地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声啼血。她已经被吓得哭泣,儿童却已经懂事地将她带出拉到大殿。 一路上细致温和地安抚她,又叮嘱她要去找微宁长老说说话。 他说完,又往回走,去陪他的母妃。 乔以盼当时不懂,只是在想,她一定要和他交朋友,以后被吓到了就去找他玩。 可现在,她迷茫地望着塔,问:“长老真的有可以通亡灵的法子吗?” 微宁长老看着塔,笑道:“这世上的一切东西都各有各法,佛法无形,自在人心。” 顿了顿,微宁长老又道:“施主觉得,这世上有神仙吗?” 和尚自问自答,畅快笑道:“贫僧认为有啊。” 乔以盼没在说话,默默地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微宁听到身旁的人轻声说:“我认为没有。” 没等多久,温润如玉的少年就扶着眼睛都哭肿了的妇人下楼来。 青衣长终站在乔以盼身后,两边人互相看上一眼后点头示意,都没有言语。 塔里的每一楼都是一样的,一间间相隔的隔间,扶手窗沿都刻满经文。 乔以盼带人上楼,木楼梯发出吱呀声,在安静的塔里游荡,显得格外恐怖。来的人却是不怕的,甚至巴不得自己朝思夜想的人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 到了第三层,乔以盼寻到房间推门而入。 塔里重新安静下来。 金日渐沉,一眨眼间,星星点亮凡间灯火,于是人间烟火四溢,欢颜笑语。 乔以盼面色平淡地推开塔门,微宁长老仍然守在塔前,只不过手里多了一个食盒。 少女因为夜里寒冷披上了黑色的披风,披风很长,已经拖到了地上,把少女整个人遮住。 少女眼里满是疲倦,长终上前将食盒拿在手中。 微宁长老低头转着手中的佛珠,道:“我佛慈悲。” 少女安静道谢,带着人离去。 明明过了宵禁,少女却脚步未停,直直地上了马车,青衣跟着,掀开帘子的那一刻惊讶地瞪圆了眼。 妇人打扮的人面前摆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熟悉的面庞隐隐透露出与寻常不对劲的感觉来,她恭谨地向少女行礼,又转头冲她一笑。 “雪衣!”青衣错愕,雪衣笑而不语,只是捯饬着手里的东西,青衣转而无措地看向少女,少女却已经闭上眼休息了。 长终武艺高超,在外驾马保障众人安全,雪衣闭口不言,青衣找不到人解决自己的疑惑,心里暗暗着急。 为什么小姐过了宵禁不住在普宁寺反而执意要回去呢?雪衣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这时雪衣冲她扬手示意她过来,青衣马上顺从地挪过去,还没开口,脸上就被糊了一层东西,软软的,像是泥巴。 雪衣示意她不要说话,青衣也就乖乖地不动。 一会儿,雪衣捯饬好了,示意她照一下镜子。 青衣疑惑地拿过镜子,直接被吓得撒了手。 呜呜呜呜,她被雪衣变丑了。 青衣一想到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三角眼,高颧骨,看上去就刻薄的人,直接急得要哭了。 “嘘,别哭了,妆都要花了。” 雪衣小声地说,手里动作也不停地在自己脸上作妖。 明明是差不多的步骤,青衣眼睁睁看着雪衣插上多个金钗,变成了一个艳丽的有钱的妇人。 青衣心里更加委屈巴巴的,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小姐明显是在带她们做正经事情。 青衣一直模糊地知道自家小姐的谋划,可当事情真正开始了,她又反而看不清楚了。 她只觉得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都别有用处,但同时每一件事情细想后都暗藏杀机,让人心惊。 青衣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害怕,就算不能为小姐助力那至少不能添麻烦。 马车跑得很快,行驶不过三柱香,青衣就隐隐约约从窗帘的间隙里看到了城门。 第二十一章 宵禁过城门 少女闭目养神,口中有条不稳地安排道:“等到了离城门半里处,长终就带着我暗地里飞过城门。雪衣呆在马车里,到时候看准时机,青衣去贿赂城门吏让你们过去。” “听明白了吗?”少女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平淡地睁开眼,在马车里稳稳地走到门前。 等到众人应下。 已经裹好自己的少女唤了声长终,青衣立马出去控制住马车。 悄无声息的,车里就少了两个人,而马车一下未停。 雪衣在马车里感受到空荡的马车和刚才一样速度行驶,暗暗感叹于青衣的适应能力,苦笑一下。 刚刚还一脸无措又惊讶呢,一转眼就可以配合得好好的。 雪衣都不知道自己在小姐那里还有多大的价值了。 马车悠悠行驶到城门停下。 旁边小门值班的一个城门吏立马上前呵斥道:“你们是谁家的,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宵禁了吗!” 青衣心里早有准备,下马车笑盈盈地给两个城门吏行了一礼。 “两位大哥,我家夫人是知道道理的,自然知道过了宵禁就不能开城门,哪里会为难两位大哥啊。” 来之前,青衣就知道了自己要扮演的身份,她是一个小丫鬟,叫秋月,雪衣是一个妇人,两人要做的是一起试探城门吏在宵禁后到底会不会放人,并且给两个城门吏留下深刻印象。 所以她此时上前不着痕迹地给上前呵斥的城门吏塞了一锭足足的银子,又笑道:“但人算不如天算,这还不是事出有因吗?” 前来的城门吏颠了颠手中的银子,心下一喜,面上却是不变。 这看上去刻薄的三角眼丫头竟然这么大方! 城门吏不能赚到什么钱,卖消息赚钱的都是城门校尉,除了平时这样的场面,那钱财可真是少得可怜。 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了,对方还只是一个娇贵的太太和她的一个小丫鬟,这不就是送上来的一笔好财吗?! 那个城门吏收了钱,语气柔和不少,但仍然是嚣张气焰十足。 “出了什么事啊?” 那城门吏说着,眼睛还贪婪地盯着青衣腰间系着的锦囊。 青衣心下厌恶这人的贪得无厌,面上却笑着。 “路上遇到了十几个不长眼的,收拾了一顿。” 这话显得威胁十足,那城门吏面上一顿,但手里沉甸甸的银子让他舍不得放弃这一个好机会。 城门吏手背过去暗暗招呼另一个城门吏过来。 两个城门吏向来分批合作,两个人一起显然只是为了多要点。 那个城门吏暗暗想,这三角眼出手大方,再来上一个也应该不会生气吧?没这么小气吧。 青衣看了一眼,垂下眼,仿佛受了寒,低头咳嗽几声。 “秋月,你怎么还没好?” 马车里面的那个妇人好像等不急了似的伸出了头。 妇人声音偏尖,仅探出的一个脑袋都戴了多个珠钗,珠光宝气,那扒在门上的一只手都戴了好几个金镯子。 大晚上的,这妇人一出现,周围都亮了一些似的。 先来的和后来的城门吏都不由自主都把眼睛粘在了妇人的头上和手上。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青衣面上全是惊讶,着急地想去把门帘拉上。 扮成妇人的雪衣却不屑地哼上一声,眼里全是瞧不起的看着两个城门吏。 “区区两个城门吏都搞定不了。” 两个城门吏还来不及羞恼。 就见妇人毫不在意地褪下两只金钗和一只金镯子就扔在了地上。 雪衣扮的妇人嚣张跋扈,明显一副我身后有人罩着的样子。 “开不了城门,旁边的小门不还是开着的?我过去一下怎么了,还不快滚开!” 说完,她又嫌弃地“嗤”了一声,说道:“真碍眼。” 雪衣放下门帘,没再说话,马车里却叮叮咚咚的发出声响,仿佛在诉说主人的不满。 青衣顾及不上,睁大了眼看着金子,一双杏眼都差点暴露出来,好在两个城门吏也都睁大了眼看着扔地上的金子,谁也没心思看她。 青衣看着份量很足的金子,心都隐隐作痛。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捡,两个城门吏已经眼疾手快地捡起来收好了! 青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收了大好处,两个城门吏都激动得腆着脸,笑得谄媚连连点头哈腰。一路上毕恭毕敬地送两人从一旁的小门进去。 青衣的面无表情都没让两个城门吏有丝毫不满。 目送马车渐渐走远,两个城门吏都激动得要叫出来。 金子,大大的金子呢! 一个城门吏咬了口金钗,喜得哎呀几声。 “大哥,你看清了那妇人和那丫鬟的脸不?” 一个城门吏手里摸着金镯子喜滋滋地问。 “看清了看清了,你呢?” 那城门吏也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下次要再看到人,一定还得让那夫人不耐烦地出来一遭! 两人往回走,一路上还在说今天的天降巨富。 “那妇人大气啊,不过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妾室而已。” “总比那看上去就刻薄的丫鬟好,就给一锭银子就想打发我,才抵我两个月俸禄。” 两人一人一句,又嘻嘻哈哈起来。 第二十二章 夜回乔府 被两个城门吏讨论的两人此时都呆在了马车里,驾车的换了一人,马车里又多了一人。 雪衣卸下一身沉重的金子,去掉妇人的发型,正要卸下厚重的妆容,却被对面幽怨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这眼神阴阴的,莫不是嫉妒我的好样貌?” 雪衣如往常一样开了腔,上手给青衣也卸妆,想着可能是妆容太厚了,才让一向天天笑呵呵的青衣变了脸色。 “你花太多钱了。” 青衣语气虚弱,好像受了极大的伤一般。 雪衣手上一顿,诡异地看着她。 “小姐又不缺钱。” “缺。”青衣语气虚弱,但满是坚定地说。 乔以盼:…… 乔以盼看不下去了,将那一堆金光闪闪的东西包好给扔了出去。 青衣呼吸一停,身子不由自主地扑上去,帘子都被扑开了。 幸亏雪衣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不然一定会摔在地上。 马车外,长终动作潇洒地接住包金子的包裹,青衣长舒了一口气。 “那都是安庆侯府的,我只是拿来借用一下而已。” 乔以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自家原本还算大气的小丫鬟变成了这样,无可奈何地解释了一下。 青衣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下一瞬,猛得转头看向乔以盼。 拉着她的雪衣被狠狠地吓了一跳,手都颤抖了起来。 “你是不是要问我借的要怎么还?” 乔以盼迟疑的猜测地问道。 她是打算要算计人的,那些金子可能还得……不大好看。 青衣摇摇头,说:“那些首饰我没有记录在本子上,不算我们院的开销,我不管的。” 乔以盼舒了一口气。 “我是想问,为什么还要花院里的银子!” 青衣眼里含着幽怨。 早知道雪衣会花别人的金子,她花自己院的银子做什么?! 乔以盼越发觉得好笑,没多说,只是道:“不给他们点银子,他们早就把金首饰卖了。” 青衣半懂不懂,只是知道自己花的银子也算有用处,心里的不甘心散了大半。 马车悠悠得行驶道乔府的后门。 这是一个小巷子,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后门那里也安排好了。 停了马车,长终面色臭臭地拿着那包金子。 青衣雪衣可以回去睡觉了,她还要送东西回去。 她是睡得晚,可又不是喜欢大晚上的到处跑别人府中去!还要东躲西藏不能被发现。 乔以盼看得一笑,这两丫头现在一个抠门一个懒散,以后短时间里不知道会不会郁结于心。 “你快去快回,等赵一钱二他们赶回来你就不用这么忙了。” 乔以盼挥了挥手,让长终离开。 自己则领着两个人往院子里走。 轻轻地推开门,乔府的灯光已经熄灭了,夜里巡逻人的路线乔以盼前几天已经站在楼上弄明白了。 此时,他们只需要静悄悄地回房间,明天让人去城门吏那里登记个大早上回来的假账,再装作一大早回来的样子就好了。 乔以盼一行人小心地关上门。 夜已黑,浓郁稠密的黑夜总让人想到诡异的传说。 乔以盼捏着裙摆,稳稳地向前走去。 “小姐。” 左边的一片漆黑里猝不及防地传来幽怨的叫声,黑夜为它染上凄厉的感觉。 乔以盼脚步踉跄,带着人往后不由一退。 左边那人似乎在点灯,乔以盼直起身子向他看去的时候,刚点亮的灯笼被忽得举起,恰好照亮他那张幽怨的脸庞。 乔以盼心脏一停。 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被吓得腿软,又是乔以盼的一退,两人直接摔在了地上,害怕地看着眼前暗色的花纹。 而乔以盼身后没了熟悉的人,阴风阵阵侵袭。 乔以盼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下心情。 那人却幽幽地侧身,盯着地上的两人,布满皱纹的脸面无表情。 “活该!” 那人突然说话。 乔以盼刚刚平复下的心突然一个停顿,接着极快地跳动起来。 来不及反应,身后的两个小丫鬟连滚带爬地起来抓起人就拉着跑。 夜里的冷风吹醒了头脑,乔以盼才缓过神来,往后拉她们。 “别跑了,那是王管家。” 跑得面红耳赤的青衣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 王管家的冤魂?既然是熟人,那她也许不怕? 一旁的雪衣也回过神来,慢慢停下了步子。 身后猛的传来声响,似乎是知道把她们吓到了,灯笼已经被熄灭了。 可出了后门,月光也就照在了人的身上。 身后的人在月光苍白的照耀下艰难地笑了一下,已经年老的皮肤无力地下垂,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像披了一层皮在身上的鬼怪。 故事里这样的鬼怪总是不讲鬼德的,他们只要觉得你认出了他,就会用惨白的嘴唇把你活生生吃掉,直到嘴唇变成殷红的颜色,他们会心满意足地打一个大大的饱嗝。 黑夜里,乔以盼冷着被吓白的脸尽量稳住身形,可身后两个小丫鬟拉着她的衣服不停地颤抖,她只能祈祷眼前像鬼一样的王管家不要再做出什么来,不然…… “你们要跑到哪里去啊。” 他惨白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刻意放柔的声音狠狠地捏住了三个人的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三章 被骂 乔府的安静的夜晚被女儿家的高声吵起。 本该寂静的夜晚里,后门不远处却聚起了明亮的火光。 王管家平日里严肃的面庞中隐隐带了些生不如死的意味。 府中的壮丁举着火把,想笑又不敢笑。 被吵起来的女郎也没了不快的心思,只是都默默地将青衣和雪衣围成了一个圈,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们,轻轻拍着她们的背安抚她们。 青衣低头惨白着脸,手里害怕地捏着雪衣的黑色披风,披风都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雪衣看上去更加凄凉,散乱的头发披在紧紧裹着的披风上,脖子那里几乎围了一圈,颤颤巍巍地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脸色白得几乎透明,整个人打眼一看除了黑就是白。 “事情就是这样。” 乔以盼站在老将军的面前,低着头乖巧地说完。 老将军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挥挥手要大家解散,除了叮嘱大家不要向外说乔以盼一行人是翻墙回来的外,乔老将军还格外叮嘱大家道:“大家回去后可不要悄悄讨论管家啊。” 大家友善地笑了笑,顺从地点点头,可王管家面无表情地想大家以后有的聊了。 乔以盼被乔老将军带走,其他人也回了屋里。 夜晚重新安静下来,乔府里的属于乔大将军的书房仍然亮着灯。 油灯劈哩叭啦地作响,昏暗的书房里两人的身影在窗户上投出忽高忽低的影子。 祖孙两沉默许久,乔以盼低着头率先出了声。 “爷爷,我错了。” 乔大将军沉默地拨弄着油灯芯。 乔大霸王咬咬牙继续认错。 “我不应该不顾及全府人的安全,就去挑衅他人。” 乔以盼一直不理解爷爷多年来为什么不准自己计划报仇,可当全府人因为一声喊叫而披上衣服快速地到地方关怀她们的时候,她恍惚地明白,对方是会伤害她身边的人的。 不管是警告她,还是陷害她。 在她身边就会有危险,她不可能保护得了这么多人,她将又一次理解死亡的意义。 乔大将军觑了乔以盼一眼,沉吟后开口说到:“这是第一错,你被仇恨蒙了双眼,已经看不到周围那些你已经习惯的人了。” 乔以盼惭愧地低下了头。 “可是,我已经安排好了。” 乔大将军接着说:“那你知道他们的家人去哪了吗?” 乔大将军面上看不出表情,似乎只是询问一下。 可乔以盼知道,所以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们家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府里用这些人,是因为难过他们家中没了壮丁,当心他们的温饱,敬佩他们英勇的丈夫、儿子、父亲或是哥哥。 乔府的人都是英勇的将士在世间的唯一牵挂,可她却拿他们的性命在冒险! 乔以盼呼吸一窒,心里涌上各样的滋味。 乔大将军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没有留情的打算。 “你知道你要是被发现了,第一个死的人会是谁吗?” 乔大将军手指一指着刚刚进来的人,“是王管家!” 乔以盼呼吸一窒。 “因为只要他一死,府中就会乱成一团。没人打理后宅,你觉得你还能去完成你那什么耍着小聪明的计划吗!还是你觉得你身边有人已经可以管理一个府了!” 乔大将军气愤地拍着桌子,厉声训斥。 悄悄从小门进来在一旁听着的王管家默不作声,安静地点燃了安神香。 厚重的压迫感和后知后觉的庆幸交织在一起,现在的情绪就像编制了一张网,密密麻麻地将乔以盼压在地上,直不起人来。 “第二错,你不该不经计划就肆意行动!” 乔大将军手指指着她那一身白衣,眼里全是不满。 “你不要告诉我你原本的主意就是穿一身显眼的白衣,在黑夜里从那些守城门守了一辈子的人的眼睛底下过去。” 乔大将军说话已经歇了声,没有了歇斯底里,事实单纯的叙述让人心中的情绪更加浓郁。 乔大将军的眼里全是失望,他叹息地摇摇头,在这个打战打了大半辈子的人看来,乔以盼的每一个行动都是能让他一击必中的严重错误。 “你突然的计划里难道已经将安庆侯府那里安排好了?没错了?” 乔大将军苍老的眼就像能看透人心,句句话插在人心里。 乔以盼张张嘴,她想说她将刘姨娘那里安排好了,可是不是真的没错了…… 她不知道。 乔大将军此时压根没有把眼前莽撞的年轻人当做了自己的宝贝孙女,他将她当成了将士,他对在她书房里堆满的兵书充满了遗憾。 “第三错,用人不当,训人不佳!雪衣的易容术确实不错,可刚刚她一个小姑娘,尖声叫喊,这要是在别的地方……但凡别人敏锐点……” 尽管语意未落,可乔以盼已经知道了后果,她将直接暴露,以后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视,寸步难行。 乔大将军没再说话,气竭地挥挥手让人走开。 可在沉默之中,乔以盼没有走,她心里明白为什么会说她训人不佳,因为她已经呵止了她们不要害怕,但雪衣仍然尖叫出声。 一个合格的手下是不会犯这个错误的。 她训人不佳。 乔大将军发了一顿火,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没有再多言语,只是说:“你自己想明白就好。” 乔以盼恭敬地向两位老人鞠躬,满腹心事地走到门前。 “以盼,”乔大将军气息弱弱地叫住了她。 “我已经老了,乔府以后是你的,但不只有你了。” “我知道了,爷爷。” 乔以盼关上门,乔府的责任压在她身上,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看着乔以盼沉默地独自一人走进黑暗中,王管家站在门前隐隐心痛。 他叹息一声,“将军,小姐又不是上战场,你太严了。”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第二十四章 鬼吓乔以盼? 乔以盼一个人走在路上,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她好像不止行走在黑暗,可她还在走,一步一步地向前,任冷风凌凌地吹着。 院落是打着光的,昏黄的灯光比书房里的要亮。 这是乔府最好的灯烛,或者说乔府里最好的东西都在她的院里。 乔以盼恍惚地想着,脚步踉跄了一下,昏昏沉沉地摔在了地上。 “小姐!” 远远的,两个灯笼叫喊着朝她跑来。 乔以盼睁着眼想要看清,可她忽得眼前一黑。 “小姐!” 乔以盼院里的人再次被叫醒,半梦半醒的人们彻底清醒,着急地寻来府医。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乔府彻底乱成了一团。 饶是元舒舆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惊讶。 “你是说,乔以盼被鬼吓得生病了?” 元舒舆只觉匪夷所思,两人的计划才刚刚达成,乔以盼就病倒了,这不说两人气场不和他都不信。 “是的主子,大早上的全京城都传遍了!大街小巷,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当归放下手中的早餐,为未来女主子而忧心忡忡,想着要是主子能去看看就好了。 元舒舆一眼就看出当归的想法,为此,少年难为地都怏怏地垂下了眼帘。 “当归,你昨日里说的都是真的?” 昨日一回府,当归就暗搓搓地关上书房的门,转眼就了告诉他一个大秘密。说他暗恋乔以盼许久,从年少无知到少年轻狂。 好笑,他和乔以盼不是冤家吗? 谁家少年郎喜欢人是这样做的? 不要说元舒舆觉得不可置信,就是听过的当真也是怀疑满满。 他为此更是大放厥词,说当归要是没说谎,他就男扮女装装一年。 虽说元舒舆是万万不敢相信,可真要到乔以盼面前去见她,他又是踌躇的。 只能期待当归是说谎的了,他好歹问心无愧才敢上门拜访。 “我当然说的是真的了!主子你还说当真就是个木头脑袋,所以你从来不和他讲。” 说了真话反而没有人信,当归也是十分委屈巴巴的了。 元舒舆没了言语,好一会,他敲着沉木桌子,终究放过了这个问题。 “刘姨娘那里是怎么回事?” “说是昨天掉了几件喜欢的首饰。” 当真回答,觉得匪夷所思。 侯府家大业大,刘姨娘又受宠,平时的首饰数不尽,这样竟然还能发现掉了首饰,还闹到全府都知道了。 “她怕是发现了,这么快显然早就有预谋。” 元舒舆不以为然,甚至因为敌人还有反击的余地而高兴。 反击得越厉害,暴露出来的就越多,等人走了,那些东西归谁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去告诉城门那里我们的人,要他们最近好好表现。” 元舒舆脑里想着着乔以盼的话,懒懒地想,送上门的顺风车谁能拒绝呢? 元府的谋划在一步步进行,乔府的人也没有闲着。 少女披了一件披风,因为染病的缘故,少女面色苍白,眉间似乎总带着愁苦,一袭娇弱白衣好像要乘风而去一般。 周围的丫鬟都恭敬地低着头,没有人敢上前劝阻。 少女坐在梳妆台前挑选着首饰,最后选了一个白玉簪子。 “元府的那个刘姨娘丢个小东西都要大呼小叫,真是没有规矩。”乔以盼顺手将簪子拿给青衣,面上单纯无辜,口中却是说道:“那就让人教教她规矩。” 她让长终特意选的不常用的首饰,可对方还是一大早就发现了,证明对方心中早有准备。 可这位刘姨娘虚张声势妄图以元府威慑她,那她就告诉她一个道理,没有人会因为小小的表面威慑而放弃一只肥羊。 “出府。” 乔以盼提起裙摆不着痕迹地睨了一眼刚进门的雪衣,脚步不停地出门。 今早雪衣就被带到了乔以盼的房间里,让她升了一等丫鬟并以后和长终他们一样在房里伺候。可一转眼,雪衣被罚跪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 现在主子要出门,可雪衣才刚刚结束惩罚,步子踉跄,站着都是问题。 院里的人都在猜她到底会不会跟上主子。 跟着还是不跟着? 她要选哪一个? 雪衣却没有犹豫,面上的笑容甚至不自觉地扩大,扬着头强撑着身子跟在了最后出门的青衣的身后。 怎么会有人会蠢到把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放走。 她雪衣从来不是碌碌无为之辈,她野心勃勃极了。 走在前面的乔以盼轻轻垂下眼,道:“让赵一他们早点赶回来。” 长终面无表情地应下。 雪衣眼里一亮,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但同样不稳,时不时偏向一边,看上去十分滑稽。 乔以盼觑了她一眼,“雪衣,那件披风你想好怎么解释了?” 昨天情急之下,乔以盼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黑披风披在了雪衣身上以挡住雪衣的妇人打扮。 那件披风虽然并不显贵,但平白冒出还是会引人怀疑,偏偏乔以盼特地要的布料便宜的披风,说是小姐的也不现实。 但这都是雪衣要解决的问题,乔以盼现在说出来不过是提醒她。 “都解决了,说是小姐昨天心疼我冷,路上买的。” 雪衣笑盈盈地仿若春水,光看上去就知道她开心极了。 乔以盼无奈地笑一声,知道她确实高兴,并未多说。 第二十五章 喜获芳心 上京繁华,绿柳朱轮随处可见,车满街道,人群熙攘,见到其他异国面庞也是常事。 都说上京西贵东富,南贫北贱。 可到底是上京,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西南边一处酒楼的二楼,某个房间敞开了窗户,有人百无聊赖地撑着腮看着下面的热闹。 不一会,楼上的少女眼前一亮。 楼下街道有一个容貌深邃的少女慌慌张张地在人群中穿梭,她身上的银饰哗哗作响,反应了少女的紧张,后面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恶狠狠地盯着她,对她穷追不舍。 这画面一看,谁好谁坏,上京的百姓心里自己都有了想法。 上京人不说其他,热心确实是一等一的,人群开始向大汉那里聚集。 那姑娘走在前面畅通无阻,那几个大汉被围成一圈,几个高大的人拦住好生劝导。 那几个大汉手脚慌乱地一把挥开那几个人,着急大喊。 “前面的那个姑娘是个贼,你们可不要放跑了!” “你们不要再拦我了!那人是个贼!” 后面的大汉们在后面喊着,说着还有些委屈,众人被他们的话吸引了注意,定睛向他们看去。 终于有人认出来人。 “这不是春满园的伙计吗?” 这么一说,更多人认出了人来。 有机灵的伸手将那姑娘拦住了。 那姑娘还想跑,被人伸脚绊倒,倒在地上也是窘迫又不服气,涨红了脸也梗着脖子大声说话。 “他们几个臭包子就收了我全部的钱,我都抵了我的铃铛给他们了,他们还不识好歹,我还想以后赎回来呢。” 人群中的吵闹瞬间更沸腾了,莫要说这春满园是富家子弟们喝酒买醉的地方,本来就贵得让老百姓进都进不去。 最出名的就是他们家的包子了,馅竟然是鲍鱼乌鸡的,那价格一个够普通百姓吃一年的。 “姑娘啊,这事确实是你的不对。” 人群中有个大婶开口了,春满园的门口都是金碧堂皇的,这姑娘没多少钱咋还进去了呢。 “大娘,你也不能就怪人小姑娘啊,这春满园外地的又没来过,怎么知道价啊。” 也有人看着小姑娘可怜,心里同情,觉得是春满园的错,大声说了起来。 春满园的伙计赶忙伸冤地大喊道:“我春满园又不差这小姑娘的包子钱,她点之前就告诉她了,我们春满园是这京城里最贵的店。” 伙计这么一说,再看小姑娘也没反驳,几个大爷大妈又嘀嘀咕咕起来。 燕九不安地扭动起来,她也不知道上京最贵的酒楼里随便一个包子都那么贵。 终究是一个还小的姑娘,难堪之下急得冒出了眼泪。 乔以盼还是大病未愈,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示意长终下去把这姑娘救上来。 “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楼下忽得传来熟悉的叫声,乔以盼抬手拦下人,心中隐隐有不妙的感觉,遮好面纱往下一看。 喊的是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可大家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就向他旁边那人看去。 少年今日穿了玄色直缀,腰间别了块湖色的玉玦,修长的手间半搭着一把玉扇,眉眼懒散不看人,矜贵自成。 人群自发的为他开了一条路,所以他稳稳地走到了少女面前。 “怎么了?” 元舒舆没多大兴致地问。 地上的少女眼睛亮亮的,羞红着脸把事情说了。 少年连出门都纯属是为了母亲指名要的糕点,遇到了事也就管管,权当为乔以盼减轻负担。 