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宗门去流浪》 第一章:消失的稷云主峰 唐钰站在冥帝所居的洞府内,看着石壁上的文字,思绪渐渐回到一百年前那一天。 那是稷云宗主白慕失踪的半年后,唐钰进入稷云宗的第六个年头。作为白慕指定的接班人,年仅十二岁的唐钰继任宗主之位,同一天,大周皇爷周寒渊亲自送来贺礼…… “小师弟,这道结界直通神罚森林东部边界,穿过去后,你便一路东行,寻个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以图再起!” 青木峰首座木森龙对着身边的唐钰说道。 此刻,山洞外,如有万道天雷齐下,轰鸣不绝于耳,似是天塌地陷,百里群峰震颤不止。即使在这地下百余里的山洞内,亦时不时有山石崩塌,碎石飞溅。 但唐钰眸子之中却满是深邃沉静,白皙干净的娃娃脸上更没有丝毫惊慌,这不该是一个十二岁少年面临如此大变时的模样。 木森龙瞧着他,一丝希望填进那满是绝望的眸光之中。 “那咱们快走。” 唐钰用手去拉木森龙,却被后者轻轻一闪躲开:“小师弟,我就不走了,我的家就在这里,我的妻儿正在上面血战……” “你是不是傻,我们好不容易逃到这里,非要再去送死?” 唐钰明显有些生气,眼神中也满是不解。 “不有生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过往。我稷云两千年来都是乾元大陆第一宗,若无鲜血殉葬,怎能衬其伟大!” “白痴!” 唐钰气的破口大骂,却也不再废话,转身踏进了结界入口。 眼看着唐钰身影消失,木森龙小声嘀咕:“我死了,这世界便再也没人认得你,这样你才能绝对安全!” 说完话,手中竹杖挥舞,整座山洞刹那被一片青光填满。下一刻,结界入口风中烛火般闪烁了几下,就此消失不见。 木森龙手持竹杖腾空而出,于此同时,他的头脸渐渐化作青绿之色…… 他冲出洞口的刹那,百余棵大树撑裂山体、破石而出。它们迎风便长,呼吸间已长到数十丈高,树上枝条也已有碗口粗细。伴随着大树疯长,无数碎石如横飞的大雨般四处溅射,几名正在追逐稷云子弟的红衣人直接被碎石击穿身体,颓然倒下。 下一刻,条条树枝或化作拳头,或化作刀剑,或化作蛟龙,对着一个个红衣人砍杀啃咬。它们速度极快、极准、极狠,所过之处风声大作、血肉横飞。血迹未干的山洞周围,片刻间又添无数新血。 天空之上,狂风中压得极低的阴云,幕布般将百里稷云群峰尽皆笼罩,其间雷火齐下,威势震天。雷火与阴云中心,一身火红蟒袍的周寒渊凌空而立,垂目下望,目光渐渐锁定木森龙。 “森罗万象!木森龙!” 木森龙抬头上望,袖袍须发迎风扬起:“周寒渊!找你爷爷作甚?!” 说话间,竹杖向上一抬,直指那漫天阴云雷火。 下一刻,百余棵大树随着他这一指拔地而起,扶摇而上。然后在半空中合百为一,化作一条横约百丈的巨大青龙,携着撕裂虚空的猎猎狂风,冲向漫天阴云雷火。 整个天地都在这一瞬间被青色填满,就连周寒渊那身火红蟒袍,也瞬间变为了青袍。 周寒渊却不动如山,任由自下而上的飓风撕扯他的衣袍。 “蚍蜉撼树谈何易!” 在青龙面前,周寒渊仿佛是青色汪洋中的一粒沙尘,随时都会被吞没,但他却说这青龙是蚍蜉。 下一刻,漫天雷火百川入海般汇向周寒渊,化作一团闪烁着雷光的火球,将周寒渊罩入其中。 然后,他轻轻的向下踩去,就像是……踩一只蚂蚁。 “来吧!” 竹杖指向苍穹,木森龙纵跃而起,穿进青龙体内。青龙陡然间暴涨数倍,龙瞳之内青光大盛,带着决绝与昂扬斗志,张开大口,继续向上,仿佛要吞天噬日! “砰!” 雷光火球与青龙于空中相撞,以它们为中心形成的巨大冲击波,撕裂、扭曲着百里空域,震颤着稷云群峰。 一龙、一球,一木、一火,短暂地在半空中形成了对峙。 但,龙腹内的木森龙七窍流血,双目已似要裂开,显然已是在燃烧寿数拼命。而周寒渊却是气定神闲,显然故意控制着灵元,好与木森龙形成对峙。 “给你三条路。其一,画出白慕那个隐徒……哦,也就是你们现任宗主的相貌,并说出他的去向,从此你木家便是乾元大陆第五世家,这森罗万象便是你家传绝学。其二,将森罗万象的功法写出来,孤饶你全家性命。其三……死!” 此刻的周寒渊,身裹烈阳,手携雷电,煌煌威势犹如神明。 木森龙却全然不惧,哈哈哈大笑:“什么第五世家,不过是你周家的狗而已。我木森龙虽出身贫寒,但得师父教诲,已知做人乐趣,岂可再去当狗!” “冥顽不灵!” 周寒渊微微冷笑,掌中雷电灌注火球之内,下一刻,一道道雷光自火球之中炸裂开来,携着撕裂百里空间的猎猎风声,轰然向下! 雷鸣震颤,青龙碎裂,尖啸风声如死神咆哮。木森龙周身衣物碎裂,全身毛孔没有一处不在淌血,但他依然手持竹杖,坚定地刺向苍穹…… “父皇,已搜遍了整座稷云山,没有任何典籍,连基本御气法决都没有!” “启禀皇爷,没有找到任何灵兵仙器……” “启禀皇爷,没有找到任何人工结界……” 周寒渊踏空而立,盯着稷云群峰中央的巨大山谷,久久不语。他明明记得,那里曾是稷云主峰所在…… 六千里外,一身白衣的少年不断向前飞奔,他不是向东,而是向西,向着那名为神罚的死亡森林奔去。 周围的天地元气越来越稀薄,待到他距离前方森林中的第一棵树只有十步远的时候,终于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天地元气。 这片森林几乎是静止的,没有风吹树动,就连树叶也尽是千篇一律的暗黑。 唐钰攀上那棵大树,举目西望,入眼处尽是一片死亡般的黑色。那座他生活了六年的稷云仙山,已在六千里之外。 “白痴!白老头是个白痴,你木森龙更是个白痴! 当初老子就跟白老头说过,不要去找什么灵气流失原因,里面水肯定很深,他把握不住。等他么老子发育起来,什么都好说了,非他么去找,好了,中了人家圈套失踪了,多半也是死球了。白他么活三百多年,傻的跟狗一样。 还有你木森龙,老子刚上任就跟你说了,失地存人,人地皆存,失人存地,人地皆失,既然打咱们绝对打不过,那就化整为零,搞个长征保存实力,……妈的,就不,就跟人家硬拼,死这么多人有意义吗,有意义吗?!垃圾东西,猪队友,真特么是带不动! 你妹的,那是一个王朝啊,咱们稷云一灭,整个大陆除了冥教那帮山炮,就都是他们的人了,你这是让老子跟整个大陆去斗啊,也太看得起老子了! 也亏得老子活了两辈子,否则老子不过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娃娃,只怕刚跑出来就被人家抓了,还玩个屁!直接投了得了!” 唐钰站在树枝上破口大骂,直到泣不成声,才终于停下。 他将目光投注西方,久久不语。红日沉下,西方天空仿若红墨泼染而成。唐钰终于抹了抹眼泪,坐了下去。 他掀开衣衫,露出洁白胸膛,在他胸腹之间,有一个砂砾大小的黑点,看上去与普通黑砂痣没有区别。 这就是那消失的稷云主峰、稷云护山大阵阵眼,早在白慕下山前,就将它浓缩成砂砾形态,镶嵌在了唐钰身上。 这是白慕早就留好的后手,其中藏有稷云两千年来积累的各类典籍秘宝、灵兵仙器。 除了唐钰此时还无法催动的神兵利器外,还有许多无需本主灵力催动的辅助型法器:全大陆唯一可隐身匿形的神隐罗袍、全大陆最神奇法宝的昭月仙镜、全大陆速度法器之最的风神靴、全大陆防御最为强悍的混元宝甲……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些典籍道藏。 稷云典籍浩若烟海,不但包括本门功法,还包括对其他势力的功法品评、大陆人物志、历史、地理等等,绝对是稷云两千年来智慧之结晶。这些典籍若让唐钰一本本去看、去找,只怕这一生也看不尽。 