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剑》 第一章 青铜古剑 江湖是什么? 是少年时的鲜衣怒马,仗剑天涯; 是壮年时的豪言壮志,快意恩仇; 是中年时的拔剑四顾,往事如烟; 亦或是暮年时的瞻前顾后,廉颇老矣? 大概没人真正说的清楚,每个人的江湖都不一样,但每个人都在同一个江湖中。 陆玄通年轻时在江湖中也算的上是声名赫赫,因家境颇丰又仗义疏财,江湖中人大多戏称他为陆财神。他平生最喜各种名剑,故三十岁那年斥巨资打造了这座名剑山庄,专门收集流落在世间的名剑,至今已有十年之久。 这一日,名剑山庄中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此人身高仅五尺左右,头戴一顶十分大的斗笠,斗笠压得很低,将面容遮盖的十分严实,身后背了一个用麻布包着的细长状的东西。 山庄的仆人见此人形迹可疑,不愿放他进来,将他拦在了山庄外面。这带着斗笠的人倒也没恼,只是拍了拍身后的东西说:“久闻名剑山庄陆庄主最好收集天下名剑,在下前些时日偶然得此剑,感觉并非凡剑,特来请陆庄主鉴赏一二。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那守门的仆人心中也知道自家庄主的性子,若当真赶走此人,日后庄主知道可能因此错过了一把好剑,说不得自己要受些责备,反正自己也不会识剑,若这剑真是些什么破铜烂铁,庄主倒是也不会因此责怪自己。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禀报庄主。”仆人说着,转身向庄内走去。 戴斗笠的人驻足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仆人方才回来,向那人招了招手说:“我家庄主请你到庄内叙事,跟我进来吧。” 那人并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跟在仆人后面,仆人也不是个多话的人,这一路上两人竟是一句话都没有交谈。 待到正堂处,只见有一仪表不凡之人在正座上,正是名剑山庄的庄主陆玄通。见到仆人领来戴斗笠的人,陆玄通连忙起身,笑着对来人行了个礼说:“在下陆玄通,是这名剑山庄的主人。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伸手向下压了压斗笠,似乎生怕别人看见他的相貌一样,沙哑着嗓子说:“在下不过是一山野村夫,这种阿猫阿狗一般的名字怕是入不了陆庄主的耳朵,陆庄主还是先看看剑吧。” 说完,这人将身后的麻布解开,将里面的剑取了出来,双手递到了陆玄通的面前。 陆玄通实在是爱极了剑,也顾不上面前这人怪异的言行,伸手接过那柄剑,细细观摩了起来。 剑鞘的样式极为古朴,不似是近些年的手艺,首端刻着两个字“夫子”。剑柄被缠上了不知多少圈布条。剑身长约两尺半,比寻常之剑略短一些。剑虽尚未出鞘,但是陆玄通已感觉到丝丝寒气,从剑鞘中渗出。 陆玄通伸出手轻轻握住剑柄,只稍稍将那剑拔出一点,寒光乍现,大堂之中仿佛温度都骤然降了下来。陆玄通见到这剑身,脸色一变,忙把整支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这竟是一柄青铜剑?”陆玄通惊呼道。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用力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丝之前没有察觉到的土腥味,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这戴着斗笠之人。声音有些发冷:“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低着头,全然没有看见陆玄通的神色,但是却也听出来陆玄通语气中的不善。他没有回答陆玄通的话,只是问道:“陆庄主觉得这剑如何?” 陆玄通冷哼了一声:“剑是好剑,可是这来路,怕是不正!”说完,陆玄通收剑回鞘,将那剑掷向了斗笠人。 斗笠人倒是也没有慌张,伸手接住剑,说:“陆庄主倒是机警,怕是已经猜到了在下的身份。” “不过是些挖坟掘墓,有损阴德的鼠辈!也好意思说身份?”陆玄通冷笑着说。 原来这戴斗笠的人是一名盗墓贼,不知从哪个古墓中摸出了一柄青铜剑,又听说陆玄通专好收集名剑,就带了这剑来到名剑山庄,想要把剑卖与陆玄通。 那盗墓贼嘴里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我知道陆庄主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看不上我这样卑劣的小人。不过,就算您陆财神不要这把剑,也还会有王财神、李财神愿意从我手里买走它。我想您一定不希望这把宝剑明珠暗投吧。” 陆玄通听后面露犹豫之色,沉默了好一阵子,最终叹了口气说:“唉,陆某人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这天下名剑。你这剑虽是来路不正,可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这宝剑从手中溜走,被他人所得。” “阿福,带他去领钱吧,他要多少便给他多少。”陆玄通说完挥了挥手,不再看盗墓贼一眼,转身离开了。 那盗墓贼被叫做阿福的仆人领着向库房走去,路上迎面碰上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眉眼间有些许陆玄通的影子。 阿福停下脚步,向少年行了个礼:“少庄主好。” 盗墓贼只好也停下脚步,在阿福身后一言不发,却依旧没有将头抬起来。 少年点了点头,笑着问:“福叔这是做什么去?” “这位客人卖给庄主一柄剑,老奴正要带他去库房支钱。” 少年听后笑着向盗墓贼点了点头,不过盗墓贼低头不语,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的举动。 少年也不再停留,自言自语着离开了:“爹爹怎的又买了一把剑?这破铜烂铁的,有什么意思!” 那盗墓贼注意到这少年脚步虚浮,似是全然不会武功的样子,又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想不到这名剑山庄的庄主爱剑如痴,少庄主却对此毫无兴趣。不过盗墓贼也不是个多嘴的,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继续跟在阿福后面去库房拿钱。 陆玄通心中对于这青铜剑的来历还是有些许芥蒂,但是又实在是喜爱此剑,心中很是烦闷,坐在书房里久久不能静下心来。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还没等陆玄通说话,书房的门就已经被人推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外面探头进来。 见到那少年,本有些烦闷的陆玄通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是信儿啊,来找爹爹做什么?” 来人正是陆玄通的独子陆信,陆信推门进来,笑嘻嘻的说道:“才不是来找爹爹的,信儿是来找书看的。” 听了陆信的话,陆玄通无奈的笑了笑。陆玄通爱剑如痴,不仅只是爱剑本身,也爱各种剑法。少年时拜过不少名师,也算的上集百家之长,终于创出了属于自己的剑法,在江湖中也颇有些名声。 陆玄通一手创立的名剑山庄和一身本事自然希望有人来继承,可是事与愿违,他唯一的儿子却对舞枪弄棒之事丝毫不感兴趣,唯独喜欢舞文弄墨,与陆玄通完全相反。 陆玄通对爱子又颇有几分溺爱,也不强求陆信一定要继承自己的衣钵,但一有机会便会对陆信讲些江湖趣事,试图引起陆信习武的兴趣。 可惜陆信听故事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可一说要习武,便会随便找个借口溜走。 陆信随意瞄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青铜剑,又看了一眼父亲,注意到父亲似乎有些烦闷,不禁出声询问:“爹爹今日不是得了一柄好剑,为何看上去并不十分开心?” “剑是好剑,只可惜来路有些不正。” “如何不正?” “今日前来卖剑之人,乃是一盗墓贼。” “啊!”陆信听后惊叫一声,面露嫌弃之色,“爹爹怎的从这种人手中买剑!那这剑岂不是......” “唉,为父也知道,可是正如那盗墓贼所说,就算我不留下此剑,也会有别人买走,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区别!”陆信显得有些激动,“至少可以问心无愧!” “说起来容易,等你长大了,便知道这世间哪有那么多问心无愧。”陆玄通伸手摸了摸陆信的头说。 “若长大便是要去做亏心之事,不能堂堂正正做人,那信儿情愿不要长大!”说完,陆信甩开了父亲的手,气呼呼地离开了书房,留下陆玄通一个人苦笑。 之后几天的陆信一直在与父亲赌气,除了必要的问候以外,一句话也不与陆玄通多说,吃饭的时候也是令下人将饭菜送到屋里独自吃。 陆玄通也只当是小孩子闹脾气,没有多与爱子计较。 第二章 深夜袭击 名剑山庄,书房。 陆玄通坐在书桌前,正在翻看着一本古籍。 出于对盗墓贼的厌恶之情,陆玄通那日并没有询问这青铜剑的具体来历。所以这几日,陆玄通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查看各种古籍,试图找出这柄剑的来历。 只可惜陆玄通废寝忘食地查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丝毫有关的线索。陆玄通根据剑鞘上所刻“夫子”二字,推测这柄剑可能是千年以前某位大贤圣人的配剑。 陆玄通放下手中的古籍,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起身推开了书房的窗户,看向高悬夜空的明月。 突然,一声短促的破空声打破了今夜的宁静。 陆玄通毕竟在江湖中闯荡了半生,在听到声响后,知道是有人以极高明的手法掷出暗器的声音,已来不及躲闪,只是运起全身的功力,用力将身子一扭。 陆玄通也就来得及使上身稍稍偏转了一点点,就已经中了那暗器,身体立刻向后飞了出去,撞在了身后的书桌上。 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烈疼痛,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左胸口上斜插着一柄飞刀,估计刀尖距离心脏不会超过两指,若非自己闪躲及时,必是立即毙命。 虽然飞刀没有伤到心脏,但是肺叶却已被刺穿。他挣扎着用手撑在书桌上,咳出了一大口血,抬头寻找袭击者的身影。 只见一个浑身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窗框上,手中一边把玩着一柄和插在陆玄通胸口上一样款式的飞刀,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陆玄通死死盯着黑衣人,心中大骇。刚刚的飞刀至少要从百米开外扔出才有那等破空之声,可从自己中了飞刀到抬头看见这黑衣人,不过二三息。 这等高明的暗器手法以及毫无声息就已到自己面前的轻功身法,这黑衣人的武功已是极高境界,并且远远高于自己。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的哪位仇家能有这等身手。 “你...是何人!”陆玄通强忍着疼痛,一边剧烈咳嗽,断断续续地说着,“陆某什么时候得罪过阁下?” 那黑衣人发出一阵诡异尖锐的笑声:“桀桀桀,陆庄主江湖上久负盛名,而我不过一无名草莽,平生与陆庄主素未谋面,何来得罪不得罪只说?” “那莫不是......咳......在下......咳......得罪了阁下的......咳.......哪位朋友?” “陆庄主不要浪费力气瞎猜了,我本与你无冤无仇。只是你拿了不属于你的东西,我便替别人前来取回。” 陆玄通的听了这话,心想自己一生也算的上光明磊落,何时拿过别人的东西以至于招来今日这般横祸。 正待继续询问,余光恰好看到桌子上自己这几天一直研究的青铜剑,瞳孔猛地一收缩,心想莫不是因为它? “看来陆庄主也想到了,这夫子剑可不是你能拿的东西!” “这剑本就是我从别人那里买来的,若知此剑实为阁下之物,直说便是,陆某定当双手奉上,何必......咳咳咳......”陆玄通话未说完,因激动而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视线也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那黑衣人眼神玩味地看着陆玄通咳血,等他停下,呼吸稍显正常后才继续说:“我家主人可不仅仅是要这把剑这么简单......这剑中有着足矣翻天覆地的大秘密,有多少你想不到的大人物都在觊觎着它。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把剑,那便不可能还活着了。” 听了黑衣人的话,陆玄通身子颤了一下,明白这黑衣人不仅仅要杀人夺剑,竟然还要赶尽杀绝,将所有知道这柄剑的人都灭了口,那岂不是整个名剑山庄都不留活口了。 陆玄通心中一阵后悔,江湖中拿了来历不明东西的人,有几个好下场的,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买下了这柄剑。 可是后悔也没有用了,这黑衣人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就算自己没被飞刀所伤,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陆玄通缓缓吸了一口气,见黑衣人似有松懈之意,猛然间伸手抽出桌子上的夫子剑,向前跨出一大步,向他刺去,似乎要与黑衣人拼个同归于尽。 黑衣人其实早就防备着陆玄通做困兽之斗之事,表面上似是露出了破绽,实则心中警惕。见陆玄通果然出手,只是稍稍偏了一下身子便躲开了剑锋,同时伸出左掌向陆玄通胸口拍去。 可是黑衣人这一掌拍出去后却发现事有不对,原来陆玄通并非要来个鱼死网破,黑衣人这掌还未到,陆玄通的身子就已经开始向后撤去。 原本十分的掌力,由于陆玄通的后撤,拍在身上已卸去了七八分。他挨了这一掌,一口鲜血顷刻间喷向黑衣人面门。对方闪躲不及,被喷了一脸,部分鲜血竟溅到了眼睛里,一时间不能视物。 等黑衣人抹开眼睛的鲜血,再看去时。只见对侧的窗户大开,青铜剑也被丢在了地上,而陆玄通已不见了踪影。 “哼,跑的倒是块!”黑衣人并没有着急去追陆玄通。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模样古怪的哨子,将面巾向上拉开,轻轻吹了一下。 哨声并不十分大,但是却极具穿透力,瞬间响彻整个山庄,即使山庄外百步之处,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名剑山庄的几名守夜护卫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哨声,脸色一变,正要前往哨声的源头查看时,却不知几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已经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这几个守夜的护卫只觉得脖颈处一凉,接着便瘫软在地上。想要张嘴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不多时便没了动静。 “这名剑山庄的护卫也不过如此!” “不要多嘴,继续干活。上面说了,一个不留!” 几名黑衣人瞬间四散开来,又消失在夜色之中。 陆玄通这边用计迷了黑衣人的眼睛,勉强从书房逃脱出来。可是原本胸口就已中了飞刀,又挨了黑衣人一掌,虽然这一掌已经卸去了七八分的力,却也不是现在的陆玄通受的住的。他心知自己身上的伤只怕已经神仙难救,无论如果都已活不过今夜了。 但还是强行提起精神,一路跌跌撞撞地向陆信的房间跑去,心中只盼着自己的爱子还没有遭到黑衣人的毒手。 陆信原本已经和衣躺下,可是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哨声,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便又从床上起来打算出去查看一下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刚刚将油灯点亮,屋子的门便被人撞开,一个黑影从外面闯了进来。 陆信被吓了一跳,来不及看清来人的模样,就失手将油灯打翻在地。 “你是什么人!”陆信心中一阵害怕,一边大叫,一边不住地向身后退去,一脚踩到了刚刚翻倒在地上的油灯,身子摔了出去,头撞在了桌角上,登时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第三章 一线生机 当陆信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周围黑漆漆的,见不到一丝光亮。他用力撑起有些酸软无力的身体,伸手摸了摸周围,却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摸到。 “有人在吗?”陆信尝试着喊了一声,除了听到了自己的回声以外,并没有任何回应。 陆信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卧室里,心中想着定是被那闯进来的歹人捉到了这里。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从小又是锦衣玉食,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声叫嚷几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伸手不见五指,身体又感到酸软疲惫,再加上腹中饥饿,陆信便坐在原地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过了一阵子,许是哭累了,声音渐渐变小,成了断断续续的抽泣,最后终于停下不哭。 待心情平静了些,陆信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开始四处摸索。由于看不见东西,初时他在身边一通乱转,什么也没有摸到,也失了方位感,完全不知自己是在原地打转。 过了一会儿,陆信自己也发现这样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没有收获,开始向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由于什么也看不见,他的步伐并不十分大。 大约走了有七八十步的样子,终于碰到了障碍,无法继续前进。他仔细摸了摸面前的障碍,手感像是岩石,有些凹凸不平,左右和上方都摸不到边。 陆信顺着岩壁继续摸索移动,过了好一阵,摸到了一个挂在岩壁上的火把,火把架上还有一个火折子。陆信一时间喜出望外,连忙取下了火把,用火折子点亮了火把。 火把的光亮一开始让陆信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受不了,适应一阵子方才能借着火光看清周围的样子。 陆信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发现自己衣服上粘满了已经干了的血。他连忙检察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除了头上有一个伤口外,并没有其他的外伤了,便暂时放下心来。 接着陆信开始观察自己周围的环境,在火把的帮助下,他终于弄清楚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陆信现在所在的地方,几乎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岩洞。他最初醒来的地方,其实距离岩壁并不远,若是选对了方向,只需七八步便能摸到岩壁。 根据地上的血迹的痕迹判断,陆信就好像是被从岩壁方向的高处扔过来的一样。顺着岩壁向上看去,在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高度有一个洞,仅够一名成年男子爬行通过的样子。陆信推测自己就是从那个洞里掉出来的。 陆信想要尝试爬到那个洞里看是否有出路,可是岩壁虽然并不光滑,却也完全没有着力点。他又全然不会武功,这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宛如一道巨大的鸿沟,阻隔了逃出这里的希望。 无计可施的陆信只好尝试寻找其他的出路,但是所有岩壁都紧密相连,没有一丝缝隙,浑然是一个整体。 岩洞的正中间倒是有一石桌,但是石桌上空无一物,桌面上有些杂乱无章的划痕。这些划痕其实是极为高明的剑招,若是换一个有武学基础的人看到这些剑痕,定会喜出望外,细细参详,说不得江湖中会再出一名用剑的大高手。 可惜陆信完全不通武学,只当真是些无用的划痕,草草看了一眼,就不挪开了视线,开始查看石桌其他地方。那石桌周围没有任何机关,且石桌又大又沉,陆信倾尽全身之力也未能撼动分毫,也就绝了用石桌当垫脚石逃出去的念头。 “看来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陆信想到这里,原本就强忍着的饥饿与疲惫感瞬间就涌了上来,浑身无力的瘫坐在石桌旁边。 他想起自己前几日还在与爹爹赌气,可自己如今却要被困死在这岩洞之中,已是无法父子和好了,心中更是难过。 陆信一会儿想着“爹爹一向喜爱我,可是我已经要死了,却还没有向他道歉,爹爹眼里我定是个不孝顺的坏孩子了。” 一会儿又想着“我如今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洞里,兴许等被人发现是已是一堆枯骨,连爹爹都认不出我来了。” “要是......我同爹爹学了些武功,就不会困在这里了吧。”陆信喃喃自语着,生平以来第一次后悔没有随父学武。 就在陆信身体和精神马上就要彻底崩溃的时候,岩洞开始颤动起来。初时还不明显,陆信甚至以为是自己临死前出现的幻觉。可是颤动越来越剧烈,洞顶已经开始掉下来大大小小的石块,岩壁也开始出现了裂痕。他这才确定这不是幻觉,而是岩洞要塌了。 陆信本有些慌乱,可是很快就平静下来,心道:“原来我不会饿死累死,竟是要被砸死埋在这里了,这下连尸体也找不到了。” 陆信靠在石桌上,看着坍塌的岩洞,心中充斥着绝望。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一丝亮光照了进来。顺着亮光的方向寻去,原来有一处岩壁比其他地方都要薄弱很多,并且与外界相连。因这震动而破裂开来,露出了足矣通过一成年男子的缝隙。 陆信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使原本疲软无力的身子猛地从地面窜了起来,拼命地向那缝隙跑去。由于剧烈的晃动,他几次摔倒在地上,到最后竟完全无法站着行走,只好匍匐在地上拼命向前爬。 当他终于爬过裂开的缝隙,眼前豁然开朗,强烈的阳光让长时间在黑暗的双眼一时间无法张开。还未等陆信适应过来,一阵更强烈的晃动将刚刚站起来的身体摔了出去,接着便一路向下翻滚。 饥饿,疲劳,逃出生天的喜悦以及翻滚过程的碰撞使陆信再度昏死过去。 陆信若是清醒状态,定能认出他所逃出来的地方正是名剑山庄外的半山处。原来之前闯进陆信屋子的人正是他的父亲陆玄通。 陆玄通当时见爱子安然无恙,虽然因一时慌乱撞了头昏了过去,却也省去了不少麻烦。先是点了儿子的穴道防止其中途醒过来,然后便将他拖进了通往自己闭关所用石室的暗道里,陆信身上的血就是那时沾染上的。 陆玄通知道自己的伤势绝无活下来的可能性,所以便留在外面想办法拖住那些来历不明的刺客。 而且他清楚儿子完全不会武功,仅凭他自己是绝无法逃离出来的,又恐那些黑衣人找到暗道,所以先是毁了入口,再启动了闭关石室的自毁装置。 自毁装置启动后六个时辰,石室就会坍塌,那个时候石室通往外界的薄弱点就会裂开,陆信也就能有一线逃出去的生机。 第四章 获救 名剑山庄坐落在一座无甚名气的小山上,山体既不巍峨陡峭,也没有秀丽的山林洿泽,几乎不能称得上是一座山。只是因为名剑山庄在江湖的名气,才渐渐被人知道,称作名剑山。 山中连野兽虫豸都很少,便是连猎户平日里都不愿来这里。山里若是有外人到来,多是江湖中人慕名而来拜访名剑山庄的。 这一日恰有一男一女二人到这山脚下,也是听闻名剑山庄大名,正打算去拜访。 那少女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不施粉黛,容色秀丽,肌肤胜雪。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此时眯成一条缝,嘴角噙着笑,手举一片芭蕉叶遮阳,一蹦一跳地走着,不时回头与身后的男子说些什么。 男子看相貌似是二十七八的样子,穿一身粗麻布的短衣长裤。初一看虽模样周正,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无甚出奇之处,走在街上大概泯于众人。可若细看去,便觉这人身上似有什么若有若无的气质吸引着你,让人挪不开视线。 少女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不多时便将男子甩在身后很远,回头见男子依旧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走着。女孩便挥着手里的芭蕉扇大声叫喊:“阿叔!你再不快点儿,我可不等你啦!” 男子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一起宠溺的笑容,冲着女孩儿挥了挥手,示意不用等他。 女孩儿跺了跺脚,娇嗔一声,扭过头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便拐过一处弯,消失在男子的视线里。 “啊——!” 少女刚消失在男子的视线里没多久,便传来一声惊呼。听到这声音,男子脸色一变,只一个呼吸便已冲到少女消失的拐角处。再看去,见那少女站在路旁,一手举着芭蕉扇,一手捂着小嘴,目光盯着地面上某物。 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去,在少女脚下有一昏迷不醒的少年,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有不少已经干了的血迹。 这少年正是名剑山庄的少庄主陆信。 陆信从岩洞中逃出来后,又因岩洞自毁引起的震动摔倒,一路翻滚下来,正好摔在了少女的面前。少女被这突发的情况吓了一跳,不免惊叫了一声,才使得身后的男子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 男子走到陆信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叔,他不会死了吧。” “还有气。”男子说着,用一只手给陆信把脉,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索着检察他的身体状。 “这孩子身上有多处挫伤,左边小腿已经断了,肋骨也折了两根,所幸没有伤到肺腑。他应是惊吓过度,一路逃窜,心力交瘁下才昏迷不醒,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少女见陆信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现在却这般凄惨模样,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伸手拉住男子的手臂,撒娇似的摇晃着道:“好阿叔,你看他这么可怜,救救他吧。” 男子任凭少女摇晃自己的手臂,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道:“我自是不会见死不救,可他现在这般模样,若是再受些折腾,就当真一命呜呼了。我在此地看护着他,你且回山下的镇子里请几个人带上木板布条之类的,将他带回镇子再说。” 少女问:“那为什么不到那名剑山庄去请人?这里离山庄应该不远了,名剑山庄那么大名气,定是十分有钱的,想来药材之类的也比山下的要齐全。” “你看这少年身上的衣服虽破破烂烂的,但是料子却极好,不似平常人家能穿的。再看他皮肤白净不亚于你,双手臂纤细得不像农家子弟,一看便是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此处已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名剑山庄的影子,他又像是逃窜至此,你道他是什么身份?” 少女也是极聪颖之人,只是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加上担心昏迷不醒的陆信,经男子一提醒,也明白了过来:“他定是那名剑山庄里的少爷!看来这山庄应该出了什么大事,有人追杀于他。” 男子点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从山上的方向传来一个声音:“没错,名剑山庄的人都已经死绝啦,连只活老鼠都见不到!”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有三名男子,身着红黑相间的衣服,蒙着红色面巾,头戴黑色帽子,帽子中间有一血红色的月牙状图案。 少女生气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说名剑山庄的人已经死光了?” “他陆玄通惹恼了我们血月教,已经被我们杀了!小妮子你要是识相,就将那陆家的小少爷交给我们。否则,嘿嘿嘿......”说着,三个人开始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少女虽涉世未深,却也听出了三人的言下的下流之意,顿时大怒。伸手从身旁低矮的小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便冲了过去。 为首那人见少女提了一根树枝便冲向自己,只当是少女气昏了头,并没有在意。可少女速度极快,转瞬间竟已冲到面前。 这人顿时大惊失色,心道小瞧了这女娃娃,赶忙抽出腰间的朴刀。可刀刚抽出一半,少女手中的树枝已刺在了他的手腕之上,吃痛之下,手便松开了刀把。 少女接着又是一树枝刺在了为首那人的膻中穴上,树枝哪里承受得住这力道,登时便折断成几节,可那人身子也向后飞去。少女右手甩开已经断了的树枝,左手向前一探,将那人已抽出一半的刀给抽了出来。 见同伴被少女顷刻间击倒,还夺了兵刃,另外两名血月教之人大怒,各自抽出腰间兵刃与少女缠斗在一起。 先前被击倒那人一边调理内息,一边冷眼旁观。他起初提防着还在陆信身旁的男子,可见那男子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战,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便全神贯注地看同伴与少女打斗,寻找合适的出手时机。 可他越看越惊,那少女似是没什么对敌经验,起初几招少女举着夺来的朴刀节节败退,只是勉强招架。可是斗到二十余招之后,少女动作越来越流畅,已是不落下风。等到三十招过后,已经是他的两名同伴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力。 少女手中拿的虽是刀,使的却是剑招。他行走江湖多年,自认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等精妙的招式。即使是那笨重的朴刀,在少女的手中也是无比的灵动飘逸,宛若仙子起舞。 血月教为首之人心知两名同伴最多只能再支撑十余招,便要落败。就算自己调整好内息加入战斗,三人也最多与少女斗个旗鼓相当,短时间难分胜负。何况一旁还有一个看不出深浅男子虎视眈眈的看着这场战斗。 思索片刻后,他立即下定决心,冲着两名同伴大喊了一声:“撤!”喊完自己便立刻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山上跑去。 他的两名同伴听后对视了一下,两把朴刀一左一右同时向少女劈去。少女连忙后撤一步闪躲,可那两人使的本就是虚招,招式还未使老便已抽刀离去。接着各自从怀中掏出一把石灰向少女扬去。 少女之前听到那声“撤”时,心中便已有了警觉,又见二人使虚招抽刀后退,手伸向怀里。心中更是想起“阿叔”时常给自己讲的江湖故事,心中大叫不好,连忙闭上了双眼,并伸手挡在脸前。 可虽未被石灰伤了眼睛,却也弄得灰头土脸的。待空中的石灰散去,再看前方,哪还有那三个血月教人的影子。 “阿——叔——”少女拖着长音,不满地跺了跺脚,“你怎么不来帮我!” 在一旁照看陆信的男子笑着说:“你那么厉害,怎么需要我来帮。” “阿叔你还取笑我!你看坏人都已经跑了!” 阿叔指了指还昏迷着的陆信说:“我还要护着这孩子呢,若贸然去帮你,他再受伤了可怎么办?” “啊!我差点把他给忘了。”少女忙扔下手中的朴刀,跑过去查看起陆信的情况。 第五章 噩耗 “救命!”陆信猛地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却被人伸手按住。 “不要乱动,你断了的骨头才刚刚接好。” 陆信这才感到自己浑身疼痛,抬眼望去,见床头坐着一陌生男子。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抬手示意陆信先不要说话,然后说:“我们本来是慕名而来,要去名剑山庄拜访,在路上发现你浑身是伤昏倒在路边,便先将你带回客栈疗伤......” 男子正说着,房门被人推开,一少女手里提着几个纸包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阿叔,我抓药回来啦......咦?小弟弟,你醒啦!” 陆信本想起身,可浑身疼痛无比,根本用不上力气,只好费力地露出笑容冲二人点点头道:“我叫陆信,多谢二位救命之恩。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少女笑嘻嘻地说:“明明年纪不大,偏装成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我叫沈望君,这位是我的叔叔,叫做无名。我问你,你是不是名剑山庄里的小少爷呀?” “无名?怎的会有人起这等怪异名字,可能是不愿告诉我真名吧。”陆信心中暗自想着,但是没有表露出来,回话道:“家父正是那名剑山庄的庄主。二位救了我的性命,当真是感激不尽。不过我现在行动不便,还要劳烦二位到山庄通知家父一声,让他派人来将我接回去,家父定有重谢。” 听了陆信的话,沈望君收起笑容,神色古怪的和无名对视了一眼,问道:“你难道不知道?” 陆信一愣:“不知道什么?” 无名问道:“那你这身伤是怎么来的?怎么会昏倒在路边?” “那天晚上我听到一声古怪哨声后,一个黑影窜到我的屋子里。我被吓了一跳,摔了一跤,头撞在桌角上昏了过去。等我再醒来就在一个黑漆漆的岩洞里了,在里面不知道被困了多久。后来那岩洞塌了,我拼了命地逃了出来,然后就摔下了山。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听了陆信的话,沈望君和无名都沉默不语。 陆信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沉重,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爹爹出了什么事!” 沈望君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然后垂头丧气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来说吧,他早晚要承受的。”无名说着,在陆信不解的目光下,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封了他的穴道。 “我怕你听了接下来的话因为激动而动作过大,使伤势加重,所以暂时封了你的穴道。你且听我慢慢跟你说。” 那日沈望君与血月教的人交过手后,先是到镇子里请人帮忙将陆信送下山,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并请人暂且照看他。接着二人便上山去名剑山庄打算一探究竟。 待二人到山庄外时,见几名守门的护卫瘫在地上,已是死去多时了,看伤口应该是被人从后面抹了脖子,一击致命。 尸体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沈望君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只待了数息时间,就已忍受不了,躲到一旁干呕起来,无名便独自进入山庄查看。 正如血月教的人所说,名剑山庄里一个活人都没有了。所有的护卫仆人还有他们的家眷全都惨死,且几乎没什么打斗的痕迹。根据尸体的伤口来看,大部分是从背后的偷袭,只有少数似乎想要做些反抗,但还是被一击毙命。 陆玄通的尸体是在庭院中找到的,从现场留下的血迹来看,陆玄通应是在书房被人用暗器偷袭后逃到了庭院才被击杀的。 “我本来还想不通为什么陆玄通的血迹从书房一路到了一间卧室,又折路到了庭院的假山附近。刚刚听了你所说,现在是明白原因了,看来困住你的那岩洞的入口,应该就在那假山处。” 无名说到这里,见陆信虽然已被封了穴道,但是浑身却在颤抖,双眼死死瞪着自己,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定是不愿意相信我所说,但是我没有必要骗你。你的穴道我暂时不会给你解开,等你冷静下来再说。至于山庄的事情,我昨日已经报了官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衙门总会给些交代的。” 无名说着,见陆信原本紧绷着颤抖的身体已经软了下去,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泪水不住的从眼角留下,知道他已相信了自己所说。 “哭出来总会好些。”无名说着,伸手在陆信脖颈处点了一下,解开了他一处穴道。使陆信虽然依旧不能动弹,却可以张嘴出声。 接着陆信便放声大哭起来,一旁地沈望君见状,坐到了他床前,伸手握住陆信的一只手,眼里满是担忧。 距离陆信被沈望君二人所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三十个时辰,再加上他之前被困在岩洞里的时间,陆信差不多三天没有吃饭了。仅仅在之前还昏迷的时候,被强行灌着喝了一些水。若不是之前无名为救陆信,为他灌输了些许内力,吊住了一口气,他恐怕早就因为听到这等噩耗而背过气,气急攻心,死过去了。 哭了没有多久,陆信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见陆信睡了过去,沈望君问无名:“阿叔,接下来怎么办?” 无名说:“昨日我已打听过了,陆玄通一生仗义疏财,这附近有不少人承他的情,总会有人照顾他的。等他稍微好些了,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我们就不管他了吗?看上去他比我还要小上几岁,如今又遭此大难。我们若突然离去,他岂不更......” “我们与他本就萍水相逢,将他救了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无名看着沈望君的眼睛,有些无奈地说,“而且我听说他似乎还有些血缘稍远的亲人在世上。” “啊!他原来还有亲人呀。”沈望君听了,情绪稍好过一点,“那我们好人做到底,帮他找到亲人吧。” 无名拗不过沈望君,叹了口气道:“唉,你这个样子在江湖上早晚要吃亏的。既然你定要做这个好人,我们便等他伤养好,替他找到那远方亲戚再说。” 沈望君听了这话喜出望外,猛地扑到无名怀里撒娇着说:“有阿叔在,君儿永远吃不了亏!阿叔最好了!” 无名做出嫌弃的样子推开了沈望君,摇着头离开了客房,沈望君则冲着背对着自己的无名做了个鬼脸。 第六章 探听消息 无名从二楼客房出来后,打算找店家谈一下客房费用的事情。毕竟原本只要住两三天,可如今君儿非要做那热心肠的大好人,便不知在此地要逗留多久了。既然多住,便要同那店家讨价还价一番了。 “过日子嘛,总要精打细算一些,不然多少家财也总有败光的一天。”无名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温婉柔美的女子对自己所说的话,嘴角不免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客栈楼下几名游侠打扮的人一边吃饭,一边大声聊着天,打断了无名的思绪。 “你们听说了吗?那名剑山庄让人给灭了!本来听说陆庄主仗义疏财,广交天下豪侠,本来还打算去拜访一下的。” “听说了,你说那陆玄通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怎么就悄无声息的让人给干掉了,还被屠了整个山庄。” “我听说陆玄通是惹恼了血月教的某个大人物,才被人杀全家,就跑了一个小孩子。” “呦,这小孩子有什么神通广大,竟能从血月教的手中逃了去!” “嘿,那就不知道了,许是当时不在家或是山庄中有暗道之类的吧。不过血月教这么大阵仗,还能让一个小孩子跑了,那面子哪能过得去,现在已在天机阁发了悬赏,说若有人活捉了那孩子,便可领一百两黄金!只是提供那孩子的消息,若是属实,也能有十两金子。” 无名原本也没有仔细听那帮游侠说的话,只是因为声音太大,便听了个一清二楚。可听着听着,发现他们聊的正是名剑山庄的事情,不免有些好奇。便走到几名游侠面前,行了个礼问道:“方才不小心听到几位聊天,似乎是在说那名剑山庄之事?” 几名游侠中一满脸横肉的虬髯大汉眉毛一挑,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打扰我们兄弟几个吃饭?” 无名不惧不恼,又行了个礼道:“打扰几位吃饭实在是不该,只是我对刚刚几位所聊之事实在是有些好奇,还望见谅。” 虬髯大汉见无名丝毫不惧自己几个人,心想这人不是个呆子就是有所仰仗,当下也将口气稍缓道:“这名剑山庄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还有什么好问的?” “山庄之事我确实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事情昨日才被人发现报了官,怎么听阁下的意思,已经确定了是那血月教所为?而且血月教还敢大张旗鼓的悬赏那个逃出来的孩子?” 虬髯大汉还未回答,旁边的一个高瘦汉字冷哼了一声接过话说:“这望月郡内,除了血月教还能有哪方势力可以悄无声息地屠了整个名剑山庄?而且官府哪里敢管血月教的事情,你看着吧,过几天官府定会发个通告,就说这次的事情是江湖仇杀,胡乱编一些来龙去脉,最终不了了之。” 无名想起昨日报官之时,官府的人面露为难之色。当时以为他们是觉得这等灭门惨案实在棘手,不好查办。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是自己提到血月教的人时,官府人员的脸色才变得极为难看。 无名不禁又出声问道:“血月教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有这么大的势力?让官府都畏惧他们?” “小子,你连血月教都不知道吗?”虬髯大汉奇道。 “确是不知,还望指教一二。” 虬髯大汉心想,这人难道不是江湖中人,连血月教的大名都不知道,莫不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呆子?又上下打量了无名一番,才解释道:“这血月教乃是江湖中三大魔教之一,教内高手如云,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朝廷和武林中正派人士曾经多次围剿都没能让其伤筋动骨。据说血月教的大本营就在这望月郡内,所以在这里他们更是无法无天......” 虬髯大汉说着说着停了一下,四处看了看,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又说:“我听人说,望月郡的郡守,其实就是血月教的人!” 听了这话,无名挑了下眉,也不在多问,对着几名游侠拱了拱手说:“多谢几位解我心头之惑。” “小子,看你似乎不是江湖中人,打听这些做什么?”虬髯大汉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无名说着,又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听了几名游侠的话之后,无名也无心去同店家讨价还价了,心中盘算着血月教的事情,转身回了楼上,将刚刚所听到的事情同沈望君讲了一下。 听无名的话,沈望君显得十分生气:“怎么能这样!阿叔,我们去找官府问个清楚!这里是朝廷的望月郡,还是血月教的望月郡!” “先不说那些游侠只是道听途说,即便是真的,你贸然去找官府质问,难道他们就会承认?而且若郡守真的是血月教的人,那整个望月郡恐怕都已经被渗透了。”无名冷静地给沈望君分析了一下利害关系。 “那这孩子怎么办?” “怎么?难道你还想帮着孩子报仇不成?”无名见沈望君沉默不言,接着说,“我们管的已经够多了,江湖中这种事数不胜数。官府不作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管不了这么多的。若是一个不小心,连自己也搭了进去。” “要不,阿叔你收他为徒吧!这样我们就有理由帮他了,实在不行也可以让他自己去报仇。”沈望君突然说。 无名摇了摇头说:“我不会教他功夫的。” “为什么?你不是也教我功夫了吗?” 无名沉默地看了沈望君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除了你这世上早没有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事了。你娘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我,让我护你一世平安,但是他......没有这个资格。” 沈望君自记事起便被无名偷偷传授武艺,一直只知道他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娘亲的朋友,却从未听说过这些,一时也有些语塞。 “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好人,也是个傻人......付出了真心,却没能换来真心......她救了我,我却没能救得了她......”无名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些话,但是沈望君注意到,他放桌子上的手,已经悄悄攥紧。 “算了,你继续照看这孩子吧,我出去再打听一些血月教的消息。”说着,无名起身便要离开。在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说:“我是不可能教他功夫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第七章 交手 陆信再次醒来后,并没有哭闹,安静地躺在床上修养,一直双目无神的看着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无论别人对他说什么,也没有丝毫的回应。只有在喂药喂饭之时才会机械地张开嘴巴。 官府那边果然如那几名游侠所说,几天后发了一则公告,将名剑山庄的事定为江湖仇杀便不了了之。沈望君本欲冲到官府去理论,最终被无名拦了下来。 陆信身上地伤大多是皮外伤,经过几天的修养,基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有左腿和肋骨处的骨折,不是短时间可以恢复的,还需调养更多时日。 沈望君这几日一直陪在陆信的床前,并不时地同他讲话。她不敢说有关山庄的事情,生怕再刺激到陆信,只捡一些自己知道的有趣的奇闻异事讲给他听,试图逗他开心。 虽然陆信一直没有说话,但是能看出来沈望君的努力还是有些效果的,原本毫无生气的眼中这些天也渐渐有了些许神采。偶尔还能看到陆信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是被逗笑了,但是很快就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沈望君今日正与陆信说着话,客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回首望去,只见几个人闯了进来,看服饰正是血月教的人。沈望君见状心知这些人定是来者不善,现在阿叔又不在,只能靠自己全力护住陆信。当即从座上跳起,冲到一人面前,全力一掌拍了过去。 那人见沈望君二话不说就出手攻击,仓促之下也伸出手与沈望君对了一掌。可他万没想到沈望君看着年龄不大,一幅柔弱无骨的样子,功力竟如此深厚。 两掌刚刚对上,便感觉到对方的掌中一股如海潮般汹涌的内力涌来,一时不敌,身子便被震得向后飞了出去。若不是后面有同伴接住,恐是要飞出屋子去。 挨了沈望君一掌的那血月教人见沈望君又是一拳打向了另一名同伴,连忙大声喊道:“女侠且慢!” 可惜沈望君并没有理会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一拳打飞了另一人。那人武功显是没有方才的人高,当下撞到墙上昏死过去。其他几人见状,纷纷摆起架势将沈望君半围住。 先前那人恐同伴吃亏,忙大声对同伴喝道:“都不要动手!撤回来!” 这人似乎是几名血月教人中地位最高的,听了他的话,其余人便都住了手,一边警惕地盯着沈望君,一边慢慢向后退去。 沈望君也知道刚刚自己是抢了先机才能这么快击倒两人,若这帮人一拥而上,在客房的狭小空间里自己定是讨不到好处的,更别提护住陆信了。见这血月教的人似乎有话要说,心想不如自己先和他们慢慢周旋,拖延些时间,等阿叔回来再作打算。 想到这里,沈望君也慢慢向后退去,暗暗挡在那群人与陆信只见,防止他们突然冲过来抢人,然后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为首那人被手下扶起站稳,本来想抬手行个礼,却发现刚刚对掌那只手酸麻无比,已是抬不起来,心中大是震撼,暗道这小姑娘好霸道的内力。只是另一只手已经举起来,显得有些怪异。 “姑娘误会了,我等并没有恶意。在下叫吕安宁,乃是血月教王圣使麾下一名坛主。” 听了这话,沈望君冷哼一声:“哼,血月教好大的架势,大张旗鼓地闯了本姑娘的房间,还说是没有恶意!” 吕安宁也心知自己血月教平日里的行事风格,若不是这小姑娘身负绝技,自己何必如此低声下气,直接抢了人离开便是。 但想到这小姑娘武功之高,便是自己这么多人也不一定能讨到多少便宜,只好苦笑一声道:“这位姑娘,我等当真是没有恶意,只是你身后那名少年是对血月教很重要的人,我们一时心急所以才唐突了。” 沈望君实在是气极了,一时间竟爆了粗口:“放屁!你们杀了人家全家,如今连个孩子也不想放过,还装模作样的说是什么重要的人!” “啊!就是你们杀了我爹爹!”陆信原本躺在床上紧张的看着沈望君与血月教对峙,此时听到原来这帮人便是自己的杀父仇人,立马挣扎着要起来。 沈望君见状连忙点了他的穴道,生怕陆信刚刚有些好转的伤势再度加重,然后怒目瞪着吕安宁等人。 吕安宁见沈望君似是又要动手,脸色一变连忙说到:“切勿动手!那名剑山庄的惨案并非是我们血月教所为!” 沈望君哪里肯相信这话:“那一日我亲耳听到三个血月教的人对我说的,还能有假?” “不敢欺骗姑娘,那日我们确是派了人去名剑山庄,本是要请陆庄主和陆公子来血月教作客,有重要的事情相商议。只是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山庄里却已无人生还。你也知道我血月教的人大多行事乖张,口无遮拦,想来当时定是哪个不长眼的逞一时口快,才让姑娘误会了。” “那你们为何要悬赏陆信!”沈望君又问。 “那是因为王圣使听闻陆公子尚在人世,恐其再遭不测,便想接过来保护起来。所以教中一边派我等搜寻,一边在天机阁发布了悬赏任务,请江湖中的赏金客也来帮忙寻找。我们的任务说的很清楚,万不能伤到陆公子一根毫毛,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到此地的天机阁查看。” 沈望君想了想,又不住的摇头:“不对不对,你定是说谎骗我!” 吕安宁愣了一下道:“在下哪里说谎了?” “我听说那陆庄主是江湖中有名的正派人物,你门血月教却坏事做尽,教中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们之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议?说不定你们也是想要去害陆庄主,只不过被别人抢了先!” 吕安宁急道:“在下说的句句属实,姑娘要如何才能相信我?” 沈望君说:“除非你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不再打扰我们!” “那怎么行!陆公子当前的处境十分危险,万万不能流落江湖,唯有血月教才能护他周全。” “怎么不行?你们这么多人连我都打不过,要怎么保护他?跟着我总比跟着你们这些不怀好意的人强,有我阿叔在,谁也伤不到他。” 沈望君刚说完,一个声音从吕安宁的身后传了过来。 “我何时答应你要保护那孩子了?” 吕安宁大惊失色,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正靠在门外站着,刚刚的话正是他说的。 “阁下什么时候在此偷听的?”吕安宁问。 那男子正是无名,他似是思考了一下才说:“从你说自己叫吕安宁的时候吧。” 第八章 选择 听了这话吕安宁心中颇为震撼,心想这人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这么长时间,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此人武功之高怕是不在教中圣使之下。若是他出手,自己这些人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无名似是没看见血月教众人如临大敌的模样,自顾自的从人群中穿过,走到了沈望君面前。 沈望君见到无名,一时间喜出望外,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伸手指着血月教的人说:“阿叔,他们欺负我!” “是吗?我怎么看着像是你在欺负他们?”无名揉了揉沈望君的头,然后伸手解开了陆信的穴道问:“你刚刚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你是怎么想的?” “真的是他们杀了我全家吗?”陆信问。 无名随意瞄了一眼血月教众人,竟吓得除了吕安宁外的人齐齐后退了一步,吕安宁虽没有后退,可额角也是流下了几滴冷汗。 “不要那么紧张,我又没说要把你们怎么样。”无名随口安抚了他们一下,又继续对陆信说,“我今日去了此地的天机阁,看了一下针对你的悬赏令。这点他们倒是没有说谎,上面确实说要活捉你,不能伤你分毫。” 陆信又问:“那他们便不是我的仇人了?” 哪知无名摇了摇头说:“那倒是也不一定,也许你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知道的秘密也说不定。 “那我该怎么办?”陆信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听人说你似乎还有些远房亲戚,若是你愿意,等你伤好了,我们可以送你去找他们。虽是寄人篱下,想来也不会太过难为与你。若你愿相信那些血月教的人,我也不会阻拦,你自去跟他们走便是了。” 还未等陆信回话,沈望君先是着急的叫了一声:“阿叔!”可是无名没有理会她,只是伸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陆信闭上了双眼,似乎是在思考无名的话。无名和沈望君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而血月教众人则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客房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客栈楼下人来人往得嘈杂声。 过了许久,陆信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扭过头对着吕安宁说:“血月教的......吕先生,我名剑山庄的人当真不是你们杀的?” 吕安宁听了这话急忙道:“自然不是!吕某人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也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说不是就不是!” “好!我便信了你说的话,我再问你,若是我随你去,血月教可能替我报仇?” “这......”吕安宁面露为难之色,“这种事我做不得主,况且那些歹人没有留下丝毫线索,我们也没能查出究竟是何人所为。不过陆公子放心,我们血月教定会护你周全的。” 陆信面露犹豫之色,又转头看向无名。 “你放心......我不会帮你报仇的。”无名没有理会沈望君发出的不满声。 听了这话,陆信神色先是一黯,随即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对吕安宁说:“好!我跟您们走!但是你们要替我查出究竟谁是我的仇人!” 吕安宁顿时喜出望外,他本以为有无名在这里,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带走陆信了,正愁如何向上面交差,却没想到那陆信自愿跟自己走,赶忙答道:“没问题,我们定会尽全力查出陆公子的仇人是谁的!只是......”吕安宁迟疑着看了一眼无名。 无名抬了抬手道:“既然他已做出了选择,我们自是不会阻拦,请便吧。” “不行!我不同意!”沈望君大喊到。 “沈姐姐!”陆信见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说话。 沈望君见状连忙轻按住他的肩膀说:“你不要乱动,小心骨头再也长不好了!” 陆信闻言不再坚持起身,只是盯着她的眼睛说:“沈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既然无名先生不愿帮我,而这血海深仇信儿又非报不可,眼下只有跟血月教走,才有报仇的希望。” “可是,那血月教的人就算不是你的仇人,也是不怀好意!你放心,阿叔最疼我了,我替你求求他,让他收你为徒......” “沈姐姐!”陆信打断了沈望君的话,“你和无名先生救下了我的命,又照顾我至今日,这等大恩信儿都无以为报,又怎能强求你们为我报仇?我此番随吕先生走,去那血月教寻得一丝报仇的机缘。他日若能大仇得报,定会找沈姐姐和无名先生的,那时信儿做牛做马也要还了你们的恩情!” 沈望君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无名打断:“他既已下了决心,你就莫要强求。你若实在不放心......” 无名停下话头,转身看向了血月教众人语气平淡的说:“我虽不愿替这小子去报仇,但是我家君儿又实在心善,牵挂于他......那我只好威胁你们了。倘若日后让我知道这小子在血月教有什么不测......那我定会亲自去血月教的总部请教一下。” 话音才落,原本看上去平和的无名身上徒然升起一股气势,这气势竟压得血月教的人喘不过气来,有两名武功较差的教众甚至瘫软在了地上,而沈望君和陆信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吕安宁心中是又惊又惧,心中想着这等收放自如的威压乃是内功臻至化境才能做到的手段,血月教内仅有教主有这等功力。就是放眼整个江湖,能达此境界的人也在一手之数。这等人物无一不是成名多年的大人物,可观此人相貌之年轻,实在与那几个大人物对不上号。 眼见同伴都渐渐承受不住,吕安宁也无暇胡思乱想,连忙提起一口气喊道:“我等决计不敢欺瞒阁下,还望高抬贵手!” 无名轻笑了一声,随即收起放出的威压,血月教众人原本全力抵抗着这压力,此时压力突然撤去,竟一时间没能站稳,纷纷摔倒在地,唯有吕安宁还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 无名不再理会那些人,对沈望君说道:“怎么样,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沈望君见无名都已做到这份上了,又看了看陆信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只是无理取闹罢了,也只好点了点头,不再反对。 第九章 修炼内功 血月教的人许是急着回去交差,办事效率倒是极快,在陆信的要求下,只几天的工夫就将山庄的后事料理妥善。且有无名在一旁看着,他们倒也不敢敷衍了事。 由于行动不便,陆信被几名血月教的人用一木板抬着来到父亲的坟前。由于左腿骨折,实在无法跪在地上,陆信便让人将自己扶了起来,单脚立着。待站稳之后,又坚持不让他人继续搀扶。 陆信在坟前先是沉默不语,身子微微颤抖,似是强忍着心里的悲愤。过了一阵子,终于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实在是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的说些与父亲道歉的话语。 沈望君怕他过于激动而摔倒,还是上前搀扶住了他。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年,心中既是怜悯又是心疼。 待心中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陆信抹了抹眼泪,轻声对沈望君道了声谢。然后站直身体,强忍着两肋处的疼痛,伸出右手三指举过头顶,高声喊道:“我陆信在此发誓!定要找出那杀我名剑山庄七十三口之徒,挫其骨,扬其灰,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不死不休!” 说罢,陆信转过身去,强迫自己不再回头,由血月教人抬了离去。 同无名和沈望君二人道别后,陆信便乘着马车同血月教的人一同上路了。 自懂事以来,陆信便从未远离过山庄。这次随着血月教的人走,起初周围的路还算熟识,渐渐的便完全不认识了。只勉强能辨认出方向是一直向北的。 望月郡是邺国最西北的一个郡,其地势多山林,越是往北则越为险恶,人烟也愈加稀少。 一路上陆信与血月教的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起初几天吕安宁还警惕着怕陆信反悔逃跑,借着关心陆信身体的由头,时不时进到马车里同他聊几句,实则是监视。 后面见陆信身体行动不便,又确无反悔之意,也就懒得应付他,只有送吃食的时候,陆信才见得到他。 借着最初几天的交流,陆信也简单了解到了血月教的内部结构。像吕安宁这样的坛主整个血月教中有二三十个,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坛主之上是四大圣使,圣使之上则是圣女和教主。只有到了圣使的级别,才算得上真正在教中说的上话的人物。 这次下令寻找陆信的,便是四大圣使之一的赏罚使王昊。而吕安宁则是王昊管理的赏罚司中的一名坛主。 见吕安宁不再时不时地到马车里寻自己说话,陆信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香囊。香囊是沈望君在与陆信分别时背着无名偷偷塞给他的,并嘱咐他一定要在没有人打扰的时候才能看,并且看完记下后,要将香囊中的东西销毁掉,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打开香囊,里面是一张折起来的四指见方的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几行隽秀的小字。陆信细细读来,初时觉得有些晦涩难懂,但多读几遍后豁然开朗。那纸条上所写的乃是一种呼吸吐纳之法。 陆信心中一喜,虽自己不通武学,也耳濡目染知道哪怕是最低级的内功心法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己曾听父亲说过,便是他也没能学习过正统的内功,只是外功练到一定境界自会由外而内产生内力。但这种内力虽初期见效快,但上限终不会太高,远不如内家功夫绵绵不绝,永无止境。 想到父亲,陆信心中又是一阵难过,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恢复过来,心中想着日后定要报答沈望君的恩情。 陆信又细细看了几遍,将纸条中的内容牢牢记在脑子里,心中想着如何将这纸条销毁。本欲将这字条撕碎扔出马车,可又恐血月教的人起疑。若因此刁难自己逼问原因,虽自信不会出卖沈望君将这心法交出,可自己还仰仗血月教帮自己追查仇人,实没有必要与之起冲突。 思来想去,便觉得似乎只有一个方法能彻底销毁这字条。陆信先是向马车外的人讨了一碗水,然后将字条撕成细碎状,吞入口中,就着水咽了下去。 彻底处理完字条,陆信方才放下心来,又恐忘记字条中的内容。便开始尝试着按照字条中的方法开始修炼起来。 这心法并没有要求姿势,所以陆信只需躺着便可以按照上面记载的呼吸修炼。而且似乎这门功法并不十分高深,只尝试了三四遍,就可以感受到腹中微微发热,似有一股气在丹田附近盘旋。 陆信一时喜出望外,便趁着这种状态,反反复复修炼起来。他原未学过丝毫的武功,对于身体产生的这等变化感觉到甚是有趣,如此反复也不觉枯燥,渐渐竟忘记了时间。直至腹中饥饿难耐方才停下,一看天色已深,所幸近几日吃的都是些易携带的干粮,倒不怕凉了。 第二天一早,陆信欣喜地发现自己自己丹田中盘旋着的那股气似乎变大了些。原来沈望君所传他的这套功法,看似朴实无华,实则精妙无比。 这功法与世间所有内家功夫全然不同,一般越是上乘的武功越是难以修炼。可这功法入门极易,且本就在呼吸吐纳之间便可使功力增长。若是习惯了功法的运气方法,便是不去刻意修炼,自身也相当于时时刻刻处于修炼的状态,内力在不知不觉之间便增加了许多,当真称得上永无止境。 但陆信本身却并不知此功法的厉害之处,只当是内家功夫都是如此这般。之后几日,陆信反正也无事,便日日修习这功夫。白天集中精神行功运气,晚上又在不知不觉中增长功力。仅十余日,竟抵得上寻常人三五个月的修炼进度。 随着陆信内功的精进,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身体愈加轻快起来。左腿和两肋的骨头竟也恢复的极快,原本至少仍需仅两月才能长好的骨头,现在竟然已经可以小范围地自由活动而不碍事。按照这种速度,陆信预计最多不超过十日,他便可以恢复如初。 即便他对于内功再不了解,也知这绝非寻常情况。除了心中对沈望君更加感激外,也小心地没有表现出现在的身体状况,依旧装作行动不便的样子,日日躺在马车之中。 又过了三五日,终于是到了血月教的总部。 第十章 总坛 血月教总坛的位置比陆信想象中的还要偏僻,他甚至无法确定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否还属于邺国的地界。 之后的数天时间里,一众人马不停地穿过一片片茂密的树林,周围不断重复的景色让陆信甚至认为血月教的人只是带着自己兜圈子。直到终于走出了这片连绵不绝的树林。 离了开森林后不远处,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湖,湖中心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岛的模样。 “此湖名为映月湖,那湖心有一座岛,唤作月心岛,我们血月教总坛就在这座岛上。”看得出吕安宁心情不错,本多日没怎么搭理陆信的他开始为陆信做起了介绍。 眼看距离血月教总坛只一步之遥,陆信此时心中也是复杂。自己随血月教众人到此地,只为借血月教之势寻得一丝报仇的机会。可如今血月教究竟是敌是友都尚未可知,血月教费尽心思找来自己的愿因也是毫无头绪。 虽说无名之前吓住了吕安宁等人,威胁他们要保障自己的安全。可陆信也知虽然沈望君对自己十分关心,可无名却并未对自己高看一眼,那威胁血月教的话语中有几分做得了真也未可知。即便无名当真愿为自己出头,听闻血月教中高手如云,血月教又当真怕了他不成? 他毕竟年龄尚小,心中所想难免浮于表面。吕安宁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问了一句:“陆公子何故如此愁眉苦脸?” 陆信也知自己心中所担忧之事不能对吕安宁等人说,便一副孩子的口气道:“这个什么映月湖大的一眼望不到边,我们要如何过去才好?” 吕安宁闻言哈哈大笑道:“我还当陆公子因何发愁,原来竟愁这如何渡湖之事。你且不用担心,此地乃我血月教总坛,自然有出入这里的船只。” 陆信点点头道:“如此便最好了。” 既然要渡湖,陆信所乘的马车自然是不能用了。其实他这几天不停地修习那香囊中的功法,腿上的骨头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至少下地走路已是不成问题。 可他心知这种事情不能暴露,便继续装作不能下地的样子,任由血月教的人抬着他下了马车,往湖边走去。 待到了湖边,果然见停靠着几只小船。每只船上都坐着一名船夫打扮的人,其身上穿着衣服也是如吕安宁等人那般红黑相间的样子。 吕安宁掏出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走到离得最近的船前,双手递给了坐在船尾处的船夫。。船夫接过令牌,仔细查看了一下,随手扔回给吕安宁,然后道:“可以过五个。” 吕安宁也是知道总坛的规矩,听了这话后没有发出疑义。转身挥了挥手,让抬着陆信的两人上前来,又从其余人中选了一人,加上他自己,刚好是五个人。然后吩咐其他人在附近扎营休息,等着自己回来。 没能被选到坐船去总坛的人面露失望之色,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好听了吕安宁的吩咐,各自忙碌去了。 几人上了船后,船夫吆喝了一声,撑起一长杆,船便缓缓地向湖心开去。 这船夫技术极好,船速不疾不徐,平稳的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晃动。若不是明显看得出离岸越来越远,甚至都会觉得这船还在原地停着。 “此番来总坛何事?” 见船夫突然问话,吕安宁连忙正襟危坐,恭敬地答道:“前些时日,赏罚司的王昊圣使命我等去寻名剑山庄的陆公子,现在已将陆公子接来,前去总坛复命。” 船夫听了这话,看了一眼陆信,便不再说话,继续专心撑船。 这船夫四十岁上下的样子,看上去也无甚出奇的地方。可见吕安宁对这船夫如此恭敬,甚至有些许畏惧之意,让陆信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但他也知此处询问或是不妥,暗自想到了湖心岛再做询问。 待到了岛上,与船夫分开后,还未等陆信找机会询问。便有一名一同乘船过来的手下迫不及待地问道:“坛主,那船夫什么来头,竟值得您如此恭敬对待?” 吕安宁解释道:“你们都未曾来过总坛,不知道也是正常。我且跟你们说,这总坛之中,无论是摆渡的船夫还是端茶的送水的婢女,都是万万不能招惹的人物。” 众人不免奇道:“这些人莫不是比教中圣使地位还要高?” “那倒不是。”吕安宁摇摇头说,“都说我圣教内里高手如云,可教中顶尖的高手除了四大圣使外,你们却还知道几个?” “坛主您不也是顶尖的高手吗?”一个手下拍马屁道。 “哼,我算得上什么高手?圣使大人那等高手,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碾死。其他坛主也一样,在真正的高手眼中,我们都如蝼蚁一般。”吕安宁冷哼着看了一眼那个拍马屁的手下说,“在总坛里说话要注意,若是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让人听了去,我可救不得你。” 见手下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后,吕安宁才继续说:“总坛中有一些只醉心武学,无心参与教中事务的人,武功极高,与四大圣使相比也是难分伯仲。平日里也不在江湖中走动,唯有教中出了大事情才会出手。他们之中大多数性子古怪,有些自找一静僻之处潜心修炼,有些却喜欢装作普通教众作弄于人。所以在总坛里,无论是摆渡的船夫还是端茶送水的婢女,都有可能是武功不亚于圣使大人的高手。以他们的境界,若是存心隐瞒,哪里会让我们看的出来?” 听了吕安宁的解释,陆信方才知道为何他对刚刚那看似寻常的船夫如此恭敬。那船夫倒不一定真是教中隐藏的高手,可是以吕安宁等人的修为,哪里能分辨的出来个中区别。既无法分辨,只能对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以防不经意间惹恼了哪位大人物。 众人说话间,已到了一处大院外,大门敞开着,高悬一匾额,上书三个大字:赏罚司。 “你们且在外等着,我先进去禀了圣使大人,再做打算。”吕安宁吩咐了手下几句后,便独自一人进了那那院子。 第十一章 受辱 陆信等人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吕安宁便出来了。他对着三名手下说道:“你们继续此地等着,圣使大人只许我和他进去。” 几名手下面面相觑,心中想着陆信腿伤尚未痊愈,该如何进去。陆信本人也是惊诧,还道是自己伤势已好之事已被发现。却只见那吕安宁伸出一只手,抓住陆信躺着的木板的一端,就这么一抬,便将本需要两个人抬的木板举在了半空中。随后吕安宁就这么举着陆信进去了。 二人进到院子里的一间屋子里,见屋中有一人背对门口站立着。吕安宁把手中木板向前轻轻一扔,便把乘着陆信的木板扔到了地上。陆信一惊,心道自己这下定要摔个七荤八素的,又怕被察觉伤势已好,不敢跳开。 可待他咬紧牙关准备挨这一下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是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而已,就好像马车颠一下一般。 陆信正暗自惊叹吕安宁露出的这一手功夫,眼前这人已是转过身来说道:“吕安宁,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你的功夫倒是精进了不少!” 此人身着黑色长衫,相貌俊雅,目光凌厉,正是吕安宁的顶头上司,血月教四大圣使之一的王昊。 听了王昊的夸奖,吕安宁赶忙低下头道:“属下该死,一时兴起,竟在圣使大人面前卖弄起功夫来了。” 王昊轻哼一声,面色到没有不愉,挥了挥手道:“带着你的人自去领赏吧。” 吕安宁听后如获大赦,道一声谢后,迅速离开了。 等吕安宁离开后,王昊开始上下打量起地上的陆信来,片刻后说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陆信心想着莫不是被发现了自己的腿伤已好的事情,但嘴上却不肯承认:“啊?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见陆信不承认,王昊也不与他多废话,突然出手一掌拍向他的面门。陆信见这一掌丝毫没有留情,似乎是要致自己于死地,生死之间的压力令他来不及多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一旁闪去。 可王昊是何等人物,虽不敢说江湖中难逢敌手,可当真能胜过它的也是屈指可数。莫说陆信只修炼了半个月左右的内功,就算他自娘胎里就开始习武,也躲不开王昊的全力一击。 陆信心中直呼自己定是要命丧于此呼,已是紧闭了双眼,却只感觉到面前一阵风拂过。 睁眼一看,只见一双肉掌停在自己面前三寸处,而王昊面露厌恶之色,冷冷地说:“陆玄通是个废物,生的儿子也是个废物!” 陆信本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可突然听到他侮辱自己的父亲,顿时大怒道:“不许你侮辱我爹爹!” “不是废物,怎的让人杀了全家?” “我......我跟你拼了!”陆信哪里受得了这言语上的刺激,大叫着冲向王昊,挥起拳头向他打去。可他没有学过一招半式,只是胡乱出拳。 王昊只是随手拍在了他的手腕上,陆信便摔了个狗吃屎。他本想挣扎着起来,脑袋却已经被王昊踩在了脚底。