于是乔以盼就眼睁睁看着元舒舆大手一挥把钱付了,而她冒着病出门也要逮到的姑娘眼泪汪汪地看着元舒舆连声道谢,甚至到了免费打工的地步。 楼上的乔以盼极度嫉妒,楼下元舒舆烦躁异常。 元舒舆当真觉得晦气,他又一次怀疑满满地想,自己和乔以盼究竟犯了那个忌讳。 “求求公子收留我吧,我已经没钱了,想报答公子的恩德,也只有在公子家做工偿还了。” 倒在地上的少女楚楚可怜,无赖地坐在地上,双手往少年那里伸,试图抱住元舒舆的小腿。 少女苗疆打扮,容貌娇俏出色,就算是这样的动作都透着娇憨可爱,旁人看了也没觉得厌烦。 可在元舒舆眼里不是这样,眼前的人眼里满是对他的势在必得,那种侵略的眼神就算用令人作呕的单纯也掩盖不了,手上全是不知道混着什么的污秽,就想往他身上靠。 元舒舆冷了脸,张开玉扇强硬地将在地上的人伸来的手上打开。 “啪”的一下,少女娇嫩的皮肤红了一大块。 少年不仅手上没留情,嘴上也是极尽讽刺。 “我府里又不收没有用的人,就你还枉想着进我侯府打杂。” 少年又嗤笑一声,弯眼笑着看她,“癞蛤蟆。” 第二十六章 侯爷和郡主的神仙爱情 场面寂静,眼见地上的少女就要知难而退。 乔以盼气极败坏,拉开窗户,冲楼下喊人。 “元舒舆,你在做什么!” 少女容貌娇美,也许是气的,也许是羞的,红霞飞满面庞。 隐隐质问的语气不知为何含了些娇弱的感觉。 元舒舆向后退了一步,不适应地点了点鼻尖,难得的有些别扭地开口:“我只是出来买些糕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两种态度,燕九都呆怔了。 楼下上京的百姓却是直接眼里一亮,过年似的高高兴兴地看着这两人。 饶是大家面上不承认,可心里到底还是觉得整个上京最好看的就是乔家小姐和元小侯爷了。 可惜了,一个上京纨绔,一个上京霸王。 现在有了两人的话本子,京中百姓都暗暗将两人配对。 一配才发现,这偌大的京中,还得是这两人配在一起才没让人觉得对不起另外一个被配对的。 似乎纨绔配纨绔,才是最合适的了。 两人容貌出色好看,好不容易一起出现,又是这般那般的样子和语气,百姓们都在悄悄观察。 春满园的伙计钱也不数了,满眼八卦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你还不赶快把那姑娘给我带上来!” 乔以盼还生着病,正在气头上,眼里隐隐有了水光,看上去娇气极了。 “你别生气啊!”元舒舆眼见人都哭了,惊讶地瞪大了鹿眼,“我这就上来。” 他似乎忘了乔以盼还要他将那姑娘带上来,直接抬步就往楼上走。 乔以盼见状更气了,他上不上来没关系,倒是把那姑娘带上来啊! “长终,把那姑娘带上来。” 乔以盼生着病,脾气比平时坏了不少,直接就让长终下去抓人。 “乔百司别生气了,夫妻两人要好好交流才能和和美美。” 楼下一人不知怎么地脱口而出,把自己最近看话本时想说的话一下就说了出来。 乔以盼震惊地扭头看向那人,楼梯间不知道是谁摔了,发出的叮叮当当声完美契合了乔以盼的心情。 “你,”乔以盼抬手指着那人,眼里还全是震惊,“你说什么?!” 楼下那人自知失言,别扭一会才弱弱地开口。 “没,就是人与人间好好说话才能好好的。” 楼下的人其实大多知道这人在说什么。 他们追的最火的那一本话本子里,乔盼盼和元舆已经结亲了,可两人误会不断,时常惹得看的人眼泪直流。 刚刚乔以盼说的那话那语气,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两人那一次令人撕心裂肺的误会。 有人说了他们想说的话,一时间楼下的百姓狠下心来一个个说话。 “是啊乔百司,朋友只有好好交谈才能长久。” “乔百司,你这次可不能又不听解释就关上门打元小侯爷了。” “乔百司……” 百姓们憋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立马就把自己的想法一咕噜说出来。 一时间“好好交谈”一词不断装进乔以盼的脑袋,乔以盼看着他们言之凿凿的样子都不由弯了头思考。 她真的打元舒舆打得太狠了? 不巧的是元舒舆刚刚好进门后就站在窗前打算直接关了窗,乔以盼一个弯头直接弯在了他的肩上。 少年身子一僵,抬起扇子就要扒拉开少女。 可中途动作一顿,少年往楼下瞄了一眼那还在地上的人,很快收回目光。 随后玉扇弯向手腕,指尖轻柔地点开了少女。 轻轻的力道让燕九看了都觉得自己红通通的手又疼了不少。 乔以盼晕乎乎的没多大反应,顺着力道倚上了窗。 可这样元舒舆就没法关上窗户了,他叹气一声,想离了窗,又放心不下人,惆怅地站在窗前望着柳树。 长终已经到了燕九面前了,她没多说话。 抬手把未出鞘的剑拿出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利落收回后又反手指着楼上,冷冷地看着燕九。 燕九颤着嘴唇,她听了一耳朵的乔以盼的凶残,此时不由害怕。又见眼前的人利落侠气,就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死期。 她是擅长用蛊,可谁家的蛊比剑出鞘还快的! 燕九颤颤巍巍地唤道:“姑娘。” 长终面无表情,搭在剑上的一个指尖不耐地一动,一瞬间,剑反出的白光就映在了燕九的脸上。 燕九想哭又不敢,硬撑着要站起来,偏偏腿软的厉害,她只能害怕地看向长终。 她不敢让长终扶她,只是看着长终腰间的剑鞘。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好的剑客向来把剑看成自己的另一半,轻易不会给别人碰,长终作为其中的佼佼者,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长终将自己的剑小心翼翼地往后一藏,认真地对地上的少女说:“元小侯爷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癞蛤蟆。” 燕九心里几乎吐血,她甚至绝望地想,要不就这样吧,这样也好歹还留下些脸面。 第二十七章 你要害我吗? 燕九很快被人带上了楼,乔以盼提着裙摆去座位窝着。 元舒舆看她老实地窝在软垫之中,关上窗户隔绝了楼下百姓的目光。 燕九被带进来时就看到猫儿一样的少女懒懒地整个人都陷进了大大的软垫里。 燕九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一偏过眼,芝兰玉树的少年冷冷地看着她,越发激起燕九心底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燕九从小就活得野,她看上的东西就没有放弃的,更何况还是这么符合她对中原男子的向往的人。 丰神俊朗却瞧着冷情,笑时就如同银花火树,不笑也有贵族公子的风度。 如果把这样的一个男子带回族里,阿父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燕九低下头行礼,以此来遮掩自己眼里的野心。 乔以盼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心里嘟囔着:堂堂圣女的眼光也并不怎么样。 燕九敷衍地行了礼,施施然就打算起身。 可下一瞬,白玉做的杯子摔在她的面前,上好的玉杯破的角溅在她的腿上,划破衣服。 懒在椅子里的少女直起了身子,眼神不虞地盯着她看。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人一个剑鞘压在她背上压得她直接跪在了地上。 燕九花了大力气也直不起背来,觉得狼狈之下更是气极,她大声嚷嚷:“这就是小姐的待客之道吗?!” 乔以盼慢悠悠地起身,雅致地提了她长裙的裙摆。 元舒舆倚着窗,头往后一仰,如墨的长发落在白皙的脖颈,无端生了绮丽之感。 他原先一直不理解女孩子为什么总喜欢穿长长的曳地长裙,明明行动不方便,还容易弄脏。 可他忽得明白,那是因为女孩子也知道她们穿那种长长的裙子时好看得就像下凡的仙人。 乔以盼没注意看他,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到跪着的人面前,涂着粉红丹蔻的手轻挑起燕九的下巴。 两人对视,乔以盼笑着,眼里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怪异地让燕九心底一凉。 但燕九牢记着家族里书中的内容,仍是镇定地与她对视,不会的,中原人没有几个人懂蛊。 “燕姑娘还是不愿意放弃下蛊害我吗?” 一句话下去,屋里剩余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都盯着燕九。 乔以盼眼里好似含着笑意,眼底却是危机四伏。 她如今是需要懂蛊又聪明的人,但不归她控制的她可不敢用。 不若还是杀了,苗疆又不缺会蛊的人。 “长终,把她打晕。” 乔以盼索然无味地看着小姑娘惊恐的表情,随口吩咐道。 元舒舆搭着眼看着,眼垂了下。 少女提裙直起身,慢慢转身就要走,临头却一个甩腰直接快速地转了一个圈,拔下长终腰间的剑紧紧贴近燕九的颈脖。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两道白光过后,局面就变得诡异起来。 乔以盼提剑不断迫近着燕九的颈脖,元舒舆转眼到了燕九面前,手中匕首狠狠地将燕九的右手插入地板。 右手鲜血淋漓,痛苦就像钻进心里,可燕九却已经顾不上了,她左手高高地拿着一个铃铛,笑得畅快。 “你猜是你快还是我快?” 燕九面色突然变得温柔,恍若情人低语般瞧着少女,令人不寒而栗。 乔以盼没搭理她,只是盯住她的脖子。 元舒舆倒是笑了,将匕首刺进去了些,血滋一下又冒出,地板都有了鲜红的颜色。 长终他们想找准时机上去袭击,可在铃铛出来的那一刻,他们浑身上下都软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就连站着都令他们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 这下他们恶狠狠地盯着燕九手中的铃铛,现在的局面突然逆转,看来就是这个铃铛搞的鬼! 乔以盼也盯着这个铃铛,但她的唇边含笑,看上去十分愉快。 “果然是好东西。” 乔以盼温柔一笑。 燕九嗤笑一声,“当然,是要你命的好东西。” 燕九又轻轻晃了一下铃铛,看向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笑着道:“可惜了。” 竟然不能属于我,那就不要再被我看到了。 燕九低头笑了一下,“你看,还是我快。” 可出乎她的意料,乔以盼的剑没有划向自己,她甚至没有停下,一刀划开燕九的脖颈,鲜血一下如柱喷出,壮观异常。 燕九惊讶地睁大了眼,软软地往后面躺。 长终在燕九被刀时就恢复过来,见燕九还往后躺,厌恶地急忙散开。 第二十八章 你是人吗? 燕九狼狈地倒在地上,五个人团团将她围住,可原先的画面太过诡异了,长终几人刚刚恢复过来,都有些手足无措的架势。尤其是青衣,她不会武功,为了不输自己这一边的气势,硬生生撑着,刚恢复过来就摔在了地上。 尚有余力的长终和当真对视一眼,长终快了一步,抢先就要查看燕九。 没有护好主子这已经是他们的失误了,再没想到办法补偿过错的话,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 “长终!”乔以盼却拿下发间的玉簪子抵住长终蠢蠢欲动的手,呵止住。 忽得,也在地上的铃铛自己响了起来,铃声清脆。 这个样子太诡异了。 长终和青衣瞬间警惕起来,长终带着人后退,青衣拼命爬了起来,率先把乔以盼护在了身后。 无动于衷的当真想了想,又迟疑地看了一眼把玩着匕首的元舒舆,也提着剑站在了乔以盼的身前。 他们四人几乎围成了一团,就把元舒舆孤零零地落在一旁。 元舒舆一直带着的笑容一停。 什么时候觉得有些人白养了。 大概就是刚刚吧。 铃铛响了一会就不再作响,包间里静悄悄的,仿佛刚刚诡异的一切都是错觉。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就是当归的声音。 “主子,糕点买好了。” 里面的人没有回话,因为他们看见了更匪夷所思的一幕。 燕九身上的血液渐渐凝固,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恢复,就连右手上的贯穿整个手的刀伤都很快的只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疤痕,有些伤口还翻起了粉白的肉,就像新长的一样。 面对如此罕见的一幕,青衣不由毛骨悚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化作厉鬼来找人索命了,她化作厉鬼的速度也太快了。第二个念头就是她如果被厉鬼害了,就立马化成厉鬼来帮主子。 青衣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定地站在乔以盼身前。 长终瞟了她一眼,一个错步将她护在身后。 而青衣一手拉着身后,一手拉着前面,俨然已经做好了一有动静就跑的打算。 长终面前没有遮挡,直面着燕九诡异的样子,她面无表情拿着手中的剑准备好想把自己没刺出的一剑刺出去。 在身旁的黑影微动,沉默地挡在她身前。 长终提剑的手微微一顿,盯了那人的后背一会,面上没什么反应,又挪开视线。 倒是青衣用感激的目光看了好几眼最前面的当真。 长终面无表情地想,该死,竟然要被他抢先了。 一旁的元舒舆看着他们这架势,眨巴下眼,匕首挽了个花。 他悠悠地走到了乔以盼的身后,一瞬间成了最安全的人。 乔以盼睨他一眼,“无耻。” 元舒舆反以为荣,面带笑意地靠近乔以盼,少年嫣红的唇忽得凑近她耳边。 “我怕。” 少年没再把玩着匕首,反而鹿眼里全是乖巧。 “还要乔百司保护我呢。” 他笑着,沉沉的笑落在少女白嫩的耳边,痒痒的,让人心里也是痒的。 “公子?” 门外的当归没有理解门内的紧张,许久没有等到回答,他又问了一句。 “当归,回去找安庆侯夫人。” 乔以盼偏过头躲避开少年炽热的呼吸,自然地对着门吩咐道。 门外的人停了会,随即急步远去。 元舒舆又是一笑。 乔以盼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 “乔百司使唤的好生自在,竟是还要向我阿母告状。” 元舒舆又凑了过去,轻声说话。 乔以盼避无可避,索性将身子也转了过去,好让自己舒服些。 “你现在都亲自出门买糕点了,这么落魄,我可不逮着你欺负。” 乔以盼见到元舒舆的那一刻就在怀疑了。 刘姨娘在他府中下蛊作妖,他自己还是个有官职还失忆的人,却有闲情雅致到这个地方来。 自己要的人好不容易骗到京中,结果一下就被他截了胡,自己要的人下蛊算是佼佼者,可对他一点妨碍也没有,要么是他不过五天就拿到了抵御蛊虫的东西,要么就是他一直在骗人! 相比较五天就在京城与偏远的苗疆联系上并送回一个不菲的宝物,乔以盼显然更相信第二种可能。 买糕点的这个理由被她当成了讽刺人的刺,少女毫不犹豫就刺了少年一下。 元舒舆看了眼少女手中握紧的玉簪子,眼神懒散,风流自成。 “你做不到的事情不要以为我也做不到。” 他不屑地笑上一声,“我可是临安侯。” 少年显然看出来她的想法,不解释一番,还反过来讽刺她,让他们之间本就虚假的合作更加岌岌可危。 乔以盼往后瞪他一眼,极力压制自己不要打人,欠!太欠了! 才这么一会功夫,燕九看上去就好了很多,一行人甚至不可思议地看到了她的胸膛起起伏伏,显然是未死的征兆。 可真的有人被这样杀了也不会死吗? 这活过来还是人吗? 最前面的当真在面子和小命之间来回抉择。 最后,冷酷的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偏过头小声说:“你今天怎么不穿粉色衣裙了?” 长终冷冷地看他一眼,“有话直说。” 试图用女孩子最喜欢的话题打开局面的当真面无表情地说:“你要不要和我换换位置?” “不要。”长终一口拒绝,她是厉害,但又不傻。 这种感觉都不是人的东西,她要怎么对付?他要对付不来,她就护着人跑。到时候可以顺手将元小侯爷带上,还可以给他烧钱。 “那往后退几步。” 当真十分惜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后,退而求其次地再次提出要求。 “不用退了。” 乔以盼意味不明地看向紧闭的门口。 “有人来救了。” 第二十九章 螳螂捕蝉 门外的人轻轻推开了门,平缓地走了进来,就算她见到了倒在地上的狼狈地燕九面上也无一丝波澜。 跟着进来的当归倒是被吓了一跳,直直地看着燕九缓不过神来。 “夫人。” 当真毕恭毕敬地道。 安庆侯夫人没有应答,只是看着她一进来就扭过头不理她的元舒舆。 她和元舒舆都长了一双看上去就十分懵懂的鹿眼,无辜地看着人的时候让人总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罪恶感。 可长得最无辜的人算计居然是最厉害的,这就让乔以盼感到荒谬绝伦。 “侯夫人来得好快啊。” 乔以盼笑嘻嘻的说到,语气里藏着无法言说的讽刺。 她十分没有自觉地在这种紧要关头拉着自己的人就在窗边坐下。 窗边,俨然是一个很适合逃跑的地方。 元舒舆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打着打不过就跑的想法了,而这个她打不过的人显然不是气息弱弱的燕九,而是他的母亲,安庆侯府里他最信任的人。 元舒舆抿唇不语,这种震惊混杂着难过不适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 他从醒来的那一刻就在怀疑身边的所有人,他不眠不休,费尽心思地算计着,把握住一切机会去试探他们的底线。 他不是个世人口中的那种好人,他从他意识还尚不清楚的时候就在尝试用自己的病为自己打算。 他假装病情加重,他假装没有动过别的人调查过乔以盼,他假装得很单纯,甚至不惜用两人小时候的游戏为他铺路。 他觉得他表现得很好,府中的每一个人都被他骗了,包括那位表面上的安庆侯府的主人。 可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女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要他别装了,她瞧着恶心。 她说的话直接,传递信息的法子倒是委婉。 他连当真当归都没有告诉,包括她在今天见面的时候隐晦地问他要不要看看某个人的真面目。 从燕九进门到当归出现的一切发展都在严丝密缝地进行,眼看着事情按他想到的一样进行,元舒舆都放下警惕了。 谁知道最令他不能接受的在最后。 元舒舆差点没忍住像他以前在军中的时候一样说糙话。 安庆侯夫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不赞同地看着他。 可元舒舆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还是个在众人面前表演得让人发笑却不收钱的傻子。 元舒舆气得发晕,冷冷地把眼挪开。 “夫人不如先看看地上的人,毕竟今天过去也算是夫人手下的人了。” 乔以盼笑得好看,她这个时候难得恢复了作为贵女的礼仪教养,背脊挺直,笑意融融。 “乔小姐怎么不收?” 安庆侯夫人语气温和,依旧带着贵妇的雅致,如果把这个狭小的房间换成金碧辉煌的宴席似乎很适合她。 “夫人想要的,我一个小辈自然不敢要。” 乔以盼含笑看人,眼里似乎在问:你满意吗? 安庆侯夫人经年形成的伪装都要败下阵来。 侯夫人看向还生着闷气的元舒舆,火气噌噌地往上涨。 真是打仗打糊涂了!用阴的都不知道用好点! 现在还看不清局势,真是活像个傻子! 安庆侯夫人再次后悔嫁给了安庆侯,要是她当年不贪轻松嫁个聪明的,孩子也能聪明点。 “乔小姐进别人家里总要送点小礼以表心意,我也就收下了。” 安庆侯夫人还是语气温和,似乎乔以盼送的礼不太好,但她仍然为了顾全大局收下了。 事实上,大家心知肚明地知道,侯夫人在说的是乔以盼派人偷偷进侯府的事情。 从长终回来说进侯府很容易的时候,乔以盼就想着是不是要备份礼了。 结果人家一言不合就上来抢了,还是抢一个极好的“礼物”。 活活被厚颜无耻震惊到的乔以盼连喝了好几杯水才压下骂人的冲动。 又是“小礼”,又是“点”的,说的好像燕九多么不值钱的样子。 但怎么可能一个苗疆的心狠手辣的姑娘赶到上京的路上一点危险没有,一点事情都不惹。 乔以盼不调查都知道侯夫人一定会派人盯着,知道燕九这一路上她花了多少力气。 这可是苗疆一个小王的女儿,天赋异禀但心智尚不成熟。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只要操作得当,甚至可以利用完人后还让她欠下一个人情。 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让苗疆的那个小王欠下一个人情。 一想到这,乔以盼就恼得心口疼,气都喘不上来。 “乔小姐也知道,这个姑娘身份不简单,麻烦也多。”安庆侯夫人似乎无奈地在解释,悲悯的眼神还落在了昏迷不醒的燕九身上。“又这副模样。” 乔以盼又被活生生气到了,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算是见识到了。 但她没有像开始那样再讽刺几句,只是面无表情,样子就像是长终一样。 长终和青衣两个知道的脸色都黑了。 “乔小姐也别气,你家丫鬟倒是替你干了件好事。” 安庆侯夫人出了口恶气,总算说了乔以盼想要的消息,语气复杂又是解恨又是懊恼一般。 乔以盼看着侯夫人不畅快的样子,难得来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好的手下总是得来不易的。” 乔以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燕九,笑意得体地行礼告退。 第三十章 遇见熟人 乔以盼一行人离开,独属于母子二人的尴尬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 元舒舆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他自失忆以来就感觉自己孤立无援,从头到尾都只相信了一个人。 结果当真当归没有背叛他,分在各地的属下没有背叛他,唯独他最相信的人欺骗、利用他。 元舒舆看上一眼还在地上的狼狈的女人。 燕九紧闭着眼剧烈地呼吸着,就像饿死的人渴望食物一样,她饥渴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颈脖处的剑伤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比她手上的伤好得快上许多。 这让元舒舆又不禁多想,是不是因为乔以盼刚开始就打算把燕九送给母亲,所以不仅她碰不得,他也不可以。 所以她给了燕九痛快的致命一击,让他给了燕九难捱的断掌之痛。 他们两个人也说不出谁更招燕九的仇恨,但毫无疑问地是现在燕九会成为他母亲的手下。 即便是他也比不过这两个人的阴险狡诈,更遑论连野心都不知道藏的燕九。 看来来上京一趟确实可以让这个苗疆的还天真的少女懂得很多道理。 这样一来收益的还是他母亲。 元舒舆不大舒服地转过了头,郁闷地对着墙脚。 安庆侯夫人沉默了会,“如果我说燕九是给你准备的,你信吗?” 元舒舆将匕首挽了个花,故意让安庆侯夫人看到上面未干的血迹,意思很明显,都这样的仇了,怎么可能帮我。 安庆侯夫人看着燕九手上明显的刀伤,呼吸都是一停。这样的伤就算是她想和燕九合作都要考虑要不要认他这个儿子。但她要是为了拉拢燕九而疏远儿子,她这个失了忆的破儿子指不定和她怎么离心。 所以说她不愿意和现在的小辈合作,尤其是乔家那位,太阴了,和她母亲真是一个样子。 她派人在自己的府中闯荡,自己才抢她一份大礼,她就挑拨了关系。 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嚷嚷,”无计可施的安庆侯夫人叫了声元舒舆的小名,“刘姨娘必须除掉。”所以燕九必须在我们这一边。 安庆侯夫人声音温柔,久居高位的她许久也没怕过什么了,可刘姨娘那一手巫蛊之术让她不除了人实在心有不安。 “我保证,我会让你成为最大的赢家。” 安庆侯夫人低声说到,没有再过多解释,缓缓地向门走去。 “嚷嚷,快速将自己的势力处理好,往后还有份大礼等着你接手。” 安庆侯夫人说完,抬步走了,一直藏在暗处的她的暗卫现身将燕九用布一裹住带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半点好处都没捞上的主仆三人。 三人静悄悄的。 元舒舆嗤笑一声,把玩着他费了不少心思才拿到的可防蛊虫的匕首,又想着他母亲带走的明显不简单的燕九,转眼又开始琢磨起乔以盼手中拿着的玉簪还有戴的玉镯子。 元舒舆咬咬牙,“当归,糕点呢?” 至少他出趟门总要有点什么吧。 懵懵懂懂猜到的当归踌躇地搓了搓手,小声说:“太着急,放在夫人的居所了。” 元舒舆沉默了会才开口道:“要人送回来,就说我要吃。” 一个举动就会引发另一个举动,就像乔以盼让元舒舆与燕九结仇从而使母子离心,就像元舒舆买了糕点引起了乔以盼的馋虫。 热闹的大街上最不缺的就是小吃和玩具,少女拿着一盒糕点眼睛亮亮的几口就吃了一个,又好像就腻了一样反手把糕点放在了后面的人的手上。 身后的长终两个手臂都挂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手里还拿着乔以盼随手买的奇怪的东西。 青衣拿着小小的算盘一脸严肃地上下拨动得飞快,嘴里不断地念念叨叨,但看乔以盼一脸开心的样子还是没有说出口。 “糖葫芦!”乔以盼惊呼一声,欢天喜地地朝一边跑去,“我的最爱!” 青衣忍耐地抓紧了手中的算盘,最爱最爱,那样不是最爱! 长终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有些酸涩的手臂缓了缓为拿好下一个最爱做准备。 乔以盼就像一条进入湖里的鱼,一顺溜进了人潮,长终两人一会儿功夫没看到就找不到了人。 今天的街道还像以前一样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在走动,他们交头接耳地像在交换着什么消息,时不时眼神打量着周围。 长终瞟了一眼,冷静道:“等会再找主子,现在找也找不到的。” 再拐几个小小的街道就已经不是那么热闹了,再往最深处走就几乎没有了人在,附近房子的主人现在应该都聚集在最外面的街口摆摊吆喝。 青苔在潮湿的角落里生长,干净的青石板似乎还可以照出人的模样,紧密排列的红墙小屋可以让来的人想象出这里的人也是像小屋一样挤在一起欢声笑语。 乔以盼就在这里,她看上去乖乖地让人带着走,不染纤尘的鞋子轻盈地落在青石板上,给这个小巷带来不一样的生机。 “韦清哥哥,我们要走到哪里去啊?”少女仰头看着前面那个不大的少年,乖巧地笑着问。 第三十一章 我要变女的 少年郎如清风徐来,朗声一笑就足以吹起无数少女的心湖。 饶是见惯了像太子,元舒舆这样样貌的少年郎,乔以盼也忍不住心快上几分,感叹一句,长得好看的人总是美得各有千秋,让人百看不厌。 韦清在一处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我好歹是个男子,以盼妹妹怎么一点都不怕?” 他虽然这么说着,一举一动都没有一丝越轨的意思,就连距离都在五步开外。 乔以盼一手提着裙子,一手将刚买的两个冰糖葫芦递给韦清。 “太子都不怕我非礼韦清哥哥,我就更不怕了。” 韦清接过一个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惊奇地想起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了。 少年嘴里含了个冰糖葫芦,说话含糊起来,“他刚刚还派人在外面抓我呢,我才不信他,也不信你。” 少女咬了一口冰糖葫芦,甜甜的味道充满整个口里,少女满足地眯了眼。 “好歹是堂堂太子,韦清哥哥也把他想的太弱小了些,他真要找人那可叫一个天翻地覆。” 韦清莫名想起以前太子喝醉了酒的模样,迷迷瞪瞪地睁不大一双眼,在府中到处找他。 他喝醉了酒其实看不出来,面色如平时一样挂着温和的笑,步子稳健缓缓得似乎人间没有什么急事。 可他到处走,有人问他在找什么,他就问那人有没有看到他的小猫。 于是所有人就知道他喝醉了,因为太子没有小猫。 小猫是女郎才准养的可爱的讨人欢心的又矜贵的小玩意,而太子应该庄重,应该温和,应该谦逊,就是不该玩物丧志。 所以太子不准养小猫,这是滑天下之大稽的。 可奇怪的是太子只要找到他就一直跟着他,不再说找小猫的话了。 于是所有人都默认只要太子要找小猫就带韦清过去,也有人觉得韦清和太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给彼时根基还不稳定的韦清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韦清的手段渐渐狠了起来,可太子总是温温柔柔地劝阻他,温和地同他说,信我。 