好在稷云主峰并历经稷云历代宗主洗礼改造,早有了灵识,自可那些典籍中寻找出唐钰想要知道的讯息,然后直接传进唐钰脑海,其速度丝毫不比唐钰前世的网速慢。 有这些东西在,只要唐钰不暴露身份,引来仙体强者追杀,保命可说无虞。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钰终于再次起身:“小云,告诉我所有关于神罚森林的讯息。” “神罚森林:前身乃是前秦国都凌霄城,原本是乾元大陆灵气最为充沛之地。一百八十年前,凌霄城与其中的前秦核心力量忽然在一夜之间消失,凌霄城所辖方圆千里之地,生长出无数不死不灭,却也不生不长的黑死魔树,变为今日之神罚森林。 神罚森林内不仅没有丝毫天地元气,就连体内自有灵元的元修进入其中后,也会因无法运转体内灵元,降为凡体巅峰武者。 我稷云宗门距凌霄城虽有五千余里,但山脉中天地元气却也在数天内流失了五成有余,以致渐渐衰败,再无惊才绝艳之后辈崛起,全靠两百年前成长起来的那代人支撑局面。 及至近几十年,更只剩下了前宗主白慕一人…… 神罚森林出现后的数十年间,因前秦忽然覆灭,导致群龙无首、天下大乱,大周王朝由此崛起……” 信息传送过程中,唐钰纵跃到另一棵黑死树上,小心而又坚定地进入了森林深处。 第二章:长得太帅也是种麻烦 神罚森林西部边界。 唐钰盘膝坐在一棵大树之上,闭目凝神,引导着丝丝天地元气冲击气海府宫。他用的是稷云最上乘的导气之术,意念纯净、心无旁骛。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一无所获,气海府宫,没有丝毫动静。 这里的天地元气实在太稀薄了,稀薄到几乎等于没有。 许久之后,唐钰张开双目,趁着月色望向西方。入眼处皆是惨淡昏蒙,入耳处尽是野兽低吟。 三年了……三年来,唐钰绕着整个神罚森林走了半圈,再次回到了当初稷云所辖边界。 这三年,他与妖兽为伴,也以妖兽为食。这里确实比外面安全,极少有大周朝廷的搜查队进入,但他练至凡体巅峰后,境界也就此停滞。 境界越高,破境需要的天地元气越多,有再好的法诀、再好的资质,没有天地元气,也只是白费…… 这一切肯定也在大周庙堂的算计之内,神罚森林内就算有稷云余孽又怎样,境界停滞不前的稷云余孽,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唐钰也想回到人类世界,可没那么容易。 大周朝廷将原本稷云所辖之地一分为二,设为云州、稷州,并推行了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照身帖制度。 这照身帖与唐钰前世的身份证类似,上面不但刻有持有者姓名、出身来历、画像,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城主灵印。其他东西唐钰都可以仿造,但这城主灵印乃是各城城主以自身灵元浇筑而成,他是万万仿造不来的。 唯一办法就是找一个与自己身材样貌相似之人,将对方藏入‘小云’之中,然后代替那人活下去……但三年了,唐钰终究是没有找到这样的人。 果然,长得太帅也是种麻烦,想装成普通人都不能够…… “嗷……” 阵阵狼嚎突兀响起,打断唐钰思绪。 唐钰倏地站起身来,周身木叶哗哗作响。腰间悬挂的根根妖兽爪牙,在月光下闪动着渗人白光。 “哪里来的妖狼?敢在老子睡觉的地方闹事!?” 唐钰一声怒吼,穿进林木枝叶之间,飞速接近狼嚎传来之处。 是紫毛妖狼,这种妖狼放在神罚森林之外,不过是任由元修宰割试炼的低阶货色,但在神罚森林周边,它们过的相当嚣张。只要碰到强大元修,它们立刻便会遁入神罚森林深处。可若是遇到一小撮凡体人类,它们则会毫不客气地进行围攻。 这世界的妖兽灵智大多不低,且十分仇恨人类。 妖狼足有三十余只,唐钰赶到时,地下已淌满了鲜血,血液之中浸泡着许多断肢残骸,因为被撕咬的太过散碎,所以也不知已死了多少人、多少狼。 丛林中只剩下一个白衣少年还在拼死力战,他背靠大树,双手持剑,舞出一片剑芒护住周身,妖狼虽众一时却也近不了他身。 但他也撑不了太久了,妖狼虽一时近不了他身,但不断围着他发出试探性进攻,不让他歇息,更不给他机会爬上树去逃跑。如此下去,他倒下也只是时间问题。 唐钰借着月光细细观瞧,但见这少年剑眉星目、肌肤白皙,颇为俊美秀气,倒是有点自己的神韵,只是瞧他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较自己明显小了一些。 不管了,先救人,看看照身帖上的画像再说。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相貌神似自己的,唐钰可不想就这样错过。 纵身跃到白衣少年所靠的大树之上,以双脚勾住树枝,身子倒挂,左手抓住少年肩膀将后者抬起,右手同时射出数根妖兽爪骨,逼退几只飞身扑来的妖狼,然后双腿用力,携着白衣少年翻身上了树。 他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迟滞,又似兔起鹘落迅捷无伦。莫说那白衣少年,就连群狼也没有反应过来。 “哎呦,好俊的郎君!” 不远处传来一声少女惊叹,声音极为细软娇媚,只是唐钰根本没空欣赏。他久与妖兽为伍,又有小云相助,对这些妖狼自然了如指掌。上了树,便拉着白衣少年奔向神罚森林之内。 此处树木虽也高大茁壮,但不同于神罚森林内的黑死树,唐钰与白衣少年刚刚离开,那棵树已被群狼以锋利爪牙拦腰撕倒。 见唐钰二人逃走,群狼略一停顿,又向另一棵大树奔去,那是方才惊叹之声传来之处…… 唐钰携着白衣少年一路奔进神罚森林,跃到一棵树干奇长的黑死树之上方才停下。 “安全了吗?” 白衣少年显然惊魂未定。 “放心吧,那帮畜生上不来的。” 唐钰出言安慰,眼睛却瞧着远处。远方,一个苗条纤细的身影正在飞速接近。 啊,想来已有三年没见过美女了,听刚才那声音,必是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刚才她还夸我来着,拿下一定是没什么问题了,终于要开启后宫三千之路了,穿越以来好像一直都不太顺,今天……咦?她后边那一大坨是什么,是有什么猩猩类的妖兽追来么……不怕,看我英雄救美……哎,她怎么还有胡子……是个男的?! 握草,他后面那坨像是个人啊!是个女的,那胸大肌,足以砸死一头妖狼吧?! 我的梦,又碎了……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白衣少年不知唐钰心理活动,俯身欲拜,但因腿上有伤,竟直接跌坐在树枝上。 “免了,那两人是与你一起的?” 见白衣少年还想挣扎着起来参拜,唐钰却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 “是,那是我们村里正赵思,和他女儿赵飞珠……” 白衣少年平静为唐钰解答。 赵飞猪……人如其名。 几句话功夫,赵思已到了近前。他并没有进入神罚森林,而是落在了丈许外的树上。 一丈之遥的两棵树,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天壤之别。 灵体!否则他不会刻意不进入神罚森林,只是瞧他方才身形速度、不敢与妖狼一战两点来看,应当还没到先天境,只是灵体一境——开窍境。 唐钰很快做出判断,在神罚森林周边村镇,开窍境已经很了不起了,先天境高手不会呆在这里。 “多谢小友引路避开妖狼。” 