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我爹爹是个受人敬仰的大英雄,大豪杰!我不许你侮辱他!” 听了这话,王昊把脚从陆信头上抬了起来,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踹飞出去。 “大英雄?大豪杰?我呸!他陆玄通就是个没用的懦夫!软蛋!”王昊的声音似是十分愤怒,可这次陆信却没再反驳,原来刚刚那一脚王昊竟忘了控制力道,将他踢昏了过去。 见陆信被自己失手打昏,王昊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一时间竟因这小鬼的话失了分寸。随即唤来两个侍女,指着地上的陆信吩咐道:“带他下去疗伤,好生伺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让他离开屋子,也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是!”侍女得了吩咐,将昏死过去的陆信抬了出去。 王昊心中烦闷无比,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过了许久,方才下定决心的样子,匆匆离开了屋子。 他行至湖心岛上一处僻静树林,无视了林外石碑上的“禁地止步”的字样,向树林深处走去。直至一山洞前,方才停下了脚步。 在洞外沉默了一阵子,洞深处传来一女子的声音:“是昊哥哥吗?怎的不说话?” “我的人去晚了,他已经被人杀了,名剑山庄也被屠了。” “啊!怎么会!”洞中女子传来一声悲痛的惊呼,“那......信儿呢?信儿也死了吗?” “陆信倒是没有死,现在已经被我的人接到总坛了。” “那......昊哥哥,你能把信儿带过来吗?我想看看他......”女子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过了片刻又说,“不行......不能让信儿看到我这副模样......而且他们也不会让信儿见我的!昊哥哥,你不要带信儿来见我了,你替我护着他,再过五年......不,三年!三年之后就没人能阻止我了!那时候我就能和信儿团聚了!” “我......若是不愿意呢?” “昊哥哥......求求你了,从小你就最疼我了。” 听着洞中女子央求的口吻,王昊的手不自觉的死死攥在一起,连指甲划破了手掌也没注意。 “好!我答应你。”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谢谢昊哥哥,你最好了!” 最好吗......听着女子欢快的声音,王昊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说罢,他便转身逃也是的离开了,身后的山洞里仍传出请他照顾陆信的女子的呼喊声。 等他跑远后,心中烦闷,一拳打在身旁的树上,碗口粗的树干登时被齐齐打断飞了出去。 “王圣使有什么不开心,竟要拿这些花草树木出气?”一个柔媚的声音从王昊的身后传出。 王昊脸色一变,忙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婀娜的女子靠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王昊面色不善,冷声喝道:“你来做什么!” 那女子娇笑一声道:“你来做什么,我就是来做什么的......人家也是想念烟儿姐姐了呢,本想来陪陪她,却不料在这儿看到你乱发脾气。” “若不是你,烟儿怎会知道那件事!” 这女子正是与王昊同为四大圣使之一的燕心慈,掌管着血月教的密侦司。 似是完全没注意到王昊的面色愈发冰冷,她自顾自笑着说道:“人家也是担心烟儿姐姐自己一个人在洞中无聊,便将我密侦司探来的情报说与她听罢了。可是她便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还不是你放心不下,愿意帮她这个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呢?”燕心慈说着,凑到了王昊的身边,像条水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身体。 “滚开!”王昊运气内劲,将燕心慈震开,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燕心慈被甩开后倒是也不恼,娇媚的笑了几声,也离开了这里。 第十二章 争论 陆信这边先前被王昊踢得昏死过去,让两名侍女抬到了一个间卧房,直至深夜方才醒来。 两名侍女见他醒过来,凑上前来,其中一人道:“陆公子,您总算醒了,奴婢这就去将饭菜热了去。”说罢福了一福,便转身离去了。 陆信看向另一名侍女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侍女答道:“白天的时候,您昏了过去,圣使大人命我等将您带到卧房,好生伺候。” 听到是王昊安排的,陆信心中又是一团怒火升起,但是随即又冷静下来。听白天王昊的话语,虽然言语对爹爹百般侮辱,但可以听出他应是认识爹爹的。莫不是他与爹爹有仇?可若是有仇,又何必将自己带来此处,而不是干脆杀了,难道还要再多折辱几番不成? 陆信正想着,卧房的门被人推开来,一个人影走进来,正是王昊。 见王昊进来,陆信浑身紧绷,怒目瞪着他。 王昊没有理会陆信如临大敌的样子,挥手让侍女出去,然后盯着陆信的脸看了起来。 “你要如何!”陆信被王昊看的有些发毛,“你若与我爹爹有仇,杀了我便是,何必侮辱他,又折辱与我!” “真是像啊......”王昊喃喃道,“你这令人憎恶的模样,和你那废物父亲如出一辙。” 听到王昊又侮辱父亲,陆信明知不敌,还是忍不住要冲向他:“不许你侮辱我爹爹!” “不自量力!” 陆信根本看不清王昊的身影,脖子便被掐住,按回了床上。 “你那个废物父亲,本事没教给你多少,倒是让你继承了他那目中无人,眼高手低的样子!” 看着在自己手底下因喘不过气而涨红了脸,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的陆信,王昊说:“只要你说陆玄通是废物,是软蛋,我就饶过你!否则,我就送你去见你那个废物爹!” “你......才是......废物!” 看着陆信那宁死不从的样子以及目光中透露出来的坚毅,王昊一时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被自己一次次打到,又一次次站起了的男人。 王昊到底没有真的想要杀死陆信,见陆信已经有些口吐白沫,眼白也渐渐向上翻的样子,便松开了手。 “你若想为你那个废物父亲报仇,便跟我来。”王昊冷冷地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陆信弯着腰,一变拼命咳嗽,一便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听了这话,愣了片刻,见王昊已走出屋子,也来不及多想,便匆匆跟了出去。 王昊看似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可是任凭陆信如何品名追赶,也始终差着他七八步的距离。二人行至一片竹林,林中有一木屋,屋外有一石桌,借着月色可以看到石桌上已铺满了落下的竹叶,似是许久没有人来过的样子。 王昊指着屋子对陆信说道:“你今后就住在这个木屋里,每日会有人来送饭菜,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这片竹林。” 听了这话,陆信一阵诧异,心想这人好生古怪。先是对自己一番折辱,后又将自己带到这里,让自己住在木屋之中,完全不知是何意。 当下问道:“你刚刚不是说我若要为爹爹报仇,便跟你过来,可你带我到这里,又让我住下,和我报仇有什么关系,我又为何要听你的!” “哼,陆玄通虽然是个废物,可若要这么悄无声息地杀了他,那人的功夫至少不在我之下。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便是找到了凶手,你又能把他怎么样?像是刚刚那样不自量力地冲过去吗?若是那样,不如你现在便一头撞死,我倒还能高看你几分。”王浩的声音里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陆信听了这话,心中虽是愤怒,却也只能沉默不语。他也清楚,现在的自己并没有报仇的力量。本来他来血月教,便是打算找机会借势报仇的,可眼前这个派人来寻自己的人,显然与父亲并不对付,怎能指望他来帮忙?自己没有学过武功,甚至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仿佛真的没有了复仇的希望。 陆信低头不语的时候,王昊转身从木屋中取出两柄竹剑,将其中一把扔到了他的面前说:“捡起来,让我看看你从你那废物父亲手里学到了几分本事。若是你的剑法能让我刮目相看,兴许我还会帮帮你。” 等了片刻,见陆信没有动,他冷声道:“怎么?刚刚的气势去哪儿了?” “我没有学过武功。” 王昊皱了皱眉说:“你若是学艺不精,怕我继续侮辱你父亲,直说便是,何必撒这等谎。” “我说的是真的,我从小就不喜欢舞枪弄棒,半点武功也没学过。” 王昊见陆信坚持这么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陆信虽然吃痛,却挣脱不开。 “哼,你说没学过武?虽只是入了点门,可却实打实的有些内力,这你怎么解释!” “这个我不能说!但是我确没有跟爹爹学过一招半式。” 见陆信如此坚持,神情也不似说谎,王昊心中已是信了八九分。想到他之前因被自己言语激怒而出手攻击自己时,全无章法。当时以为是因为陆玄通自己便只精剑法,拳脚功夫只是寻常,倒没想过他的儿子竟然全然没有学过丝毫武功。 “你当真要报仇?” “无论如何也要报仇!” “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 “反正我在这世界上也没有亲人了,已是无牵无挂!” 王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着陆信坚定的眼神,想起了洞中的女子,一时间走了神,过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见陆信还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说道:“若是有无辜之人......阻碍了你的复仇呢?” “啊!”陆信惊叫一声,“怎么会有无辜之人阻碍我!” “那我换一个例子。若是你的杀父仇人,是你的救命恩人的亲友,你待如何?”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若你的救命恩人拼命阻拦于你,你又该如何?” “我......到时候定会有两全之法的!” “两全之法?幼稚!”王昊将手中的另一柄竹剑掷在了地上,转身离开了,边走边继续说:“明日卯时我会来教你些功夫,我倒是要看看,将来你如何两全?” 第十三章 练剑 第二天卯时,王昊果然来到了木屋,可是陆信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本就嗜睡,加上昨日入睡时已是接近子时,所以并未醒过来。 见陆信还在沉睡,王昊拿起洗漱用的铜盆,将里面的凉水泼到了陆信的身上。 “啊!”陆信顿时被冷水激醒,惊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 “床底的箱子里有换洗的衣服,给你三十息的时间,换好衣服出来见我。”说罢,王昊转身离开了木屋。 陆信呆愣一下,方才明白现在的处境,手忙脚乱地换好了干衣服,也追了出去。 见陆信出来,王昊冷冷说道:“我给了你三十息的时间,可你却用了六十息,果然是废物!” “可......” 陆信正欲反驳,却被王昊打断:“没做到就是没做到,生死之间,便是一息也不能慢。你若与仇人交手,慢了一息,也要找借口吗?” “下次便不会了!”陆信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王昊倒也不在意陆信的态度,扔给了他一把竹剑说道:“用这个攻击我,只要能碰到我一下就算你赢,之后我便教你功夫。可若是一个时辰后,连我的衣角都没能碰到,那你早饭就不用吃了!” 陆信心想,自己虽不会武功,可手持竹剑一个时辰的时间,总不能连衣角都碰不到吧。于是也没有多说话,捡起竹剑便像王昊刺去。 可他无论如何出招,王昊都能轻松地闪躲开来,期间还不时地用言语侮辱陆信。似乎是在故意挑逗于他,几乎每次攻击王昊都是堪堪多开,似乎只要陆信再快那么一点点,就能触碰到衣角。 陆信也察觉到王昊在戏耍自己,也尝试利用这一点,想打个出其不意。先是假意气力不足,剑速稍缓,在王昊要闪躲的时候突然使出全力,但却毫无用处。 在王昊这个级别的高手眼中,陆信的动作慢的和蜗牛没什么两样,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他所有的小动作。 过了半个多时辰后,陆信已是累的气喘吁吁,几乎已站不住脚。可王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连汗都没出一滴。 “看来今日的早饭你是吃不到了,不如你现在就放弃,也可以多休息一下,不至于挨不到中午就昏过去。”王昊的话看似关心,实则嘲弄。 陆信没有理会他,竹剑虽已无法完全举起来,却还是冲向了王昊。 等到一个时辰后,陆信已是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连抬手都做不到了。他在这一个时辰里,用尽办法,最终还是没能碰到王昊,当真是连衣角都没有碰到。 “我会吩咐他们不用送早饭过来了。明日卯时,我还会过来,若你还是不能碰到我的衣角,那明天的早饭也不用吃了。”说完,王昊便转身离开。 “你不教我武功,我如何能碰到你?”陆信冲着王昊的背影大喊。 王昊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若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我如何教你?” 陆信躺在地上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有力气爬起来,这期间果然没有人来给他送饭。 他昨夜本就没有吃饭,今日又被王昊戏耍了一早上,还被取消了早饭。现在已是头昏眼花,又是饥饿,又是疲惫。是在是撑不住了,好不容易走回了木屋,一头扎在床上,睡了过去。 待陆信再次醒来,已是下午,饭菜放在屋外的石桌上,已经凉了许久。他早就饥肠辘辘,也顾不得那么多,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吃完饭后,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发现以木屋为中心向四处看去,均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竹林,连路也没有,若是自己贸然离开这里,定要晕头转向。又想到王昊之前告诫自己不要离开竹林,陆信也不愿自讨没趣,便回到木屋中,细细地回想着早上的打斗。 可他越是回想,越觉王昊的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虽从未学过武功,却也常见父亲在院中练剑的样子,也有父亲与来客切磋的样子。无论是父亲还是前来切磋之人,他们的脚下的步伐,似乎都没有王昊这般游刃有余的样子。 思来想去,陆信都没能想到明日该如何碰到王昊,不禁有些苦恼。但是他随即想到,明日便是碰不到又如何,不过少吃一顿早饭罢了。自己只需每日比前一日快上一分,强上一分,终有一日可以碰到他。 可若全无章法,全靠胡乱挥剑,不知何日才能达到目标?想到这儿,陆信开始仔细回忆起以前看过父亲练剑时的模样,想着父亲每一次出的剑招和剑招与剑招之间之间是如何衔接的。想着想着,竟一时入了神,直到送饭的婢女叫他,方才清醒过来。 草草吃过饭后,陆信拿起竹剑,开始按照下午回忆的剑招比划起来,每使出一招都停住,细细回忆与印象中有何不同,渐渐地越发流畅起来。待到夜深时,他自认这套凭着记忆练出的剑法已是有模有样,心中想着明日定要叫那王昊大吃一惊。 第二日还未到卯时,陆信便已早早起来,站在木屋外等候。等王昊来时,他自露出得意的表情。可王昊见此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开始吧。” 听到这话,陆信也不多说话,举起手中竹剑,摆出一个架势,便向王昊攻去。他一心想要让王昊大吃一惊,所以使出昨天练了一下午的剑法。虽然依旧如昨天一样碰不到王昊的衣角,可却见到他的表情果然有了变化,渐渐难看了起来。 陆信心中正有些得意,却不料王昊突然出手,一指点在他的手腕上,陆信吃痛,手中的竹剑掉在了地上。紧接着王昊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这一脚似是没收力,陆信竟飞出了五丈之远。 “谁让你如此使剑的!”王昊冷声喝道,似是有些愤怒。 陆信还道是他见自己不需他指点,剑招便使得有模有样,所以恼羞成怒。不免心中有气,大声喊道:“你要我碰不到你便不许吃饭,却又不教我一招半式。那我只好自己回忆爹爹的剑法来使,莫不是你觉得比不上我爹爹,失了面子!” 听了陆信这话,王昊面色有些阴晴不定,随后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真是愚不可及!我给你一日时间,给我把这乱七八糟的剑法忘得一干二净。若是明日还见你如此使剑,明日便也不要吃饭了!” 第十四章 奇怪的女子 “啊——!” 王昊离开后,陆信起身大叫着对身旁的一棵竹子拳打脚踢,发泄着心中的愤怒与不满。他心中只觉得王昊是因失了面子,才会如此对自己。 他让我忘记,我就偏不要!我不但不要忘记,我还要练成这个剑法!陆信心中如此想着,捡起竹剑,又开始按照自己记忆中的剑法练习起来。 他忘我的练了一阵子,却突然听到木屋上方有一女子的声音传来:“你若再这么练下去,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陆信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险些没拿住手中的竹剑。他回首看去,只见一女子坐在木屋顶上,看模样三十岁上下,却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 “你是谁!”陆信警惕地问道。 “不要那么紧张嘛,小弟弟。”那女子说着,从屋顶跳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扭动着腰肢向陆信走去。 “你往前走,我不客气了!” 女子完全没有理会陆信的威胁,继续走着,陆信一咬牙,手中的竹剑向前一送,刺向女子面门。只见女子伸出一只手指,轻轻一拨,便将竹剑拨开,陆信也因此站不稳,向前跌去,竟跌到了女子的怀里。 “没想到,陆玄通的儿子倒还是个小色鬼。”女子借势搂住了陆信,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打量几眼,“呦,模样倒是挺俊俏的。” 陆信涨红了脸,忙从女子怀中挣脱出去,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到底是谁!怎的认识我爹爹!” 看着陆信窘迫的样子,女子捂着小嘴一阵娇笑,过了好一阵子方才停下来道:“陆玄通的大名,在血月教总坛可是如雷贯耳。虽然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可是确偷走了血月教里很重要的一样东西。” “你说谎!我爹爹怎么会偷你们的东西!”陆信并不相信女子所说。 “随你相不相信,姐姐我也不是来和你争论这些的。” “那你来干嘛?”陆信想起女子之前说的话,“你为什么说我若如此练剑,便一辈子都无法报仇了?”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女子突然把脸凑到了陆信的面前。 “什.....什么问题?”陆信忙后退几步说,“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姐姐我长得好看吗?” “你莫要消遣我!” “那我便不告诉你了。”女子说着,便似要离开的样子。 “诶,你别走......”陆信叫住了她,女子转过身,眨了几下眼睛盯着他,他只好低下头小声说道:“好......好看。” 听了这话,女子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状道:“倒真是和陆玄通有几分像呢......好了,姐姐不再逗你了。我问你,你这狗屁不通的剑法,是跟谁学到?” 陆信怒道:“什么狗屁不通,这是我爹爹的剑法!” 女子摇了摇头道:“陆玄通虽然本事不大,但是也绝不可能教你这种乱七八糟的剑法。” “我......我没和爹爹学过功夫,这是我学着爹爹练剑的模样才胡乱练的。” “原来如此,你这样练了多久?”女子又问道。 “昨日下午方才这么练的。” “嗯?”女子这回倒是有些惊诧了,“你先前当真从未学过武功?” “只在前些时日,有人传了我些粗浅的内功。” “这倒是有点意思......你倒是继承了她的好天赋。”女子的表情似是有些怪异。 陆信心中也是奇怪,平日里来名剑山庄的人对父亲不是阿谀奉承也是敬重有加,都称父亲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可无论是王昊还是眼前这女子,对父亲的功夫都是嗤之以鼻。可现在这女子又说了什么自己继承了他的好天赋,却又是前后矛盾。其实陆信不知,女子所说的继承天赋,指的并非是陆玄通。 “不过,你若再继续这样练下去,便当真是练废了。”女子话音一转接着说,“你若自幼便同你父亲习武,以你这等天赋,最不济也能成为个二流高手,在江湖中也说得上有头有脸。若有名师指点,说不定也能跻身一流。可你毫无根基,又仅凭记忆这般似是而非的乱练一气,除非你当真是那不世出的天纵之才,否则终其一生武功也只是不入流的假把式。” “啊!原来竟是这样!”陆信心中一阵后怕,若不是这女子提醒,自己只怕因与王昊赌气而继续这般练下去,那便真的报仇无望了。 陆信对着女子鞠了一躬道:“多谢这位姐姐指点迷津,我险些误入歧途,大恩无以为报。” 见陆信如此这般,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小弟弟嘴还真是甜,再过几年,定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风流公子。” 听到女子调侃,陆信又是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了,姐姐也不逗你了。”女子止住笑,正色道,“王昊这人虽然性子别扭,但是武功也着实了得。你跟他用心学武,以你的天资,不出三年,便可超过你爹了。待到五年之后,可跻身一流之列,在江湖中真正的有立足之地。” 陆信听了先是神色一喜,随即又暗了下来道:“可他每日只让我用剑攻他,却并不教我一招半式,我却连他衣角也碰不到。” 女子今日本是一时起兴才过来看看,并不知王昊是如何教陆信的,听了陆信的话,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他当真只让你攻他,却不教你一招半式?” 陆信点点头道:“是的,他本就对我父亲百般侮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说要教我功夫,想来也只是消遣于我。” “他与你父亲本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便是当真戏耍你也无可厚非。”女子见陆信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又话锋一转,“可是,我倒是没想到,他却如此认真。” “认真?怎么会?”陆信诧异道。 “倘若王昊一招一式的教与你,你或可成为江湖中一流的大高手,甚至可以比肩于他。可他没有教你,却让你每日这般与他对练,你可知他如这样是为什么?” “是为什么?” “是为了让你日后有超越他的可能性!” 第十五章 性命之忧 “这怎么可能”陆信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啊,我也在想这怎么可能?”女子叹了口气,为陆信解释起来,“若是你父亲教你,虽然你成不了高手,却不会阻碍未来的可能性。若是有机缘,还是能更进一步的。” “这是为何?” “因为你父亲太弱了,他的武功本就不高明,江湖中比他强的人比比皆是。所以当你学更加高明的武功时,就不会眼高手低,受到束缚。可王昊的功夫比你父亲高明太多了,这世间比他更强的人屈指可数。他若教了你招式,你今后再见任何巧妙的招式,都会觉得不过如此。你今后使的一招一式都会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如此这般,终其一生,也最多达到和他一样的高度,不能再有精进。” “可他若不教我,我该如何习武?”陆信又问。 “他现在这般练你,看似只是在单纯的躲闪,实则在引导着你领悟剑意。若你当真领悟到了只属于你自己的剑意,那时再去学剑招,不但无往不利,而且不再是单纯的拾人牙慧,一招一式都将有自己的见解。你所能达到的武学成就或将不可限量。” 听了这话,陆信大为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王昊竟是这般打算,明明对自己百般折辱,可却又要将自己培养成绝世高手。 “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也不知道呢......”女子喃喃道,“他竟要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领悟剑意呢?每日只这般与他对练就可以了吗?” “剑意这等玄妙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是人人都能领悟,那岂不是人人都是那开山立派的大宗师?”女子笑道,“其实他若是一招一式教你,你很快便能跻身一流。可现在......” “现在如何?” “有些人天纵奇才,终其一生也未能领悟剑意。有些人愚钝不堪,却只一眼便能领悟其中奥妙。你若运气不好,也许这一生连门都入不得。” 陆信惊道:“啊,怎么这样!” 女子抬头看了看太阳,又对陆信说:“本来我还想着指点你一二,可是王昊既要你领悟剑意,我便不好插手于此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姐姐还有些教中失误要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啊,你要走了吗?”陆信虽觉得这女子举止不十分正经,总是调笑自己。可是自与沈望君分开后,便再没人与自己说过这么多话了,一时间有些不舍。 “哈哈哈哈,怎么?爱上姐姐了吗?”女子又是调笑了一句。 陆信红着脸说:“你莫要如此不正经......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女子轻轻点了一下陆信的额头说:“姐姐叫做燕心慈,你要记在心里哦。”说罢,大笑着离开了。 待到已走远,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虽然你领悟剑意前学不得招式,但你可牢牢记住王昊躲闪时的步法,对你也是大有益处的。” 燕心慈距离陆信已是百米开外,可声音却如在耳旁低语一般清晰,可见她内力之深厚,已是不在王昊之下。 燕心慈走后,陆信感到腹中饥饿,想到王昊所说今日一天都没有饭吃,心中不免发苦。他自幼锦衣玉食,这几日遭的罪比之前十几年都要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消耗,只好回到屋中,修习起沈望君所传的内功心法,希望借此忘记饥饿。 随着近些时日的修习,陆信感觉到丹田之中的那股热气不断壮大,渐渐竟是气分两股,一股由气海、阴交自下而上,直直向上冲去;另一股则是从石门、关元而出,至会阴又翻而向上,与先前那一股热汇于百会。 这两股热气现如今交汇在一起,竟使陆信头顶冒出丝丝白气。若是让旁人来看,定要大吃一惊,这分明是内功练至极高境界才有的现象。可陆信自沈望君处得了内功修习的法门至今,不过半月余,纵是他当真是千百年不遇的奇才,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炼到如此境界。其实陆信在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十分凶险的地步,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原来这门功夫乃是无名传给沈望君,功法看似简单朴实,实则却是一门至高无上的神功,若是有人能修至大成境界,说是陆地神仙也不为过。 这功法修习起来却又实在简单,便是完全不通武功的愚钝之人,一日之内也可入得了门。可若真是那榆木疙瘩一般的人,修习这门功夫反倒安全无比。 这功法与寻常功法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完全没有瓶颈。世间大多数的内功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待内力增长至经脉不能承受之时便陷入瓶颈,然后再日日修炼,缓缓冲击经脉。直到经脉拓宽,方才能有所进益。 可是无名的这门功法,修炼起来看似温和,实则霸道无比,完全不受修炼之人经脉所限。到经脉不能承受之时,内力的增长却丝毫不受阻碍,多出来的内力便顺着周身的穴道冲散出来。待时日一长,其经脉便会因被不停增长的内力冲击而受损,莫说武功精进,能否保住性命还是两说。 原本若练到内力冲出穴道之时,放缓修炼进度或干脆停下不练便是。可此功法由于呼吸吐纳的节奏与人正常呼吸极为接近,所以修习之人会不自觉的改变了原本的呼吸节奏。于是便无需刻意修炼,平日说话吃饭睡觉,都在不知不觉间继续修炼。这内力的增长,哪里还停得下来? 若是一个愚钝之人,别人修习一日的功力,他需修习三五日。那内功增长缓慢,倒是有时间慢慢拓宽经脉。可陆信的天赋哪里是愚钝,已称得上是天才,加上从未习过武功,十余日的修炼已达到经脉所不能承受的地步。 这倒不是沈望君存心害他,实在是她也确实不知。她自幼得无名传授此功,日日修习,却从未有过此般凶险的情况。其实是因她体质有些特殊,再加上一旁有无名看护引导,哪里会出什么岔子?所以她见陆信身世可怜,背着无名偷偷传功于他,却哪曾想过,因一时心善,险些害了陆信的性命。 第十六章 药浴 陆信练着练着,渐渐感到浑身酸软无力,与之前的感觉全然不同,他只当是因为一日未进食而导致的,并没有多想。见天色已渐晚,只好忍着腹中饥饿睡了。 可他在睡觉之时,仍不自觉地运转内力,内力增长虽不及全神贯注修炼那般快,可他体内的经脉已是如一盛满了水的密闭木桶,哪里还能承受得住更多? 那多出来的内力先是从头顶百汇喷涌而出,渐渐的仅一个穴道已是无法散出多余的真气,便逐一由其他穴道冲出。待到深夜时分,全身所有要穴都已开始向外倾泻真气。陆信面色逐渐难看起来,汗水不停的从全身流出,已将衣褥打湿。 到了第二日凌晨,王昊来到木屋,并未见到陆信,以为他还在睡觉。不屑地冷哼一声,便进了木屋,欲像之前那样用冷水泼醒他。 可一进屋子,便发现了陆信的异状,脸色徒然一变,忙上前去,抓住手腕为他把脉。片刻后,王昊的面色变得异常难看,显然已发现了陆信此番状况的原因。 只见王昊手指连伸,点了陆信周身十几处大穴,阻止了他内力的运转,使之不至于继续增长。然后伸手抓住他的胸口处衣服,向上一提,再拎着他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便使得陆信盘腿坐在了床上。随后,王昊也盘腿坐下,褪去他的上衣,双掌抵在他后背上,开始为他输送内力,帮助他恢复受损的经脉。 王昊不停地为陆信输送内力,用自身数十年的真气温养其经脉。如此约过了两个时辰,陆信的表情渐渐舒缓开来,也不再流汗。到此时,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小命。 见陆信虽仍是昏迷,可已是性命无碍,王昊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若只是单纯的输送内力,以王昊功力之深厚,便是三天三夜也不觉疲惫。可陆信经脉已经受损,若王昊一个不慎,便会加重经脉的损伤。所以王昊需聚精会神,片刻也不能分神。虽只过了两个时辰,他所耗费的心神,却比单纯输送三天三夜内力还要多。 虽然陆信的性命暂时保住了,可是王昊面色依旧凝重。他之前便察觉陆信身上有些内力,还道是同谁学了些粗浅入门的功夫。可不过两日多的时间,他的内力竟已涨到自身经脉所不能承受的地步。原本以为陆信至少修习了某种内功半年有余,可若以他这两日的增长速度判断,陆信修炼内功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二十日。 王昊心中想着:这是何等霸道的功法!现如今自己封住了陆信的要穴,又以自身内力温养了其经脉,暂时没了性命之忧。可是以陆信现在的情况,仍是处于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危险境地。需再辅以其他方法,方能解决当前的难题。 思索了一阵子,王昊起身离开了木屋。不多时,又与几名手下一同回来。几名手下抬着一个大木桶,放到木屋之内,木桶之中加入了诸多奇奇怪怪的药粉,又将烧开的热水倒入其中。然后王昊命人将陆信剥了个干净,赤身裸体地扔进了木桶之中。 因木桶之中是已烧开了的水,陆信因此被烫醒了过来。见自己浸泡在盛满黑乎乎、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液体的大木桶内。他当时就要从桶中跳出来,却听到王昊冷冰冰的声音:“你若想死,便从里面出来” 听了这话,王昊一时愣住了。虽不知王昊是何意,却也因之前燕心慈的话,而得知他倒是不会真的加害自己。只好强忍着水温,又将身子沉了下去。 见陆信乖乖坐回桶中,王昊冷声问道:“你这内力是如何而来?” 陆信想起沈望君纸条嘱咐的内容,答道:“我答应了人家,不能告诉任何人!” 王昊挥了挥手,命手下的人退出木屋又道:“那你可知,你差点因此丧命?” “啊?怎么可能!”陆信哪里肯信沈望君会害自己。 王昊知陆信尚未相信,以为自己是想要得到这门内功,便道:“我也不问你这内功的修习法门,你只需告诉我你修炼了多久,其中感受又是如何便可” 见王昊并未向自己索要修炼方法,陆信想了一下,觉得也不用隐瞒,便将自己这些时日修习内功的感受和变化一一道来。 听了陆信的叙述,王昊暗自心惊,这世间竟有如此精妙而霸道的功法。他于武道之中也是位不世出的奇才,很快便明白了陆信此次凶险境地的原因。 “我问你,传你这门功夫的人年龄几何?可有师承?” 陆信心想这倒是不用替沈姐姐保密,便答道:“那人比我大几岁,应该是有一个师傅的。” “那他传你这门功夫,他的师傅可知?”王昊又问道。 陆信摇了摇头:“她应是背着师傅偷偷传授给我的。” 王昊点点头道:“那便是了。传你功夫那人倒不是存心害你,可他自己便只是个半桶水,哪里知道这门功法的凶险之处。他只教了你如何修炼内功,却未告诉你引导控制的法门。时日一长,你便因内力增长过快,经脉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陆信这才知道自己竟因修炼了沈望君给他的纸条上的功夫,导致今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禁喃喃道:“我还以为这只是门粗浅的入门功夫。” “哼,若这要是粗浅的入门功夫,那各门各派视若珍宝的内功心法便可扔到烂泥中去了。”王昊神色凝重的盯着陆信,“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陆信点点头道:“这道理我自是知道。” “知道就好,那人所传你的功法,比之世间任何功法都要胜上数筹。今后你切不可让人知道你学的这门功夫效果如何,更不可将内容传将出去。若是让人知道你身怀如此功法,江湖中各方势力都会虎视眈眈地盯上你!” “竟如此严重?”陆信有些不敢置信。 “你若不相信,便当我没有说过。反正我也不在乎你的死活。”王昊顿了顿,又说道:“这药浴有拓宽经脉之功效,今后每日你都需要浸泡一个时辰。然后我再传你一门导气之法,每日修习,可将多余的内力排除体外而不至于冲击经脉。” 说罢,王昊便将如何将内力导出体外的法门教给陆信,见陆信已是记下,便离开了。 第十七章 易容 之后的半个月,王昊并没有过来。只是每日安排手下让陆信浸泡药浴。陆信每日除了泡药浴便是按照王昊所教的方法,将多余的内力排出体外。 起初几日,由于经脉尚未痊愈。他几乎要将每日所有不知不觉中增长的内力都排出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每日浸泡的药浴效果渐渐显现了出来。陆信的经脉不但恢复,也是逐渐拓宽,身体里可承受更多的真气。每天用于导出内气的时间也就越来越短,渐渐也感到无聊起来。 这日,陆信泡完药浴,导出内力之后,每日送午饭的人还尚未来,一时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只好坐在屋外的石卓前,望着天空发呆。 不多时,一个人影悄没声息地走到陆信身后,伸出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道:“猜猜我是谁?” “是燕姐姐!”陆信喜道,忙回头看去,果然是燕心慈。 燕心慈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怎么,这几日可想姐姐了?” 陆信红了红脸,点点头道:“这些时日每日只是泡些药浴,实是无聊的紧,倒真有几分想燕姐姐了。” 燕心慈点了点陆信的额头,不满道:“没良心的小鬼头!若是不无聊,便不会想我了?”她却不知前几日陆信因内力增长过快而险些丧命的事情,听闻他近日泡药浴,还当是王昊有些什么别的安排,倒也没有多问。 陆信听了她的话,赶忙摇摇头否认:“倒也不是,便是不无聊,也会想着姐姐。” “几日不见,小嘴变得甜了许多。”燕心慈笑眯眯的说着。她哪里知道,陆信这几日实在是无聊,王昊派来为他药浴的手下一句话也不肯多同他说。 此番燕心慈过来,虽然总是调笑自己,可总算有人与自己说说话,不至于憋得发疯了。所以生怕说错些什么,惹得她生气,不再理自己。所以陆信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讨好的意味。 