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花妖有点萌》 第1章 我的他是一朵花(1) 天气非常晴朗，气温在二十摄氏度左右，温和的风吹过草地，带来一丝暖意。 “今天的天气很适合植物生长啊……”我抬头看了看布满朝霞的天空，心情愉快地想着。 六点三十分，学校还是静悄悄的，我跑过布满碎石子的林荫小道，然后跑到一座看似废弃的房子面前。 我叫安蔷薇，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我之所以会这么早赶到学校，并不是我有多么热爱学习，而是因为学校里有让我心心念念记挂的东西。 啊，不要误会，并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啦……只是它们实在是太过脆弱，让我不忍心放弃它们……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三年前我刚到这所学校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废弃的温室，呃，其实也不算废弃啦…… 那个时候，这个温室已经被不良少年们当成他们的聚会场地，不过在我“诚恳”的请求之下，他们终于同意换个地方聚会，而我也如愿以偿地在这个设备完好的温室里种满了我最爱的蔷薇花。 申明一下，我才不是因为我的名字叫蔷薇，所以才格外喜欢蔷薇花的…… 现在是蔷薇盛开的季节，不知道为什么，从花季开始，我的温室总是遭到破坏，今天我会这么早来到学校，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伤害我最心爱的花儿们。 想到之前栽培了两年才开花的珍贵的三色蔷薇被人剪成了好几段，我的心都要跟着碎掉了…… 植物的公敌们，从这一刻起，你们最好祈祷天神保佑你们不被我抓到，不然，我用我的名字起誓，一定会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外表破旧、爬满爬墙植物的温室，像个破败的灰色箱子一样安静地沐浴在晨光中，门还没有打开，我就仿佛闻到了扑鼻而来的蔷薇花香…… 我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冲了过去。 “砰——” “哗——” “哐啷——” 从温室里面传出不大的声响。 里面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收起了笑容，然后放轻了脚步，顺手拿起放在路边用来做花架的木棍。 犯人自投罗网了。 我握紧了手中的棍子，然后透过温室的木门缝隙向里面望去——几个戴着口罩的女生居然拿着棍子，在用力地抽打着我辛苦种出来的蔷薇花！不只这样，连种在一旁、我好不容易才救活的兰花，也被她们踩得乱七八糟。 “我们这样做……似乎不太好吧？”站在一旁没什么动作的一个女生怯生生地对那几个大肆破坏的人说。 “阿嚏！我这是在为——阿嚏——民除害！阿嚏！”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一边手不断动作着，一边大打着喷嚏说，“花什么的……真是——阿嚏——太讨厌了！我觉得——阿嚏——它们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白痴又在这个废弃的温室种满了花，一到蔷薇开花的季节，就让小朵过敏。”另一个长发女生像是泄愤似的，拿着大大的花剪乱剪着，细枝丫还有花朵随着她的动作簌簌掉落。 “我受不了了，你们继续——阿嚏——这讨厌的味道，等下我得用——阿嚏——多少——阿嚏——香水才能盖住……”貌似带头的那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再也受不了，将手中的棍子递给身边的女生，然后用脚蹍着兰花。 真是够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拎着棍子，大力地推开门向她们走去。 木门撞击在墙上然后又反弹回来的极大声响成功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几道目光齐齐地看向我。 “喂，我问你，这里的花都是你在种吗？”长发女生看见了我，不但不觉得心虚，反而用一种更加嚣张的口气跟我说话。 “这些天一直在破坏我的温室的，就是你们几个？”我看着她们，气愤地问。 “是我们在问你，你发什么问啊！”长发女生不满地说着。 “这些花儿很努力地生长、开花，明明没有干扰到你们的生活，为什么要来伤害它们？”我死死地盯着她们，心中的怒气翻滚着。 “谁说没——阿嚏——有啊！你看不到吗？”扎马尾的女生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朝我吼着，“我这么痛苦，你看不到啊！” “觉得痛苦远离这里就好了，棍子打掉的花朵会在空气中散布更多的花粉，你的过敏症状会更加严重。”我好心地劝她。 “你不种这些杂草不就好了啊！”长发女生说。 我皱着眉头，十分烦躁不安。 “这些不是杂草，是蔷薇；被你们踩在脚底下的，是兰花。”我纠正道。 “我不管是什么花，反正我就是不容许这些低等的花出现在这所学校里面！我要告诉我爸爸，铲平这个破烂温室！”扎马尾的女生嚣张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们在这里明明没有惹到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愤怒地朝她们吼着。 “不为什么啊，说了就是不喜欢学校有这种低等物种存在啊，如果可以，你也在这所学校消失就更好了！”扎马尾的女生一边用力踩着脚下的花苗，一边恶毒地说着。 女生说出口的这句话，跟记忆有些重叠，好像，曾经也有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如果可以，你也消失吧……” “我不想再看见你……” “这里有我就够了……” 在我分心的时候，几个女生无视我的存在，继续践踏着植物。 回过神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掉落了好多绿色的枝叶。 “你们够了……”我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女生们像是没听见我说的话，依然嘻嘻哈哈地笑着。 “你们快住手啊！”我朝她们大吼一声，并挥动着手中的棍子，试图吓跑她们。 “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吗？告诉你，我爸爸可是这所学校的校董，你要是敢伤害我，我就叫我爸爸把你开除！”扎马尾的女生得意地看着我，摆出一副“来呀你来打我呀”的样子。 “还要铲平这个破烂的建筑建水池！”长发女生附和着点头。 “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做点好事，把这些碍眼的杂草先清理掉好了。”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笑着，随意地决定着这个属于我的私人空间的命运。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看着这几个破坏了我的秘密基地还无视我的人，我气愤到了极点。 我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向她们冲了过去。 几个女生大叫着分散跑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好像踩到了一个硬硬的、圆柱形的东西，接着，脚下那个东西向前滚动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 手中的棍子在我受惊吓的时候被我抛向了空中，打中了什么东西。 棍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接着我也仰躺在了地上，鼻尖萦绕着泥土的气息，背后一阵疼痛。 怎么会这样……按照一般游戏的剧情发展，不应该是正义的勇者最终打败了扰乱世界和平的坏蛋吗？那我现在这个样子，又算什么？ 耳边传来那几个女生嘲讽的笑声，我闭上眼睛，把那些话全都屏蔽在我的脑海之外。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传来了不太正常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就见高高的天花板上固定的几根软管像是吞食了田鼠的蛇一样，开始蠕动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拉响了警报。 刚才……那根棍子……不会刚好打中了……自动喷水器的开关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像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一样，自动喷水器“哔”地响了一声，然后在指定区域内喷洒着水珠——所谓的指定区域，当然就是我躺着的这块被我重点保护的蔷薇花苗地了……站在我旁边的几个女生尖叫一声散开了，来不及爬起来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花从天花板的喷头向我洒下来。 我的身上瞬间湿透了。 我飞快地起身，然后快速地关上了自动喷水器的开关。 经过那几个女生身边的时候，她们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地躲着我，生怕我身上的泥水弄脏了她们干净的衣服。 头发上的水顺着发梢流向了我的脖子，然后跟身上的水珠混在一起，向脚下掉落。 虽然不是冬天，但是清晨的凉意，还是让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 心情真是糟透了……我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重新睁开双眼看向那些女生。 “我不管你们之前做了什么事情，总之，现在，还有以后，都给我远离这个地方，不然，我会用混了化肥的水裹着泥土，在你们漂亮的脸蛋上糊满泥浆，相信我，你们一定不会喜欢那种即使用最高级的沐浴露和香水都掩盖不掉的味道的……”我咬紧牙关，抹掉脸上的水珠，恶狠狠地对着她们说，“所以，在我的自制力消失以前，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几个女生像是被我的气势吓到，又或者温室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破坏的了，她们没再搭理我，只是不屑地扫了我几眼便走出了温室。 我轻叹一口气。 真是的…… 我今天是不是不宜出门啊！早上浇花都能把自己弄得湿淋淋的，还有这一片狼藉的温室…… 头好痛啊…… “丁零零——”预备铃声已经响起来了。 我急忙跑出温室，看向教室的方向。 不是吧！我早上居然在学校的温室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怪那几个坏人……衣服湿了，回家换也来不及了……早餐也没吃…… 平时在学校已经被称为怪人了，今天这个样子去教室……一定会被人嘲笑的吧…… 安蔷薇，你今天的运气还能再差一点吗？ 我扯着黏在身上湿湿的衣服，磕磕绊绊地跑向教室。 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 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双手已经推开虚掩着的教室门了。 平时很吵闹的教室，在这个时候却很安静。 我悄悄地看了看手表……不是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我尴尬地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局促地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你们都没看到我…… 你们看不到我…… 我自欺欺人地在心里祷告，然后小心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喀喀。”讲台上突然传来咳嗽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原来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面了。 老师，你要不要这么早到教室啊…… 我痛苦地揉着额头，我有预感，过了今天，学校里关于我安蔷薇的讨论又会多一个话题——一个喜欢穿着衣服游泳的怪胎。 “既然班上的同学都到齐了，那么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老师用不满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口道。 新同学？ 我摇摇头，然后弯下身子从课桌里摸出今天需要用到的课本。 “哇！好帅哦！” “居然是个帅哥啊！” “好激动，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居然会被分到我们班，真是太幸运了！” 可能是新同学进了教室，周围的女生发出花痴一般的惊叹。 切，帅有什么用，帅能当饭吃啊…… 越是长得帅的人，性格就越“渣”。 我撇撇嘴，没有在意周围那群花痴的喊声，继续整理我乱成一团的课桌。 讲台的方向传来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应该是那个转校生在写自己的名字吧…… “大家好，我叫拓海，很荣幸来到这所学校，和大家成为同学。”转校生在讲台上充满自信地说。 “啊——他说和我们做同学很荣幸啊……”一个女同学发出花痴一般的声音。 “人家只是在说场面话啦，你们女生真是肤浅。”坐在她旁边的男生不屑地说。 “原来他叫拓海啊，人长得很帅，字也好漂亮，就连名字都跟童话中的白马王子一样……”女生并没有理会男生的吐槽，反而更加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 等等…… 转校生叫什么？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忘记了。 拓海。 这个被我深埋在心里，恨不能随时拿刀砍成碎屑的名字，在我最无防备的时候，钻入了我的耳内。 为了看清楚讲台上站着的人到底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我抬起了头。 讲台上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即使跟所有的男生穿得一样，但还是能从人海中一眼认出他来。 是拓海……没错。 拓海嘴角含着微笑，耀眼得如同王子一般。 我傻傻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桌子也被我推出了好远，木质桌脚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等我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拓海站在讲台上，一脸讶异地看着我，微微皱着眉头，可能是看到我这副衰到极点的样子很好笑，随后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安蔷薇同学，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老师在讲台上不满地看着我。 “没……没有……”我摇着头，飞快地坐下。 要死了……怎么会这样…… 怎么偏偏，让拓海看到我这副鬼样子…… 我蜷曲着身体，想把自己埋在课桌的阴影里面，如果可以让安蔷薇这个人在世界上消失掉也可以啊…… 不想让那个人看到我这个模样…… 谁的目光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唯独不想在他的面前丢脸…… 四周嘲讽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我，我紧紧地攥着裙子，有水珠从我的指缝中流出，一滴滴地掉落在地上。 议论声像是黄蜂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地响着。 消失掉吧……不管是别人的记忆还是安蔷薇这个人…… 如果可以，拜托马上消失掉啊…… 就好像连神明都已经放弃了我一样，就在我默默祈祷拓海没认出我的时候，前方，一个傲慢又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在我头上炸开。 “安蔷薇同学，我们，好久不见啊。” “奶奶，我回来了。” 压下满心的委屈，我像平常一样，跟奶奶打了声招呼，然后抱着书包，小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衣服现在还是湿的，要是被奶奶看到了，她一定会担心的吧…… 我将换下的湿衣服拿在手中，脑中却想着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为了躲避拓海，在整理完学校的温室以后，我特意绕到了学校后山的围墙边上，准备翻围墙抄小路回家，却没想到还是遇上了最不愿意看见的人。 拓海为了挖苦我，居然卑鄙地专门到后山围墙这里堵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防备地看着他。 拓海眨了眨眼睛：“我是特意来见见我曾经的交往对象的。” 拓海的重音咬在了“曾经”两个字上，让我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 “那你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压抑住想逃跑的冲动，我强迫自己平静地看着他。 心里有种情绪想要宣泄出来，鼻子酸酸的。很久没见，我以为我可以很平静地面对拓海，但是，直到我们像现在这样面对面交谈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对我的影响有多大。 第2章 我的他是一朵花(2) “这里环境很好，难道只有你才能来？”拓海像是在挑衅我似的，轻轻挑着眉说。 “好吧，那你就待在这里好了。”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喂，安蔷薇，你为什么见到我就像看见鬼一样啊？”拓海在我身后喊。 “你不是鬼，你比鬼更讨厌。”我转过身，冲他做了个鬼脸。 “你非得这样吗？我只想好好跟你说句话，你为什么总像刺猬一样？”拓海略带指责地看着我。 又是这副表情！ 又是这样的状况！ 以前，不管出了什么问题，不管谁对谁错，他总是用这种指责的神情看着我！ 可是，现在的安蔷薇可不是以前那个会为了某个人而压抑自己个性的人了。 我学着他的样子，皱着眉：“我就是这样子。” “安蔷薇，像你这样的性格，绝对不会有人喜欢上你的！”拓海指着我，信誓旦旦地说。 “我记得曾经还有个没有品位的人和我交往过！”我恶狠狠地看着他。 “所以我们分手了。” 拓海轻描淡写地说着曾经令我痛苦万分的事实。 心，像是被沉到冰水中浸泡过一样，曾经跟拓海美好的回忆，随着他这句话，迅速干枯、褪色，像是掉在地上腐烂的花一样。 “是我甩了你，谢谢。”我瞪了他一眼。 既然形象什么的在他眼中早就成了笑话，那我也没有维持形象的必要了。 忽视掉心中的失落感，我一边说话，一边快速地往围墙上爬。 “对了，拓海。”我踩在围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件事情，在很久以前我就想做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拓海在围墙下抬头看我。 我默默脱下鞋子，拿在手中，然后瞄准了拓海的脸，狠狠地扔了过去。 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打中拓海那张微笑着的脸。 潮湿的鞋底上，粘着我“积存”了一天的灰尘。 鞋子打掉了拓海的眼镜，还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黑黑的鞋印。 有洁癖的拓海脸上挂着个鞋印啊！ 我好想拿相机把这一幕拍下来，向全校学生发照片啊…… 拓海的脸都扭曲了，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狰狞。 我打了个寒战，将书包的带子往身上拢了一下。 “就这样……”我对拓海露出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安蔷薇！你给我回来！” 跳下围墙的那一刻，我好像听到了拓海在那边怒吼。 在不恰当的时间遇到了不恰当的人，现在我感觉糟透了。 我心不在焉地将手中的湿衣服放进了洗衣筐里，心里有好多话想找人诉说，关于今天的事情，关于拓海…… 如果这些情绪得不到释放，我觉得自己一定会被憋死。 在这里，我没有朋友，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奶奶了，但是，有很多话是不可以跟奶奶说的吧…… 啊——好烦啊！ 我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安蔷薇！你在楼上做什么？”楼下传来奶奶精神的吼声。 “没……没有啦！”我回答奶奶，然后向着后院的温室走了过去，“奶奶，我去给花浇水了。” “记得早点回来做功课啊。”奶奶叮嘱我。 “嗯。”我点点头，然后加快了脚步。 温室的中央，一株墨绿的、如同上好翡翠的植物静静地攀爬在花架上，好像一直在等待着我的到来。 从以前到现在，会这样静静等待着我，耐心倾听我的心事，而且不会背叛我的，就只有它了…… 那一株绿色，就是跟我有着一样名字的、名叫蔷薇的植物。 这株蔷薇是爸爸妈妈过世以后，奶奶送给我的。 爸爸妈妈都是植物学家，据说他们是在热带雨林里寻找珍稀植物的时候，被不知名的毒虫咬伤，感染病毒过世的。 听奶奶说，这株蔷薇便是过世的爸爸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从小，我便把这株蔷薇花当成我最重要的东西，精心地照料——虽然它从来都没有开过花。要不是植物百科全书上详细地介绍了蔷薇的样子，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它是不是奶奶为了安慰我而随手拔的小树苗。 “小蔷薇，跟你说啊，我今天倒霉透了啊……”剪掉花枝上一片枯黄的叶子以后，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跟蔷薇花聊着天。 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明知道植物不会回应我，但是我总觉得，自己精心照料的植物会用别的方式回应你。 “拓海那个浑蛋！他居然转到我们学校了，还跟我在同一个班！”我气愤地挥动着手上的剪刀，把空气当成拓海那张骄傲自大的脸，狠狠地划了过去。 “我本来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却在最丢脸的时候再次跟他见面……简直太丢脸了……这么一想，我都不知道明天该用什么表情去见他了……”我泄气地将手中的剪刀丢到一边。 “你知道吗，我以前啊，真的很喜欢拓海呢……喜欢到我可以为了他放弃做我自己……”我把头靠在蔷薇柔软的枝条上，轻声地说着。 “拓海就像是白马王子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我以为我是灰姑娘，可是……怎么可能呢……我连灰姑娘都不算，我只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而已…… “所以，在王子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以后，就果断地抛弃了我，跟真正的白雪公主走到了一起……” 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话，不是想说给谁听，只是想把积压了太久的负面情绪宣泄出来。 拓海，我的前男友。 真露，我以前最好的朋友。 我天真地以为，我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两个人，会陪我走到最后，但是，最后的结局是——这两个人同时抛弃了我。 到现在，我仍然忘不了当时看到的景象。 真露和拓海，他们俩拥抱在一起，然后看着突然闯入的我，没有一句解释。 “可是……我还是好喜欢拓海啊……”我低着头抽泣。 “为什么明知道他跟真露在一起了，我还是喜欢他啊……”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我一边擦泪，一边对着不开花的蔷薇悲伤地倾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温室里出现一阵淡淡的水雾，而突然冒出来的浓烈的花香，也让我把满腹的心事抛在了脑后。 这是什么情况？温室里的植物都已经过了花期，唯一应该开放的只有这株从来没有开过的蔷薇啊…… 空气中飘着的，的确是蔷薇花香，只是，这个香味是从哪里来的？我看了看枝繁叶茂、绿油油的蔷薇，轻轻皱着眉头。空气中的湿度增加了不少，这不利于植物的夜间生长。我想把抽湿器打开，但是长时间蹲坐在地上，腿脚都麻木了，我一时竟怎么也站不起来。 这时，旁边有一股力道将我扶了起来。 “谢谢啊。”我抬头道谢，但是话刚说出口就愣住了。 这里是温室没错吧？ 这里是我家的温室！ 这里除了我之外不可能会有别人啊！ 那刚才扶我起来的力道是怎么回事啊！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四周。 周围空空的，只有我种下的植物安静地待在原地。 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明明有什么把我扶起来…… 也许……是我今天伤心过度产生错觉了？ 耳边突然传来“咔咔”的声音，像极了骨关节发出的声响。 拜托！不要吓我好吗？ 我觉得自己全身都僵硬起来了。 “奶奶？是你吗？你快出来不要玩了……这一点都不好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音，连说话都在颤抖。 会是奶奶在吓我吗？我的腿好像有点软…… 我欲哭无泪地环视着四周，想找出捣鬼的人。 “咔咔……” 清晰无比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听清楚了，声音的源头，就在我身边…… 我捂着胸口，顺着声响看过去——那株我种了十几年的蔷薇疯狂地舞动着，并不断长出新的枝条，像是要把积攒了十几年的生命力在这一刻全都耗尽似的。 新长出来的枝条不断向上生长，还有的向四周扩散。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双腿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细小的枝条不断生长，抽枝，发芽。 枝条不断地抽出，生长，树叶之间的摩擦声还有树皮因为经受不住快速生长而裂开的声音冲击着我的耳膜。 树枝的影子被灯光映射到墙上，不断地晃动着，像是魔鬼在舞蹈一样。 《食人怪花》《杀人毒藤》《植物园杀人事件》…… 以前看过的有关植物的恐怖小说和电影的片段，此刻犹如受到惊吓的野马群一般在我脑海中奋力奔跑着，想无视都做不到。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变成疯长的蔷薇花的养料的时候，蔷薇却停止了生长。 一时间，温室里除了我的呼吸声之外，安静得可怕。 我放慢呼吸，缓缓地挪动着已经不听大脑指挥的双腿，想逃出这个诡异的空间，同时死死地盯着那株诡异的植物，生怕它什么时候又开始疯长。 空气中的蔷薇花香越发浓烈，我觉得有点缺氧，双腿也脱力地直接跪倒在地上。 一不留神，我打翻了一直放在脚边的水壶。 金属水壶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刺耳的声音，停止生长的植物像是接收到什么讯号似的，又有了新的动作—— 树枝开始互相缠绕在一起，扭动着，像是一群蛇群居在一起的样子。 像是感应到我的存在，树枝团成一个球体形状的东西，居然朝我这个方向扭转过来——等等，那个圆形的东西，不会是头吧？ 我看着眼前已经快要长成一个人形盆栽一样的东西，心里暗想。 水汽慢慢变成雾气，香气也越来越浓。 朦朦胧胧间，树枝一层又一层地紧紧缠绕着，头，手臂，身体…… 枝叶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一般，填补着那个“树人”。 “树人”用力扭动着身体，空气中的水蒸气聚成一团，然后被“树人”的身体吸收。 雾气散开之后，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点也不好吃啊！你看我这么瘦，身上一点养料都没有啊——”我随手抹了一把泥涂在自己的脸上，这样看上去，应该不会很“美味”了吧？ 树妖变成人了！ 他不会吃了我吧？ 奶奶啊，你送了一个妖怪给我，就要害死我了呀！ 人形的植物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动作。 咦？怎么了？难道是当机了？ 我朝他站着的地方看过去，就是那么一眼，就让我挪不开视线了。 我以为，拓海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但是，就算长得很好看的他，跟眼前这个树妖比起来，都会黯然失色——不对，不应该这么说，因为他们俩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树妖有着星空一般的眼眸，从发际处开始延伸的线条，勾勒出他小巧完美的脸部线条，嘴唇艳丽得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蔷薇，深色的发丝衬托着他像牛奶一样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他整个人就如同用冰雪雕刻而成的、精美绝伦的雕像。 顺着纤细的脖子往下，是精致的锁骨…… 再往下…… 呸呸呸！我在看什么啊！ 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好吗！ 我转过身，连滚带爬地向大门摸了过去。 不管是警察也好道士也好，我要求救啊！ “主人。”