赵思嘴上称谢,眼睛却不住在唐钰身上游走打量。唐钰身穿兽皮裙、兽皮外套,以兽尾皮做束带。一身兽皮之内,隐隐露出早已破烂不堪的丝质衣物。若不是他身上洗的干净、眉目清秀,就是个十足的野人了。 这时赵飞珠也已到了,她肌肤与黑死树一个颜色,身高足有一米八,比唐钰略高一些。只是她体型粗壮,却足以抵得上两个唐钰了。 她落在赵思身旁,那根足有一人环抱粗细的树枝,瞬间被她踩矮了数尺。 方才那细软柔媚的声音,就是从那张血盆大口中发出的? “郎君你好啊,我叫飞珠,你怎么称呼?”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感觉已不是那种感觉了。虽也是个凡体,但她这体型在凡体时期有着巨大优势,看来自己的计划也很难实施…… “罢了,大家萍水相逢,就此别过吧。” 唐钰心情大坏,转身就要走。 “不要走!爹爹,你快别让他走!” 赵飞珠闻言大急,跺着脚对她那瘦弱的老父亲撒起了娇,脚下树枝不住摇晃,似乎随时都会断裂。 “等等!” 赵思叫住唐钰:“小友怕是个没有照身帖的黑户吧?” 唐钰打量一下自己:“很明显吗?” 他知道自己隐瞒不住,也没必要隐瞒,当年稷云之战后,不知产生了多少说不清来历的流民。神罚森林内外,黑户不下百万,多自己一个根本不是个事儿,反正这里是法外之地。 “我可以给你照身帖,让你回到阳光下生活。” “什么?!” 唐钰大感诧异,随即回过神来:“阁下要怎样让我回到阳光下?据我所知,每个村的照身帖都是有定额的,而且上面都有画像,虽说画的不怎么像,但特征却是十分明显的,想要冒充,只怕极难。” 赵思嘿嘿一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哪朝那代都一样。” 说话间,自怀中掏出一块银色小牌,银牌之上印有拇指大小的印章,印章被月光映出点点白光,颇为夺目。 这种牌子唐钰自然见过,但令他震惊的是,除了印章之外,上面什么都没有。 空牌!印着城主灵印的空牌! 唐钰略微失神,随即回过味来,不由暗嘲自己虑事不周:当年那一战后,产生的黑户太多了。其中有普通人,有曾忠于稷云的元修世家,也有与稷云有密切往来的商贾。 他们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于是买家就来了,有了买家自然就有卖家。 何况,每个村子有多少人,需要发放多少照身帖,城主大人自然不可能亲自去查,这就给了下边具体办事的绣衣使与各村里正联合谋私的空间。 自己实在是高估了封建王朝对基层的控制力! “阁下的条件是什么?” 唐钰心情大好,抛出最后一个疑问。 “老夫随上面那位两年,积累了万千家财。可是我老啦,气血衰退,修为境界只怕再难有所进境,只好寄希望于后代……可惜老夫这一生只有这一个女儿,我瞧小友人也生的俊朗,根骨更是老夫生平仅见,甚至还在这小子之上……” “哎,你拉我裙子干嘛。” 唐钰很认真的在听赵思讲话,忽然发现兽皮裙不断向下掉,垂头一瞧,却是白衣少年在下面拉拽。 “冯启,难不成你舍不得飞珠?” 赵思微怒,瞪视白衣少年冯启。 冯启尴尬地抚了抚兽皮裙:“不是,不是,我才十二岁,还小,哪里都小,不行的。” “男人不能说不行。” 唐钰已明白了赵思的意思,却嬉皮笑脸打趣:“您这姑娘很有福气,一看就好生养。” “这么说你同意了?” 赵飞珠大喜,漆黑眼眸贪婪地在唐钰身上游走,口水直流。 “当然,这是一个很公平的交易。” 唐钰说的无比真诚。 但赵思不肯信任唐钰,掏出了一粒青色药丸:“这东西是上面那位给我的,叫做噬心丹,每年发作一次,每次发作都有万蚁噬心之痛,若无解药,便会一直疼到死。”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有点信任,唐钰刚刚好些的心情再次有些不美丽:“哎,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赵思眼睛眯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老实说,以你方才表现出的身手来看,我并没信心在神罚森林内胜你。” “拿来!” 唐钰没有丝毫犹豫,接过赵思抛来的药丸,一口吞下。 第三章:流血就对了 “等到珠儿怀了你的娃,我那些家财全都是你的。” 庙内燃着篝火,篝火上架着一条羊腿,羊腿上撒着唐钰自己研制的酱料。大火翻烤之下,破庙内香气四溢,令人口生唾液、食指大动,但唐钰脸上却满是苦涩。 赵思本是带着村里的年轻人去灵武郡城求学的,但走到这座破庙,他却不肯再走了,说什么也要唐钰与赵飞珠在此处洞房。 “我听说今年是朝廷接管灵武城以来,第一次开设学宫招收弟子,报名之人只怕极多,咱们还是快些去的好。免得名额招满,平白失了这次机会。” 唐钰自然不想成亲。 “嘿嘿,正是因为第一次收徒,郡守大人生怕错过人才,所以将报名时长延长为三个月,并有明令:凡资质过人者,即便超时,由教习上报,分院首座亲审后,亦可破格招录,所以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何况,咱们乃是七爷的人,学宫内早有咱们一席之地。” “那也需早些去拜会他老人家吧,去晚了,岂不会显得不尊重?” 赵思明显已有些不耐烦,斜视唐钰缓缓开口:“老夫在他手下做事多年,规矩不必你来教。小子,明给你说了吧,我只会帮我自己女婿,若是外人,一点好处也休想拿到。” 唐钰终于不再多言,默默撕下大块肉递向赵飞珠:“珠儿妹妹先吃。” 赵飞珠眼睛发亮:“多谢唐钰哥哥。” “你在减肥,不许吃肉。” 赵飞珠伸手去接,却被赵思拦住,后者掏出买来的大饼,递给赵飞珠:“你吃这个。” 赵飞珠看看那香喷喷的肉,又看看没什么油水的饼,眸子顿时变得湿润起来。 “吃不饱哪有力气减肥……” “减肥贵在坚持,就像修行,有一日荒废,就有百日荒废。” “那您吃?” “我从不吃肉,不然也不会这么瘦了。” “你也减肥?” 唐钰看向冯启。 后者赶紧摇头:“我太瘦了,要增肥。” 唐钰哈哈大笑,将手中肉递给冯启,自己又撕了一块,慢慢吃了起来。 但吃的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赵思吃了两张饼,喝了点清水,便在一旁看着他们吃。等到他们吃完,直接进入正题:“天也不早了,都早点歇着吧,你和珠儿去那屋睡。” 这庙供奉的是稷云宗开山祖师,荒废了不过三年而已。后院建有数间卧房,虽久无人打扫,但床榻桌椅一应俱在。四人简单打扫了下,已可住人。 赵思指给唐钰的那间房乃是后院正房,唐钰看过了,房间很大,床也还很结实。 “不弄点仪式什么的了么?” 唐钰略微有些尴尬,但赵飞珠却十分兴奋,笑嘻嘻地瞧着唐钰,大黑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事急从权,仪式等到咱们回村办,放心吧,老夫一定为你办的风风光光。” “也没那么急吧。” “你看珠儿不急么?” 唐钰瞧了瞧口水直流的赵飞珠,终于无奈地点了点头。在冯启仿佛默哀般的目光中,与赵飞珠一起进了新房。 目送两人进了房,冯启与赵思也一起回房睡了,虽然房间很多,但赵思无心打扫这么多房间,于是两人只好挤在一起。 冯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在黑暗中凝视房梁半晌,终于开口:“赵里正,唐恩公他是个极好的人,您……不会杀他的对吧?” 