燕心慈虽不知前因后果,却也知道以陆信的年纪,正是闲不住的年纪。终日一人在这木屋之中,定是无聊至极。 思索片刻,便道:“你若属实无聊,姐姐便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花样,对你日后行走江湖也是有所裨益的。” 听了这话,陆信自是喜不胜收,连忙答应道:“那可太好了!谢谢燕姐姐。” “你都不问问我要教你些什么?是不是真的有用处?” “燕姐姐教的,那自然是有用处的。”陆信其实只想有人陪自己打发些时间,哪里管日后是不是真的有用处。 燕心慈其实已看出了陆信的言不由衷,却也不点破,对他道:“你在此地不要动走动,我且去准备一下。”说罢,便独自进了木屋。 陆信心中有些好奇,却也听话,乖乖的继续坐在石桌前等待。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了王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日安排你的课业你可完成了?就在这里偷懒!” 陆信大惊,转头看去,只见王昊正面色冰冷地看着自己。他对王昊多少有些畏惧之意,忙起身道:“你许多日没来,又哪里给我安排什么课业了!” “哈哈哈哈哈”眼前的王昊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由于之前有些紧张,陆信这才注意到“王昊”穿的竟是先前燕心慈的衣裙。哪里还不知自己被戏耍了,嘴里叫嚷着:“燕姐姐,你又捉弄我!” 可他心里却是惊叹不已,围着燕心慈四处打量,竟看不出她所扮的王昊与本体有何不同。 “燕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竟连身高都和他一模一样!” 燕心慈虽然本就身材高挑,可是却也不及王昊。这易容改貌之术陆信也有所耳闻,可这种连身高也能有所改变的却实在闻所未闻。 燕心慈笑着对陆信抛了个媚眼,吓得陆信忙后退几步,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原本她是个千娇百媚的美女,可如今却顶着王昊的面庞做这等动作,自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只见燕心慈舒展了一下筋骨,身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身子竟渐渐缩了下去,恢复到原本的身高,又伸手在脸上一阵揉弄,片刻后,容貌也是恢复了。 陆信见状,拍手叫道:“燕姐姐,你这门功夫可真是有意思的紧,赶快教教我吧!” “我这功夫看起来好玩儿,可学起来并不容易。若要学成,所付出的艰辛并不比练成一门绝世神功容易多少。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半途而废,我可饶不了你。” “我定不会半途而废的!”陆信信誓旦旦地说。 “那便最好,你且走近些,我来给你细细说这其中门道。”燕心慈冲陆信招了招手。 陆信满心欢喜地向前几步,却没注意到她嘴角划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燕心慈便伸手抓住了他的两条胳膊,稍稍一用力,胳膊就被卸了下来。 陆信大惊,连忙想要后撤,可哪里跑得开。燕心慈又抓住他胸口向上一提,陆信便被扔了起来,紧接着,全身的几处关节竟都被燕心慈卸开。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昏死过去。 “燕姐姐,你怎的要害我!”陆信惊慌地叫喊着,心中想不明白刚刚还对自己笑嘻嘻的燕心慈怎么突然就卸掉了自己全身的关节。 “小弟弟,姐姐可没有害你,是你自己说要姐姐教你的。”燕心慈一边说着,一边将陆信接住,然后又伸手一送,竟把陆信轻飘飘地扔到了石桌之上。 “姐姐这门功夫可以改变身高的奥妙就在于关节,待你什么时候可以自由的控制这关节的分离复位,便算入得门了。”燕心慈说着,笑眯眯地坐在了陆信面前,伸手抚摸起他的头来。 陆信只觉这笑靥如花的女子好似一个吃人的鬼怪,大叫道:“燕姐姐,你把我的关节给复位吧!我不学这功夫了还不成吗?” 哪只燕心慈摇着头说:“那可不行,你也答应我不会半途而废了。若是你不能自己把关节接上,那便一辈子这样也未尝不可。你放心,姐姐不会弃你于不顾的。日后你的吃喝拉撒,姐姐都会亲自照顾你的。” 听了这话,陆信心中暗暗叫苦,只好强忍着疼痛,用力控制自己的肌肉,想要将脱臼的关节拉回原位。可他不得其中法门,努力了半日也未能成功,直到当真感到腹中疼痛,连忙大声喊道:“燕姐姐,我当真憋不住了。请把我的关节复位,好叫我出恭。” “那可不成,你且放心,姐姐自会找人替你清理干净。” 第十八章 离开 燕心慈到底没真的让陆信将那污秽之物拉在裤裆里,几下便复原了他脱臼的关节,放他去出恭了。 等陆信解决完肚子的问题,小心翼翼地回来,却发现燕心慈已是离开了,石桌上正放着送来的饭菜。他心中稍放下心来,草草吃了饭,见天色已是全黑,便和衣睡了过去。 第二日陆信是被王昊用水泼醒的。 王昊已多日未曾过来,陆信每日便也无需卯时便起,没想今日王昊又是过来了。 见陆信已是醒来,王昊语气平淡地撂下一句话:“十五息。”说完,便转身离开。 陆信知王昊意思是十五息时间若没有穿好衣服出去,便没有早饭,忙从床上跳起来,胡乱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王昊看陆信衣冠不整的站在自己面前,皱了皱眉头,也没多说,将竹剑扔过去道:“开始吧。” 接过剑,陆信便直直地向王昊刺去,他之前听了燕心慈的解释,也知自己先前胡乱练的剑法不成体统,便不去想以前见过的招式,只凭本能去攻击王昊。 只是王昊不停地用言语侮辱挑衅于他,虽然已知道王昊出于什么原因对自己并没有真正的恶意,可是陆信却依旧无法忍受。心中火气渐渐起来,也是破口大骂起来,手中的动作也愈发凌乱。 这样一人攻一人躲一个时辰后,王昊突然一掌拍在陆信的腹部,将他击飞出去道:“今日便练到这里......一开始的动作倒是不错,后面一经我挑衅便乱了方寸。若是连这点言语上的刺激都受不了,当你面对真正的仇人的时候,人家只需随口挑衅几句,你便自乱阵脚,还谈什么报仇?” 说罢,也不再理会陆信,转身离去了。 陆信躺在地上并没有起身,只是仔细回忆之前王昊躲闪时的动作,并想象自己若是王昊能否如此多开。自己攻他之时尚未注意,现在细细回想,发现王昊不但动作迅捷,步法巧妙,其中似乎还蕴含些许规律。可自己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思索了一会儿,陆信起身开始在脑中模拟若是有人像自己那般用剑攻击自己,能否做到像王昊那般躲开,脑子里一边想着,身上也一边做这动作,仿佛对面真有一人持剑刺来。 便是很久之前陆玄通练剑时被陆信无心看到,都可以在脑中还原个七七八八,如今刚刚过去的场景,陆信脑中几可完全还原。所以他的动作并未有所停顿,几乎完完全全地再现了先前王昊的动作。虽有些出入,可那却是陆信功力不够,力所不及造成的。 陆信模仿完王昊的动作,停下细细回味,想着这中间与自己记忆中的差别,又想若自己知道他将要有什么样的动作该如何出剑。又想了一会儿,身体又不自觉的动了起来。直到王昊派来为他进行药浴的人叫他,他方才发现已又过去一个多时辰。 待到浸泡完药浴,吃了午饭。燕心慈又摸到了木屋这里,抓住想要逃跑的陆信,三两下卸了他全身关节,像先前那样扔到一旁的石桌上后离开了。直到晚饭前方才回来,又将他关节复位。 陆信心中苦不堪言,一度认为燕心慈只是单纯的作弄于他。 之后便日日如此,卯时王昊准时来与陆信对练,之后便是进行药浴。下午燕心慈过来卸掉他的关节,然后或是离开或是留下与他说说话,到傍晚再将他关节复位。 时光飞逝,转眼间陆信在这竹林木屋已是住了两年多的时间。原本还有些稚嫩孩童的模样已长成一翩翩少年。 两年间陆信每日不断与王昊对练,初时王昊只是单纯的躲闪,后面渐渐也使用竹剑进行格挡,再到后来已是两人你来我往的见招拆招了。可无论怎样,陆信终究没能碰到王昊分毫,也没有从王昊哪里学到一招半式。 不过他已不像最初那般,受到王昊些许挑衅便不管不顾,自乱阵脚。渐渐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虽不至于和王昊一般,终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却也极少有太多明显的情绪变化。 燕心慈见陆信的变化,总与陆信说一个王昊便已让她受不了,若陆信也变成这般模样,岂不无聊至极。可陆信已不是先前被燕心慈稍加挑逗便满脸通红的模样,每次只是笑笑,也不多言。 在燕心慈的“折磨”下,陆信的易筋缩骨术和易容术也是炉火纯青,只要不是身材相差过大,已可以伪装的别无二致。 这日,陆信与王昊对练的过程中,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王昊的攻击比往常更加凌厉。原本自己招架三五招方才中一招,可今日却招架一两招就会被击中一下。到后面,陆信已是完全无法招架,单方面的被王昊用竹剑痛打。 王昊数剑连刺,剑剑刺在陆信手腕处,陆信吃痛之下感到手腕一阵酸麻,终是没能撑住,手一松,竹剑已是飞了出去。 “你我每日这般练剑,已多久了?” 陆信捂住红肿的手腕,捡起地上的竹剑答道:“已是两年多了。” “两年多,却连剑都拿不住,果然是废物!” 陆信这两年日日受他言语侮辱,早已习惯,面不改色地说:“你教训的是。” “从明日起,我便不与你这般练剑了。” “为何?” “你该离开这里了。” 陆信的面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可我还未学成,也不知道仇人是谁。” 王昊不再理他,转身离去。 “我什么时候离开?”陆信问道。 “今晚子时,自会有人来接你。” 陆信知今夜便要离开血月教总坛,本想等燕心慈再来时同她道别。可是等了一下午,却并没有等到。先前陆信不能凭自己的能力将脱臼的关节复位时,她倒是日日过来。等陆信慢慢掌握个中诀窍之后,便只是隔三差五地来,最长有一月都不曾过来。 所以陆信虽是没有等到燕心慈,也不觉奇怪,只是心中有些遗憾。陆信自幼便失了母亲,名剑山庄中的女眷都当他是少庄主,总是恭敬有加。这两年的相处,他嘴上不说,心中已是将燕心慈当成母亲一般的存在。 到午夜十分,陆信早已收拾好行李——其实不过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一柄竹剑。这竹剑早已不是最初所用,自从王昊开始还手之后,竹剑每隔三五日便需换一根。只是他今日既是要离开,便带一根在身边做个念想。 今夜似是有些阴天,天上黑压压的看不见半点星光。陆信坐在石桌前,正抬头望着这夜空,忽听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陆公子,别来无恙啊。” 第十九章 追兵 陆信回过头看去,正是两年前带自己来到这里的吕安宁。 “原来是吕先生,当真是许久不见。”陆信看了看吕安宁身后,并未见到其他人,又问道:“只你一人吗?” 吕安宁点点头道:“是的,圣使大人只安排了我一人前来,陆公子若收拾好了,便随我离开吧。” 陆信也不多话,拿起包裹,手里提着竹剑,便同吕安宁离开了这片竹林。 吕安宁的脚步似是有些急,若是两年前的陆信定是跟不上,可现如今的他跟上去却十分轻松。不过心中也有些许疑虑,便出声询问:“吕先生何故如此着急?” 吕安宁答道:“陆公子不知,今夜送我等渡湖之人脾气不大好,不敢叫他多等,所以需加快些脚步。” 陆信想起几年前吕安宁曾说过,血月教中有些藏于摆渡人中的高手,今夜这位兴许就是其中之一了。 二人脚步又有所加快,吕安宁心中暗暗吃惊。两年前的陆信还手无缚鸡之力,而今日这般赶路,他却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看样子比之自己还要轻松许多。 不多时,吕安宁便带着陆信到了湖心岛的岸边,只见岸边果然有一小船,船前离着一船夫打扮的人。 见二人赶到,船夫打扮的人粗声问道:“怎么如此慢!快些上船!” 吕安宁一边陪着不是,一边拉着陆信上了船。待船行了一半的水路,却见湖心岛岸边隐隐有些火光,似是有不少人举着火把在那里。 陆信给吕安宁指了一下,出声询问道:“那边似是有不少人,岛上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顺着陆信手指方向看去,吕安宁脸色一变,忙催促那船夫道:“请快一些!” 那船夫脸色也是不太好,手上的动作也变快了不少。原本平稳无比的船身,也开始有些摇晃颠簸。 此时陆信也是察觉有些不对劲了,问道:“吕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们倒像是逃命一般?” 听了这话,吕安宁叹了口气道:“既已如此,我也不瞒陆公子了,陆公子可还记得两年前缘何来我血月教总坛?” 陆信点点头道:“自是记得,我欲寻得报仇的机缘。” “正是如此,两年前名剑山庄被人灭了满门,只陆公子一人得以逃脱。再下奉了王圣使的命令,将你接到这里。这期间我们也在调查当初那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毕竟在这望月郡内出了如此大的事情,我血月教竟毫不知情,也是倍感无光。” 陆信两年多来,虽没有表现出来,可心中没有一日不想着报仇之事,听了吕安宁的话,连忙问道:“那查的如何?” “我们查了两年多,都没有查到丝毫的线索。” 陆信神色渐暗,不想以血月教的势力,竟查不到蛛丝马迹。 可吕安宁话锋一转道:“不过近些时日却有了些眉目。” 陆信神色一喜道:“还望吕先生告知!” 哪知吕安宁又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其实我也并不知道。只是据说前几日教主大人收到一封信,信中的内容与当年名剑山庄一事有所关联。” “那信中说了些什么?” “这我哪里知道。”吕安宁苦笑道,“不过教主大人原本从未对我等将陆公子接到总坛之事有所过问,可自收到那封信之后,教主竟接连询问了几人陆公子的事情。” “这是为何?” “不知。”吕安宁摇头道,“但是王圣使应是察觉到了什么,命我等连夜送陆公子离开。现在看来,恐已被他人知晓了。” “可若是你们教主要抓我,你这般帮我逃跑,不怕收到惩罚吗?”陆信不解道。 吕安宁苦笑了一下道:“我若背叛圣使大人,后果一样严重。既然如此,我若全心全意为圣使大人办事,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陆信听此话,心中暗想这血月教中貌似并非是上下一条心,至少从吕安宁的态度来看,教主的威望还不足以让他背叛王昊。 话正说着,船已靠岸,吕安宁催促着陆信下了船,递给他一些干粮道:“陆公子,我们就此别过了,我等留在此地还能替你蒙混一番。你且一路向南,便可穿过前面那片森林,到有人烟的地方,那时再做打算。” “多谢吕先生!我们后会有期!”陆信知后有追兵,并不多犹豫,接过干粮便向南面急速奔去。 “下次见面......就不知是敌是友了。”吕安宁看着陆信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答应那姓王的小子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这里没我什么事了,便先走了!”船夫看了看身后已经灯火通明的湖面,撂下一句话,三两下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吕安宁面带苦笑,缓缓坐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后面的追兵。 湖面上的火光离岸越来越近,不多时便有几艘船一同靠了岸,每艘船上都下来三五个拿着火把的血月教众,粗算下来,有二三十人。 其中为首的一人指着吕安宁喝到:“吕安宁!你可知罪!” “我犯何罪?” “所有人都知道教主大人指名要见那陆家小子,可你却趁夜色私自放走了他!” “我只知道王圣使命我今夜送陆公子离开,却从未听说过教主要见他。” 那人大怒道:“你莫要装糊涂!连教主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我怎知道是不是你假传教主旨意?你们追命司历来于我赏罚司不合,谁知是不是要给我们使绊子!”吕安宁不屑地说着。 “你!” 那人气的一甩袖子,对手下的人说道:“把他给我抓起来,带回去由教主发落!” “我乃赏罚司的人,什么时候由你们追命司说抓就抓了?若是王昊大人知道,有你们好果子吃!”吕安宁冷声喝道。 见几名手下一时间不敢上前,那人怒道:“那王昊忤逆了教主的意思,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们怕他做什么!” 听了这话,几名手下胆大起来,纷纷围住了吕安宁。 吕安宁心想自己已是替陆信争取了些许时间,也不反抗,任由他们绑了自己。 第二十章 天机阁 大多数鼎盛王朝的开国皇帝都以武力著称,邺国也不例外。 二百多年前,前朝连续几代皇帝均昏庸无比。宦官干政、外戚弄权,朝廷横征暴敛、卖官鬻爵屡见不鲜,在苛重的赋税和频繁的徭役下,农民苦不堪言。 各地农民终于不堪重负,纷纷揭竿而起,推翻了前朝的统治。 地方豪强也借此机会纷纷起兵,打着各式各样的旗号,各自称王,一时间军阀混战,中原地区王朝不断更迭,动荡了近百年时间。 直到一百多年前,邺国太祖如夜空中的流星一般横空出世。凭借举世无敌的个人勇武和远见卓绝的军事才能,征四夷,讨八方,平定乱世,奠定了邺国万国来朝的中原霸主的地位。 太祖一统中原后欲先征南楚,后灭北齐,不料却在南征的途中旧疾复发,猝死军中。 继位的太宗皇帝是个软弱的性子,没有太祖那般睥睨天、傲视群雄的壮志。他继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同齐、楚二国和谈,之后又逐渐缩减军队数量,在这前狼后虎的局面下竟做起了太平皇帝。 不过在太祖的余威下,终太宗一朝,齐、楚二国也没敢进犯丝毫。邺国也借此机会休养生息,国内一片太平盛世的光景。 可惜好景不长,高宗继位后,邺国边界不断受到两国小规模骚扰。太宗文治邺国三十余年,早已把太祖时期军队的血性磨平了去,边界不断受到侵扰,朝中竟然还是一片祥和氛围。 直到齐、楚同时举兵,大举进攻,才打破了朝廷的天朝上国的春秋大梦。邺国的军队节节败退,太宗继位时的七十二郡,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陆续丢掉了二十多郡。 高宗无奈下,在主和派的怂恿下,又向两国割出二十余郡,齐、楚方才罢兵,至此邺国仅剩27郡。高宗也因此一病不起,驾鹤西去,由年仅七岁的小皇帝继了位,直至今日小皇帝也熬成了老皇帝。 望月郡正是邺国西北与北齐相邻的一个郡,因地势险要,多山川茂林,形成了一道易守难攻的天然防线。所以高宗当时宁可多割给北齐三个郡,也要保住这望月郡,北齐也因此数十年与邺国秋毫无犯。 因望月郡特殊的地势与位置,所以一直以来人烟都甚少,朝廷对此郡的重心一直在与边防的军队,其余方面管理甚松,因此许多上不得台面的江湖帮派都聚集于此。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江湖中三大魔教之一的血月教,甚至有传言说,望月郡的郡守便是那血月教安插在朝廷之中的人。 名剑山庄灭门案后,血月教曾大张旗鼓地悬赏唯一的幸存者陆信,后来有人称亲眼看见陆信被血月教的人带走,想来是已经灭了口。 在那之后,血月教便没什么动静了。直到前几日,天机阁中又发布了一则来自血月教的悬赏,被悬赏人正是两年前被带走的陆信。 望月郡的天机阁外,几名江湖客正纷纷议论此事。 “这陆信是谁啊?怎么被血月教这般大张旗鼓地悬赏?” “两年前名剑山庄那件事你知道吧,那陆信正是庄主陆玄通的儿子!” “是他!我想起来了,听说当初他不就被血月教带走了吗?怎么又被悬赏了?” “据说当初陆玄通得了一件宝贝,被血月教惦记上了,可是杀了他全家后搜遍整个山庄也没找到,所以便抓了那陆信想要问出宝贝的线索。想来这次定是陆信找机会从血月教逃了出来,才又被悬赏。” 几人正聊的热火朝天,一名带着斗笠的消瘦汉子,手里拄着一根竹剑,驻足站在旁边,静静地听他们谈论,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几名江湖客也注意到身旁这人,其中一人脾气似乎不大好,怒目瞪着这人道:“你偷听我等说话做什么!找打吗?” 那人也不恼,对几人拱拱手道:“只是方才路过,恰听几位谈论的事情有些意思,才停下来多听了几句,若是打扰,这便离去。” 几名江湖客见他好脾气,心中想着这是个软柿子,纷纷围住他,一人道:“打扰了爷爷们的性质就想么离开哪成?” 说着,这人伸手向戴斗笠的人胸口抓去。他伸手抓的位置正是戴斗笠人的膻中穴,哪知手抓到他衣服后刚一用力,突然手上传来一股炙热的感觉,竟被震开退后了几步。 其余几人见状,忙摆起架势就要动手,可被震开那人连忙大喊:“莫要动手!” 其他人听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解地看着他。 那人面色凝重,心知刚刚那一下是这戴斗笠的人内力不自觉运转起来的护体之劲。仅凭这一手,便不是等闲之辈,自己几人加起来虽不至于怕了他,但谁知他身后可还有什么厉害的师长亲朋?随即拱手恭敬道:“方才得罪了,实在对不住。不知阁下大名,出自何门何派?” 这戴斗笠的人还了个礼道:“是我唐突在先,应是我道歉。在下无门无派,不过一江湖中的闲云野鹤,名字不足挂齿。” 被震开那人以为他只是不愿自报家门,也不再多说,和同伴使了个颜色,便一起离开了。 这戴斗笠的消瘦汉子,正是那血月教重金悬赏的陆信。 陆信前几日自血月教总坛逃离后,经过四五天时间方才穿过那片森林,刚刚到了有些人烟的地方,却发现自己已是被血月教悬赏了。他躲过几波血月教的搜寻,胡乱寻了些材料,把自己的易容成了相貌普通,三十多岁的江湖客模样。 血月教的人并不知道陆信会这易容改貌的功夫,更想不到他竟借此功夫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望月郡的天机阁门口。 几名江湖客离开后,陆信走进了天机阁。 一进去,便有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上前欠身道:“看您眼生的紧,可是第一次来望月郡的天机阁?” 陆信点点头,没有说话,四下打量了一下。他所在的地方像是个前堂,有几名侍女模样的在门口处站着,似是负责引导来客的。往里不远处有一柜台,里面站着三名面无表情的男子,手里拿着纸笔在写些什么东西。 那女子面带微笑接着说:“不知您来天机阁所为何事?” 这话倒是把陆信给问住了,他来天机阁是因为自己两次被悬赏,有些好奇,便来看看。可他对这里实是一无所知,连这里是做什么的都不太清楚。 女子见陆信沉默不语,以为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日日在此接待形形色色的人,早已见怪不怪,指着身后的柜台对陆信说:“若您是来买卖消息,就到最左边那里登记。若是完成了悬赏,就去中间。若是想要发布悬赏就到右边。” 陆信听了女子的话,心中也大致知道天机阁大概是个贩卖情报的江湖组织。 “我是来买卖消息的。” “那您跟我来。” 女子点点头,带着陆信走到柜台最左面,对柜台里的男子说:“这位先生来买卖消息。” 男子没说话,提起笔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然后给了陆信一个木牌,陆信看了一眼,木牌上写着“十”。 见陆信面露不解之色,女子解释道:“这代表您是今日第十个来买卖消息的,我们天机阁不会询问客人的身份姓名,只会以每日的代号称呼您。” 女子说完,带着陆信从左侧的门进去,里面的屋子反而比外面的大堂更大,摆着几十副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茶杯,却没有一个人。 “您且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前面只还有一人。”女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陆信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用手摸了摸茶杯,发现茶竟还是热的,心中不免称奇。 等了不多时,茶还未凉,便见前面一扇门打开,一个小厮从里面出来喊道:“十号客人请来。” 陆信见喊自己,便起身上前,随那小厮进去。进去后里面竟是一书房模样,一身着白衣的男子坐在书桌前,看着陆信道:“在下是天机阁望月郡分阁的阁主辛岑,不知阁下来此是买还是卖?” 这天机阁乃是以情报立本,买卖消息的业务竟是由一阁之主专门负责。 陆信缓缓踱到辛岑面前坐下道:“买是何价?卖是何价?” “不同的消息自是有不同的价格。” “我若以消息换消息呢?” 辛岑道:“阁下先说说你想要什么消息,以及你能提供什么消息?” “我想知道两年前名剑山庄那件事是什么人做的?” 听了这话,辛岑脸色稍变,随即又恢复正常,道:“阁下怕是出不起这价格。” 陆信听后,脸上没什么变化,可是心中却是翻天覆地,他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问的。毕竟以血月教之能,都未能彻底查出当年的凶手,可辛岑却没说不知道,只说自己出不起价格,却不知是否是故弄玄虚。 “你没说价格,怎么知道我出不起?”陆信假意不满地说。 “十万两黄金。” 陆信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道:“阁下若是不知,直说便是,不必用这种价格框我吧。” 第二十一章 沈望君的消息 辛岑摇摇头道:“我天机阁偌大的招牌,怎会诓骗于你?我实话跟你说,两年前是何人做的此事,我确实不知。” “你既然不知,又何必出价十万两黄金?”陆信问。 “望月郡的天机阁虽然不知道,可是天机阁却知道。” 陆信听了这云里雾里的话先是一愣,想到之前辛岑说过他是望月郡分阁的阁主,心想这天机阁原来天下并非只此一处,这里只是其中一个分阁而已。 见陆信沉默不语,辛岑又道:“阁下若是出不起这价格,不如谈谈你想要卖些什么消息?” 陆信其实哪有什么消息可卖,正欲找个借口离开,突然心有所感,脸上露出一抹诡异地微笑道:“我倒是有一个消息,却不知能卖几钱?” “阁下只需说是有关什么的消息,我自会给出合理的价格。” “我知道血月教悬赏的陆信在哪里。” 辛岑挑了挑眉道:“你若知道,自去抓了他来领赏便是,又何必多此一举卖这消息?莫不是你打算卖我一份消息钱,再去领一份赏钱?若是如此,你算盘便打错了......” 也不等辛岑说完,陆信便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自不是要赚两份钱,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法抓那陆信而已。” 辛岑想到陆信之前询问名剑山庄之事,心道他怕不是与陆玄通有旧,想抓了陆信卖与血月教又恐为人诟病才来赚这份钱。心中不免有几分轻视之意,不过他面色不显,道:“血月教悬赏的金额是一百两黄金,你既不能抓陆信来,我便只能给你三十两黄金。” 三十两黄金在邺国足够一农户家庭富裕的生活十年了,陆信心想已是不少了,便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得到这钱?” 辛岑答道:“待我等验明消息的正确性,自会有办法通知你来领钱。你放心,若情报属实,天机阁定不会做那砸招牌的事情。” 陆信点点头道:“没问题,那我便告诉你......我就是陆信。” 听了这话,辛岑面色渐渐变得不善,一拍桌子怒道:“那陆信不过一十六七岁少年,阁下可知消遣我天机阁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陆信面不改色,伸手在脸上揉搓了几下,恢复了原本的相貌,嗓音也变成了少年的清亮声:“不知辛阁主这下可相信我就是陆信了?” 见陆信三两下变了模样,辛岑面露惊诧之色,叹道:“这般精妙的易容之术,辛某倒是第一次见。” 辛岑作为天机阁的一名分阁主,自然是见多识广,虽然并未看出陆信的易容。可既已知陆信之前用了易容术,现在便能分辨眼前的陆信就是本来面貌。 “想不到陆公子倒是胆色过人,在血月教的悬赏之下,还敢大摇大摆地进我天机阁,将自己的情报卖于我!”辛岑确实有些被陆信的行为惊到了,不免赞叹道。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领钱了?”陆信问。 “那是自然,陆公子且从侧门出去,我自会安排人领你去取钱。”辛岑说着,拍了拍手,先前领着陆信进来的小厮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辛岑对小厮道:“带陆公子去取三十两黄金。” 小厮点头称是,带着陆信自侧门出了去。 待领了钱,陆信正打算离开天机阁,却见另一个小厮模样在门口贴了张布告,周围闲散的江湖客纷纷围了上去。 陆信心中又些好奇,也凑上前去看个究竟。无奈围观的人太多,陆信在外围站了半天也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他对身旁一人问道:“请问这些人在此围观些什么?” 那人白了陆信一眼道:“那是天机阁张贴悬赏令的地方,刚刚是有人发了新的悬赏。” “原来如此。”陆信点点头,想起自己也在这悬赏令之上,现在又恢复了原本的面貌,恐被人认出惹出麻烦,便不欲停留。 他刚刚要离开,身前的人群恰好露出一条缝隙,虽不够一人通过,却恰好让他瞥见一张悬赏令上的熟悉的人名——“沈望君”。 陆信脸色微变,他从未见过天机阁的悬赏令长得什么模样,只是这匆匆一瞥,也不知沈望君是同自己一样被悬赏还是别的什么。 想起两年前沈望君救了自己的性命,又传授自己内功,心中实是担心,也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发现,借着那缝隙硬是挤开了几人,站到了最前面。 有关沈望君的悬赏令倒不是新张贴的那张,陆信仔细看了看,内容大致的意思是若有人能找到沈望君并送至京城,可领赏五百两黄金。没有说明是何人发布的悬赏,看时间已是两个月前发布的了。 陆信暗暗咂舌,心道血月教悬赏自己不过一百两黄金,可沈望君的悬赏竟是自己的五倍之多,也不知这悬赏她的人是何意思。 他忽然想起沈望君似乎正是京城那边的口音,莫非她是在京城惹了什么大人物方才逃至望月郡附近。可她到望月郡已是两年前的事情,这悬赏却是近些时日的,时间上似乎对不大上。 陆信正胡思乱想着,又被人群推推搡搡的挤了出来。思索了片刻,陆信又转身进了天机阁。 接待他的还是最初那名侍女,不过陆信已是恢复了本来面貌,所以并未被认出来,侍女依旧微笑着问他所为何事。 陆信这次倒是有些轻车熟路,直接说自己是来买情报的,在侍女的带领下,领了牌子,直接又坐到了辛岑的面前。 辛岑见陆信去而复返,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信也不废话,直接问道:“那沈望君的消息,怎么卖?” 辛岑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眯起双眼道:“那要看陆公子问哪方面的事了?” “我想知道是何人悬赏她,她人现在何处,安全与否?” “何人悬赏五十两黄金,人在何处十两黄金,至于安全与否我倒是可以免费告诉你。根据我们上一次得到的情报,沈望君并没有什么危险。” 听到沈望君安全的消息,陆信稍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只有刚刚从天机阁赚来的三十两黄金以及些许碎银,定是买不起悬赏沈望君之人的情报,且先知道了她人在何地,再做打算。 “你告诉我她在哪里便可。”说着,陆信从怀里掏出十两黄金,放到了辛岑的面前。 辛岑没有立即说话,待喊来一小厮取走了桌上的黄金后,方才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道:“陆公子恐怕没在江湖上走动过吧。” “你问这做什么?我既已付了钱,你只需告诉我消息即可。” “陆公子莫急,我这就告诉你。那沈望君现在并不在望月郡内,甚至都不在大邺境内,根据我们的情报,她现在正在北齐。不过......”辛岑故意拖长了声音。 “不过什么?” “不过那沈望君身在北齐的消息其实在江湖中已是人尽皆知的事,陆公子只需在外面随意打听打听便可得知。但是天机阁有天机阁的规矩,你那十两金子,就恕不奉还了。”辛岑说罢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他年纪本也只大陆信几岁,正是年轻气盛,先前算是被陆信摆了一道给了三十两黄金,这次换他摆了陆信一道,心中好不舒畅。 陆信倒是没有如他期望那般恼羞,不咸不淡地道:“这十两黄金便只换得她人在北齐的消息么?” 辛岑收起了笑容道:“我天机阁虽在北齐也有些势力,但是齐、邺两国毕竟生死之敌,传递消息并不如在邺国境内这般方便。像沈望君具体在何地的消息便不会特地传过来。” 陆信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心中开始思索。 他自幼对江湖事不感兴趣,之后在血月教中更是从未离开过竹林。虽欲设法报仇,却每半天头绪可循,不如去寻一寻沈望君再做打算。况且自己的仇人也不一定就在邺国境内,此番前去北齐会有些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见陆信不语,辛岑以为他是心中不满,又道:“陆公子请放心,我天机阁还不至诓骗区区十两黄金。你若当真想要知道沈望君的消息,我为你手书一封,你到北齐任意一处天机阁分阁,都可免费获得一次情报。” “北齐也有天机阁?”陆信问。 辛岑面露骄傲之色道:“哪里有江湖,哪里便有天机阁!” 见他这般说,陆信心道这天机阁虽只是个情报机构,却不想势力竟如此之广,恐怕在江湖之中的地位不在血月教之下。 自己虽出不起十万两黄金,可若是交好于天机阁,今后说不得有机会从中得知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谁,至少不能与之交恶。 想到这,陆信拱了拱手道:“辛阁主既然如此说,在下便谢过了。” 辛岑也不再多说话,提起笔便写了一封信,落了章,封了火漆交于陆信。 陆信收好信,正准备离去,却听辛岑突然问道:“陆公子当真要去北齐?” 第二十二章 冲突 陆信不知辛岑这话是什么意思,问道:“辛阁主何意?” “陆公子虽不谙江湖之事,但是这齐、邺两国的关系应该清楚的很吧。” 齐与邺势同水火数十年,若不是望月郡天险,齐国恐怕早就挥师南下打了过来。也正因为边界是望月郡这种险要地势,所以两国之间的人民也并没有什么往来交流,除了些亡命之徒,便是最大胆的商人也不敢轻易在两国间来往。 “莫不是辛阁主有办法送我到北齐?” “我天机阁做的是情报的买卖,消息早一日传到,便多值一分钱。自然是有在两国之间来往的手段。” “可有什么条件?” “说到底,天机阁是做买卖的......”辛岑笑眯眯地说,“陆公子只需付二十两黄金,便可安全的穿过望月郡的山林,到达齐国。” 陆信哑然,没想到这辛岑兜兜转转一圈,竟是将自己先前从天机阁赚来的三十两黄金都要了回去。再看辛岑一脸欠揍的笑容,陆信确信他一定是故意如此的。 但是陆信确实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去齐国,只好点点头道:“那便多谢辛阁主了,天机阁倒真是会做买卖!” “陆公子先别着急,其实辛某还有一笔生意要与你谈。陆公子也算是武林中的名门之后,又从血月教手中逃离,想来功夫自然是不错的。” 陆信虽从未与王昊之外的人动过手,但是他曾听燕心慈说过,以他如今的功夫,同龄人中基本难逢敌手,放眼江湖也算是入得了流。 于是他答道:“勉强可自保。你问这做什么?” “想必陆公子身上并没有太多盘缠吧。” 辛岑算是一嘴道破了陆信的窘境。 他身上确实没有多少钱财。原本吕安宁给他的干粮包裹中还是有些银子的,可是陆信自幼锦衣玉食,后虽家破,却一直生活在竹林之中,哪里有花钱的地方。 所以他对银钱并没有太明确的概念,等他反应过来时,盘缠已是花了七七八八。这才有他在天机阁突发奇想卖了自己的情报换钱的举动。 辛岑虽不知陆信这两年是如何过得,可是却也能猜测到陆信既然匆匆逃离血月教,又哪里有多少钱财呢,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陆信知自己情况,也不隐瞒,道:“若是付了你这二十两黄金,那便确是不多了。” “如此便好,我天机阁虽主要以贩卖情报为主,可有时也会做一些委托的中间人。近日刚好有一商队托我们为他寻几名武功高强之人护送他们穿过望月郡,到北齐去做买卖。不知陆公子可有意向?” “我若是同意,那这二十两黄金还用付吗?” “那可不行。”辛岑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你那二十两是用来买如何穿过望月郡的。” “我若接了这活,不是自然知道如何穿过望月郡了吗?” “那不一样,我为那商队找的其他高手都是本就知道从望月郡去往齐国的路的,可陆公子本身是不知道的,自然要先花钱买消息。” 陆信心知辛岑定是要将这二十两黄金赚回去,也懒得再纠缠,点点头道:“那好,我便答应了,报酬几何?” “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倒是也不少了,陆信心中正想着,却听辛岑又道:“不过是总共一百两,除了陆公子,我还替那商队找了其他四个高手。” 陆信皱眉道:“那不是只有二十两了?其他几人也同意了?” “陆公子到底是富贵出身啊!”听了这话,辛岑叹了一声:“要知二十两已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了。若不是为了吃饭,有几人愿意过这脑袋系在腰带上的江湖生活?” 饶是陆信被王昊训练的已是喜怒不形于色,听了这话却也是脸红了一下。 “你且告诉我什么时候,到哪里见面就可以了。” “你只需在三日内到福安客栈,找到陶家商队,给他们出示此物即可。”辛岑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模样奇怪的玉牌扔给了陆信。 陆信接过来扫了一眼,发现虽玉质不怎么样,但是雕工确实极为出色,想来是天机阁用来证明身份的信物。当下收起了玉牌,便离开了。 福安客栈距离天机阁不过半日的路程,陆信并未直接前去,而是先买了些易容的道具,将自己的容貌又改成三十多岁的模样。 毕竟是要去做护卫的工作,他本还想买把兵器,却发现自己连最普通的朴刀都已买不起了,只好作罢。 之后陆信又去打听了些有关沈望君的消息。 原来沈望君在北齐的消息当真是人尽皆知,或者说从一开始,这消息便是发布悬赏的人散布出来的。 听闻找沈望君的人似是有些官府的背景,但是却不想她竟跑到了北齐。