韦清想到这里,狠狠地咬下一个冰糖葫芦的糖衣,信他个鬼鬼! 乔以盼看到少年气呼呼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太子苦苦的追妻之路添堵了。 少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韦清哥哥怎么被太子追着跑。” 没了糖衣的冰糖葫芦让酸涩后知后觉地涌上来,韦清仿佛看到了那些人看到怪物一样的眼神,还有不断否定责备他的话语。 少年被酸到了牙,嫌弃地拿开冰糖葫芦。 “还不是他幕僚那群老顽固说我是蛊惑人心的妖姬,我就想出门走走呗。” 乔以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太子一向早熟,他的幕僚也都是像他一样的小老头或者是真老头,知道这两人的事情后说人是蛊惑人心的妖姬还算轻的了。 出门走走确实会好很多,乔以盼也赞成少年多出去逛逛。 “那你还回来吗?” 少女含着吃的问地一点都不庄重 少年不在意地又含着冰糖葫芦,脑里想起昨天那个温文儒雅的人紧紧地抱住他,温声细语地安抚他说:“信我。” 不信,少年没有丝毫犹豫地想到了和昨天他回答的一样的答案。 区区几个人沈瑕还能让他们屈服,可所有人都反对他们,韦清不相信沈瑕能解决得了这个问题。 他还回不回来? “回来。” 少年笃定地回答,又一颗冰糖葫芦的糖衣融化在他的口里,甜滋滋的。 他不信归不信,可他就是喜欢看沈瑕为了他染上人气的样子,他就是喜欢看那群臭老头气得不得了还没办法的样子。 少年忍不住把自己深思熟虑后结果说出来。 “我要去找法子变成女的。” 少年就像想通了一样,神清气爽地说出让人震惊不已的话。 少女眯着的眼一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年。 “你疯了?” 哪里有这样的法子?! 少女心中如万马奔腾,翻江倒海,又有一种前半生白活了的感觉。 少女迟疑地看着好看的少年,少年云淡风轻,板板正正地和她平时看到的少年郎没有什么两样。 少年看出她的想法,还抬手指着自己弧度好看的喉结,一举一动说不出的诱惑人心。 “我是男的。” 第三十二章 要不你别走了? 乔以盼的震惊一直延续到她送韦清到了城门口。 她眼神复杂地略过沈瑕装模作样派过来的找人的小吏,最终定下心神看着一点伪装也没有的少年。 少年耀眼清朗,悠悠闲闲地散步一样没有遮掩地一路到了城门口,没道理那些人一个都看不见他。 沈瑕派过来的人演得还挺瞎。 一个小吏打扮的高大男人低头走了过来,乔以盼看不清他的面庞,只是见寻常的官服被他的身姿穿出了微风拂过的和熙的感觉。 乔以盼原以为是还有人知道装装个样子,可下一瞬,她就知道她错了。 熟悉的面庞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眼前,那人言笑晏晏,看上去君子端方。 小吏打扮的沈瑕嘴角含着笑,眼里是温和的不舍。 乔以盼不是没有心慌的,多年的经历告诉她太子这样的行为是很非常不妥当的。 可他们两人习以为常。 她哑然,退到一边。 韦清上前主动靠近了他,嘴边也是掩不住的笑意。 少年手中摩擦着小吏的布料,皱了眉头地翻起衣袖。 太子从小娇贵地养着,皮肤娇嫩,尽管里面的料子是好的,可穿一身粗布麻衣还是让他的皮肤起了红点。 红点数量不少,分在沈瑕白嫩的皮肤上多少让人心惊胆跳。 少年手间拂过红点,心里不由急躁起来。 这样清风朗月般的少年,他不想忍着让他吃苦。 “不要你送,你快快回去。” 少年说道,眉间不松一分。 “可我好想送你。” 沈瑕不自在地小声说着,尽管乔以盼已经走到一边去了,他也不习惯将这些话说出口。 可他又想说,他真是想极了这个少年。 “你到了那边吃好喝好,不要在意上京这边,好好散心。如果没有钱了就去钱庄取,虽然说到了夏天,也要注意不要着凉……” 沈瑕唠唠叨叨的,一句话总能衍生其他的,偶尔间还会不小心说出几句无理取闹的话暴露自己的小心思,但韦清很认真地在听,他每一句话都尽量会给沈瑕回复。尽管沈瑕说得很快,他有的时候甚至插不上话。 路过的百姓来来往往,都只把他们当成分别的好友。路人也许会因为少年露出的过分优越的长相而短暂停留,但没有人为了一个路人永远停留,他们有自己要一起走的同伴。 沈瑕说得多,守在城门的人都看不下去了,频频向这里张望,太阳也被说得忍不住早早下去了。 乔以盼早就吃完了冰糖葫芦,长终青衣都找了过来。 原先装模作样派过来的人也去了其他地方检查。 这两人还在说着话。 等到玫瑰金色的夕阳隐隐约约地冒了个头,韦清也在估摸着时辰。 沈瑕也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看着少年一脸认真地说:“天色都这么晚了,要不你明天再走吧?” 他一说这话,一直和颜悦色的少年早有预料般熟练地臭下了脸,偏过头不看他也没有再说话。 沈瑕发愁一样皱着眉头,叹息一声,俯身抱住少年,苦涩不由得在他心头跳来蹦去。 他嘀嘀咕咕地在少年耳边说话。 “我真不想你走。” 少年回抱住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太子,垂下眼眸,乖顺地在太子颈边蹭了蹭。 他们是互相舍不得却必须要分离的爱人,他们思念对方,哪怕在遥远的地方。 夕阳又落下一分,韦清也到了必须要走的时候。 乔以盼和沈瑕一起看着驾马远去的少年,夕阳为他披上金色的外壳。 韦清是驾马走的,为了不着痕迹地脱离京中某些人的视野,他们甚至除了钱什么也没为少年准备。 驾马跑得很快,少年走得潇洒。 就像回归的游子,一下就不见了身影。 沈瑕看上去很平静,从韦清走后,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就像没了七情六欲。 几人望着已经见不到少年的地方。 沈瑕还在看着远方,却突然开口:“听韦清说你最近遇到了需要我帮忙的麻烦。” 乔以盼面上一愣,脑海里却马上就想到了自己最近有些棘手的麻烦。 如果有太子帮忙,这件事确实好处理很多。 但这件事情对太子没有一点好处,若是不那么亏本的买卖,乔以盼都厚着脸皮去喊人了。 可实在是没有,一点蝇头小利甚至不够他一个太子塞牙缝的。 乔以盼也暗暗心酸过,却只能去琢磨另外的人选。 无利却起早,这对于他俩这种互相不干涉朝中事情的友谊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们之间就算到了敌对的地步,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利用多年的了解算计对方。 这样太奇怪了。 第三十三章 更聪明了 乔以盼抓住了其中一个关键的地方,“韦清哥哥要你来帮我的?” 沈瑕转过来看着她,眼里无波无澜,“你叫谁哥哥?” 乔以盼话语一噎,很想让沈瑕自己照镜子看看他那张怨妇脸,可转眼想到那件事,还是腆着脸:“当然是叫太子妃哥哥啦,你是我一碗酒认的哥,你的人当然也是我哥啊。” 沈瑕愉悦了,乔以盼明显的看到了他笑起来的弧度。 沈瑕笑得和平时一样温和,声音温柔却低了一点,“现在也就你说的话顺耳。” 乔以盼知道俩人不久前向沈瑕的幕僚公开了俩人的事,他们也许是打着一步步让别人接受的主意,可全部人的反对说不让人沮丧是不可能的。 已经被人称为“神算子”的韦清都想要去变成…… 但这人走之前还让沈瑕帮自己一个忙,这让乔以盼心里不安。 神算子真的会做亏本的买卖吗?还是让沈瑕亏本,乔以盼想破了脑袋也只知道一个理由。 “其实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让百姓接受。” 乔以盼一开口就后悔了,却被迫在沈瑕亮亮的眼神下继续往下说。 “其实可以先以平时八卦话本让老百姓们先知道,再加以引导。” 这是谋士们最常用的法子,没有人可以堵住悠悠之口,百姓们都有自己的主意,尽管容易被人左右,但只要大部分人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就可以解决大部分麻烦。 但常用的法子就有弊端,大部分谋士都能想到的法子,几乎有点权利和财富的人都可以过来参一脚,人一多,到时候百姓那里说法就难以受他们控制了。 沈瑕早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抬眸认真地说:“是个很不错的法子。” “但是,”沈瑕温和地指出弊端:“要达到效果,我们不仅要不知不觉地先下手为强,还要让有些人没有空管这件事。” 不说第二步怎么难,就第一步,他们要一开始就做到广为人知,却不能让其他人来搞乱。 在这个什么消息都要被人买五六次的上京,怎么想都不现实。 乔以盼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可她觉得这个法子也有好的部分,例如,一件事只要出现,就会有人知道,然后就会有人讨论。 乔以盼垂下眼眸,轻声说“我们可以让他们拦,让他们知道。只要分成很多方式去散播消息,总有让他们有管不到的地方。” 他们可以堵住一个两个,可如果这样的事到处都是呢? 话本,坊间的闲聊,茶楼的说书先生…… 自己花很小的代价传出去,可他们要彻底封了却要花大力气。 而且这么多一下子都冒出来,他们封得完吗?他们要是接机把说法倒着说,能有自己这边准备的充足? 而且…… 乔以盼冷静地对上沈瑕温和的面庞,“殿下为什么肯定他们一定会拦。” 沈瑕温和的笑意没有加深,他矮下身子与冷静的少女平视。 “阿唤比以前更聪明了些。” 他轻声询问着,像以前一样做了一个合格的大哥。 “是被乔爷爷训了吗?” 刚入夏的城门前,布衣伪装的人神色无害,看着她温和地同她说话,就像以前她每次要步入歧途前的劝导一样。 可她不是小孩子了,她要离开大哥自己做决定了。 所以她没有说话,沈瑕也没有再问。 乔以盼安静了一会,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已经说完了这个她打算以后用来坑沈瑕的大筹码,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沈瑕显然察觉出来了,兴致倒是高了,他勾起嘴角,“还是你这个纨绔有歪门邪道。” 乔以盼已经生气了,冷冷地看着他,恨不得唾骂他几句。 沈瑕看上去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将计划付诸行动,他起步往等着的轿子走。 乔以盼却没跟去,她已经有点不想看到沈瑕了。 沈瑕停下奇怪地看向她,好像在问:你不是还要我帮忙做事吗? 乔以盼怅然地理解了,快速提裙跟了上去,“确实是要你做件事情。” 沈瑕脚步没有再停,抬步都一只脚上了轿子,可乔以盼又没有跟上来的动作,只是在轿子的最前面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跟我上来说话啊。” 沈瑕带着疑惑地说道。 乔以盼不大好意思地拒绝了:“我还有事情要做。” 哦,沈瑕从自己刚刚拿到的心心念念的法子里困难地分了一点心思地想到,他这个青梅一天就要祸害很多的人。 韦清要他保护好她,到底要派多少人才可以让为非作歹的人安全? 他眼神漂浮,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不相关却让他很乐意想到的事,韦清也是这样,一天就像分成了很多天一样。 要是韦清还在他身边,沈瑕一定会很高兴的和别人说韦清的好,可韦清不在他身边。 他们分开了,还要分开很久。 沈瑕心情又低落了下来,他今天一天的情绪起起落落到了他自己都不可思议的地步。奇怪,不合理,又意外的甜。 温和的太子垂下眉眼,“那书信联系。” 他颔首以做离别,乔以盼回了礼,急急忙忙地离去了。 第三十四章 碎玉阁 乔以盼带着人过去的时候,那里正是热闹。 庆朝宵禁不早,夕阳刚落,一旁的店铺里多多少少还有几个客人。 也有人在旁边酒楼定了包间,就等着买到自己心怡的东西后去吃一顿,吃到心满意足,慢慢悠悠地回家。 这样悠闲的场景里,一处地方好像起了争斗,吵闹的声音隐隐传来。 少女披上了黑色的披风,遮掩住的神色慵懒,一个闪身轻门熟路地躲进了店子的后门。 长终早就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如同蝉翼的人面。 换了一件衣服的青衣珊珊来迟,脸上的样貌已经换了。 少女抬起泛着点粉的指尖轻轻放在面皮上,神色冷漠。 “辛苦了。” 乔以盼低声说道。 在外走了一天,俩人也只跟着她吃了一点零嘴,现在还挨着饿。 真的是,太落魄了。 少女拿起面皮敷在了自己脸上,隔着一道墙的另一边似乎争吵得更为激烈了。 喧嚣传入少女耳旁,她闭上眼,仿佛看到了六年前的田野里也有这样的争吵。 至于争吵的最后结果…… 乔以盼提着裙子掀开了向上的暗门,漆黑的眼眸望着陡峭的楼梯。 碎玉阁的玉石首饰琳琅满目,整整齐齐地摆列整齐,商人费尽心思地用或高或矮的摆设、或明或暗的灯光彰显珠宝的美丽,这样金玉的炫目让女人为它们颠倒。 碎玉阁最出名好看的首饰是一套名为“投珠”的首饰,取自“碎玉投珠”之意,算是镇店之宝。 每年只出一套首饰中的一部分,有时还会出现重复的部分,例如他们已经为“投珠”出了三种耳环。 尽管商家有故意赚俩份钱的嫌疑,可首饰只有一件的噱头和新生的设计总让上京贵女们为它疯狂。 但可惜的是它太贵了,价格高昂到财富不够的贵女们勉强保持了理智。 刘姨娘也遐想过得到它后意气风发的样子,可它太贵了。 理智尚在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买的,可现在不一样,她已经买下了,侯爷也没有派人来说什么。 穿金戴银的妇人扶着头上偌大的夜明珠,呆愣地坐在休息室的座位里,神色恍惚。 身旁的丫鬟凑近,尖嘴猴腮的模样因为此刻说话的表情显得更加尖酸刻薄。 “夫人,您今天花了那么多银子,侯爷也没舍得说您。侯爷这是心疼您啊!要是侯爷在,肯定也不会让您受那个小妮子的委屈!” 丫鬟说得笃定,脸上的红印让她本就不出色的面庞更加狰狞。 刘姨娘看着她脸上的红印迟疑了,心疼地悬在她脸皮的上空抚摸着。 “秋月一定很疼吧。” 小丫鬟顿了顿,感动得低下了头,甚至忍不住依赖地趴到了刘姨娘的腿上,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我、我脸疼不要紧,可是那人说的什么话啊,我、我真的不能看到夫人您受这个天大的委屈啊。” 小丫鬟受不住了,低低地哭泣起来,小声的哭泣声也让刘姨娘心生不爽。 好歹是她的人,丞相家的儿媳妇也不能就直接打人啊,谁不知道侯爷最宠的就是她了,这不是故意让她丢脸吗? 可一想到对方耀武扬威的嚣张样子,刘姨娘按下心中的不爽,面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说的也没错,我一个小小妾室,不该买这么昂贵的首饰。而且她是丞相家的……” 刘姨娘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捂着嘴睁大了眼左右看看一旁垂头的小厮,一副受惊吓的可怜模样。 假扮秋月的雪衣又低下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拙劣的演技也不知道安庆侯看上她什么,除了那一张徐老半娘的脸,又矫情又傻,自己要是个男的绝对不要她。 雪衣跟着刘姨娘一天了,一天时间,刘姨娘连个饭都不让人吃,还让人端茶送水,陪她演戏。 就连刚刚苏夫人打的那一巴掌,都是刘姨娘拉着她去挡的! 我呸,雪衣忍无可忍地在心里骂骂咧咧。 一直垂头的小厮看着她愤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弯着一双眼与雪衣对视。 雪衣恶狠狠地看着他,你看什么! 秋月的面庞不像雪衣,配上这样恶狠狠的样子委实吓人,要是小儿在这里,估计都是不敢哭的。 雪衣也想起来了,郁闷地收起表情。 主子要他加快回来,也没让他这么快,还一回来就来看她出丑。 雪衣郁闷了,赵一低着头笑个不停,甚至险些笑出声来。 赵一是开心了,雪衣还要陪着演呢。 雪衣大声嚷嚷,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哎呀,我的好夫人,您就是太善良了!您可是怀了安庆侯的孩子啊!安庆侯又宠您,您当上侯夫人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刘姨娘听得开心,眉眼都飞了起来。 嘴上还是谦虚地推辞,手也不住得摆着拒绝。 门外那人掀开帘子的手一顿。 第三十五章 碎玉阁争斗 门外一行人是苏丞相府中新嫁去的大子的夫人江倾暖和她的丫鬟婆子。 自小在府中娇养长大的江倾暖脾气娇蛮任性,嫁到丞相府后与丈夫相处并不如意,前几天更是被小妾气得大病一场,适才也是她与刘姨娘起了冲突。 江倾暖原是听奶妈劝导来与刘姨娘缓和关系的,已经嫁人,她行事也更加小心,不能多得罪了人。 可现在江倾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好与这位安庆侯的爱妾好言语的。 但凡是个正妻,就算家中没有无小妾,谁能忍她的一番言语。 江倾暖缓缓地低下头,小声说:“这个小妾这么蠢,也不知道安庆侯怎么会宠她。天下男人果真一样,就爱表面娇娇弱弱实则心如蛇蝎的女子。” 旁边站着的婆子沉默地低下了头,江倾暖在骂谁,她心中有数,却是万万不可说出来的。 她是知道自家小姐受了诸多委屈的,可谁家的正房夫人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她也只能帮着自家小姐处理一些人,劝自家小姐大气。 而年轻的妇人想到自己的处境,越想越是心中悲恸。 悲从中来,她眼前画面模糊,木门仿佛摇摇欲坠。 江倾暖身子摇晃,一旁的丫鬟婆子忙是扶住她。 江倾暖勉强地稳住身子,包厢里欢笑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她头痛欲裂,嘲笑尖酸的话语似乎每一句都在刺她的心。 江倾暖无力地瘫倒在丫鬟婆子的怀里,眼眸微红,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把里面的刘姨娘当成了家里耀武扬威的小妾。 她终是忍不住,拿下步摇拼尽全力掷去门前。 木门“啪”一下打开,灰尘在空中飞舞,无力地倒在她人怀里的妇人美目通红。 妇人恨声叫唤:“贱人!” 婆子阻止不及,眼看争吵不能避免,小心又快速地将妇人交给其他丫鬟,气势汹汹地冲到前面大喊。 “大胆!区区妾室也敢肖想主母之位,诅咒一品夫人!” 一番理直气壮的话下去,江倾暖也成了守礼尊长的好丞相府大媳妇。 门刚被踹开,刘姨娘本就慌张,一听有人这么说,心下一个咯噔,更是急忙站起来想要解释。 雪衣硬生生拦住了她,气势不肯输人地上前好几步,大声反驳:“你这老妪,说的什么话!自古要小妾做正房夫人的也是不少,我家夫人有了孩子,等现在的侯夫人一死,侯爷是迟早让人做上侯夫人的位置!” 雪衣最后一句话几乎都是喊出来的,声音大到在场的人听得耳朵发疼。 刘姨娘惊恐得睁大眼,脸色发白,她忽得意识到这不是她的秋月!秋月这么样,她再了解不过。 狐假虎威,欺软怕硬。 怎么可能在丞相府的人面前大声嚷嚷! 江倾暖面色发白。 她竟糊涂得觉得这丫鬟是在说给她听的,小妾做正房,等她死了…… 江倾暖一时头脑发昏,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打了那个丫鬟一个巴掌,呵斥她说大胆。 那一声脆响让她也不住捂住了脸,那一声大胆让她瑟瑟发抖,不敢想接下来的场景。 大病初愈的江倾暖终是受不住,直直得昏了过去。 包厢里彻底乱成一团,有人请来大夫,一群人都紧张地看着昏过去的江倾暖。 紧张混乱的场面里,刚刚气势汹汹的小丫鬟小声嘀咕一句,“夫人的蛊虫果然厉害。” 吵架时婆子与小丫鬟离得近,模模糊糊听了一耳朵,但因为紧张自家小姐的状况没有认真想。 坐在座位上紧张的刘姨娘听不到谁说了话,只是隐隐看到秋月的嘴唇动了动,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刘姨娘下意识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夫人去哪呢?” 小丫鬟似乎不解地询问,引起了婆子的关注。 刘姨娘有些害怕现在这个不正常的秋月,下意识就搬自己的靠山出来。 “我要去找侯爷。” “哟,”那婆子阴阳怪气地开口:“这未来侯夫人的胆子就是大,气晕了丞相家的小夫人也跟没事人似的要去找侯爷撒娇呢。” 那婆子当然不会说自家夫人是被家里的小妾气得才大病初愈,那样既暴露了家丑,又显得她家夫人没有容人之量。 她干脆将一切都怪到了刘姨娘身上,反正这个包厢都是她们的人,刘姨娘和她的丫鬟就区区两个人,到时候还不是听她们说的。 刘姨娘踌躇不前,马上就到门口的脚犹豫再三还是收了回来。 躲在暗处的少女看着刘姨娘这副样子,低低地嗤笑一声。 没有想到,当年据说是下一代苗疆圣女的人会落魄到这个被人一吓唬就怕的地步。 乔以盼觉得太好笑了,这绝对是苗疆圣女被污蔑得最惨的一次。 少女扶了扶头上的戴的首饰,埋怨一句柳云寄每次出门跟首饰盒一样,摇曳着身子高高兴兴地走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你下蛊? 少女脚步轻盈,盈盈软笑着和旁边的丫鬟说话,仪态得体,世家贵女。 婆子眼前一亮,狠下心没让人将自家晕倒的小姐抬走,妥当地将人放在了座位上,细心地铺了一层软垫。 许是看人多,那位号称京中贵女典范的人儿在门口不远的地方迟疑着不进来。 婆子急了。 她巴不得将人请进来,和对方好好说道一番,好借这位贵女的名声彻底将丞相府摘出去。 “柳小姐!” 婆子急声唤道。 已经背过身的人无声地笑了下,换上温婉的笑转过身子。 少女温婉可人,“嬷嬷安好。” “诶,”婆子忍不住摆出笑来,不知为何,那礼部尚书的女儿瞧着就是通情达理,让人一见着她就耐不住柔下声音。 “柳小姐,有一事还望你主持主持公道啊。” 婆子没有忘记自家小姐还在里面晕着的事情,不禁微红了眼说话。 少女柔柔笑着,团扇轻拍着掩脸。 “嬷嬷好生说笑,我自己也还是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罢了,哪里能主持公道。” “柳小姐,我,我,”婆子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嬷嬷莫急,若是生了事,回去喊自家人出来就是了。” 少女依旧笑着,却似乎不打算管这件事。也是,京中贵女谁愿意拿自己的名声趟次浑水。 那婆子心里清楚,听人言语却是更加急躁和绝望了。 她家小姐本就在府中日子难过,要是还在外面闹出了事。 甭管是不是她家小姐的错,那好清闲的丞相夫人都会不满,更别提姑爷,怕是还会落井下石! 少女看着嬷嬷的脸色都黑了,似乎恐怕以为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又说道:“要不嬷嬷等等,看待会有没有夫人愿意为嬷嬷主持公道吧。” 人? 那婆子迷茫着,这么晚了还能有谁会来。 婆子抽泣,下意识就想到,这礼部尚书的女儿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要是让丞相夫人知道自家小姐惹了麻烦连累了丞相府的名声,自己也会受罚的。 婆子快要急哭了,红着一双皱纹爬满周围的眼都双手合了十朝着少女拜。 一步步将人后路不动声色踩死的少女面上变了脸色,连忙侧身避开了。 少女似是恼了,“嬷嬷这是做什么!” 不仅婆子,几个丫鬟也红着一双眼,就像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要哭出来似的。 她们一个个的挤在门前,后面的刘姨娘和秋月一个都凑不上来。 少女垂下眸子,似乎实在是无奈极了,叹息一声,答应下来。 一众丫鬟连忙把人请了进来,七嘴八舌地讲了经过。 “她偷了我家夫人的簪子!” “她辱骂我家夫人,甚至殴打!” 各种千奇百怪又莫须有的诬陷扣在刘姨娘的头上。 刘姨娘原是不急的,没有想到人家倒打一耙的功夫实在厉害。 所幸,那位柳小姐似乎是个明事理的人。 刘姨娘看着少女端正得坐在座位上,严肃地提出丫鬟说的不妥当的地方,态度认真,那些丫鬟几乎都没有再说话了。 刘姨娘又看了看今日极为不对劲的秋月,她似乎怕了,缩在角落里并不说话。 没有人再给她添乱了,刘姨娘放下心来。 少女慢慢悠悠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瞟了眼正思考的几个丫鬟。 她一直指出不对劲的地方,就不信她们这么多人还找不出最合适的一个说法。 那婆子在一旁照顾还晕着的江倾暖,大夫说是气急攻心,这让婆子眼圈更红了。 “你们有什么想到的,快快说出来!”婆子急了,厉声说道:“不然回府要了你们的脑袋!” 几个丫鬟缩了脖子,不安地瑟瑟发抖。 一个丫鬟灵光一闪,忽得想到什么,踌躇着不敢说。 “其实……”那个丫鬟开口了,她似乎害怕,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刘姨娘又连忙低下头才开口:“我家夫人是被刘姨娘威胁恐吓才晕倒的。” 刘姨娘没有想到,自己还能从气倒人变成了威胁恐吓人。 她一个妾室怎么可能恐吓得了丞相府的大夫人?这一听就是假的。 刘姨娘放下心来,笃定少女一定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少女依然是严谨的样子,没有敷衍地询问。 “你为什么这么说,好生说来。” 那丫鬟咬咬牙,大声说道:“那姨娘会蛊虫!她下蛊害了我家夫人!还害了安庆侯夫人!” 刘姨娘一蒙,听到蛊虫的那一刻,她几乎眼前发黑。 她尖声大叫:“胡说!她胡说!” 几个丫鬟被吓得后退好几步。 那丫鬟害怕,但还是立在原地,一脸肯定地说:“她一定是心虚了!” “我没有!”刘姨娘反驳。 “你说你没有,有什么证据?” 少女不慌不忙,冷静地看着她。 刘姨娘紧紧抿唇,“喊侯爷来,我要见侯爷。” 乔以盼不可能如她的愿,只是问她:“你会蛊?” 刘姨娘不语,乔以盼接着说:“你计划谋害安庆侯夫人,被丞相府大夫人听到。丞相府大夫人英勇正直,你用簪子利诱不成,于是你试图用邪术残害她。” 整个过程严丝合缝,仿佛乔以盼亲身经历,她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垂下眸子。 “是与不是?”她问。 包厢一时静下,随即丞相府中一众人连忙附和,刘姨娘一人百口莫辩。 刘姨娘瞪大眼死死看着乔以盼冷下来的脸,心中如梦初醒,“是你,是你,对不对?” 谁能知道她会下蛊?除了六年前,六年前…… 刘姨娘死死盯着乔以盼。 乔以盼不为所动,睨了她一眼,高高在上地端坐在椅子上。 “你说什么?” 第三十七章 柳云寄被吓病了 刘姨娘颓废地低下头,静静地不说话。 趴在悬梁上的长终皱着眉,警惕地看着她。脑中忽得想起,来时在路上,乔以盼沉默许久后对她说的话。 她说:长终,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猛然间,长终看着下面不对劲的刘姨娘,几乎一瞬间冲下来! 刘姨娘快得很,猛得跳起,冲向乔以盼! 刘姨娘手中匕首锋芒毕露,长终快如闪电,脚踩墙壁,借力直接冲向刘姨娘。 电光火石间,角落的人也是飞扑过来,精准地扑向乔以盼。 一切都像被人精准计算过一样。 刘姨娘眼睁睁地看着她匕首下的秋月,一个眼神,刘姨娘就无比确定,这确实是她的秋月。 刘姨娘不可置信地看向倒在地上的人,少女闲散地慢吞吞地坐正了身子,毫发无伤。 可她不一样,刘姨娘看着自己的手筋处血淋淋的一片,那处不痛,可双手无力地垂下,匕首应时掉落地上。 那个突然出现的蒙面黑衣人用布料仔细地擦拭好匕首,沉默地递给坐在地下的人,又猛然消失。 苗疆有一部分人,号称天选之子,天赋异禀,一出生就拥有自己的武器,并且在长大的过程中身体的一部分会与武器融为一体。 武器不灭,她们不死,甚至疼痛也不会有所感知。 诡异异常,号称苗疆最顶级的秘术。 苗疆族长和苗疆圣女都是从这群人里选出,他们享受族人的供奉,有一部分却选择背叛。 刘姨娘就是其中一个。 乔以盼原以为这只是苗疆圣女吓唬她的,但在见过燕九后,就开始明白这个恐怖的传言是真的。 他们甚至可以隔空取出自己的武器。 尽管身体死亡过后会有一定影响,可复活这样的事情,可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又不由期待。 乔以盼很好奇,如果斩断他们与武器联系的地方,那他们还可以召唤和使用武器吗? 她不能拿燕九来满足自己的想法,刘姨娘又有何不可呢。 乔以盼看着刘姨娘惊恐的眼神,恶劣地扯出一个笑容,唤道:“来人!安庆侯府的刘姨娘谋害安庆侯夫人和丞相府的大夫人,并当场杀人,证据确凿,速速押送衙门!” 