黑暗中传来赵思的冷笑:“若是他资质没这么好的话,或许吧……但这少年资质实在太好,若是七爷瞧上了他,只怕以后非我所能掌控……” 冯启神色大变,目光中闪过诸多情绪,一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要不还是我与珠儿姐姐洞房吧,您教我修行,不正是为此……” 为了防止有人举报他与上面勾连贩卖空牌,除了他们父女外,全村人都被喂了噬心之毒,这其中自然也有冯启的家人。 所以相比唐钰,冯启自然更好控制…… 但冯启显然是个备胎,赵思冷冷相对:“你好像在教我做事?” 冯启胸膛起伏半晌,正在想着怎么应对,却听对面房间隐隐传来一阵叫声:“啊……疼疼疼,停下,停下!” 两人神情顿时变了,赵思有些得意,冯启却略微有些慌张:“赵里正,珠儿姐姐喊疼呢,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赵思得意洋洋:“小雏鸡懂什么,疼就对了。” 二人说话功夫,对面叫声却没停下:“啊!啊!出血了,啊……” “珠儿姐姐都见血了,咱们去瞧瞧吧。” “出血就对了,将来你会懂得。嘿嘿……” 赵思不耐地解释,自顾自地闭上眼睛,脸上神色也放松下来。 “哦。” 黑暗之中,冯启死死盯着赵思脖颈,忽然抽出腰间匕首刺了过去。 “臭小子,你好胆!” 匕首才刚刚刺出,手腕却已被赵思攥住,冯启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 “我欠人家一条命,今天就算死了也要还!” 冯启目眦欲裂,手腕不停挣扎,直挣的原来伤口再次裂开,却始终动不了分毫。 “好,现在我便让你还了,反正老子也没想留着你!” 赵思嘿嘿狞笑,一脚将冯启踢了出去。冯启身体撞上坚硬墙壁,又被弹回落地,“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他虽几次想要起来,却终因新伤旧伤一起发作,再难动弹分毫。 赵思起身下地,抽出随身长剑,正要彻底结果了冯启,忽觉天旋地转,一阵无力感瞬间袭遍全身。 几乎同时,凄厉的惨嚎声划破了寂静深夜,然后再没了动静。 珠儿?! 赵思心神大震,想要出门查看,却无力地跌坐在了床上。 中毒了?自己明明步步小心,怎么还会中毒? 赵思心中疑窦丛生,却也没时间去想了,连忙调动灵元冲洗周身百脉,试图将体内毒素逼出体外。 他已是灵体之身,寻常毒素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多大影响,只要给他时间运功治疗。 但他才刚刚调起灵元,门已开了。 唐钰一手拿着细长兽爪,一手提着大斧,随着倾泻而进的月光大步踏了进来。 那大斧是赵飞珠的随身兵器,赵思一眼便认了出来。但他没时间悲切,因为等到他睁开眼时,唐钰手中的兽爪已逼近他的胸膛。 “铮!” 长剑荡开兽爪,赵思面上神色瞬间狰狞。他虽以部分灵元护住了关键宫穴,但坚持不了太久。短时间内杀不死唐钰,那死的就是自己! 剩余灵元灌注右臂,手中长剑在月光下泛起荧荧白光,毒蛇般刺向唐钰。 唐钰一击不中,飞身后撤,手中大斧、兽爪同时挥动,截挡赵思手中长剑。 “铮铮铮。” 短短三剑已使唐钰虎口发麻,手中兵刃几欲脱手。 到底是灵体! 唐钰心中感叹,但他也知道赵思根本坚持不了太久。不再硬接赵思剑芒,运转身法辗转腾挪,转瞬间逃至院外。 赵思不容他有丝毫喘息,附骨之疽般紧追而上,手中长剑携着阵阵破风之声直击唐钰周身要害。 唐钰则如游鱼般绕着赵思转圈,赵思一连刺出九剑,竟然连唐钰手中兵刃都没有碰到。 赵思身为金修,精研剑道大半生,虽只是开窍境,但还没有那个凡体能在他手下活过十二剑! 冯启此时已挣扎着坐了起来,瞧着唐钰那如鬼魅的身法,亦是目瞪口呆。赵思所刺的每一剑似乎都能要了唐钰的命,但唐钰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完美避开。 “啊!” 赵思知道碰上硬茬了,分出部分护住宫窍的灵元灌注双足,疯魔般扑向唐钰。 这是他最后的进攻,是生是死,也只在这数个呼吸之间! 唐钰将兽爪与大斧交叉横于胸前,截向斩破夜色而来的长剑,同时使出浑身解数,飞身后撤。 但此时的赵思,速度实在太快。在如此大的速度差距面前,再精妙的身法也没有发挥空间。 “砰!” 兵刃交击,却发出犹如火药爆炸般的响动,久久在庙宇内回响。 唐钰双臂如遭雷击,兽爪脱手,大斧斧背则重重地捶在胸口,整个人同时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撞到后方松树,然后滚落在地。 很惨重的代价,但唐钰到底是接下了这一剑,而且借着反震之势,拉开了与赵思之间的距离。 忍着胸口剧痛,不理不断从嘴中向外涌的鲜血,趁着赵思还没有冲到近前,唐钰翻身而起,狸猫般攀上身后大树。 这是无数次生死之战换来的战斗意志,这得益于神罚森林这三年的历练。 与此同时,赵思也已连人带剑追至他身后。 剑光匹练,如飞虹,在月光的映射下,璀璨而耀眼。 这一剑追的很快,很急,急的再无任何后着。这是进攻的尾声,这一剑不杀死唐钰,他便彻底完了。 这是搏命的一剑。 就在长剑马上要刺入唐钰后背时,唐钰却在树枝上一踏,借着树枝弹力跃高数尺,然后猛地回身扑了下来。 饿虎扑食! 他双手持斧,对准赵思手中长剑,当头砸下。 他已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一击上,赵思没有后招,他也没有了。 一个上冲,余势渐衰,一个下扑,愈进愈猛。 此消彼长。 “砰!” 又是一声爆响,大斧回弹数寸,受了电击般震颤不止。唐钰虎口彻底开裂,鲜血浸满斧柄。 但赵思也被强大的俯冲之势砸回了地面,他还想再次冲上来,但终因毒气涌进经脉宫窍,无力地跪了下去。 “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身上的噬心之毒明年便会发作,一样也是个死,而且会死的痛苦无比,哈哈哈……” 赵思站都要站不来了,但还在勉力挣扎,企图找一个活命机会。 “天诛草、血灵芝、寒山枯莲……还要我再继续说下去么?小小噬心丹,真当是什么不解之毒么?” 唐钰远远望着赵思,语气带着无尽嘲弄。 短短一句话彻底击碎了赵思的希望,却点燃了冯启的希望、他偷袭赵思时本是凭着少年人的热血之心,但事后却不免有些后悔。他自己的性命大可还给唐钰,但父母幼妹只怕也要随着那一刺送出去了。 但此时听到唐钰竟有解毒之法,不由眸光大亮,神色中满是崇拜。 “你……你是……稷……” 这是这位村长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两根妖兽牙骨射进他喉咙之中,带走了他的性命。 第四章:人间无限好 “钰哥,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你何时对赵思下的毒?” “吃肉的时候。” “肉中有毒?可他们并有没有吃肉啊。” “嘿嘿,肉上那是解药,真正的毒药被我加在了柴火中,只是烤肉香气太浓,你们都没有嗅到烟火中的异味。” “可若他们吃了肉呢?” “我算准了他们不会吃,这种老油子大多生性多疑,行事处处小心,怎会吃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何况他既存心害我,自然防着我去害他。” 瞧着冯启那崇拜的小眼神,唐钰实在不忍打破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将本来有无数变数的计划,说成自己算无遗策。 