以齐国和邺国的关系,官面上自是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便在天机阁发布了悬赏令,希望通过这些江湖侠客来找到沈望君。 至于如何去往齐国,陆信倒确实没能打听到。有些人是不知道,有些人则是不愿说。 知道第三天中午时分,陆信才到了福安客栈。 福安客栈人并不多,陆信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陶家商队。 他倒是没想到,这要冒险穿过望月郡到北齐做生意的商队,领头的竟是一名女子。 女子年龄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虽比不上年轻女子的青春靓丽,却也是难得美女。看头发已是盘起,明显已嫁做人妇,却不知道为何夫家没有出面,而是由一个妇人做这等危险的生意。 陆信取出天机阁的信物递给了妇人,她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认陆信是天机阁派来的护卫后,点点头道:“我是这陶家商队的负责人,你叫我陶夫人即可。阁下怎么称呼?” 陆信虽已是改变了容貌,但为了稳妥期间,还是没有使用本名。他也不知怎的,脑中突然浮现出那神秘强大的男子身影,脱口而出:“无名。” 陶夫人听了这名字,明显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陆信注意到她的神色似是有一抹失望。 “想来你是不愿透露自己的性命,我也不会追问。此次去往齐国,你的食住的花费均由我们商队来出,你只需负责保护商队不受盗匪侵扰即可。你可吃过饭了?” 陆信摇摇头。 “你同他们一起吃吧,日后要共事一阵子,正好也相互认识一下。”陶夫人说着,指向不远处一桌。 陆信看去,只见已有四个人围坐在桌前,饭菜是新上的,那四人正冷眼看着自己。 想来这四人也是天机阁寻来做陶家商队的护卫的。 陆信冲着几人拱了拱手,便走了过去。 那是个四方的桌子,四人一人坐一面,见陆信过来却没有一人动弹。 陆信从旁处拿来一把椅子,对着身旁一人轻声道:“劳烦让出个位子,好叫我也吃些饭。” 那人生的膀大腰圆,一嘴络腮胡须,头顶却是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毛发。 听了陆信的话,他怒目圆睁,一拍桌子道:“我们四人围坐在这里,怎的你就只让我让,不让他们让!莫不是觉得爷爷我好欺负?” 陆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人怕是在故意找茬。 又看了看了其他三人,见他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我等日后还需共处不少时日,阁下非要闹得这般僵硬吗?” 光头大汉不屑地说:“自己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还想爷爷我给你什么好脸色!” 陆信皱眉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只要明日之前来,便不算迟吧?” “哼!你若早些来,我们现在已出发了两日!耽误了爷爷的好事,你担的起吗?” 听他一口一个爷爷,陆信心中也是有些火气,可是他同王昊练剑时,更难听的话都听惯了,倒不至于因此被激怒。 他面上不露声色,嘴里却讥讽道:“走与不走都是要听陶夫人的,你若着急,完全可以先行一步,也好替我们探探前路,莫不是自己没什么本事,需要我们护着?” 光头大汉受了陆信的激,顿时大怒,从椅子上窜起,一拳向他面门打去。 可陆信本就是故意挑衅,心中早有防备,与王昊相比,大汉的动作在他眼中慢的不能再慢。 大汉的拳还未挥出,陆信已是一步撤远,手中竹剑直直刺出。 那大汉还未反应过来,竹剑的剑尖已是抵在了他的喉咙上,他的拳已是挥出了一半,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信使得虽是竹剑,可是尖部却削得十分锋利,现在他只需用力向前刺一下,光头大汉的喉咙就会被刺穿,当场毙命。 那大汉也知自己现在的处境,额角已是滴下了冷汗,可他却抹不开面子说些求饶的话,两人就这么僵在这里。 过了数息,另外三人中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起身对陆信行礼道:“无名先生好功夫,我这兄弟不会说话,还请饶他则个。” 第二十三章 陶家商队 “阁下现在倒是坐不住了?刚刚怎的不站出来说句话?” 陆信嘴里说着,心中却暗自想着刚刚自己同陶夫人说自己叫做无名,竟然被这书生听了进去。 虽说这福安客栈人并不多,可是现在正是饭点儿,大堂中也是颇为嘈杂。自己同陶夫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刚和四人的距离也不算近,便是自己恐怕也要十分用心才能听清。 看来这书生并不简单,至少这内力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要知陆信练的内功乃是极为上乘的功夫,因随着呼吸间时时刻刻都在增长,两年多的时间已比得上寻常人修炼十年。而江湖中除了些名门大派,哪里有什么修炼内功的法子,都是由外而内才能练出些粗浅内力。 想到这里,陆信暗自对这书生提起几分警惕。 “毕竟之后要一同做商队的护卫之事,我等也是想知道无名先生的本事,心中想有个底,还望先生原谅。”说着,书生竟然对着陆信鞠了个躬。 陆信赶忙闪身,抵在光头喉咙的竹剑也是收了回来。 见陆信收回了竹剑,光头如释重负,冷哼一声,也不再吃饭,转身离开了,其余人也并未阻拦。 光头走了,桌子自然空出一个座位。 陆信也不客气,从隔壁桌拿了干净的碗筷,就这么坐了下去,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完全不理会其他人。 另外两人可能也是被陆信先前那一剑震住了,尴尬地笑了笑,也闷头夹菜。 可那名书生却一改之前冷淡的态度,给陆信做起了介绍。 “在下名叫邓和玉,这两位一位是沙成虎,一位是赵化龙,还有刚刚败在无名先生手下的叫做牛大鹏。虽然不如先生,可是他们三位也都是江湖中有名的好汉。” 沙成虎和赵化龙见状只好放下手中的筷子,对着陆信拱了拱手。 陆信听出了邓和玉的弦外之意,他们三人不如自己,却没说他邓和玉如何。 不过他也不点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手上夹菜的动作却没停下来。 见陆信反应冷淡,邓和玉虽自讨了个没趣,但是却并没有在意。 饭桌上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 待吃完饭,陆信直接起身离开,找小二寻了自己的客房,便回去了。 似是怕陆信再与牛大鹏他们起冲突,到晚饭的时候,有小二将饭菜送到了陆信的客房。 陆信吃过饭,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忽听到一阵敲门声。 “无名先生,可休息了?”声音是邓和玉的。 陆信开了门,并未让他进来,问道:“何事?” 邓和玉道:“有些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说,可否进去一叙?”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邓和玉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当真要我在这里说?” 见他这般模样,陆信虽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觉得定不是什么好事,便闪身让他进去了。 关好门后,陆信问道:“说吧,什么事?” “无名先生......和血月教有什么关系?” 陆信心中一惊,不知什么地方暴露了,但是他面色不改,道:“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名先生不必装糊涂,今日你那一剑......虽然只是刚入了门,却分明是血月教赏罚使王昊的离情剑意。” “你究竟是何人!” 听到邓和玉提到王昊,陆信知道他并非故弄玄虚,恐怕真的从自己那一剑中看出了什么。 可是两年间王昊从未具体教过自己招式,至于自己是否领悟了燕心慈所说的剑意,以及是什么剑意,他更是一概不知。 但是这邓和玉一语道出自己的剑法出自王昊,想来也不是诓骗自己。 “看来先生是承认了?” “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陆信虽然知道已被他看出端倪,但是以血月教在江湖中的名声,自己又不愿暴露身份,所以自是不能承认同血月教有瓜葛。 邓和玉面色本来和善,却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步近了陆信身前,伸手向他喉咙抓去。 陆信本就警惕于他,见邓和玉果然出手,连忙伸手去挡,脚下也向后撤去。 邓和玉招式出到一半,徒然变爪为掌,与陆信对了一掌。 陆信两年剑一直练剑,哪里会拳脚上的功夫。因不知怎样运用内力,所以匆忙与邓和玉对的这一掌,只是内力自发的从丹田涌到掌心,并不是刻意为之。 他内力本与邓和玉在伯仲之间,但是一个会运用内力,一个不会,结果自然显而易见。 陆信只觉一股灼热的感觉自掌心传到胳膊,顿时感到一阵酸麻,竟被震退了几步,撞到了墙上。 邓和玉是江湖中少有的高手,从这一掌中,他分明感觉到陆信内力不在自己之下,但是却如此结果,也是有些诧异。 “无名先生还要狡辩吗?离情剑,天玄步......若不是这一掌你败与我,我几乎以为你便是那王昊了!”邓和玉冷笑着说,倒是没有再出手。 陆信倒是终于知道自己每日观察王昊的脚步学来的步法名字,原来是叫做天玄步。 可是那邓和玉竟可从一剑一步之中便看出自己的武功路数,端的是不简单。 “你同血月教又是什么关系?为何如此清楚那王昊的功夫?”陆信对掌输了,感觉内息一阵翻涌,也不敢轻举妄动。 “血月教乃是三大魔教之一,人人得而诛之。我作为正道之人,自然也是同血月教的人教过几次手的。” “突然出手偷袭,我倒是没看出什么正道的派头!” “你不必拖延时间,便是恢复了,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老老实实交代你是什么人吧。”邓和玉道。 “我同血月教没什么关系!不过年少时曾得高人指点,并不知那个高人姓甚名谁!” 邓和玉显然是并没有相信他的话,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我观阁下武功路数同王昊如出一辙,方才出手试探一下,既然阁下不承认,那便是我认错了吧。” 说完,邓和玉竟是离开了。 陆信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虽然暂时躲过一劫,但心中警惕更甚。 第二日清晨,陶家商队便出发了。 除邓和玉外的三人对陆信心存芥蒂,虽因他昨日露的一手不敢造次,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唯有邓和玉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笑着和陆信打招呼。 看着他那温和儒雅的笑容,陆信总觉有些背脊发凉。 可以说他从未接触过像邓和玉这样的人,给他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陆信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心中想着事,默默跟在商队的后面。 其实望月郡通往齐国的路并不止一条,但是大多路途凶险,山林中又多是毒虫猛兽,所以较为安全的路很少。 陶家商队走的这条路便是其中极为安全的。 据说是陶家在二十年前无意中发现的,当时几乎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一条路,陶家也因此而发家,仅几年时间便一举成为望月郡数一数二的富商。 可惜纸总是包不住火的,陶家来往的次数多了,终被别人也得知,慢慢走这条路的商队多了,盗匪也多了起来。 其实自从这条路盗匪横行之后,陶家已是渐渐将生意的重心转移到了邺国境内,不怎么做来回奔波于两国的买卖。 可是这次确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再去一趟齐国,所以才会委托天机阁寻几名侠士来护送商队。 不知是不是运气极好的原因,陆信一行人行了半月有余,一路经过了许多易被伏击的险要地势,却都风平浪静。 随着地势渐渐平坦,原本一直小心翼翼的商队众人渐渐放松了下来。 原本一直面色严肃的陶夫人神色也轻松了许多,以她多年的经验,后面路途平坦,基本上不会有盗匪选择在这样的地形劫道。 不过陆信因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并不知道这些。 自那一晚邓和玉来过后,陆信便一直警惕着他,总觉得他温和的笑容下藏着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刃。 邓和玉却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每日同每个人都打招呼,还时不时地同商队的人说说笑笑。 除了他以外,另外三个天机阁找来的护卫总是走在一起,同邓和玉的关系似乎也并不十分熟悉。 天色渐晚,商队已是准备扎营休息。 陆信几人的伙食都是商队每日按时送过来。 只是今日给陆信送饭的人有些出乎意料。 “陶夫人,今日怎么是你来送饭?” “怎么?不欢迎?” 陶夫人将手中的饭菜递了过来,陆信连忙接住。 前几日因怕引来盗匪,所以商队并未生火,吃的都是些干粮。今日许是觉得已是安全,所以熬了些菜粥。 陆信正欲吃饭,却见陶夫人没有离开,直直地盯着自己。他也只好放下手中的饭,问道:“陶夫人可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我曾有一个朋友,他也叫无名。” 第二十四章 无名往事 陆信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想着陶夫人所说的无名与自己所知道的是否是一个人。 见陆信没什么反应,陶夫人也不在意,坐在了陆信的身旁,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说起来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也不过方才及笄......他却已是二十七八岁的模样。” 听了这话,陆信确信陶夫人口中的无名与他所认识的无名并非同一人。 两年前见到无名的时候,他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除非他二十多年容貌都没有变化,可那又怎么可能。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是从天上掉到我面前的。他浑身是血,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我都来不及害怕,就已被他掐住了脖子,当时我被他那如刀子一般的目光吓得哭了出来。见我哭了,他的目光却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然后他的手一松,昏倒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当时明明怕的要死,却将他给拖回了家里。请了郎中来给他看伤势,却发现他身上没有一点伤口,身上的血大概都是别人的。爹爹说他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被人追杀至此,让我将他丢出去,莫要惹来麻烦。可我脑子中却满是他昏倒前眼中的温柔之色,说什么也不肯同意。 在我和爹爹僵持的时候,他醒了过来,可是眼神呆愣愣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爹爹骗他是我们家的长工,他便真的相信了,留在家里做起了长工。 他不记得名字了,便给自己取名叫无名。可是他傻乎乎的,不管谁都可以欺负他,从来都不还手,大家都叫他傻子。爹爹知道他被我捡回来时的模样,怕他被欺负的紧了,凶性大发,便经常教训那些欺负他的人。 可是时间长了,见他无论怎样被欺负,也没有发作的意思,便任由他被欺负,自己也对他呼来喝去的。 每当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我若是在旁边,都要帮他出头。可有时见他如此好欺负的模样,我也会忍不住作弄与他。” 说到这里,陶夫人顿了顿,借着暮色,陆信分明看见她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笑容。 “后来,爹爹为了陶家的发展,打算打通一条可以前往齐国的商路。可是爹爹的身体不好,已是经不起长途的奔波,我便自告奋勇地替爹爹出来。 我带了二十多名护卫,经过几个月的寻找,终于找到了一条没什么人知道的路。可是哪里知道这条路早已被一伙盗匪占据,他们杀了我所有的护卫,只放了一名我的侍女回去,跟爹爹索要赎金。 爹爹准备了赎金,可是却没有人敢送来。只有他傻乎乎的一个人带着赎金过来,那盗匪收了钱,果然不讲信用,想要杀了他并留我做那压榨夫人。 然后......他如同一个杀神一般,把所有的盗匪都给杀了,我仿佛又看到了最初见到他时那种凌厉的目光。这次我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只是觉得安心。 可是当他满身是血的带着我回去之后,爹爹却说什么也不要留他在陶家了。我当时又哭又闹,被爹爹关了起来。 他就这么被赶走了。” 说完这句话,陶夫人的脸上尽显落寞。 “那......后来呢?”陆信不禁问道。 “后来......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了。也曾派人去寻过他,听说他离开陶家后,被一青楼女子收留,每日还是呆呆傻傻地任人欺负。再后来,听说那青楼女子怀了恩客的孩子,难产死了,他也彻底没了消息。我也终于死了心,听了爹爹的话,招赘了现在的夫君,全心全意地打理陶家的生意。” “那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便是当年夫人你寻得的那一条?” “是的。” 此时天色已是彻底黑了下来,见陶夫人似是还没有离去的意思,陆信只好默默生了火。 “陶夫人此番......只是为了同我讲这个故事吗?”陆信问。 “你......应该并不叫无名吧。” 陆信没有回答。 陶夫人继续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先生为何要用无名做化名?” 陆信想了想,觉得也不必多做隐瞒,道:“几年前,我曾被一个自称无名的人救过性命。” “啊!”陶夫人听了这话,面露激动之色,起身问道:“他是何模样?” “夫人莫激动。” “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陶夫人面色一红,连忙又坐了回去。 “不过我所认识的无名,与夫人口中的恐怕不是同一个人。”陆信道。 “你怎的知道?你且说一说他的模样,我自会分辨。” “我认识的无名,不过二十七八,便是这几年过去,最多也就三十多岁。比夫人还要小上几岁。” 陶夫人面露失望之色道:“原来是这样......他本大我许多,若是还活着,怎么还会是那便年轻的模样。” 陆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是陶家临时雇来的护卫,到了齐国便会分开,若无意外,恐就再无交集了。大概陶夫人也是想到这一层,才会对他说出这些藏在她心底的陈年往事吧。 二人又默默坐了一会儿,陶夫人起身,似是想要离开,对着陆信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我姓陆。”陆信知道了无名这个名字对陶夫人的特殊意义,便告诉了她自己的姓。毕竟自己已是易容过了,仅仅透露出一个姓而已,想来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陆先生,刚刚我所说的,请不要告与别人,只当是听了个奇闻趣事罢......我便不多打扰了。”陶夫人说完,福了一福,转身离开了。 其实陶夫人即便不说,陆信也不是多嘴的人,只当是个路途中听的故事,当做消遣罢了。他年纪小,又没接触过多少异性,对情情爱爱的东西哪里清楚,虽感慨陶夫人的境遇,却也只是懵懵懂懂,哪里会放在心上。大概睡了一觉,便不会刻意想起了。 待夜深了,陶家商队的营地周围突然有些许嘈杂,但常人即便是清醒着,大抵也会觉得只是些树枝刮擦的声音,忽略了去。 但是当初在血月教中学习易筋锁骨功的时候,燕心慈不像王昊那般日日准时过来,有一阵子甚至经常在深夜突然袭击陆信。 虽然不是燕心慈的对手,陆信还是会反抗一下的,所以便时时警惕。时间一长,渐渐睡眠就变得极浅。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立刻醒来。 这次做商队护卫,心中更比平时机警几分,所以陆信第一时间便醒了过来。 他虽内功强劲,但终归还没到第一流等境界,也没专门练过那听声辨位的功夫。 虽能勉强听出营地不远处有些许脚步正在悄悄靠近,但却分辨不出具体几人,距离自己又有多远。 若是换了王昊、燕心慈那般的高手,不但能辨别人数距离,甚至可以分辨出来人的功力如何。 陆信心中想着这荒郊野外,这帮来历不明的人必是来者不善。 他却不知其余人是否也发现了这批不速之客,也不敢贸然出声提醒,怕打草惊蛇。 陶家商队还算是财大气粗,给陆信几人每人都配备了单独的营帐。于是陆信屏气凝神,抓住身旁的竹剑,悄没声息地掀开营帐一角,向外看去。 原本守夜的工作是由陶家自己的护卫轮流进行的,但是陆信却看到离自己较近的四五个守夜护卫已是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火光所能照亮之处却看不见其他人。 他心知这些护卫恐怕已是遇害了,心中警惕更甚。 突然间,不远处的一个营帐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既然已经来,又何必偷偷摸摸的?” 接着,那营帐已是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正是那邓和玉。 邓和玉这一声并不十分大,但是却是催发内力说出来的。顷刻间,整个营地的人都被这声音唤醒了。原本安静的营地,彻底变得嘈杂起来。 因为邓和玉这一声,陆信也不好继续藏在营帐里观察,只好也提着竹剑站了出来。 接着其他三名护卫和陶家自己原本的护卫也纷纷从营帐中钻了出来,相互之间纷纷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陆信以为遇害的几名倒在地上的护卫竟然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 藏匿在夜色中的人马却并未出声,陶夫人连忙安排人去营地周围巡查,然后自己亲自去检查了一下此番所带的货物。 过了一会儿,巡查的护卫回来禀报并未发现周围有什么人,货物也并未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于是众人又纷纷询问起邓和玉,却见他歉意地笑了一下道:“许是我听错了,实在对不住大家了。既然只是虚惊一场,大家且回去休息吧。” 听了这话,众人面露不满之色,有些脾气不好的护卫嘴上已是骂骂咧咧的,陶夫人的脸色也是不太好看。 邓和玉只是不住地笑着说抱歉。 陆信却不认为邓和玉是听错了,毕竟他也是听到了有人靠近营帐。在他看来,邓和玉似是故意做了这打草惊蛇之事。 但他也没有说出来,也回了自己的营帐。 他这般做,一来是觉得即便自己说出来,众人恐怕也是不信,二来也是想看看这邓和玉卖的什么关子。 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转身进营帐的时候,邓和玉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第二十五章 商队遇袭 回了营帐之后,陆信没敢继续睡,屏气凝神地听着帐外的动静,可是听了一晚上,却没再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到第二日清晨,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陆信甚至怀疑昨夜听到的脚步声当真是自己听错了。 待所有人都吃过早饭后,商队开始收拾营帐,准备继续前行。 邓和玉依旧如同之前一样同每一个人打着招呼,只是这次众人大多因昨晚的事情而露出不满的神色,有些甚至还说了些冷嘲热讽的话。 可邓和玉看上去似乎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 “早,无名先生。昨晚实在对不住,害先生没能休息好。”邓和玉笑眯眯地跟陆信打了个招呼,并为昨晚的事情道了歉。 “无妨。”陆信说完这句话,便要离开,打算亲自去看看周围的情况,看看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 恰好陶夫人迎面走来,见到陆信,出声道:“陆......无名先生,早。” 她本想叫陆先生,却见到陆信旁边的邓和玉,心中想着陆信毕竟隐瞒了姓名,便立马改了口。 “陶夫人早,我正打算去看一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虽然昨晚只是虚惊一场,但还是小心为上。”陆信跟陶夫人打了招呼后,匆匆离开了。 在听到陶夫人说的那一声“陆”字的时候,邓和玉挑了一下眉,然后眯起了眼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所以陆信和陶夫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商队离开前,陆信仔细地查看了营地周围适合藏匿的地方。不过他并没有学过什么侦查的技巧,若是作业当真有人藏于附近,这一晚的时间足够他们把痕迹抹去,让陆信无法察觉。 虽然没有查到什么,但是陆信并未掉以轻心,之后的一整日,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邓和玉。 邓和玉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一副儒雅随和的模样。这却让陆信更觉古怪,愈发确信昨晚邓和玉是故意出声,惊动那些藏匿于黑暗之中的人。 因昨夜那件事,商队里大部分人休息的都并不十分好。今日动身的时辰又早,所以大家多少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陆信更是在之后完全没有休息,渐渐也感觉精力有些不支。 待天色暗了下去,商队再次扎了营,他早早就回营帐休息了,但是依旧保持了几分警惕之心,以保证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能及时醒过来。 夜深时分,陆信果然听到了不属于本该宁静的夜的声音。 这次与前一夜不同,并非是许多的脚步声,仅仅是一个人的。 因对邓和玉留了心,陆信的注意力本就更多的分布于他的方向,所以可以分辨出这声音正是邓和玉的营帐方向。 虽不十分确定,但是勉强听得出是有人掀开了营帐的帷幕,从中走了出来。 此人似乎并未对脚步声有刻意的隐瞒,就只是正常的走路。随着脚步声渐远,陆信忙从营帐的缝隙中看去,虽只见到一个背影,却也能看出此人正是邓和玉。 陆信屏气凝神,悄没声息地跟了上去。 守夜的护卫如前一日一样,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陆信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发现还有呼吸,便不再理会,继续跟上了邓和玉。 陆信跟在他身后百余步之外,以陆信的耳力这个距离不至于跟丢。同时自己刻意藏了脚步声,想来也不会被察觉。 邓和玉果然没有察觉,一直闷头向远处走去,他走的并不快,陆信在防止被发现的同时,也能很轻松就跟上。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邓和玉终于驻足停下。 陆信赶忙躲在身旁一块巨石后,这一夜没有月光,周围一片乌漆嘛黑的,百步之外的距离早已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信凝神细听,想要听出来邓和玉停下来是要做什么。 “无名先生跟了邓某这么长时间,还不愿意现身吗?” 听了这话陆信心中一惊,心想莫不是被他发现了,可转念又觉得这邓和玉之前便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这次许是在炸自己,也没立刻跳出来。 沉默了片刻,邓和玉又道:“看来无名先生觉得自己藏匿的功夫很好......不,不对,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陆信,陆公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下陆信终于藏不住了,他难掩心中的惊骇,倒不是因为被发现自己的跟踪,而是他实在不知自己是如何暴露了身份。 “看来你果真是陆公子,我倒是没想到,你不但会王昊的离情剑与天玄步,竟然还会燕心慈的易容术。我几乎要以为你是血月教的圣子了。”邓和玉没有回答陆信的问题,只是感慨了一句。 “回答我的问题。”陆信冷冷地说,同时提起了手中的竹剑,已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陆公子不要心急,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几句话的时间,邓和玉已是慢慢踱步到了距离陆信十几步的地方,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确已可以大致看得见身形动作。 以二人的功力,这个距离突然出手,不过一息便可得手。陆信之前已经在他手底下吃过亏,此刻全身紧绷,内息不断运转起来,以防止他突然出手。 “在下邓和玉,乃是百家书院纵横家教习。”邓和玉说着,对着陆信行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礼,陆信虽看不懂,但大概能看出应是某种古礼。 陆信于江湖之事所知甚少,哪里听过什么百家书院,听名字明明是个书院,可没听过哪个书院的一名教习便身负绝世武功的。 况且现在各国朝堂独尊儒术,纵横家的身影已经千年未见,如今邓和玉却称自己为纵横家,莫不是这百家书院当真有千年前的传承不成? 不过他心中虽疑惑,面上却不显,继续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陆信的?” 邓和玉也不恼,耐心地解释道:“陆公子易容术已是出神入化,若只凭双眼自是完全看不出来。只不过这容貌可改,年龄却做不得假。在下刚好略通一点摸骨之术,前些时日同公子交手时便察觉出你分明是个还未长开的少年人,当时心中已是疑惑万分。直到今日白天,陶夫人无意中说了个陆字,那时我才怀疑阁下是陆信。毕竟血月教最近在大肆寻找一个名叫陆信的少年,而公子口音是望月郡人氏,姓陆,又身负血月教圣使的绝学。这世间大抵没有那么多巧合吧。” 听了他的解释,陆信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这邓和玉不过同自己对过一掌,便从中获悉了这么多信息。而且仅凭这些零碎的信息,便可以分析出自己的身份,这般缜密的心思,比身负绝世武功还要令人心生畏惧。 “你这般藏匿于商队之中,有什么阴谋!” “阴谋倒是说不上,只不过邓某确实借助商队做了些事情。现在事情已经办完,邓某自然没有留在商队的必要了。” “你做了什么?” “那便是邓某自己的事情了,不便告诉陆公子了。不过......” “不过什么?” “我若是陆公子,现在便不会继续留在这里,而是回营地看看。” 听了这话,陆信脸色一变,道:“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别的人会做些什么,在下就不知道了。” 陆信不能分辨邓和玉所说的是否为真,但是他现在既然是商队的护卫,当以商队的安全为重。 他一边防备着邓和玉,一边快速离去,向营地的方向跑去。 他跟踪邓和玉的时候,邓和玉只是在正常行走,速度并不十分快。这番他往回赶,全力运气奔奔跑,几乎没有留多少力,所以很快就回到了营地。 等他赶回营地,已是尸横遍野,隔着老远便可以闻到铺天的血腥味。 但是营地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一路找去,已是看不到活人。 当初名剑山庄被灭门之时,他被父亲扔到了岩洞之中,逃出之后又被沈望君所救,山庄的后事也是血月教的人一手操办的。他其实并未亲眼见到山庄中的惨状。 可是此番看去,见到一个个日日相见的人惨死与自己面前,陆信的内心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像一个疯子一样,摇晃着一个又一个倒在地上的尸体。 但是终归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有些无力地瘫坐地上,脸色苍白,紧咬着牙关,脑中一片空白。 猛然间,他想起似乎没有见到陶夫人的身影。 原本眼中渐渐空洞的陆信瞬间恢复了神采,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 商队所扎营的地方只有两个方向有路,陆信被邓和玉引走后往回赶,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任何人。所以那些人定是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的。 陆信提起一口气,将全身功力运到双足之上,一路狂奔。 他被邓和玉引开一来一回所用的时间并没超过一个时辰。 那屠杀了整个商队的人马不一定知道后面会有追兵,再加上还掳了一个人,速度定不如陆信快。 陆信所追去的方向,正是商队来的那条路,他知前方有岔路,所以完全不留力,生怕慢了些,而对方已过了岔路口。 第二十六章 我来救你了 自从陶家所掌握的那条通往齐国的路被越来越多人知道后,他们就开始慢慢将生意的重心转移到邺国境内。 虽然发展速度慢了下来,但是却安稳了许多,在陶夫人的细心经营之下,陶家在望月郡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商户了。 原本以陶夫人的意思是不会再做齐国的生意了,可是已经多年不管家中生意的陶老爷子不知受了什么人的蛊惑,一定要接下一批送往齐国的货。 陶夫人实在拗不过父亲,又因父亲年岁已大,身体也不好,只好亲自带领商队出发。 出发之前她还特意检查过这批货物,大多只是些齐国没有的寻常货物,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有一细长的木质盒子,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应是装了什么重物。 盒子上有一把锁,钥匙却不知在何处。 陶夫人不知这盒子之中是何物,还特意为此询问过父亲。 可是陶老爷子只说一定要把这批货物送达,陶家的富贵就系在这批货物上了。其余的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多说。 见父亲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陶夫人也没有办法,心中想不过一批寻常的货物而已,与陶家富贵有什么关系。 但是父亲已经如此说了,她便也上了些心思。 想来最不同寻常的就是那个上了锁的木盒子,不过只需处处小心,总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为此,她还特意去了一趟天机阁,请他们为自己寻几名常在江湖走动的好手,以防万一。 她常走的这条路最多不过有一些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若是碰上了,便是自家的护卫也不见得吃亏,更何况还请来了几名高手,在陶夫人眼里,此行几乎是万无一失。 而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即使是盗匪最常出没的险要地势也没有任何意外,顺利地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这一夜,她从睡梦中被人粗暴的弄醒。那人揪着她的头发从营帐中把她拖了出来。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将陶夫人从地上提起来,粗声问道:“东西呢?”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陶家商队!”陶夫人虽然吃痛,但是咬紧牙关大声喝道。 她知若是面对匪徒,首先不能自乱阵脚。最不能做的便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什么都不管先服了软。 若是表现得硬气一点,那些歹人说不定自己气势先弱了几分,投鼠忌器之下倒是不会做太多伤害之事。 可惜这个蒙面人似乎并没有什么耐性,直接伸手掐住了陶夫人的喉咙,开始用力。 陶夫人双手抓住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双脚乱登,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眼中渐渐失了神采,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就在陶夫人几乎要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蒙面人的身旁传过来,打断了他的动作:“住手!” 蒙面人手上一松,回过头看去,却见出声的是一名自己的同伴。 “东西没找到,她还不能死。”同伴解释道。 “哼,那你来问她吧。”蒙面人冷哼一声,把陶夫人甩到了同伴的面前。 