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主，主人？ 美少年结束了当机的状态，快速地走向我。 我快速地往前爬了几步。 变态，你离我远一点。 美少年在我面前蹲下，那双像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然后认真地对我说：“主人。” 他在……叫我？ 我张大了嘴看着他。 美少年轻轻扶住我因为跪倒在地上而有点磕伤的膝盖，冰凉的指尖在伤处轻轻地抚摸，关切地问：“主人，疼吗？” 我超负荷运转的大脑终于从当机状态中恢复过来，看着眼前几乎没穿衣服的人，深吸一口气：“奶奶！救命啊！有变态！” 说话的同时，我脑中想到的是电视教的“如何从变态的手中保护好自己的120招”，身体向上挺直，一拳挥了过去。 可是，我忘了自己的膝盖还在敌人的手中，失去支撑点的后果是…… 我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花坛上。 眼前一片黑暗，失去知觉之前，我好像看到了奶奶，还有变态不知所措的脸。 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天国的爸爸妈妈，你们的女儿好像遇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了…… 第3章 我的他是一朵花(3) 眼前的美少年突然靠近我，然后狰狞地对我说：“你是要被我烤着吃呢，还是被我煮着吃？” 我惊恐地挥舞着手，想把这个妖怪打跑。 我还年轻啊，我才不想成为妖怪的口粮啊！ 我张开嘴想求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开口说话。 “为了证明我是一个开明的妖怪，你看，我连烤箱和锅子都准备好了，你选好以后，只要往里一跳就可以了。”妖怪摆出一副很民主的样子看着我。 开什么玩笑，谁要被你吃啊！ 我推开妖怪拔腿就跑，但是不管我怎么跑，都逃不开烤箱还有翻滚着沸水的铁锅。 突然，我脚下一滑，身体倒向了大铁锅。 不要啊！我不要被妖怪吃掉啊！ “这死孩子，谁是妖怪啊！”奶奶的话清晰无比地钻入我的耳中。 我重重吐了一口气，用力睁开了眼睛。 摸了摸脖子，还好，脑袋没掉；再摸摸身体，嗯，很好，也在。膝盖处传来的阵阵刺痛让我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我掀开被子，除了膝盖上有点瘀青，其他地方都完好无缺。 太好了！我还活着啊！我在心中泪流满面地想。 “你这熊孩子，晕倒了都不老实，在折腾什么呢？”奶奶站在床边，手中拿着湿毛巾，一脸不满地看着我。 “奶奶！”看见奶奶，我满腔劫后余生的喜悦差点都化成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温室里……蔷薇……妖怪……人啊……变态！” 我指手画脚地想告诉奶奶，温室里那株我从小养到大的蔷薇，变成人了！但是舌头怎么都不听使唤，完全语无伦次。 奶奶把手上的毛巾一把扔我脸上：“什么妖怪，要不是那个小伙子把你从温室里面扛回来，你指望我这把老骨头抱你回来？” 我着急了，一把扯下脸上的毛巾，就见眼前一张超大的脸停在离我1厘米远的地方。 一阵蔷薇花的香味包围了我。 “主人，你终于醒了。”那个人轻柔地说。 是温室里的那个变态！ “啊——”我大叫一声，一把将他推开，然后抓着被子，缩到了角落。 “奶奶！你居然把妖怪放进家里来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你这个妖怪！对我奶奶用了什么妖法，居然让你进到我们家来！” 眼前的人怯怯地低下了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我，像是一朵蔫掉的花朵一般，楚楚可怜。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的心里有一种我在欺负弱小的罪恶感…… 我扭过头，不去看他。 “安蔷薇！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奶奶不知道又从哪里弄来一块打湿的毛巾，“唰”地一下又扔我脸上。 “奶奶！这个人他——”我扯下毛巾，打算告诉奶奶，她面前的这个人可是植物变成的妖怪，而且还是个有裸露癖的变态妖怪啊！ 可是，眼前这一幕，让我完全无法接受—— 平时不苟言笑的奶奶，居然在笑眯眯地摸着变态妖怪的头，轻言细语地安慰着他！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谁来告诉我！还是说，我还没有睡醒过来啊？从小到大奶奶都没有这么对我笑过好吗！这太不真实了！ 我摆好被我踢飞的枕头，重新钻回了被窝里。 没错，一定是我今天太累了，所以才产生幻觉。 奶奶怎么会笑呢？植物怎么会变成人呢？这不科学不是吗…… 这个妖怪，难道真的是我种的蔷薇花变的？ 他为什么要叫我“主人”？ 他……不会吃了我吧？ 奶奶说：“你先出去吧，我跟蔷薇说几句话。” 我闭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声响。 有脚步声渐渐离开床边，然后我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奶奶，他——”危险信号解除，我一把掀开被子，激动地抓住了奶奶的手。 奶奶笑着拍开了我的手：“有话就说，不要拉拉扯扯。” 我拉拉扯扯？ 刚才一脸慈爱地摸着人家美少年小手的人是谁啊！你是我奶奶吗？ 我别扭地转过身，委屈地咬着被子。 像是受不了我似的，奶奶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在床沿坐下：“那个孩子，你可别再‘变态’、‘妖怪’的喊人家了……” “可是我明明亲眼看见，他从一株蔷薇变成了人的样子，这不是妖怪是什么啊！”我情绪激动地说。 奶奶看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他真的不是妖怪，而是你父母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我的……礼物？ 我看着奶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世界上有一种非常罕见、非常特殊的植物，它们拥有智慧和人类的外表，你的父母不知道他们能陪你多久，所以费尽心血，终于培育出这种许多人只在传说中听过的植物，希望在他们不在的时候，让它守护你。” 爸爸妈妈原来……这么了不起啊…… “这种植物不是很容易就能变成人形的，因为要让它们长大成熟，必须投入很多的爱，让它们感受到这种爱，才能变成人类的模样——所以，蔷薇，你是真的很用心地照顾着那个孩子呢……”奶奶一边说，一边用赞许的眼光看着我。 “所以说，蔷薇花变成人类的原因……是我对它太好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这也太荒谬了吧！ “那如果我对它不好，它就永远是一株植物？那就保持植物的样子就好了……”我不满地说。 奶奶突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蔷薇，答应奶奶，要好好照顾那孩子。”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双手在胸前比画出一把大大的叉以表示我的抗拒。 “为什么？”奶奶看着我。 “我……”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曾经也一度想过，要是蔷薇真的能变成一个人，最好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女孩子，陪我玩，然后我把开心的、不开心的话，全都跟她说…… 但是……我没想过……这个“她”会变成“他”啊……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奶奶。 奶奶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这件事情我不会逼你，不过你要想一想，你曾经付出过多少心血在他的身上，甚至还包括你父母的心血。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会跟那个孩子说明，不过，你确定你能承担这个后果吗？” “后果？”我不解地看着奶奶。 “他为了满足你的愿望，用尽全部的力气使自己成熟，没想到……”奶奶用一种看负心人的眼神看着我。 “怎……怎么了？”我心虚地别过头。 “好不容易才以人类的状态来到这个世界上，呼唤自己的人却这样嫌弃自己，哪怕是植物，也会觉得很伤心很难过吧！” “植物也会难过？”我惊讶地看着奶奶问道。 奶奶点点头：“当然会啦！所以你一定要对他好一点，要知道，他是为了你，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这……这样？ 我想起了那双黑曜石一般湿润的眼睛，狠心的话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他是我父母给我的礼物…… 他从没伤害过我…… 他……是我……心事最忠实的倾听者…… 他是无辜的啊，唯一的错，就只是他在我的面前变成了人类吧？ 他是蔷薇的时候没有开过花我没有责备他，现在变成了人类，我更不应该放弃他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中突然闪过“叶公好龙”这个成语。 没想到，我也会变成这样的人啊…… 我抬头看着奶奶：“是不是只有我才能‘饲养’他？” 奶奶点点头：“是啊，你对于他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所以，蔷薇，我希望你为了你的父母，也为了我，好好照顾那个孩子。” 这样啊…… 我看着奶奶，奶奶的眼中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那……好吧……”我勉强点点头。 奶奶摸了摸我的头，起身向门外走去。 看着奶奶的身影被门挡住，我绝望地用枕头狠狠地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奶奶难得的低姿态，却让我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小的麻烦啊！ 我暴躁地把枕头当作沙包狠狠地砸着。 门，悄悄地被打开一条缝隙，门缝里探出一个头来。 “人形植物”看着我，突然对我笑了起来，笑容干净明亮。 我看着那个麻烦，轻轻叹了口气。 我一肚子的怨气在对上那个笑容之后，突然消了不少。 “他为了满足你的愿望，用尽全部的力气使自己成熟……” 奶奶之前说过的话突然在心中响起。 为了我啊…… 这种感觉也不错呢…… 我愉悦地扬起了嘴角，朝他招了招手：“既然要跟我生活在一起，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交流一下。” 像是被主人召唤的小狗一样，妖怪……不对，美少年的眼睛一亮，迅速向我小跑过来，然后轻轻蹲在我的床头，仰着脸看我，像水晶一样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对我的信任。 我指着不远处的椅子：“你去那里坐着吧，这样蹲着也难受。” 美少年看了一眼有点距离的椅子，果断地摇头：“不要，这里离主人近，我喜欢靠近主人。” 我按压着微微胀痛的额角，指着床沿：“你……坐这儿吧……还有，不要叫我主人。” 美少年乖巧地坐在了最靠近我的地方看着我：“不叫主人，那叫什么？” “我叫安蔷薇。”我把身体往后挪了挪。 “蔷薇？”美少年的眼睛更亮了，“跟我一样的名字，我也是蔷薇！” “你只是蔷薇，你的名字不叫蔷薇……我在说什么啊……”我苦恼地挠着头，被他的问题绕了进去。 “名字是什么？”少年抱着强烈的求知欲向我发问。 “名字，可能就是你存在的一个标志吧，就像我叫蔷薇，别人这么一喊，我就知道有人在找我。”我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那……蔷薇主人，我的名字是什么？”少年眨巴着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把‘主人’去掉！” “蔷薇，我叫什么名字？” 天国的爸爸妈妈，你们在研究这种人形植物的时候，有没有研究出怎样让这个物种变聪明的肥料啊！ “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我一拳打在床上，大吼。 “可是……我明明是蔷薇，但是蔷薇是主人的名字……主人是蔷薇……我就不能是蔷薇了……”像是被我吓到了，人形植物摆弄着衣领，怯怯地嘀咕。 好烦啊！我快要被逼疯了！ 我抓狂地挠着头，头发被我揉成了稻草。 桌上红色的苹果突然撞进我眼里，我深沉地说：“既然你是蔷薇，不如就叫小红吧……” “小红？小红是什么意思？”少年不耻下问。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我指着桌上的红苹果：“嗯，大概就是说，你会开出那种红色的花吧……” 少年仔细端详了苹果一阵子，然后苦恼地说：“可是，我总觉得我不会开红色的花啊……” “那就叫小白。”我随意地敷衍他。 “我知道什么是白色，但是……我觉得我也不会开白色的花……”少年小声地说。 “我养了你十几年，你都没开过花，我怎么知道你会开什么颜色的花啊！”我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轻声嘀咕着。 少年受伤地看着我：“我……我会开花的，我会开好多好看的花……” 好多好看的花…… “决定了，你就叫花千朵吧。” 我点点头，对自己取的这个名字非常满意。 “花千朵？很好听啊，那，蔷薇……”少年害羞地靠近我，“那我的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看着这个如同水晶一般纯净的人，我似乎没办法真正伤害他。 “我奶奶的奶奶曾经给我奶奶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像你一样的花精，遇到了一个公主，然后花精对公主一见钟情，于是每天都在公主的窗户下面给她送上一朵鲜花。”我胡编乱造，只想堵上他爱问问题的嘴，“所以呢，你的名字叫花千朵，就是‘愿意为你盛开千朵花’的意思。” 随口说的一个故事，似乎连我自己都被感动到了，安蔷薇，你真是个人才啊！ “我……我叫花千朵，我喜欢这个名字，我要为蔷薇主人……开好多花……”少年，不，花千朵抓着我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好吧，随便你啦，先放开我的手，我要睡觉了……” 我尴尬地将手挣脱出来。 “我……会为你开一千朵花的！” 花千朵出门之前，回过头，认真地对我说。 第4章 我的他非常麻烦(1) 闹钟在七点准时响起，我按下闹钟，苦恼地坐在床上。 平常的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起床收拾好东西，直接奔向学校了，但是今天……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瘫倒在床上。 昨天在我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了前男友拓海；回来之后，种了十几年的蔷薇花突然变成了一个美少年；更悲催的是，我还答应了奶奶要好好照顾他…… 啊啊啊啊！ 烦死了！ 不想出门，不想上学，不想面对门后面的那个大麻烦啊！ 我随手抓过一个抱枕，用力地捶打着。 我翻过身，眼睛死死地盯着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秒针不急不慢地走动着，而分针也在我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往前爬了不少格。 呜呜……明明已经起床了，但是还被困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感觉好难受啊……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也开始向我抗议了呢…… 我不情愿地从床上滚下来，然后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头发。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不可能就这样缩在房间一辈子吧…… 我站在房门前，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放在了木质门柄上，拉开了房间门。 门开了一半，我习惯性地往边上看了一眼，一张脸映入眼帘。 脸的主人还在睡觉，深色的发丝在阳光的照射下，居然泛着墨绿的色泽，服帖细软，看上去让人忍不住想摸上一把；几缕稍长一点的刘海调皮地掉落在光洁的额头上，衬得光洁白皙的皮肤居然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长长的睫毛如同羽毛一样，在眼睛下方投下阴影；玫瑰色的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 真是……好美啊，就像妖精一样…… 就像妖精…… 等等！ 这张脸我昨晚才见过的！ 我倒抽一口气，然后猛然向后退了一步。 门上赫然挂着一个人，就像壁虎一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牢牢地粘在了我的门上，即使我开门的动作很大，他也没能从我的门上掉下来。 花——千——朵！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花千朵伸出手，将掉在他脸上的几缕发丝撩到耳后，然后伸了伸腿，又睡了过去。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伸出手，捏住他高挺的鼻梁，眼看着他的表情由悠闲到难受，最后满脸通红地睁开眼睛，摔落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 “花千朵，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大清早的你会巴在我的房间门上呢？”我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蔷薇！”花千朵抬起头，满脸欣喜地看着我，随后一边揉着被摔疼的地方，一边慢慢地爬了起来。 “我记得，昨晚我有安排你去睡客房吧，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门上面？”站起身的花千朵比我高出不少，我必须稍微仰起脸才能跟他说话，本来还算有气势的问话，到了现在却变成了寻常的询问。 听了我的话，花千朵皱着眉头，满脸哀怨地看着我。 “怎……怎样啊……”我看着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蔷薇，我昨天晚上很害怕啊，我找不到任何可以跟我交流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冷冰冰的，不管我怎么跟它们交谈，它们也不会回应我……”花千朵看着我，可怜兮兮地说。 “你……你找什么聊天？”我心惊肉跳地问。 既然有修炼成人的植物妖精，那……其他的什么东西……应该也是有的吧？ 呜呜呜……明明是阳光大好的早上，为什么我会觉得阴风阵阵呢？ “就是房间里面的那些东西啊，我躺在那个叫‘床’的东西上面，想向它表示感谢，但是它根本不理我，还有其他的东西也是一样——”花千朵指着墙壁对我说，“这个东西，明明跟岩石是一样的材质，却让我感到窒息。” 听了花千朵的解释，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你这个笨蛋，家具怎么可能会回应你！少给我说奇怪的话啦！”我伸出手，在花千朵的头上敲了一记。 “我本来想找蔷薇聊天，但是蔷薇你说过不准我打扰你，不能到你的房间，我想，如果在这上面睡觉，至少能感觉到蔷薇的气息吧……”花千朵摸摸脑袋，傻笑着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心中燃起的火焰，被花千朵的话瞬间扑灭，一丝黑烟都没有了。 我叹了一口气，越过他走到客厅，花千朵紧跟着我，就像一条小尾巴。 “吃苹果吗？”我随手拿起桌上的苹果，抛给了花千朵。 花千朵接到手中，先是好奇地闻了闻，然后托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居然觉得有点好笑。 “苹果是用来吃的，你光看可不会饱啊！”像是做示范一样，我拿起另外一个苹果，大大地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好吃啊！” 花千朵学着我的样子，也轻轻地咬了一口。 “嗯——”花千朵口里含着一小块苹果，突然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我看着他的表情，奇怪地问。 “蔷薇……刚才，我咬了这个叫作苹果的东西，但是，这个味道好奇怪……”花千朵捂着嘴巴对我说。 “奇怪？”我看着花千朵手中的苹果，红红的果皮泛出健康的光泽，没有虫洞，也没有变坏的地方，被咬开的地方渗出香甜的汁液——看上去很新鲜很美味啊…… “感觉很舒服，也好香，但是这种香味跟蔷薇身上的不一样，嘴巴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不会使人觉得难受，反而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微笑……”花千朵左手拿着苹果，右手捧着脸，陶醉地说。 “你……不会是想说，苹果很甜吧？”我满头黑线地看着花千朵。 “甜？”花千朵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看向我，“这种让人很幸福的感觉，就是甜？” 我望着捧着苹果转圈圈的花千朵，心中渐渐地浮现一个疑问。 “花千朵，是不是像你们这种植物，都会说人类的语言？”我奇怪地问。 花千朵停止转圈，回头看着我：“不是哦，我们植物是不用语言交流的，用的是生物波。” “那……你为什么会说话？” 听到我的询问，花千朵挺起胸膛，骄傲地说：“因为蔷薇从我有意识的时候开始，就不停地对我说话，我想尽快跟蔷薇聊天，所以就跟着你学的啊。” 跟着我学说话？ 我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些场景。 “这么说，我说过的话，你都懂？”我放下手中的苹果，慢慢地走向他。 花千朵点头：“一开始是有很多不明白啦，但是时间长了，我好像就能听懂了哦……” “那我昨天说的话……”我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花千朵。 “昨天晚上？”花千朵想了一下，然后问，“是说拓海不要你，但是你还喜欢拓海这件事情？” “你这个白痴！我说过的话你不用复述出来啦！”我一只手揪着花千朵的衣领，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这种话，你绝对不准跟别人说啊！” 花千朵温顺地弯下腰，让我不用踮起脚尖抬高手臂就能轻易抓住他的衣领。瞬间，一种被轻视的感觉在心底油然升起…… “昨天晚上，我觉得蔷薇很伤心，所以就拼命地想要安慰蔷薇，后来，我就能说话了，蔷薇果然就不难过了！”花千朵笑得超级阳光地看着我，丝毫不在意这个姿势让他有多难受。 呃——这个笑容太闪亮了啊！面对露出这样笑容的你，让我怎么生气嘛！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啦！ “什么不难过！我昨天晚上差点被你吓得断气了好吗！”我转过头，不去看他那张笑得太过灿烂的脸。 “蔷薇，让我跟在你的身边好不好？这里好可怕。”花千朵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这里没有可以跟我沟通的生物，四周都是没有营养的硬土块，我没办法吸取养分……昨天晚上，我真的好害怕……” 奶奶说过，花千朵这种人形蔷薇是有灵性的，也就是说，不管是人类还是植物，他都可以很自如地与其交流，不过，即使外表再怎么像人类，他的本体还是一株植物，人类生活的环境自然不适合他。 我试着劝他：“你要不要回温室待着？毕竟你从小就生活在那里……” “不要！”花千朵果决地摇头，为了表示他的决心，他一头扎进了沙发里，并且手脚并用地将沙发上的抱枕抱得死死的。 “你……听我说啊，我又不是不要你，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嘛……你回到温室，我还会像平时一样，放学就会去找你说话啊。”我蹲下身子，耐心地跟他解释。 “不要！”花千朵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抱枕，“以前我想蔷薇的时候，只能等着你来看我，现在我也和蔷薇一样有手有脚了，所以我要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 我按了按从早上起来就开始胀痛的额角，看着眼前无尾熊一样的人，默默地起身走向房间。 算了吧，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不如先让他冷静一下好了。 大概是以为我不理他了，花千朵急忙从沙发上滚下来，不小心撞上了旁边的小茶几，茶几上的一个玻璃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玻璃杯掉在地上，碎成了很多片，杯中的水也随着玻璃杯的破碎而洒了一地。 “蔷薇……这个……形状不一样了……”花千朵指着地上玻璃杯的碎片，又看了一眼其他完好的玻璃杯，脸色苍白地对我说。 “玻璃杯碎掉了。”我回答他。 花千朵似懂非懂地看着地上的玻璃碴，然后伸出手想去触碰。 “不准动！”我大声地喝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然后转身从厨房拿来扫帚将玻璃碎片打扫干净。 在我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回原位以后，花千朵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傻傻地待在原地。 “刚才的那些碎片，你是不是要把它们拿去温室种下？”花千朵问我。 “我……为什么要种玻璃啊？”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蔷薇以前都会把一些花的枝干带去温室种下，这样，到了来年又会开出很多好看的花来啊。刚才那个碎掉的杯子，也可以种出很多新的来吧？”花千朵眼神闪亮地看着我。 我……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个问题啊…… 这个家伙，对人类的世界真的完全不懂呢…… “花千朵，刚才那个东西呢，叫作玻璃杯，它不是某种植物，不会像植物花草一样有再生功能，所以坏掉了就不能再使用，只能丢掉。”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他解释一番，以免他真的将那些玻璃碴带去温室种下。 “所以……刚才那个……被我碰坏的……没有了自己的形状……坏掉了……就是死了？”花千朵惨白着脸，颤抖地说着。 “也不能说是死了吧……因为玻璃杯本来就没有生命啊……”我回答花千朵。 花千朵就那样傻站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 “花千朵？”我戳了戳花千朵的脸，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打碎一个玻璃杯对他而言，真的这么严重吗？我好像完全无法理解植物的内心世界啊…… 这个家伙，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天然呆”吧？ 我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钟，再不出门，就真的要迟到了…… 不过……让这个家伙守在家里真的没问题吗？现在才考虑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点啊？放他在家一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花千朵，我跟你说哦，你要喝水，可以用玻璃杯装水喝，但是，厨房里的那堆玻璃碴，你一定不能埋到土里。还有啊……”因为完全不能预料花千朵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干脆把注意事项全都跟他说清楚。 “明白了吗？”我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花千朵。 花千朵木讷地点点头，感觉完全没有明白啊。 不过就这样吧，再磨蹭下去我是真的要迟到了啊！ 我从房间里拿出书包，绕过还在发呆的花千朵，正准备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抱住了我的腿。低下头，花千朵那张脸便映入了我的眼帘…… “啊啊啊啊——” 我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花千朵！你干吗抱住我的腿啊！” 真是的，这个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啊？ 没想到花千朵听到我的质问之后，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把我的腿抱得更紧了：“蔷薇你不要走，我会听话，我会安静，不会乱动，也会用玻璃杯喝水，你不要丢下我……” 看着花千朵顶着一张偶像剧男主角的脸，嘴里却说着八点档肥皂剧里的弱智台词，我都要崩溃了——这个家伙的脑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东西啊，好想敲开看一下啊！ 我气呼呼地看着他：“花千朵，我只是去上课，晚上就会回来！你现在，马上给我松手！” 花千朵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样，讪讪地松开了手。 “所以，你，给我老实地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听到没有？”我认真地叮嘱花千朵，虽然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 花千朵认真地点头。 