应声而来的是大批带刀禁卫,他们整齐划一地破门而入,一个个义气凛然,团团将刘姨娘围住。 其他人猝不及防,不自觉地躲在角落。 刘姨娘瞬间成落败之势,颓败不已,眼神漂浮,口里喃喃着不清楚的语句。 乔以盼难得感到一种荒诞的快感,拂开青衣伸过来的手,吃力地倚着桌子腿。 她明明狼狈,却因为自身气势成为了众人的中心。 一位看上去像是将领的男子抬步走到她面前,魁梧高大,却单膝跪地,语气带着一种解脱和信服。 “属下赵一恳请您移步大理寺,”他停了停。 那一行人被这阵张吓到,不清楚他自称属下。 当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住了,可乔以盼知道,这是一种多年的噩梦即将缓和时不可思议的感觉。 就像一种病,明明多年前就知道自己病了,所有人都说无药可救,可偏偏历经多年,病有所好。 六年前的那场平原里的“事故”就是他们的病,无论是她还是他们,生在病中,痛苦不堪。 可今天不一样了。 赵一笑着大声说道:“恳请众位一起去定下恶女刘氏之罪!” 刘姨娘被围在侍卫之中,恶狠狠地看着乔以盼,“你定不下我的罪。” 少女就像是披着羊皮的狼,她顶着柳云寄乖巧的外表摆着温婉的笑。 她额头发烫,白皙的脸蛋已经有了不自然的红色,显然大病未愈。 她吃力地起身走到刘姨娘面前。 “可是你落魄了。” 刘姨娘也知道,安庆侯府一定容不下她了,她也许再也没有在侯府时享乐自在的日子了。 没有锦衣绸缎,没有新鲜花果,没有画廊浮雕。 刘姨娘那一刻恨极了少女。 可她又听少女平静地说道:“我能害了你,怎么会不能杀了你呢?” 少女眼眸极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刘姨娘猛得有一种她一定会实现的错觉,她恐惧得想要说话,可她的口里被人塞了东西,她说不出话来。 江倾暖一行人被带走,去大理寺录口供。 众人离去时浩浩汤汤,很难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好在乔以盼还有点良心,没有让江倾暖在众目睽睽之下晕着被抬去大理寺。 几人都上了轿子,长终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青衣难得沉默。 乔以盼百无聊赖地双手撑着腮看江倾暖昏迷。 “主子,”青衣抿唇,“这个计划太危险了,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我们做吧。” 她今天着实被吓狠了,措不及防的,她动不了身子,眼睁睁看着刘姨娘冲向主子。 “不行,”乔以盼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我要亲自来。” 大病未愈,乔以盼终究还是撑不住了,眼前迷迷糊糊的,强撑一口气吩咐道:“对外放出话,就说柳云寄被吓病了。” 第三十八章 今日无事 上京的消息向来传得快,大理寺才刚刚审问过人,全京上上下下已经都知道这件事了。 有人惊愕,小小姨娘竟然敢谋害主母。有人不安,担心巫蛊邪术的出现影响到他们。也有人赞叹,丞相大夫人和礼部尚书家女儿的勇敢果断。 一时之间,京中百姓无不在讨论。 在得知柳云寄生病不再见客后,丞相府成了百姓眼中最大的赢家。 巫蛊之术,圣上向来避讳,更何况刘姨娘的身份一查之下竟是伪造的,并涉嫌多年前的案件! 圣上勃然大怒,不仅重罚安庆侯,而且赏赐安慰丞相,奖赏丞相府的儿媳,甚至大力称赞其二儿苏子卿,任命其剿匪重任。 丞相府一时风光无限,已经安静的丞相府门前又热闹起来,文人雅士大多前来拜访。 丞相府里却是一反常态的寂静,高高在上的男人独自端坐在庄重的大厅的主位上。 男人身着官服,威风堂堂,一小撮花白的头发却到底暴露了他的年纪。 丞相已经在大堂沉默地坐了一个下午,适才淡声对着空气说:“叫他去查一下乔家独女乔以盼。” 屋顶一阵风闪过,掀起微小的声音,看上去空荡的大厅又是安静。 无人言语,丞相的心中不安焦虑愈来愈深。 他喃喃自语:“乔安啊,乔安,你都死了,我才是陛下最忠诚的臣子,你怎么能阴魂不散呢。既然这样,” 他抬头看着暗暗显示着富贵的丞相府,眼神痴迷散乱,“那就让你的后代一起去陪你吧,好不好?” 他没有了六年前那样大的权势,当年的事情如果瞒不住了,不如…… 外边的人都道,这次丞相府不经意地立了个大功,把因一门两侯而最近风光无限的安庆侯府都给比了下去。 可如果,刘姨娘的身份是丞相伪造的,甚至当年的案子也是丞相犯的呢? 丞相就仿佛看到了一把刀,一把悬在丞相府头顶的刀,突然一下开始说话,说:“我要下来了,我要下来了。” 丞相府的气氛沉默,外面的地方却并不安静。 京中的销金窟可不止一个春满园,自有烟红酒绿的地方供人消遣。 乔以盼今日无事,她身体一向好,在府里修养不过几日,就畅快地跑到楼里看姑娘表演,反倒委屈柳云寄整天呆在床上装病。 庆朝民风开放,女子男子不拘小节,来看姑娘跳舞的人热热闹闹地满满挤了一个楼。 楼不过三两层,楼里经过设计围成一个圈,姑娘们在楼下的圈里表演,而最出名的就是他家的飞天揽月舞,看过的人都恋恋不忘。 乔以盼没看过,所以她好奇。 早早定好位置,呆在二楼眼睛亮晶晶地往下面看。 飞天揽月舞最后压轴,有姑娘在台上小曲一弹,吴侬软语穿过喧闹的人群,听得楼上的小姑娘心里软乎乎的。 乔以盼抓了一把瓜子,双腿盘在椅子上,乖乖地趴在打开的窗户上看人弹曲。 来这种地方一般是没有人会抓把花生瓜子吃的,这样的地方应该喝酒,喝美人倒的酒,而不是像老人看戏一样磕瓜子花生。 尽管这样的事情显得老土,乔以盼照样瓜子磕得咔咔响,她都能在楼上磕瓜子了,喝酒的人都还只能在下面坐着呢,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忽得,旁边的窗户传来了嗒嗒声,花生的油香悠悠地飘过窗户直钻乔以盼的鼻间。 乔以盼嗑着嗑着,突然觉得手中的瓜子索然无味,回头一看桌子,可上面没有花生,她想看看旁边到底是谁。 毕竟遇到这种楼里嗑花生的人可不多了,说不定可以要一把花生不是? 乔以盼好奇地伸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朝旁边看去。 旁边的那人也许也是一样的想法,也伸长了脖子往这里张望。 熟悉的面庞越过窗户闯入两人的眼间,两人面面相觑。 熟人相见,却是看到自己没跟上京中潮流的一幕,乔以盼发囧。 乔以盼一只手扣了扣手中的瓜子,尴尬地挥挥手,“好巧啊。” 元舒舆不自然地咳嗽几声,拿着花生的手不自在地向回压,面色绯红,“好巧。” 第三十九章 凭栏听曲 两个在楼里磕瓜子花生的人遇到会怎么样? 终究还是瓜子更胜一筹,元舒舆不情不愿地挪到了隔壁,两个人一人占了一个窗户,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分享对方的零食。 两人虽然志趣相投,但在审美这一块却是大相径庭。 少女意兴满满,直起腰看的舞娘,元舒舆皱着眉头说别人手臂粗。 少年忍不住夸赞的乐女,乔以盼看了总觉得人家耳朵太尖,于是少年义正言辞地反驳说那是美人尖。 好啊,乔以盼还没见过谁的美人尖是尖在耳朵上的。 两人各看各的,却总也耐不住一起说话,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元舒舆不嫌乔以盼的发髻上刺人的簪子,乔以盼也不嫌弃元舒舆手中的花生屑总落她头发上。 可他们却总说不到一块去,总以为对方在挑刺,因为自己喜欢的,对方竟是一个也没看上! 在少年又一次反驳的时候,少女手中的瓜子壳硬生生碎了满手。 “元舒舆,我今天是来玩的,你能不能不说话了!” 少女气得狠了,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眼看瓜子壳就要扔他身上。 元舒舆面无表情地扭过了头,拿花生壳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干脆直接往后一仰躺在椅子上,不看表演了。 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服气又委屈巴巴的模样。 乔以盼的胜负欲早就被他激起,看也不想看他,扭过头趴在窗户上。 可再怎么瞧,乔以盼的眼神总不自觉地落在旁边那人说不好的地方。 越是看,乔以盼越是意兴阑珊,觉得无趣。 乔以盼闷闷不乐地扁了嘴,双手撑着下巴,到处乱看。 三楼里视野最好的那间房的窗户仅仅微开,懒散的红衣少年倚墙漫不经心地看着表演,双手吝啬地交叉不给人一点掌声。 上挑的眼尾微红,轻轻扫过乔以盼的窗前,低低一笑。 隔得远,乔以盼只能瞪大了眼,想要看清楚。 可忽得,楼里灯光一暗,四处可透光的地方被小厮拿轻丝遮住,只透露出昏暗的光来。 天空中传来丝绸破空的风声,所有人都向那处看,昏暗的光里,红色丝绸被人挥舞自如,在空中绕人一圈。 身姿曼妙的女郎赤足踩在细丝上,红色丝绸包裹她,将她的姣好显露出来,抬手投足间女郎瑰丽的面貌时不时露出,腰肢摇晃人眼。 乔以盼看得呼吸都屏住了。 “元舒舆,”少女声音轻轻的,小声的,不敢说话。 “她好好看。” 这一次,元舒舆没有反驳。 少年一错不错地看着人,眼里幽光微闪,甚至于主动提出要请人到屋里表演。 到底是做生意的地方,楼里有个规矩:客人可以通过竞拍的方式请人到自己屋里表演一次。 不过楼还是正经的楼,每个被请进屋的姑娘都会有人保护,防止被客人占便宜。 两人一拍即合,都想看这姑娘跳舞。 乔以盼美滋滋的,想着两个人一起出钱一定可以把其他人比过去。 她已经开始想这姑娘跳的舞了,“等她上来就跳边疆的舞,她好看,定然跳得好看。” 元舒舆面上一僵,奇怪地看着她,“难道不应该让她跳平顺的舞?” 乔以盼笑容僵住,“你有没有搞错,跳两首一样风格的舞蹈很亏的好吧。” 青衣近来越来越抠门,乔以盼深受其毒害,花钱都变得精打细算。 元舒舆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你今天真是来休息的?” 少女偏过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撒娇,“你不是吗?” 乔以盼没想到出来玩一趟还能有收获。 她眼睛像狐狸一样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狡猾又娇气。 元舒舆偏过头好挪开了眼,斯文地清理手中的碎屑,淡声说:“你不如自己查。” 第四十章 都是穷人 因为意见不和,其中一个还想占便宜拿个情报,两人好不容易组合起来的力量最后还是破解了,两人一拍两散。 元舒舆玉白的手扶住窗棂,神色淡淡,缓慢又优雅地起身离开座位。 乔以盼嘴里嗑着瓜子,挑了下眉看他。 “去哪呢?” 元舒舆诡异地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淡淡地瞥她一眼,没说话,脚踝微微扭动转着,想怎么才能在脚酸的情况下顺利逃出少女的魔爪。 乔以盼懒散地打了个哈秋,往门口那处看上一眼。 青衣和长终默契地拦住了当真当归,遮挡住他们的目光。 当真又不是傻,拇指搭着剑把处,眼神微微一凛,剑就已经出鞘。 当归默默地往后一退,迟疑了下,又是上前拉住青衣快速地后退好几步。 青衣嫌弃地看着他,脚步还是顺着他的步子挪了几步。 可下一秒,当真剑没出鞘,眼神就更凶了。 “你做了什么?!” 长终单脚踩着凳子,得意地小腿一抖,指间一转,一根银针夹在指缝闪着弱小的光,看得当真眼都热了,乔以盼瞧着他就是想抢了那针。 当归看情况不对劲,想突围却被在一旁的青衣拦下,无奈笑着连声喊好姐姐。 元舒舆弯下腰轻轻捶腿,眼里装着银针,声音没有波澜。 “你就是用这个控制秋月的?” 嫩白的小手扯住少年的衣服,乔以盼弯着眉眼笑,“你真是什么都知道呢。” 元舒舆面上并无表情,心里慌得不行。 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了鬼了。他就随便猜猜诓人的,谁能想乔以盼还会承认,他要是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傻? 元舒舆眉目如画,淡淡回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总归知道一点。” 乔以盼乐了,这不正好,“我都不知道,要不你告诉我一点?” 厚颜无耻,元舒舆今天出门长了见识,忍着没露出惊讶,眼光挪到窗外。 “竞拍都要结束了。” 乔以盼拍了拍手上的花生屑,打破元舒舆的妄想。 “那你就不要回你房间竞拍了吧,在我这竞拍呗。” 竞拍后是由竞拍的人立刻付钱,表演的人自然会去那人在的房间里表演。 元舒舆想回自己房间也是想竞拍下后自己看,独享这份情报。 可进了贼窝,不拔下一层皮哪能走。 元舒舆看了看外面热闹的状况,干脆利落地又坐在了椅子上,节骨分明的手看得乔以盼羡慕不已。 那双手拿起几颗花生,元舒舆悠哉悠哉地脚抵着墙,一副无赖样子。 乔以盼迟疑地看着他,乖巧地坐下。 头牌还得是头牌,乔以盼眼睁睁看着一舞的价格从一百两飙到一千两。 现在京中的大家都这么有钱了? 乔以盼惆怅地看着姿容曼妙的女郎在台上浅浅微笑,女郎是好看,可惜这么贵的女郎不属于她。 少女干脆摆烂一样瘫在椅子上,木椅难受其重,不堪重负地往后微倒。 从小行坐端正的少年看不过眼,自然地抵住椅子的一角。 “你小心点。”少年说。 少女心里酸涩,“心再小就装不下这么漂亮的姐姐了。” 少年沉吟片刻,“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大家也许真的没那么有钱,场面上只有两间房里的人还在竞价,少女的小脑袋跟着转来转去,看两边竞价。 忽得,乔以盼偏头看向专心扶着她椅子的少年,少年眉眼低垂,一只手就可以撑住她的椅子。 “你怎么从头到尾都不竞价?” 少年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不竞价?” 少女动作一顿,因为穷。 没有想到在这个楼里包包厢的还有和自己一样没那么有钱的人,难怪元舒舆也只是吃花生。 她穷是因为家中大部分财务都是她爷爷管着,可他一个侯府唯一的继承人竟然都这么穷? 唉,人不可貌相。 元舒舆看上去有钱,实际上还是穷的。 少女涨了见识,“原来你和我一样啊。” 元舒舆不看她,漫不经心地想,不就是听人墙脚吗?多正常的事情,他又没有钱。 第四十一章 三楼那人 现在还在竞价的仅仅是两个房间,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三楼。 一楼一般是普通老百姓的地方,人多又乱,大多时候都是来吃瓜看戏的。 第一次有了参与感,一楼的人都围在那个长相普通的男人旁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瞧。 那人明显也不自在,扭捏地站着,勉强挺直颈背,却不自觉地动来动去。 乔以盼好歹在富贵圈里长大,一眼就看出这人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能有这个底气在下面竞价,要么是恶意抬价,要么是替人做事,为背后的人隐藏身份。 第一种情况率先被乔以盼排除了,她刚刚派人去打探过了,今天有个大爷在这里,没人还能有那个胆子坑他。 而背后的人要操控局面,想必离得不远,乔以盼贝齿轻磕了下瓜子,翘起脚,悠哉悠哉地往后一躺好看清全楼的景象。 可她那一后仰显然没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搭在椅子上的手让她稳稳当当地躺在椅子上,让她眼眸往上抬都看不见三楼的全部场景。 “元舒舆,撒手。”乔以盼努力扒拉着向后,尽力摆脱某人的魔爪。 少年很小心,也许是抱着不伤了她的心思,动作轻缓地把椅子落地摆正。 乔以盼的小动作很多,双手随意地乱动。 元舒舆纠结几许,就又空出一只手抓住她的双手捏住。 手腕间温热,乔以盼一僵,漆黑明亮的眼难得呆滞地看向少年。 很显然,他们的关系还不到这个地步。 男女好友之间尚且要避讳,更何况他们这剪不清理还乱却关系一般的关系。 可少年眉目低垂,看上去一副认真且未曾注意的模样。 乔以盼僵硬地将脑袋挪开,只要她不提起,元舒舆也没注意,就不会尴尬了吧。 她没注意到,悉心调整椅子的少年微不可见地呼出一口气。 少年指间不敢动也不敢握紧了,原是想要她不乱动,现在自己倒是被束缚住了。 少年无奈心里叹气,努力将耳尖的温度降下,对自己一念之下做出的举动感到了匪夷所思。 直到自己被稳稳当当地放下,手间的温热只隐隐留下虚幻的温度。 乔以盼不适应地站了起来将手背到了身后,两手交叠就像上京里闲的到处乱逛的老大爷。 说话她也悠悠地说,活像一个大爷。 她问:“你有什么计划?” 元舒舆理了理衣服,慢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乔以盼一个激灵地往后一退,撞在了打开的窗户的窗棂上。 窗户摇摆,声音有些刺耳,低下头候在一边的四人同时警惕都抬起头。 乔以盼摸着手腕莫名心虚,脸皮不自然地透出红。 少年不知为何也显然被吓到,手隐藏在衣袍下,僵硬笔直。 两个各自隐藏心思的人功夫都不到家,气氛开始在沉默中尴尬。 四人看着眼前的画面面露困惑,当归眨巴眨巴眼又是低下头,有人做了表率,其他人也很是乖巧地低下头。 剩下抬着头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好在楼里一锤定音时那人锤得声音大,两人默契地略过刚刚的尴尬,一起看向三楼。 “刚刚就是三楼的人拍下了。”乔以盼一本正经地说道。 元舒舆一脸认真地附和她,“没错,就是他。” “你要去看吗?”乔以盼认认真真地问问题,她的线人刚刚在对面给了她三楼那人身份的暗示,这个答案差点把她吓跑了。 元舒舆顿了一下,他知道那里的人是谁,也听说过他的事迹。 也是这样,听到结果他恨不得赶紧离开这栋楼,可是刚刚拉住乔以盼往楼上看显然已经耽误了时间。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同时挪开眼。 “我家里还有事。”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各自找了个破理由。 什么家中的花草渴了,什么院里的秋千还没有荡所以不开心了。 边说还边往外走,步伐急促,带着人就同时冲到了门口。 门一开,门外那人也抬起眼看他们。 笑容满面,眼里含笑,一身红衣绝艳,带着乔以盼见不起的光彩。 第四十二章 三皇子 两人逃跑不成功,生无可恋地被大名鼎鼎的三皇子抓进了他的包厢。 要说那三皇子,也是个皇室贵族里了不得的人物,自小聪明伶俐,三岁能诗,五岁能武,天纵奇才,比太子还要能耐三分。 朝中也有想要簇拥三皇子沈隅的人,却被他的娇纵脾气劝退。 一个皇子说嚣张却不到犯事弹劾的地步,说是小孩脾气却让众多大臣气愤得吃不下饭。 沈隅喜欢金银珠宝,喜欢享乐,喜欢纵情山水,喜欢昂贵的东西。 他作为皇子,母族强悍,太后优厚,尽管当今是个明君,再三说了不能宠坏他,可他的银钱也是多到用不完的。 可依旧不能满足他享乐的开销,于是这位聪明的皇子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向朝中大臣和京中权贵们抢劫! 京中皇亲贵族上下没有见到他不跑的! 他甚至到处玩,还要当地单纯不曾听闻过他事迹的权贵们稀里糊涂地替他买了单。 沈隅,惊才绝艳,就是不用在正道上。 一桌之隔,两个境遇。 乔以盼和元舒舆排排坐好,模样乖巧拘谨,看上去就像两个乖巧可爱的乖小孩。 沈隅正随意地拿着茶壶给他俩泡茶,风流笑着,在他眼里,这不可就是两个乖小孩,给他送钱来了。 沈隅不规矩,不愿意像对面两个在楼里磕瓜子磕花生的人一样坐着。 软垫垫了厚厚一层,给他们倒完茶后,沈隅就舒适地半倚倒在一个像美人躺椅的椅子上,风流慵懒地看着他们两。 好看纤细的手指一个半挂着一壶酒,要掉不掉,让人心惊胆战又忍不住好奇地想去看看,就像沈隅这个人。 对面的乔以盼头都不敢抬,巴不得将自己埋进茶杯里。 沈隅没给他们做缩头乌龟的机会,他黝黑的眸子看着他们。 “听说最近安庆侯府里多了不少好东西。” 感谢他好歹有点风度,先拿元舒舆开了刀。 乔以盼舒了一口气,疯狂在脑海里找理由。 元舒舆至今还没有被他坑过的经验。 少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忽得咳嗽几声,眉眼低垂,气息弱弱。 “三皇子说什么?” 沈隅笑意不变,“我听闻安庆侯府收获了一副的山水画。” 元舒舆弱不禁风,“安庆侯府最近确实时运不济。” 牛头不对马嘴,沈隅笑意一僵,原本坑钱最难坑的就是元舒舆,他都失忆了,竟还是最难坑的。 正常人都知道安庆侯府最近时运不济了,还坑人,怕是会心有不忍。 可沈隅不,他就喜欢挑战。 沈隅笑着,“安庆世子都病成这样了,我好不心疼。不如这样,我这里有一味丹药……” 乔以盼眼睁睁看着沈隅把丹药说的绝世仅有,及其难弄,价格极高。 元舒舆咳嗽几声,一双可怜的鹿眼里闪着光,“三皇子怎么知道我的病要倾全府之力调养,买不了丹药,所以特意送来。” 沈隅张口说不出话来,木着脸看他,转眼又带着和元舒舆同样的可怜劲。 “安庆侯世子怎么知道我请了琴琴后就没钱了,如果有人可以给我捐一笔钱,我一定会感激不尽,请他一起看琴琴表演的。” 元舒舆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三皇子怎么知道我好久没有看过人跳舞了,特意请我过来。” 沈隅看这人连这都不愿意花钱,毫不犹豫就想赶人,“世子的病我可不敢耽误,总呆在外面可别又出什么毛病了,不如我派人送世子快快回去吧。” 派人送回去,沈隅就不信安庆侯府不给自己的人一点好处。 不给元舒舆说话的机会,偏头,沈隅艳丽的容貌绽放出绚烂的笑容,对着乔以盼眨巴下眼,“乔姑娘觉得呢?” 沈隅之所以能坑蒙拐骗,与他这张风流倜傥的脸脱不了干系。 他有风流的皮相和行为,骨子里却清晰可见有君子的端正,两者兼合。 乔以盼抿住嘴,艰难地挪开眼,对于一个喜欢看美人的人来说,要说看元舒舆是乔以盼遇到最合心意的奖赏,沈隅这张脸就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劫难。 乔以盼太难了。 沈隅偏偏聪明,从不放过她。 他低垂眉眼笑着,笑得及其好看,让包厢里的全部女生都不自觉地脸红。 红衣少年眼里有光,“也不该叫你乔姑娘,你比我大,我也是应该称呼一句……” 第四十三章 姐姐 忽得,一道声音横空出世,“姐姐,姐姐,我的好姐姐嘞。” 众人错愕地向当归看去。 只见高旁边姑娘一个脑袋的年轻男人低着头嬉皮笑脸地说话求饶,旁边的青衣迷茫不已,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姐姐,我忘记给你带绿茶味的糕点了,你不会生气吧?” 当归可怜地看着人,这副表情和沈隅有些神似。 沈隅僵硬地收回了这副表情,并打算永远不会再用了。 青衣慌张不已,脸上还残留着看沈隅看得脸红的绯色,“我什么时候说过?” 当归理所当然地说道:“就刚刚在那边包厢里说的啊。” 刚刚青衣拦着当归,当归好姐姐叫了好几声,还连声说着各种各样的好处。 青衣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件事还会以这种方式被提起。 一整个包厢里的人虽然不明着看,青衣却敏锐地感觉到全部的视线都是在自己这里的。 青衣忍住不适地挥挥手,“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你谢谢你。” 当归连忙讨宝似地说:“不客气不客气。” 两人一唱一和,众人哑口无言。 沈隅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再开口,心累地挥挥手,沈隅笑着,“来人,送两位客人回府。” 看来沈隅只打算讨一份送人回去的小钱了。 乔以盼被人好声好气地请出门,第一次这么轻易地从沈隅的魔爪下逃出,人都恍惚不少。 “啊,我出来了?” 乔以盼迷瞪着眼,一旁沈隅的仆人只笑不语。 沈隅逮着乔以盼就坑,身边的仆人都习以为常了。 少女在门口反复确认了几遍,看得少年眼里困倦得闪出泪花。 开心的少女欢欢喜喜地就往门外冲,还招呼沈隅的仆人。 那仆人无奈一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受乔小姐的欢迎。 元舒舆瞥一眼少女欢快的背影,慢慢悠悠地抬眼看跟着自己的仆人。 “三皇子管得还挺宽。” 仆人好脾气地笑笑,主子只让他好好送这位公子回去讨份赏钱就好了,又不是小娘子,这么多问题才不会回答他。 近来京中并不太平,三皇子还逮着人就让自己的仆人送人回去,真是好心? 少年心思几转,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向门口。 却看已经走到门口的女孩子顿在门口,笑意凝滞。 元舒舆似不经意地看向刚刚进来的人,不见其样貌,身姿卓越清雅,深蓝绸锦。 那人从另一边上楼,沈隅笑得风流,倚在门口等他。 就算沈隅身后的琴琴眉目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那人脚步也不乱。 元舒舆一看就觉得那人一定是个闷葫芦,少年看了看又开始活泼好动的少女,肯定地想,他们不般配。 阳光下,少女明媚好看,朝他挥手,“元舒舆,走啦。” 他们又不同路,元舒舆脑里想着,脚却本能地朝她走,嘴也不听他指挥地迎合说:“来了来了。” 他就像个大冤种。 元舒舆站在自己家……旁边七条街的地方,任劳任怨地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到乔府仆人的手里。 虽然觉得沈隅多管闲事,但京中最近确实不太安平,元舒舆还是尽心尽力地要送乔以盼回家。 但他没想到,逛街是女孩子的天性。 拥挤的地方她要去看看,凑个热闹,冷清的地方她也要去瞧瞧,想淘个宝。 好不容易把人送到家,元舒舆面上笑着,手臂的酸痛被他忽视了。 以后再担心乔以盼在京中的安危,他就是猪! 她一个百司,京中巡逻的人见了她都是热情地打招呼,再说这么多东西,就连小偷来了都得帮她清完东西才找得到人! 元舒舆从来不知道陪女孩子逛街还能这么累,少年神色萎靡,就如同一朵喝少了水的茉莉。 乔以盼十分可怜他,“你快回去喝口水吧。” 元舒舆维持的笑容都要一个吧嗒不见了,他送人都送到门口了,连个水都不能到人家家里喝? 乔以盼没有良心,她笑着抱住自己的战利品快乐地走进府里。 今天没有被沈隅坑一把,还不得奖励自己一下! 旁边的青衣手里拿着小算盘,拨得啪啪做响,面无表情地想还不如被三皇子坑一把。 少女无情离去,少年也没有波澜地朝外面走。 可夕阳西下,离开的几人身影被拉长隐隐传来他们的声音。 “主子,你怎么在笑?” “有吗?” “现在没有了。” 第四十四章 牢狱 京中最近很不太平,乔以盼对此很赞同。 夜深时,监狱门口黑衣人来来去去,他们相互遇见时冷漠无情,眼神不偏一点。 乔以盼一身黑衣,蒙了黑色的面罩,露出来的地方都被雪衣画了几笔,看上去就跟改了模样一般。 她是想深夜来看看刘姨娘顺便加快计划速度的,今日的不同寻常让她明白京中的变化马上就要开始了,比她想象的要快。 要想计划不滑坡,她就也得快起来。 可没想到,监狱就跟各家暗卫的老窝一样。 人来来往往,这监狱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晚上了。 长终候在她身旁,怕她无聊给她介绍介绍人。 “那个暗卫,就那个衣服带点深蓝色的,他主子就是三皇子,三皇子家的暗卫一直是各家暗卫里最好看的。” “那个是太子殿下的暗卫,他们家暗卫身上总有一股药味,那是因为太子殿下仁慈,杀人从来只用药,不会让人痛苦的。” “那是顺天府府尹家的暗卫小四,他喜欢一个卖馄饨的姑娘,天天跑过去吃馄饨,所以身上总是有股馄饨味。” 京中位高权重的几个人的暗卫有什么特征,大家都是心里明白的,那是最简单的暗卫,平时替主子做一些小事,进的牢狱也是最简单的,只关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而等到大事的时候,最顶尖的暗卫要么有特殊的方法,要么装成其他人的暗卫。 顺天府府尹的暗卫出来没多久,一个身上没有任何标记的暗卫就以极快的速度进入监狱。 他路过的暗卫眼神皆是一凝,齐刷刷反过头看他。 长终目光瞬间警惕,一手护着乔以盼,身子把她遮挡住,手中匕首毕现。 可这么多人的注视也不能让他步子慢下半步,他满不在乎地进了监狱,身上杀气重重。 暗卫也是有等级的,这种暗卫怎么会出现在这种低级的牢狱里? 其他暗卫警觉地加快步子往回赶,才一会,监狱门口竟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人,刚刚的人来人往仿佛只是乔以盼的错觉。 乔以盼目光暗暗,声音压下问道:“钱二干好了没有?” 长终目光紧紧盯着门口,看到想要的暗号才舒了一口气。 “启禀主子,一切准备完毕。钱一刚完成出来就撞上了黑衣人,正躲在角落里。” 