陶夫人刚刚经过生死一线,趴在地上,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捂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明显可以感觉到,若不是蒙面人的同伴出声阻止,刚刚自己当真会被掐死。 她已经许久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了。 蒙面人的同伴蹲下,捏起陶夫人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眼,不带一丝情感地说道:“你若是不想受苦,就告诉我东西在哪里。” 他只说会不让陶夫人受苦,却没说要放过她。 陶夫人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可她哪里知道他们所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不过她却知道,决不能让对方知道这件事。只有这样,她对于这些蒙面人才有活着的价值。 刚刚自己大声呵斥蒙面人,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引来护卫来救自己,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营地里却依旧静悄悄的。 她知道自己睡觉本来就比较轻,可是直到被蒙面人从营帐中拖出来之前并没有听到一丁点儿的声音,莫不是整个营地的人除了自己竟然都被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杀掉了。 想到这里,她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更加坚定自己不能如实回答他们的问题了。 待气息渐渐平稳下来,陶夫人强装镇定地说:“你说的东西,昨天就已经被我安排人送走了。” 蒙面人的同伴眯起了眼睛,冷声道:“你可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东西?” 陶夫人哪里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东西,此番所说不过是缓兵之计,先想办法保全性命再说。 现在那人问起,她心中开始思索,觉得这次商队中的东西,唯有那不知装了何物的细长盒子中可能有他们要的东西。 可是那盒子并没有刻意藏起来,这些人却说没有找到,虽不知被什么人给拿走了,但是却恰好救了自己的性命。 “我自然不知道你们说的东西是什么,不过那东西装在一个细长的盒子里吧。”陶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眼前这人。虽然他蒙着面,看不见面部表情,可是听到陶夫人说一个细长盒子的时候,眼神果然闪烁了一下。 陶夫人便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又说道:“那盒子已经被我送走了!” “你不知道是什么,就敢把东西送走?”黑衣人并没有相信她的话。 “我虽然不知道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可是我们陶家已经多年不去往齐国做生意了。这次却因这个盒子又要跑一趟齐国,我自然能猜到里面定是装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况且你们昨夜不是就已经来过了?发生了这种事,我自然要小心一些。” 陶夫人的猜测其实已经十分接近了,前一夜被邓和玉惊动的人马正是眼前这几个黑衣人。 这伙人最善藏匿暗杀之术,非警惕心极高又身负深厚内力之人不能发现,可若是正面交手便落了下乘,所以一般被人提前发现便会立即撤退。 前一夜被邓和玉出声叫破,他们知道若是正面面对陶家的这些护卫,自己等人恐怕讨不了好。况且邓和玉能发现藏匿于黑暗中的自己等人,武功定是不差,便先行撤退,再做打算。 所以陶夫人若因此而心生警惕,将那盒子送走,倒也不是完全不可信。再加上他们之前在暗杀营地里其他人的时候,确实发现有两个营帐中的人不知所踪,心中更笃信了几分。 “你把那东西送到哪里了?”陶夫人面前的黑衣人问道。 “我可不傻,你们知道之后,定会杀我灭口。” “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陶夫人已是看出这些人对盒子里的东西十分重视,全然不畏惧黑衣人的威胁:“那你便杀了我吧!若是日后带走那东西的人发现我遇害了,就会把东西随便找个山涧扔掉,那时你们便永远也找不到了!” 这伙黑衣人此次受命来取回那东西,现在东西没找到,回去的责罚恐怕小不了。现在不管眼前这女人说的是真是假,也只能相信她。 “好,我可以答应事后饶你一命,你且告诉我你让人将东西送到哪里?”黑衣人压住心中的怒气道。 “此处往望月郡的方向一百里处,有一山涧,我让人带着东西在那里先等几日,然后再出发追上我们。” 陶夫人知道即使自己真的能拿出他们要的东西,也不一定可以保全性命,更何况自己也不知道东西到底在哪里。 所以她说了一个地势复杂的地方。那里沟壑纵横,巨岩林立,极其适合藏匿。她想着若是将这些人引到那里,说不定能找机会寻得一线生机。 “你最好没有骗我们,不然你会后悔没有现在被杀死!”黑衣人说完,伸手点了陶夫人的穴道,挥手叫来两名同伴。 这两名同伴一个在前扛起陶夫人的头,一个在后面扛着她的腿,将她抬了起来。 然后所有的黑衣人一同动身,向着望月郡的方向奔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等那两个抬着陶夫人的同伴,一行人的步调十分一致,虽然都在足不着地的飞奔,节奏却出奇的一致,既没有人超出太多,也没有人被甩在后面。 陶夫人被两人抬着,一路颠簸,肚子中早就一阵翻涌。可是她穴道被封,既动弹不得,也说不出来话,心中更是因不知自己将会面对什么而恐惧。 此番状况,倒是与二十年前她初次发现这条路时有些相像。 不一样的是,那个时候有一个傻傻的人救了自己,可那个人却被父亲赶走了,现在又有谁能来救自己呢? 陶夫人心中感慨,眼角不自觉地留下了眼泪,却不知是因为对现在境遇的恐惧,还是后悔当年没有强硬一些,留住那个人。 也不知具体过了多长时间,漆黑的夜空中已经渐渐露出一丝丝的光亮。 原本飞速奔跑的一行人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纷纷转过身去,抬着陶夫人的两人将她扔在了地上。 她被摔得一阵浑身生疼,却叫不出声来,因为躺在地上,只能看得到身旁的人摆起了架势,似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然后她听到了一句话从黑衣人们面对的方向传过来。 “陶夫人,我来救你了。” 虽然称呼已经由姑娘变成了夫人,内容却和二十年前那人说的一样,令人心安。 第二十七章 变化 来人正是陆信。 他一整夜脚不停歇地狂奔,终于在黎明时分追上了袭击了商队营地的人。 陆信前一夜便没怎么休息,今夜更是奔袭了一夜,明明身体已经疲惫不堪,精神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距离面前的敌人尚有十余步的距离,但是此刻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个人的呼吸。甚至可以听到一名藏匿于树上的人的呼吸。 现在的陆信感觉自己若是再同邓和玉交手,已不会在吃亏。 陆信知道对方人多,若是自己鲁莽地冲过去的话,陷入人群中,必定会双拳难敌四手。 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静静地站在原地,寻找出手的机会。 而对面的黑衣人虽然人数占优势,却也在原地没有什么动作,似乎也在等陆信露出破绽。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直到一个不易察觉的细微破空声,打破了当前的局面。 出手的是藏匿于树上的一名敌人,此人是这些黑衣人中最精通隐匿与暗器的人。平时执行任务从不露面,若是同伴意外暴露和别人交手的时候,便会从暗处使用暗器出其不意地袭击。 他们本就是擅长暗杀之人,平时很少与人正面交手。便是有人察觉到了,也只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些原本就在执行任务的人,又怎么会想到还有人藏匿于更隐蔽的地方。 而刚刚藏于树上这人正是观察了一阵之后,认为陆信的精力已经全部在树下之人身上,便出手了。 可是陆信的精神正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早在一开始便已发现了树上有人。所以他虽然表面死死盯着面前的几个人,可是心中一直防备树上的人出手。 树上那人一出手,陆信立刻便察觉到了。 他却没有躲闪,而是脚下用力向前窜去。 树上的人以为抓住了陆信的破绽,可陆信却也知道当树上的人出手之后,对面树下的人定会有片刻松懈,那时正是自己动手的好时机。 树下众人见同伴出手,以为会如从前一样轻易得手,果然有些松懈。 而陆信的速度又异常地迅速,射出的暗器落地之前,他的剑已经刺穿了站在最前一名黑衣人的喉咙。此时陆信用的已经不是先前随身携带的竹剑了,他知道若与人对敌,竹剑必定会吃亏,所以捡了一把营地中死去的护卫的铁剑。 这些黑衣人毕竟身经百战,立刻便做出了反应。 离陆信最近的两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挥刀砍去,将他的退路完全封死了。 可是陆信不退反进,向前跨出一步,左肩全力撞开一人,右手的剑划了个半圆,自下而上刺穿了另一人的心脏。 不过数息时间,陆信已是击杀了两人,重伤一人。 其实这伙黑衣人算上藏于树上的人,也不过六个人,现在对方顷刻间已经折了三人。虽然人数还是优势,气势上却已弱了三分,地面上另外两人已是不敢上前。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名黑衣人问道。 “你们不需要知道了!”陆信冷声道,提着剑一步步向另外两人走去。他虽是第一次杀人,可是心中却没有任何波澜。从他看见商队众人的尸体那一刻,这些人在他心中已是宣判了死刑。 其实陆信并不知道,他之前的离情剑虽已有了点雏形,却没能真正入门。他自离开血月教总坛之后,只对同为天机阁派来的护卫出过一次剑,从未真正经历过生死之战。 而离情剑在出手的时候最忌留情,若是生死之战,哪怕只是片刻的迟疑,也可能因此丧命。 今日陆信因见商队众人惨死,心中悲愤交加,出手毫不留情,再加上精神上因莫名的原因进入了一个很玄妙的境界,他的离情剑方才是正式入了门。 树上的黑衣人见自己出手不但没有伤到陆信,反而己方损失惨重。眼见着陆信向另外两名同伴逼去,连忙又是连发几枚暗器。 可陆信早已察觉,轻松闪开后又伸手接住了一枚暗器,随手向树上甩去。 他从未练习过暗器的使用,可是不知为何,此时的陆信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虽然眼睛看不到藏在树上的人,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人的位置。 这次看似随手甩出的暗器,竟真击中了树上的人,那人立时掉了下来,当场毙命,原来这暗器竟然涂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见到又一名同伴倒下,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心中更惧,竟开始不自觉地后退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转身逃跑。 这两人虽功夫不如陆信,可是轻功绝佳,若是正常情况绝对可以逃跑。 可是现在的陆信哪里会让他们跑掉,两人刚有逃跑的架势,陆信便已一步窜到他们面前,连出两剑,夺了他们的性命。 之前陆信同几名黑衣人战斗时,便已经发现陶夫人丝毫反应都没有,担心她已经遇害。 现在已经解决掉眼前的敌人,他连忙去查看躺在地上的陶夫人。 当到了陶夫人面前,发现她只不过是被人封了穴道。 可是陆信并不会点穴的功夫,对于眼下的情况也无可奈何。 只好将陶夫人从地上扶起,使她靠坐在一旁的树边,然后道:“陶夫人,那些歹人已经被我杀掉了。不过我并不会解穴的手法,你只好等着穴道自己解开了。” 陶夫人因被点了诸多穴道,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她已明白现在的状况,陆信又检查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见已经没有什么危险,心中终于松懈下来。 这一松懈,一阵强烈的倦意席卷而来。 一时间竟连站都站不稳了,瘫坐在地上,眼皮也渐渐发沉,终于撑不住,就这么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这些黑衣人虽不善正面交手的功夫,可是若是三五个人一同出手,也不是陆信能对付的。 可是陆信今夜的表现却是超过了他应有的水平。 其实这全依赖于他所修习的那门无名内功。 这门功夫的效果可远不止时时刻刻增长内力这么简单。 通常的内功会有自己的特性,或霸道如火,或阴柔水,或精于爆发,或长于持久。这些都是在内功心法被创造出来之时便已经定了的,若是所学内功与招式不相匹配,不但对敌之时十分力只使得出四五分,甚至稍有不慎便会损伤了经脉而走火入魔,性命不保。 这也是通常内家功夫的高手都是出自那些有深厚底蕴的大门派的原因。这些大门派的功法招式本就是相辅相成,门下弟子自幼便循序渐进学习,又有师门长辈提携指点,只要不是天资太过愚钝,随着年纪的增长,最终都会成为江湖中的好手。 可是寻常的江湖客便不同了,大多学的都是些粗浅的外家功夫。其中一些人或天赋异禀由外而内练就一身深厚内功,或运气极佳服用了些天材地宝获得无上的内力。但是大多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获得修炼内功的机会,若是侥幸得了一本内功秘籍,当然如获至宝,立即修炼,哪里管是否适合于自己呢。 但是陆信所学的内功实在是不同寻常,它本身是具备成长性的。修炼的初期,这内功没有任何的特性。不同相性的内功会削减招式的威力,而相性相同的内功则会加强招式的威力。而这内力对于招式的威力则是不增不减。 其实类似这样效果的内功江湖上也不是没有,道家玄门内功讲究阴阳调和,虽不一定能发挥出招式的全部威力,但是却于本身无害,反而有所裨益。 但是阴阳相济其实本身便是一种特性,而这门无名内功却并非如此,随着修习者的修为渐深,这内功的属性也会随之而变化。 若是修习者性如烈火,所学招式也是大开大合一往无前的,这内力便会渐渐显现出霸道阳刚的特性。 若修习者清和平允,招式也是偏向阴柔的,这内力便也会显得柔和无比。 若是修习者一身正气,这内力便正气凛然,若修习者心性不纯,这内力也会带着几分邪气。 所以修习了这门内功的人,完全不需要考虑招式是否相匹配,内力自会转化成合适的特性。 但是这种转化本来也是循序渐进的,而今夜的陆信却因情绪的变化,无意中刺激了这种转化过程。 他离情剑的领悟在短时间上了一层境界,而内力转化的速度却没能跟上,所以这内力便不甘示弱,疯狂地激发着陆信的潜力,以加快自身特性的转换。 这也是陆信为什么身体其实已经疲惫不堪,但是精神上却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绝佳状态,功夫也比平时上了一个档次,全靠这内力所激发的潜力而支撑着。 这就好像一个普通人在情急之下可以激发潜力举起百斤的巨石,而危机过后,则如同全身散架一般,需卧床数日方才能恢复一般。 均是因发挥了自己本应力所不及的实力所带来的后果。 而今夜过后,陆信的内力虽并未有所增长,但却有了质的变化,内功与剑法已是融合在了一起,放眼江湖之中,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高手。 第二十八章 月儿 陆信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原地,可是原本应在一旁的陶夫人却不知所踪,地上那几个黑衣人的尸体也是不见了。 他心中一惊,伸手抓住手边的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嘻嘻嘻,你这人莫不是傻了?我若是想要害你,你哪里还醒的过来?”忽然一阵少女银玲般的笑声从陆信头顶传来。 他仰头看去,却见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绿衣姑娘正坐在树上看着他。 “你是谁?把陶夫人怎么了?”陆信问。 少女歪着头想了一下,道:“我叫月儿,至于那个女人嘛,已经被我抓走啦。” “你抓她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师傅让我到望月郡的陶家带这个女人去见她,可是我到了陶家却听说她已出发去了齐国,只好又一路追过来。就简单她躺在地上,便让别人先带她回去了。早知道她会去齐国,我哪里还用得着跑这一趟,直接等她送上门便是!”叫月儿的少女有些气鼓鼓地说道。 “你师傅是谁?”陆信又问。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干什么要回答你!”月儿似是生气了,扭过头不理陆信。 陆信哑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等了一会儿,见陆信不说话,月儿又把头扭了回来道:“喂,你怎的不理我了?” 陆信答道:“你不让我问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月儿道:“你这人好生没趣,师傅明明告诉我说世间的男人惯会用些花言巧语哄骗女孩子,可你怎么这般木讷呆板。” “世间哪有什么一样的人,有人会哄骗你,我却不会。” “为什么?是我不好看吗?”月儿歪着头道。 之前陆信心中警惕,月儿又在树上坐着,他倒是没仔细看她容貌。现在听她如此说,定睛看去,见她一张瓜子脸,面上不施粉黛,却又清新靓丽,虽尚带着几分稚气,也能看出是世间少有的绝色佳人。 不过他心中又没有那男女之事,面上也无甚变化,道:“你生的好看也好,难看也罢,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本就不会哄骗别人。” 月儿又道:“师傅常说我生的这般貌美,定会有许多男子心怀不轨,用甜言蜜语哄骗我。喂,你会不会对我说甜言蜜语呀。” 想起之前月儿之前埋怨他问题多,陆信此刻也是出言反讽道:“你这个人怎么一口一个师傅说,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不过少女似是没听出他的讽刺之意,认真解释道:“我自幼被师傅养大,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不会说甜言蜜语,而且我也不叫喂!我叫陆信。”许是见月儿同自己年龄差不多,和她讲话的时候,陆信的警惕心要比平时低了不少,身体也放松了许多。 听了陆信自报名号,月儿眼睛却突然亮了一下,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她动作轻飘飘的,不像是跳下来,倒像是天上的仙子飞下来一般,落在地上没有发出声音,连土都没有扬起一丝一毫。 她把脸凑到陆信的面前,仔细看着她的容貌,完全没在意他已经把剑横在了胸前。 盯着看了陆信片刻后,月儿把前倾的身体收回,道:“我还以为你是被人悬赏的那个人呢,原来只是同名同姓,真没意思。” 听月儿之前所说,她似乎并非邺国的人。而且虽然她轻功绝佳,但只一个人,陆信也不惧她,便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我便是那个被人悬赏的陆信。” “你这人,刚说你不会骗我,你便说这般话!你当我没看过那悬赏令吗?你们长得没有丁点儿相似!”月儿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话。 陆信也不多说话,伸手在脸上揉捏一番,卸去了脸上的伪装,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月儿见他转眼间从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变成了一个面容清秀的翩翩少年,发出了一声惊呼:“啊!你是会变戏法吗?竟变得和悬赏令上一模一样了!倒是比先前顺眼多了。” “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之前不过是为了躲避追杀才做的易容。” 月儿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一样,笑嘻嘻地说:“你还会这一手,倒不是那么没意思了!你再给我变一个看看。”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若再改变容貌,尚需做许多准备。”陆信解释了一句,又道,“陶夫人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让人把那个什么陶夫人送回星月阁啦,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般关心她。” “她雇我做护卫。” “那你可真不称职,人都被我们弄走了,你却还在呼呼大睡。” 陆信脸色一红,没有吭声。 正常情况下,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应该醒过来了。昨夜可能是太过疲惫加上解决了强敌之后的松懈,才导致死睡了一整夜都没能发现有人带走了陶夫人。 月儿见陆信不说话,又道:“你既然是她的护卫,莫不是想要抓了我去找我师傅换回她?” “你带我去见你师傅,我自会向她要人,不会伤害你的。” 月儿飞快地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带你星月阁!” “为什么?”陆信听她提了两次星月阁的名字,知道她应该便是来自这个地方。 “你若是跟我回了星月阁,定会被师傅打死的。” 听了这话,陆信脸色一变道:“那陶夫人岂不是有危险,你快些带我去救她。” 他却没想过人本就是月儿抓走的,凭什么要带他去。 月儿摆了摆手道:“她不会有事的,我师傅从来不杀女人,最多把那个什么陶夫人关进思过崖......不对,她也不是星月阁的弟子,思过崖也是不能关的。你放心好啦,我师傅可能就是问几句话就放她走啦。” 陆信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必须得亲眼见到陶夫人安全才行!“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月儿气的跺了跺脚,“我师傅她生气起来特别可怕!上次一个师姐带了个男人回去,师傅当场就把那个男人杀了,还把尸体给剁碎了喂狗。那个师姐当时被吓得脑子也糊涂了,竟拔剑要砍师傅,现在她还被关在思过崖里每日以泪洗面呢!” 陆信心道:月儿的那名师姐哪里是脑子糊涂了,分明是她的师傅杀了师姐的情郎,师姐是要替情郎报仇。 可又转念一想,她这师傅性子当真古怪至极。一下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弟子的情郎,一下又只是将以下犯上的弟子关了起来,不做更多惩罚。听月儿所说她师傅从不杀女人,莫不是年轻时受过情伤,才会有如此性情? 他思索片刻,道:“要不这样,你且带我到你们星月阁的附近。我也不进去,只在周边住下等着。若知道陶夫人无事,自会离去。这样你师傅总不能因此把我杀了吧!” 月儿低头想了想,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好几个圈。 其实她本是偷偷跑出来的,师傅确实要见陶夫人,不过是交给她师姐们来做这件事。 她自幼被师傅养大,人又机灵,最得师傅疼爱,把一身功夫尽数传于她。所以年纪虽小,可这功夫确是众多师姐妹里最出类拔萃的。 但是师傅却总不让她下山,说山下会有男人骗她。她方才十五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便找了个机会跑了出来。 她本来想把陶夫人带回去,让师傅知道她的本事,从此不再拘束她。 可没想晚了一步,被众师姐抢先找到。她虽功夫高于师姐们,但是也绝不是她们联手的对手,生怕被发现捉回山上。 便只好躲在一旁,看着师姐们处理了地上的尸体后带走了陶夫人。 她想着既然没能带回陶夫人,不如在山下先痛快玩儿上几天再说。 正准备离开,却见到陆信躺在地上没有被师姐们处理掉。 星月阁不许男人出没,唯一一次有男人上山还被师傅杀了喂狗。所以心中好奇,便等着陆信醒来,这才有了之前的对话。 “这人说话虽然没什么意思,又一幅呆板模样,可是却会变戏法,总比在山上有意思的多。若是带他回了星月阁,师傅把他杀了不说,要是把我也关进思过崖,那可就真要无聊死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星月阁在哪里,我且把他带到相反的方向,好好玩儿上一阵子再说。” 想到这里,月儿装作无奈的样子道:“你既然如此说了,我便只好答应你了。可若是你被我师傅杀了,可不能怪我。” 陆信听了,连忙说道:“这是我自己坚持要去的,若是真被你师傅杀了,也决计不会怪你的。” 见陆信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月儿转过头去,忍着笑道:“那你便跟我来吧。”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陆信也是追了过去。 待经过商队之前扎营的地方,陆信心情又沉重起来。一言不发地收拾了众人的尸体,就近埋起来,压上石头做了几个简单的坟头。 月儿从小没有被师傅灌输多少善恶的观念,在星月阁中又十分受宠,做什么事情都随心所欲。 简单陆信做的这些,心中只觉无趣,本想说几句话打趣,却见陆信冷冰冰的表情,心中不知为何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看着陆信忙碌的身影,一时间看的痴了,竟也不觉得无聊了。 第二十九章 结为夫妻 邺国崇文,齐国尚武。 在邺国,武林与朝廷虽没有到势同水火的地步,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齐国却恰好相反,不但朝堂之上武将压了文官一头,对于江湖势力竟也多有扶持。甚至于许多门派、帮会的领头人物,都还有着官身。 都说侠以武犯禁,可齐国武风昌盛数十年,却也没因此出过什么大乱子。 齐国的大街上,几乎随处可见手持兵刃的江湖侠客。若是在邺国,除了望月郡这种偏远之地,就算拿把菜刀上街,也会被巡逻的衙役扣下问话。 齐国和邺国对地方的划分也不尽相同,邺国如今治下共有二十七郡,齐国疆域同邺国相差无几,却只设立十二州。 陆信和月儿现如今所在的泽州,便是齐国最南边的一个州,曾经也是邺国的领土。 “这里便是齐国了吗?”陆信自言自语道,“也看不出来和邺国有什么不同。” 月儿自幼从未离开过星月阁,先前偷偷跑出去,又一心想要早师姐们一步寻到陶夫人,疲于奔波,哪里顾得上玩耍。 现在见到如此热闹的集市,早就欢脱的穿梭于人群之中,对于见到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一会儿在这个摊位看看这个,一会儿又跑到另一个摊位前摸摸那个。 转了一会儿,她忽见一个摊位上摆着几个用木头雕刻的动物,眼前一亮,跑过去抓起一个兔子把玩起来。 这兔子雕琢的十分精致,眼睛处用朱砂着了色,竟好似活了一般。 月儿上下看了一会儿,心中甚是喜爱,拿起兔子转身便要走。 摊位的老板看眼前的姑娘对兔子面露喜爱之色,正暗自盘算如何抬高价格,却见这姑娘拿了兔子便要走,忙伸手抓在了她的肩上。 月儿突然被人抓住肩膀,面色一变,回身就是一掌拍出。 老板挨了这一掌,身子立时飞了出去,摔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好在月儿是个女子,力气没那么大,内力修为也尚浅,这一掌虽拍的老板口吐鲜血,却并没有性命之忧。 月儿瞪起双眼,怒道:“你抓我做什么!” “你......你拿了我的东西,不给钱也就罢了,竟还出手伤人!”老板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着指着月儿,大声喊道。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过来将他们围成一个圈,对着月儿指指点点。 “什么给不给钱!我是问你为何抓我肩膀!”月儿皱起眉头,举起手竟作势又要打过去。 老板见状,大呼救命,以为自己这下死定了,双手抱头蜷缩成了一团。 可是等了片刻,却没等到那女魔头的毒掌拍下来,挪开手掌偷偷看去,只见一个和那女魔头年纪差不多的清秀少年抓住了她的手。 陆信刚刚正在不远处的地方向人打听此地的天机阁在何处,忽听到这边传来一阵嘈杂吵闹,看过来却见是月儿在闹事,连忙赶过来阻止了她。 “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无缘无故抓我肩膀!我要打死他!”月儿气鼓鼓地道。 看见陆信疑惑地看向自己,那老板连忙大喊:“少侠冤枉啊!这女魔头拿了我的木雕却不付钱,我只是想拉住她要钱,却被她打的吐血。现在她却说是我的错,哪有这般道理。” 听了这话,陆信又看向月儿,问道:“是他说的这样吗?” “我是拿了那个兔子,可是他凭什么抓我肩膀!” 陆信皱了皱眉,冷声道:“他只是抓了你的肩膀,你却要打死他?况且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却不付钱,本就是你理亏!” 见陆信面色渐渐发冷,月儿有些心虚地闪开了目光道:“我......我不知道拿人东西要付钱嘛,在星月阁我都是要什么大家便给我什么......你凶我干嘛......” 陆信愣了一下,他知道月儿是头一次离开星月阁,却没想到竟连买东西要付钱这等基本的道理都不懂,此刻见她眼角已是泛起了些许泪光,心中软了下去。 不过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他松开抓住月儿的手,没再理会她,扶起了一脸惊恐的老板。 之后从身上摸索出一些碎银,这已是他最后的盘缠了。 将这些碎银放在老板的手中对他说:“实在是对不起,我这位妹妹自小被娇惯坏了。这些银钱你收下,权当汤药费,还请你原谅她。” 说完,陆信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作了个长揖。 老板颠了颠手中的碎银,估计约莫有五六两的样子。 这一个木雕不过几文钱,自己被打伤的汤药费也超不过二两,陆信给他的已是超出许多。 老板一改脸上的愤慨,挤出个笑脸道:“少侠不必多礼,也是我唐突了些才让令妹误会。只不过......令妹的脾气还是要改一改。”说完还心有余悸地看了月儿一下,却被月儿瞪了一眼,被吓了个激灵,连忙收拾东西离开了。 陆信看了月儿一眼,冷哼一声,也是转身离开了。 月儿见状赶忙跟了上去,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低头跟在陆信身后。 走了一阵子,陆信停下脚步,想要说些什么,月儿却只顾低头走路,没有注意,撞在他的身上,摔倒在地。 她自小便是师傅的掌中宝,心头肉,整个星月阁中哪个不是捧着她,哄着她。 如今却被陆信如此对待,现在又摔在地上,心中越想越是委屈,便哇哇大哭起来。 陆信从小到大根本没接触过多少女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见月儿大哭,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伸手抓住月儿的手,想要将她拉起来,可又不敢用力,竟没能拉起来,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攥的死死的,抽不回来。 他慌忙道:“喂......你别哭了!” 可月儿完全不理会他,依旧自顾自地大哭。 陆信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他心一横,对着月儿道:“得罪了。” 然后蹲下身子把她横抱起来,飞也似地逃离了这里。 月儿起初一边哭一边胡乱拍打着陆信,后来可能是哭累了,手上动作渐小了下去,最后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小声抽泣。 陆信不顾路边行人异样的目光,一路狂奔。 好不容易逃到了一个没有什么人烟的地方,想要把月儿从怀里放下,可却被她死死搂住脖子,怎么也不肯松手。 之前是一时情急,陆信也没顾得上太多,现在停了下来,感觉到怀中软玉温香,一时涨红了脸颊。 “月儿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快些下来!” 他松开双手,高举过头顶,可是月儿却如一只八爪鱼一般,挂在了他的身上。 他也不敢乱动,只好就这个姿势立在这里。虽然羞愧难耐,但好在这里没什么行人,也不至于太过难堪。 过了一阵子,其实时间并不十分长,可是陆信却觉得比自己在血月教的两年时间还要长。 月儿可能也是累了,松开手,从陆信的身上下来了。低头不语地蹲坐在一旁的大柳树下,双手抱膝,把头埋了进去。 “月儿姑娘......我......”陆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呆地站立在一旁。 “我听师姐说过......”月儿说了几个字后,突然声音变得如蚊子嗡嗡声一般小了下去。 “啊,你说什么?”陆信听不清后面的话,蹲下身子,凑得近些去听。 月儿把脸埋得更深了,哼唧唧地从嘴里蹦出话来:“我......我听被师傅关在思过崖的师姐说过,她便是被山下的男子抱了才被师傅惩罚的。她......她说若是被男子抱了身子,便会生小宝宝......” “啊!”陆信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自幼没有母亲,后来家中又有变故,在血月教的竹林中呆了两年。哪里会有人跟他说些男女之事,只从书上看到些男女授受不亲,发乎情止乎礼的话,自然也是半懂半不懂。 所以听了月儿的话,他竟也信以为真,当真以为这次抱了月儿,会使她怀了自己的孩子,心中一时间慌乱无比。 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就便得十分严肃,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然后抓住了月儿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这次月儿倒是没有反抗,不过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月儿姑娘,对不起,我之前抱你实在是情急之下的无心之举。” 听到陆信这么说,低着头的月儿眼色一黯,心中想起师傅说的“这世间的男子最是冷酷绝情。与你好时甜言蜜语,你侬我侬。与你不好时便狠心抛弃,形同陌路。” “我本以为她同师傅说的花言巧语的男子不同,却没想到他不会甜言蜜语,却也做这般冷酷绝情之事。” 月儿心中正暗暗想着,却听陆信继续说道:“但是我陆信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轻薄了姑娘,便要对你负责。如月儿姑娘不嫌弃,我便与你结为夫妻。” “啊!你说的可是真的?”月儿心中一喜,连忙抬起头来,看见陆信清澈而严肃的目光,脸色一红,又扭过头去。 陆信点点头,认真道:“人无信则不立,当年父亲为我起名单字一个信,便是要我做那言而有信之人!不过我身负血海深仇,恐连累了姑娘。待陆某大仇得报,定会上星月阁同你师傅提亲。” 月儿听了此话脸色大变,连忙转过头道:“千万不要!” 第三十章 月儿的师傅 “是我冒昧了。”陆信见月儿不让自己去提亲,以为她不愿和自己结为夫妻。 “既然月儿姑娘不愿与我结为夫妻,陆某做了错事,自当把性命交给姑娘。不过我大仇未报,还望姑娘可以宽限些时日,待我报了仇,自会到姑娘面前谢罪!” “你这呆子!”月儿气得跺了跺脚,“我哪里是不愿......我是不让你去找我师傅提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然已经没了父母,可是你却还有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婚姻大事怎么能不通知父母?”陆信道。 “哎呀!你忘了我说的,之前师姐带了男人到师傅面前,那男人被杀了喂狗的事?你莫不是也想被喂了狗!”月儿急道。 陆信正色道:“本就是我做了错事,若是你师傅当真要杀我,我也没有怨言。况且只要我们好好同你师傅讲,相信她也是讲道理的,她定不会为难我们的。” “你不知道,我师傅最是固执的!你说不通她的!你若是被杀了,那我怎么办!你要丢下我不管吗?” “这......”陆信一时语塞,他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又没有人教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月儿见他为难,心头一软,轻声道:“就算我师傅不杀你,你不是也要等报了仇才去提亲吗?我们先不要想这件事了,之后总会有办法的。” 她心中想的是陆信报仇总需要些时日的,之后自己再慢慢劝阻他,让她打消去见师傅的念头。 陆信想了想,也是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一拳打在身旁的柳树上。 他心中烦躁,竟一拳将树干打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洞,看的月儿一阵心疼,连忙抱起他的手查看起来。 陆信心中对于礼教之事看的较重,若是不告知月儿的师傅,他心中实在觉得不妥。可若就这么贸然去了,被她师傅迁怒杀掉,也是不值。 不过他与月儿年岁尚小,而且他还有大仇要报,还有时间慢慢考虑对策。 想到这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中平静了许多,道:“既然如此,也只好先这样了。不过你却不要忘了带我去确定陶夫人的安全。” 虽然出了这意料之外的事情,让两人私定了终身,可是陆信却没忘记自己和月儿最初来此的目的。 