我往前走了几步，但是发现自己怎么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因为身后有股很大的力量拉着我。 我回头一看，花千朵正可怜兮兮地扯着我书包的带子，不舍地看着我。 “花千朵，你放手。”我瞪着花千朵。 花千朵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又看了看我，最后，十分不甘心地……松开了一根手指。 我用力地将书包扯过来，花千朵却用更大的力道将书包向他的方向拉了过去，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执着。 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迟到的啦…… “花千朵，我发现我好像把一本书落在房间里了，你帮我去找找好不好？”与其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不如……找个理由把他支走？ 我抬起头，用请求的语气对他说。 花千朵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调整表情，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松开手，向楼梯口走过去。上楼之前，他像是在确认一样，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合起手掌放在胸前，做出一个“拜托”的动作。 花千朵对我笑着点点头，然后向楼上走去。 一直到看不见花千朵的身影，我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出门，将房门锁上。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虽然骗了花千朵心里有点不安，但是再磨蹭下去，我一定又会成为班上的焦点的…… “对不起啦……”我吐了吐舌头，在心里向被我欺骗的花千朵道歉。 放学后，我站在家门口，手里拿着钥匙，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门。 等等……这是我家啊！我干吗不进去！ 我焦躁地拨弄了一下头发，紧闭的门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第5章 我的他非常麻烦(2) 橘红色的灯光从屋内射出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 “蔷薇，你回来啦！”花千朵站在灯光下，笑得纯洁灿烂，如同天使一样。 咦？怎么是这个表情？ 今天在学校，我想了很久，我回家以后花千朵会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我，毕竟，早上是我把他骗去房间，还将他锁在屋子里…… “蔷薇？”花千朵疑惑地望着我。 “哦……嗯，我回来了。”我回过神来，回答花千朵，但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脸，我想看看，他这副表情是不是装出来的。 花千朵自然地接过我的书包，然后拉着我的手向房间内走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这种笑容……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花千朵……”我停住了脚步。花千朵回过头不解地望着我，他的眼神干净清澈，所有的情绪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没有不满，没有生气，有的只是满满的喜悦。 “对了，蔷薇，奶奶今天来过哦，她给你送了好多东西呢！”花千朵笑眯了眼睛，手指向厨房的方向。 奶奶是来给我送蔬菜的吧…… 我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向厨房走去。 花千朵一路跟随着我东张西望的，到了厨房，更加兴奋起来。 他简直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了我的身上，不管看见了什么，都会先大惊小怪一番。 “这个白色的东西是什么？”花千朵好奇地指着玻璃瓶里的盐问我。 身体上挂着一个比我还高大的人……好难受…… “花千朵！你能离我十米远吗？”我将手中的蔬菜丢进水池中，咬牙切齿地说。 “十米？是什么意思？”好奇宝宝花千朵听到了新的词汇，立刻问我。 “啪！” 一个已经洗干净的西红柿被我捏烂了。 “这个……看上去好可怕的样子……是要怎么用啊？”花千朵又指着放在刀架上明晃晃的菜刀，心有余悸地说。 怎么用？我冷哼一声，然后拿起一颗大白菜。锋利的刀在我手上转了一圈之后，“啪”一下，白菜从中间被切成了两半。 花千朵倒抽一口凉气，攀住我的力道悄悄地松了几分。 “明白了吗？”我稍稍回过头，咧开嘴对他笑一笑，然后继续将白菜切成丝状。 花千朵脸色惨白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看砧板上被我切碎的白菜，向后退了一步，用力点点头。 “你站过来一点，我慢慢教你这里面的东西怎么用。”我微笑着，诱惑着花千朵靠近我，然后开火，将油倒入锅中加热。 烧得滚烫的油锅里，突然被我丢进去一大把滴着水珠的白菜，发出“滋滋”的响声，油花溅得到处都是。 我回头看看已经吓傻的花千朵，不怀好意地说：“这叫炒菜，人类都要吃这个的，就是把蔬菜洗干净剁碎了，然后下锅炒熟——对了，一定要用大火炒出来，味道才会好。” 说完，我偷偷地把火又拧大了一点，火苗呼呼地往上蹿得老高，厨房的温度也一下上升了很多。 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花千朵，他一直看着跳跃的火苗，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墙上。 植物……应该都会怕火吧？ 看着花千朵害怕的表情，我心里居然有一丝不忍，于是悄悄地将燃气灶的开关拧小了一些。 花千朵看着变小的火焰，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气，然后又壮着胆子站到了我身边：“真是太危险了，火好可怕，不过蔷薇你好厉害，居然能控制火苗。” 被人这样夸……其实我一点也不高兴啦！ 我讪讪地笑着，关掉火，将做好的菜装进盘子里。 花千朵很自然地端着菜，在我的指挥下放在了餐桌上。 嗯，以后餐桌上会多一个人吃饭…… 我想了想，从碗橱中又多拿了一副碗筷。 好像，很久没有跟别人一起吃过饭了呢。 这样，就不会那么寂寞了吧？ 也许我早就习惯寂寞了吧。 花千朵顺手从我手中接过碗筷，突然很认真地说：“火很危险，所以，蔷薇你以后要离它远远的。” “不用火，我吃什么啊！”我随口回答。 “蔷薇不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所以，蔷薇只要告诉我怎么做，以后，我来照顾蔷薇。” 花千朵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回过头看他，他直挺挺地站在厨房门口，穿着我的粉红色睡衣，表情异常认真。 家里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果然很不爽。 我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花千朵的身体在灯光的照射下，晕出暖暖的颜色。 “这个是洗衣机。”我指着正在运转的洗衣机，履行吃饭之前的承诺，告诉花千朵家中电器的使用方法。 尽管不知道花千朵人类的形态会保持多久，我还是耐着性子为他介绍各种家电的性能。 好吧，我还真不知道这些该死的电器还能有那么多为什么…… 原本只要按个键就万事大吉，现在我却不得不一步一步地教着身边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花千朵。 “好奇怪啊，这个机器的肚子里有好多的东西！还有光，不过，好冷——”花千朵不停地开关冰箱门，然后看着里面的灯不停地闪烁，“蔷薇，你看，这个盒子里面没有那种按下去的机关，但是里面也有亮光啊！” 我抚摸着发胀的额角深吸一口气：“这是冰箱，是用来储存食物的。” “那为什么它会愿意提供自己的肚子给你存放食物呢？”花千朵忽闪着眼睛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要跟白痴计较。 “可能因为我是它的主人吧。”我这么回答。 好悲哀……这种觉得自己智力直线下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你好伟大！好好干！”花千朵惊叹道，然后亲切地拍了拍冰箱的外壳。 “你对它评价这么高，它一定会很高兴的。”看着花千朵的动作，我艰难地开口。 “不用客气。”花千朵露出一口白牙，对我傻兮兮地笑着。 救——命——啊！ 我忍着冲他脸上挥拳头的冲动，耐着性子给他讲解其他家电的用途。 “空调可以调节室内温度，不过现在我不建议开；微波炉可以加热隔夜的饭菜，很方便；换下来的衣服要放进洗衣机里，容易腐烂变质的食物要放进冰箱里……”为了防止花千朵再说出什么让我崩溃的话，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完全不给他发问的机会，“明白了吗？” 花千朵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摇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又多了一丝敬佩：“蔷薇你好厉害……” “怎么了？”我不明白地看着他。 “蔷薇放学回家要照顾我还有温室里的其他植物，没想到在这里你还养了这么多帮你做家务的盒子。” 做家务的盒子？好吧，随便他怎么称呼了。 “它们……都吃些什么啊？”花千朵好奇地问，“它们没有根系，也没有叶子进行光合作用，做的又是看上去很消耗能量的家务……” “它们……吃……电……”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些家电其实并不需要额外照料，我只能顺着他的思维解释。 好郁闷啊！ 这个时候我居然无比怀念温室里只会听我说话的蔷薇了。 “把它们的尾巴插在墙壁里面，是为了防止它们逃跑吗？”花千朵脸上浮现出担忧的表情。 “这个不用你担心……也许你跑了，它们都不会逃跑呢……”我隐忍着怒气说。 “我不会逃跑的！”花千朵认真地看着我，“就算所有的盒子都不在了，我也不会离开蔷薇的。” “谢谢你。”我几乎要含着眼泪对他说这句话了。 “不用谢。”花千朵上前摸摸我的头。 这一刻，我真想使出我在格斗游戏里玩过的所有的必杀技，把周围的东西砸个粉碎。 “对付求知欲旺盛的臭小鬼，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他们打开电视，然后你就可以解脱了。”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想起了很久以前，一个同学向她朋友传授的对付小孩的方法。 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花千朵。”我抬起头看着他，“这些盒子的使用方法呢，我觉得我们可以改天慢慢学。” 我把他拉到沙发上坐着，然后打开了电视机。 给他看电视，他应该就不会这样烦我了吧？ “……只要998！全国联保，送货上门……” 电视上的人歇斯底里地喊着，花千朵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瑟缩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 我默默地换了个频道。 一枚炸弹从天而降，在地上炸出了一个大窟窿，地上的人们哭喊着，四处逃窜。 这个……应该不太适合目前状态下的花千朵…… 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还是换一个好了。 一只猫追着一只老鼠，在一间房子里打来打去，偶尔还会惹到一只很丑的狗。 动画片吗？这个应该不错…… “要了解人类是怎么生活的，就先从这里面学吧。”我将电视遥控器递给花千朵，然后示意他看屏幕。 花千朵的注意力被屏幕上的花花绿绿吸引过去。 很好。 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给自己泡壶茶，润一下干燥的嗓子。 等我泡好茶，端着热气氤氲的茶杯走到客厅的时候，电视上已经换了一个节目，绿色的森林里面，一群可爱的小花仙无忧无虑地从西飞到东。 “蔷薇，这个盒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小人跑来跑去？”看到我再次出现，花千朵好奇地提问。 “这个是电视机……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我胡乱地回答他。 “那这样……住在小盒子里面的人不会感到呼吸困难吗？”花千朵指着电视里飞来飞去的小花仙，不解地问。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问它们嘛！”我不耐烦地回答他。 就在我们聊天的时候，电视里，小花仙被邪恶的巫师抓住，大锅里的水咕嘟作响，而小花仙被一网打尽关在旁边的笼子里，惊恐地大喊救命。 “蔷薇！小人被抓起来了！坏人要吃掉他们！”花千朵惊恐地抓住了我的手。 端着茶杯的手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杯里的水有一小半洒在了地上。 “蔷薇，你快点救救那些小人好不好？”花千朵哀求地看着我。 救？我怎么去救啊？ 我眼睛盯着地上的一摊水，转身想拿抹布擦干净。 “要救你去救好了。”我烦躁地说。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升起。 不想转身，不想面对现实。 花千朵在我背后，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腔调说：“蔷薇，小人都不见了……” 深吸一口气，我转过身，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原本放电视机的位置，现在被一大片藤蔓植物所占据，藤蔓互相缠绕、攀爬，很快就要占据一整块墙面了。 地上是一块一块的黑色碎片，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就是我可怜的电视机的残骸…… 花千朵在地上摸索着，然后抬起头向我求救：“蔷薇，小人都去哪里了？我明明已经打开了盒子，但是我怎么都找不到她们了……” 我的心里好像埋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山里岩浆翻滚，不时地溅出滚烫的液体。 我红着眼睛，拳头攥得紧紧的。 安蔷薇，你要理智，你答应过奶奶，要照顾这个白痴的……你这时候千万不能冲到厨房拿菜刀，也不能砍了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毕竟，你不知道这个家伙被砍成十几段以后，会是人的身体还是植物的…… 冲动是魔鬼，你快点冷静下来…… 我在心中默默安慰着自己，然后想着奶奶发怒的表情。 “花千朵！你还不让那些该死的藤蔓停下来！”我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墙上的藤蔓越来越粗壮，很快就不满足于在墙上攀爬，有几根长得比较快的，甚至顺着地板，直接向沙发上缠绕。 “电视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假的你明白吗！”看着不理我的花千朵，我受不了地走过去，直接在他头上狠狠地敲了一记。 花千朵傻傻地看着我：“假的？” “电视里的东西都是编出来骗你这种傻瓜的！”我没好气地看着他。 “那……其实小人们都没事？”花千朵表情急切地向我求证。 我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斜着眼睛看着他。 “这样真是太好了。”他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 藤蔓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急速地萎缩，最后只剩下一条小蛇一样的细小藤蔓，积极地靠近花千朵，然后不知道消失在了什么地方。 地上一地的电视机碎片，旁边的一个瓷花瓶也被打碎了，瓶里的水洒了一地，对了，上面还坐着个脏兮兮的花千朵。 我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沙发上的抱枕里，不敢看眼前的这幕惨剧。 我还记得，几分钟之前，这里的样子明明不是这样的…… 呜呜呜……好想哭！奶奶你究竟把什么丢给我了啊…… 就在我痛苦伤神的时候，肩膀上突然多出一股力量。 花千朵关切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蔷薇，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抬起头，看着身上脏兮兮的他，痛苦地说：“我求你快去洗个澡，然后睡觉吧……” 花千朵担心地看着我：“可是蔷薇你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不用你管！你快点给我去洗澡啦！”我冲他大吼。 天国的爸爸妈妈，如果我把你们留给我的宝贝一把火烧了，你们会不会怪我呢？ 第6章 我的他非常麻烦(3) “蔷薇……”花千朵手中拿着我给他找出来的衣服，扭扭捏捏地站在我面前。 “你又想干什么？”我不耐烦地看着他。 “我准备好了。”花千朵有点兴奋地说。 “你准备好什么了？”我奇怪地看着他。 “我准备好洗澡了呀！”花千朵说完，双手张开，闭上眼睛。 我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想着，要是现在跟奶奶说，我不想跟这个傻瓜在一起，不知道奶奶会是什么表情。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看着花千朵做出的奇怪动作，我咬牙切齿地问。 “洗澡啊！”花千朵理所当然地看着我，“以前都是蔷薇拿着那种可以喷出很细小的水珠的壶帮我洗澡的，我最喜欢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以前我放学以后，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温室，拿着喷水壶，给蔷薇的每一片叶子上都喷上水。 “花千朵，你现在是人类……”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现在这个样子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如果你想要继续在我身边以人的形态生活下去，就要适应人类的生活方式。” 花千朵认真地看着我。 “所以，现在，拿好你的衣服……进到浴室去！”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将花千朵拖到了浴室门口。 我先走了进去，替他放好热水。 温热的水从喷头处洒落，然后升腾起水蒸气，橘黄色的灯光将浴室照得很亮，但是这些光亮很快被水蒸气所掩盖，浴室里面的东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我把手伸进温水当中，适宜的温度冲刷着我手上的皮肤，心情好像也被温热的水治愈了。 我回头看着花千朵，他还是站在浴室门口不肯进来。 “花千朵，别让我说第二遍，快点进来洗澡！”我眯了眯眼睛，不悦地看着那个站在门边、跟木头一样的人。 “你以前都会帮我洗的……”花千朵的眼神里充满了指责。 “你要是现在变回植物，我也会帮你洗。”我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看着他，“如果你今天不把自己洗干净，我绝对会把你种回温室的！” “蔷薇……”花千朵微微皱着眉，为难地看了一眼流泻而出的热水，然后难受地扯着自己因为沾了水汽而紧贴着皮肤的棉质衣服。 水蒸气在他光滑的皮肤上凝结成了水珠，然后我看着那滴水珠，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滑落，在他红色的嘴唇上滚动了一下，沿途汇聚了更多的水珠，最终从曲线完美的脖子上掉进了衣服里，跟一大片水渍融汇在一起。 我的眼睛像是被磁铁吸引住了一样，死死地看着一滴滴的水珠滑过花千朵的皮肤，然后消失在我看不到的阴影之下。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好像一直在叫嚣着，让我用手摸一摸，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不是带有人类的体温。 这个比希腊雕塑还要精致的人啊…… “蔷薇……”花千朵张开被水润泽过的嘴唇，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看着花千朵一张一合都充满着诱惑的嘴唇，无意识地回答：“嗯？” “蔷薇……洗澡，要脱衣服吗？”花千朵的声音软软的，在不大的浴室里，直接震荡着我的耳膜。 我口干舌燥地盯着他，然后点点头。 这个人……果然不是人类啊……居然可以长得这么美…… 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简直让我这个女生都觉得惭愧啊！ 雾气缭绕的浴室里，花千朵就站在灯光下面，身上的肌肤如同白玫瑰的花瓣一样，洁白而有光泽，他红润的嘴唇微微地翘着，像是在对我撒娇，高挺的鼻梁让他看上去有一丝混血的味道，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出星星一样的光芒，黑色的头发顺滑又服帖，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透出隐隐的绿色。 喷头溅出来的水珠打湿了他的脸颊，也许因为是热水，花千朵的眉头轻轻皱着，脸上泛出一丝红润。 就像……天使一样。 我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瓷砖上冰凉的水打湿了我的后背，而那一丝冰凉，也唤醒了我的神志。 我刚刚……居然看着花千朵看呆了？ 捧着自己快要燃烧起来的滚烫的脸颊，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客厅，然后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一口喝下。 将水杯放回桌上，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简直太挑战人了…… 以后绝对不可以在那样的情况下，跟花千朵在一起！ 心情好乱啊…… 要是等花千朵洗完澡出来，我还是这样一副脸红心跳的样子，他嘲笑我怎么办啊…… 我拿手当扇子，不停地往脸上扇风，想降低一点温度。 我要静下心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静下心来…… 我坐在沙发上，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让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 浴室的方向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对了……花千朵应该是植物吧……植物洗热水澡，真的没问题吗？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水汽从磨砂玻璃门的缝隙里往外蔓延，我看着蒸腾的水汽，还有玻璃上透出来的橘黄色的光芒，之前看到的令我快流鼻血的画面，好像又回到我的脑中…… 我用力地甩着脑袋，转身又坐回沙发上。 应该没问题吧，如果有问题，花千朵自己应该会提出来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撇撇嘴，从沙发垫子下面抽出一本漫画看了起来。 漫画很好看，即使已经看了三遍，我还是被里面的情节逗得合不拢嘴。 一本漫画已经看完，花千朵还是没有出来。 不会是这小子玩水玩上瘾，不肯出来了吧？ 我放下手中的书，然后走到了浴室门口。 “花千朵，洗干净了就快点出来，水费很贵的。”我大声在门外喊着。 磨砂玻璃的另一边，水声依然哗哗地响着，但是花千朵并没有回应我。 “花千朵？”我拍打着玻璃门，但是，除了水声，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回应我。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花千朵你不要玩了！快点出来啊！”我用力拍打着玻璃门，语速加快，大声喊着。 里面仍然没有回应。 我咬咬牙，拉开了浴室的门。 浴室门刚一打开，里面蒸腾的水汽扑面而来。 花千朵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半的身体接受着热水的冲刷，可能是水的温度过高，他白皙的皮肤被热水泡成了粉红色，脸色却苍白得令我心惊。 “花千朵！”我喊着他的名字，立马将热水关上。 花千朵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眼睛紧闭着，任凭我怎么呼唤，他都不回应。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花千朵，我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停止了运转，全身像是浸泡在冰水里一样，从头凉到了脚尖。 “花千朵……”我蹲下身子，轻轻喊着他的名字，手摸向了他的心脏部位。 还好……心脏还在跳动…… 手心传来他心脏跳动的感觉，一下一下地唤回了我的理智。 花千朵原本红润饱满的嘴唇，此时就像脱水的蔬菜一样，微微张开，连呼吸都似有若无。 “蔷薇……我好难受……”花千朵像是梦呓一样，轻轻地说着。 “难受？花千朵，你哪里难受？”我用手背擦掉眼角快要溢出的泪水，急忙问。 “呼吸……好难受……”花千朵摇着头，很难过的样子。 是因为浴室的热气让他难受吗？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花千朵，他白得透明的脸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然后跟身上的水珠混在一起，掉落在地上。 “花千朵……我扶你出去好不好？”我问花千朵。 花千朵没有回答我，似乎连呼吸都很吃力的样子。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扶他出去吧？ 可是…… 他…… 之前因为太紧张花千朵的状况所以一直都没注意，现在我才发现遇上了真正的难题。 他身上连内裤都没穿啊…… 呜呜呜……我为什么要让花千朵洗澡啊…… 就……就这样拖出去啊？ “花千朵……你起来自己走出去好不好……”我轻轻戳着花千朵的肩膀，用商量的口气跟他说话。 花千朵眼睛紧闭着，发出难过的呻吟声。 怎么办啊……花千朵看上去好像更加虚弱了…… “呼……”我做着深呼吸，从毛巾架上面抽下一条浴巾，然后把头扭到一边，借着眼角的余光将花千朵的身上盖得严严实实。 我扶起花千朵，花千朵的上半身无力地靠在我身上，就在我伸手搂住他的腰的时候，脸却轰地一下红了——我只记得在花千朵的前面包上毛巾，但是忘记了他背后还是光着的…… 手一伸出去，刚好碰到他光滑有弹性的背部皮肤…… 总觉得……鼻血都快要流出来了啊…… 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将花千朵的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步步向外面走去。 浴室和客厅明明没有几步路的距离，但是，我搀扶着花千朵，总觉得怎么也走不到头。 花千朵身上有着很浓郁的蔷薇花的香味，让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一步……两步…… 我连拖带拉的，终于把花千朵带到了沙发上。 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了一眼瘫倒在沙发上的花千朵，鼻头一热，温热的液体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我用手一擦，上面红红的液体，好像是……血？ “蔷薇……你的鼻子……”花千朵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流着鼻血的我。 我回过神来，羞愧地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浴巾丢向花千朵：“你是暴露狂吗？快点把衣服穿上啦！” 花千朵顺从地盖上浴巾，脸色看上去比之前要好多了。 “喂……你没事吧？”我红着脸转过头不去看花千朵。 “蔷薇你流血了……”花千朵挣扎着想要起身。 看着他在沙发上扑腾，我急忙一把按住了他：“你这个人很奇怪啊！明明自己已经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 “蔷薇才不是别人！”花千朵仰着头，认真地看着我。 不是别人，是很重要的人…… “我没事啦！”我粗声粗气地说，“你快看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身体好像损伤挺大的……”花千朵吃力地抬起手臂，我看到上面除了被热水烫伤的痕迹，还能隐隐看到一些树皮一样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蔷薇……有没有你之前一直给我吃的那种东西？”花千朵抱歉地看着我。 “我给你吃什么了？”我奇怪地看着他。 “呃……以前你每周都会给我们用的那种，黄色和绿色的，兑在水里浇在我们根部，让我们更有力量的那种液体……”花千朵也不是很明白，只能说个大概。 “黄色绿色？每周都用？你不会是说营养液吧？”我问他。 “是叫这个名字吗？我想，应该是的吧……”花千朵不是很肯定地说，“我想，把我泡在营养液里，应该就可以修复我的身体吧……” 已经恢复了一点体力的花千朵自己进了浴缸，而我则到储藏室翻出了一大堆营养液。 最后一支药水倒进浴缸以后，花千朵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沉入浴缸的底部。 