别的不说,就说对战赵思,他的胜算其实并不大。当然,凭借他身上的法宝,赵思也不可能杀得了他。 但那些法宝能不用尽量便不用。 一来,唐钰始终认为实战是最重要的修行,无论是内功还是外功最终都是为实战服务的,这也是神罚森林这三年唐钰一直坚持的信条。他自然可以穿上神隐罗衣,一剑杀了赵思。但长此以往,若对那些法宝产生了依赖,一旦遇上法宝骗不过的真正高手,他的优势便会变为劣势。 二来,稷云这些法宝辨识度太高了,若经常使用,难免会被识货的认出来,到时只会得不偿失。 他们在庙内修养了十天,虽然他们的伤都还没好,但也已不影响赶路了。这天夜里,唐钰二人又回到冯启等人遭遇狼袭之地,将赵思父女尸首抛在了此处,伪作也是被妖狼所杀。 冯启看着已渐渐开始腐烂的同乡尸体,心中有些不忍,点了三根杂草,算是祭拜过了他们。 当晚,二人连夜上路,尽走人烟稀少的小道,往冯启老家——沟东村而去。 相比于去灵武城拜师,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稳住沟东村村民,毕竟他们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若唐钰不去控制住他们,将来很可能会出大乱子。 当然,这乱子是针对唐钰自己而言的。 沟东村隶属于灵武郡河湾县,与神罚森林的直线距离只有二十里,穷山恶水、偏远荒芜、灵气稀薄、人迹罕至。 “当年稷云宗还在的时候,时常会派弟子来我们这里巡视,那时虽也时有妖兽伤人事件,但几年才有一两次而已,而且稷云上仙自会为我们报仇。 现今稷云不在了,那些郡守大人、县令大人,除了统计人口、收税时才派两、三个人来,平时对我们完全不管不顾,任由妖兽进村吃人,甚至时有北野的冥教教徒前来劫掠。” 或许也正是为此,那位七爷才选择与赵思合作。因为这里的人口说不清,也没人会在乎。 唐钰心中这般想着,却听冯启继续道:“稷云覆灭后,赵思由于是我们村唯一懂炼体之法之人,很快成了我们村的土皇帝,不服从他的青壮,全都被他除了去。剩下的若不肯做他的狗腿子,便也都得不到炼体之法。 不过那一场狼袭,将他的狗腿子也都杀的差不多了,现在村里剩下的,便全是老弱病残幼了。我年纪虽小,只怕已是我们村最强战力。” 那应该很好控制。 唐钰猜想的没错,当得知唐钰杀了赵思,并掌握噬心丹解毒之法时,村民们望向唐钰的目光中充满了畏惧。 等到唐钰带着他们进入赵思宅院,并称要与他们一起瓜分赵思家产时,那份畏惧之下,又加了几分崇拜。 在全村人共同努力下,很快便找到了赵思藏匿财产的暗室。 除去金银财宝等物,唐钰还在暗室中找到了数十瓶丹药。其中有一半唐钰认得出是噬心丹,剩下一半经唐钰拿着检测丹药成分的灵器检测后,确定便是噬心丹解药。 唐钰本还在为解药药材难寻发愁,此时不由大喜。自己拿了一瓶以备自己与冯启使用,剩下解药全都交给了冯启的父亲冯树掌管。 唐钰算过解药大约数量,足够全村人食用两次,加上赵思临行前已给了村民们今年的解药,所以唐钰只需三年内再配足药材,炼制出解药送来便可。 当然,除了解药外,当下最重要的是便是分赃。 唐钰自己只拿了两万两银票,其余珍宝金银,大部分都分给了村民,只剩下一小部分则留在了暗室中。 村民们自是对唐钰感恩戴德,不过半天时间便将唐钰当做了真正的领袖。 做完这一切,唐钰挑来挑去,挑出两个尚能长途赶路之人,前去河湾县城报官,就说:赵里正遭遇狼袭,已经死了,请求县令大人指派新里正,并剿杀妖狼,为赵里正报仇。 一切安排妥帖,唐钰在村子里住了下来。他没有忙着练功,而是挨家挨户串门,仔细询问每一个人的喜好、生活日常。 冯启说的没错,村子里大多都是些老弱病残幼,为数不多的几个年轻人,也都死在了那次狼袭之中。 这样一个村子,竟然能出冯启这么一个根骨极佳的少年,也是相当不易。 五天后,那两个人回来了,出乎唐钰预料是:没有人跟他们回来。 据他们说,莫说县令,便是衙门里的捕快也懒得搭理他们,只是说要他们自己选出个里正,然后去县衙报备就好。至于杀妖狼报仇,那更是想都别想,县里无此人力。 唐钰沉默半晌,赏了两人二十两银子,便打发他们走了。 唐钰粗略估算过,赵思那些财产,总价值当不下于十万两白银。若县里知道赵思贩卖空牌,多半会来搜刮,就算摄于那位七爷威势不敢搜刮,也会先来控制住局势,然后禀告给那位七爷。 但他们毫无动作…… 赵思能用噬心丹控制住全村人,唐钰自信自己也能,而且自己不止有大棒,还给了胡萝卜。 那么,唯一的变数,便是那位七爷了。 对方应该很了解这个村子,当得知赵思死了之后,很可能会发现自己有问题。 当然,贩卖空印那是杀头的罪过,对方不可能将自己身份捅出来,但敌暗我明的感觉实在令人心生忐忑…… 又住了十天,冯启的父亲被推举为新的里正,村民们也与唐钰熟络了起来,一切平安无事。 见确实无人来调查赵思死因,唐钰又将暗室内剩下的钱分了,然后再次与冯启踏上了前往灵武城的路。 村民们与唐钰依依惜别,尤其是几个年轻寡妇,更是哭的稀里哗啦…… 有唐钰在,自然不必再担心妖兽偷袭。二人尽挑大路走,虽是随走随歇,但他们到底是修行中人,不过三天时间,便进入了灵武城直辖地界。 此处距神罚森林已有五百里,天地元气数量已明显充沛了不少。唐钰尝试着导引天地元气入体,不片刻便觉全身上下暖气四溢,甚是舒适。 脚下道路已变得宽敞平坦,路旁树荫下稀稀落落的商摊、酒馆,远远望去,已排到了灵武城下。 前来游逛的少年少女成群结队、嬉笑打闹,更为这座郡城添上几分青春靓丽之色。 唐钰已有许久没见过如此热闹景象,脸上亦是笑容洋溢:“林中多寂寞,人间无限好。” 第五章:堂内有朵火做的云 唐钰与冯启随便找了个馆子吃了午饭,问了路,便向城门行去。 城门有甲士看守,所过之人皆要出示照身帖接受盘查。好在城门够大,甲士够多,而且城内居民只要出示照身帖便可通行,所以通行速度倒也极快,不片刻功夫便轮到唐钰二人。 一名满脸肥肉的甲士瞧了瞧二人的帖子,见是两个乡野村夫,脸上升起轻蔑之色:“来灵武干嘛?” 唐钰踌躇回道:“拜师。” 那甲士瞪大了藏在满脸肥肉中的眼睛:“学宫大试一个月前便开始了,你们怎地才来?” “我们路上遇到妖兽袭击,里正死了,我们也受了伤,因此耽搁了时间,新里正修为……” 这种事时有发生,胖甲士丝毫不以为奇,冷哼一声打断唐钰:“谁要听你啰嗦!此次学宫收徒乃是郡守大人给你们的恩典,你们竟然如此不当回事,那还报个鸟名,且回家种地去吧!” 唐钰瞥眼瞧见那胖甲士目光中露出些许期待,两世为人的他顿时意识到什么,慌忙从身上摸出二十两银子,塞到那胖甲士手中:“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胖甲士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掂量着手中银两,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既是有特殊情况,也不是不能通融……啊哟!” 胖甲士话说到一半,忽然惨嚎一声,手中银两也应声掉落。再垂头看时,手腕之上已多了道血痕! “谁!?” 胖甲士愤怒大吼,顿时引来无数目光,周围甲士更是各个手按长刀,如临大敌。 只见那胖甲士十步远处,一名红衣少女坐于马背之上,软糯香唇微珉,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睥睨四周,雪白如玉的面庞没有丝毫惧色。 微风拂过,系于纤瘦腰肢上的粉红丝带迎风飘飞。胖甲士见她如此气质英姿,不敢贸然发火,场间一时极为安静。 “慕容小小!” 红衫少女打破安静,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瞧面容显然是稚气未脱,但顾盼之间却自有一股凌人傲气。 那胖甲士面露惶恐,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慕容,莫不是慕容堂的人?! “哎呦,这不是慕容家的小姐么,没想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是啊,据说当年稷云之战开始后,慕容家主便将她藏了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 “这马背上还有双翅,只怕不是凡马吧!” 这些甲士大多是近一、两年自中原调来的,对灵武城还不太熟悉,但他们正猜度之间,早听见本地人议论,一时不由大为骇然。 这慕容家乃是灵武城第一世家,连郡守大人都要礼让三分,他们虽是郡守自中原调来的亲信,但到底只是小卒,只怕还得罪不起这种地头蛇。 “哎呦,原来是慕容姑娘,何事发这么大火?” 远处一名披风甲士赶忙跑来,对着慕容小小微微拱手,摆足了低姿态。 “咱们灵武城何时有进城还得交银子的规矩了?” 慕容小小也不还礼,毫不客气地责问。 “当然没有。” 披风甲士随即怒视胖甲士:“你收人银子了?” “不是,是……是……” 胖甲士想要辩解,但地上的银锭让他根本无法辩驳。 “是我们里正先前欠这位官爷银子,让我们来时还了。” 唐钰替胖甲士解围。 胖甲士大喜:“是是是,正是如此,不过属下当时是赠予,这钱是万万不能要的。” 说着将银子捡起,又塞回唐钰手中。 披风甲士见状急忙打圆场:“原来是这样,那就是一场误会了,哈哈,慕容姑娘你看……” “那好的很啊。” 慕容小小目光扫过唐钰,露出些许鄙夷,又瞧了瞧冯启,面色稍缓。 最后又扫视四周:“郡守大人亲自对我爹说过:朝廷法度不但对咱们适用,对他们这些中原来的甲士同样适用。他们若是作奸犯科,直接去衙门举报便可,不必顾忌。” 说着美眸流转,再次扫过唐钰:“更不必摇尾乞怜!” 说完便拍马踏进城门,一众甲士竟无人敢上前盘查,就连那披风甲士也始终弓着腰身。但等慕容小小进城后,唐钰分明从那披风甲士眼中看到一丝杀气。 “那位姐姐看上去是个好人啊。” 冯启在唐钰耳边小声嘀咕。 “好个屁!” 唐钰一巴掌拍在冯启脑袋上:“以后少说话!” 两人说话声音虽小,但显然已被那披风甲士收进耳中,他目光微寒,脸上却挂着笑意:“慕容小姐说的对,你们若觉受了欺负,大可去衙门状告我们。” 唐钰大为惶恐,连忙上前两步:“大人说的哪里话,大人们秉公执法,我们都看在眼里,哪能有什么可告的。” 说着话,便将那二十两银子往披风甲士手里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请大人一定收下,否则我们赵里正做鬼也不得心安。” 披风甲士掂量着银子,眼角瞥向慕容小小消失的方向,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意,那是胜利的喜悦。 进城走了半晌,冯启终于忍不住道:“钰哥,我瞧那些人修为连赵里正都比不过,你为何如此惧怕他们?” 唐钰欣赏着灵武城内景象,心不在焉地回应:“那怎么相同,人家代表的是郡守大人,稍微在咱们拜师时下点绊子,便可令咱们进不去学宫,进而影响咱们一生的命运。” 冯启更加不解:“那位姐姐明显比他们更有权势,难道你不怕她使绊子,我瞧她那模样,似乎……似乎……” “似乎甚未瞧不上咱们是不是?” “是。” 唐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那姑娘是个好人,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好人嘛,就得让人拿枪指着!” 说完又认真起来:“那位姑娘身世不凡,大可飞扬跋扈、不惧权势,因为人家本身就是权势。但咱们不同,咱们初来乍到,又无任何背景,只得罪错一个人,便有可能前功尽弃。所以说,人啊,硬的起来固然重要,但软的下去,更重要!” 第六章:土包子说谁? 灵武学宫前身乃是稷云外门分舵,原名云华武场,它建于城北,门楼以白玉石筑成,宽约七丈,高有五丈,比城门还要高大恢宏。路面以足够承受化形境高手拼斗的玄灵石铺就,道路两旁种有各种花树,清风徐来,阵阵携带着纯净元气的清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隔着花树向内望去,隐见其内楼阁沿着小山自下向上而建,层层错落、碧瓦朱檐,甚是宏伟。 “钰哥,这也……也太太太好看了吧!” 冯启自生下来还未出过村,方才已感叹了一路,见到此番景象更是目瞪口呆,几乎口不能言。 唐钰敲了敲冯启脑袋:“多读点书,别什么都是好看!” 冯启却是浑然不觉,依然被人施了迷魂法般四处张望,不住感叹:“好看,这个好看,这个是真他么好看!” 唐钰笑着摇头,心中却十分不以为然:这叫哪门子好看,稷云山那才称得上是——‘我艸!真他么的好看!’ 心思跳跃间,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越来越近,唐钰下意识以手扶剑,飞快转身。 却见身后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疾奔而来,他面上带着急不可耐的狂喜,像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在前方等他。 “两位好生悠闲,还不快走!?” 少年奔至近前,只见他一身绣花锦缎长袍,腰系金带,带悬玉环,头束银冠,模样虽不是多么英俊,但因着这身装束,却自有一派潇洒清朗气质。 原来也是来拜师的。 唐钰这才想起这是在灵武城中,戒心祛除大半,收剑而立:“虽说人多,但还有两个月时间,也不必如此着急吧。” “什么两个月时间,去晚了可就没美女可看了!” 锦袍少年说着在冯、唐二人之间穿过,再次加速向前狂奔。 美女?难不成…… “多谢两位让路之情,我叫司相如,咱们演武大堂再会!” 冯启瞧着他远去的背影,眸光微亮:“钰哥,你说他说的美女,是不是那位慕容小姐?” “怎么?你也瞧上她了?” 冯启小脸涨红:“怎么会!我……我只是……只是觉得她是个好人。” 唐钰嘴角含笑:“看上了也没什么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人之常情!” 冯启黯然:“人家是天上星辰,咱们是地上尘土,怎配……” “哪里来的这么多配不配,走,咱们也去瞧瞧美女去。” 两人与司相如前后脚到达演武堂,当他们进来时,一阵炫目的火光,正弥漫在大堂每个角落。 “哇。” 足以容下万人的大堂内响起山呼般的惊叹声,许多正在将手放在身前定元仪上的少年少女亦是瞬间忘却了看自己的测试结果,纷纷瞧向火光源头。 那是大堂中央处的一座定元仪发出的,但火光太过绚烂夺目,以至于将定元仪前的人都淹没在其中。众人睁大了眼睛,也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形轮廓。 “像是个女子!” 前方有人惊呼! “惊才绝艳,惊才绝艳,当初林琼也不过光照百丈而已,这……竟将整个大堂都淹没了,这算是百年一遇了吧!” 司相如站在后方大声感叹。 