乔以盼没有多说,一个手势下去,几个人都迅速消失在监狱门口。 不过下一瞬,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隐藏在角落占据最佳方位。 慢慢的,监狱周围竟是一点夜声也听不到了,风吹过,带来的只有萧瑟,叶子不动。 监狱里的环境当然不好,血污遍地,邋遢肮脏的犯人无神地仰头看着天花板。 也许是他们曾向进来的暗卫求救过,知道惹人不快的后果,一个个都缩在角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黑衣人目标明确,绕过弯曲的路来到一个牢房前。 牢房里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脸上全是黑灰,怔怔地拿着一个红木食盒坐在地上。 黑衣人皱起眉头,“这是谁给你的?” 刘姨娘结束了走神,飘忽的眼神也定了下来,手指不自在地扣着红木。 她回答:“是安庆侯派人送来的。” 黑衣人不在意地瞟了一眼饭盒,里面全是鸡鸭鱼肉之类的,看来和断头饭也差不了多少意思。 一想到安庆侯府都放弃她了,自己主子还要救她,黑衣人就气不过。 要不是有把柄!要不是!哼! 黑衣人没好气地开口:“明天晚上你给我机灵点!听到没?” 刘姨娘低下头不敢直视他,懦弱地点点头。 黑衣人放下一些东西就去了暗道,挡住刘姨娘的视线后熟练地打开暗道走了。 刘姨娘静静地坐在原地,过一会才慢慢起身踉跄走向那个称做“床”的稻草堆。 食盒旁有纸张掉落,上面写着恶意满满的话语:你觉得你逃得掉吗? 刘姨娘不知道要去找谁商量,秋月已经死了,假扮柳云寄的人还不知道是谁,这个要杀她的人甚至有了个懂巫蛊之术的帮手。 安庆侯早就放弃了自己,侯府里面甚至还有奸细与人合作想要自己性命。 而那人,那人要不是看在自己有他把柄的份上早就杀了自己了。 谁知道这一次带她出去会不会找个地方要了她的命!只有一个人,只能一个人,一个人出城找个地方躲起来。 刘姨娘眼神暗沉,光照不进监狱,暗示了进了监狱的人也许也是一样的。 第四十五章 有事进宫 也许是第二天晚上有大事要做,乔以盼心里总是不得劲,左思右想,乔百司一个牌子递进宫里,进宫去了。 乔以盼原是来找沈瑕的,可宫门口早早守着个人,满脸慈祥地等她。 乔以盼小小地叹息一声,心里却早有准备。 她最近的动作多,帝王怎么会看不到呢,帝王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那个初等宝座的无能为力的皇帝了,现在的帝王把握朝政,知晓天下所有的事情。 他不拦着她,当然是因为这件事情也是帝王心中的一根刺,再不去掉,心乱如麻。 如今的帝王眼角笑的时候有了几条细纹,却仍然是风华不减,让人惊叹的存在。 青衣向来心里话多,消息又灵通。 自从听说了当今与皇后的爱情故事后,见一次陛下就忍不住想象皇帝年少时的美貌,不愧是当年迷得睿智的皇后娘娘神魂颠倒的男人。 帝王并未多语,或者可以说,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所以他不用多问。 “唤唤,”帝王陪着乔以盼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沉吟小会还是开口了。 唤唤是乔以盼的小名,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乔以盼脚步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笑着看向帝王。 此时已经到了他们约定的御花园,为了她和太子的名声,所以皇后娘娘也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赏花清闲。 高大的帝王面对着凉亭,眼神不知道看哪里,语气柔和,“你可质疑过朕?” 帝王不说恨,他明知道这时间再也无人敢在他面前说恨他。 他说质疑。 他问乔以盼是否因为他当年不给坏人定罪而质疑过,是否怀疑过他没有拼尽全力。 但乔以盼却摇摇头,很认真地看向凉亭中的皇后娘娘。 这里明明有两个人在盯着她看,她却好似一点也没有发现他们,半点不往这里看,继续清闲地赏她的花喝她的茶,雍容华贵,体态天成。 乔以盼语气淡然,“如果陛下当年真有权势的话,也不会让皇后娘娘受那么多苦。要是寻常女子的话,早就离开了。” 帝王眼神猛地一沉,巨大的压力通过帝王的眼神落在少女挺直的脊梁。 现在的这世间,也只有皇后娘娘能有这个能力让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毫不掩饰他的怒火。 触犯了王的逆鳞,乔以盼垂下了头,心里却恨不得帝王把她杀了算了。 这样她的属下就可以不计一切代价把那几个下三滥折磨死,她也不要天天算着敌人的死期,让父母的怨屈一天天推迟。 她要疯了。 越到这个疯狂的时候,平野的那场战争越是频频出现在她的梦里。 将士的血撒在了自己的国土上。 何其可悲,她不如随他们去了得了。 乔以盼心中悲凉。 帝王的话却把她拉了回来。 “皇后不会离开朕!” 帝王似乎已经调整过来,可他眼神仍然冷漠得吓人。 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怒火,在御花园里飘荡。 乔以盼声音也忍不住提高,“我又没说皇后娘娘会离开您,您在担心什么?!” 少女的声音几乎是用吼的,直直得把御花园里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皇后也不好在装作没有看见。 第四十六章 进宫谈心 乔以盼气势汹汹,毫不犹豫地就往那里冲。 门敞开也不够她过去的,硬生生把面前的大门强硬地推开。 木门撞在墙上,让沈瑕本就不安的心又下沉些许。 温润的太子不安地问道:“唤唤没有做什么事吧?” 一到了自己依赖的地方,乔以盼就彻彻底底地看开了,躺在大椅子上委屈地自己哼哼唧唧。 但她还是回答了太子的话,“没有啊,我还帮皇帝伯伯传话了呢。” 太子心里的不安更是加重,乔以盼现在越是正常,越是说明她已经搞乱过一次了,心里的情绪都挥霍地差不多了,所以,她开始好脾气地叫帝王叫皇帝伯伯了。 太子边倒了一杯茶边问道:“给谁传话?” “给皇后娘娘。” “传什么话?” “问皇后娘娘会不会离开皇帝伯伯。” 自小听惯了自己父皇母后的爱情故事的沈瑕深吸一口气。 他还能不知道,自家母后是想离开皇宫的,但母后一定不会说出来。 可母后一说谎,父皇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到时候父皇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沈瑕对他们的爱情也是无从调节,无从说起。 聪明的少年只是想到,自己以后绝对不能和韦清这样。 “唤唤,”太子温润地开口。 乔以盼一时不想理人,但她却是不能不理沈瑕的。 她从小一有事就喜欢来找沈瑕,就算她有的时候不说话,沈瑕也有本事顺她的毛。 可沈瑕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每一次都让乔以盼熄火,他想要乔以盼学会自己调节,对她提出的要求就是:即便再不情愿也要好好地回话。 乔以盼默默地鼓了鼓腮帮子,小小地“嗯”了一声,静了一会,又说了声“在”。 沈瑕拿着茶杯递到了乔以盼的旁边的桌子上。 沈瑕看出少女不想说话,也就没有过多询问。 乔以盼有她自己的倔强,即使他们两个和兄妹一样,他也会给她自己的空间。 温润的太子沉吟些许,又给她端来一杯茶。 乔以盼看着眼前的两杯茶,脸都皱成了一团,幽怨地看向沈瑕。 沈瑕心里觉得好笑,也没想到乔以盼的选择困难竟然还在。 乔以盼小的时候就对她觉得差不多的东西难以抉择,所以她总是让沈瑕先选。为此,不明缘由的沈瑕还暗暗感动了好几年。 真是和小时候一点变化也没有。 温润的太子抬手碰了杯壁,拿走了更烫的那一杯。 “留杯温的,给你降降火。” 乔以盼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 沈瑕毫不在意,微微一笑,“要是刚刚有面镜子就好了,你还能看场杂技。” 乔以盼疑惑地看着他。 沈瑕意有所指,把茶杯往乔以盼面前一推,笑道:“水牛饮茶。” 被嘲笑的次数多了,少女也就习以为常,鼓了鼓腮帮子,窝在了椅子上,看上去一点兴致都没有。 于是沈瑕踱步到书桌前拿了几本书,全放在了少女乱晃动的腿上。 “等这件事情结束,你就出上京游玩,歇一歇。” 沈瑕神色认真地说:“唤唤,短短几年里就可以有那么大的势力已经很不错了。” 乔以盼沉默一会,还是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一看,全是各处游记。 她百无聊赖地想,要是把这些书跑完都能把她腿给跑断了。 第四十七章 搬走 沈瑕低垂下眉眼,漫不经心地在书桌前选着书。 “你怎么想起他了?” 沈瑕怎么记得,乔以盼一向对沈隅避之不及,见到就像老鼠见到猫,溜得飞快。 乔以盼坐在自己的大椅子上,这个椅子是她自己设计的,她坐上面可以小腿悬空,悠悠闲闲,好不自在。 她荡了荡腿,“因为他以前给我们吃过糖啊。” 这件事啊,沈瑕对此的印象还是很深的,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想了想,估计自己不说,乔以盼也能猜得到,干脆就说了。 “会留有性命,但估计不会好受。” 也是,少女理解地点点头,看时候不早了。 晃晃自己的小腿,整理好沈瑕给自己的书,跳到了地上。 青衣和长终上前把书拿走,没有让少女累着。 乔以盼还怪不舍得的,她抬手怜爱地摸了摸这把自己一手设计的大椅子,想着可能许久都见不到面了。 沈瑕看了出来,提了个建议,“要不你把这个椅子带走吧。” 乔以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她有病啊,谁出去玩带一个实木的大椅子,爬山的时候坐椅子上让人抬上去吗? 这么一想,乔以盼竟然有些向往。 站在大椅子面前纠结几下。 少女小手一挥,“搬走。” 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面无表情地站在书房门口。 以前顺便带点小东西出去也就算了,这次竟然搬了她的大椅子! 她的黄花梨做的椅子! 虽然她放在这房里一次也没坐过! 虽然这个椅子是别人设计的! 但是! 她的黄花梨! 是用她的木头做的! 她没有钱! 皇后娘娘有些生气,看着宫人把大椅子抬了出来。 好巧不巧,在里面指挥的罪魁祸首探出了她的小脑袋。 皇后娘娘更生气了。 下一瞬,少女抱着几本书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以为少女是来赔礼道歉的,咬住后槽牙偏过头不看她。 没想到少女根本不是要来道歉,她只是被沈瑕送的书唤起了自己不太好的记忆力。 趁着有时间,她干脆把青衣屡屡提到的并在马车里都备了一份的一套话本拿了过来。 都说离家思绪多,特别是乔以盼这一种所有人都替她准备好了,临到走前她才反应过来的。 少女深深地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对她很好,总是纵容她胡闹,下一次再见不知要多久去了,她要年年记住皇后娘娘的样子! 可有的人记忆总是感人的,更何况一套书还那么重。 少女一下子就放弃了,干脆将书全压在了皇后的腿上,一溜烟似的跑了。 她反正记不住皇后娘娘了,那就让皇后娘娘记住她吧! 也不知道送皇后娘娘以她自己为原型的话本,会不会不满意。 少女跑的决绝,皇后原本要说出口的安慰一下又被压了下去,想追上去又被腿上的书压住了。 皇后抿唇,心里对乔以盼的愧疚又冒了出来,要不是为了社稷,这孩子怎么会早早没了父母。 不过一块黄花梨,是她小气了。 皇后心中不安,越是想起刚刚乔以盼静静地看着她,越是心中不舍。 这孩子一定是想着她的,都要出远门了,也不知道一群大男人能不能把小姑娘的东西收拾好。 皇后娘娘心里着急,完全把将军府的婢女当成了摆设。 算着时间,急急忙忙地把书往身旁的宫女手上一扔,就去了自己的库房清东西去了。 京官离职游玩,在大庆是要皇帝的手谕的。 乔以盼看了一眼就写了“奉旨游玩”四个大字的锦帛,像皇帝一样敷衍地把明黄的圣旨放进了看上去就很贵的木盒子里,就让人收到了一处不管了。 天色昏沉,乔以盼的马车在众目睽睽下出宫回府。 第四十八章 刘姨娘出逃 黑衣人咬牙,用尽全力地把手中的匕首往刘姨娘的地方一掷,他就算要死了也不能让她活着去祸害丞相! 他必须杀了她! 可刘姨娘早有算计,麻溜地往洞里一滚,躲过了剑,而黑衣人只能瞪着不甘的眼盯着那个凭空出现的匕首。 听到了倒地声,刘姨娘也不着急出去。 她自认为聪明,都中了一次阴招,那就会小心谨慎许多。 刘姨娘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手一抬,心念一动。 下一瞬,匕首平白从黑衣人的胸前消失,出现在刘姨娘手中。 而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刘姨娘的手腕一直流血,渐渐把地洞也染上血色。 呆了一会,刘姨娘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看到躺在地上任她宰割的黑衣人,泄愤地踢了他好几脚。 要不是自己体力不支,毫不怀疑,刘姨娘会让黑衣人死得更难看。 显然穿一套囚衣是出不了城门的,可今天不出去,难道等明天让锦衣卫来抓她吗?! 刘姨娘着急地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终于被她找到了一套华丽的衣服还有好几张银票。 刘姨娘大舒一口气,她就说,丞相的那个性子要送她出去,怎么会不准备好一套衣服。 刘姨娘很快就穿戴好,又急匆匆地跑到能租马车的地方,毕竟穿的这么豪华的人走路或者是坐牛车都是不符合身份的。 刘姨娘走后,安静的屋里一道黑影闪过,屋里留下了一股药味,又被敞开的门窗灌进来的风吹散。 事实证明,蠢才不会在短时间里变聪明。 刘姨娘也不想想,丞相都要杀她了,做什么给她准备衣服,直接埋在一个荒野不是更好? 刘姨娘的一切行动都格外顺利。 刚刚出门就碰到了驾着马车的马车夫带着他的孩子有急事要出城,又恰巧马车夫因为太着急了没有带钱,白白让刘姨娘捡了个漏,都不用她拿匕首威胁了。 刘姨娘舒适地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心情极好地挑起帘子看了眼离城门越来越近的风景,憧憬起来未来的日子。 凭她的美貌,再找一个也不难,以前的那种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刘姨娘抚摸自己的脸蛋,感觉粗糙了不少,心里暗暗怨恨算计她的那人来。 都好几年的事情了,怎么还要调查? 就不能让死者安息吗? 马车夫在外面驾车,他的孩子因为害怕见生人所以在外面坐着。 那个孩子全身包裹地紧紧的,据马车夫说是孩子从小的病发作了,只有城外的一个大夫才能治好。 刘姨娘对此嗤之以鼻,这种人她见多了,什么只有城外的大夫才能治好,明明是没钱! 穷酸鬼。 刘姨娘嗤笑一下,还心疼一下给他的最小数额的银票。 一辆马车快速地行驶在宽广的大路上,悄悄表达了驾车的人急切的心情。 马车外的雪衣遮脸的东西都要被吹走了! 眼见速度越来越快,雪衣差点被颠下车。 雪衣忍无可忍地抓住赵一的手。 赵一手中一僵,马车难免颠簸了一下。 雪衣本来就坐在离马车里较远的地方,很不稳,这下更是直接要摔了下去。 雪衣惊慌失措地放开抓赵一的手,去抓车的边边。 赵一作为暗卫里的一把手,力气极大,反应更是灵敏。 大手快速地抓住雪衣,扯过来后又单手一捞雪衣的腰间。 雪衣一顿,面罩下的嘴角忍不住翘起,随即顺着力道往赵一怀里倒。 赵一这一次还是像往常一样扶稳她后又推开她,只不过嘴边有一抹笑。 雪衣仗着赵一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弯着眼,嘴里却在说他:“你这么快做什么,她难道还能跑了?也太急了。” 里面的刘姨娘显然也觉得太急了,大声骂道:“驾的这都是什么车,稳都稳不住!” 雪衣不乐意了,横眉竖眼,手往腰间一插,“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驾车,有本事走路去啊,老女人,又没钱。” 里面的刘姨娘瞬间噤声。 马车外的男人无声也笑得开心,双眼亮晶晶地笑得弯成了两轮镰刀似的月亮。 有人说过,男人有的时候不看脸也很帅。 要问谁说的,那就是雪衣说的。 雪衣看着他现在打扮地黝黑苍老的脸庞,脸红心跳地别过头。 赵一行驶地稳妥了一些,但还是很快,迫不及待地将人送进虎口。 第四十九章 城门吏 毫不意外的,马车在城门口就过不去了。 雪衣与赵一对视一眼,雪衣取下面罩,赫然是秋月的面庞。 一个城门吏慢慢悠悠地从小门探出头来。 雪衣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那个城门吏看见她眼前一亮。 那个城门吏上前和雪衣热情打着招呼:“姐,你记得我不?” 雪衣想了想,面上更不耐烦了,“啧”了一声,“又是你?” 手一扬,嚣张地把一张银票扔向了那个城门吏。 “开门!” 那个城门吏笑呵呵地收了钱,却还不开门,眼一直往马车上瞟。 “夫人也来了?” 雪衣看他一眼,不在乎他的越距,面上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离夫人最近的人,夫人去哪不带我?” 那城门吏一听,连说等一下,又跑回去那小门。 小门旁边是个休息的小屋,苏子玉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翻着话本,看那城门吏来了,连忙换成了一本兵书。 苏子玉不满地看着他,那城门吏讨好地给苏子玉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 自小娇养的丞相府大公子怎么会吃这东西,苏子玉嫌弃地竖起一根指头把茶杯挪开。 “说吧,有什么事?” 苏子玉从来没上过晚班,这次他爹硬是要他过来,他心里快烦死了,和小楼里的琴琴姑娘约好的也只能错过。 唉,苏子玉叹息一声,想起他爹的话又是自得,谁叫他才是丞相府的大公子呢,就算他苏子卿再有才华又怎么样,爹想退位的时候还不是先想着他? 那城门吏眼神昏暗地看他一眼,又急忙低下头。 要是他是丞相府的大公子该有多好,他也不至于对这么一个废物卑躬屈膝。 “头儿,上次我们和你说的那个很有钱的婆娘又来了。” “哦?”苏子玉来了兴致,他前不久才从属下那里知道了有个冤大头,今天那冤大头就送钱来了。 他最近为讨琴琴欢心花太多钱了,正是没钱的时候啊。 苏子玉兴冲冲地往那个马车走去,身后的那个城门吏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此时才感觉到紧张。 他已经按那个大人说的把苏子玉引出去了,若是苏子玉出了什么事,大人应该会保下自己的吧。 苏子玉一个劲就到了马车前,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城门吏没有跟上来。 雪衣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掐着嚣张跋扈的调调,“怎么还不把城门开了?” 苏子玉混惯了,但最近好歹也是被苏父压着学了几天朝政的,看着雪衣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像是苏父跟他说的最近的例子里的人。 苏子玉奇怪地看了眼雪衣,这人长得真倒霉,和前几天那个亡了的谁谁一样。 “喊你家夫人下来。” 雪衣勃然大怒,嘴上大骂,手边去开了马车门,说是让夫人为她主持公道,实际上是迫不及待地把刘姨娘暴露出来。 赵一在一边看着她胡闹,这丫头还说他急,明明她更急着把人送出去。 马车的质量很好,刘姨娘在里面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这也让她心里多了几丝安慰,没那么惶恐。 咋然,车门大开。 入目的是秋月的面庞,脸上还挂着洋洋得意的笑容。 刘姨娘大骇,往后躲,秋月明明都死了! 那人不依不饶地贴上来,还拉她下去。 在她耳边轻轻低语:“刘姨娘,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一瞬,刘姨娘眼睛惊惧地睁大,是那个人! 此时,门外那个城门吏打扮的人不耐烦了,“你快点给本公子出来!” 刘姨娘看去,是丞相府的大公子! 是那个人和丞相府合谋了要害自己! 刘姨娘心中怨恨,眼睛更是和淬了毒一样看着苏子玉。 丞相府怎么敢,明明当年是他们找她合作,她才会犯那样的错误! 马车外的苏子玉奇怪地看着刘姨娘,他觉得这主仆二人奇怪异常,仆人长得像个亡故的人,主子长得像个最近的犯人。 再仔细一看,心里更加确定,吃力地咽了咽口水,这哪里是像,这分明就是! 苏子玉害怕地想后退,他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呢。 可是,如果抓了他们,算不算大功一件? 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大爷,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想到丞相最近说的,苏子玉抽出腰间别的刀剑,刺向刘姨娘! 第五十章 受伤 越美丽的女人越有毒。 雪衣是赞成这句话的。 在苏子玉拔刀相向的那一刻,刘姨娘反应竟是比他还快。 一把黑刀突然出现在刘姨娘手中,直击苏子玉的天庭。 苏子玉好歹是丞相府的大公子,自小学习武艺,在拥有诡异术法的刘姨娘手里也没落了下风。 两人一来一往,雪衣和赵一早早就退到一边,口里还时不时火上浇油地说上几句。 两人越打越烈,最后还是刘姨娘更胜一筹。 她浑身冒出了黑色的烟雾,苏子玉拿刀刺去,他的手立即像被烧了一样痛苦。 这场打架的结局以刘姨娘体力不支,苏子玉倒地不起为结局。 月色不亮,刀剑相接的吵闹也没叫醒城门周围的一家店铺,在一旁吃瓜的两个人也终于正经了。 雪衣退到一边,赵一上前,一个手刀将人砍晕,全程没有任何被术法伤了的反应,刘姨娘的术法在他这里就像个笑话。 雪衣也到了刘姨娘身边,抬手夺去了她手中的刀。 两人被乔以盼提前喂了药,倒也不怕刘姨娘。 雪衣瞟了一眼城门口探头探脑的城门吏,问赵一:“那个城门吏怎么处置?” 赵一一心用绳子捆住刘姨娘,最后满意地打了个结,回答:“不用理他,丞相用完他后不会让他活的。” 雪衣应下,看了一眼躺地上昏迷不醒的苏子玉又觉得恐怖。 虎毒不食子,苏丞相却是诱导自己的孩子过来送命。 雪衣还是忘不了今天少女摆弄花枝时,笑容灿烂地说着笑话。 “听说我们慈祥的丞相大人让他的儿子今天去值班了,”少女觉得好笑,“我总算知道丞相要用什么妙计在那些脑子不清楚的人面前洗白自己了。” 青衣不大明白那些弯弯绕绕,虚心地向长终求问。 长终思考片刻,问她:“如果有一天有人和院里的人一起偷了你一只烤鸭。” 青衣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长终,不明白怎么能有人做出这么残忍的假设。 长终接着说:“我和雪衣一起帮你去追,结果那个人被我们两个其中一个放跑了。” 青衣睁着大眼。 长终软下声音说:“然后我受伤了。” 青衣心疼地看着长终。 长终乘胜追击,“谁偷了你的鸭?” “雪衣!”青衣说得斩钉截铁。 雪衣无辜被波及,“友善”地冲青衣笑了一下。 长终摇摇头,“不对,是我。” 青衣非常坚定,“不可能!” “为什么?”长终声音还是轻轻的,好像真的受伤了。 这一下子激起了青衣的同情心,“因为你让自己受伤了啊。” 长终认同地点点头,“那要是丞相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刘姨娘杀了,还会有人觉得他是帮助刘姨娘的那个人吗?” 青衣不情愿地嘀咕:“可是明明就是丞相。” “是的,”长终看向笑得弯了眉眼的少女,“所以主子不会让他占了便宜的。” “主子不会让他占了便宜的。”赵一说。 赵一伸手抓住雪衣的下巴,动作轻又快地给她挪开看苏子玉的视线。 赵一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主子拿苏子玉还有用,你别杀了他。” 雪衣无辜地眨眨眼,看向赵一,“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形象?” 盯着人看就是要杀了他,那她雪衣岂不是每天都想把他赵一给…… 赵一不敢和她对视,只是低声说:“不是,只是我不想乱了主子的计划。” 丞相赌主子一个小姑娘心地良善,无辜的苏子玉也许不会要他性命,要是杀了……也许在丞相眼里会更好。 赵一想到现在的主子总是笑得纯良,但说的做的总是疯狂至极。 可是…… 赵一看着城门边的住户店家无一人开门,眼神暗下,心中却好似生起了一团火。 可是他家主子从不会害了他们,也绝不会成为像丞相一样的人。 两人将刘姨娘扔进马车,驾着马车赶往约定好的地方。 第五十一章 跑路了 星野之下,马车行驶在田野里,高大的马稳健地踏着步子。 “御!” 赵一在乔以盼面前十步远御马叫停,车上两人利落下车,单膝跪地向乔以盼低头抱拳行礼。 乔以盼披着黑色披风,帽兜宽大,衬得少女脸小而苍白,轻轻走上前站在他们面前,幽幽的目光却在看着马车。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旁边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忍不住看着乔以盼开口询问。 乔以盼偏头,发髻上的白花迎着风飘荡,少女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眼里无波无澜。 燕九眼里却无可抗拒地开始被她眼里的情绪骇得出现恐惧,颤抖地想要后退。 身后一只手缓缓地抵住她的手臂,隔着一层衣服也让燕九心里的恐惧消散不少。 燕九回头,委屈唤道:“夫人,” 安庆侯夫人笑意晏晏,眼里的温度似乎可以传到这片荒凉的田野。 安庆侯夫人缓声安抚她,“以盼她就是太紧张了,你别放在心上,你可是我带过来,我难道还能让你出事吗?” 安庆侯夫人的温声细语很有感染力,燕九不仅不害怕了,还被安庆侯府夫人的话感动得眼泪汪汪、干劲十足。 安庆侯夫人越过燕九看向戴白花的少女,都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神。 在安庆侯夫人的认识里,眼里无波无澜的除了神明,似乎就只有疯子。 世人皆怕疯子,疯疯癫癫,无所畏惧。尤其怕聪明的疯子,行事有尺度,却大胆无所畏惧,随心情而行动,也往往能达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乔以盼现在就是个聪明的疯子。 乔以盼挥手,赵一立马去马车前想把刘姨娘拖出来。 却被一双手拦下。 是长终。 长终想紧紧地抿着唇,偶一松开却说不出话来,头越来越低。 赵一从来没见过暗卫里最厉害的长终这么无力的样子。 她似乎在害怕,似乎有人一推她,她就会倒地。 可她却凶狠地想亲手送刘姨娘上路。 田野寂静,无人说话。 乔以盼尝试张口说话,张了口却发现自己也发不出声音。 她深呼一口气,微微抬头向长终点了一下。 赵一可惜地退到一边,羡慕地看着长终可以死死捏着刘姨娘的胳膊把人扔地上。 田野上寂静无声,四周的几个人把她围成一圈,没有人想喊一句开始。 乔以盼还是没忍住,一个箭步上前给刘姨娘重重踢了一脚,众人眼光凿凿地看着她。 少女云淡风轻地开口:“我看她没躺好,给她板正过来。” 雪衣凑上去看样子似乎想夸夸自家主子,可惜没有站稳,不小心重重摔到了刘姨娘身上。 青衣上前扶她,习惯性跺跺脚的时候不小心踩得刘姨娘满身的灰尘。 长终眼疾手快,给刘姨娘拍灰拍得啪啪作响。 这么一整个下来,刘姨娘的位置都不一样了,都不在大家都中心了。 好在赵一是个懂道理的,一脚将刘姨娘踢回中心。 刘姨娘衣服又是凌乱,绫罗绸缎也遮挡不了她的狼狈。 乔以盼扶了扶了头上的发髻,淡淡道:“开始吧。” 燕九哆嗦着靠近刘姨娘,她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了,真是太凶狠了! 苗疆有一个术法,算是每个人身上的一个标记。 燕九手中缓缓将蛊虫放在了刘姨娘的面上,不知为何,硬是查看了她的身份。 这么一查,燕九差点跳起来。 燕九骂骂咧咧,“去你巫蛊圣女的!真是活了百年都养不毒的破蛊虫!” 燕九越讲越激动,后面直接用上了家乡话,周围一群人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乔以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仇人在大火里快烧成一团灰,死前还有人在她面前骂骂咧咧。 