淡绿色的药水像是软绵绵的果冻一样包裹着花千朵，他柔软的发丝在水里轻柔地摆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花千朵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水面突然冒出了很多气泡，花千朵从水里起身，大口地呼吸着。 此时的花千朵已经不复之前那种让我觉得心慌的衰弱模样，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能看到那下面掩埋的血管一样，透出瓷器一样的冰冷质感。 “谢谢你，蔷薇。”花千朵喘过气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向我道谢。 心中某根名为理智的弦轰然断裂。 我呼吸急促，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一声地震动着耳膜。 “为什么你不责怪我？为什么向我道谢？明明是因为我，你才会变成这样的！”我红着眼睛，看着花千朵。 “你觉得看我慌张很得意吗？这样耍我很好玩吧？”我呼吸急促，然后看到花千朵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我……没有……”花千朵表情迷惘。 “你很想让我觉得对不起你，然后补偿你对吧？告诉你那不可能！” 明明，不想这么说的…… 只想说句对不起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我口中说了出来。 “因为蔷薇说，我不洗澡，就把我种回温室，可是，我只想和蔷薇在一起……” 花千朵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从我变成人类的样子以来，我就知道蔷薇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跟蔷薇在一起啊。” 什么？ “我会学着做家务，我会照顾蔷薇，我也会适应人类的生活，所以，我会用火做饭，就算蔷薇要我洗热水澡，我也会适应的……”花千朵抬头，迎着我的目光，一字一句，坚定地说着。 “我想跟蔷薇在一起，所以……” 花千朵接下去说了些什么，我始终没办法听清楚，只能看见他略显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很认真地在说些什么。 心里好像有人在放烟花，黑暗的地方一下子被照亮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 花千朵的这句话，像是被复读机循环播放，不断在我脑海中响起。 虽然在这之前，他也说过很多遍，但是，我似乎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我摸着胸口，心脏从来没有如此欢快地跳动过。 大概，这就是被人需要的感觉吧…… 第7章 我的他真的很呆傻(1) “蔷薇，我喜欢你，你……能跟我交往吗？”拓海捧着一束蔷薇，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 我讶异地看着拓海，心中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学校所有女生梦中的白马王子就在我面前，不仅这样，他还拿着蔷薇花对我告白。 我含着泪，接过花束：“我愿意。” 拓海站起身，轻轻地抱住了我，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溺毙在蔷薇花的芬芳中了…… 花香好浓…… 呼吸……好困难…… 我大口地深呼吸，却感觉不管怎么样都呼吸不到氧气，而拓海，也将我越抱越紧。 “拓海……我快要窒息了……”我用力地推着拓海，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但是拓海的手臂就像藤蔓一样将我死死地缠绕住。 “救命啊……”我一边呼救，一边用力挣扎…… 我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用力睁开眼睛。 一条胳膊就压在我的脖子上，难怪我会觉得呼吸困难呢…… 等等…… 为什么我的床上会有一条胳膊？ 我扭过头，发现枕头边上有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 那团黑色动了几下，然后，花千朵的脸露了出来。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蔷薇，早啊。” “啊——”我尖叫着，一脚将花千朵踹下床去。 “花千朵！你这个浑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床上！”我一边叫着，一边将床上的抱枕、枕头，还有小熊布偶之类的东西往他身上丢去。 “因为昨天晚上，我突然听到蔷薇的房间里有奇怪的响声，我怕你有危险，所以才过来的……”花千朵抱着抱枕，委屈地看着我。 “借口！你这个浑蛋色魔！”我尖叫，“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 花千朵默默地走到了墙角，捧出一堆很眼熟的机械残骸放到我的面前。 是我床头的小猪闹钟！ 原本造型可爱的闹钟，此时却变得残破不堪，猪肚子上的玻璃已经被打碎，里面的时针和分针无力地耷拉下来，秒针可怜兮兮地在原地摇摆…… “花——千——朵！”我觉得自己此时简直可以表演喷火的戏法了，一股怒气从心口直蹿脑门。 “就是这个家伙啊，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嘀嗒嘀嗒’的，太讨厌了！我怎么让它停下来它都不听，所以，我就把它丢墙角了。”花千朵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丢墙角了……丢墙角了…… 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花千朵说过的这句话。 呜呜……我最喜欢的粉红猪闹钟啊…… 阳光从落地玻璃窗透进来，铺满了房间。 太阳已经升到对街的红色屋顶的高度。看着蛋黄一样的太阳，我的心里渐渐升起一股绝望。 迟到了！ 三个红色的大字在我眼前飘过，好像在嘲笑我一样。 趁我不注意，花千朵又重新趴回我的床上。 我默默地走下床，然后看着在床上悠闲地打着滚的花千朵，两手抓着床单，用力地一抽——花千朵骨碌碌从床上滚了下去。 “蔷薇——”花千朵摸着脑袋，撒娇一样地看着我。 “你这个白痴！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你还砸了我的电视！你居然连我的闹钟也弄坏了！”我冲花千朵吼着。 花千朵低下头，不敢看我。 “你，快给我出去！”我指着房间的门，对花千朵说。 “蔷薇——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以后一定记住，不乱碰你的东西——”花千朵突然抱住我的大腿，带着哭腔对我说。 “你快点放手！”我一边往前走，一边用手推着花千朵的脑袋。 “不！我不要！”花千朵听了我的话，更加用力地抱着我的大腿。 “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换衣服啊！”我停止走动，对着花千朵大喊。 “只是……换衣服？”花千朵慢慢松开抱着我的腿的双手，怀疑地看着我。 “不然呢？你要我穿着睡衣去学校？”我没好气地说。 花千朵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外，顺便还帮我关上了门。 随便收拾了一下，打开门，我便看见花千朵耷拉着脑袋，手里拎着我的书包，可怜兮兮地站在门边。 “等我回来了，再把你重新种到温室去！” 我一把从他手中抢过我的书包，也没有理会他一瞬间变得僵硬的表情，丢下这句硬邦邦的话，随后一把推开门，朝着学校狂奔而去。 学校的必经之路上行人很多，但是往常在我上学的时候，这条路上满是边走路边吃早餐的学生，现在，学生都不见了，只有上班族骑着车，不慌不忙地走着。 果然是迟到了吗？ 花千朵这个大灾星！好像自从他来到我身边，我就没有哪天顺利过！ 迟到了！ 快跑快跑！ 五百米…… 三百米…… 一百米！ 我心情激动地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学校，华丽的木刻雕花大门大大地敞开着。 太好了！看来还来得及—— 神啊！我赞美您！ 看着敞开的学校大门，我觉得耳边已经响起了天使的歌声——因为学校的大门在响起第一遍铃声的时候就会关上，就算校长迟到了也不会放行的。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学校的纠察队……就会被打扮成乌龟的样子，绕学校一周，接受所有人的嘲笑…… 我才不要穿上那套蠢到爆的布偶服呢！ 我加快了脚步，向大门冲过去。 五十米，十米…… “当当当当当——” 从学校里面传出气势磅礴的《命运交响曲》。 “不要啊——”我绝望地看着随着音乐响起，渐渐合上的大门。 我加快了冲刺的脚步，但是命运总是如此捉弄我。 雕花大门在离我一米的地方，紧紧地合上。 “为什么啊——明明只差一步了啊！”我绝望地捶打着大门，“不要这样对我啦！求你开一条小小的缝让我进去啊！就一点点缝就好啦……” 大门依然合得紧紧的，只是，从镂空的花纹里，我好像看到了几个手上戴着臂章的人，正向大门走来—— 这……不是纠察队的人吗？ 呜呜呜——我不要被捉走，我不要被嘲笑啦！ 看着高耸的大门，我心中暗下决定：既然此路不通，那我就另走他路好了…… 有位伟人曾经说过，我们必须得为自己的人生准备很多条路线。 所以…… 我抬头看看围墙，然后用脚踢开周围的碎石块，活动筋骨。 没错，我要翻围墙…… 好悲伤啊……明明想做个好学生，不再翻围墙的…… 可是，就连天神都不帮助我…… 为了不被纠察队抓住，为了不穿上那套忍者神龟的布偶装，为了我安蔷薇的名誉…… 翻围墙什么的，简直是小菜一碟啊！ 我深吸一口气，加快跑步的速度，双腿用力一蹬，轻松地攀上了围墙。 我左右观察，在确定了前面的小树林里不会有埋伏的纠察队的人出现以后，便放心大胆地往下一跃—— 风在我耳边呼呼响着，散碎的头发擦着我的脸颊有点痒。 双腿轻松地接触到地面，扬起一点点灰尘。 我直起身体，满意地整理好有点凌乱的衣角，这次落地不错，我给十分！ 不对，现在可不是沾沾自喜的时候！ 我整理好因为翻围墙而弄乱的头发，又拍掉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有很多条路可以走的啊！一条不通，换条路就一定能够畅通无阻啊！ 安蔷薇，你简直太棒了啊！ 我心里无比得意，就差哼歌了——不过，现在已经到了学校，想到那些因为迟到进不来的同学们，我觉得自己应该低调一点。 “扑哧——”一个声音从小树林里传了出来。 有人！ 我警觉地环视四周——这里也算是学校的死角之一，纠察队的人是不可能检查到这里来的呀，难道……我真的是被神遗弃的孩子？ 我把书包搂在怀里，小心地迈着步子，心中暗自盘算着：要是待会儿真的出现纠察队的人，我就用书包挡住脸，冲出一条生路。 “谁？谁在那儿？”我抬高声音喊。 小树林里只有鸟叫，还有我走路时踩断树枝的声音。 也许是我听错了？或者是奇怪的鸟叫声？我听说有种鸟的叫声，很像人类的笑声…… 我想着这些，走起路来也越发蹑手蹑脚。 “扑哧——” 这次我听得很清楚，绝对不是鸟叫声啊！ 小树林里的树长得很随意，疏密也不一样。 旁边几棵树生长在一处，围出了一个视觉死角，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我看你没赶上点名，就想着你一定迟到了，所以特意来这里等你，你果然又选择了翻围墙。” 我迟疑地看着树荫处的人影，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但是迟迟不肯说出口。 那个人慢慢走出了树荫，阳光下那张让我心神不宁的脸上满是笑意。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啊！”看着站在我面前的拓海，我的心里突然有一丝欣喜。 拓海他……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我轻轻低下头，脸上感觉有些热。 没想到，拓海还记得我的老习惯啊。 明明已经分手了，过去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记得那么清楚啊…… 拓海脸上挂着笑容，但是语气充满了嘲讽：“安蔷薇，你这个毛躁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下啊？” 不管你记得多么清楚，也还是背叛我的敌人啊！ 听了拓海讽刺的话，原本心中那一点点情愫瞬间消失。 我果然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的啊！一点也不能有！ 我气呼呼地抬起头，大口喘着气：“对不起啊！我一直以来都是这种性格，绝对改不了了！” “噗……”像是觉得我的样子好笑，拓海轻轻地笑出声来。 “你在嘲笑我？”我微微眯起双眼，然后上下打量着他，要是他点头承认，我发誓一定会把他揍到站不起来的！ “你生气的时候脸颊鼓起来好像小河豚。”拓海笑眯眯地指着自己的脸颊，脸上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居然说我像河豚？ 我——真——的——生——气——了！ “拓海！你是专程过来找我打架的吗？”我握紧拳头。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无聊过来走走而已。”拓海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 无聊？你无聊到要在围墙这里堵我？这所学校那么大，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里来？ 我撇撇嘴，转过头不看他。 我不明白拓海到底在想些什么，以前不明白，现在……就更不明白了。 他那样突然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在把我伤得体无完肤后离开了我，到了现在——他还是能轻易地左右我的情绪。 就在我还在伤感过去的时候，拓海却一步步地走近我。 “你……你想做什么！”我抬起头，看着一步步向我走近的拓海，心里拉起警报。 拓海看着我，嘴角扬起一个像微风一样和煦的笑容。 这个笑容像天使射出了一支利箭，狠狠地射进我的心脏—— 好帅啊！虽然已经分手三年，但是他干净的笑容，仍然是我的死穴——死都无法抗拒这个笑容。 不行，我不能被这个笑容打败！ 安蔷薇，你已经不是三年前的你了！现在的你，已经从那个叫拓海的人那里“毕业”了—— “你……我警告你，你不准再靠过来了！”我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向拓海发出警告，“我……我告诉你，在我转校来这里的时候，有拜过一个高人做师傅，只要我一开打，谁都无法阻止我哦——” 我一边说，一边向后退着。 “哦，是吗？”拓海笑得更加灿烂。 太卑鄙了！居然用笑容攻击！ 我捂着胸口，后背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到墙角了…… “你再往后退啊？怎么不退了？”拓海慢慢走近我，将双手撑在了墙上，轻易地将我环在他的怀中。 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料的香味萦绕在我的鼻尖，这是曾经无数次在梦中让我哭泣的味道…… 心脏像是不听使唤的机器一样，疯狂地跳动着。 我还是喜欢着拓海…… 不，我已经忘记他了…… 不对…… 心里像是有两个自己在打架，他们互相攻击着，而我的心也乱成了一团。 很想对拓海说，我们忘记以前的事情，重新开始吧…… 或者对他说，我——还喜欢你……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排除在外。 安蔷薇，你不可以冲动，因为，现在已经不是三年前了…… 这个拓海……已经不是当年跟你一起上学，一起在栗子树下吃蛋糕，一起往老师家里的窗户上扔泥巴的拓海了…… 现在的他……是别人的男朋友…… “呵呵。”拓海突然笑了。 我抬着头，恼怒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拓海退后一步，一边笑，一边指着我：“安蔷薇，你现在的样子，真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 “我来找你之前，都已经打听清楚了，你——自从到了这所学校，就没交过男朋友了吧？”拓海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用一种傲慢的神态看着我，“是不是觉得，其他人都没有我好，所以，你心里一直在等着我？” 我等你？ 看着拓海笃定的表情，我有一种想脱下鞋子狠狠朝他脸上丢过去的冲动。 “不好意思，完全没有呢……”我咬牙切齿地回答他，“没有你们在这里，我每天都过得无比开心，没有别人探究的眼神，也不会走在路上被人突然泼冷水，更不会有人在我的课桌上用油漆写字，让我离某人远远的……” “原来，你以前跟我在一起，这么痛苦……”拓海凝视着我，之前脸上不可一世的神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难过。 拓海……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不，一定是我看错了！ 我又抬头看着拓海，拓海的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没错呢，天之骄子拓海的脸上，怎么会出现难过之类的表情…… 而且，他今天守在这里的原因，一定只是想来嘲笑我这个失败者的吧，又或者是警告我，让我不要把我们之前的关系捅出来，给他光辉的形象抹黑。 心里闷闷的是怎么回事啊…… 我应该对他已经绝望了才对啊！ “对不起。”拓海看着我说，“是我太疏忽了，才害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句话，是为了什么而道歉？ 是因为我为你受到的委屈，还是因为你劈腿，跟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的事？ 听了拓海的话，我反而笑了。 拓海沉默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哦，不然我会误会学园王子拓海殿下请求破镜重圆。”我自嘲地说。 “不过，我接受你的道歉。因为在那段日子里我学到了很多格斗技巧呢！”我微微抬头，给了他一个“我接受你的道歉”的表情。 拓海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 第8章 我的他真的很呆傻(2) 就在我以为我们的谈话已经结束的时候，拓海缓缓开口。 “如果……我说是呢？” 是？ 是什么？ 不会是—— “你脑子坏掉了吧！”一句话不经我大脑地从口中说出来。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拓海看我的表情，也突然乌云密布。 “骗你的！你的脸本来就已经够可笑了，现在还张大嘴巴，你以为你是动物园小丑啊。”拓海板着脸说，“我是觉得，你在这所学校也一定跟以前一样，一个朋友都没有吧，以前呢，还有个真露……” “不要跟我提真露！”我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他总是喜欢在我打算忘掉一切的时候来挖我的伤口？ 不想看到他，不想提起那个连名字都不愿意说的人，但是，偏偏他们不断在我面前出现。 “如果你求我，我可以让你回到我的身边，你跟真露还是好朋友。”拓海看着我说，“虽然我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女朋友，但是，我保证，我对你一定比对其他人要好。”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认真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瞎说。 几年没见，他的性格果然一点没变，不，应该说，被其他的女生宠得更加骄纵了。 从以前开始，拓海就是学校里王子一样的人物，虽然那时性格不太好，但是英俊的面容，良好的身世，也迷倒了一大片女生。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王子病越来越严重了呢…… “拓海，人是会变的，我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喜欢你与全世界为敌都无所谓的安蔷薇了。而你，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我看着他，强忍着眼泪，一字一句地说。 心，瞬间冻结了。 跟一个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忠诚”的人来谈唯一，果然是在对牛弹琴。 我推开拓海环住我的手臂，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书包。 我把我最纯洁的感情给了拓海，但是拓海呢？只是把它当成了众多战利品中的一个，想起来的时候，就拿出来擦擦灰尘；不喜欢了，就让它慢慢地腐烂在角落。 “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拓海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身体僵硬，被他这句话打击得无法动弹。 “因为你一直抱着对我的恨意，所以无法交男朋友吧？”拓海走了几步，来到我身边。 “我给了你最美好的记忆，然后又粉碎了它，所以，这三年来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无暇顾及其他——你的人生基本上被我占据着——这样的你，怎么会有男朋友呢？”拓海弯下腰，嘴巴靠近我的耳边，“你呀，真是太可怜了呢……” 这么说，简直太失礼了！ 但是……我无法反驳…… “谁……谁说我没有男朋友啊！”我挺起胸膛看着他。 什么？我在说什么？ “我的男朋友长得很帅，而且每天都会送我鲜花，只要一会儿看不到我，就会哭着喊着来找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逗我开心，暴躁的时候会做我的沙袋，就算我做错了事情，他也只会把错误揽到他的身上，绝对不会责怪我……” 可恶，我为什么这样说！虽然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嘴巴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说出了这样的话。 啊啊啊，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啊…… “最重要的是，他说他喜欢我很久了。”虽然有点心虚，但是我还是强迫自己与拓海对视。 拓海漫不经心地笑着，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表演。 我呼吸困难地看着他。 看他的表情，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所以……是来取笑我，或者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要怎样打破眼前的这个僵局。 “蔷薇——”一个弱弱的声音猛然插了进来。 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高高的围墙上面突然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在空中抓了两把，最后攀在了围墙上。 一个沾满灰尘的脑袋从下面伸了出来。 这张脸……很眼熟…… “花千朵？”我惊讶地看着他。 花千朵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笨手笨脚地爬上了墙头，下来的时候，可能是没找准落脚点，一下没站稳滚了下来。 “蔷薇……”花千朵趴在地上，向我伸出手，可怜兮兮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把视线转向别的方向。 “蔷薇——”花千朵不依不饶地伸着手，声音又大了一点。 不要这么丢脸啦…… 我看着他，示意他自己爬起来。 花千朵冲我摇摇头，张大了嘴巴，像是要大声喊叫一样。 我吓得急忙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蔷薇，这里好痛，我刚刚磕到了……”花千朵委屈地指着肩膀对我说。 我无奈地伸手给他揉了揉。 “还有这里。”花千朵指着肩膀另一边，傻笑着。 我伸出手，揉。 “这里。” 伸手，揉。 “还有……” “花千朵！你还有完没完！”我一巴掌拍上他喊疼的地方。 “蔷薇，我知道早上的事情是我错了，奶奶已经骂过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生气嘛——”像某种大型犬一样，花千朵在我身上不停地蹭着。 “安蔷薇，这个人——应该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不给我介绍一下吗？”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我们的拓海，突然出声了。 “他……是花千朵，是——”我开口向拓海介绍。 是什么？我养了十几年的蔷薇花，然后突然变成了人类？ “是我的男朋友。”我突然大声说。 没错，是男朋友！安蔷薇，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虽然对于花千朵意外的出现我觉得很惊讶，不过，他来得实在太巧了！ 我看着花千朵，虽然现在他正表情委屈地挂在我的身上，但是单从外表上来说，花千朵丝毫不输给拓海，如果说拓海是让人追逐的太阳，那么花千朵就是只需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惊艳的月亮。 为了“加强效果”，我微笑着将手轻轻地放在了花千朵的头上，然后还摸了摸。 手心被发丝蹭得痒痒的，在太阳的照射下，我发现花千朵头发的颜色居然带着墨绿色。 我得意地看着拓海。 说我没有男朋友是吧？现在这里就有一个，而且还抱着我不撒手。 拓海没有看我，而是露出了一个笑容，直接对花千朵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拓海，是蔷薇的‘前’男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拓海这句话说得似乎有点咬牙切齿。 花千朵似乎并没有被拓海的话影响，看了他一眼以后，继续抱着我。 “蔷薇，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碰你的东西了……我不会的你可以教我，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种——” 眼看着花千朵要把我威胁他的话说出来，我一着急，直接用嘴堵住他接下来的话。 淡淡的蔷薇香气传到我的鼻尖。 花千朵的嘴唇软软的，带着蔷薇花蜜一样的甜味…… 我稍微推开花千朵，炫耀一般地看着拓海。 拓海脸色铁青地看着我：“安蔷薇，你好样的！” “还好。”我双手抱着花千朵的腰，还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甜蜜地笑着。 拓海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看见拓海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我挂着笑容的脸才垮了下来。 “蔷薇……”花千朵僵着身体，任由我抱着。 我……我在做什么？ 回过神来，我觉得刚才的自己一定是疯了。 我一把推开了他，掩饰着自己的慌乱：“你怎么跑到学校来找我？” 花千朵委屈地说：“因为……蔷薇说要把我重新种到温室去……所以我找了奶奶，奶奶要我来跟你道歉……” “蔷薇，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花千朵看着我，眼圈急得发红。 校园里突然传来悠扬的铃声，看看手表，已经是第一堂课下课的时间。 咦！不知不觉间，我居然……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待这么长的时间嘛！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呜呜呜—— 都怪拓海啦！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又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这下我不仅迟到，连课都缺掉了…… 我要怎么跟老师解释啊！ 我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我丢在一边的书包捡了起来，然后准备跑步去教室——昨天数学老师说过，今天有随堂考试…… 要是连考试都错过了，那就糟糕了。 “蔷薇，原谅我好不好？”花千朵拉着我的书包，哀求地看着我。 “放开我，不然下一堂课又会迟到了！”我冲着花千朵吼着。 这个家伙是来捣乱的吗？ 花千朵似乎被我吓到了，身体颤抖了一下，但是随即表情坚定地说：“蔷薇，你就说不把我种回温室就好了嘛……” “花——千——朵——”我看着他，“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花千朵摇摇头，死都不撒手。 我按着从大清早就抽痛的额头，叹了口气：“你先回家，乖乖等我，如果我回家以后没看见你闯祸，就答应不把你种回温室。” “真的？”花千朵听完我的话，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我冲他点点头。 不管怎么样，求你快回家吧……今天已经够乱了…… “蔷薇，我回家一定不会闯祸的，我就坐在沙发上，乖乖等你回来。”花千朵向我保证。 “好，那你就先回去吧。” 我冲他挥挥手，像哄小孩子一样。 “蔷薇先走，我要等看不到蔷薇了再回去。”花千朵认真地看着我。 看着我走吗？ 花千朵的执着让我有了一丝小小的感动——真的只有一点点。 “好吧，随便你……”我看了他一眼，拿起书包，向教室跑去。 “我最喜欢蔷薇了！” 身后突然传来花千朵的大喊大叫，几只小鸟被吓得在树林里乱窜。 “花千朵喜欢安蔷薇！” 第9章 我的他真的很呆傻(3) 我回过头，看见花千朵把手拢在一起，做成喇叭的形状，大声地说，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披上一层薄纱，耀眼而纯真。 “这个白痴！”我低下头轻轻地笑着，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午间休息时间。 教室里的女生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不过，奇怪的是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用自认为不会被我发现的眼光偷偷地打量着我。 平时对我不闻不问的男生，像是突然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时地找借口跟我说话，或者是看我一眼。 真奇怪……难道我今天的样子有什么不妥吗？ 我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那个……安蔷薇同学，你好。”一个看上去很陌生的女孩子突然走到我的面前向我问好。 我惊讶地抬头望着她——我认识她吗？ 不等我回应，那个女生已经甩着长长的头发，向教室外跑去。 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啊？ 我目光跟随她往外看去，只见教室外面站着几个陌生的女孩子，她们一脸好奇地在门口踮脚张望，看见那个女孩子出去以后，双眼都亮了起来。 “看见了吗？”她们包围住跟我问好的女孩子，激动地问。 “很普通嘛。”那个女孩子失望地说。 “哦……”周围是一片失望的回应。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今天中午，教室里的人格外多…… 教室外面，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往教室里探头探脑的。 “安蔷薇！”班上的一个女生手上拿了一个面包向我走过来，“我这里有一个面包，你想尝一下吗？” 喂——这位同学，我跟你很熟吗？ 而且，我一点也不喜欢吃面包啊…… “不用了，谢谢。”我微笑着拒绝她。 被我拒绝以后，女生不但不觉得恼怒，反而兴高采烈地向着教室另一边的几个女生走去。 今天大家到底怎么了？ “蔷薇，外面的传闻是真的吗？”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这个声音—— 我吃惊地抬起头，看见一个满头栗色鬈发，长得像洋娃娃一样，还穿着洋装的人站在我的面前。 这个人……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曾经我永远也不想再看到的人。 真露。 自从撞到她跟拓海在一起之后，我和她就已经形同陌路。之前就听说过她转学过来的消息，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可以这么无辜地出现在我面前。 真露臀部贴着我的桌子，食指抵住红艳的嘴唇，大大的眼睛眨巴着望着我。 真露说话的声音很大，这一下，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我。 教室里原本还能听到的小声议论，在真露问出这句话之后，全都听不到了，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我尴尬地望着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用一种看八卦的模样看着我。 “蔷薇，他们说你有一个超级美少年男朋友，而且你男朋友今天还向你告白了呢！是真的吗？”真露像是没有发觉我的尴尬，继续大声地问。 够了啊！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的，你难道没发现，我们现在超级引人注意吗？ 见我没有回答她，真露不死心地说：“你就透露一点嘛，我们可是最要好的朋友呢！”她一边说话，一边亲昵地搂住我的脖子，好像我们现在仍然是最要好的朋友。 因为不喜欢成为焦点，我扯下她的手臂，起身向教室外面走去。 真露不死心地拉着我的手臂，一路跟着我走。 教室外面的过道上，不知道什么原因站了很多人，在我跟真露出来的时候，他们小小地激动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跟自己身边的朋友窃窃私语。 “原来就是她啊……” “为什么美少年会喜欢她啊？” “真是太失望了！” “不过，她朋友长得好漂亮啊，像洋娃娃一样……” 议论的声音不小心传到我的耳朵里。 不好意思啊，我长得就是这么平凡呢，让你们失望了。 我酸溜溜地想着。 “蔷薇！”真露突然拉住我的手，不让我前进。 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人家走不动了呢，要是你跟人家说说你跟美少年的事情，人家就跟你走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说出这句话以后，我觉得…… 原本喧嚣的过道，一瞬间安静得诡异。 我转头一看，发现教室的窗户不知道何时全都打开了，窗户边上还有门口都挤满了人。 看见我发现了他们，他们又装作没事的样子，凑在一起谈天说地。 “蔷薇，你快说嘛——”真露拉长了声线，撒娇地望着我。 她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我记得以前，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只要她摆出这副表情来，我就会完全原谅，并且答应她任何事情——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她拜托我主动跟拓海分手。她说，拓海已经跟她表白，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跟我说。 看着故作可爱的真露，我只觉得一阵眩晕。 “是的吧……”我小声地说。 如果我这样回答，你能快点消失在我面前的话。 “啊——”听了我的话，真露超级夸张地捂住了嘴巴，接着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天哪！他们说的原来是真的！你真的跟一个超级美少年交往，并且同居了！” 声音在整条过道上回响着。 我感觉周围一阵沉默，而后又热闹起来。 我转过身，看见之前在过道上佯装看风景聊天的人纷纷掏出手机，有的在发短信，有的则当着我的面在打电话。 “小美啊！我跟你说哦，传闻是真的啦！” “安蔷薇自己都承认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原来，大家早就在等我承认这件事情了啊…… 之前陌生人的搭讪，还有莫名其妙的关注…… 最后，是真露不惜拉下脸跟我“卖萌”，就是想要得到我的一句证实。 我拎着书包走在路上，身后远远地跟了一群放学不回家的人。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那群人就停住了脚步。 花千朵像早上说好的一样，给我开了门。在他的脑袋探出来之前，我一把将他推回了屋内，然后迅速关上门。 “怎么了？”花千朵疑惑地问。 “没有哦，外面风沙太大，不赶快关门屋内会很脏的。”我回答他。 到了客厅，我发现昨晚被他弄成碎片的电视机残骸已经被清扫干净了。 发现我在打量电视墙那一块的时候，花千朵急忙向我解释：“奶奶今天来过，她说东西弄坏了也没关系，但是要打扫干净……我哪儿也没去，扫干净了，我就坐回沙发了，真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一脸严肃地对花千朵说。 花千朵看着我的表情，紧张地吞了口口水，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直直地看着我。 我找了把椅子，坐在了花千朵的对面。 “蔷薇……”花千朵突然红了眼圈，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你说过，只要我乖乖回家，就不把我种回温室的……呜呜呜，我今天紧张得连水都没敢喝……我就怕打碎了杯子你回家生我气……我……不想回温室……”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呵呵。”我干笑着望着他。 其实从他变成人类的样子以来，我似乎一直对他充满了怨气。 对人类社会的规则一窍不通，而且只会给我闯祸——不过，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真的？”像是不确定一样，花千朵扯过一张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水，小心地看着我。 嗯，不错，至少学会用纸巾了。 我看着他的动作，满意地点头。 “花千朵……你——愿意一直住在这里吗？”我试探着问花千朵。 花千朵听了我的话，眼睛闪烁着光芒，他站起来，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蔷薇，你说的是真的？你不会再突然把我种回温室了？” “这个嘛——”我想了想，然后对他说，“要看你的表现。” “表现？”花千朵不解地看着我。 很好，鱼儿上钩了！ “你知道吗，在人类社会中，只有亲人才住在一起。”我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啊？为什么？”花千朵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比如说，我爷爷和我奶奶，他们是亲人，所以住在了一起，还有我爸爸和妈妈。如果你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就算我不把你种去温室，也会有人把你从我的身边赶走的。”我面不改色地编着故事，虽然心里面已经笑得肠子都要打结了，但是表面上我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花千朵苦恼地挠着头，柔软的头发被他挠成了鸟窝：“可是我不是蔷薇的亲人啊，我不想和蔷薇分开——” “嘘——”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没有亲戚关系，那你就做我的男朋友好了。” “男朋友？男朋友是什么？”花千朵靠近我，用更小的声音问。 “男朋友就是可以一直在我身边的人。”我向他解释。 “那——我要做蔷薇的男朋友！”花千朵突然大声地喊出来，可是，话刚说出口，他就像做错了事一样，急忙捂住嘴巴。 “怎么了？”我奇怪地看着他。 “嘘，小声一点，被坏人听见就不好了。”花千朵把手指比在嘴巴前面，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看着他可爱的动作，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能会有些坏人，他们会拐弯抹角地问你和我之间是什么关系，要是你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我佯装苦恼地看着他。 “我就是蔷薇的男朋友！”花千朵目视前方，眼神中有着视死如归一般的坚毅。 “很好，记住你的话。”我满意地直起身，拍着花千朵的肩膀。 “你是我的什么人？”我问。 “我是蔷薇的男朋友。”花千朵回答。 好啦，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我转身给自己泡了杯茶，满意地想着。 第10章 我的他变成了我的男朋友(1) “出门要怎么跟人家说？”我斜着眼睛，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花千朵。 “我是蔷薇的男朋友！”花千朵抬头看着我，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很好。”我扶着花千朵的手，从凳子上跳下来。 我上下打量着花千朵，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完美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深色的眼眸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我的信任。 我捂着胸口，倒吸一口气。 真不愧是蔷薇花妖精变成的人类啊…… 这样直直地看着他，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不用化妆也不用特别的珍珠宝石名牌包包衬托，哪怕只是穿着地摊上五十元三件的衣服，也依然无法折损他的光彩。 这样的美少年，居然能够对我安蔷薇言听计从，我果然很有魅力，啊哈哈哈哈…… 我好心情地帮花千朵整理好有一丝凌乱的头发，满意地点头：这样带他出门，应该也挺不错的。 “花千朵。”出门前，我没忘记再跟他对一遍台词，“你认识我多久了？” “我从小就认识蔷薇了。” “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一开始就喜欢。” “我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三年前。”花千朵流利地回答。 很好！ 我笑眯眯地踮起脚尖，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我们出门吧。” 话音刚落，花千朵就自觉地抱着我的书包，站在门口等着我。 “你现在送我去学校，然后晚上等我快要放学的时候，再到学校门口接我，明白吗？”我一边走，一边提醒着花千朵。 花千朵一脸认真，抱着我的书包，跟在我身后点头。 “蔷薇，这么巧！” 对面的街道上有人在叫我，我抬头一看，恰好是那两个我目前最不想见到的人。 我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我皱了皱眉头，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蔷薇，有人在叫你哦。”花千朵戳戳我的肩膀提醒我。 “我知道，别理他们。”我不在意地挥挥手。 “可是……”花千朵迟疑地说。 “没什么可是的，走快点啦，我要迟到了！”说着我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砰”地一下，我的脑袋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我捂着额头，刚想抬头看看，一个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怎么，在路上看见同学，都不打声招呼？” 听到这个声音，我全身的防御细胞都提起精神来。 是拓海！他不是在我后边的吗？ 我抬起头，迎着光看着拓海，阳光下，拓海的身影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犹如王子一样。 他稍稍低下头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平静而骄傲，就像正在接受他领地里一个卑微的仆人的朝拜。 而我，就是那个正在等待王子殿下垂怜的倒霉的仆人。 “你在看什么？”拓海微微挑起嘴角看着我。 “没有啊，我这不是赶着去学校……”我抬起头，冲着他假笑。 “是吗？现在时间也还早，我们可以慢慢地走啊，一边走一边叙旧，不也挺好的？”拓海伸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 “蔷薇，你没事吧？”花千朵从后面跟上来，担忧地看着我捂着额头的手，然后转头很认真地对拓海说，“蔷薇没有不理你们，因为她说快要迟到了。” 我不动声色地挣脱拓海的手，然后看着花千朵：“可能是我早上看错时间了吧。” 花千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早上没有听到闹钟响……” “闹钟？”拓海皱着眉头看着我和花千朵，“你们住在一起？” “拓海同学，这是我的家事，作为一个‘普通同学’，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多了？”我没好气地回答了拓海的问题，顺便抛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如我所料，我看到了拓海气得发青的脸。 “拓海，你怎么走那么快，都不等等人家——” 真露从后面扭着腰，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向我示威，她站在拓海的身边，占有性地挽住了拓海的手臂：“哎呀，这不是蔷薇吗？对不起啦，人家眼里只看见拓海，没有看见你呢——” 她毫无诚意地道着歉，还轻轻捂着嘴巴咯咯地笑。 而且，我发誓，我绝对在真露的眼中，看到了“鄙视”两个字。 气死我了！ 为什么我要被真露鄙视啊！ 要比男朋友吗？ 如果是要比容貌，在这一方面，我家花千朵可是不输谁的，所以，你的挑战我接下了。 我瞪着一大清早就在我面前秀甜蜜的两个人，将手往后捞了一把。 手在空中抓了几把，什么都没抓到。 奇怪了——花千朵平常不是最爱站在我身后的吗？他是不是没看到我的暗示啊？ 我又换了另外一只手，身后依然没有摸到人。 “花千朵？”我咬着牙，小声地喊着，身后却没有人回应我。 “安蔷薇，你在做什么？”拓海有点不耐烦地对我说。 “我在做运动啦——”我装模作样地耸耸肩膀，做着伸展运动。 这个花千朵，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去哪里了？ 浑蛋花千朵！待会儿让我见到你，一定把你切成十八段！ “拓海，你看蔷薇的样子好奇怪——”真露毫不掩饰她脸上的鄙夷，像在说一个笑话一样跟拓海说。 拓海轻轻哼了一声，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奇怪。” 我奇怪？ 难道说你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把我当成一个笑话在看？ 我握紧了拳头，愤怒地看着拓海。 “扑哧——”这次拓海笑出声来了，“蔷薇，我说过的，你生气的时候特别可爱啊。” “你生气的样子就像河豚。” 脑子里不经意地想起之前拓海对我说过的话。 实在是太过分了！ 你怎么可以把我跟河豚那种只有反射弧的生物放在一起做比较！ 我挽起袖子，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心里暗暗地盘算着，是不是要上去揍几拳出口气。 真露脸色发黑地看着我，眼里充满对我的怨恨。 看什么看啊！我“用力”地把她的视线顶了回去。 “妈妈，你看那边有个大哥哥好奇怪哦，他为什么要用树枝去戳便便呢？”一个小孩站在我身边，好奇地指着一个地方问他的妈妈。 “嘘——”他的妈妈轻轻捂住他的嘴，“不可以用手指着别人哦。” 什么人这么白痴啊？ 好奇心打败了我跟真露比眼力的兴趣，我转过头，想看看那朵用树枝插便便的奇葩，毕竟平常难以看见啊…… 我顺着小男孩手指过去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超级熟悉的身影正飞快地向我冲过来。 “蔷薇！”花千朵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兴奋地跑向我。 “妈妈，你看那个奇怪的大哥哥向我们走过来了耶。”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 他的妈妈看了花千朵一眼，然后抱着小男孩，飞快地走了。 花千朵离我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了他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了——一坨上面还有苍蝇在飞的大便，被花千朵当成玩具一样，用树枝戳着。 这个白痴！他到底从哪里找到这个东西的！ “蔷薇！你看！”花千朵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兴奋地挥动着手上的树枝，那坨便便在树枝的尖尖上，随着花千朵的动作，危险地抖动着。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随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拦住一辆驶过我身边的自行车，对着跟我穿着同样校服的车主，“奉上”我这一辈子最无辜的表情：“这位同学，我有急事要去学校，你能载我一程吗？” 好心的车主连迟疑都没有，立刻答应了我。 “谢谢！”我几乎是泪流满面地坐上了陌生同学车子的后座。 “蔷薇！等一等啊！”花千朵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挥舞着树枝。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自我催眠：“这个人我不认识啊，完全不认识啊……” 陌生的好心肠同学一边吃力地蹬着车，一边迟疑地向后望了一眼：“后面那个人……” 我伸出手将他的脖子扭向前方，然后真诚地说：“我不认识。” “蔷薇啊，你为什么不理我？”花千朵在后面追着自行车，大声喊着，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丢下手中那根戳着便便的树枝。 “同学……如果你跟你男朋友吵架了，至少得听他解释啊！说不定他是有苦衷呢？”好心肠的同学突然停下车，然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苦口婆心地劝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骑车的同学，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解释。 “蔷薇，你为什么突然不跟我一起走了？”花千朵在我发愣的时候追了上来。 骑车的同学拍拍花千朵的肩膀：“加油啊兄弟，有误会就解释清楚，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说完，就骑上车一溜烟地跑了。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呜呜呜——蔷薇，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花千朵突然一把抱住了我，开始哭起来。 戳着便便的树枝被他捏在手中，我感觉就在离我后脑勺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只要我稍微一挣扎，便便就会沾到我的头上。 耳边是嗡嗡的苍蝇的叫声，我僵硬着身体，连头都不敢抬起。 “花千朵，你快放开我！”我压低声音吼着。 “不要！我一松手蔷薇又会跟着其他人跑了！”花千朵固执地说。 “你把你手上的东西丢了，我就不会跑了！”我咬牙切齿地说。 花千朵稍稍松开我，我看准了时机，立刻离他三米远。 “蔷薇……”花千朵委屈地看着我，然后往前走了几步。 “停！你给我站在那里不准动！”看见他的动作，我急忙向后退了几步。 花千朵停住脚步，抬头看着我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某种液体折射的光芒。 我不动，花千朵也不动。 在早上上学的高峰期，我跟花千朵像两根木桩一样站在马路边上，周围走过的人都在好奇地打量着我们——重点放在花千朵拿在手中的树枝上。 “花千朵，你手上的东西什么时候给我丢掉？！”我朝他低吼。 花千朵看看我，又看着树枝，一脸的恋恋不舍。 我觉得自己傻透了…… 跟他说这种话，简直是在对他说“你是选择便便呢，还是选择我”。 不过，不管他选哪个，我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哎呀，小姑娘我跟你说啊，对待病人你这样的态度是不行的啦！”一个抱着孙子看了我们俩半天的老奶奶突然开口说话了。 啊？什么？ 我不解地看着她。 “我老伴得这个病的时候，也跟他一样喜欢玩这些东西，你说什么他根本不会听的，你呀，得把他当小孩子，哄着他……”老奶奶向我传授经验。 不过奶奶……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刚张嘴想解释什么，就见老奶奶一脸遗憾地看着花千朵：“这个小伙子长得这么漂亮，却得了痴呆病，真是造孽哦！” 老奶奶摇着头抱着孙子走开了，留下一头黑线的我站在原地。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狰狞，花千朵急忙将手中的树枝抛向路边的花坛中，然后讨好地将双手亮给我看。 “花千朵！你最好解释一下，你拿着那个东西是要做什么！！”我盯着花千朵，低声说。 “因为看上去营养很丰富的样子啊，而且，要比蔷薇你平时给我们的营养液的养分更全，我觉得温室里面的植物都会喜欢的——”花千朵用邀功一样的语气对我说。 “噗——蔷薇，你‘男朋友’还真是‘别具一格’啊……”身后传来真露不怀好意的笑声。 居然被他们看到这样的状况！ 好想当作不认识他们啊…… 呜呜呜…… 怎么办……脸都被丢尽了…… 我偷偷地看了他们一眼，真露依然像软体动物一样攀着拓海，而拓海则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似乎在思考什么。 “蔷薇……”花千朵靠近我，小声地在我耳边说，“她是在夸我吗？” 夸你？你觉得可能吗？ 我的心已经累到连说话的意愿都没有了啦！ 但是，花千朵好像误会了我的意思，他低下头，腼腆地冲着真露客套地说：“没有啦，其实你长得也别具匠心呢……” “哈哈哈哈！”一直一言不发的拓海突然爆笑了起来。 真露脸色铁青地看着花千朵，又看了看拓海，最终充满怨恨地望向我。 我撇撇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毕竟说话的不是我，笑出声的也不是我。 “我……说错什么了吗？”花千朵小心地问我。 我看着气得发抖的真露，认真地对花千朵说：“你说得没错，只是因为太久没人这样称赞她了，她一时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呵呵，安蔷薇，你果然很有意思……”拓海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微笑地看着我，“你现在选择回到我身边，我依然会留一个空位给你，我觉得这个只有长相的白痴，是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 我看着一直站在拓海身边的真露，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拓海的一根书包带子，攥得关节都已经发白了。 这里也有一个可怜的人呢…… 我怜悯地看着真露，轻轻地摇着头：“如果说花千朵的天真是白痴的表现，那么现在拓海你的这副嘴脸，才是衣冠禽兽的典范。” “你说什么！”拓海怒视着我。 “这样，我们来打个赌。”我说，“三个月后校园舞会举办的日子，全校的学生会在当天投票选出在他们心中最完美、最匹配、最梦幻的恋人，封为当年的‘国王’和‘王后’。” 拓海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而我，会和花千朵拿下这两个称号。”我认真地说。 第11章 我的他变成了我的男朋友(2) 拓海轻轻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水晶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亮光。 “有意思……就凭你和那个白痴？”拓海嘴角上扬，轻蔑地说。 “你怕了？”我挑衅地看着他。 “你不用激我，我只是怕，到时候你会改口说我胜之不武。”拓海傲慢地说，“那么，为了使游戏玩起来更加有意思，不如我们再增加一点惩罚和奖赏。” “什么？” “输了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拓海轻轻地勾起嘴角。 “一言为定。”我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 说完这些话，拓海就抬着头，无比骄傲地走了。 真露背着书包跟在他的后面，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张口想说话，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加快脚步跟上拓海。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不会抛下蔷薇，自己一个人走很快的。”一直没说话的花千朵突然抓紧了我的手，“如果不能跟蔷薇手牵手地走路，那我也会跟在你的身后看着你走，但是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的。” “你还敢说……” 本来有好多想骂他的话，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耍帅的啊……”我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花千朵低下头望着我。 “我说，我已经下过战书了，所以，我要给你特训！”我突然捏着花千朵的脸，像是在泄愤一样，向旁边拉扯。 “什么是特训？”花千朵口齿不清地问。 “就是在校园舞会开始之前，你给我把皮绷紧一点！” 看着花千朵的样子，之前不好的心情似乎一扫而空了。 一直躲躲藏藏才不是我安蔷薇的风格呢！拓海，真露，你们等着迎接失败的到来吧！啊哈哈哈哈！ 我叉着腰站在路边，想象着输掉比赛的真露和拓海抱着我的大腿，凄惨求饶的样子，不由得心花怒放。 “蔷薇，再不去学校你又要迟到了……”花千朵轻轻推了我一把，提醒着我。 我看着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花千朵，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我拉起花千朵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咦——蔷薇，走错方向了啦！学校在这边啊——”花千朵焦急地喊着，但又不敢真的用力拉我。 我们回家，进行特训。 “特训？”花千朵坐在椅子上看着我，眼神中充满着好奇。 “没错！”我背着手，严肃地在他面前踱来踱去。 “可是……蔷薇你不上课没问题吗？”花千朵担忧地问。 当然没问题啦！ 因为奶奶已经帮我请过假了！ 