冯启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自顾地大声呼喊:“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 陷入在震惊中的司相如听到冯启呼喊不由一怔,回头看着唐钰:“兄弟,你这兄弟很幽默啊。” 唐钰身旁一个小眼睛少年更是直接撇嘴嘲讽:“土包子!” “瞎叫什么瞎叫!” 唐钰狠狠敲了冯启一记脑瓜崩:“那东西叫定元仪,测试本命元宫强度用的!本命元宫越强,光芒越盛。” “啊。” 冯启只是跟着赵思学过些炼体之法,对之后修炼体系几乎一窍不通,哪里懂得这些:“可是,本命元宫又是什么东西?” 唐钰身旁再次传来那小眼少年的嗤笑,唐钰浑若无事地耐心讲解:“人体七宫,是为神宫、府宫,以及五行元宫。 神宫为神识居所,府宫为聚气凝丹之所,而五行元宫乃是将天地元气炼化为五行灵元之所。五行元宫中那个宫窍最强,便会将平时修行所吸纳的天地元气炼化为何种灵元,于是便称为本命元宫。 由此便产生了不同种类的元修……” 唐钰正讲解之时,却听火光中心的教习大声嚷道:“慕容小小,十四岁,火修,开窍九重,甲等上上!” 随着这声呼喊传出,满堂火光终于渐渐弱了下去,众人眼中渐渐现出一位娇俏清秀的少女。 “果然是她!” 司相如面显惊喜之色,好似满堂火光是他发出来的般。 “慕容小小?!是慕容家的小姐么?竟有如此天资?” “看,二楼有人出来了,这次该是丙火院首了。” “他们不是为了争首座亲传作弊吧,先是郡守之子林琼,再是慕容家主之女,这已经占了两个首座亲传席位了。且俱是灵武最有权势的……” “说什么浑话!郡守大人与慕容家主修为难道比那两位院首弱么,犯得着在这里作弊?!他们来这里拜师,那是给学宫面子!” 大堂内再次吵嚷起来,嘈杂声完全掩盖了唐钰的声音。 “好!” 一声欢快断喝切断嘈杂,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大堂内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唐钰随着众人寻声望去,却见大堂二楼走廊上已站了一个人。虽隔着千余步距离,唐钰却依然从那人身上感到了一股压迫感,一时不敢出声。 “慕容侄女,你可肯入我门下,随我修行几年?” 二楼处那人再度发声。 慕容小小此时无疑已是全场主角,在满堂近万人的注视之下,她却是丝毫不怯,粉红香唇微微上扬:“你是丙火院首座耿煜?” “不错,正是老夫。” “好,我爹说你配做我师父!” 众人虽觉她这话说得相当无礼,但却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有的人天生就该骄傲,纵然众人都明白骄傲不对,但发生在她身上,却觉得如此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楼上的耿煜亦是哈哈大笑:“那请慕容侄女到楼上来叙一叙师徒之谊如何?” 慕容小小应了声好,便如一朵火云般飘了上去,不但上跃力度刚好,就连姿态也是妙曼无比。 第七章:四宫元修! “黎柯,十五岁,金修,凡体巅峰,乙等中下,录取,外院待定!” 随着一声呼呵响起,其他各处的教习也都回过了神来,也开始跟着念诵起来。 “这趟真是没有白来,我也要上学宫,我要做慕容妹妹的同门!” 司相如自顾自地握着拳头立了誓,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身前之人:“兄弟,咱俩换换位置,这票子,你的了!” 那人见钱眼开,让出了位置。 虽说大家都是来拜师的,但时间还早的很,对大多数人来说,早拜晚拜并无不同,反正也抢不到首座名额。于是司相如如法炮制,顺利地消失在了唐钰视野之中。 “这人脑子多少有些毛病。” 仅是唐钰肉眼所见的,司相如便已花了数千两银子,何止是败家,简直是败家! 唐钰一句话出口,却听那小眼少年再次嗤笑:“土包子知道什么,人家乃是世家子弟,这点钱根本不值一提!” 唐钰终是忍无可忍,挑眉看他:“土包子说谁?” 小眼少年丝毫不惧:“土包子说你!” 唐钰哈哈大笑:“知道自己是土包子便好,土包子闭嘴!” “你……” 小眼少年一时语塞,紧接着又听到周边响起一阵嗤笑,更觉受辱,手指唐钰:“你竟敢辱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你是那谁的儿子嘛。” “哪谁?” “当然是我啊,好儿子,还不叫爸爸?” “你……你给我等着。” 小眼少年气的几欲吐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要大打出手,但仅剩的理智提醒他这是灵武学宫演武堂。只得转过脸去,不再看唐钰。 唐钰也不再理他,只是眺目远望,观察前方形势。 过了一会儿,忽听冯启在自己耳边小声嘀咕:“钰哥,这人算是小人还是君子?” 唐钰自然明白他意思,脸显微笑,丝毫不压声音地回道:“自然是小人,只不过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小人。 你瞧他,虽是穿着光鲜,却时不时地便擦拭两下,生怕弄脏,显然平时并不穿如此高档衣物。 再者,方才那位司兄明显是城内世家之后,但他们二人却并不相识。 嘿嘿,所以,他要么是世家中毫无存在感的庶子,要么就是下方县城不入流的小贵族,根本没甚了不起。” 唐钰这话一字不落地落尽小眼少年耳中,后者转头暼向唐钰,带着愤怒的眸子里渐渐掺杂了些许畏惧。 唐钰说的几乎全然不错,这小眼少年名唤苏晨,父亲乃锦园县捕头。还有一位姨丈乃是灵武三大世家之一的贝家近枝,只是他这位姨丈是个庶子,在家族中毫无话语权。 此刻,稍微恢复了些理智的苏晨虽发觉唐钰并不好惹,但少年血气却令他不肯稍让半步:“再怎样也比你们两个土包子强,连本命元宫是何物都不知道,还妄想进学宫,飞上枝头变凤凰?” “那咱们打个赌如何?” 唐钰无意与他做口舌之争,准备直接下战书堵嘴。 “怎么赌?” “就赌……我弟弟能否进入学宫。” 苏晨微微挑眉,一时不敢回应。据他姨丈说,为了不错过人才,灵武学宫定下了一万学员的名额,虽说目下报名人数就有五、六万,但五、六分之一的几率实在不算低了。又见唐钰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心中更是打鼓。 唐钰见他犹疑,又补了一句:“并成为首座弟子!” “什么?!” 不止苏晨,便是周边许多人亦是难以置信地望了过来,冯启更是再次惊讶的口不能言。 “你街头故事听多了吧?首座弟子!你知不知道每院只有一个首徒!而且,庚金、丙火两院首座已经有弟子了,也就是说咱们这在场的万余人,还有尚未报名的,估计怎么也还有三万,就只有三个名额,三个!” 只有万分之一,万分之一都不到。 “怎么?不敢赌?” 唐钰倒是十分淡定。 这人怕是个异想天开的傻子,苏晨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面前这个呆呆傻傻的小子,有成为首座亲传的可能。 当下微微眯眼:“赌什么?” “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不过你放心好了,绝不会违反大周律法,也不会违背公序良俗。” “那若你输了呢。” “条件由你开。” 苏晨甚是得意:“哈哈,我要你当众叫我一声爸爸。” “随你吧”唐钰耸耸肩,信心满满:“反正你也不会嬴。” 堂内人虽多,但六十位教习,每人守着一座定元仪,加上再也没有令满堂惊诧之人出现,所以测试速度却也极快。 