他这话一出,却是惹恼了月儿。她不曾想过两人方才定终身之事,自己满心欢喜等着他说些甜言蜜语。 可陆信转眼间便担心起别的女人的安危。虽然她心中也是知道陶夫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心中却也不免生气吃醋。 “才刚定了这终身之事,你便惦记其他女人的安危!你是不是只是愧疚于我,完全不把我放在心里!” 见月儿生气地扭头要离开,陆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忙拉住她,道:“这不是我们之前便说好的事吗?你怎的因为这个生气了?” 月儿回过头,看见陆信一副怕自己走掉,又不知所措的样子,暗骂一声“呆子”。 虽仍是不理他,却也没有甩开他的手离开。 陆信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抓着月儿的手,傻傻地站在原地。 月儿也不走,两人就以这么一种别扭的姿势,一言不发地站了许久 直到暮色降临,月儿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咕”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之前又哭又闹,早就用光了力气,过了这么久,自然是饿了。 陆信终于找到了话题,连忙说道:“月儿,你不要生我气了。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吧,千万别饿坏了身子。” 月儿没有说话,只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见她有所反应,陆信喜出望外,连忙拉着月儿要去找客栈。 走了几步之后,却又突然停住。 “糟了!”他这才想起,之前替月儿大闹市集,砸了人家摊位又打伤人。 自己为了替她赔偿,却是将身上最后的盘缠也交了出去,现在已是身无分文。 若是只有他一人,只是一顿不吃,随便找个地方凑活晚,第二日再做打算也可。 可是现如今,他却要做到“丈夫”的责任,绝不能让月儿也这般流落街头。 他想了想,只好去当铺变卖一些东西了。 可是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太过值钱的东西,只有一个自小便挂在身上的玉佩值些钱。 可是父亲说那个是母亲的遗物,自己从小便没见过母亲,只有这么一个物件做些念想,定不能轻易卖了去。 思来想去,只能把之前从尸体上捡来的剑当掉,先对付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他转身对着月儿道:“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做些事情。” 说完正要离开,却被月儿抓住了衣角。 “你要做什么去?要抛下我不管吗?”月儿以为自己之前胡乱生气,惹恼了陆信,他想要扔下自己肚子离开。 看着月儿可怜兮兮的小脸,陆信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道:“怎么会,我很快便会回来。” 然后他从脖子上摘下了那个从小戴到大的玉佩,挂在了月儿脖子上。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现在我把它托付给你,你便是我陆家的媳妇了。” 听陆信这么说,月儿羞红了脸,用手死死攥住那个玉佩,小声道:“那我等着你,你要快些回来。” 陆信用力点点头,转身走了。 见陆信离开,月儿捧着手里的玉佩,细细端详起来。 却见这玉佩是个弯月形状,材质并非寻常玉石,通体血红,晶莹剔透,月色之下竟隐隐泛着红光。 “他娘亲留下的玉佩竟也是个月亮形状,莫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成为她的儿媳妇。”月儿看着这玉,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月儿,你好大的胆子啊!” 听见这个声音,月儿的脸色吓得煞白,连忙把玉塞回怀里,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回头道:“师......师傅,您怎么来了!” 只见一容貌甚美的白衣女子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女子神色冰冷,月色笼罩之下,仿佛散发着逼人的寒气,让人不敢靠近。 “你还当我是你师傅。”女子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起伏。 “月儿知错了......”月儿低下头,心中想着这下可是死定了。 自她懂事起,从未见师傅离开过星月阁。这次偷跑出来,想着师傅最多派几名师姐出来寻自己。 可是师姐们的功夫都不及自己,只要自己小心些,定不会被抓回去。 可哪曾想,师傅竟然亲自出来寻自己。 “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偷偷跑下山。” “还有呢?” “啊?还有?” 月儿心中一慌,心想莫不是刚刚自己与陆信在一起时被师傅看到了。 可转念一想,若是师傅当真看到了陆信,以她的性子,哪里还能让他活着离开。 定是师傅听了些什么风言风语,在这里诈自己。 先前那个师姐便是如此,被师傅一诈,便什么都交代了。 “月儿不知道......还请师傅指点。”月儿想着只要自己不承认,师傅没有证据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月儿的师傅眯起双眼,着她看了一会儿,月儿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睛。 不过她的师傅似是不想再追问,淡淡地说:“随我回星月阁,自己去思过崖面壁!” 月儿想着陆信让自己在原地等他,现在若是离开,他回来找不到自己可怎么办,当即脱口而出:“不要!” “嗯?” “我......我想再多玩几天,人家从小就没下过山。”月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保证,再玩儿两天我肯定回去!” 看着月儿举着小手保证的模样,她的师傅心软了一下,道:“我却忘了你是贪玩的年纪......可正因你年纪小,最易被这花花绿绿的世界迷了双眼。” 她顿了顿,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也罢,我便和你一同在山下待几天,让你玩儿个够,回去再惩罚你。” “啊!”月儿惊呼一声。 她师傅以为这是开心的叫声,可是月儿心中已是慌乱无比。 若是师傅当真留下,等一会儿陆信回来,定要杀了他的。 “师傅......月儿想了想,这山下也没什么好玩儿的,我们还是回去吧。”月儿立马下定决心,就是跟师傅回去再也不能见陆信,也不能让师傅杀了他。 只要还活着,总会有再见的时候。 “怎么?偷跑着下山的是你,要回去的也是你!你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月儿的师傅冷声问道。 “月儿最乖了,怎么敢瞒着师傅。”月儿几步跑到师傅的面前,扯着她的袖子撒娇道,“人家从来没离开过师傅,跑出来这么些天,早就想您了。” “你有什么不敢干的!”月儿的师傅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月儿吐了吐舌头,知道师傅已是改了主意,连忙跟上了师傅的脚步。 走了几步后,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陆信离开的方向,眼角泛起些许泪光。 可又怕被师傅瞧出些什么,连忙抹掉眼泪,继续跟着师傅走了。 第三十一章 又见沈望君 陆信把剑胡乱当了几十文钱。 看当铺伙计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己定是被坑了。 可是眼下正急着用钱,也没有办法,现在天色这么完,如若不拿这笔钱,今晚就要和月儿留宿街头了。 拿了钱,他匆匆离开当铺,到了之前与月儿分别的柳树前。 却发现月儿不知所踪。 他还当是月儿玩儿心上来,躲了起来。 初时并不十分紧张,喊了一阵子没有得到回应,心中愈发的焦急起来。 “月儿!不要闹了,你快出来!” 他将周围可以藏人的地方志找了个遍,终于确定月儿是真的不在此地了。 陆信见过月儿的轻功,比自己高明多了,这周围又全然没有过打斗的痕迹,定不是被人掳走,只能是月儿自己离开。 他顿时瘫坐在地上,喃喃道:“莫不是月儿生我的气,不愿同我做夫妻了?” 他与月儿私定终身之事,本就是阴差阳错,现如今月儿不见了,陆信的心中却有了几分失落。 “不行,便是她真的生我气,不愿同我做夫妻,也应该当面说清楚。怎么能这般不清不楚的离开呢?” 陆信一掌拍在地上,站起身来,原本略有些涣散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她从没离开过星月阁,便是贪玩多玩儿几日,最终总是要回去的。只要我去星月阁等着,总会再见她一面的!” 他这样下定了决心,便从地上站起来,打算先找个客栈休息。 途中也没忘记向别人询问是否又看见过月儿的身影,不过得到的回答都是从未见过。 “是了,她生了我的气,不愿让我找到,又怎么会让人看见她离开呢。”他这样想着,神色黯然地休息了。 到第二日,陆信早早便起床离开了客栈。 他一路打听星月阁的位置,却不曾想莫说位置了,就是连星月阁的名字,都没有人听说过。 他一连问了十几个人,都没能问出结果,便只能寄希望于天机阁了。 天机阁的位置倒是很好打听,随便问问便知道了此处天机阁的位置。 邺国的天机阁按照郡划分,一个郡设一个分阁。 齐国则是一州一分阁,但是齐国的一州之地大约相当于邺国三个郡的大小,所以天机阁在齐国的一个分阁,所囊括的范围远大于邺国一个分阁。 陆信现在处于泽州边缘地带的一个镇,距离此州的天机阁路程十分远,仅直线也超过了横穿整个望月郡的距离。 他现在身上又没有多少钱财,只能靠双脚赶路,若是日夜不停歇地跑,以他的脚力也要十几天才能到达。 可又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就这么上路了。 这一路上他不停地打探消息,虽然没有月儿和星月阁的消息,但是却让他对江湖中的事情有了许多了解。 他本来对江湖之事知道的甚少,原本以为天机阁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情报组织。 可是现今却发现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正如当初辛岑当初对陆信所说的那样,有江湖的地方,便有星月阁。 不仅仅是邺国和齐国,就连邺国南面的楚国,甚至再偏远些的西域诸国都有天机阁的影子。 天机阁的人极少与外人动手,不过江湖中却没有几人敢得罪他们。 天机阁各分阁的阁主加在一起有上百个,这么多人,功夫自然是良莠不齐。 可是即便是武功最差的阁主,也有着足以压服一个小帮派的力量,其中更是有足以开山立派的宗师级人物。 一般来讲,若是一个门派有四五个当世一流的高手,再加上二三十个出色的弟子。在江湖上便已经是有头有脸的大门派了。 而天机阁的人虽然出手不多,但是因许多阁主都是后来才加入的,先前已经成名于江湖,所以江湖中对于天机阁的实力也有大致的了解。 天机阁中称得上是当世一流高手的,至少有三十个人。仅这一点,江湖中便没有哪门哪派比得上。 再加上天机阁本身是收集情报的,号称天下之事无不晓,若是当真有人惹了他们,任你躲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都会被天机阁揪出来的。 除了天机阁和星月阁,陆信也尝试着打听了一下百家书院。 对于自称百家书院教习的邓和玉,陆信心中一直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觉。 说不上是畏惧,但是一想到他,便有些背后发寒。 他很确定陶家商队被袭击的事情,一定与邓和玉有关。这邓和玉出现在商队之中,似乎是酝酿着什么阴谋一般。 百家书院虽然不像星月阁那样完全不为人知,可是却也颇为神秘。 陆信所能打听到的,便是这百家书院是最近十几年才出现在江湖中的。 不过据书院的人自己所说,百家书院已经传承了上千年。自从当年的诸子百家被儒家排挤出朝堂,他们的传人便隐藏在民间,偷偷传播着自己的学问。 后来被儒家逼得禁了,便集合在一起创建了这百家书院,彻底隐于世间。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从各地寻一些好苗子带回书院细心教导。 至于如此这般隐世前年,现如今又突然在江湖上活跃起来,却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他们于江湖中走动的这十几年,却也没干什么大事情,只是单纯的传播自己的学问。 甚至最初大家都以为这帮人只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直到渐渐有些恶霸之流想要欺压恐吓他们被杀掉,大家才发现这竟是一个高手如云的江湖门派。 除此之外,陆信便在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陆信将剩余的盘缠买了些许干粮,夜以继日地赶了二十多日的路,终于到了泽州的天机阁所在的城市。 此时的他身上既没有钱财,干粮也是所剩无几。 正当他打算先去天机阁看看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吵闹声。 他顺着声音看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是他最初来齐国所寻之人,沈望君。 他顿时喜出望外,立刻便要过去同她说话。 可是却发现此刻的情形似乎不太对,沈望君正举着剑,一脸警惕地盯着前方。而她的前方正有三名手持兵刃的大汉,周围也围着不少人,看面色似乎也不是要帮沈望君的样子。 陆信脸色一变,连忙几步冲到了沈望君的身边。 沈望君忽感身后有人,头也不回地将手中的剑向后刺出,眼睛依旧盯着前方。 陆信没想到她突然出剑,不过好在他反应够快,脚下猛地停住,身子向旁边斜去。虽然姿势很是狼狈,却堪堪躲过了这一剑。 沈望君发现自己一剑刺出并没有刺到东西,心中一惊,还道是对方又来了什么高手,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是个有些眼熟的少年人。 “沈姐姐,是我,陆信!”陆信见她面露疑惑之色,连忙叫道。 “啊!你是两年前名剑山庄那个......你竟然都这么大了。”沈望君竟陆信已提醒,立马认了出来。她不是忘记了陆信,而是陆信两年前还是个小孩模样,现如今却已是比自己还要高,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然是不敢相认。 陆信看着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问道:“沈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沈望君想起自己还在同人对峙,连忙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冰冰地盯着眼前的敌人道:“信儿,你且在一旁等等姐姐,等我解决了他们,再同你叙旧。” 听沈望君这话,陆信知道这已不是误会。 沈望君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不顾无名反对,偷偷传授了自己高深的内功。 所以对于陆信来说,沈望君的敌人,便是他的敌人。 陆信道:“沈姐姐,我已经不像两年那般弱小了。可以帮你对付他们!” “哈哈,那再好不过了,我们两个一起打跑他们。”沈望君哈哈一笑,没有拒绝陆信的好意。 对面的三名大汉见沈望君来了帮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先前有五个人在围攻沈望君,各自都是江湖中行走十几年的好手。本以为对付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自是手到擒来。 却不料这小丫头武功霸道至极,有两个人一个照面便被她一人一掌打的倒地不起。 自己三人不敢上前硬拼,只好仗着人数优势与她游斗。 可没曾想这一个小姑娘他们都拿不下来,现在不知从哪又突然冒出一个年纪更小的少年。 看那少年躲过沈望君出其不意的一剑,功夫也是不在自己等人之下,他二人联手,自己几人怕是要折在这里。 “小子!我劝你不要管闲事!你可知道这丫头是什么人?干了什么事!”其中一个大汉大声对着陆信喝到,想要通过言语吓唬他,让他不敢帮助沈望君。这样他们几人还能有几分胜算。 陆信对着沈望君一脸笑容,可是对着对面几个人,却是面色冰冷,语气也是不善:“我不需要知道沈姐姐做了什么。我只知道你们几个是沈姐姐的敌人,这便够了。” 第三十二章 打斗 听陆信如此说,几人大怒,可是又忌惮他二人的实力,不敢轻易出手。 其中一个大汉对着围看的人大声叫道:“你们看着做什么!我们兄弟几个拿不下这丫头,你们的本事就比我们强了吗?莫非你们还想等我们和她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你们再去捡这个漏?你们也不看看我两个兄弟一个照面就被她打倒在地,你们能比我们强多少?若是三个两个的轮流上,也不过和我等一样下场!” 大汉这话说完,周围的人面色古怪了起来。 这些人聚在这里为难沈望君,正是为了天机阁的悬赏。 天机阁的规矩是发布在哪处分阁,便要到哪出去领赏金。 沈望君的悬赏令原本时发布在望月郡的,虽然赏金诱人,但是毕竟要来往于水火不容的两国,所以并没有多少人要冒这个险。 可是也不知悬赏沈望君的是何方势力,见几个月完全没有消息,竟将赏金加至一千两黄金,并且无论在何处抓到她,只需交到当地的天机阁便可领赏。 这般财大气粗,又无需从将人从齐国送至邺国,顿时领身处齐国的江湖客动了心思。 这些人看悬赏令上,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便是大娘胎里便开始习武,又能有几分功力?更何况悬赏令上并未说明她习过武,这哪里是悬赏,分明是送钱。 于是众人纷纷争抢着寻找身处齐国的沈望君,这金钱的力量果真是妙不可言,果然很快便有人找到了她。 原本众人正为了是谁先找到她而争吵,险些动手打起来。 却不想这沈望君竟身负高深武功,并且发现他们图谋不轨之后,出手十分果断,只一个照面便解决了他们之中的两名好手。 这令他们心中惊骇,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本来那先找到沈望君的五个人围攻一个女子,说出去便已经是不好听。若是拿的到赏金,从此淡出江湖,做个逍遥快活的富家翁也未尝不可。 可是眼下却不是这种情况,现如今他们已是吃了亏,又想叫周围的人一拥而上。 那五个人本来就比其他人强上一筹,所以才会他们对沈望君动手,别人只能虎视眈眈地看着。 先不说自己这些人一起上是不是真的能打的过这两个年轻人,就是真的打赢了,这功劳算谁的,赏金谁去领? 还不是拳头大的说了算。 再加上自己这些人虽不怀好意,却没真动手,若是听了他们的话,动了手。不说梁子定是结下了,这几个最初动手的趁乱跑了去,又该如何? 所以这大汉虽是要周围的人帮忙,却没有一个人动弹,甚至退后了几步,似是怕被他们误伤一样。 陆信初时听到大汉喊周围的人,心中先是一惊,正想着自己一身功夫全在剑上,现如今剑已经被当掉,只能凭内力与他们硬拼,不知讨不讨得到好处。 却见周围的人不但没听大汉的话,纷纷退却,心中诧异,可是随即便大致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心中一时有些好笑,自己没了剑,一身的功夫已是去了九成,他们若当真一拥而上,自己挡不了几人。 而纵使沈望君功夫再高,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可现如今这些人各怀鬼胎,自己和沈望君只需面对三个敌人。 虽然不知道沈望君功力具体有多高,可是自己只学了她传的内功两年,便已有如此境界。想来她的武功比之自己只高不低。 自己只需要替她暂且缠住一人,对她来讲另外两人定是很轻松就能解决的。 想到这里,他不等沈望君动手,自己便一步跨出。 陆信的速度极快,站在最前方的大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被他欺到身前。 陆信贴的很近,几乎已是面贴面,大汉手中的兵刃根本派不上用场,连忙向后退,可不曾想他退一步,陆信便进一步,任他怎么后退也甩不开。 可令他和同伴不解的是,陆信只是紧紧贴住自己,却不出手攻击。 这却正是陆信临时想到的战术,他心知自己不擅长拳脚功夫,若是轻易出手,两三下便会露了底。若只是眼前的三个人倒是还好,就怕周围原本摸不清他深浅的人也因此动了心思,那时便麻烦了。 所以他只是运气天玄步,贴住一个人,让他使不出手上的兵刃即可。而且这么近的距离,便是再精妙的招式也施展不出,若对方出手,只能与自己进入内力的比拼。 陆信本就长于内力,就算真的不如对方,内力的比拼也不是短时间能见得了分晓的,只要拖个一时三刻,足够沈望君解决另外两个的。 那大汉的两名同伴见陆信如此诡异地贴着他,先是对视一眼,然后挥起兵刃向陆信砍去。 可是由于陆信贴的太近,另外两人怕误伤同伴,也不敢全力出手。 那大汉也知道同伴意思,便引着陆信朝他们的方向去。 可是每当他们的兵刃挥下,陆信便一步绕道大汉身后,他们又赶快收手。 于是这四个人就这么原地转起圈来,滑稽至极。 躲了一会儿,陆信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向旁边看去,却见沈望君笑着在一旁看热闹。 他连忙大喊:“沈姐姐,我在这里同他们拼死拼活,你却在一旁乐得开心,也太过分了吧。” 沈望君笑道:“我看你玩儿的挺开心啊,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你快别取笑我了,我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陆信哭笑着说。 他二人说的轻松,可是其他人心中却是颇为震撼。 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这一边以极高明的轻功戏耍着三名高手,一边竟还能分出神和一旁的少女聊天。 这等内功造诣,在场的人没有一人比的上。 再想到之前那少女一掌一人的霸道功夫,便是各大门派的掌门级别人物,在这个年纪怕是也没有这等功夫。 这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两个妖孽?莫非是什么隐世门派的弟子? 众人心中暗自猜测着,沈望君也不再逗陆信,收起笑容,提剑便冲向了围追陆信的两人。 见沈望君冲过来,另外两人不敢再追陆信,连忙回身迎上了沈望君。 三人挥着兵器,就这么兵兵乓乓地斗在一起,转眼间便已拆了十几招。 周围其他人看了一阵子,渐渐看出了些门道。 这沈望君的功夫无论是剑法还是身法都已臻至极高境界,远远超出在场的所有人,可是对敌经验似乎并不十分充足。 而与她打斗的两人却正相反,虽然功夫远不及沈望君,但是经验十足,又配合的十分精妙。原本若是单打独斗,十招之内便会落败,可是两个人联手竟短时间与沈望君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是这只是短时间,沈望君的功夫高出他们太多,这两人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陆信那边,被他缠住的大汉终于忍不住了,扔掉手中的兵器,后撤一步,在陆信再次贴上来前,便一招双龙出海使出,两个拳头自腰间向上冲出。 而陆信等的就是这一刻,连忙也出了两掌,接住了他的拳头。 原本相互追逐的两人就这么止住身形,站在原地比拼起了内力。 旁人看去,只见到两人拳掌相胶着,却看不出来哪边占了上风。 毕竟这内力的比拼不像招式上这么直观,不到分出胜负的那一刻,旁人很难看出来的。 但想到陆信之前一边施展轻功贴着那人,一边还能气定神闲地说话,想来应是他占了优势。 原本与陆信对敌的大汉也是这般想,觉得自己比拼内力定是会吃大亏。 可是他的拳与陆信的掌对上之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陆信的内力确实比自己浑厚不少,可是从他掌中传出来的真力却是断断续续的,十分不流畅。 这却是因为陆信虽有一身浑厚的内力,却从未学习过如何使用。 一般也不必刻意学习如何使用内力,招式使得熟练了,内力自然而然就运用到上面了。 可是陆信不会拳脚功夫,之前便是因为这一点,明明内力不输于邓和玉,却在对掌中输了一筹。 而现如今又是如此情况,好在他内力比这大汉要强不少。虽然输送到双掌的真气断断续续的,但是每有一股真气送到掌心,那大汉的真气便被推回去几分。原本他再使上一分力,便完全推回那大汉的真气,令他当场被内力反噬。 可是每当这时,他自己的真气便断一下,那大汉的真气便立刻顶了回来。 所以沈望君和陆信两边功夫都是要超出对手不少,却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均是不能立刻拿下对手。 围观的人有些已经猜到了一点,但是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说陆信那边,要知道那小姑娘的虽然经验不足,招式使得不够纯熟。但是内功却是实打实的蛮横,若是逼得她急了,以伤换命,拼着受伤也要在敌人脑袋上拍一下。就算自己等人最终能拿下他,怕是伤亡也要超过七成。 第三十三章 沈望君的过去 由于陆信和沈望君这边经验的问题,导致双方看上去势均力敌。 但是陆信这一边实力毕竟要高出另外三人一大截,时间一长就慢慢显现出差距来了。 首先打破平衡的是沈望君那边。 她毕竟是在场所有人里面功夫最高的那一个,虽然经验不足与两人胶着不下。可是众人也看的出来,无论是招式还是内功,她都可跻身当世一流的行列。 与她打斗的两人虽然配合精妙,但是终归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沈望君抓住一个破绽,一剑刺到了一人手腕上。 那人吃痛,惨叫一声,丢掉了手中的兵器。 原本二对一瞬间变成了一对一,沈望君一招得手,没有丝毫犹豫,抢上前去一掌击飞了另一人。 她这边胜负见了分晓,与陆信拼内力的人心中顿时慌作一团。 他内力本就不如陆信,如今见同伴落败,心中露了几分怯意思,这一下,内力的输送徒然停了一下。 陆信磅礴的内力瞬间从拳掌相交的地方涌了过来,这人一口鲜血喷出,身子立时飞了出去,昏迷不醒。 原本对沈望君动手的五个人,现在仅剩手腕中剑的那人还站着了。 这人见自己这边落败,加上手腕被剑刺破血流不止,面色甚是苍白。 不过他语气倒是硬气,一梗脖子道:“我们泽州五雄技不如人,这次便认栽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陆信心想原来这几个人叫什么泽州五雄,可是看上去功夫不怎么样,若是自己手中有剑,三两下就能解决他们,不知这称号是如何来的。 他正想着,见沈望君向前几步,把手伸向了站着的那个人。 那人以为沈望君是要取自己性命,脸色又煞白了几分。 他们这些人行走江湖,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事,过的是有今朝没明日的日子。心中本早做好了随时撕掉的准备,可如今当真要丢了性命,心中却也不能坦然面对。 可是江湖人最是要面子,若是在没人的地方,他说不定已经跪下求饶。 可是现如今周围有这么多人,若自己当真跪了下去,恐怕要被人嘲笑一辈子。甚至几个昏迷不醒的兄弟日后也要埋怨自己,这样想着,他便只好硬着头皮一动不动,眼睛一闭,只希望沈望君能给他个痛快。 可是他却没等来沈望君的“毒手”。 沈望君生性善良,虽有一身高强武功,却极少出手商人。她上一次亲自动手,还是两年前救陆信的时候。 这五个人为了赏金对她出手,按理说她反击杀掉他们,也是合情合理,便是他们真的有什么至亲朋友,也没有理由来报仇。 但是沈望君并不想杀人,她伸手并非要取这人性命,而是出手封住了他胳膊上的穴道。 “我已暂时替你止住了穴,你自去找地方疗伤吧。”沈望君虽不想伤他性命,却也没用什么好语气。说完便不再理他,自去找陆信说话了。 站着的大汉见沈望君非但没有取自己等人性命,还替自己止了血,心中既是感激又是羞愧。 他费力抬起手对着沈望君行了个大礼道:“沈姑娘大义,我等实在羞愧难耐。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兄弟几个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望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有再搭理他,对着陆信道:“信儿,我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陆信点点头,跟着沈望君往人群外走去。 围观的人连忙给二人让了一条道,他们心中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是领不到这赏金了,也就绝了这份心思。 沈望君和陆信无视周围的人,就这么离开了。 之后沈望君寻了一处酒楼,订了一个雅间,二人方才谈论起各自的事情。 “沈姐姐,你怎么跑到齐国来了?为什么京城有人要在天机阁发布悬赏令抓你?无名先生怎么没有跟在你身边?”陆信一口气问了沈望君好几个问题。 沈望君本来笑嘻嘻的,听到陆信问到无名的时候,神色忽的暗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要我怎么回答?” 陆信听后讪笑了一下道:“沈姐姐,我也是担心你,你慢慢说就好。” 沈望君见陆信一脸窘迫,也不再逗他,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 这事情要从两年前,沈望君还没有遇见陆信的时候说起。 正如陆信猜测的一样,沈望君是邺国的京城人氏,不过却不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而逃离。 她是京城沈家的大小姐。 沈望君的父亲在二十年前高中探花,从此步入官场。之后的十几年深受皇帝喜爱,又娶了当朝丞相的女儿,不到四十的年纪便已做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身居高位的人不永远不会满足于自己的地位,沈父也是如此。 和京城中其他家族相比,沈家毕竟只是新贵,老宰相也早就退去。没有了靠山,看似风光无限的沈家其实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为了沈家的未来,沈父想了一个办法,利用沈望君联姻。 他刚有了这个想法,还没有付出行动,就被沈望君知道了。 沈望君自然是不愿意,便找了个机会从家中溜了出来。 为了不被父亲抓回去联姻,自然是跑的越远越好。所以她在无名的陪同下,一路从京城跑到了望月郡,遇到了陆信。 后来觉得邺国境内还是不太安全,就又跑到了齐国。 “这次的悬赏令,一定就是我父亲发布的。两年前他还没定好要与哪家联姻,所以不着急找到我。现在一定是定下了要把我送到哪家,所以才这样做的!”沈望君愤慨地说。 “沈姐姐,毕竟你离开家里两年多了,你的父母一定都很担心你。也许并不只是想要你去成亲,而且你若是好好同你父母说,我想他们也不会强迫与你的。”陆信想着哪里会有父母不心疼孩子的,便这么跟她说了。 哪只沈望君冷笑一声道:“他们可不会想我,若不是需要用我去联姻,他们恐怕巴不得我死在外面呢!” “啊?怎么可能?”陆信不敢相信。 “你不知道,我父亲娶的那个丞相的女儿,可不是我的娘亲!” “那沈姐姐,你的娘亲......” “我娘是个青楼女子,在我父亲进京赶考之前便与他相识,她也是那个时候怀上的我。说起来,那个丞相家的大小姐还是后来的呢!”沈望君说到此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之后又神色暗淡地说:“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死之前给我取名望君,就盼着我父亲能高中之后回来找她。可惜,她生前没等来,死后也没等来。” “怎么会这样!”陆信惊叫道,“那沈姐姐你是怎么......” “我娘生前与阿叔是好朋友,她托阿叔把我送到我父亲那里。说若是我父亲不认,就拜托他照顾我。我父亲终归没有无情到不认下我,不过阿叔却并不放心。一直在暗处保护着我,并且偷偷教我武功,这些都是沈家的人不知道的。” “这.......”陆信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沈望君,他没有想到看上去一直笑嘻嘻的沈望君,身世竟也如此曲折。 但他又突然想到,沈望君虽然并不受父亲喜爱,可是终归还有亲人在世上。而自己已是孤苦无依,虽然之前因无心之举同月儿定了终身,如今她却也是被自己气走不知所踪了。 见陆信一脸苦闷,沈望君还以为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身世,反过来安慰他道:“你怎么比我还要难过,你不要担心啦。虽然我没有母亲,父亲也不喜欢我,可是阿叔对我很好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陆信撤出一抹苦笑,他却不好解释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方才这样,连忙又问道:“对了,无名先生呢?” 沈望君神色黯然道:“我也不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 “阿叔突然就不见了,既没有留下什么话,也没有书信。已经快三个月了,我一直在找他,可是一点音讯都没有。所以我打算去天机阁看看,却被那些想要赏金的人发现了。” “一点踪迹都没有吗?”陆信问。 “一点都没有,阿叔断然不会突然抛下我的。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世界上有什么能难倒阿叔,让他一句话都留不下来就离开了。” 见沈望君表情失落,陆信赶忙说:“沈姐姐,你不是要去天机阁吗?我陪你一起去,天机阁号称知晓天下事,说不定会有和无名叔叔有关的消息呢。正好我也要去天机阁问些事情。” 沈望君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奇怪的问道:“一直是你在问我,我却忘记问你是怎么到了齐国来的?你又要去天机阁做什么?” “我在望月郡看到有人在悬赏你,心里担心,便想找到你看看是不是安全。我去天机阁原本是想打听一下你的下落,不过......” “不过什么?”沈望君听了陆信的话,心中很是感动,可却见陆信脸突然涨红,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不过......既然已经确定沈姐姐你的安危了,我想寻一下我未婚妻的下落......” 第三十四章 泽州天机阁 “诶?你竟然有未婚妻啦?”听到陆信这么说,沈望君一脸惊讶的说。 随后陆信红着脸给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结果原本情绪有些低落的沈望君听了之后,笑得直接趴在桌子上起不来身,看的陆信一脸莫名其妙。 过了许久,她方才停下来,但还是遮不住脸上的笑意。 在沈望君给陆信解释清楚之后,陆信的脸变像是一块儿烧红的铁一般。他终于知道他和月儿之间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莫非月儿也是想明白了这里面的缘由,所以才离开了吗? “怎么样?你还要去找你的小妻子吗?”沈望君笑着问陆信。 陆信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答道:“要去!就算这是一场误会,也总要当面说清楚才行。” 见他说的认真,沈望君也收起了笑容,不再逗他。 之后又向陆信了解了他这两年的情况。 陆信也没有多说,只说自己在血月教的两年间学了功夫。后来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从血月教中逃了出来。 沈望君听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却知道他原本没有任何武功根基,仅过两年便有如此伸手,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看来你在血月教过得并不十分好,现在他们竟然还敢要抓捕你。他们是忘了我阿叔当初说的话了么!”沈望君有些忿忿地说。 陆信这才想起两年前吕安宁等人找到自己的时候,无名曾以磅礴的内力震到了他们,并威胁他们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那时的陆信完全不懂武功,并没有觉得无名显露出来的功夫有多么高明。可是随着他自己的修为渐渐提高,便察觉出无名有多深不可测。即便是王昊,恐怕也远不及他。 可是先不说血月教中高手如云,无名毕竟只是一个人,血月教或许会忌惮他,却未必真的怕了他。 现在无名已是不知所踪,更不可能指望他替自己讨个公道了。 陆信不是一个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性格,终归只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才靠得住。 不过他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只是对着沈望君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 陆信忽然想起,自己两年间能有如此功力,除了王昊每日的对练外,还有沈望君当初传给自己的无名内功。可是如王昊所说,这门内功实际上是有缺陷的,似乎缺少了导气的法门。 自己险些因为这个原因爆体而亡。 他将心中的疑惑对沈望君说了出来,沈望君却一脸惊诧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从小便练习这练气决,可是却从来没有你说的这种情况啊。” 陆信知道沈望君不会害自己,更没有必要骗自己,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只有无名知道了。 