说真的，我实在不相信“跟花千朵在家培养感情”这个理由有多么崇高伟大，但是奶奶居然连一句话都没有多问，爽快地帮我向学校请了假…… 我原本都已经做好跟奶奶死缠烂打的准备了…… 想到奶奶那个恨不得把我打包送给花千朵的狂热表情，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真是……太恐怖了…… “蔷薇蔷薇蔷薇——”似乎觉得我忽略了他，花千朵不满地在我耳边碎碎念着。 “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就不要操心啦！”我一手挥开想往我身上攀的花千朵，“现在，我们最需要关注的，是怎样成功地把你改造成一个像拓海那样的男人！” 我握着拳，一只手拉着花千朵，一只脚踩在了椅子上，发表着宣言。 “可是……我为什么要变得跟拓海一样啊？” 就在我情绪激昂地表达着雄心壮志的时候，花千朵小声地在我身后嘟囔。 “你说什么？”我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 花千朵紧张地摇摇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以后，我仿佛看见……我之前的雄心壮志，正在收拾行李跟我说再见…… 呜呜呜……要不是花千朵提醒，我都忘了…… 我似乎只想着赢拓海，但是，关于要怎样才能赢他的细节……一点都没有想过呢…… 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没想到，居然要靠花千朵来提醒……真是太失败了！ 花千朵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我的眼中全是对我的信任。 有一个人这样看着你，即使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能有勇气接下来吧…… “一切都交给我，你只要负责听我的话就好了！”不经思考的话，在我的虚荣心膨胀之下脱口而出。 “我是不会让你输给拓海的！”等我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学着黑猩猩，把自己的胸口拍得生疼了…… “蔷薇加油！”花千朵站起来，认真地握住我的手。 花千朵的手心干燥温暖，之前不安和烦躁的心情，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全都被抚平了。 “我是赌上了自己的人生才换来的这一战，所以，我们一定要加油！”我用力回握住花千朵的手，大声地说。 “我会的！”花千朵笑眯眯地看着我，笑容暖暖的，好像能治愈人心一样。 “停——”看见花千朵露出他招牌的治愈系微笑，我大声喊停。 花千朵收起笑容，不解地望着我。 “拓海……不是这么笑的……”我低下头，郁闷地说。 拓海的笑容，充满了自信，而且，充满了力量。 那种笑容，绝对不是花千朵这种天真纯洁的笑容，而是像掺了蜜糖的罂粟，甜蜜而浓烈，为了那种笑容，你会甘之如饴地为他献上一切…… 花千朵一直握着我的手突然收紧了，我感受到手上的力量，有点惊讶地看着花千朵。 他想朝我笑，但是，嘴角还没有往上提起，又被他强制抹平了。 “花千朵……你——嘴角抽筋了？”我看着花千朵不断抽搐的嘴角，疑惑地问。 花千朵松开我的手，苦恼地揉了揉嘴角，丧气地说：“我太笨了，我不知道拓海是怎么笑的……” 原来，他是在练习啊！ 既然你这么努力，那么把你拉下水的我，也不能逃避责任啊！ 我看着花千朵：“你一个人是练不好的啦！我们一起来！” 从卧室里找出了大镜子，我回忆着拓海的笑容，给花千朵做着指导。不知道是不是回忆出现偏差，花千朵在我的指导下笑起来的样子……让我很想揍他…… “不对不对不对！” 在第三十七次纠正花千朵的笑容并且失败以后，我打断了花千朵的练习。 我瘫倒在沙发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连拓海的笑容都模仿不来，还谈什么打败他呢？ 花千朵从旁边递给我一杯水，眼神中饱含自责与歉意：“对不起啊蔷薇，都是我太笨，你先喝水润润嗓子，我记住你的话了，会好好练习的。” 看着他内疚的样子，我似乎连吐槽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了。 啊——你干吗用这种柔情招数嘛！ 我泄愤似的捧起水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填满了口腔，花跟水果的香味在鼻端扩散。 “这水——” “我想蔷薇对我说了这么久的话，嗓子一定会难受的，所以我给你泡了柠檬蜂蜜水，你喝得习惯吗？”花千朵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样好…… 看着花千朵腼腆的笑容，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愧疚。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默默地接受我无理的要求，难道，只是因为我是他的主人？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花千朵。 花千朵微笑着任我看。 我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一阵燥热，伸出手去擦，却擦出了一手的红色。 花千朵惊慌失措地看着我。 我逃难一般地跑进了浴室。 安蔷薇，你要不要这么丢脸啊！居然又看着花千朵看到流鼻血了！ “蔷薇，你没事吧？”花千朵在浴室外面拍打着玻璃门。 我捏着鼻子，探出了头：“这几天火气太大，洗洗就好，今晚就到这里了，你去休息，我们明天上街。” 如果不能从表情上取胜，那么我们就只能争取在外表上接近了。 所以，改变的第一步，应该从服装开始！ 我拉着花千朵在街上随意地逛着。 怀里的小钱包里，装着我从小到大辛苦存下来的零花钱。 “蔷薇，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花千朵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就像是怕跟丢了一样。 “给你买衣服啊，不然怎么赢拓海。”我四处张望着，看有什么顺眼的商店，“有了！” 我拉着花千朵的手，走向一家光看logo就觉得超级霸气的服装店。 一只老虎追着一只狼，上面还飞着一只鹰！ 嗯……这么有气势的logo，衣服也一定充满着野性与时尚啊！ 我满意地点点头，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我要的衣服！ “欢迎光临，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店员小姐看见我们进入，超级热情地围住了花千朵，而我，则被挤出了包围圈。 “蔷薇……”花千朵被人包围着，透过缝隙，求救似的看着我。 “喀喀！”我用力咳嗽一声，然后晃了晃我手中的钱包，告诉她们，其实我才是付钱的人。 “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有眼力的店员小姐礼貌地向我询问，不过笑容绝对没有面对花千朵时那么热情。 “我——给他买衣服。”我指着花千朵。 店员小姐们在听到我的这句话以后，眼睛好像在发光一样，齐齐地对我说：“小姐，没问题的，包在我们身上！” “蔷薇……”花千朵不安地看着我。 我故意不看他，转向店员小姐说：“请帮我找出最适合他气质的衣服，而且一定是英俊又狂野、最好能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衣服来！” “小姐，您放心，本店的服装一定能满足您的要求的！” 这句话一说完，花千朵就被一群店员小姐推向了试衣间。 我悠闲地坐在店里的沙发上，看着几个店员小姐满脸狂热地在店里挑挑拣拣，不一会儿就捧着一大堆衣服送去了试衣间。 看着她们的表情，简直比给自己买衣服还要开心。 一件件衣服被递了进去，然后又被一件件丢了出来，偶尔还夹带着花千朵带着哭腔的说话声。 “哎哟——你不要摸我脸啊……” 旁边一位店员小姐听到花千朵的话，握着水杯的手很明显地颤了一下。 我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跟这位店员小姐聊天：“你们店……对待每位客人都这样……”我在脑海中搜索着合适的词，“都这样热情吗？” 店员小姐用僵硬的笑脸回答我：“我们店的服务是整条街最好的……” “哦——”我拉长声音，点头。 “对不起，久等了。” 一位店员小姐站在试衣间的旁边，用介绍明星的口气，超级自豪地说。 她一边说，一边拉开试衣间的帘子——里面除了花千朵换下来的衣服，什么都没有。 “人呢？”我问店员。 店员小姐脸抽搐了一下，然后超级彪悍地从帘子后面拖出了——一头绵羊？ “绵羊”背对着我，别扭地扭动着身体：“我不要这样啦……好奇怪……” “花……花千朵？”我试探着问。 “呜——蔷薇，我不要穿成这样啦，感觉好丢人啊！”花千朵慢慢地转过身，眼角含泪地看着我。 花千朵穿着白色的、毛茸茸的连帽衣，帽子上还特别加上了羊的犄角和耳朵，可能是店员小姐特别要求，花千朵戴着帽子，脸红红的，眼里还闪着泪光。 他睁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用手捂着胸口，袖口比平常的衣服要长出一点点，做成了山羊蹄子的形状。 现在我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绵羊衣服的美少年，正楚楚可怜地受人欺负。 看着浑身散发着粉红色气场的花千朵，我受不了地捂住了心脏，真是太—— “哇——太可爱了！”此时，服装店外面突然路过一群女生，看见了花千朵的样子，她们纷纷停住了脚步，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掏出手机，对着花千朵拍个不停。 “小姐，你的男朋友很适合我们店里的风格哦，食草系的萌系美少年穿我们店的衣服真是太合适了。”店员小姐自豪地向我介绍她们店的衣服。 谁要萌系！谁吃草啊！ “啊——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受不了了！”一直站在店外拍摄的一个女生突然大叫起来，然后冲到店员面前，指着花千朵说，“他身上的衣服，我买了！” “好狡猾！我也要！”又一名女生冲了进来，跟之前的女生叫板。 “我也要！” “我也……” 突然间，十几个女生一起冲进了店内，指名要花千朵身上的同款衣服。 从没见过如此大场面的花千朵，害怕地缩在我的身后。 “对不起，那位先生身上穿着的衣服本店只有这一件，因为是设计师亲手制作，而且是不打算量产的绝版……”店员小姐面带遗憾地说。 十几个女生开始为了一件衣服的归属而吵闹不休。 一个女生的手偷偷摸上了花千朵的衣服，而其他的女生则认为她想独占衣服，也不甘示弱地伸出了手……所有人同时拉扯着一件衣服的结果就是——衣服被分成了十几块。 花千朵面色发白地站在中间，唯一没有被拿走的，就是他头上的小羊帽子。 他转过头，对我说：“蔷薇，我们不要买衣服了好不好，这里……好可怕……” 帽子上的犄角和耳朵可怜兮兮地抖动着，像是有生命一样。 看着乱成一团的服装店还有直直盯着花千朵帽子的女生，我点点头，然后抓过他头上的帽子，往地上一丢，拖着他走出恐怖的服装店。 最近一个月以内，都不想逛街了…… 我喘着气默默地想。 第12章 我的他必须要特训(1) “花千朵！你这个大白痴！还不快给我下来！”我抬着头，看着不知道怎么就爬上了树的花千朵，生气地大喊，身边的旺财也像是配合我似的，冲着花千朵“汪汪”地叫。 “你……你别让旺财咬我，我就下来。”花千朵抱着门外粗壮的泡桐树干，哆哆嗦嗦地低着头看着我。 因为昨天外形改造失败，我用了一整晚的时间，终于想到了今天的训练方法——用邻居家借来的狗，训练花千朵的气势！ 没错，书上有写，两大高手对招，首先不能输的就是气势！而旺财，就是我所认识的生物里，拥有最强气势的生物，传说，它已经成功靠眼神吓哭过五十个路过它家门口的小孩了！ 要是三个月后花千朵跟拓海在舞会上碰面，被拓海的眼神吓到抱头就跑，那我就会变成全校学生的笑柄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会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拓海还有真露带给我的阴影的！ “你乖乖听话，旺财为什么要咬你啊。”我一手托着因为仰太久而有些酸痛的脖子，耐着性子劝慰花千朵。 脖子好酸……花千朵，要是你再不下来，我就真的要旺财咬你哦！ “可是旺财看起来好可怕！”花千朵的手死死地抱在树上，可是，因为时间太长，体力消耗过大，只见花千朵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往下滑，然后又四脚并用地往上爬一小段。 “蔷薇……我没力气，快要掉下去了……”花千朵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用哀求的眼光看着我。 “没力气就乖乖下来啦！你看，旺财这么可爱，一定不会伤害你的！”我笑眯眯地劝他。 我蹲下身子，旺财轻轻地用湿润的鼻子拱着我的手心。它聪明听话，关键是还拥有凶狠的眼神！如果能训练花千朵用眼神震慑住旺财，等到舞会的那一天，花千朵跟拓海往台上一站，就直接看拓海跪倒在台上吧，啊哈哈哈哈！只要有人敢上来跟我争夺封号，我就让花千朵狠狠地瞪他们，用眼神杀死敌人！ 为了取得胜利，我不惜踩在敌人的尸体上！ “蔷薇……你的笑声比旺财还要可怕……”花千朵在我的头顶小声地说。 咦……我刚刚……笑了吗？ 花千朵这个浑蛋，居然拿我跟旺财比！ “花千朵！你这个胆小鬼！你这样下去，是要我在三个月以后下不了台吗？你再不下来，就在这棵树上挂一辈子好了！我就把旺财拴树下！”我站起来，威胁着抱着树干哆嗦的花千朵，身边的旺财像是配合我似的，口中发出低吼。 “不要！我马上下来……蔷薇你要牵好旺财啊……”花千朵惊恐地对我说。 我为了安慰他，把拴着旺财的绳索在手中绕了两圈，然后伸出手给他看：“你放心好了！” 花千朵安心地点点头，然后用比蜗牛还慢的速度向树下滑。 “旺财，如果训练成功了，我给你买好多火腿肠！”我摸着旺财的头，向它许诺。 旺财歪着头，用三角眼看着我，然后用力地摇着尾巴。 “蔷薇……”花千朵松开树干，站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我。 这是你自己下来的哦……我在心里暗暗地笑着。 “花千朵。”我微笑地看着他，然后偷偷松开了手中拴着旺财的绳子。 花千朵委屈地看着我，眼中似乎还带着泪水，他像撒娇一样，将手伸出来给我看：“你看，我的手都红了……” “好可怜……”我假装同情地点点头，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就在花千朵以为危机解除，想过来抱我的时候，旺财猛地朝花千朵扑了过去，花千朵躲闪不及，被旺财扑倒在了地上。 花千朵四脚朝天，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旺财坐在花千朵的肚子上，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向我邀功。 “做得好，旺财！”我蹲下身子，将旺财拖到花千朵的面前，然后看着他，“你快点对上旺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直到旺财被你吓跑了为止。” 然而，听到我的话之后，花千朵竟然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地紧紧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仿佛还带着晶莹的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更加过分的是，他竟然还拼命地往后爬，嘴巴里更是一点骨气都没有地喊着“救命”…… 气，气死我了！ 他这个样子，要我怎么有脸说他是我的男朋友啊！我看着花千朵，脑海中里仿佛又一次浮现出了拓海和真露嘲讽的表情，一时之间，心中充满了绝望。 “呜呜呜……旺财好可怕，蔷薇你不要这样嘛……”花千朵擦着眼泪对我说。 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这几天一直想给花千朵进行特训，让他超越拓海，成为校园舞会上的“国王”，可是，花千朵的表现让我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蔷薇？”花千朵轻轻地拉着我的袖口，怯生生地喊着我的名字。 “不要叫我！”我烦躁地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蔷薇你不要生气……我们还可以训练别的……”花千朵用手抹了一把脸，手上的灰尘沾到了脸上，瞬间就变身成了一只大花猫。 “虽然我没有健硕的肌肉，也不够勇敢，我还不敢跟旺财打架，但是，总会有什么是我能做的……”花千朵笨拙地说。 “你还会什么？你除了会闯祸，会给我惹笑话，你还能做什么？”我失控一般地朝花千朵吼着。 训练不成功，但是战书已经下了，这样的花千朵面对全校学生的时候，只会成为让我永远也抬不起头的笑柄，还有拓海和真露…… 我不想输…… 不想承认自己比他们弱，想向他们炫耀，其实没有他们，我的人生会更好…… 我这么想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蔷薇……你……不要哭了……”看见我哭泣，花千朵急得手忙脚乱。 “你不要哭，我会跟旺财好好练习，我也会练习拓海的那种笑容……只要蔷薇不哭……”花千朵在我身旁直转悠，然后扳过我的肩膀，想用他脏兮兮的衣服给我擦脸。 我抽泣着挥开了他的手。 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向强大的对手挑战了一场自己必定会输的战役。 我跟拓海之间，隔着一条深深的海沟，不管我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坐着豪华游轮的他…… “呜呜呜……”我伸手粗鲁地擦着怎么都擦不干的泪水。 不想就这样放弃，不想失败，不想被嘲笑…… 我只想证明，自己没有拓海，也可以过得很好。难道，我连这样的想法都不被允许拥有吗？ “怎么办……我惹蔷薇哭了……”花千朵在一旁，看着旺财苦恼地说。 旺财围在我的脚边小声地呜咽，像是在安慰我一样。 “你走开啦！我不想看到你！”我吸着鼻子，凶巴巴地对花千朵吼。 为什么我连哭都不能一个人好好待着啊！ 我越过花千朵，朝着泡桐树的方向走过去。 “不准跟过来！”我突然停住，然后回头看着打算跟过来的、一脸不知所措的花千朵。 可恶，为什么眼睛像是被洋葱汁泡过一样，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啊…… 明明不想哭的…… 我一边走，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有些粗糙的料子擦得眼睛生疼。 “蔷薇——”花千朵突然快速走到我的面前拦住了我。 我瞥了他一眼，转过头。 “蔷薇你快看我嘛！”花千朵把我的头扳转过来，用手固定住。 我愤怒地看着他。 花千朵并没有在意我的表情，而是笑着晃动着脑袋，一小撮头发随着他摇摆的动作奋力扭动，然后一小粒绿色的东西渐渐在聚成藤蔓状的头发上长出来，而且越长越大，渐渐地脱去了青色，迅速地绽放成一朵黄色的蔷薇。 花千朵的头上……长出了一朵花……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朵花从一个花骨朵变成一朵散发着香味的花，虽然知道他是蔷薇花妖精，但是，现在再看一次这种违背了生物学的画面，我的心情依然十分复杂。 我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到了坐在我身后的旺财的尾巴，旺财“嗷嗷”叫唤的声音，将我从惊讶的情绪中唤醒。 花千朵他……怎么可以在公共场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要是被别人发现花千朵是植物变出来的妖怪，我之前所做的一切也会变成一个笑话的！ “蔷薇，我开花送给你，你不要伤心了。”花千朵微笑着从头发上摘下了那朵花，然后送到我的面前。 黄色的蔷薇花散发出好闻的香气。 我看着笑容灿烂的花千朵，心中渐渐燃起一团火焰。 为什么？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毫无压力地笑着？ 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即使是特别简单的事情你都能给我弄得乱七八糟，为什么我在为自己悲惨的人生感到难过的时候，你却可以笑得这样毫无芥蒂？ 你的笑容，难道是在讽刺我的无能？ 我盯着他手中的黄蔷薇，眼睛都被刺得隐隐作痛。 “我说过的，以后会给蔷薇开很多花的。”花千朵双手小心地呵护着那朵娇艳的花，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宝物。 “谁要你的破花啊！你除了开花，还会别的吗？你在公共场合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有没有为我想过一点点？你知道你这样做，被人发现以后，会有怎样的后果吗？”我一把抓起花千朵递过来的花，然后扔到了地上。 花千朵惊愕地看着我，脸上满是不敢相信。 我冷笑着，然后把脚踏上去，用力地蹍着。 花千朵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地上的花，脸上显露出伤心的表情。 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花千朵，一直以来，他都是傻笑着跟在我的身后，“蔷薇蔷薇”地叫个不停，就算我冲他发火，也只会说对不起。 我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脚，但是，那朵蔷薇已经被刚才无理取闹的自己踩得不成样子。 花千朵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的蔷薇，阳光透过他的发梢洒在了他的睫毛上，在眼帘下面打上了一层阴影。 他蹲下身来，看着地上的花，用手轻轻地将它们拢在一起，然后像是捧珍宝一样捧在手心。 “没关系，蔷薇并不是不喜欢你们，可能，是我的花开得不够好……” 然后，他就像没看见我一样，直接从我的身边走过。 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没有我的身影，好看的嘴唇中，没有再叫我的名字。 那么伤心，好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样。 是我错了吧…… 可是，我明明只是想帮助他做得更好而已…… 我回过头，看见花千朵落寞的背影，很想追过去对他说点什么，身体却不听大脑的指挥，站在原地。 我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慢慢地转过前面的拐角，最后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心中闷闷的，很想发泄但是又找不出理由。 我茫然地走着，转过一个弯，绕到了房子的后面，一扇木门微微地掩着，植物清新的味道透过那一点缝隙传了出来，奇迹般地抚慰了我浮躁的心情。 我……居然无意识地走到了温室。 我想转身离开，但是，温室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一样，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 自从花千朵变成人类以来，我似乎就没有再来过温室了。 本来以为，经过那晚的混乱，还有我这几天本能的逃避，温室里应该会乱成一团，没想到，这里却跟之前一样，甚至，这些植物在我没有照料的情况下，长势反而更加好了。 我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住了脚步。 被绿意覆盖的温室里，不自然地裸露着一块空地，那里光秃秃的，褐色的土壤裸露在空气中，只有被翻开的小土坑证明这里曾经也种植过植物。 “啊……”我轻轻地捂住嘴。 我居然……又走到了这里…… 这里，是之前花千朵还没有变成人类的时候，待过的地方。 原来，我已经这样习惯了他的存在，一有心事，就来跟他倾吐…… 可是…… “花千朵已经不在这里了呀……”我无力地蹲下身来，眼睛一直看着那堆土，心里闪过好多我跟还是植物的花千朵在一起的画面。 第一次把他种下的时候，我绝对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奶奶告诉我，这株蔷薇花苗，是在天国的爸爸妈妈留给我的，所以，我一直都把那株蔷薇苗当作爸爸妈妈的使者，还天真地认为，只要跟它说话，天国的爸爸妈妈也能听到我说的话…… 说起来……花千朵才是我最好的朋友吧…… 可是，我把自己的好朋友气跑了…… “不对！才不是这样呢！”我被自己脑中闪现的念头吓到了，像是给自己增加信心一样，我闭着眼睛握紧拳头，“花千朵才不是好朋友，他只是…… “他是…… “他是个不理解我的好心，只会到处给我捣乱的麻烦啊！”我将这句话大声喊了出来。 没错！都是花千朵的错！ 自从他出现，我的人生就开始出现波折！ 甚至跟拓海的约定，也是因为他而引起的！ 我殚精竭虑地为了比赛而制定的特训计划，花千朵却根本不配合，其实他也觉得我很傻吧……所以，根本不愿意努力，只等着看我的笑话…… “花千朵你这个浑蛋！你比拓海还要讨厌！”我低声说着，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个小土坑。 心里很难受，闷闷的，但是我连一点倾吐的欲望都没有，这里，明明是我最熟悉的温室不是吗？ 我直起身体，大口地呼吸着，想要把身体里的郁闷全都排出体外。 温室角落的三色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盛开了，粉嫩的颜色惹人喜爱。 “……我会给你开出很多的花……” “蔷薇，我开花送给你……” 耳边似乎响起花千朵说话的声音。 花千朵，今天送给我一朵黄色的蔷薇花。 他说过，会送给我很多花。 我似乎忘记了，在很久以前，每到蔷薇花的花季，我都无比期待自己种下的蔷薇花能够盛开出美丽的花朵。 每一年都无比地期待，虽然每一年都会失望，但是，我始终没有忘记——因为我觉得我的蔷薇花只是在温室太久，忘记了怎么才能在花季开花。 每到花季，我都会对它说，外面的蔷薇花都已经盛开，甚至还采了很多蔷薇花装饰在自己的蔷薇树上。 花千朵今天为我盛开了一朵黄色的蔷薇…… 但是……我把他送给我的花踩碎了…… 心像被针扎一样难受，空气中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指责我的心口不一。 “好啦！既然我弄坏了花千朵送给我的花，那我再还给他一朵就好了嘛！”我朝着空气大声喊。 做错了事就好好道歉吧！我安蔷薇可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我来到街上，随意走进一家花店。 第13章 我的他必须要特训(2) 似乎我从没来过像花店这样的商店，里面简直是一个花的世界！各种花期不同的鲜花，在此时，却盛放在一家小小的商店里。 太神奇了…… 我看着眼前各种美丽的鲜花，一时拿不准主意。 给花千朵送什么花好呢？ “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笑得超级温柔的店员看见犹豫不决的我，主动提出帮忙。 “嗯……我想问一下，那种表示歉意，想要和好的花……”我小声地说着，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最好带点别的意思……道歉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如果是因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而导致了双方的不愉快，要道歉一句话就够了，一句坦诚的‘对不起’，要比一千朵玫瑰还要管用哦。”店员小姐微笑地看着我说。 “是因为……我丢掉了他送给我的花……”我轻轻地说，“这是他第一次送给我花，但是被我发脾气扔掉了，他很伤心，所以，我想买朵花还给他……” 店员微笑着听我说完，然后抽出一朵黄玫瑰：“黄玫瑰代表了歉意，还有美好的祝福。” 我看着颜色鲜艳的黄玫瑰，心里却想着花千朵捧在手心的那朵小小的蔷薇花。 “他……之前送我的是一朵黄色的蔷薇花……”我告诉店员。 店员抬起头，讶异地冲我眨了眨眼睛：“小姐，你的男……喀，朋友真的很关心你哦。” “怎么了？”我问店员。 “这个，我觉得你让你的朋友亲自告诉你会比较好吧……”店员笑得一脸暧昧，然后找出几朵黄色的蔷薇，扎成一小束，绑上了浅紫色的缎带递给我，“小姐，你要加油哦。” 我点点头，然后付了钱走出花店。 手中捧着花束，心里却异常犹豫了起来。 要怎么送给花千朵呢？ 万一……他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我一路跑得飞快，但是越接近家，脚步越慢…… 街灯亮了起来，所有的影子都被拉得长长的。 房子的影子，延伸到了我的脚下。 我鼓足勇气抬起了头，橘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面流泻出来，显得那么温暖又明亮。 花千朵在家？他没走？ 一个下午的担忧，似乎在看到家里的那抹灯光以后，全都消散了。 就在我看着灯光出神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 花千朵从里面拉开门，向外张望，然后就看到了傻站在门口的我。 我心虚地将手中的花藏在了身后，然后低着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可恶啊——这里明明是我的家，为什么我回自己家还那么心虚啊！ 要主动啊，主动！ 我这么想着，然后抬起头，拉扯着嘴角看着花千朵：“那个……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花千朵高兴地将我迎进门。 没有问我去哪里了，也完全没有谈起上午的事情，他就这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拉着我的手回到了家里。 我坐在沙发上，花千朵还像以前一样，给我端来清凉爽口的蜂蜜柠檬水。 为什么不生气呢？为什么还要理我呢？我做了那么可恶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能这样毫无芥蒂地对着我笑呢？ 我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花束，鼓起勇气开口。 “花千朵……”我轻声地喊他，因为太紧张，我发现我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花千朵回过头，微笑地看着我。