约有两个时辰后,唐钰等人终于走到了前方。 “苏晨,十六岁,金修,开窍一重,乙等中上,录取,外院待定!” 负责记录的教习大声念诵完,又在身旁书架上取下一块黑牌递给苏晨:“这是你日后出入学宫的证牌,后面还刻有你寝所住址,小心拿好。” 这位少爷变得十分礼貌,对着负责记录的教习俯身一拜,说了句:“教习辛苦”,才上前接过黑牌。 “用你说!快下去,老子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奈何那教习全然不买账,引得周围一阵窃笑。 苏晨却也不以为耻,昂首下台走近唐钰:“马上到你们了,我要等你叫完我爹再走。” 唐钰自信一笑,拉到身前:“冯启,你先上去。” 冯启踌躇不已:“钰哥,我……真的行吗?” “当然行,你可是咱们村千年不遇之才,相信我,不必怕,站在那里,将手放上去便好。” 这时他们已在队伍顶端,前面那人眼看就要领了证牌下来,唐钰拍拍冯启肩膀:“去吧,你忘了咱们里正说过你乃天纵之才了么?” 冯启重重点头,踏步上了测试台。 一旁苏晨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凭据,原来是你们里正说过他是天才,哈哈哈,你们里正算个屁。” “我们里正确实不算个屁。” 唐钰双臂环抱,双目紧紧盯着冯启将要按在定元仪上的手。 下一刻,一片耀目青光,掩盖了所有其他定元仪发出的光亮,跃入众人眼帘,填满了整座大堂。 “但他眼光向来很准!” 满堂惊诧之中,唐钰淡定地补上了一句。 定元仪这种东西,稷云自然有更好、更精准的。所以早在破庙内养伤时,唐钰便拿冯启的精血测试过冯启的天赋。 对于此时此刻的这番景象,他当然丝毫不觉得意外,即便是在稷云,冯启的天赋也可称上等,何况小小灵武城! 第八章:乙等中上 四色光芒,交替轮转,似乎带着大堂内的众人游历了四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冯启面含笑意,看向潘云海与慕容载,以为二人中必然有一个肯收下唐钰,却不料这五位首座脸上均是一副惋惜神情。 唐钰手离定元仪,光芒散去,堂内众人却久久不能平静。 “可惜了。” “哈,我就说嘛,小小一个村落哪里来的气运能出两位天才,怕是那位冯师兄夺了天地造化,报应在了他身上。” 这些话冯启自然是听到了,稚嫩的脸上不由显出许多惶惑。一旁的潘云海轻叹一声:“果然如此,实在可惜。” “为何可惜?” 冯启实在不解,唐钰明明有四宫,每一个都与自己、慕容小小一般厉害,岂不是比自己厉害四倍? 潘云海耐心解释道:“他的金木火土四宫确实都不比你稍弱,但可惜就可惜在太过平衡。如此一来,他吸纳进体内的天地元气便会被分成四份。但这四系灵元有的相互克制,只怕不得安宁……” 唐钰听得面容凝重:“前辈,难道没有相容之法么?” “有。” 唐钰连忙躬身行礼:“请前辈教我。” “这并不是秘法,我学宫藏书阁内便有,你可自行翻阅。但我要提醒你,即便这四系灵元能在你体内相容,但绝无办法同时于体内运转。也就是说,无论是修炼这四系中哪一系,你都只能发挥二成五的实力。” “难道不能同时修炼么?” 冯启听懂了大半,小脑袋中一时不断苦思解决之法。 “四系功法各不相同,四大元宫分属不同部位,同时练自然可以,但难道不需要花费四倍的时间?” 说罢,潘云海叹息一声:“双命宫之人常有,但他这种情况也属实百年难得一见。陆罡,给他一个乙等中上的评定吧。他四大命宫都不弱,若肯苦修,此生练至化形境却也不难,甚至入微也并非没有可能,你们若谁与他投缘也可将他收归门下。或许多年之后,咱们学宫会多一个四系教习,倒也是段佳话。” 陆罡应了一声,高声朗诵:“唐钰,十五岁,额……四宫元修,凡体巅峰,乙等中上,外院待定。” “咱们走吧。” 潘云海微微颔首,也不见他如何使力,便轻飘飘地跃到了二楼。 “去吧,与你兄长道个别,咱们也该上去了,虽说以后你随我修行,但你们同在一所学宫,见面机会还多的是,倒也不必伤怀。” 司千叶见冯启瞧着唐钰,目露不舍,于是便令冯启与唐钰道别,语气十分和蔼。 冯启点点头,跑至唐钰身前,但四目相对,一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唐钰却是坦然一笑:“又不是不见了,干嘛如此,来,当哥哥的再送你一句话。” 于是将嘴巴凑到冯启耳边:“若有小人犯你,先要忍让三分,若他还犯你,再让三分,若没完没了的犯你,斩草除根!” 冯启一脸懵懂地点点头。 “去吧。” 唐钰目送冯启随着司千叶跃上二楼,虽是早有预料,却仍不免有些感慨。 “真是可惜。” 围观众人再次散去,途中不免议论纷纷。 但叫可惜者刚刚说出口,已被同行之人苦笑驳回:“有甚可惜,人家只是没有成为慕容小姐那般人而已,在咱们这些参考大军中依然是佼佼者。” 同样的念头同样出现在苏晨心中,虽然唐钰只是与自己同级别,但奈何人家有个已经飞上枝头的弟弟,依然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 当下转念一想,又觉自己机会来了,赶忙狂奔上前,追上了唐钰。 “唐兄被安排在那栋楼?” “玄字楼。” 除了出入令牌外,陆罡还给了唐钰一本小册子。苏晨追上来套近乎时,唐钰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册子扉页上的学宫高层名单。 原来五大院首座之上,尚有学正与学监。学正便是灵武郡郡守林问天,只怕他也没空管理学宫具体事宜,多半只是名誉学正。 学监乃是一个叫顾同舟的人,令唐钰看得入迷的正是这个名字。 五大院首座以及林问天,唐钰都从稷云典籍中找到了他们的详细信息。但这位顾同舟顾学监,却是查无此人。 虽然说稷云近一百多年来渐渐衰败,但因着两千年的底蕴,依然稳坐乾元第一宗门、大陆五大势力之一,弟子暗谍遍布大陆,像顾同舟这等境界的元修绝不会没有记录。 这多半说明:这个名字是假的,这是一个像自己一样,隐藏了身份的人。 “不瞒唐兄,这位贝秋白贝首座,与我姨丈乃是同族,虽说两人没见过几面,但若是有事,多半还是能办的。” 苏晨见唐钰看得出神,热情地为唐钰介绍起了自己的家世。 “哟,这不是苏公子么?” 唐钰从书本中抽出神来,故作惊讶地看向苏晨。但其实对于苏晨这种行为,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苏晨打了个哈哈,继续没话找话:“我也住玄字楼,看来咱们以后免不了相互照顾了,哈哈……” “那是,那是,” 说话间,二人已穿过演武大堂,真正进入了学宫外院。这时已是日薄西山,偌大的外院皆被一片昏蒙笼罩,加之满院花树遮挡视线,令唐钰一时不知该去向何方。 “哟,这去哪里找玄字楼去?” “唐兄,我刚瞧了,这册子最后一页便是学宫地图。” 唐钰当下翻开册子最后一页,展开来看,果然是一张地图。 拿地图一瞧才知道,原来唐钰与冯启走了千余步的演武大堂外围之地,只占了全学宫的不到一成之地。 自演武大堂向里走,乃是外院,外院内建有天地玄黄宇五大宿所、食堂、讲武堂、校场,以及连通内外院的藏书阁。这些加起来,却也只是占了学宫两成地,剩余七成全是五大内院的。 “我的乖乖,据说每位教习不过二十个弟子名额,加上五大院首弟子,不过一千两百人上下,竟占这么大地方。而外院至少有八千人,竟然全挤在了这么点地方。” 唐钰不由感叹,看这分配,便知这学院秉承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