少女轻笑,心里的郁闷消散不少。 素手捏住花朵的萼,扔进火里。 今天有件好事,理应告诉父母。 没有一柱香,白花放进火中,火把仇人燃尽,也算告慰。 乔以盼转身去同安庆侯夫人告别。 “如今大事已除,还要多谢夫人。” 乔以盼稳稳地向安庆侯夫人行了个礼。 安庆侯夫人没有接受,躲开了。 “这是你父母的事情,也不单单算你们家的。”夫人眼里隐隐有水光,“我原先与你家母亲玩得极好,后来她陪着大将军去了边疆。” 乔以盼低头温婉一笑,“家母也屡屡提到伯母,说是时常做梦梦到伯母,时时放心不下。” 安庆侯夫人喃喃自语,“你说她那么一个娇气的人,怎么在苦寒之地活了那么久。” 乔以盼张张口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这话不像个好话。 安庆侯夫人也不要她回话,抹抹眼泪,看着越骂越烈的燕九,巧妙地换了一个话题。 “你说她还要骂多久?” 少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要我就要骂她个三天三夜。” 安庆侯夫人想了一下,笑出声来。 又问:“你可还回去?” 安庆侯夫人是想劝乔以盼别回去的,毕竟最近京中不太平。 少女摇摇头,扬起一抹玩笑似的笑来,看着竟有些痞气。 “跑路咯。” 第五十二章 八年前 八年前,新帝登基不足一年,根基不稳,朝政由丞相把控,帝想掌权,两派相争。 一时,朝堂动荡。 偏,周边敌国看准时机,互相勾结联合想瓜分庆朝。 庆朝内不修,外夹击,处于两难之地,面临灭国之殇。 大庆朝廷,金碧辉煌的大殿无人有心情抬头观看。 帝王的怒火毫不掩饰,气急地将大批大批的奏折手臂一甩掷到地上。 竹简落地声清脆,越发衬得大殿安静。 皇帝气急败坏,指着他们骂,“我大庆那么多官员,无一人敢上场杀敌!” 皇帝声音渐低,声音透出凄凉,“你们这是在明晃晃地戏弄朕啊。” 皇帝觉得心慌,因为他明明知道现在真的没有人可以上战场了。 那么多武将,那么多武将啊,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都被敌国的将军打得哭爹喊娘,让大庆战争未完就军中上下俱是死气沉沉。 还有那御史,巧舌如簧,说是因为皇帝指挥不行! 胡说! 丞相把握朝中时,推上去了这么多无用的武将,他无人可用,无人可用啊! 皇帝气得胸闷,仰头瘫倒在皇帝的椅子上。 皇帝不想再看底下的人,他知道他没有一点办法可以让他们妥协。 大庆真的要亡了? 皇帝眼前昏黑。 适时,几个官员在下面对了个眼神。 一个官员上前,似乎底气很足。 皇帝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足的勇气。 大庆都要灭了! 官员:“禀告陛下,微臣有一人推荐!” 声音掷地有声,皇帝不看他都知道这人得意洋洋的嘴脸。 皇帝不想接他的话,没有开口,静静地看着他。 大殿安静下来,那个官员心里也坎坷起来。 巨大的压力从皇帝的眼神压在他的身上,官员不自觉地开始对皇帝升起敬畏。 “陛下,您该听听他的话了。” 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是丞相在劝诫殿下,那个官员高高悬起的心也落了下来。 丞相的谆谆教导明明是为了社稷和江山,可陛下总是那么叛逆。 要他说,这个权力还是交到丞相手里好。 丞相管理朝政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事情。 明白的官员揣着明白装糊涂,低下头不语。 丞相的劝诫表面上是为了皇帝,但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就像在打皇帝的脸。 皇帝不听人说话都要别人来提醒,那他做事岂不是都由别人做主? 丞相这么做,无疑彰显了自己的地位,却也将他与皇帝之间的矛盾拉地更大。 皇帝不悦地躺回椅子,不想看见丞相的脸,也不想听下面那个官员说的一句话。 朝堂又一次安静下来,很快,丞相似乎又要说话了。 皇帝看准时机,冷冷瞥他一眼,抢在他面前道:“说。” 官员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可他的修炼显然不到家,那一脸的奸诈挡都挡不住。 “微臣以为江才,可。” 皇帝微闭了下眼,江才,江才,他一个文官,做什么武将该做的事?! 就因为他爹是奉天府府尹? 他爹还是先皇,怎么不让他去啊?!! 皇帝无语的情绪传到了朝廷上,朝廷上的人一时间安安静静,都察觉到了心中那一股无言以对的感觉。 第五十三章 乔年 对不起大家,我最近的情绪真的很糟糕,我感觉我再以这样的情绪写娇花,会把它毁掉的,所以我请假休息一段时间。 请大家见谅,也请大家相信不久后我的小说依旧会在。 《侯爷家有娇花否?》第五十三章 乔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战场 少年披甲胄,新妇送十里。 军队先行,新上任的乔小将军还在温柔地安抚着自己哭哭啼啼的新婚妻子。 柳屏拿着手帕哭得梨花带雨,还辛苦地要遮着自己哭花了妆的丑样子不让心爱的少年郎看到。 是的,就在少年郎已经要出征的前半个月,少女脑子一抽,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就要与少年成亲。 原本说好等少年打完战回来再成亲,少女出尔反尔,那副无奈样子就是专门跑到岳家劝人的乔小将军也是束手无策。 这对新人在全京城百姓紧赶慢赶的帮助下,刚刚好在前天完成仪式,拜了天地。 乔年好笑地拿开已经被她揉成一团的手帕,从甲胄里抽出粉色还绣着花的新手帕,仔仔细细地给她擦掉眼泪。 少年低头温声细语地哄她:“今天还不是很想告诉我吗?” 少年追问了好几天少女急着完婚的理由,少女藏着掖着,再问就是一副要哭的可怜模样。 乔年最受不得柳屏受了委屈要哭不哭的模样,每每不了了之。 少女委委屈屈地仰起脸让少年好擦仔细点,拖着长长的哭音回答他:“因为他们说不完婚,你要没了,我不能和你一个墓的。” 这么说着,少女还有点委屈,“我就要和你一个墓!” 乔年早就习惯了她在他面前口无遮拦又没有脑子的模样,笑着应她,“我也想和你一个墓。” 柳屏撅着嘴肯定地点点头,拿出一叠钞票塞到他手里。 说些有点丢人的实话,乔年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没到五岁之前,乔年的零花都是在他父亲那。 五岁之后,乔年全拿去给柳屏买了糖。 八岁之后,零花钱多了,就全拿去给柳屏买吃了不会让虫牙疼的糕点吃。 后来正式定下亲事,他一拿到手数也没数就全交到柳屏手上了。 于是,乔年拿着那一叠厚厚的银票有一种微妙的想要上交的感觉。 柳屏看出来少年的拘谨,红着眼说:“你别和我说什么用不到钱,军队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又是将军,我不想你吃苦。” 战事吃紧,军费却难凑。 大庆今年的冬天,军队怕是难熬,乔年都做好了和将士们滚雪地的打算。 但柳屏说舍不得他吃苦。 乔年没忍住嘴角上扬,颠颠地把钱收了,继续安心给柳屏擦眼泪。 柳屏乖乖地等他擦完。 可少年手指擦拭她的眼尾,久久不肯放开。 柳屏心里的不舍抑制不住地冒出来,睁开眼想看他,却被少年的手掌捂住。 少年凑到她的颈脖处,轻轻蹭了下,就像他们以前分别时一样。 “乖,等我走了再睁开眼。” 柳屏闭着眼站了许久,等到风也不能将她哭喊声吹到她的少年身边的时候。 梳了新妇头的少女攥着手里的手帕,喃喃自语:“傻子,也不知道带手帕去擦擦眼泪。” 京城的风吹不到塞外,吹不凉落在少女颈间的一颗热泪。 也不能将少女的辛苦吹到边疆。 人人都说乔大将军府上的二媳妇能干,既把家中铺子管得井井有条,还能把内宅治理得有条不紊。 只有隔壁的元夫人知道,她这是这个月第几次到隔壁去看望那个她以前羡慕嫉妒的少女了。 京城有名的贵女嫁到乔家不是来享福的,元夫人不知第几次感叹,幸亏当时她没追到乔年。 要是让她管这么多,她没几天估计就撒手回娘家了。 元夫人这么想着,走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躺在床上还看账本的柳屏。 当家做主不过几月,柳屏的眉眼里都带了威严,就是以前那种纯真的快乐却是寻不到了。 元夫人叹息一声,乔年你可快回来宠宠她吧。 一年又一年,乔大将军府上省下来的钱都送去了边疆。 可乔大将军算了算账本却并不快乐。 新提上来的参谋乐颠颠地算着钱,高兴地说:“今年的钱比去年还多呢,多亏了将军夫人!” 乔年冷飕飕地瞟他一眼,钱当然多了,我夫人拿命换的! 这世上没有人比乔年更懂柳屏,他知道她的倔强,这笔庞大的钱这么来的,他压根不敢想。 他怕她到将军府是吃苦来的,他怕他自小娇养的小女郎现在不买首饰不买衣服了,他怕他的婉娘现在生着病连她最常吃的蜜饯都不买了。 乔年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掀开被子,又挪开床板,小心翼翼地把里面藏着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小盒子里除了一条皱成一团的手帕什么都没有,可对乔年来说,那却是他的心。 压制不住的眼泪唰一下流了出来,一个粗矿的大爷们硬生生对着一团手帕哭出了撒娇的感觉。 没过一会,军营里的将士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大将军又带着一队兵去偷袭对面了。 朝廷已经快没钱了,乔年再想着柳屏吃苦就要疯了。 对面也终于想要议和了,战争也就结束了。 出去远征的少年快马加鞭,着急地往府里赶,不知道他的少女又生了一场大病,这次连账本都看不了了。 第五十五章 丞相 庆朝举国同庆,乔年也在皇帝的催促下率兵回朝,还有半天到达京城的时候,乌压压的黑甲决定在城外扎营,明早再风风光光地回去。 将士们搭帐篷的时候都是欢歌笑语,怀着满满的期待时不时向城门的方向看去。 战场上的生活让他们度日如年,他们朝思夜想的家人是他们支撑到现在的最大的支柱。 漆黑的夜里,火焰灼灼,主营前,有小兵乐颠颠地送来晚饭。 “乔哥,今天又吃肉!” 帐篷上有投影,隐约看到里面有几个副将围在将军身边大声说玩笑话,将军坐地笔直,几个副将喝得晕乎乎,往将军身上倒。就算这样,将军的背也是挺直的。 不愧是我们将军,小兵不知觉挺直背,心里骄傲自豪。 不一会,江副将满脸笑意地把东西拿走了,还赏了他壶好酒。 小兵美滋滋地走了,不知道他身后的江副将贼兮兮地掀开帐篷,没让里面让人发笑的场景露出来。 几个彪猛大汉手里拿着壶酒往嘴里可劲地灌,还歪歪斜斜地倒在一个标枪做骨架、稻草做身体的东西身上。 那奇形怪状的稻草人脸上还被人做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看得出来那人心情很好。 江送淮提着晚饭,骂骂咧咧地阔步进来。 “你们这群肚里喝不了几两酒的,还tm说要给将军打掩护,别tm的把将军的标枪身子压断了。” “嘿嘿嘿,”壮汉脸上酡红一片,笑得脸上的横肉直抽抽,“乔哥现在回去见嫂子,心情哟,美得哟。” 几个人心知肚明地嘿嘿笑,又是大口灌了一壶酒,不够喝地吧唧吧唧嘴,扔到一边,又抓起一壶酒。 军营里嬉笑打闹,将军蹲在城门口骂骂咧咧。 乔年特意脱了甲胄,洗澡时还不忘点燃托人买来的熏香,臭美地穿了婉娘给他缝的那一件蓝色的。 一切准备就绪,结果他一个大将军在城门口被抓了。 以前他也不是没偷摸着翻城门,但没想到丞相这次竟然在早有预料地放了人在城门附近堵他。 乔年蹲在城门口,斜眼瞧着拦下他的十几个人。 那些人同时打了一个激灵,齐刷刷站了个不达标准的军姿。 下意识的,乔年目光一厉。 乔年从血山尸海里杀出来,气势早比之前添了许多戾气和杀气,一横眼把那十几个人吓得要排个列。 乔年嗤笑一声,不想伤了自己的眼睛,别回头盯着墙角的蘑菇发呆。 如果他被抓进牢里,婉娘会不会嫌丢脸不来赎自己呀。 婉娘现在是不是都睡了啊。 也不知道以后他和婉娘的孩子长什么样呢。 那模样肯定不要多说,一定像婉娘一样美,一颦一笑都能迷得了半个京城的人。 靠,以后谁看上了老子女儿,老子宰了他,什么玩意。 乔年越想越生气,很久没有修过的眉毛粗壮,满脸凶气,横眉竖眼的样子又把那些听惯了传闻的人吓得要哭。 一个城门吏颤着声音,“听说乔大将军最喜欢吃人肉了,你们说,咱们今天把他拦了,还能回得去吗?” 另一个背挺得笔直的城门吏声音也是颤抖的,不过还是咬牙说:“要不是被祝国那群阴险玩意逼急了,将军怎么会吃人肉!” 又一个城门吏战战兢兢地附和道:“对,别说将军要吃我的肉,就算是将军吃惯了祝国人的肉想再尝尝,老子也得跑去祝国抓个人过来。” “对!老子也愿意!” “老子不能上战场,被将军吃了就好去他肚子里和那几个祝国的打一顿!” 一群人纷纷附和,甚至开始表忠心,争论谁的肉更好吃。 混在人群里的丞相派过来的人摸了一把汗,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有没有可能人将军是不吃人肉的? 丞相赶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 横眉冷目的将军背挺得笔直地蹲在墙角,眼里全是杀气,而十几个城门吏打扮的人站军姿站成一排,争论谁的肉更好吃。 没有人注意到他,丞相咳嗽一声。 混在人群里的人立马装模作样地指着丞相说:“诶,那不是丞相大人吗?” “唉,”有人果然顺势看过去,“我还是想被将军吃了。” 回神了竖起耳朵听的乔将军:…… 故意过来想听人拍马屁的丞相:…… 还是乔年先回过了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丞相。 现在离他偷摸着回来的消息不过一个时辰,说明丞相早有准备,甚至是命人快马加鞭就往他这赶。 衣服越是整齐、正式,越是说明丞相现在的权势削弱得越快。 想到近一年来突然增加的军费和断断续续的通信,乔年被破坏的心情重新变好,挑下眉,冲看过来的人挑衅一笑。 远远的,丞相好像看懂了乔年的意思。 你好像也不怎么样嘛,丞相。 大手攥紧衣服,丞相低下翻涌着不明情绪的眼。 乔年,你最好不要以为我就这点本事。 第五十六章 把你的人领回去 丞相面上谦恭,朝乔年弯腰行礼,“恭迎将军回京。” 乔年却先一步,大步过去,有力地接住丞相还未来得及拜下的手,笑意不明,“丞相何必做这套虚礼,这样倒显得晚辈不是了。” 旁边的十几人恍然,对啊,堂堂丞相,要是对一个晚辈行礼,就算那人现在是个将军也当不起,这拜下去要是让人知道,倒是显得将军不对了。 唉,丞相还是太重虚礼了。 丞相笑容维持得很好,若无其事地收回下不去的手,“将军回京实乃大喜之事,我心中高心,已经命人准备好了,一定要将军风风光光地回去。” 说完,丞相快速地抬手,好似生怕有人拦着他一般,直接高喊道:“奏乐!” 乔年的目光意味不明,双手悠闲抱胸并无动作,这下,丞相的心反而坎坷。 可已经来不及了。 猛地,城门边铜鼓喧天,喇叭声划破深夜,打鼓的人力气十足,鼓声仿佛在人的脑门上弹跳。 周边人家陆陆续续地有人埋怨着点灯开窗,生气地朝外看。 丞相原本等的就是这一刻,有人开窗认出这位不服皇命私自深夜回京还大张旗鼓的将军,明天再让人参他一本,不仅败坏他在皇上面前的形象,也让老百姓对他有些怨言。 可是,乔年的脸上却没有惊慌,悠哉悠哉的,“丞相啊,我可是奉皇上私喻提前回来的,深夜也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丞相可不要毁了皇上的计划。” “乔将军当真是奉命回京的?怎么不拦着老夫?”已经有房屋灯火亮起,丞相眯起老眼盯着他。 乔年冷下脸,“我还能骗丞相不成,皇上怕是都等我许久了,倒是让丞相先见了我,丞相大人倒是威风。” 已经有人开窗骂人,还有人怒气冲冲地在问到底在做什么,要告到御史那里去。 灯火恍惚地照过来,丞相却说不出原本的说辞,压抑下心中的怒火,不得不承认,如今的乔年已经有本事与他对弈了。 丞相叫停音乐,要扬声说话,又被乔年的话堵住说辞。 “丞相最好不要借用为军士回朝排练的借口,这件事可不是礼部尚书在负责。”乔年面色冷然,一字一句无不在提醒丞相,前不久站在他这边的礼部尚书被皇上免职了。 而将士凯旋时的礼乐这件事就更与他无关了,他管了,若是打扰到了百姓,就是他的不是。 乔年冷漠地转身到他的墙角继续蹲着,完全不引人注意。 丞相咬牙,“对不住各位了,这是丞相府里自行准备的为明日回朝的军士们添彩的,府里的管家头昏说错了时间,老身快马赶来还是没能阻止,大晚上地扰了各位啊。” 面露老态的丞相咳嗽几声,疲惫之色显露,吵闹声渐渐小了,毕竟丞相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都亲自来道歉了,再说了,这是管家的错,与丞相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人在小声嘀咕,说把时间说得这么晚,真的假的。 这个疑问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问出来,于是声音渐小。 周边安静,睡得迷迷糊糊的人率先关上了窗,有人表率,其他人也就窗户一关。 一阵碎碎的被子与衣服的摩擦声后,城门前竟然再次陷入安静。 丞相皮笑肉不笑,不看乔年,“恰好卑职也有事想与皇上禀报,不如与乔将军一起吧。” 这位将军撇嘴,要是去的时候,皇上没有准备,禀报的就是他假传圣旨,图谋不轨吧。 乔年坐上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丞相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青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人的局促不安,心里好奇,丞相确实奇怪,明明拼命地把控朝政,做着不把权力归主的事情,心里却极度想要得到皇上的认可。 在军中,丞相这种人就是乔年最厌恶的一种人。 贪恋军功,好面子却没本事,不教导下面的人本领,生怕别人夺了他的光彩,最后的结局往往是导致整个军队为他的贪恋送葬。 两个人在宫人的带领下走到皇帝休息的寝宫,此处灯火通明,隐隐看出有两人的影子。 两人被叫进去。 进门就是一张软躺,上面拜了矮桌,身穿白色衣袍的男人执棋自己对弈。 男人一抬眼,衣服上的金龙仿佛活过来一般,张牙舞爪地呼啸而来,巨大的压迫感让人呼吸一窒。 “丞相,”男人语气淡淡,“把你的人带回去。” 丞相心头紧张地看过去,发现了一直被忽视的礼部尚书。 他的人?怎么会是他的人呢?整个朝廷的人都是皇上的啊,不过是寻常与他意见一致罢了,皇上竟然已经怀疑他的用心了。 丞相心中晦涩,想开口为自己辩护。 “丞相,朕不想听了。”男人落下棋子,睥睨他,“带他出去。” 第五十七章 苗疆被炸 宫殿暗影幢幢,黑暗里仿佛有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丞相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岁,来时颇有精神的面貌耷拉下来,展现出来阴沉的一面。 “你说,若没有乔年,陛下会不会依旧相信我?”这个位高权重了大半辈子的人负手站在台阶之下,语调平静到诡异。 背后的礼部尚书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 他的革职通知马上就要下来了,被姓柳的一个毛头小子顶上来,日后也少有人会去挖掘他的才能了,他所能依赖的也只有丞相了。 皇帝的寝宫里,门甫一关上,皇上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就迅速落了下来,熟练地丢了个白眼过去,落下一个黑子,“过来陪我下棋。” 看着对方披着寝衣明显仓促的样子,乔年露出八颗大牙,不好意思地回绝道:“陛下不去陪皇后娘娘吗?” 皇帝冲他微微一笑,“本来是在陪的。”现在被赶出来了。 怀孕后的皇后脾气愈发大胆了,也愈发像从前了,皇帝的眼底染笑。 面前的乔年一摊手,“可我还要回去陪我妻子。” 重重的一子被敲落白玉棋盘上,皇帝沉吟些许,还是开口提醒道:“乔年,你夫人生的病,很重。” 最后两字的重量不小,压得乔年睁不开眼。 黑夜里一匹黑马呼啸而过,青年归心似箭,心中如百蚁啃食般不安。 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门前,乔年也是恍惚地推门进去。 守门人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少爷回来了?”,回头看却只看到拐角处的一道着急的残影。 而不过几瞬,青年跑过花园,跌跌撞撞地到了自己的屋前,院里守夜的仆人惊喜地要叫出声,被他阻止了。 越是靠近,越是情怯。 百般思虑在听到里面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时被丢弃到一边,乔年着急地推门而入,看见的就是门口那人咳得绯红的脸盛满盈盈笑意。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几年不见的人瘦了大半圈,青丝披落,裹了件披帛在身上,羸弱地同他说话。 乔年忍不住上前抱住想了无数日夜的人,“婉娘,你都不知道……” 余下的话,江婉也听不清了,她的夫君呜咽哭泣的声音太重了。 无可奈何地拍拍他的背,江婉这才恍惚地想起他们已经离别很久了,久到他衣服的尺寸又大了,还有就是她的夫君黑了后穿蓝色衣服似乎不太适合了。 江婉患的不是病,是蛊毒。平时的时候与平常人无异,发毒时却仿佛患上癫痫。 知道的时候,乔年又忍不住抱着人呜咽许久,直到江婉实在忍不了给了他一个脑崩,让他自己到一边哭,别打扰到自己吃早饭。 事实证明,乔年不是忍不住哭,是忍不住抱着江婉哭。 乔年静静地看着江婉吃完早饭,贴心地给人送到床上盖好被子,哄到人睡着。 乔年开始忙碌了起来,忙着管铺子赚钱,忙着坑蒙来送礼的人,忙着在一张不给人看的纸上写计划。 久而久之,江婉的首饰和衣服堆满了一个又一个房间,大家也都知道了,如果有人给乔年送礼他是真的高兴,但情面他也是真的不留。 于是,大家也就不送礼了,皇帝还以为乔年在下棋时皱眉是因为这件事,贴心地表示会把祝国运了大半年才送来的东西分乔年一部分。 哪知青年还是愁眉苦脸,“陛下,”魁梧的青年似乎要哭了,“婉娘怀孕了。” 皇帝震惊地看着他。 乔年多疼惜江婉他是知道的,被乔年仔仔细细地将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养胖了,可江婉还中着苗疆的蛊毒,乔年会冒着风险让江婉怀孕? “是我昏了头。”乔年苦涩,谁知道他有多震惊,自己用来预防这种事情发生的药竟然被婉娘换成了美容的药,他真的要被吓死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将军没宰了你?”皇帝惊奇地发问,觉得乔年还能走路真是个奇迹。 乔年嘿嘿一笑,他爹当然不能把他打得下不了床,他还要立功呢。 “陛下,我计划了半年,保证只用半月就把苗疆彻底拿下。” 皇帝心头猛得一动,苗疆神奇,处于大庆境内,面上臣服,可朝堂历来失去对其的掌控和联络,若是能够半月就把苗疆攻下来,绝对是大功一件。 可其中的花销也是大到令人咋舌,也就刚好需要这笔从祝国运来的胜利品来填满其中空虚。 皇帝沉思几瞬,才要开口。 一个奴才连滚带爬地进来。 “不好了,陛下!苗疆被人炸了!祝国原路返回了!” 苗疆位于庆国左下位置,重重迷障,向来是左下防御的重要之地,打仗时劝退了南朝北朝,唯与祝国酣战且大胜。 现,苗疆被炸,祝国赖账。而国库空虚,人才贫瘠,百姓对战争疲惫憎恨。 这几年来皇帝是夙夜难眠增强国力,这一下竟让他有种心思白费回到了几年前的痛苦感。 关键时机,乔年自请领兵去苗疆,其夫人因为研习蛊毒而被允许随行。 乔年原本交好的计划全被打破,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就算乔家上下包括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命丧苗疆,他们也得这么做。 第五十八章 交好 十月初八,两日集合的万人队伍朝着左下的苗疆快速前进。 十月廿一,距苗疆不过三座山,在前方探路的小队突然了无音讯。 十月廿二,大将军乔年亲自带队先行,失去消息。军队大乱,幸得大将军夫人江婉临危不惧,军队继续前行。 十月廿八,大将军夫人突然发病,于军中被人掳走。副将江送淮把持大局,觉苗疆迟迟无人来迎,恐有叛意,故意于明日进攻。 十月廿九,大将军突然回来,且带来了熟悉苗疆地形的当地土匪韦青等人,思考再三,并未进攻,全军修整。 夜色深深,新任的苗族圣女站在打开的窗户前,不远处的火光似乎要绵延成一段长长的河,马上就会把苗疆吞没。 她面色忧愁,放下窗户,回头看向自己床上,那个霸占她床的女子还回头向她一笑。 新任苗族圣女一愣,随即便更烦了,她朝屋里正在调药的老婆婆道:“巫婆婆,我们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啊?” 巫婆婆脸上是始终柔和的笑容,“不带她回来,怎么给她治病。” 说着,巫婆婆面向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人制药的江婉,点点头示意,“不然,恐怕将军夫人还要使什么法子进来了。” 江婉轻笑着低头,柔荑带着自己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不语。 新任的苗族圣女嘟囔着,“她要是敢骗我们,我就给她下蛊,圣女姐姐……” 巫婆婆抬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平淡的眼光瞥过来,“你要记住,现在,你就是苗族圣女。” 床上的人笑了声,巫婆婆看过去。 江婉温温柔柔的,就好像夜晚时苗疆的月亮,“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涉世未深的苗族圣女被这轮温和的月亮晃了眼,哼了声,嘴里嘟囔着出去了。 江婉就这么在苗疆的大本营里住了下来,夜晚在房里窝着看巫婆婆给她制药,到了白天就在寨子里到处瞎逛。 苗族圣女看了都心惊胆战,生怕她被素来看不惯中原人的寨里人毒死了。 可很奇怪,在中原人炸了寨子后明明对中原人更仇视的族人对江婉却是极好的。 这是不知第几次江婉收到花了,看着坐在床上一本正经整理花朵的江婉,苗族圣女突然觉得这一切发生在江婉身上就很自然。 总有些人有本事被所有人喜欢,苗族圣女面上不情愿,脚却很欢快地朝向着她挥手要帮忙的江婉走过去。 十多天过去了,守在外面的大军急不可耐地摩拳擦掌,大早上的,苗族圣女就可以感觉到马蹄威武地踏在土地上时的震撼。 被江婉讲的故事吸引,苗疆圣女突然很想出去看看将军的马到底是怎么样。 艺高人胆大,苗疆圣女木着一张脸出去了,晚上又木着一张脸回来了。 江婉好像猜到了她去做什么了,还坐着她床上等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一轮月亮。 “怎么样,汗血宝马跑得快吗?” 苗疆圣女僵着脸,“快,它跑了一柱香,我从下午走到现在才回来。” 该死!别让我知道江副将是谁!什么眼神!会不会等别人说话!一言不合就把人送到几座山远的村子里是看不起谁呢! 江婉看着她生气,捂嘴偷笑,“看来你是遇到江送淮了。” 苗族圣女面无表情,“就那个嫌我把他的白马蹭黑了的煤炭是吧?” 江婉玩味地问:“你骑他的白马了。” 江送淮出身贵族,恃才傲物,那匹白马更是上品,平时就是将军也是碰都碰不了,说是只能他和未来娘子骑。 站着的少女哼了一声,“你怎么和军营里的那群人一个德行。” 江婉笑着,“我本来就是军营里的人啊。” 苗族圣女一愣,呆呆地看着她,尽管才十来天,可她已经习惯了江婉的到来,突然想起江婉是中原那边的人这一点让她迷茫。 江婉招手让她过去,苗族圣女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恍惚间江婉拉着她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时,自己已经坐在床上了。 她听见江婉温柔安慰她的声音,“我不是苗族人,你倒是可以把我的孩子看成是苗族人。” 苗族圣女很快反应过来,惊得眼睛大了一轮。 蛊分变为母子蛊,身上种了母蛊的人会控制种了子蛊的人,毋庸置疑,现在只有巫婆婆有这个能力把这种蛊给别人种下,而这种蛊虫难以研制,只有在外游荡的圣女姐姐留下的子蛊还在苗族没有受损。 苗族圣女嚅嗫一会,没有说话。 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是苗族圣女了,她突然想起那一天从未见过的硝烟弥漫在苗疆,她突然想起曾经遍地开花的百花谷到今天也没长出来一朵花,她突然想起那一天巫爷爷把孩童护在身下。 