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花千朵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把有点蔫的黄蔷薇花束递到他的面前：“上午……踩了你的花……我……还你更多。” 说完这番话，我把脸扭向一边。 花束递出去很久，但是花千朵并没有接过去……难道，他是嫌花不新鲜？还是……觉得我道歉没有诚意？ 我看着他，然后在心里默默地酝酿着勇气，想再来次正式的道歉。 “这个花……”我再次开口，用余光偷偷地瞄着花千朵。 喂！我已经很有诚意了啊！特意给你买了花，你居然还不愿意接受！待会儿要是我跟你道歉，你要还是不肯接受，不要怪我把你扫地出门哦！ 手好像有点酸了…… 一鼓作气说出来就好了吧！ “花千朵，对不——啊！” 就在我诚心诚意道歉的时候，花千朵突然抱住了我。 我的头整个埋进了花千朵的胸口，要说的话被眼前的一片黑暗打断。 这个花千朵，这个时候在搞什么鬼啊！ “花千朵……你放开我啦……”我挣扎着，手上拿着的花也因为花千朵突然的动作，全都掉到了地上。 “蔷薇……你不要我了吗？”花千朵不顾我的挣扎，紧紧地抱着我，他的声音闷闷地在我头顶响起。 咦？他在说什么啊？ 啊——先不管啦！花千朵你不要把我抱得这么紧啦！我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我伸出双手，用力地抵着花千朵的胸口。 “是不是因为我很笨，又经常惹蔷薇生气，所以你不要我了？” 可能是我的挣扎让花千朵误会了什么，他突然加强了手上的力道，之前我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一点点空隙，又被他拉近了。 看不到花千朵的表情，我被他紧紧地抱着，耳朵贴近他的心脏，只听见他的心脏在狂乱地跳着。 “我知道，蔷薇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可是，我已经在学了……我会乖乖等蔷薇回家，也会很努力地练习拓海的笑容，不会惹蔷薇生气……” 花千朵把头埋进我的肩膀，我的脖子上好像湿湿的。 他的身体在颤抖。 花千朵……是在哭吗？ “花千朵……”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抱着花千朵。 这个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对我的信任的人，只是为了我而存在，我之前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一次次地伤害着他呢？ “花千朵……似乎，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才没有呢！”花千朵突然抬起头，松开了抱住我的手。 他指着掉落在地上的花，用一种看负心人的眼神看着我：“蔷薇带它们回来，是想说你已经不喜欢我了吗？” 啊？ 我目瞪口呆，不知道花千朵唱的是哪一出戏。 “蔷薇明明已经有了我，但还是把其他的花带回家……”花千朵噘着嘴，委屈地说。 “等等……我之前已经说了啊，这些花是买来赔给你，当作上午事情的道歉……”我捂着额头，打断了他的话。 晕，我之前的道歉，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嘛。 “我才不要蔷薇买其他的花给我！蔷薇身边的花有我就够了！”花千朵不满地皱着眉头，朝我抗议。 看着孩子气的花千朵，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我摇摇头，蹲下身体去捡掉落在地上的花。 “不准要！”花千朵大声说着，蹲下身体一把抽掉我手中的花，然后用手把地上剩下的花远远地扫开。 “你！”我有些生气地看着他，“花掉在地上，总得捡起来吧！” 花千朵撇撇嘴，心虚地不看我，口中小声地嘀咕着：“我来就好了，蔷薇只要拿我的花就好了……” 算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突然，花千朵像小狗一样，对着空气闻了闻，然后又靠近我，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怎……怎么了？”看着一惊一乍的花千朵，我小心地问。 “蔷薇身上，有很多别的花的味道！”花千朵皱着眉头看我，一脸严肃。 听了他的话，我抬起手臂闻了闻，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啊…… “蔷薇是我的，所以蔷薇只能有我的花的味道，所以，其他花香要抹掉。”花千朵皱着眉头说。 “抹……抹掉？” 花千朵点头，然后迅速地靠近我。 然后，我看到花千朵那张毫无瑕疵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花香。 哇—— 第14章 我的他必须要特训(3) 不要离我这么近啦……感觉好危险…… 终于，眼前一片昏暗。 嘴唇上，被覆上一片温暖湿润的东西。 花千朵……在……吻我？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只能红着脸，心跳加速地看着花千朵的眼睛。 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花千朵的嘴唇终于离开了我，而我的脑袋早就被泡沫塞满了。 花千朵凑到我的面前，在我的脖子上闻了闻，然后又抓过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满意地说：“好啦，现在蔷薇身上就只有我的味道了。” 花千朵吻了我。 我呆若木鸡地看着一脸满足的花千朵。 谁……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千朵开心地打包垃圾袋，然后连同里面的蔷薇花束一起丢到了门外。 心像是被长着小翅膀的天使射了一箭，酸酸甜甜的。 想到花千朵对我做过的事情，我浑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了。 可恶，这明明不是第一次跟他接吻，为什么这次的感觉会这么强烈呢……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觉得我的心已经隐约地起了变化…… “花千朵，我……”我挠着头看着花千朵，原本已经在心里说过千百遍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花千朵微笑着看着我，红润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红着脸看着他，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想起昨晚的那个吻。 啊啊啊——可恶！不准再想了啦！没有别的意思哦！那个吻只是花千朵“划分地盘”的表现，跟狗狗喜欢在电线杆上尿尿是一样的行为啦…… 我摇着头，找理由劝服自己。 “花千朵，对不起，踩了你特意为我开的花。”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地说出一直想说的话。 “我从没有责怪过蔷薇啊，花本来就是要送给蔷薇的，是我太笨了，没办法达到蔷薇的期望。”花千朵摇着头，脸上满是懊恼。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以前很想看花千朵开的花，但是，昨天你第一次开花，我却没有好好珍惜……”我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第一次跟花千朵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感觉……有些奇怪呢…… “咦？蔷薇喜欢我昨天开的花吗？”花千朵有些吃惊地喊了起来，“那就糟糕了！要开出一朵一模一样的花，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呢……” “咦？”我不解地望着他。 花千朵有点困扰地看着我：“蔷薇不是喜欢我开出的第一朵花吗？但是……我觉得我不能好好地控制花开的样子呢……” 这个傻瓜，好像完全找不到重点啊…… 不过，也幸亏这样，把我因为道歉而引出的一点小尴尬完全化解了。 “我不是想要那一朵花。”我看着花千朵，“因为我错过了第一朵花，所以，我想要看见以后，你开的所有的花。” 花千朵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所以呢，你要接受我的道歉哦。”我没忘自己的初衷。 好奇怪，一旦抛开我那虚无的自尊心，道歉的话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我不要！”花千朵嘟着嘴，有些不满地看着我。 什么！我跟他道歉，他为什么不肯接受！ “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听了花千朵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点难过，不过，花千朵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吧，毕竟我之前那样辜负他的心意……不过……他昨晚已经…… 我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花千朵很久没有说话，我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只见花千朵一脸笑意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喜悦。 什么啊！他是在耍我吗？ 我生气地一拳打了过去。 花千朵笑眯眯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接受蔷薇的道歉哦，不过，你要帮我修剪枝丫。” “啊？”我呆呆地看着他，再次确认，“修剪……枝丫？” 花千朵摸着头发说：“以前，蔷薇每过几天都会给我修剪枝丫的，你最近都不帮我了，所以，我的枝丫好像有点不听话了……” 看着摸着自己头发的花千朵，一丝灵光在我脑海中闪过。 “你是要我……帮你剪头发吧？”我试探着指着他的头发。 花千朵开心地点点头。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花千朵开心地准备着理发工具。 他说的没错，当他还是植物的时候，我每隔几天都会给他修剪枝叶，但是，后来他变成了人的样子，因为心中隐藏的害怕还有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让我一心想让他离开我身边，从而忘记了其实他是我照料了十几年的植物，是我最好的朋友。 即使我对他的态度再恶劣，他却从没想过要离开我，反而更加贴心地为我着想。 花千朵，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排斥你了。 我拿起了剪刀，在花千朵的头上，剪下了第一缕头发。 花千朵的头发光滑而柔软，握在手中的感觉，就像是上等的丝绸一样。 我拿起一把头发，心中暗自感叹着这令人嫉妒的发质。 “花千朵……你确定要我帮你剪？”我再次确认道。 我……只有剪树枝的经验啦，帮人剪头发，我可是第一次啊…… “要是剪坏了……我可不负责任的哦……”我双手放在花千朵的头上，警告他。 花千朵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放在旁边的剪刀塞进了我的手中，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 我深吸一口气，抓起一缕头发，剪了下去。 细碎的短发在被剪刀剪下的时候，掉落在地上。 突然，一阵浓烈的花香包围了我。 怎么回事？ 剪下的头发落在我的手心，然后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慢慢地膨胀，变大，最后，居然变成了花骨朵，有些花骨朵甚至从我的手上滚落到了地上。 花苞越长越大，最后，终于变成了一朵朵盛开的蔷薇花…… 啊啊啊啊——头发全都变成了黄色的蔷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看着手中像是刚从枝头剪下来的蔷薇花，我心里开始惊慌起来。 这些花……不会对花千朵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花千朵……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佯装镇定地问花千朵。 “没有哦。”花千朵用很开心的语调回答我。 “那……这是什么……”我伸出手，将手上的花递去他眼前。 花千朵从我的手中接过黄色蔷薇，然后站起来看着我：“这是因为我太高兴了，所以，黄色的蔷薇感受到了我的心情，全都跑出来了呢……” “高兴？”我不解地问道。 花千朵看着我，说话间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它们都是为了蔷薇而开放的哦。”花千朵将手中的花递回我的手中，然后用他的手掌轻轻地捂在我的手掌上，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花千朵的手，比我的大了这么多…… “黄色蔷薇的花语是：永恒的微笑。我喜欢看见蔷薇的笑，所以，在蔷薇因为拓海的事情而哭泣的时候，我拼命地想开花，想让你笑出来，没想到，却变成人类的样子吓坏了你……”花千朵轻轻地说着，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歉疚地看着花千朵。 我不知道这时候我应该对他说些什么。 我应该早就知道吧，花千朵才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自己一直太过在意他诡异的身份，害怕他也来伤害我，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抗拒着花千朵的存在。 “我想保护蔷薇，也想留在蔷薇的身边，所以，不管蔷薇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花千朵笑着拉着我的手，认真地对我说。 花千朵的眼神认真而执着，我在里面看不到一丝半点的勉强与虚伪。 能够遇见花千朵，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花千朵认真的表情，我的心情反而更加不能平静下来了。 第15章 我的他是全能管家(1) “嘀嘀嘀嘀……”床头柜上的闹钟准时响起。 “嗯……”我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一把摁掉闹钟，不甘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 好困啊……我打着哈欠走进洗浴室里洗漱、换衣服。 一打开房门，就闻到一阵诱人的香味。 “咕噜噜……”肚子诚实地表达了我此刻的感受。 “好香……奶奶早上做什么这么香呀？”我眯着眼睛陶醉在这一缕缕醉人的香味里，那香味好像幻化成了一双手，牵引着我走向厨房。 “奶奶！这么早你就……”在做早餐了啊？ 我看着厨房里的人，后半句话生生咽了下去。 “蔷薇！早呀！”厨房里的人，一手举着锅铲，一手拿着平底锅，朝着我笑得像个小太阳一样，身上还围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粉红色凯蒂猫围裙。 “花千朵？你怎么在这儿？” 想到昨天花千朵朝我一笑时我的反应，心里就莫名觉得不安，什么时候起，这个家伙的微笑对我这么有杀伤力了？这种感觉就像猫爪一样，不停挠着我的心，说不清道不明，想抓又抓不到，弄得我一晚上都浑浑噩噩。现在，再看到这个昨天导致我失眠一晚的罪魁祸首出现在厨房里，一时间我还真的有点不能接受！ “我在帮蔷薇准备早餐！”花千朵麻利地将锅里的火腿翻了个边，笑眯眯地回答我，墨色的头发在阳光直射下让人觉得是像森林一样浓郁的幽绿色。 “你！”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花千朵熟练而麻利地挥舞着锅铲，纤长白皙的十指翻飞，不一会儿就弄出了黄灿灿的煎蛋、红彤彤的火腿和香香软软的面包，以及一碗红绿相间、十分好看的蔬菜沙拉。 这……这个家伙，之前不是“现代电器白痴”吗？可是为什么现在看起来比我还要厉害？ “蔷薇，你怎么啦？可以吃早餐啦。”花千朵伸出手在我眼前晃晃，依旧带着一脸傻傻的笑。 “你怎么……”我的脑子被花千朵熟练的烹饪技巧冲击得当机了。 “嗯，因为千朵太笨了，之前惹蔷薇生气，所以千朵要好好努力，不要让蔷薇再伤心了……”花千朵边说边把餐具摆在餐桌上，说完好像是在责备自己一样皱了皱眉，嘟了一下嘴。 这样幼稚的孩子气的动作，花千朵做起来却偏偏让人觉得可爱又可怜。 想到之前的事情，我略带愧疚地朝花千朵望去：“其实……我也有错啦……” 那都是我自己太想打败拓海，太想证明自己对拓海早就不在乎，可是一连串的失败让我明白了，花千朵就是花千朵，永远都不可能变成拓海。 花千朵瞪着眼睛看着我，好像有点不敢相信我说出的话一样。 我略显尴尬地转过头，眼睛瞟到花千朵身边还冒着热气的早餐，精致的青花瓷碗里，盛着雪白软糯的粥，上面撒着金黄的蟹子和青翠的海带丝，显得格外诱人。 还记得这个家伙刚变成人形的时候，对着一大堆电子设备变身“触手系”的狼狈模样，而现在他已经能够熟练运用那些“冷冰冰”的电子设备做出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可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花千朵喜欢上了看电视，而且还是家庭主妇最爱看的家庭百科类节目。我还记得好几次半夜口渴或者找洗手间的时候，花千朵坐在客厅里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手上还会拿着小本子记录着什么，屏幕上播放的有时候是烹饪料理节目，有时候是生活小窍门的内容……奶奶也说过，我不在的白天里，花千朵都会照着一本本说明书，仔细地操作着电视机、洗衣机、空调甚至吸尘器，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也会拿着一个小本子，在厨房里专心地按着菜谱学用各种烹饪设备…… 我一直都只是看到他学习拓海的各种失败，却忽略了他其实一直在努力地想要融入这个属于人类的世界，以至于在今早刚起来时，看到花千朵熟练地烹饪时会暂时地失神…… 我一直忘记回头看看花千朵的努力。 “蔷薇……”对于我的沉默，花千朵迟疑地开口，看着我的眼神里有不解也有焦虑和不安。 我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握了握拳头，鼓起勇气把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对……对不起，千朵！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逼你去学拓海的！ “蔷薇！”花千朵突然喊着我的名字，打断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抬起头，打算继续把没说出口的话说出来，却看到花千朵一脸严肃，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张张口，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我都这样道歉了，难道他还不愿意原谅我？ 花千朵定定地看着我，突然抓了抓后脑勺，笑了起来：“嘿嘿……” 我眼角顿时开始抽痛：居然……我的道歉有这么好笑吗！花千朵！你这是在嘲笑你的主人吗？ 看着眼前的人笑得一脸傻兮兮的模样，我真想一巴掌拍在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上！ 讨厌！亏我刚才还那么紧张正式地道歉！比起我的慎重来，眼前这个人欠扁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蔷薇……蔷薇果然是千朵最喜欢的主人！”就在我努力克制着一巴掌拍上去的冲动的时候，花千朵蓦地开口蹦出了这么一句话，顿时让我心里所有的胡思乱想都冻结了。 这……这算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说“我原谅你了”？或者说“道歉有用的话那要警察做什么”之类接受或者不接受的话吗？突然说出这种粉红色告白是怎么回事？ “千朵是蔷薇的……”颀长的身影逆着光向我缓缓走来，温柔得好像陈酿的清酒一般的嗓音，带着淡淡的蔷薇香，让我有种四肢无力、身心酥麻的沉醉感。 “千朵愿意为蔷薇做任何事，所以，蔷薇永远也不会错，是千朵比较笨……” 不，不，我摇着头想要反驳，花千朵越来越靠近的脸在我眼前放大，近到我好像能够数清楚他眼睑上的睫毛，那蔷薇的花香更是浓郁得让我无法动弹地沉醉其中。 “不过，千朵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变聪明，努力地配上蔷薇……”我好像被催眠一样看着花千朵，耳边萦绕着那一句句像陈年好酒一样的嗓音。 “所以，蔷薇，不要抛弃千朵，不要让千朵变成别人，千朵只想做蔷薇一个人的千朵，全世界独一无二专属于安蔷薇的花千朵，好不好？”暗色的眸子里，闪耀着让人目眩神迷的红色。 我愿为你花开千朵。 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打上“安蔷薇”烙印的花千朵。 我看着那双暗色的红宝石眼眸，无法动弹。我陷在独一无二的诱惑里，无力脱身。 心底就好像有一波巨大的浪潮想要喷薄而出，却偏偏被唯一的出口阻挡，到最后只能化成涓涓细流徜徉而出，涌到四肢、脑海里，四肢百骸都好像浸透在这股清泉中，慢慢沉溺，无可自拔。 这样温柔的你，多好…… 颇有种醍醐灌顶的顿悟感，全身上下都被那股清泉洗涤，此刻我只觉得无比轻松自在。 “噗……”我忍不住笑出来，揉了揉眼前那人乖顺的头发。 “好！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安蔷薇专属！” “嗯！” 我和属于我的蔷薇花相视而笑。 这样，温柔的你，也很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前所未有地温馨，而我和花千朵的关系也有了“量变到质变”的飞跃，从单纯的主人宠物关系跨越到了家人，现在的花千朵，不再是一个“植物人”，更是安家的绝对“一把手”！现在家里的所有事，大到家居装修小到下水道堵塞，洗衣做饭打扫拖地完全由他一手掌握，完全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当当当！蔷薇！今天的便当是特制的哦！”吃过早饭，花千朵从厨房里跑出来，笑得一脸灿烂，将手上的便当盒递给我。 一听到特制便当，我眼睛“噌”一下亮了——粉色的便当盒比平时大了一半！ 想到可能是比平时还要好吃的特制便当，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香呀……好想现在就打开吃掉！ “咕噜噜……”肚子诚实地响应了我。 我故作不在意地抬头看着花千朵，花千朵正吃惊地看着我。 “蔷薇，你刚刚早饭吃了两碗粥……”花千朵眨巴眨巴眼睛，开口说。 “嗯……便当不错……”我淡定地对花千朵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把刚才的事情抛到脑后。 自从花千朵家事“属性全开”后，他的烹饪水平也直线上升。我每日的便当内容便从最开始的初级饭团寿司逐步升级到各种咖喱饭、猪排饭，最近几个星期还会出现牛排、意面之类的高级料理！而且不管饭菜名字听起来多么古怪，可一吃到嘴里就让人忍不住连舌头都想吞进去！现在，每天的便当成了我最大的期待！在这种可怕的烹饪水平下，我的胃估计也比以前大了不少。 所以，两碗粥什么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完全不在话下啊…… “蔷薇，便当要中午才能吃。”花千朵瞪着大眼睛，用像逗弄小孩子一样的口气对我说。 我看起来像“胃那么空虚寂寞”的吗！我不过是每餐多吃了几碗而已啊！还有啊，你那种一脸慈爱像哄小朋友一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明明我才是主人！ “知道啦！我才吃了早饭好不好！便当给我，我要迟到了哦！”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我的心里忍不住默默流泪，哎呀讨厌，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中午才能吃的便当呢！看得到吃不到好痛苦呀。 我恋恋不舍地看着花千朵把便当盒收回去，盖好盖子，然后放进便当袋紧紧扎好。 “喏……”花千朵把便当递给我，我赶紧一把接过塞进书包，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吃掉。 “好啦！我去上学啦！”我转身往门口走去。 “蔷薇！”花千朵突然出声喊住了我。 “啊？”我不解地看着花千朵，难道我忘了什么东西吗？ 花千朵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便当，一定要中午才能吃！”说完立刻奔到了厨房里还关上了门。 喂！我有那么不可靠吗！我刚要辩驳，厨房门又打开，一只手伸了出来，手上提着的是一个红红的便当袋。 这是什么？我一头雾水地看向厨房。 花千朵提着便当袋塞到我怀里：“新研制的烤饼干，蔷薇要帮我试试味道！”说完转身又往厨房里去了。 我捧着便当袋，看着花千朵的背影，心情相当复杂。 这算是变相的安慰吗？可是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吃不到想吃的东西就闹脾气，然后大人便拿着其他好吃的来安慰的孩子啊！ 为什么分明是主人的我此刻有种被当小朋友哄的感觉！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还带着热度的便当袋，隐隐还能闻到奶油的香气。 啧，居然被这种“拙劣”的安慰技巧感动！ 我怀着又好气又好笑的心情，拎着便当袋，提着书包出门。 安安静静躺在课桌里的便当盒，如同潘多拉的盒子一样诱惑着我。虽然经过了几层隔绝，但总有种香气在我鼻尖丝丝缠绕。 在这种看得到吃不着的煎熬中，我硬生生挺过了十三次肚子的抗议，此刻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丁零零——”中午的下课铃如天籁一般响起！ 我在心底大喊一声万岁！迅速把便当袋抽出课桌解开，当看到里面粉色的便当盒时，我突然有种要哭的感觉。 呜呜呜，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便当真的好感动啊！ 我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缓缓揭开了“潘多拉”的盒盖。 一股极其浓郁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居然这么香！怀抱着中六合彩一样的心情，连手指尖都感受到这份紧张期待而颤抖起来。 当盒盖完全揭开，眼前所看到的让我完全震惊了。 我的妈呀！天国的爸爸妈妈啊！你们的女儿好像又遇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 粉色的便当盒里，一条被挤成波纹状的芝士酱安稳地躺在那儿，左边是绿油油的生菜叶子，上面静静躺着金灿灿的鳗鱼块，散发出诱人的气息。红色的樱桃番茄被雕成可爱的小兔子模样围在鳗鱼块右上角，奶白色的芝士被挤成萝卜的样子，好像玉雕一样小巧可爱。右下角是切了十字花刀、炸成八爪鱼一样的小香肠。而另一边，则是一朵盛开的蔷薇！粉色的蔷薇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落在粉红色的便当盒里，仿佛有种花香弥漫的感觉。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还有这蔷薇花到底是怎么做的啊？ “哇！安蔷薇！你的便当里居然有蔷薇花！”就在我准备好好研究蔷薇花的时候，同桌的惊呼打断了我的思考。 “什么？什么？” “便当开花了？” 听到同桌惊呼的其他同学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顿时，我的课桌边挤满了“围观群众”…… “哦哦！好漂亮的蔷薇花啊！” “好香呀！便当好好看啊！” “看上去好好吃呀……” “话说安蔷薇最近的便当都很丰盛啊！都是自己做的吗？”说这话的是坐在我旁边的女生，虽然平日交流不多，但是我知道她人很好，也是班上少数几个对我毫无恶意的人。 我正要回答她是家人做的，但一抬头，我居然看到了真露，于是冲到嘴边的话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不是……是朋友！” “咦？朋友？男朋友吧！”人群里突然有人问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引来一片哗然。 “呃……”我抬起头想要解释，却看到真露盯着我，眼底是不可置信的震惊，甚至还有一丝不屑。 想要否认的话被我压下，我赌气地回给真露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假装没看到她恼怒的样子，移开了视线。 周围的人见我没有否认，顿时更加热烈地讨论起来。 “哇！好羡慕！” “蔷薇的男朋友好贴心啊！” “我也好想要这样的男朋友……” 看着真露一脸不甘心又不能发作的模样，我一时间心情大好，坦然地接受着各种羡慕嫉妒恨。 “这朵蔷薇花是用米饭做的吧？”一个短发女生突然问道。 我登时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要做的事情。此刻被这个女生一说，大家也都安静下来看我饭盒里的蔷薇花。 不知道花千朵用了什么方法，把米饭煮成了粉红色，然后捏出蔷薇花瓣，一层层拼成一朵蔷薇花。 “哇！真的是米饭做的！” “我的天呀！这得做多久啊！” 是啊，这样一层一层地捏出花瓣，要做多久啊？ “昨天好像是轻松熊的咖喱饭呀！” “前天是牛排呀！” “啊啊啊……” 第16章 我的他是全能管家(2) 耳边传来一阵阵惊呼，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蔷薇花，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什么，却又一闪而过。 “天啊！蔷薇你好幸福啊，能够给自己的女朋友每天做这么精致的午餐，一定是很用心地在做吧。” “轰！”