好在他两年间日日浸泡特殊的药浴,经脉已被拓宽到一个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按照王昊的推测,以他现在内力的增长速度,五年之内不需要担心经脉承受不住地情况。 “等找到我阿叔,我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望君说着,这才注意到陆信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想起他是从邺国赶过来是为了自己,这一路不知经历多少事情,心中好是感动。 她又说道:“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一番,我们明日再去那天机阁问询消息。” 陆信点点头,却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望君看他这副模样,问道。 “我......我的盘缠已经用尽了,沈姐姐,你能不能先借我一些。”陆信有些不好意思。 沈望君摆了摆手,颇为豪气地说:“我当是什么事呢!莫说借不借的,你可是为了我从邺国一路赶过来。我怎么能连食宿的钱还让你出呢?” “那怎么行......” 陆信还要再说话,又被沈望君打断了:“你不要说啦!要不然我生气了!” 见她这样说,陆信也不再说什么了。 沈望君带着陆信找了附近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便住下了。 这一晚,是陆信两年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这两年,他心中怀着仇恨在血月教学习武艺。之后逃出来,被血月教追捕。又做了一个多月的商队护卫,期间不敢真正信任任何人。真是日日提心吊胆,从未有过半分松懈。 可是现如今找到了沈望君,他心中只觉安心。 由于自己的性命便是沈望君所救,在他心里,沈望君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对他而言,沈望君就好像自己的姐姐一般。、 经过一夜的休整,陆信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感觉若是再让自己对上昨日与他拼内力的那人,他可以很轻松地就取得胜利。 吃过早饭,陆信和沈望君一同前往了天机阁。 泽州的天机阁比望月郡的大上许多。 望月郡的天机阁无论是规模还是装潢,都像是一个茶馆一般,充斥着市井气。 而泽州的天机阁却好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府邸一般。 二人说明了自己是来打探消息之后,便被人领到了一个精致的会客厅。 客厅之中只有几个仆人打扮的人,他们给陆信和沈望君二人上了茶之后,便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二人等了一会儿,终于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留了一撮山羊胡,眼睛细长几乎成了一条缝,看上去有些贼眉鼠眼的样子。 这人一进门,便发出一阵怪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这泽州天机阁,竟然来了两位贵客!” 沈望君一条眉毛道:“你认识我们?” “当然认识,我天机阁发布了这么多悬赏令。相沈姑娘和陆公子这般被悬赏后大摇大摆坐在天机阁里的人可不多。” 那人说完,坐在了主座之上,又道:“鄙人毛飞白,乃是天机阁泽州分阁的阁主。” 陆信听他说自己是阁主,从怀中掏出了辛岑给他的信,起身送到了毛飞白面前道:“毛阁主,这是望月郡分阁的阁主给我的信,说若是在齐国任何一处天机阁都有用。” “是吗?”毛飞白皱了皱眉,接过了信,撕开后看了一眼。 毛飞白看信的时候,陆信心中有些忐忑。 当初辛岑跟他说的是可以在齐国的天机阁问询沈望君的消息,可是现如今自己已经找到了沈望君,却不知这信还有没有用,能不能用来换到月儿的消息。 他却没注意,毛飞白看到信上的私印之后,脸色突然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毛飞白瞄了一眼陆信,轻描淡写地道:“给你这封信的人当真是望月郡天机阁的阁主?他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陆信不知他为何如此问,心中想着难道那辛岑不是天机阁的分阁主? “他说他叫辛岑,年纪不是很大,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陆信答道。 毛飞白听后,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可以免费回答你们任何一个问题。” 这回陆信有些惊讶了,他原本还在想着如何让毛飞白同意将沈望君的消息换成月儿的消息,可现如今毛飞白却什么也不问,直接说可以问任何一个问题。莫非这辛岑在天机阁中大有来头?可是他同自己萍水相逢,又为什么要帮自己?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陆信嘴上没有停顿,连忙道:“我想知道两年前是什么人灭了我名剑山庄满门!” “抱歉,这个不能告诉你。” “你不是说任何一个问题吗?”陆信其实也知道希望不大,辛岑曾说过这个消息价值十万两黄金,不过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是我的疏忽。”毛飞白露出一抹带着歉意地笑,“除了名剑山庄的事,都可以。” “那我想问一下......”陆信正想问星月阁的消息,却突然想起沈望君,到嘴边的话又改了口:“无名先生现在在哪里?” “无名?是谁?”毛飞白露出不解的神色。 “就是这两年一直跟在沈姐姐身边的人,你们天机阁不是号称知天下事吗?这被你们悬赏好几个月的人,身边有什么人都不清楚吗?”因为没能问出自己的仇人,陆信心中多少有些火气。 “这......”毛飞白的表情有些难看。 他站起身来道:“二位请等一等,我这就去给你们查一下。”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会客厅。 “谢谢。”沈望君突然对陆信说。 她知道天机阁承诺回答任何问题的分量,也知道陆信正在寻找自己的“妻子”,但是他却将这宝贵的机会帮自己询问阿叔的下落。 陆信傻笑了一下道:“沈姐姐,你和无名先生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完,只是这点小事而已,何必客气!” 沈望君点点头不再说话,二人就这么静静地等着毛飞白。 直到天机阁中的下人给他们换了三次新茶之后,毛飞白才一脸凝重地回来了。 “怎么样?”见毛飞白回来,沈望君连忙问。 哪知毛飞白摇了摇头:“抱歉,这个问题我们回答不了。你们还是换个问题吧。” 第三十五章 星月阁 沈望君虽然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可是如今听毛飞白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生气道:“你们怎么这也回答不了,那也回答不了!是你自己说的可以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实在是对不住!你们再换一个问题,这次我肯定不会再推脱了。”毛飞白一脸歉意的说。 天机阁号称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要你付出相应的价格即可。 名剑山庄之事,天机阁不是不知道,只是因为牵扯过大,不能告诉陆信。 可是他所问的第二个问题,天机阁确实回答不了。 因为总阁那边对沈望君的悬赏令很是重视,所以毛飞白特意安排人关注了她们的动向。 但是他虽然收集了这些情报,却并未仔细看过,也仅仅知道沈望君旁边跟着一个人,他一直以为是仆人之类的。 现在陆信二人询问无名的消息,他自然不清楚,刚刚就是去查看线人传来的情报去了。 当他查看线人传来的消息时,发现线人对于无名也并没有太多的关注,直到最新的消息,才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无名几乎是凭空消失的。 无名消失的那天,没有人看见他从房间离开。虽说是晚上,但是天机阁对特别关注的人物都会日夜监视。没有任何人看见无名离开,但是第二天,就再也没有了无名的身影。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对于天机阁来说,算是一种耻辱。 天机阁已知天下闻名与世,若是无关紧要的事也就罢了,被总阁特别关注的人身边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了,若是就这么告诉陆信二人,也算是一种回答。 可是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定会影响到天机阁的声誉。 所以毛飞白立刻做出了决定,不说天机阁不知道无名在哪里,只说回答不了。因为有名剑山庄的前车之鉴,他们或许会以为这涉及到比较高的机密而不再追究。 虽然自己此番言而无信,可是却能保住天机阁的名声。 果然,虽然沈望君十分气愤,可是陆信却拉住她说:“沈姐姐,也许无名先生的消息和我家的事情一样,天机阁虽然知道,却不方便告知。” 沈望君听后,一脸担心道:“莫非阿叔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不可能......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难倒阿叔的!” 沈望君虽然这么说,但是难掩脸上的失落与担心。 见没能问道无名的消息,陆信便又问道:“既然如此,我倒确实还有一件事想要问。” 毛飞白道:“陆公子请讲。” “不知毛阁主可知道星月阁?” 毛飞白露出了一副惊诧的样子道:“陆公子从何处得知这星月阁?” 陆信一挑眉道:“怎么,这也是天机阁不能回答的?” 毛飞白摇摇头说:“这倒不是,只是这星月阁极其神秘,极少在江湖上走动。很少有人听说过星月阁。本来我天机阁不该打探客人的信息,可是毛某却时有些好奇、” “我与星月阁的一名弟子有些关系。” “这怎么可能?”毛飞白叫道,“星月阁的弟子都是从各地收养的被弃养的女婴,阁中更是严格禁止与男子来往,陆公子怎么可能与星月阁的弟子有瓜葛?” 听了毛飞白的话,陆信明白他确实对星月阁有所了解,心中一时有些激动,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道:“这就与毛阁主无关了,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毛飞白点点头道:“既然陆公子不愿透露,那毛某也不强求。陆公子想要问星月阁的什么问题?” “我想问......”陆信正想问星月阁所在何处,可是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便改口道:“我想知道星月阁所有的事。” 毛飞白皱了皱眉,他答应回答陆信任何一个问题,而陆信这个问题,实际上已经是在取巧了。 他本可以拒绝,要求陆信只能问一个具体的问题。可是转念一想,先前他们问的两个问题自己都没能回答,若是此次再找借口,不知他们会不会出去说天机阁徒有虚名。 反正这星月阁虽然神秘,但是却并不十分重要,平日里也没有人问,卖不出好价钱。既然陆信想知道,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所有有关星月阁的消息都告诉他又何妨? 毛飞白这样想着,对着陆信笑了笑。 他这一笑,使得原本便狭长的眼睛几乎变成了一条缝。 他说:“既然陆公子想知道,那我便把我所知道的星月阁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毛飞白的这句话也是留了个心眼的。 他说告诉陆信他所知道的星月阁的所有事情,而没有说天机阁知道的所有事情。 这两点看似差不多,实则区别极大。 天机阁收罗天下所有的奇闻异事,每一个分阁的阁主对自己管辖的地区的消息多少都要有所了解。 可是这些阁主虽然武功高强,却也只是人,不可能事无巨细的掌握所有的事情。 所以他们一般只掌握重要的消息,若有精力,再看一看自己感兴趣的消息,看多看少,便全看心情了。 比如陆信这个问题。若是毛飞白只是查看档案的时候,扫了一眼,记住了这么个名字。他就可以直接对陆信说,他只知道星雨阁的名字,其余的一概不知。至于天机阁,自然有其他消息,可是他刚刚只说告诉陆信自己所知道的,想知道其他,自然要花钱。 不过毛飞白毕竟是一个分阁的阁主,虽然玩儿了点文字游戏,却也不至于如此没有气度。 他确实打算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陆信。 陆信其实听出了毛飞白的言外之意,但是他也不多说,本来他只想知道星月阁在哪里,现在多一些消息,对于日后自己找上去,总是有些好处的。 陆信对着毛飞白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劳烦毛阁主告知了。” 见陆信同意,毛飞白便开始讲起他所知道的星月阁。 星月阁在江湖上极为神秘,天机阁也是近些年无意中发现这么个势力的,因此便做了许多调查。 但是由于星月阁的人极少在江湖中走动,所以探查到的也并不多。 星月阁中只有女弟子,而且这些弟子均是孤儿或者是被弃养的女婴。 每年星月阁都会派出一部分弟子出来寻找这样的孩子带回阁,只有这个时候,星月阁的弟子才会出现在江湖之中。 而且她们行事也很低调,从不与江湖中人有所冲突,故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么个势力。 但是行走江湖,总会有些磕绊,自然会有动手的时候。 星月阁的弟子中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多岁,但是武功却极为高强。她们为数不多的几次出手,均是用的剑。她们的剑法飘逸灵动,步伐轻盈,旁人看上去不像在与人厮杀的样子,反而像是在翩翩起舞。 只以出过手的弟子来判断,星月阁的武功,不输于江湖中屹立上百年的大门派。若说差距,大概便是星月阁创立不超过二十年,缺少了些许底蕴。 不过星月阁中似乎规矩极其严格,所有人对阁主都很是畏惧。其中最严苛的规矩,便是不允许阁中弟子与世间男子相恋。 陆信听到这里,突然脸红了一下,不过毛飞白并没有注意。沈望君则是对着陆信眨了眨眼睛,使得陆信更加窘迫。 “若是相恋了会怎么样?”沈望君问道。 毛飞白摇头道:“不清楚,据我所知,阁中没有弟子敢违背这个规矩。” 不过陆信却知道,并非没有人敢违背这个规矩。先不说月儿和自己因为误会而闹出的事情,单说月儿跟自己说个她有一个师姐,就是因为与男人相恋,导致被关在思过崖。 沈望君知道陆信因为他“小妻子”的原因不敢多问,所以便替陆信问道:“这星月阁主的武功如何?” “不知道,没有人见过星月阁主的模样,更没见过她出手。不过根据星月阁门下弟子的武功以及对阁主的畏惧程度来判断的话,这星月阁主的武功至少不输于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毛飞白答道。 陆信见毛飞白说了这么多,却没有说星月阁的位置,不免有些着急,连忙问道:“那星月阁在哪里?” “具体位置我们没有查到。” 陆信面露失望之色,却又听毛飞白道:“但是我们知道大概的位置。若是我们判断的没错的话,这星月阁应该在陌州的云川山的某一座山峰上。” “知道大概位置便可以了,多谢毛阁主。我们已经问道想知道的事情了,便不多打扰了。”陆信说完,便起身和沈望君离开了。 离开了天机阁后,沈望君见陆信脸上有喜色,便问陆信:“信儿......你当真要去那星月阁?” 陆信点点头道:“我一定要去!不光因为月儿的事情......还有陶夫人也被她们抓去了。” “可是......你却不知道星月阁具体在哪里啊。” “毛阁主不是告诉我在云川山了吗?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座山峰,我只需一座一座找去,总能找到的。” 沈望君神色有些复杂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云川山连绵数千里,整个陌州一大半的地方都是云川山。” 第三十六章 比试 陌州自北齐建国以来便是齐国的地盘。 据传闻齐国的开国皇帝便是出自陌州,一百多年前这位开国皇帝带着陌州的五百名同乡打下了这江山。 即使强如当年的邺国,也没有把握一举攻下邺国,而是计划先吞并南面的楚国再对北齐步步蚕食。 以当初邺国太祖的实力,也许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只可惜太祖出师未捷身先死,而邺国之后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反倒是被齐楚二国步步蚕食。到现如今变成三国鼎立的局面。 虽然齐国发源于陌州,可是陌州超过一半的地方都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被唤作云川山。 云川山大多地方都地势险恶,并不适合居住,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烟。 一些半吊子的说书人总喜欢说一些江湖趣文,其中最喜欢把一些强大的门派放在诸如云川山这样的人烟罕见的山峰之上。 这却是说书人没有真正闯荡过江湖,只凭自己的臆想猜测编撰的了。 毕竟江湖中的门派再强大,也是由人构成的。既然是人,便需要吃饭穿衣,这些都不是可以凭空产生的,都需要同世俗的人进行买卖交易。 可是像云川山这种地方,既不适合种田养蚕,更没有可以交换必要物件的人烟聚集之地。所以真正的江湖门派,虽不至于建在闹市之中,却也不会真的远离人烟。 倒是有一些不出名的小门小派建立在了云川山,不过却不会设立在高峰之上,也都选在相对距离乡村县城较近的地方。 可是陆信和沈望君前些时日从天机阁打探星月阁的消息时,却得知星月阁坐落在云川山的一个山峰之上。 这并不符合常理,并且云川山绵延数千里,其中有名有姓的山峰少说便有上百座,更何况还有许多当地人都叫不出名字的,更是不计其数。 若是一座一座地找去,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 再说这星月阁本身就神秘无比,连天机阁对其都所知甚少,兴许真的建了在云川山腹地的某座山峰上,那恐怕真的没有找到的希望了。 但是陆信却坚持要到云川山去找星月阁,沈望君也拗不过他,只好同他一起往陌州走。 陆信他们所在的泽州在齐国的最东南边,与邺国的望月郡相邻。而他们要去的陌州却是在齐国的最西边,虽不至于在最北,中间却也横跨了三州之地,齐国的三州差不多相当于邺国的九个郡了。 因为陆信和沈望君都在天机阁的悬赏令之上,为了避免这一路上有不必要的麻烦,陆信给自己和沈望君都做了简单的易容。 毕竟要顶着这陌生的脸许多月,所以陆信只是对二人的容貌稍作修改,只是让二人的外貌趋于平凡,年纪还是本身的样子。 之后二人便日夜赶路, 沈望君在闲谈中得知了陆信在血月教的两年并没有系统地学习武功,除了手中有剑的时候功夫勉强说的过去,若是没了兵刃,便只能凭借自身的内力和脚下的轻功与人周旋了。 出于好奇以及想要了解陆信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某一日沈望君提出和陆信比试一番。陆信也是好奇自己同沈望君的差距有多大,便也同意了。 刀剑无眼,二人又都不是能做到收放自如的武学大家,所以便只折了两根树枝比试。 沈望君手中当做剑的树枝轻垂在身旁,一只手背在身后道:“信儿,我比你多学了许多年的功夫,又传了你内功。在武学一途上我还算得上你的前辈。所以你先进招吧。” 就但已武学境界而言,沈望君确实要高出陆信许多。毕竟武道一途,除了天纵奇才之外,多学一年便多一分认识。 所以陆信也没有什么异议,对着沈望君点点头道:“那我便不客气了,沈姐姐。” 说完,陆信似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面色变得冰冷起来。他自己恐怕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用剑和不用剑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状态。 手中无剑的陆信虽然也是少言寡语,却还有些人情味。可是若是拿剑对敌的时候,便冷若冰霜,浑身散发着冰冷地气息,若是完全没有武功的人,仅仅是看着他,恐怕都会浑身发抖。 也不见陆信有什么起手的动作。突然一步冲到了沈望君的面前,手中的木剑自下而上刺向了沈望君的喉咙。 这一剑极快,角度又刁钻,沈望君第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她到底武功高出陆信许多,眼见剑尖快要刺到自己的喉咙,她柔软的腰肢向后一弯,堪堪躲过了这一剑。 接着脚用力一蹬地,身子向后轻飘飘地滑去,转眼间便拉开了和陆信的距离。 “信儿这一剑好快,好刁钻。”沈望君心中暗自想着,本以为陆信差自己许多,可仅这一剑,便让她不敢小觑了。 陆信见一击不成,立马抢身上前,继续攻击。 沈望君躲开陆信第一剑之后,便知道陆信的剑法路数迅捷刁钻,立马提起十二分精神与他比试起来。 二人以来我往,转眼间便已经拆了数十招。陆信的剑诡秘刁钻,总是从出其不意地角度刺出。 而沈望君的剑却是飘逸灵动,不但能恰到好处地拨开陆信刺来的剑,动作竟也十分好看,仿佛在起舞。 虽然二人看似势均力敌地拆了数十招,可是陆信却是越来越心惊。除了他最初的一剑打了沈望君一个出其不意,之后他所有的招式都被沈望君挡住,没能再威胁到她丝毫。 陆信自离开血月教之后,也是出过几次手,真正用剑的却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初见陶夫人,出剑教训了那个出言不逊的牛大鹏,只一剑便镇住了他。 第二次则是陶夫人被人掳走,自己追上去,同几名黑衣人搏斗。虽然过程惊险无比,可是自己几乎也是一招一个。 经过几次实际的战斗,他渐渐也明白自己的剑法是一种出其不意的快剑。基本上胜负就在一瞬间。 可是面对沈望君的时候,无论自己怎么快,从何等刁钻的角度刺出,都没有任何效果。沈望君面对自己,仿佛一个大人面对一个孩子一般。 虽然知道自己同沈望君有差距,可是陆信骨子里却是个好胜之人。因此出剑的速度愈发的快了,剑招越来越急。 沈望君这边也是惊讶无比,陆信的剑招看似全无章法,却又诡异刁钻。若是自己同他一个境界,恐怕第一剑便已经落败。 陆信的剑招其实只有一招,便是刺,直刺、斜刺、上刺、下刺,从各个角度刺向沈望君的要害部位。自身并没有多少防守,但是由于几乎都是攻其必救,所以算得上是以攻代守。 渐渐地,沈望君察觉到陆信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原本毫无表情,冷若冰霜的面庞,竟然变得有些狰狞。 “不好!”沈望君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也听说过,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这血月教毕竟是魔教,教中之人至少都带有几分邪气。 王昊身为魔教的圣使之一,武功路数自然不会是多正派的。 陆信本就背负仇恨,又学了王昊的功夫,虽然表面上显现不出来,可是其实早已半只脚步入了魔道。 他杀了掳走陶夫人的黑衣人时,心中毫无波澜,便已经初现倪端了。 不过陆信自幼收到的教育极好,本身是个十分正派的人,若是休息个半年,便能渐渐适应过来。 可是他年纪轻,心性尚未成熟,现如今与沈望君的比试中起了争强好胜之心,竟然渐渐开始入了魔。 陆信的剑越来越快,快到沈望君几乎要招架不住。同时陆信开始发出一阵阵诡的笑声。 “信儿!你醒醒!你要走火入魔了!”沈望君一边挡着陆信的攻击,一边着急的大声喊叫。 可是陆信此刻已经听不进沈望君的话了。 在陆信的眼里,眼前的人并不是沈望君,而是一个他看不清身影的人。在他心中,这个人便是他的杀父仇人,灭了名剑山庄满门的人。 “坏人!还我父亲的命来!”陆信大吼着,不止是剑法,脚步也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他又是一剑刺出,沈望君已是躲闪不及,只好向后退去,这木棍的尖部已是刺到了她的衣服。不过也算是堪堪躲开。 可是还没等她松口气,这剑竟然长了一分,虽是木棍,可是其中夹杂了陆信的内力,刺入了沈望君的胸口。 原来陆信在刺到沈望君的衣服的时候,见长度已是不够,竟然用了燕心慈教给他的易筋缩骨功,让自己胳膊上的关节瞬间脱离,这剑自然长了一分,接着惯性,刺伤了沈望君。 沈望君吃痛,见陆信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也顾不上会不会伤到他,连忙一掌拍出,拍在了他的胸口。 陆信挨了这一掌,身子一下子就倒着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毕竟只是树枝,所以沈望君的伤口并不十分深,她顾不上自己的伤,连忙过去检查陆信的状况。 第三十七章 天生绝脉 陆信双眼紧闭,面目狰狞,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沈望君知道这已是十分危急的情况,连忙封住他的周身大穴。 然后将陆信从地上扶起坐在地上,双掌紧贴他的后背为他输送真气。 寻常高手用真气为人疗伤的时候,需要将外衣脱去,肌肤相交。否则内力受阻,十成内力传到伤者体内不足一二。 但是沈望君修炼的内功过于神奇,陆信不过练了两年,便已经有如今的境界。 而沈望君自幼修炼此功,至今已经十余年。她的内力虽说不上震铄古今,但是在当世之中,能与她内力相仿的人已是寥寥无几。至于在内力上比她强的,恐怕仅在一掌之数。 所以以她磅礴的内力,陆信身上的衣物已是无法阻隔真气的传输,再加上二人的修炼的内功一样,同源的内力使得疗伤的效果事半功倍。 很快陆信的脸色便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沈望君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被陆信刺伤的地方。 伤口早已愈合,若不是衣服破开一个洞且周围有血迹,根本看不出来先前是受过伤的样子。 虽然内功深厚的人伤口的愈合速度却是要高出常人不少,但是沈望君的恢复速度也属实过快。 事实上,沈望君的恢复能力远不止此。 基本上只要不是立时毙命,哪怕四肢折断,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沈望君便可以恢复到正常走路的程度。 这自然是她的内功的效果。 沈望君和陆信二人虽然学的同一种内功,但是这种内功会根据修炼的人不同,成长成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陆信先前在救陶夫人的时候,由于情绪上的起伏,已经刺激内力进行了一次变化。那一次变化使得他的感官变得极为敏锐,并且激发出了超出自己平时水平的力量。只是陆信对此并不十分清楚,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 而沈望君已经修炼了十余年,又有无名亲自指导,早已对这种变化了如指掌。 若说陆信内力的进化方向是感知与爆发,那沈望君的进化方向则是持久与恢复。 这与沈望君的身体有关。 事实上,沈望君是极为罕见的绝脉,所有的经脉天生堵塞。 这种体质不但无法习武,甚至连正常生活都做不到。通常有这样的病症的人活不过三岁,在已知的历史上,只有一人活过了二十岁。 而无名在沈望君出生时便发现了她身体的问题,先是以他震铄古今的内力沈望君续命,又暗中辅以大量名贵药材调理她的身体。 直至她懂事之后,便偷偷将这练气决教给了她。 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练气决自然适应了沈望君的身体状况,慢慢便进化成了现在这种可以飞速治愈身体伤病的样子。 而沈望君天生绝脉,十余年不停修炼这练气决所积攒的内功,也仅仅冲开了一条经脉,使她不至于因此身亡。所以自然不会出现陆信那种因经脉承受不住内力而险些爆体而亡的情况。 只是这些无名并没有告诉她,她只当是这练气决本就是有这种功效。 沈望君虽然极少和人动手,但是也知道自己内力比之寻常人要深厚不少。自己情急之下拍出的一掌自是没有留力,这一掌又是拍在了陆信的膻中穴上。 虽然自己已是为陆信输送了大量真气,但是也知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但是陆信先前已是有些走火入魔,之后若是醒来也不知会怎么样。 沈望君又开始担心起来。 “若是阿叔在就好了......”沈望君喃喃道。 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在一旁等着陆信醒来。若是陆信依旧神志不清的话,只能再次打晕他,然后再做考虑。 可是沈望君一直等到了天色暗下去,陆信却还是没能醒过来。 就在她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不远处有人正在靠近。她猛地清醒起来,打起精神,紧张地看向那个方向。 不多时,果然有一个身影款款走来。 借着月色能看出是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 “你是什么人?不许过来!”沈望君大声呵道。 那女子娇笑一声,脚步并没有丝毫停顿,道:“呦,小妹妹,不要紧张,姐姐是来帮你们的。” “你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 女子似是完全没有听到沈望君的威胁,继续向二人靠近。 沈望君见她不理会自己的警告,面色一横,向前一步伸手向女子的肩膀抓去。 女子见状笑着躲开,手臂如水蛇般缠上了她伸过来的手道:“小妹妹脾气还挺急躁的。” 沈望君被女子缠住手臂,心中一惊,想要抽回手来,脚下也急忙后退。可是女子借着沈望君的力贴了上来,整个身子也缠在了她的身上,咬着她的耳朵道:“怎么那么紧张?莫不是担心我伤害你的小情郎?” 沈望君没有理会女子,也没有继续用力挣脱。 就在女子以为沈望君放弃抵抗了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从沈望君体内涌出来一股如潮水般的内力。这内力竟震得她无法继续缠在沈望君身上,她忙抽身后退了几步,一脸惊诧地看着沈望君。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内力竟如此深厚!”女子着实被震撼到了,沈望君的内力恐怕已不再自己之下。自己虽然不长于内力,可是那也是相对于其他同级别的高手而言。放眼江湖,有这等内力造诣的哪一个不是成名数十年的高手。而沈望君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便是打娘胎里开始练功,也到不了这境界。 沈望君凭借内力挣脱开女子,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又抢身上前。这次沈望君不再是直接抓去,而是用了一种女子从未见过的擒拿功夫。 女子自认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擒拿手。只是沈望君功夫使得看上去十分纯熟,实则一板一眼,没有多少变化,一看便是没有经历过多少实战。 女子一边和沈望君拆招,一边暗暗想着:“若是这小丫头经验丰富些,仅凭这擒拿的功夫和这身内力,便可纵横江湖罕有敌手了。区区一个沈家,怎么会出来这么一个小怪物?” 不过女子毕竟是江湖中顶尖的高手,十几招后沈望君便开始落入了下风。待到三十多招后,沈望君已经是节节败退,被女子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沈望君马上要落败的时候,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燕姐姐,你不要闹了。” 第三十八章 丹药 和沈望君交手的原来正是血月教的圣使之一,燕心慈。 听到陆信的声音,二人都停下了手。 沈望君先是面色一喜,忙跑到陆信的身边,为他把了把脉。见他虽然面色苍白,但是脉象平稳,内息已经恢复正常,才放下心来。 随后一脸警惕地盯着燕心慈问道:“信儿,你认识她?” 陆信点了点头道:“是的,燕姐姐是血月教的人。我在血月教的那两年,对我很是照顾。” 燕心慈白了陆信一眼道:“算你还有良心,没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不枉姐姐我大老远追过来帮你。” 在血月教的两年,陆信早就习惯了燕心慈时不时地调戏于他,但此刻还是稍稍脸红了一下:“燕姐姐,你又取笑我。” 见陆信和燕心慈果然熟识,沈望君也放下心来,对着燕心慈点点头道:“既然你是信儿的朋友,刚刚多有得罪了。我叫沈望君,是信儿的姐姐。” “信儿的姐姐?”燕心慈的嘴角划过一抹莫名的笑容,不过却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她盯着沈望君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小姑娘年纪不大,这身功夫倒是俊得很。你师傅是何人?” “我没有师傅,我的功夫是我阿叔教的。” “你阿叔是谁?” “我阿叔叫无名,他不在江湖上走动的,你不认识的。” “无名......好怪的名字。”燕心慈心中想着,确实没有在江湖上听说过这号人物。 她是血月教的密侦使,主要就是负责情报工作的。血月教的情报虽不如天机阁那般尽知江湖事,但是对于江湖中各门各派有名有姓的高手也算了如指掌。 可是她从未听过无名这个名字,若说是有高手可以隐姓埋名,刚刚沈望君使用的那一路擒拿手,也是自己闻所未闻的。莫非是某个隐世门派的传人? 燕心慈正暗自思付,陆信又问道:“燕姐姐,你怎么来这里找我了?他......怎么样?” 陆信所说的“他”,指的是王昊。 由于王昊对于陆玄通的敌意,陆信在血月教的两年,对王昊的称呼一直都是“你”或者“他”。 燕心慈自然知道陆信问的是谁。 她沉默了片刻,道:“王昊私自放走了你,已经被剥夺了圣使的身份,由教主大人亲手废掉武功,关在了地牢里。” “啊!”陆信惊叫了出来,他已经猜测到王昊会因为放走自己而受罚,却没有想到处罚竟然这么严重。 虽然王昊在言语上对自己和父亲百般羞辱,但是两年来不但为自己拓宽经脉,也让自己练就了一身武功。陆信自己其实并没有察觉到,在他心中,王昊几乎如同父亲一般了。 见陆信情绪激动,燕心慈又道:“我劝你不要有回血月教去救他的想法。” “为什么!他是为了我......” “你可别太高看自己了。”燕心慈冷笑道,“他可不是为了你......而且虽然他被废了武功关了起来,但是却没有性命之忧。你若是贸然去就他,可没人救得了你。” 听到王昊没有性命之忧,陆信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但是又想到王昊那般身份地位,被废了武功恐怕生不如死。 陆信道:“不管他目的如何,终归是教了我功夫。我陆信不是不知恩的人,既要报仇,也要报恩!我不知仇人是何人在何处,可是却只恩人处在水深火热中!便是龙潭虎穴,我也应当去救!” 听陆信如此说,燕心慈眯起了眼睛:“你真当从血月教手中逃了一次,便以为自己可以来去自如?血月教总坛是什么地方?便是你闯得了龙潭虎穴,也闯不了血月教总坛,只是白白送死。” “可是......”陆信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是被燕心慈挥手打断了。 “没有什么可是......王昊不需要你去救......最多再有半年的时间,自会有人去救他。若是你当真想要救他,也要半年之后。” “谁会去救他?为什么要等半年?” “等到半年之后,你便知道了。”燕心慈一边说,一边转身要离开。 陆信伸手想要拉住她,却没有拉到:“燕姐姐,你这便要走了吗?你还没有说清楚。” “半年之后,一切都会见分晓,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我也是血月教的圣使之一,你想我也因为你被关到地牢里吗?小丫头,把这个给这小子吃了,可以暂时抑制住他入魔的速度。这半年尽量不要让他再运功了。”燕心慈说完,随手向沈望君生过去一个东西,然后很快便没了身影。 沈望君伸手接过扔来的东西,定睛看去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打开见里面是一枚丹药。 沈望君把丹药凑过来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 虽然燕心慈说这个可以抑制陆信入魔的速度,但是沈望君并不信任她,并不敢把这枚丹药喂给陆信。 陆信看出了沈望君的顾虑,笑着把手伸向了沈望君道:“沈姐姐没关系的,我相信燕姐姐不会害我的。” “可她是血月教的......” “就算我没有受伤,我们两个加起来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若燕姐姐想要害我,刚刚就可以动手了,不是吗?” 沈望君心想确实如此,自己交过手的人里面,只有这个燕心慈可以在内力上与自己抗衡,而招式上更没有碰到过十几招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就算加上状态完好的陆信,恐怕也没法在这个女人手下走过百招。 她这么想着,便只好把手中的丹药递给了陆信。 陆信接过丹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放到嘴里吞咽了下去。 沈望君紧张地看着陆信,生怕他有什么不好的反应。 “信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陆信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片刻后道:“没有什么不舒服,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真的有问题?” “不是不舒服,而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好像没有任何用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