苗疆的百花谷一天埋下了一百年的人数。 苗族圣女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江婉隆起的肚子。 “汉族和苗族的友谊长存。”她声音很轻地说。 十一月廿一,苗疆派人将将军夫人江婉送回,并与将军洽谈。 十一月廿三,苗疆表示接受中原的帮助和统治,前提是要抓到炸了苗疆的小人。 十一月廿九,祝国突袭庆国边境,被早就埋伏在那里的乔大将军带人一举歼灭。 十二月廿三,乔大将军请求带着妻子驻守边疆,圣上思虑许久,准许。 第二年,乔氏夫妇喜获一女,取名以盼,因其身体羸弱送回京中娇养。此女娇憨可爱,颇得圣上怜爱,乔老将军疼惜。 过来六年,圣上念及小儿思念父母及六年未回京中的乔氏夫妇的请求,送娇儿乔以盼到边疆一家人团聚。 又过六年多,边疆稳定,乔氏夫妇携女荣耀回京。偏,贼人设计,乔氏夫妇惨死荒原。乔氏女因其祖父思念先行而逃过此劫。 自此,庆国双骄乔年江婉命陨。 第五十九章 山岭 山岭地势不平,突然出现的土坡总是让人心力交瘁。无人理睬的树木悄悄长大,枝条蔽天,林间阴冷得仿佛藏了无数妖魔鬼怪,下一瞬就会张牙舞爪地爬出来。 “咔嚓”一声,蔓延到小路上的灌木被冷冽的剑鞘折断,长终长靴一踢将草木送到温顺的马儿面前。 马车的帘子被纤细的素手掀开,穿着单薄的少女懒散地看着草木丛生的前路,眼神不明。 “呼” 温暖的火焰被青衣生起,又被扔进早就被搭好的小木条做的塔里,塔的尖尖还有一口被架起来的小锅。 不一会,果酒煮蘑菇的香甜就悄悄地飘了出来,妖娆地围在少女的周围引诱她。 少女享受地闭上眼,轻轻一嗅,为自己这田园生活感到陶醉不已。 长终眯了眯眼,狭长的眼睛越发锋利,她把长剑别在腰间,大步走到香气四溢的小锅前。 她走路向来干净利落,此时更是像一把迫不及待要出鞘的利刃,衣袂都划破了风,发出响声。 “今天的早饭怎么闻起来和以前的不一样?” 青衣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何止闻起来不一样,吃起来也不一样呢。” 长终瞬间警惕起来,手伸到了锅旁边,随时准备无视锅的热气掀翻它,“有毒?” 青衣连忙护着她辛辛苦苦熬了半个时辰的锅,看着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有毒什么有毒!这是最后一点好吃的了,今天就算有毒你也得给我吞了!” 长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有我在,还能少你一口吃的?”。 少女敲了一下马车的木板,发出的声响成功打断了两人在这一片荒野里演的一出好戏。 青衣说的不错,出来将近一个月,能吃的都吃完了。倒不是说长终那一身狩猎功夫能饿着她们,就是在这山野里,没有调料,野菜和野兔的滋味实在不好让人喜欢。 乔以盼翻身下了马车,一双丹凤眼往周围一看,随机从地里拔了根幸运的还没长成的小树苗。 那棵小树苗长得不错,根还粘着很多泥土。 乔以盼罕见地迟疑了一下,莫名心虚,拍了拍树根上的泥土,就随意地在地上左一笔有一笔画了起来。 长终青衣两人凑过去看了,一个方框框,几条线,一条斜一点点的线。 这是乔以盼肚子里的蛔虫看了都得迟疑的地步。 “怎么样?”画完那几条线,乔以盼拿了几块土硬是往小树苗根上黏糊,毫不犹豫地又把小树苗种回原地。 长终迟疑不决,“树长得不错。” “不愧是小姐种的。”青衣接上。 两人这默契程度给乔以盼气笑了,她似笑非笑地睨她们一眼。 “这小树苗长得好是它自己吸收日月精华来的,我说的是我画的地图。” 青衣又鸟悄地瞧了一眼地图,发现还是看不懂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拍马屁。 “不愧是小姐选中的树苗画的,画出来的地图都栩栩如生,让我如痴如醉。” 乔以盼无奈地挥手,“你还是去给我们把早饭搞好吧。” 青衣乐颠颠地跑去她的天然“小厨房”去了,炊烟又是断断续续地升起。 乔以盼就在一旁看着,目光随着袅袅青烟飘向不知名的山头。 站在一边的长终也就随她的目光看过去,盯着那个小小的山窝窝,灵光一闪而过。 “小姐难道是想用土匪窝给丞相下个套?!!” 看着山水的少女一个挑眉,眼里盛满笑意,“不错。” 眉目英气的少女偏过头,早晨的曦光给她披上金光一层。 “丞相不想让我去这西南方向,我倒偏要去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大宝贝。” 她说这话时勾着笑,痞里痞气的,特别是“大宝贝”三个字说得好似多稀罕一样。 长终猜中了乔以盼的计划。 一辆马车大张旗鼓地往北边走,带的是将军府的金银细软和宫里伺候的宫人。 丞相难免觉得那辆马车里坐的是自家小姐,派人行刺行到一半,车帘一打开,里面的却不是人而是造型可爱的梨花木椅子。 派出的人全军覆没,要伤的人连根头发丝都没见到。 乔以盼听说自家宝贝椅子被行刺了更是连夜修书给圣上,痛斥现在的刺客是多么不要脸,连个椅子都不放过,竟是削了她家椅子上的一根倒刺,还是她最喜欢的一根! 皇上对此十分痛心,在朝堂上念了她的文章,对那个行刺乔家大小姐爱椅的人表示了鄙视。 听说那一天早上,丞相的脸都青了好几个度。 丞相再打探时,许是心虚,第一个就查的是西南这个方向,幸亏乔以盼早有准备,一路上都没走官路,全走的林间小道。 可惜百密一疏,林间多土匪,被劫了几次,帮着当地官府端了好几个土匪窝,还是被丞相发现了踪迹。 现在她们的粮食又没了,长终也就想到了自家小姐想做什么。 从附近的土匪窝里捞一笔,再玩一招金蝉脱壳,直接水遁到西南的边疆。 第六十章土匪 《侯爷家有娇花否?》第六十章土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小小土匪 一行人进了寨子,弯弯绕绕间,乔以盼身后跟着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的路只有一个大汉尽职尽责地把她们送到目的地。 昏暗的弯曲小道里,头顶搭了一片布,雨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布上,跳跃着跳进布下人的怀里,冷得人打了个寒蝉。 最后一个汉子打开地道,让三个人走了进去。 地道不大,没有烛火,四周漆黑一片。 随着地道的门关上,地道里彻底陷入黑暗。 乔以盼嘴上一吹,因为不合适而落下一角的布料被吹起。 她手腕微微用力,转个弯,绳子散落在地上。 眼上突然附上一双清瘦的手,乔以盼闻到熟悉的气味,指尖一颤,没有动作。 那人放下手,眼前的火烛明火艳艳,火焰的形状印在那人卓然出色的脸上平添妖艳。 他挑眉看来,指尖还挂着那墨色的布料。 乔以盼被美貌惊讶地哑口无言,寻摸着要说话,突然看到眼前人穿着的破破烂烂的墨色锦衣这里少一块那里少一块。 少女闭嘴,微微低头,说出了那句肖想已久的台词,“是我来晚了。” “啪” 那块布料被元舒舆扔回了她的脸上,一通开腔全是嫌弃。 “什么玩意儿,乔以盼你能不能看点有别的追求的话本。” 乔以盼把布料一扔,理直气壮,“我都看话本了,还有什么追求?” 旁边窸窸窣窣的,是其他两人在解绳子,长终倒不用多管,青衣…… 不出意外,乔以盼听到有人气急败坏地跳脚,“我去,这绳子怎么解不开了。” 旁边有人自告奋勇,“我来帮你。” 听声音像是当归,元舒舆看着像是也听出来了,回头看着那里皱眉,伸手不知要干什么,又看好戏一样收回来了。 很快,“我靠,死结!” 提灯过去一看,乔以盼终于知道元舒舆在笑什么了。 当归不知道怎么给青衣解的绳子,把自己的手也给绑住了。 两个人绑在一起,绑得死死的。 当归偏高,青衣有点矮矮的,平时做饭都要跳着颠锅,绳子绑在青衣腰前解不开,当归弯下腰看着青衣,眼里含笑。 长终在一边啧啧称奇,当真拿着针看着绳子不知道从哪下手。 元舒舆来了,混不吝地吹了个口哨,“哟,鸳鸯结。” 乔以盼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了还开这个玩笑。 “哟,鸳鸯结。” 青衣幽怨的眼神看过来,乔以盼指着两人手上那个结百口莫辩。 绳子最后还是就被当真拿针搞开了。 当真一脸高深莫测地收起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长终。 长终向来对视线敏感,锐利的眼神直直地对上当真的探究。 当真咳了一声,扭过头不看她。 长终皱眉,觉得莫名其妙。 外面的雨渐渐大了,地道里的空气逐渐潮湿,气氛也渐渐尴尬。 乔以盼主动来这个土匪窝本来就抱着不好的心思,现在不仅土匪不劫人,还碰到目的不明的熟人。 她简单粗暴的计划几乎要被夭折了。 特别要是元舒舆回京之后往她家爷爷那里一说她在西南方向,她家老了还不服输的爷爷就能一斧头把她押去南方老家。 而抱着不明目的的元舒舆却明显没有先动作的打算,托着这地道唯一一根灯柱不言不语。 许是气氛太过沉静,礼数刻在骨子里的元小侯爷轻轻低头询问。 “乔小姐吃了吗?” “吃了。” 空气中又安静下来,元小侯爷扯扯嘴边,憋不出什么话来。要让他与别人互相吹捧,他能扯上三天三夜,像吃什么这样的问候他实在是寒暄不上来。 乔以盼实在难挨。 “元公子吃了吗?” “吃了。” 冷风吹过,乔以盼没有想让话题就此终结的想法,又接上。 “元公子今天上午吃的什么?” 元舒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咯隐隐有笑意。 “馒头。” 乔以盼笑意晏晏,“好巧啊,我们今天早上吃的是野草。” 往锅里放了大片野鸡野兔肉的青衣微微一笑,蘑菇怎么能不算野草呢? “是么,”元小侯爷轻松地接上了,“乔小姐不愧是京中典范,吃得苦中苦,必为人上人。” 乔以盼谦虚地否认,“哪能啊,比不得上元小侯爷金贵还刻苦,为了一件小事带着人在这里受苦了。” “哦?”元舒舆晃了晃手中的灯柱,灯火摇曳,把少年眼中的神色都看不清了,“这么说,乔小姐是知道了我那件事了。” 对京中之事毫不知情的乔以盼先是一个皱眉,挑剔地对上元小侯爷的视线,等元舒舆礼貌性偏过头的时候。 “啧。” 元小少年的动作僵在原地,心中怪异突起。 “你不知道吗?”乔以盼仗着这里离京中远,对方可能也不知道京中的事情,开始胡诌八扯。 狭小地道里,不太明朗的灯火照着少女理直气壮还有着对他些许担忧的脸。 “京中人全知道你的这件事了,丞相都派人赶过来了。” “真的?” 第六十二章 是是是 《侯爷家有娇花否?》第六十二章 是是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夜闯土匪窝 夜色撩人,狂风之下,大树摇曳相撞,暴风声声猛烈。 漆黑的夜里掠过两道人影,晚上巡逻的土匪警惕地在周围走动观察,没有发现什么,走了。 突然,一个人倒挂着从屋檐下去。 “嗖”一声,又被人抓回去。 土匪骤然返回的身影也在此时显现出来了,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挠挠脑袋嘀咕着走了。 屋檐上的人松了一口气。 长终回头,眼睛亮晶晶的,“多谢主子。” 警惕观察周围的乔以盼巡视一周,没有一点把人拉回来后逃过一劫的放松。 “玩阴招,还得是土匪。” 蒙面的少女单腿蹲着,手里还玩着飞镖,玩味地笑着时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少女刚说完,那个土匪竟然又返回回来,吓了长终一跳。 乔以盼毫不犹豫地后退,拉着长终示意一下,轻手轻脚地走了屋檐上的路。 挪到另一个屋头的时候,少女回头一瞬,定定地看着他们原来的地方,突然问道:“长终,如果你刚刚和这个土匪对上了,你会怎么做?” 长终耸耸肩,“绑了他咯。” 乔以盼笑一声,“那他能乐死。” 长终愣了,疑惑地看着乔以盼,似乎在问为什么。 少女揉着她的头,宠溺无边,“他大晚上做梦都能笑醒,说老子就知道那里有人。” 说罢,少女笑着,幸灾乐祸地看着那头屋顶被那个土匪拿杆子戳来戳去。 “现在他大晚上应该都睡不着了,想是不是哪里能藏人他没查到。” “嗯?”长终愣愣的,“他怎么知道那里有人啊?” 蒙面少女看不清神色,但熟悉乔以盼的长终知道,黑布下一定是一副乖巧模样。 果然,她听到自家主子说:“我们走之前告诉他呀。” 弯弯绕绕地在山上的土匪窝里行走,不知道是不是土匪的习惯使然,一条小路后面还有乱七八糟的很多条路。 要是别人来也许就被难住了,可惜黑夜里行走的两个人不走寻常路,在屋檐上行走,视野开阔好到不行,找到想要的路也容易得不行。 两道人影沿着墙壁贴身蹲下,眼神对上,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悄悄打开窗户,乔以盼翻身进去,没有避讳。 房间里如两人所料,没有人在。 乔以盼盯上的是熊哥的房间。 土匪老大的房间里很朴素,木凳子木桌子,就连木床上那套被子都是和其他兄弟们一个花色的。 这位土匪大哥真的是一点没贪啊,乔以盼感叹一声,熟练地翻起被子和床底。 因为土匪的房间连得很紧密,两人找得很安静,最后只从床板上翻出了粘着的一把铜钱,看得出来主人家经常拿出来抚摸,素来没有良心的两个人看到都迟疑了,给他放了回去。 两个人在屋里摸摸索索好一阵,没有找到任何有钱的东西。 乔以盼突然顿住了,长终想给人把一切恢复原状被拦下了。 乔以盼目光沉沉地看着屋里的摆设,坐在桌子上,突然冷笑一声。 脚一动,把椅子给踢翻了。 长终没有迟疑,立刻拔刀滑到门口后面等着有人进来。 很安静,整个土匪窝的周围都很安静,就和没有人一样。 “长终,不用守了。”蒙面少女扯着嘴角,脑袋有些不甘地低垂着,脚尖顺着力道点地,素来含笑的眼里又似乎多了些跃跃欲试。 “我们被人耍了。” 一个土匪窝的,巡逻的都能有那个心眼,能当上老大的没七八百个心眼子她都不带信的。 现在看来,不是他们没发现她们的不对劲,而是压根就不在意呢。 这周围压根就没住人。 笑死,她还那么小心翼翼地淋雨过来。 乔以盼玩着手里的飞镖,喃喃自语,“大晚上一整个土匪窝一起出去偷牛去了啊?都不在。” 瞧看夜色,乔以盼没再淋着雨去寻找的打算。 她顺手拿起感觉还干净的被子给长终擦了擦头发上滴的雨水,心疼地直皱眉。 她在京中自在惯了,倒也没有什么过得不好的地方,连带着身边的长终也是没有受多少苦的。 乔以盼带着人飞快回了地道,也不在意会不会碰着人了,路过原本那个地方还特意发出来声响,看着原本巡逻的人快速地跑回来。 黑夜里的人飞檐走壁间快了很多,不一会,地道口就出现了两人的身影。 藏在长终心里的疑问也藏不住了,就像沸腾的开水,冷雨一淋反而有勇气炸开了锅。 “主子,”长终迟疑地牵住了乔以盼的衣角。 少女回头,眼神示意她问,手上把她拉到了有屋檐的地方躲雨。 “刚刚元侯爷往主子的头发上放了东西,主子怎么不打他?” 乔以盼给她扒开粘住眼睛的头发,眸色认真,“那种东西顶多就是用来探查我们行踪的,不用担心。” 长终乖乖点头,放心了。 乔以盼心虚地别过头,被美色迷惑了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要让长终知道了最好。 第六十四章苏长卿 回到不算宽阔的地道,青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姜汤。 元小侯爷似乎在拿着灯照着书信,她们进来时漫不经心地抬眼,随后垂眸,带着当真当归出去了。 关门时声音颇响,听起来就是关得严严实实。 如此,这个地道就是三个女孩子的地盘了。 淋了雨的人没有忸怩,快速地换了衣服。 黑漆漆的地道门口上头有延伸的一块,挡雨不是问题,但雨丝绵延,难免寒气逼人。 等着收拾好,乔以盼提着那一锅姜汤推门出去。 入目就是一片漆黑,偶有声音,是枝叶摇曳。 “乔小姐?” 清润的声音传来,有点远,几乎在遮雨的边边,乔以盼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身影。 脚下的路看不清楚,元舒舆那边一阵窸窸窣窣,乔以盼提起裙边,扬起声音。 “是元小侯爷么?外面寒气太重了,我来给你们送姜汤。” 说完,乔以盼就往他们那里走。 “等一下吧。” 话语刚落,烛火亮起,姿容艳丽的少年提着灯抬眸看来。 他站在黑暗中又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在黑夜里发光。 他似乎很喜欢笑,乔以盼也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嘴角边总有个很可爱的窝窝。 “你且不要动,我过来。” 元舒舆这么说着,提着灯就过来了,乔以盼似乎还听到那边当真一句“嗯?为什么?”,不过后面被人捂住了嘴。 少年步步走来,走得快,光芒沾染上他的束发和如玉面容,他噙着笑,莫名好看。 乔以盼突然觉得有些羞赧,不由紧张地抓着手里的锅后退一步。 元小侯爷挑眉,脚步更快了。 他凶巴巴地问:“退后干嘛?带着我的姜汤逃跑啊?” 莫名的熟悉涌上心头,乔以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已经率先出击。 “看你提个灯笼,像个牛一样过来,我怕不行啊?” 嘴在前面跑,人在后面追。 乔以盼面不改色,“你看你长这么帅,我都乱说话了,你可以赔钱给我吗?” 元舒舆轻轻一笑,“别把我当许愿池里的王八,还是最蠢的那一个,多谢。” 乔以盼觉得元小侯爷真的很有礼貌,还说多谢。 这话往她脑子一过,“好的,谢王八。” 元舒舆脚步一停,无言地看着她。 乔以盼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说错什么,元舒舆能往回走。 少女抿嘴,竖起一个手指,封在自己嘴巴上,表示拿根针把自己的嘴封起来。 提着灯的少年觉得好笑,迈了一个大步来到她面前,把她那根“针”拿了下来。 “别了,本来就比常人少点什么东西,再少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他轻笑一声,明明晃晃地透出几分偏心,“别被人欺负了。” “没关系呀,”乔以盼难得俏皮,眨巴眨巴眼看他,“我会向许愿池里的王八许愿的。” 元舒舆嫌弃地“呵”一声,“王八吃了你的东西都得给你吐出来。” 乔以盼把姜汤往元小侯爷手里一塞,动作野蛮,力道冲得元舒舆往后退了一大步。 “是吗,谢王八?” 元舒舆默然,收下姜汤,晃了晃手中提的灯,灯柱短了很多,显然过不了多久就要灭了。 “那许愿的,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突然的客气总是让人措不及防,乔以盼拘谨不少,只是询问。 “山上的土匪晚上究竟在做什么?” 元舒舆抱着还温暖的锅暖手,“在挖暗道。” 看他抱着锅不松手又要提灯,乔以盼好心地接过了他的灯。 元舒舆垂眸间把一切娓娓道来。 元舒舆选中这个土匪窝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这个土匪窝在民间传闻极好。 是的,一个土匪窝在百姓里的风评竟然出乎意料地不错,比当地的官府在当地的风评还好。 一伙尊老爱幼,乐于助人的土匪。 乔以盼选中这个土匪窝,很难说没有一点好奇心思。 这么优秀的土匪窝,当地的官府当然有在进行招安,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成功,最近朝廷在又在组织剿匪。 现在土匪竟然大晚上在挖暗道,乔以盼不能不怀疑他们的动机。 乔以盼没有掖着的想法,“这次剿匪派过来的人是苏子卿。” 苏子卿是丞相二子,相比较于沉迷犬马声色的哥哥,自小严于律己,现如今在权贵圈里都是颇被看好。 然而,乔以盼总与苏家不对付,费劲心思去挖掘了苏子卿的行事,还真要她发现了很多不一般的东西。 例如,苏子卿性格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在外那么温润如玉,他性子狠,对小人物做事不留情面,外面仇家颇多。而对京中权贵却时时追查,查到不一般的东西时又退让三分,京中权贵总夸他也不是没有由来。 乔以盼对他的评价是笑面狐,狡诈阴险,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和年轻时的丞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次苏子卿被外派出来剿匪,很难说没有苏丞相安排,折了一个儿子,还要再派一个儿子出来,乔以盼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趟走的这么重要。 第六十五章柳云寄怎么了 元小侯爷听闻,脸上自然而然露出厌恶的表情,显然有所耳闻。 “苏子卿?他倒是个惯会做人的,也就前段时间碰上了岑闻宴这个十足聪明的。” 乔以盼听了不由皱眉。 岑闻宴,圣上亲自赞赏过的钟灵琉秀,清风霁月的君子,乔以盼原是不关心的,可他与自家柳云寄的订婚后又与苏子卿扯上关系实在让人警惕。 “放心吧,”元舒舆看出她的心思,换了个姿势抱着锅,神色淡淡,“他要是敢流连烟花之地,岑御史第一个给他一个巴掌扇醒他。” 岑御史在治家方面向来令人折服,听到这个,乔以盼皱着的眉瞬间舒展开来,眉开眼笑。 “京中消息知道甚少,不知道柳家小姐的消息,元侯爷是否有所听闻?” 柳云寄感情淡漠,自小又被追星捧月地长大,面上看着好相处,那心眼儿却是比雀儿的嘴还小,最是容不得贴上自己标签的被别人污了。 不过她走之前,云寄还没多喜欢岑家的那位,还悄悄与她说过迟早要退婚,也不知道现在局面怎么样了。 偏偏爷爷与圣上不让她知道京中局面,她的势力现在又大多用来躲来这里了,这么一搞,她对京中的掌控显然不足。 元舒舆粲然一笑,他太喜欢笑了,乔以盼骤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僵持一会,眼看灯都要灭了。 乔以盼:“城北两家店。” 元舒舆:“要城南的,一家,首饰店。” 城南的生意确实要比城北的好一点,可是两家店变一家店,就算元舒舆指定了,乔以盼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了。 元舒舆笑成了一朵花,就差喊下次再来了。 他笑得眯眯眼,“柳家小姐性子好,苏子卿恶人有恶报,他在城南的几家首饰店做了龌龊事,被柳家小姐拆穿开不了也是正常事。” 乔以盼麻木,苏子卿的首饰店倒了,那一条街还能有几家首饰店?难怪他要城南那一家的。 “岑闻宴做的那才叫厉害,”元舒舆就差拿包瓜子出来磕了,“江倾寒不是喜欢他吗?他都订婚了江倾寒不是还不放弃吗?” “昂。” 乔以盼适时捧场。 “上个月我们逛的时候不是还碰到岑闻宴和沈……见面,还有那谁在旁边跳舞吗?” 乔以盼心领神会,顺水推舟。 “然后被江倾寒看到了,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和苏子卿一起想阴了岑闻宴,反被阴了吧?” 元舒舆赞赏点头,“她和苏子卿私下约会被人抓到了,和苏子卿订亲了。” 这着实把人震惊住了,江家大小姐嫁给了丞相的大儿,上次设计刘姨娘的时候就明显看出她日子过得不顺心。 鸡蛋不往一个篮子里放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现在江家的二小姐都和苏子卿订亲了,江家算是彻底上了苏丞相的贼船。 不过按前段时间江家的动作来看,江家明显想要上别的贼船,这怕是不能如了江家的意。 乔以盼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笑话。 某种意义上来讲,苏子卿与江倾寒也算郎才女貌,一个京中贵女,一个名门之后。 偏偏这一对…… 苏子卿恃才傲物,忍不了这顶顶帽子,江倾寒心有所属,也受不了傲气脾气。 苏家不满意这个未来撑起家族的后代的媳妇,江家又不满意再次攀上旧亲。 啊,这真是该死的缘分。 元舒舆看她满意了,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披风,对接下来的清节简单略过。 “岑闻宴还在御前说自己想娶妻了,柳大小姐配合他说自己想嫁人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把当今羡慕得不行。” 乔以盼撇嘴,“杀人诛心。” “这京中素来精彩,许愿的东西都比别的地方多上很多。” 元舒舆不知道在想什么,长长的睫毛低垂,黑夜里看不清的神色。 元舒舆:“唤唤也可以叫我锦鲤不是?王八什么的也太难听了。” 乔以盼觉得好笑,她又没打算给他取外号,他倒是会自己提,还叫上了自己的小名。 “元小侯爷何必在意这些。” 她温声笑着,叫回他元小侯爷让他放心。 元舒舆却是没有说话,安静了会,少年夺过她手中的灯柱,冷着脸吹灭了。 过了会,他才说话,“我倒不在意,是京中的百姓向来能造谣,你要给我换了一个姓氏,他们能给我整出替身白月光的话本,我才不当别人的替身。” 原来是这样。 就算没有想明白京中百姓造谣的内容和自己的称呼有什么关系,乔以盼面上仍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 夜色太黑,元舒舆的样子也不怎么看得清楚了,只能听到他声音淡淡。 “你快进去睡觉吧,我们在外面随便找间屋子。” 反正那些土匪晚上不回来睡觉。 乔以盼弯弯眉眼,进了地道。 当归这才带着不情不愿的当真过来拿姜汤。 姜汤变得温了,不过元舒舆也不在意,他不由自主想到的是岑闻宴的事情。 第六十六章羡慕了 歌舞升平的宴会上,觥筹交错间。 岑闻宴那样矜持的人,在圣上问他有什么心愿时低声说自己想要早日娶妻了。 柳云寄那样傲气十足的人,那时忽地羞赧,还是坚定地面对宴会上众人的调侃,应和说自己想嫁人了。 圣上那时就如同喝了十斤陈醋的表情,羡慕又觉得他们烦人。 宴会上的众人神情也变得差不多,多少是带点羡慕的,也有得意洋洋地牵起身旁人的手的,仿佛在说,我比他们先如愿。 那时元舒舆在想什么呢。 他没想什么,就想着拉道屏风挡在两人的中间。 想完又觉得没意思,他们两个人笑着,笑得他忽得想起了乔以盼。 要是乔以盼在这里,他就可以与她吵,也就不会这么看着别人恩爱了,好无聊。 他无聊地乱看,看到圣上讨好地给皇后娘娘夹菜。 元舒舆突然有种冲动,当然是因为还有任务,所以他跑出京城,出来了,遇到了乔以盼,和她一起困在了同一个土匪窝里。 他还想着对她客气点呢,结果两个人都不习惯,他们还是适合互相伤害。 啧。 天明破晓,公鸡打鸣,阳光明媚。 地道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少女迎着阳光打开了门,又毫不犹豫地转身。 早早起来试图说早安的元舒舆:…… 地道里还没出来的长终了然地撑开一件外衫挡住烈阳,乔以盼拉着她们两个人出了地道。 三个少女站在地道前嘀嘀咕咕,指着地道又指着门口。 地道前是一条直通的狭窄的小巷,元舒舆手中拿了一把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竹伞。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对他的出现毫无察觉的少女,手指抵着那块节轻轻拉开。 “快跑啊!愣着做什么?” 忽地,昨夜想了一夜的声音出现,愈发接近。 少年呆愣,不确定地举起竹伞。 他面前是仿若烟花的冲天火焰,烧红了半边天,伴随着爆裂的巨声,地道里滋呜滋呜地响。 火势蔓延,一下子就冲到了地道周围的小巷,火焰攀爬上去,张牙舞爪的美丽。 最吸引他视线的是那个向他跑过来的少女,她笑得张扬恣意,提着裙摆,头发都被跑得吹起,身后的火焰都是为她镀的金边。 她从冲天的火焰中跑来,拉起他的手跑向烈阳。 长巷的路不好走,元舒舆被带着跑得跌跌撞撞,他早起特意选的衣服也沾上了泥点。 可他的手上抓住了他想要的少女,他便忍不住笑。 他右手被她牵着,左手拿着的伞忍不住向她倾斜。 向着烈阳跑,虽然烂漫但是有代价的。 青衣的眼睛被刺得不行,直说自己的眼前冒好多圈圈,效果堪比她们刚到丛林里吃的蘑菇。 当真当归被吸引过来,六个人排成一排,站在小巷的尽头看烟花。 元舒舆都想象不到,那烈火燃得那般大,快燃没的时候竟然还有烟花看。 那烟花啪滋作响,飞上天空炸开,火花好看到不像话。 元舒舆撑着伞默默靠近,按下心中窃喜,他勉强镇静地说:“烟花很好看。” 乔以盼笑得开怀,只顾着看烟花,听到他夸,骄傲地扬起头。 “厉害吧,我拿火药改的,我爹军营里学的。” 好一会,元舒舆猛地发觉。 “你火药哪来的?” 乔以盼不好意思地笑,笑得眼睛都眯了。 “从他们那里拿的啊,挖个地道拿炸药多快啊。” 元舒舆震惊,“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挖了?” 他还想趁机带乔以盼过去看看,顺便…… 谁知道啊?!!! 乔以盼的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嫌弃。 “能不知道嘛,就在那一个地方巡逻,我不去搞点小破坏都对不起自己。” 当真看着眼前灼热的“小破坏”睁不开眼,又不敢对乔以盼提出反驳。 当归颤颤巍巍地冒出个脑袋。 “乔姑娘是想让他们来找你吗?” 乔以盼赞赏地看了当归一眼,理不直气也壮地开口:“对啊,我找他们有事。” 熊哥来的很快,带着猴精。 熊哥怔怔地看着火焰,呆愣的样子像是吓住了。 猴精气得火冒三丈,对着对面六个人哇哇大叫。 从小看府里婶子们吵架的青衣就没有在这方面输过,毫不客气地跟猴精对骂。 两个人险些打起来,当归在一边拦都拦不住。 沉默的熊哥突然抓起猴精的后衣领,猴精突然悬在半空中,吱哇吱哇乱叫的嘴默默闭上了。 乔以盼挑眉,看了眼当归。 当归心领神会,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姐姐~” 青衣骂街的嘴突然停了下来,一脸无法理解地看着当归,试图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成,跑到乔以盼身后躲一个安宁。 乔以盼莫名乖巧,站到熊哥面前,露出一个见长辈才有的拘谨又试图乖巧的笑。 “熊叔好。” 乔以盼在女子里算长得高挑的,自小练武的经历让她身体匀称,就像一株倔强的小白杨。 这样的她站在熊哥面前仍然显得娇小玲珑,还真像一只棕熊面前站了一只奶呼呼的狗崽子。 第六十七章这么大了 在一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熊哥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坦然认下了这个称呼。 他眼眸深邃,刀疤横过的左眼硬生生有了温柔神色。 他感叹一声,“唤唤都这么大了啊。” 唤唤是乔以盼的小名,不过自从父母离世,她就再也不许别人这么叫她。 可解决了心头一个大患后,乔以盼的情绪稳定许多,对称呼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她不纠正。 少女压制住自己激动颤抖的手,试图用冷淡的声音去与熊哥说话。 “多年不见了,熊叔变了不少。” 熊哥曾经是乔大将军的部下。 有一年,乔以盼父亲乔大将军被派去苗疆,也是路过一座山。 山上土匪猖狂,把乔将军绑了,那次她的母亲也在军中,军中军师与土匪斗智,竟然惨败。还是靠她的母亲,这个后来被称做“军中智囊”的女子,这才与土匪窝打平隐隐占据上风。 她的父亲不知所踪,据说和土匪那边出谋划策的人一起跌落山崖。 她的母亲勇闯苗疆,靠着与生俱来就讨人喜欢的技能硬是在当时讨厌中原人的苗族寨子里住了下来,还在那一代圣女的医术下把还在母胎中的她给保养地好好的。 后来,她的父亲回来,顺便带回来了一窝土匪。 熊叔就在那一窝土匪里。 他和军营里的人一起看着她长大,送她回京,又看着她欢欢喜喜地回来。 只不过记忆遥远,在她看来已经恍若隔世,熊叔从爽朗爱笑的小将军变成了邋里邋遢的土匪,她认不出来。 直到昨晚她彻夜难眠,想了房中熟悉又陌生的摆设一宿,这才恍惚地想起,这个土匪是她熊叔。 熊叔是她叔,该炸还得炸。 乔以盼的伤感想到此处时瞬间破灭,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熊叔,熊叔透过这双似曾相识的眼莫名看到了谁,后怕地往后退了半步。 看他退那半步,乔以盼更加急了。 “熊叔,你好好一个将军,怎么跑来做土匪了!我爹不是说过了吗?土匪这种买卖军人是不能干的!一点也碰不得!你倒好,土匪头子啊!”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还恨铁不成钢地拉着熊哥上前一步。 “你怎么还退后呢?!你当年可是我爹的勇将啊,被我一个小姑娘吓得退后半步是认真的吗?” 熊哥肩上还扛着猴精,硬是被个看上去还没他一半大的小姑娘拖着上前一步。 猴精一直巴拉巴拉的小嘴都停住了,好半响,趁着乔以盼喝水的空档,才小声地凑在熊哥耳边问:“熊哥,我怎么觉得她和您说的师母说话起来特别像呢?” 熊哥虎躯一震,被师母支配的恐惧暂时削弱。 他把猴精放下,皱着眉头,凶神恶煞的模样看得青衣害怕。 乔以盼眉头一皱,深深地看了熊哥一眼。 熊哥身子一抖,心里也是想着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了面子。 乔以盼从小就跟着父母在军营里混,别的没学到,她母亲训人的样子倒是学个十成十。 反正熊哥是怕的,也是……想的。 他索性转过身,心里烦躁不已,说话也是恶狠狠的。 “谁爱回去回去,就是江送淮那瘪犊子玩意害了将军!现在他管着军营,老子才不在他手下混,我就跟着将军!” 说着,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后面还带了哭腔。 乔以盼一边感激还有人记挂着父母,一边厉声反驳。 “熊叔,我叫你一声叔,也叫淮叔一声叔,您跟淮叔在一起比我久,他的人品您还不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怀疑这怀疑那的,就是没有怀疑过淮叔!” 熊哥不服气,恶声恶气的。 “他是江家人!” “是!”乔以盼从小在他们身边长大,有什么不知道的。 “所以我母亲才说要我们好好待淮叔,出生在那么一个唯利是图、有点好吃的就分不清谁是爹的家族里本来就够惨的了,我们不当他的家人谁当啊?!啊!” 熊哥被吼得有些傻,他当土匪头子当惯了,这么几年来就没有这么说过他。 偏偏他见这丫头就怕,他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师母在后面追,忍不住跑来着。 可是,那件事始终是一道坎,横在他喉里,让他恨不得骂遍所有人。 他有些颓废,还犹豫要不要瞒着的事情最终还是说了。 “江送淮他喜欢苗疆圣女。” 这件事乔以盼还真不知道,她缓了缓,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她就说,她淮叔长得好又有文化的,那么多姑娘喜欢,硬是到现在还没有娶妻,果然心有所属。 元舒舆适时地送上水,乔以盼顺手接过。 喝了一口,乔以盼刚要说话,大山忽得发出震动。 山林间似乎有很多人骑马而来,动静颇大,时不时还有弓箭穿霄而来。 突然,一阵气势汹汹的风穿过耳旁。 熊哥一把按着乔以盼的肩趴在地上,其他人也是反应过来,卧倒在地上。 可诡异地是,再也没有箭矢穿过的声音。 那根箭刚刚好擦过乔以盼的耳边盯在石块上,乔以盼看着它瞧,脸色冷得可怕。 第六十八章箭 少女不顾阻拦起身,一手把担心她的熊哥按着趴着。 小巷旁边是陡峭的山崖,差不多有百丈高,山崖下是乌压压的人群,看上去百来余人,对面是一处突出来的山,两山隔了许多。 乔以盼只能隐隐看到一小队人马,打头的那人黑衣冷冽,还生怕她看不到似的,挥起手中的弓箭,大张旗鼓地示威。 看不到乔以盼也知道,苏子卿那个疯子,脸上一定是张狂的笑,拿着恨不得杀了她的架势。 乔以盼面无表情地竖起手指。 什么东西,下辈子当个人吧。 对面领头的那人笑容一顿,神色诡异又癫狂。 苏子卿举着长弓的手落下,山崖脚下的人得到了指令,四散开来,百马奔腾,灰尘四处飞扬。 苏子卿想要包围住土匪窝,换句话来说,他想围剿,一个人都不放过。 乔以盼这边没有人上来,苏子卿带着人悠闲地看着这边,没有任何动作,摆明的轻视。 不由分说,乔以盼带着人退出对面的视线。 “熊叔,你的人都安排好了吧,还有哪里有暗道?” 一条去厨房的路都有十几条的地方,乔以盼不信暗道只修了一条。 熊哥警惕地看着对面,对他们比了个手势,轻门熟路地带着走。 熊哥低头算是回答了乔以盼的第一个问题,边走边冷静地说明情况,“还有一条暗道很近,就通向旁边的林子,但我估计已经被他们知道了。” “我挖了个条小道。” 身边猛然爆出一个惊雷,对上众人诧异的目光,元舒舆回避掉熊哥不善的眼刀子。 元舒舆坦然,“在我被关的地方,通向周围的河边,还有一艘船。” 一群人陡然生出希望,唯独乔以盼冷静到过分。 “我们走那条路也逃不出去。” 元舒舆看上去很平静,没有一点被当做土匪围剿的害怕,抬头询问:“你怎么知道。” 乔以盼轻描淡写地带过:“因为我从他手里逃过,他很狡诈,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出手的。”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元舒舆看着她,平时明亮的眼眸深邃,仿佛暗浪汹涌的大海。 人马声忽远忽近,苏子卿带来的人也许会在土匪窝里迷路,但迟早会找到这里。 乔以盼盯着元舒舆,声音冷到可怕。 “元舒舆,我需要和你合作,我保证,让你完好无损地逃出去。” 两人眼睛对上,都是冷到不相上下的程度。 元舒舆完全可以带着人跑路,只不过到时候要麻烦一点摆脱苏子卿的视线。 而乔以盼想做的,是把所有的土匪都救下。 元舒舆还是带着他的人上了乔以盼的贼船。 熊哥他们更不用说,别说上贼船,就是乔以盼让去上刀山下火海,也会毫不犹豫。 不一会,八人人散开,各自背负着任务去自己的地方。 粗糙搭建的房屋错落,房屋前有时有根绳子上挂着衣服,满满的生活气息。 苏子卿难以忍耐地站在门口,在他眼里,这个土匪窝里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他来这里都是屈尊。 时不时有人来他身边禀报,苏子卿的眉间也越皱越深。 终于,再一次听到他不想要听到的消息,他一脚踹翻来禀报的人,眼神阴鸷。 被踹的人在地上翻了个滚也不敢喊疼,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上,一个大气也不敢喘。 “本将让你们搜查的地方都看了?一个人也没有?” 来报告的人颤颤巍巍,“启禀将军,是的。” 那人害怕,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一个劲地磕头。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将军恕罪……” 苏子卿伸着自己的手在阳光下照了又照,没有人知道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在看什么。 一直磕头的男人磕到额头血肉模糊,意识渐渐不清。 苏子卿这才施施然扶起男人,安抚他。 “你看,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怪你。” 男人自觉逃过一劫,连忙说道:“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苏子卿淡漠地笑着,“再查吧。其他人不要紧,主要有几个不知轻重的人偷了本将军的小宠,你知道的,我的东西别人碰不得。” 这里的土匪们去哪里了,他根本就不在意,死在他手里的土匪没有十几窝,也有上千了。 他在意的是乔以盼和元舒舆,一个相当于在能军中通行的玉牌,一个在军中收获了人心的小小侯爷。 只要全抓起来…… 苏子卿狐狸般的眼睛好像已经看到了到时候的景象,他得意地眯眼笑,没有给走得踉跄的属下一个眼光。 也许是看到了来禀报的人的惨状,各个小头头更加卖力,不一会就有了消息。 “启禀将军,河边发现三个人的踪影,看上去像是三个女子,按将军吩咐,没有靠近惊扰。” 一抹疯狂从苏子卿漆黑的眼里一闪而过,他丢下这里的事,骑上马往河边。 一阵马蹄声呼啸而过,虎背熊腰的人死死贴在草地上,借着长势喜人的灌木躲过追查。 等到没有声音了,熊哥半蹲着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上收拢了身边瘦小的人的披风。 “走。” 第六十九章小宠 苏子卿着急赶路,连带着一群跟着的人都加快速度,连周围的花花草草都看不清。 越是要到河边,苏子卿越是说不清的兴奋,他自己驾马从河旁边的草丛里守着的人头上跳过。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停着一艘小船,船上有三道纤细的人影,背对着这边,都带着兜帽,差不多的身高。 苏子卿死死盯着人影,心里不断叫嚣。 小宠!小宠!我的小宠! 苏子卿抬手,周围拿着弓箭的人立马准备好。 他声音诡谲。 “射他们的脚,别弄死了我的小宠。” 旁边一直跟着的副官饶是知道苏子卿变态,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寒蝉,谁能想到苏子卿一直念叨的小宠物会是个人呢? 那可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苏子卿愉快地把手落下,无数的箭矢朝船上的人射去。 他期待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宠没有了那惹人烦的双腿,被他关在黑暗的房间里,一切只能依赖他。 苏子卿陶醉地闭了会眼。 不一会,船上的三个人已经倒下了两个,好似手上躲了起来,而剩下中间那个背着他们依然没有让一只箭近身。 苏子卿觉得不对劲起来。 突然,船上仅剩的人对一支箭避不了,抄起一个倒下的去挡住了箭矢。 动作太大,戴上的兜帽也顺势滑落,露出一张稻草做的脸。 苏子卿的脸色瞬间铁青下来。 这里根本没有小宠! 看事情被揭穿,长终没有一点含糊,施展轻功飞到了对岸的树上。 距离太远,弓箭手也就停下了射击。 长终长剑入鞘,面无表情。 “苏公子要是这么喜欢我的娃娃,给你就好了,何必这么穷追不舍。” 苏子卿的脸都扭曲了,皮笑肉不笑,拿过了旁边一人的弓箭,上弦。 长终脸上难得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得不到就毁掉的戏码,我家小姐多年前就不看了。” 她反身跑走,被射出的弓箭与她擦身而过,只破了衣裳。 一小队人马追了上去。 剩下的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索性,有人解救了他们。 “禀告将军,在山林里发现了一大队人马,似乎是要围剿的土匪,一个人带着他们不知道去哪。” 又有人过来。 “禀告将军,山林里刚刚发现两人,一个瘦小,一个凶猛。凶猛的一直护着另一个,自己受伤了也要护着瘦小的。” 面色冷淡的苏子卿扭过头看着他们。 他呼吸平复几下,随口叫了个人带着人去追土匪那一窝。 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去往那两人的方向。 他的小宠他知道,她那么胆小,怎么敢一个人走呢,她的身边一定会留个熟人的。 另一边,当真面无表情地带着一堆人往目的地走。 身后没有人说话,闷声赶路,被安排在两边的人时时打量着周围。 当真喊他们停下。 大汉们紧张地看着周围,做好打架的准备。 当真:“喝水。” 大汉们静默,有人勇敢代表大家说出了想法。 “我们不要休息,我们只想不拖累大哥,小兄弟,你还是带着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当真面无表情,“保命的东西还没有到,早点赶过去就是送死。” 大汉们面面相觑,还是决定要相信这个从头到尾脸都没有动过的少年。 一行人休息会,有继续前行。 而土匪窝里,有一个人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青衣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拿着刀剑的小吏从她面前经过。 等人经过,她静静听着脚步声,直到脚步声远去,她轻手轻脚地躲进一间房。 她按照熊哥说的,顺利地找到一个看上去就昂贵非常的盒子。 她紧紧地抓着盒子,这可是保住一群人性命的东西。 突然,门外有人喊:“谁?!” 青衣心下一紧…… 山林间一场打斗如火如荼,熊哥一把大斧头舞得虎虎生威,打得身边那些人不能上前一步。 苏子卿的速度很快,他藏在树后,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个躲在人后的人。 小宠…… 好久不见。 熊哥紧紧护着身后的人,没有让他收到一点伤害,反观自己,却是手臂鲜血直流,身上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敏锐地发现了人数的增多,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他观察到有棵树后聚集的人格外多,像是刻意在保护某个人。 熊哥冷哼一声。 手中大斧头脱落,砸向那里。 恰巧苏子卿又一次举起弓箭冒头准备速战速决。 那把大斧头自然而然就砸中了他的胸膛,瞬间鲜血从嘴角流出。 第七十章 苏子卿 周遭人大惊,又顾及到苏子卿不准伤他们性命的命令而踌躇。 苏子卿却是不在意,捡起掉落地上的斧子,掂量在手里,眼睛明显一亮。 他痴迷地抚摸熊哥的斧子,动作轻柔,激起熊哥一身鸡皮疙瘩。 苏子卿的狐狸眼撇向熊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笑得开怀,仿佛得到了什么大宝贝。 “熊将军!你是熊将军!陪着苏大将军征战边疆的熊大将军!” 熊哥在他的眼神里一僵,他原先在乔以盼口里听说了苏子卿的事迹,所以平生第一次,他不想认下这个称呼。 苏子卿只身上前,周围他的人看得心惊胆战,慌慌张张地在后面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苏子卿的嘴角还流着血, 《侯爷家有娇花否?》第七十章 苏子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续 苏子卿嘴边还流着血,他不在意地拿手指抹掉,鲜红的颜色粘在他苍白的手上,他看上去脆弱地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 “熊将军,”他温声,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诡异地摆起了世家公子的礼仪风度,“我特别崇拜您,您每一场大战我都有让人打听后说给我听。” “谢谢你。”熊哥非常不适应,按照乔以盼告诉他的,勉强压下那一句你有病吧,扯起一个笑。 层层叠叠的包围下,上一刻还在刀剑相向的敌人下一刻朝你露出友好的微笑,并且打算请你吃饭。 熊哥一听到的时候差点脱口而出:你小子是不是下毒了。 好在作为以前在诡谲战场上活下来的男人,熊哥反应极快,强硬地忍了下去。 听到熊哥答应下来,苏子卿雪白的脸上浮现出少年般灿烂的笑容。 “那我们走吧。”苏子卿眼睛闪光,似乎跃跃欲试地往熊哥旁边蹭。 这难言的诡异让熊哥微微躲开苏子卿试图和他勾肩搭背的手。 熊哥低头思考,由此错过了苏子卿瞬间变得阴霾的眸子。 洋溢着笑意的苏子卿贴心地询问,声调压着,就像诱惑面前的猎物主动跳入他的陷阱,“怎么了,熊大将军是有事吗?” 熊哥拧着眉,干脆利落地说:“我没有事,你怎么不问我乔以盼在哪里。” 苏子卿看着自己的猎物刨蹄子把他挖的坑傻傻地给埋了,还主动挖了个洞打算自己跳进去。 嘴唇突然干涩,苏子卿舔了舔,想把自己的猎物关进牢笼,不同于常人的欲望被他死死压制住。 “呵,”苏子卿白皙的面庞笑着,弧度好看的狐狸眼勾起,看熊哥的时候仿佛脉脉含情。 一直盯到熊哥不自在地抓起身后的猴精,苏子卿才笑着开口:“她不过是乔将军的女儿,哪儿能比得上你,如果熊大将军想现在就看到她的话,我也可以把她抓过来。” 熊哥当然不可能让他去抓乔以盼,连连摆臂,毅然决定和他去吃饭,就是要带上猴精。 苏子卿开心地接过属下的帕子擦手,不在意地看一眼猴精,也不揭开他的帷幕,好像早就知道了结局,也好像变得一点也不在意。 熊哥忽得想起了乔以盼的描述,一个容易被其他事物吸引而放弃原有目标的疯子。 据说苏子卿对战场有种癫狂的崇拜,对乔大将军这种战神更是到了疯狂的地步,甚至……甚至…… 想到乔以盼说的时候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熊哥也是一脸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变态的人的扭曲。 熊哥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大晚上抱着一个满脸胡子还臭烘烘的大男人的画像一起睡?这样,辟邪? 不过现在的一件好事就是这样变态的疯子显然对一直跟着乔将军打战的熊哥比乔将军的女儿更加感兴趣。 猴精悄悄爬上熊哥的肩膀说悄悄话,“熊哥,我觉得他是看上你的美貌了。” 熊哥眉间狠狠一皱。 苏子卿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看到了猴精趴在熊哥的肩膀上,他猛地回头,盯着猴精。 一个杀人无数的疯子,猴精一个做好事的土匪窝里的,在他面前难免害怕。 熊哥偏头挡住苏子卿看猴精的眼神,粗犷的脸上挂着笑。 好歹是一群大老爷们的老大哥,熊哥应付人的熟练随机应变。 熊哥笑嘻嘻地上前和苏子卿搭肩勾背,身子羸弱的苏子卿脚下一个不稳,勉强站住了。 “走吧,吃东西去呗。”熊哥笑嘻嘻的,强壮的手臂搭在苏子卿的肩膀,离人脆弱的脖颈只差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这是一个对于敌人来说过于进的距离,苏子卿却毫不在意,眼神隐隐含笑意,“你们果然还是这么乐于助人。” 一行人就怎么稀里糊涂地走到了镇中最大的饭馆,苏子卿潇洒地把招牌菜都点了一遍,又给跟着他的属下安排下去。 感情都是喝出来的,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好,一群人越喝越高。 下属苦笑着到苏子卿旁边和他说了事情。 苏子卿放下酒杯,微醺的眼尾泛着红,倒真的像诱惑人心的狡猾狐狸。 他勾着笑,“你看,小宠又来搞乱了。” 第七十一章 镇中官府有事,最难劝降的土匪们排着长队一个个在府门登记上册。 在任多年,镇上权位最高的那位被一个没见过的小姑娘拿着一个令牌薅了下去,不知名的老先生被任命上任。 上一任自然不服,提出要上奏圣上,甚至出言辱骂,刚刚归顺的土匪们怒火冲冲于其对骂,场面一片混乱,而突然冒出来的姑娘突然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明黄颜色的圣旨。 接着,那个姑娘三言两语就把有异议的人压了下去。 作为来到镇上的京官,苏子卿是目前权力最大的,镇中自然有人请他去主持局面。 吃饭期间还有人主动来送银两的,苏子卿瞧都不瞧上一眼就把人给回绝了,现在这事更不可能扯上关系。 熊哥看着苏子卿不动声色地把人给回绝了,心里的疑云不断扩大。 熊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他直言:“苏兄,你不是要抓乔家小姐吗?何不压下官府里的人逼她出来。” “熊哥觉得是谁在护着她?”半醉的苏子卿软在椅上,纤细的手指勾着酒壶,半掉不掉,眼里都是笑,身后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狐狸尾巴在得意地摇晃。 能让乔以盼拿圣旨狐假虎威的,除了圣上还能有谁敢? 苏子卿懒洋洋地伸长手臂,不大的酒壶悬在他的上空,他闭眼,酒水连成细线落入他的口中。 他含着酒水,说话含糊不清,话里都好似有醉意般地说:“这天下都是陛下的,这天下都是陛下的。” 朝廷上苏丞相与当今圣上政见敌对,如今他家小儿子却在一处偏僻酒楼醉醉道出站在他的父亲反面的话。 熊哥举起酒杯,眼神迷离,一看就是醉得不行,他高举酒杯,放荡不羁的坐姿,大喊:“敬圣上!” 《侯爷家有娇花否?》第七十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镇上官府里。 新上任的官儿恭敬地朝青衣拜了又拜,殷勤的态度让青衣开始怀疑这样的官员和前不久听到的刚正不阿是否属实,但想到了这是自家小姐的决定,青衣不安的心也渐渐平稳。 跟在乔以盼身边见过的场面的不少,青衣拒绝了坐在主位的邀请,又心安理得地坐在下首。 “一镇之事无大小,”面上冷淡的青衣小手捏着茶杯的盖子,摆弄清茶,却就是不喝,她意味深长地瞄了眼战战兢兢的新官,指点道:“以后可要为百姓考虑,不要辜负一群相信你的人的信任。” 说罢,青衣的眼睛一瞟,看到了外面在官府里瞎逛的土匪身上。 刚刚一番谈论,青衣已经把人忽悠地不行,觉得土匪们投诚都是为了自己的新官感动地涕泪横流,连连称是。 给土匪们铺好了路,青衣知道给一个棒子再给个甜枣的道理,面色和煦了许多。 她笑着给人展望了美好的未来,把人都要忽悠瘸了。 当真听着“奋斗个十七八年,就可以升职去上京了,那可是光宗耀祖,整个乡里说不得说一句……”,看着已过七旬的老头眼里闪出期待的光芒。 当真又听着“圣上会一直看着您的,您要……”,仔细想了想圣上那仅仅是处理京中事宜就垒得比人高的折子。 说上一阵,青衣口干,一口饮下凉了的茶水,自知到了该走的时候,不顾挽留地提了离开。 老人欲言又止,在青衣皱眉的一下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上任的圣旨您还没给我。” 青衣掂量了下手中的盒子,“我何时说了这是你上任的圣旨了?” 老人踌躇,小心翼翼地说:“可是您刚刚……”就是拿着这道圣旨逼退人的啊。 “那我说过这是什么圣旨吗?”青衣不耐,木盒子在老人心惊胆战的目光里一丢,被当真稳稳接住。老人放下心来,也反应过来了青衣的意思。 这根本不是他上任的圣旨,虽是可惜,可他也明白,他一个小官上任也用不到圣上亲自下旨! 青衣也根本未提圣旨里的一言一词,只不过当时局面,人人都觉得这道圣旨就是为他撑腰的。 老人心里叹息,回忆起这么多年的遭遇,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青衣在京中帮乔以盼办事无数,见过的人多了,猜人心思也越发准,她又特意调查过这人,此时一猜一个准。 年少中榜,良言无数,偏偏摊上一个贪功的关系户,那人靠着他的献策受了表扬,又忌惮他,一贬再贬。 好巧不巧,这人就跟得罪了锦鲤一样,每一任高他一级的都是关系户,处处打压,由此到了晚年,饶是初心不变,没有人撑腰也心里底气不足。 “一镇之长是为百姓效力的,”青衣看天色不早,眉眼都是不悦,“您的底气应该来自百姓,并非权贵。您要的如果仅仅是圣旨,过不了几日就能得偿所愿,但是您要考虑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老人大为震撼,对着青衣扬长而去的背影久久躬身不起。 当真跟在青衣背后,让青衣的身份更加显得不一般。 感动一瞬,青衣回头跟他说不用。 当真脸上是莫名熟悉的面无表情,“我以前是暗卫,杀人习惯了。” 青衣背后一凉,默默和当真并肩。 出了官府大门,外面竟然盏盏灯火高挂,流光溢彩,人群来来往往,好似过节。 琉璃灯五彩的光芒照在当真脸上,冷漠的神色被割据,在青衣眼里倒是和长终有几分相似。 当真面无表情:“你怎么这么熟练?” “什么?”青衣一愣,想到上次当真也是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长终的绣花针,了然他是抱着学习的心思。 “我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是我家小姐外面的事情大部分是我来沟通的。我自小帮小姐管理宅院,处理起外面的关系也得心应手。” 当真一脸严肃,“管理宅院和管理外面一样吗?” 青衣吃吃发笑,“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人,都是有男有女。并不因为是妇人的宅院就简单一分,也不因为是外面的天地就困难多少。” 当真受教,面无表情的脸上硬是被青衣看出来了钦佩。 看着这神似长终的神情,外面又歌舞升平,热热闹闹的。 青衣不由想长终,又不大好意思去找长终娇气,就想寻个理由。 青衣:“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当真瞟她一眼,“七夕,你要过?” 他语气神奇,似乎觉得很了不得。 第七十三章 土匪窝的地窖里。谁得迷迷糊糊的人儿在轰隆的烟花声中转醒,昏黄的灯光中看到坐在地上的男子长发束起,白色里衣和金色外袍交织铺在地上,杂乱中似乎有序。 《侯爷家有娇花否?》第七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续 元舒舆似乎从不觉得自己有多貌美,天上烟花待尽之时徐徐看来,眉目温润,柔顺的青丝打理得比女子都好,他提着一盏灯,像是山间土生土长的妖精。 “你醒了。”元舒舆开口,声音竟然有些哑,透亮的眼睛仿佛含水,多少看上去受了委屈。 《侯爷家有娇花否?》第七十三章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