这句话就好像炸弹一样在我耳边引爆，此刻，周围人的议论我已经不再去理会，只有这一句话在我脑海中不停地回放、回放…… “能够给自己的女朋友每天做这么精致的午餐，一定是很用心地在做吧。” “……每天做这么精致的午餐，一定是很用心地在做吧……” “一定是很用心地在做吧……” 心跳快得有点过头，耳根隐隐发起烧来。 花千朵，又会做家务，饭菜也做得好吃得不得了，虽然看上去笨笨的，安慰人的方法也很幼稚，但仔细想想……想到花千朵早上给我饼干后转身的背影，我的心底立刻冒出了“帅气万分”四个字。 砰！脑袋里好像打翻了什么！ 我的天啊！我甩甩头，为自己想到花千朵居然会用“帅气万分”四个字来形容感到不可思议，更加震惊的是，一想到花千朵我的心跳频率就明显不对是怎么回事啊！ “要想得到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话。 要想得到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我瞪着眼前华丽丽的“蔷薇便当”…… 难道……我……就这样……被美食征服了吗？ “哼，便当这种寒酸的东西……”一道嘲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发现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只有三两个人还围在我身边，全都看着离我有一个座位远的真露。 显然，刚才那句话是真露说出来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回了个不屑的眼神给真露。 哼，我才不要和寒酸的巫婆说话呢！这种酸酸的口气，分明就是羡慕嫉妒恨！ “哇，真露，蔷薇的男友分明很贴心啊，哪里寒酸。”还没等我开口，围在我桌前的几个女生中就率先有人反驳。 真露大概也没料到会有人替我说话，脸上一僵，眼底有一丝恼怒。 “是呀真露，你该不会是看到蔷薇的男朋友这么贴心，嫉妒了吧？”见真露没说话，一个短发的女生立刻揶揄地说道。 “哎呀我们也好羡慕啊！” “完全羡慕嫉妒恨呢！” 听到短发女生的揶揄，其余几个女生也笑嘻嘻地附和起来。 真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压抑似的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 看到真露毫无还击之力的样子，我忍不住在心底乐呵呵。 没想到魔女也会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不过我心底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当真露再次抬起头时，脸色居然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是错觉一样。 不愧是魔女，简直是四川变脸！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拥有这么可爱的脸蛋，内心却是那么黑暗！ 果然，真露又扬起招牌的微笑：“蔷薇……” 听到我的名字被喊出来，还是用那种甜得腻死人的声音，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真露看着我，笑得十分灿烂。 这种笑脸，简直就是电视里坏人的招牌微笑啊！ 我顿时觉得背后一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真露呵呵地笑了两声，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道：“我啊，前几天定了一块手表呢……” “嗯？”听到真露的话，我差点没坐稳。拜托，不是接下来该要冷嘲热讽然后我伶牙俐齿地反击回去吗？怎么突然说到手表了？ 真露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瞪大了眼睛，还夸张地用手捂住了嘴巴，用一种格外惊讶却又嗲得不得了的声音说道：“哎？难道蔷薇不知道吗？” 我对真露浮夸做作的表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拜托，又不是拍电视剧，用不用这样夸张啊？ 还有我到底要知道什么啊？你买了块手表吗？ 就在我被真露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之前那个揶揄真露的短发女孩开口了：“真露你到底要说什么啊？手表和便当有什么关系吗？” 我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短发女孩：你真是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啊！ 周围的几个女生也不明所以地望着真露。 真露轻轻皱了皱眉，大概是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像便当这种寒酸的东西，有什么好羡慕的，照我来说，比便当还要贵重的东西才更加能体现出体贴什么的吧……” “那真露你觉得什么东西比亲手做的东西还要贵重啊？”短发女生戏谑地朝真露发问。 做得好！我在心底朝那女生竖起大拇指！ 一看真露那副炫耀的嘴脸，就忍不住让人想狠狠吐槽！ “我啊……”真露弯着嘴角，带着几分炫耀和得意看着我说道，“下周拓海生日，我可是特意定制了一块——” 周围几个女生都望着真露，我也有点好奇地看着她，想看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大概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悬念效果，真露弯了弯嘴角，拨了拨刘海，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答道：“欧米伽的手表呢……” “啊……” 周围的女生全都倒抽了一口气。 我也倒抽了一口气：欧米伽啊！我这个从来不关注名牌的人都听过这个牌子的表啊！ 看到周围女生的反应，真露一脸满意：“才十几万而已……” 才十几万而已…… 周围的女生瞪着真露，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我在心底嘶吼：才十几万而已！十几万啊！买一块表吗？她是有病吗？我的天啊！真是难以想象！ “十几万的表……送给男朋友吗？”短发女生此刻有点气虚地问道。 真露弯起嘴角，用手把头发撩到耳后，用一种好像很羞涩的语调说道：“我觉得只有这样的表才配得上他……” 话音一落，周围的女生就发出一阵“哇”的声音。 “真露你好浪漫啊！” “居然送男友这么贵重的生日礼物！” “难怪你说便当寒酸呢！” “哎呀我也想送一次这样豪华的生日礼物啊……” 周围的女生立刻离开我的座位，簇拥着真露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真露表面上一脸不好意思，时不时瞟向我的眼神里却带着露骨的挑衅与得意。 我撇撇嘴，低头看着便当盒里粉嫩精致的饭菜。 那种冷冰冰的东西又怎么比得上亲手做的便当？ 真露那样的人，大概觉得只有金钱才能衡量感情吧？ 但是，十几万的手表，除了让人感到时间的流逝，还能感受到什么呢？ 看着人群里一脸得意的真露，我的心情此刻分外平静。 不过，说到生日礼物…… 好像，某一天晚上，某人看到电视里的人过生日的时候，还蛮羡慕的样子吧？ 我闭上眼睛，回想起那天花千朵拽着我的袖口，一脸期待和兴奋的样子。 “人类的生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呢！千朵也想要！” 生日啊……我望着便当盒里的蔷薇花，心底渐渐冒出了一个念头。 嗯，既然你这么用心地为我准备便当，那么我就帮你过一次生日吧！ 家人，就是要一起过生日吧！我暗自点点头，决定了！我安蔷薇，要给花千朵过一次最开心的生日！ 下定决心的我抬头，正看到真露对我扬了扬下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我丢给真露一个不屑的眼神，满意地看她变了脸色，然后笑眯眯地低头享用着专属于我的豪华便当…… 嗯，果然好吃得不得了啊！作为报答，一定要好好计划一下这个生日！ 我大口吃着好吃的便当，脑子里不停地构想着关于生日惊喜的种种……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立刻跑回家。 过生日的话，首先还是问问寿星的意见吧！ 一进门，就闻到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想到早上花千朵说的晚上做的好吃的，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也隐隐有点饿起来。 明明中午吃了那么大一份饭，为什么又饿了？ 我甩甩头，把馋虫从脑子里赶出去！ 不行，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跑到厨房，就看到炉灶前穿着粉红色凯蒂猫围裙的身影正一脸严肃地处理着手中的食材。 “咦？蔷薇，你回来啦！”一看到我，花千朵大大的眼睛像彩虹一样弯成好看的弧度。 “嗯！”我点点头，把困扰我一下午的问题直截了当地提了出来，“千朵，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啊？”花千朵疑惑地啊了一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我，“什么生日？” “就是你出生的日子啊，上一次你看电视，不是想过生日吗？” “哦，那个呀……”花千朵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抓了抓头发，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好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啊？”我瞪大眼睛，吃惊地说道，“怎么可能有人不记得自己出生的日子啊？” “呃……”花千朵僵了一下，略显尴尬地看着我，“蔷薇，你忘记了，我是植物，不是人哦……” “呃……”这回换我僵住了。我居然忘记了，眼前这个与人没有一丝差别的“人”，其实是一株人形蔷薇。 我咬了咬嘴唇，有点尴尬地说：“那……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呃，发芽的吗？” 植物的话，发芽的时间应该算是生日了吧？ 花千朵歪着脑袋想了想：“想不起来了……” “喂！你再好好想想！植物的记性有这么差吗？”快想啦快想啦，我眨着眼睛看着花千朵，一定要想起来啊！不然我的生日惊喜怎么办！ “蔷薇，你怎么突然问我的生日啊？”花千朵看着我，不解地问道。 我皱了皱眉，还是决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因为，我想给千朵过生日啊……” 可是不记得自己的生日要怎么办啊…… 花千朵听了我的回答，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我看着花千朵的笑脸，心中闷闷的：“可是你都不知道你的生日……” “我是植物啊，植物怎么会有生日呢？”花千朵脸上依然在笑，我却觉得说着这样的话的花千朵内心根本就不是笑着的。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失落，花千朵拍了拍我的肩膀：“谢谢蔷薇，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开心了！这里，已经收到蔷薇的心意啦！”说着，花千朵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表示已经收到我的心意了。 “但是……”你明明那么想过生日！后面的话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花千朵突然打断。 “蔷薇！”花千朵喊着我的名字，好看的眼睛笑得眯成两条缝。 “蔷薇能够想到帮我过生日，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是千朵真的不需要，有这份心意，就满足了！”说着，花千朵推着我往厨房门口走，“好啦，蔷薇的好意我收到了！现在我要做菜了，为了感谢蔷薇的好意，今晚吃大餐！” “可是……”我还想说话，身体却已经被推出了厨房。 第17章 我的他是全能管家(3) “千朵！”我有些生气地朝花千朵喊道。 “好啦！蔷薇乖乖的！马上就要吃饭了！”花千朵挥挥手，拍拍我的脑袋，然后一把关上了厨房门。 我跺了跺脚，有些烦躁地拽了拽头发。 我望着紧闭的厨房门，咬着嘴唇，想到那天花千朵看着电视里过生日的场景时，明亮的微笑。 “我是植物啊，植物怎么会有生日呢？” 花千朵刚刚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听上去却让我觉得分外难受。 是啊，他是植物，但是植物难道不是生命吗？ 植物难道就不该过生日吗？我愣愣地盯着厨房门，原本只是想要让花千朵感受一下人类过生日的气氛，而现在，想到花千朵刚才拒绝时的神情，虽然在笑，但是分明让人觉得有些难受，尤其是说着“植物怎么会有生日”时候的失落…… “其实还是很羡慕的吧……”我握了握拳头，即使被拒绝了，但是这是我的心意，还是想要让你感受。 所以，花千朵，虽然你口中说着不愿意，但还是请原谅我这份坚持吧！起码我要让你觉得，你所做的努力和坚持，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这是我，能想到的，感谢你的方式…… 跑进卧房，把床头柜上的铁盒子拿出来，打开，倒到床上，我认认真真地清点着我的“小金库”。 “壹……壹仟捌佰柒拾贰块三毛……”看着手里一沓厚实的零钱，想到真露十几万的手表，我突然觉得无比伤感。 所以说，“富二代”什么的…… “实在是太可恶了！”我懊恼地一头倒在床上。 有没有搞错啊，壹仟捌佰柒拾贰块三毛到底能买个什么难忘的礼物啊！ 我怎么可能送出和十几万块的手表相媲美的豪华生日礼物啊！ 别说是欧米伽，就算是其他稍微有名一点的品牌我都买不起吧！ 拿起枕头遮到头上，我像春卷一样把自己包在被子里滚来滚去。 好烦好讨厌啊，穷人好伤心啊—— 到底要买什么样的礼物啊？怎样才能打败戴着十几万块的手表的拓海啊…… 我“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为什么我要打败拓海？我只是想给花千朵过生日啊，关拓海什么事？ “安蔷薇！你到底在想什么啊！”我敲了敲脑袋，懊恼自己居然这样轻易中了真露的计，陷在十几万的生日礼物里不可自拔。 这是我安蔷薇和花千朵的生日庆典，关那两个讨厌的坏蛋什么事嘛！ 我安蔷薇本来就是穷人，干什么要去买那么名贵的东西，何况只是生日礼物，难道没钱就不可以送吗？ “嗯！壹仟捌佰柒拾贰块三毛！我一定要为千朵办一场最好的生日宴会！”终于从迷雾中走出的我攥紧手中的零钱，立下了豪气万丈的誓言。 等着吧，花千朵，我安蔷薇一定会为你准备一个难忘的庆生会！ 这么想着，我的决心和干劲噌噌噌地往上涨了起来！ 至于生日日期嘛…… 我看了看门后的挂历，后天不正是花千朵移植到温室的日子吗？不管之前在哪里、什么时候发芽，移植到温室那一天，安蔷薇才认识了花千朵，既然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发芽的，那么就把我们相遇的那一天作为生日的日期好啦！ “好的！搞定！”我开心地挥着双臂，无比期待后天花千朵的表情啦！ 在紧张又期待的情绪中，时间很快来到了我为花千朵定的生日的那一天。 “慢点，不准把眼睛上的布条扯掉哦，也不准偷看！”我牵引着花千朵小心地走进温室，还不时地提醒他。 “蔷薇，还没有到吗？”花千朵眼睛上系着一条白色的丝带，牵着我的手，跟着我走进温室。 “等一下，马上就好啦！”我带着花千朵走到温室中央，再次确认温室里的布置，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花千朵说道，“好啦，可以啦！” “嗯。”花千朵一路都很配合，此刻听到我说可以了，才动手解开系在眼睛上的丝带。 白色的丝带渐渐从花千朵脸上滑落，黑曜石一样漂亮的眼睛一点点露出来。 我的心也跟着丝带的滑落而提起。 不知道，会怎么样…… 狭小的温室里，原本摆放着植物的架子上，摆满了用彩色纸做的各色蔷薇。正对着花千朵不远处的大花架上，悬挂了一幅大大的海报，海报上，是用花瓣、羽毛拼成的“祝花千朵生日快乐”，上面还撒了银色的碎纸。海报前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蛋糕上，用巧克力酱歪歪扭扭画着两个人牵手的图案。简陋的房顶上，悬挂着无数丝线，每根丝线上都粘着银色纸做的星星、绒球，在灯光的照射下，海报和星星一闪一闪的，格外好看。 花千朵看看吊在屋顶上的星星，又看看花架上的海报，最后目光落在小小的蛋糕上，一言不发。平时让人一眼就能看透的脸上此刻居然看不出任何情绪，黑曜石般的眼睛被墨色的刘海遮盖住，只能隐隐看到里面偶尔闪过的流光。 好不好，总要说句话吧？ 我看着难得沉默的花千朵，心里像被什么揪紧了一样，张了张嘴，异常艰涩地将话挤出来：“那个……我，我……” 我想问你，你喜欢吗？ 我想说我没有钱，我只有壹仟捌百柒拾贰块三毛。 我买不起十几万块的手表，也不能包下游乐场。 但是，那些蔷薇花、星星、绒球还有海报，都是我一个个、一根根亲手做出来，亲手粘上去的。还有那个小小的、丑丑的蛋糕，也是我亲手烤的，图案也是亲手画上去的。 你喜欢，还是讨厌，可不可以告诉我？ 不要这样什么话都不说，不要这样什么表情都没有，不要让我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愚蠢…… 看着此刻依然一言不发的花千朵，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包裹着我，冲击着我的思绪，搅得我的脑海像一片糨糊，不安、紧张、懊恼、后悔、生气等等情绪通通都在我的心里过了一遍，到最后，我只能绞着手指——仿佛我是赌桌上穷途末路的赌徒，倾尽了我的所有，却只能等待决定命运的那张牌被翻开，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 大不了，就当自己做了一场秀吧！我终于忍无可忍，准备亲手去翻开最后的底牌。 “花千朵！”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三个字，闭着眼睛，仰起脸，准备接受最终的审判！ …… 我只感觉到一阵风吹过，然后我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蔷薇的香气席卷了我的世界。 然后，我听到了耳边细细的抽泣声，好像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谢谢你……蔷薇……”温热的气息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扑扇在我耳边。 只是谢谢而已，为什么让我也热泪盈眶？ “蔷薇……谢谢，谢谢你……”花千朵低声呢喃着我的名字，软软的，暖暖的，仿佛在述说着一个故事。 我和花千朵坐在狭小的温室里，头顶是闪闪的银色星星，而我们面前摆放着的是那个小小的生日蛋糕。 小小的蛋糕上，雪白的奶油涂抹得不是很平整，东一块西一块地凸起，上面用巧克力酱画着简单的小人牵着手。 我的脸有点红，心里忐忑不安。 早知道就该买个蛋糕，自己做的果然很丢人啊！ 花千朵盯着这个蛋糕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 我只觉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好丑的蛋糕！果然很丑是吧！拜托就算丑也忍一忍好吗！这样嘲笑业余者太过分了吧！ 我心一横，咬咬牙拽着花千朵的袖子说道：“好啦！我知道很丑！但是这也没办法啊，我又不是专业出身！我已经很努力了啊，拜托你不要这么明显地嫌弃好不好……嗯！” 我的话被额头上传来的热度打断，我……我……我看到了什么！ 花千朵……他……他…… 我面红耳赤地看着花千朵把唇从我额头上移开，耳边都好像能听到自己怦怦怦的心跳声…… “你……你……”我嘴唇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 刚才……刚才那种电视剧里常出现的男主角吻女主角额头的情景是怎么回事啊！此刻我的头脑就像要爆炸一样，而明明是“肇事者”的花千朵则一脸淡定地望着我，眼睛里分明是溺死人的温柔。 差点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在温柔的眼神中被阻断，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很漂亮……”花千朵伸出手抚在我头上，暖暖的温度从头顶流泻而下，好像还带着蔷薇的花香。 “不管是蛋糕，还是蔷薇……”花千朵说道。 “漂亮……” 我喃喃着重复他的话语，是说我也漂亮吗？ “温室今天也很漂亮……”花千朵的眼神锁定了我，像两汪清泉。 真开心，他说漂亮…… 我张口想要说点什么，花千朵纤长的手指已经按在我嘴边，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满嘴好似都充满了甜香。 花千朵突然笑出声，抬头望着温室顶上的银色星星和白色绒球，好像是在回忆什么：“真的，很漂亮……温室…… “你知道吗，蔷薇，其实，我不喜欢白天的温室呢……”花千朵突然嘟着嘴，好像小孩子撒娇一样转头对我说。 我心一抽，想要问为什么，花千朵却已经先开口，自顾自地往下说：“白天的温室啊，很安静，很安静呢……太安静了，有点……”花千朵垂下了头，扇子一样的睫毛扑闪扑闪，“有点冷……” 花千朵皱了皱眉，像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样：“冷冰冰的，不喜欢。” 我瞪大眼睛，听着花千朵述说。 为什么会觉得冷呢？植物，果然还是要在温暖的环境中生长吗？ “可是……”花千朵抬起头，突然笑着看着我，“可是只要蔷薇一来，温室就会变得很热闹……” 咚！脑袋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我惊讶地看着花千朵，心脏怦怦怦跳得像打鼓一样。 “千……千朵……”我结结巴巴喊着花千朵的名字，想要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冷冰冰的温室，安静的温室，是因为寂寞吗？ 白天的温室，没有安蔷薇的温室，没人陪你说话聊天，所以才会觉得冷，觉得讨厌吗？所以每次安蔷薇来，才会觉得热闹，觉得温暖吗？ 花千朵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清泉一样的眼眸好似能把我淹没，然后，然后…… 我再次被蔷薇的花香包裹，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畔的声音让我目眩神迷—— “果然，只要有蔷薇的地方，就最幸福呀……” 眼前一片雾霭，眼眶中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涌出来……我不知道，植物也会寂寞…… 我不知道，植物也会害怕寂寞的…… 但是此刻我知道，我不想再要这个名叫花千朵的蔷薇花妖精寂寞。 因为，我明白，有花千朵的地方，也是最温暖幸福的…… “谢谢你，我也觉得很幸福！”我低声喃喃着，张开双手拥抱怀里的这片花香…… 第18章 我的他变成了我的同学(1) “……所以说呢，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花千朵跟我一起去学校……”我微微皱着眉头，一边往面包片上抹着果酱，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着奶奶。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始终觉得，让花千朵守在家里，实在是太委屈他了，所以，思前想后，我决定今天趁着吃早饭的时候，把这件事跟奶奶说一下。 “蔷薇！”花千朵果然一脸惊喜地望着我，两只手握成拳头抵在下颚，肉肉的小嘴张得大大的，一双小鹿斑比一样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我隐隐约约好像还能看到蓬松松、看上去手感好得不得了的头发里竖起了两只小小的耳朵，身后还有一条尾巴不停地甩来甩去…… 实在……实在是太可爱了！好想……好想扑倒啊！不行不行！安蔷薇你要冷静！先把正事办了呀！ “喀喀……”我假装咳嗽，略显尴尬地挥了挥手，示意花千朵先不要说话，然后看向奶奶，“奶奶，您觉得怎么样？” 奶奶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看着奶奶默不作声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安：难道奶奶不同意？ 我看了看花千朵，发现他只是低着头，安静地站到我旁边，虽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是那紧紧抿起的嘴角，微微颤抖的睫毛，以及不停绞着衣角的手指，都表达出此刻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我咬了咬嘴唇，忍不住喊道：“奶奶……” 奶奶突然笑了出来：“你真的决定让千朵和你一起读书？” 看着奶奶的反应，我一喜，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的，奶奶！” 花千朵看着奶奶，也点了点头，头上翘起的毛发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抖动，显得格外乖巧。 奶奶伸出手摸了摸花千朵的头，一脸慈爱地说道：“嗯，去上学也好。千朵虽然不是真正的人类，但是多了解了解人类社会总不是坏事。何况，蔷薇每天要上学，奶奶也有事，千朵一个人在家也很寂寞吧？” 早在奶奶说出同意上学的话时，花千朵的两只眼睛就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听到奶奶问他，他稍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随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马上摇摇头。 真是太好了呢，我没想到，奶奶居然会同意我的请求。 花千朵以后再也不用守着空荡荡的屋子等着我回家了，他也会拥有自己的同学和朋友，展开自己新的人生，这样，真是太好了！ 只不过……惨痛的事实证明，我想得太天真了…… 我完全忘记了，花千朵这张脸给人带来的冲击…… 所以，在老师带着花千朵进入教室以后，教室里立马呈现出一派混乱的场面。 “天使！我好像看到了天使！”一个女生超级夸张地双手交握在胸前，用咏叹调一样的语气说着。 而她这样说话，旁边的女生不但没有嘲笑，反而一脸陶醉地点着头。 我心头有些小小的得意，毕竟花千朵是从我家出来的啊…… “大家好，我叫花千朵。”花千朵怯生生地向大家打着招呼，这是我之前教过他的。 “嗷——他叫花千朵啊！不光长得好，名字也超级有气质呢！”坐在我前面的女生大声说。 等等——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我记得之前拓海转到这个班的时候，你也有说过这句话啊，同学。 “花千朵同学，你可以跟我坐一起，我带你去参观学校。”班长大人甩了甩马尾，推着她超大的黑框眼镜，用公式化的声音说。 “啊——班长太狡猾了！我也想跟花千朵同学做同桌啊！”另一个女生不满地表示。 教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一样，所有女生都想跟花千朵坐在一起。 我撇撇嘴，看好戏一样地看着在讲台上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的花千朵。 “安静！”老师拍着桌子，把难题丢给了花千朵，“既然你们这么欢迎新同学，那我就让新同学自己选择坐在哪里好了。” 花千朵听了老师的话，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用惊喜得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我要跟蔷薇坐在一起！” 除了老师，其他的同学一片哗然。 我微微低下头，拿起书本，遮住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 明明知道花千朵一定会这样选，但是我的心里，依然很高兴。 “喀喀，既然花千朵同学跟安蔷薇同学关系不错，那么带他熟悉校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老师宣布完，走出了教室。 花千朵兴奋地坐在我的身边，不停地往我身边蹭：“蔷薇，原来这就是学校啊，大家对我都很好呢！” 我顶住大家飞给我的嫉妒的眼刀，微笑地看着花千朵。 没错啊，大概是你的脸特别对他们的胃口吧。 “安蔷薇，这个人是你的弟弟吗？”同班的一个基本上没和我说过话的女生突然脸红地找到了我，身后还站着很多我不认识的，看上去漫不经心、实际上视线一直往我这边瞄过来的女孩子。 花千朵像只忠犬一样站在我身边，听见女生这样问以后，认真地向别人解释：“不是哦，我是蔷薇的男朋友！” 那个女生听完花千朵的话，脸色顿时就由晴天转变成雷雨天，她身后的女生的神色，也由期待转换成不可置信的绝望。 我面无表情地将注意力放在课本上，心里却无限得意。 “可是，花千朵同学，你不知道吗，其实安蔷薇已经有男朋友了哦，而且，在你来之前，她的男朋友还大声对他表白了呢！”一个女生用超级八卦的语调跟花千朵说。 喂，不要说得好像你真的有看见过一样好吗？ 花千朵看着那个女生，疑惑地问：“表白是什么意思？颜色的一种吗？” “天哪！你连表白都不知道是什么，那你怎么会是安蔷薇的男朋友啊？”女生超大的喊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很多人用一种“果然是你诱拐了无知美少年”的谴责眼神看着我。 “花千朵，表白的意思就是，你对着我说，你喜欢我。”我装作目不斜视地看着课本，向花千朵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花千朵听完我的解释以后，点点头，然后转头对那个女生说，“如果是这句话，我第一次看见蔷薇就这么说了哦。” “怎么会！” 教室里一片哀号。 嘿嘿，我跟花千朵的感情，可不是聊聊八卦或者是带着参观校园就能培养出来的！那可是我用十几年的心血换来的啊！ 我得意地合上书本，起身向门外走去。 “蔷薇，你去哪里？不要丢下我！”花千朵在我身后哀怨地喊着，然后突破女生的包围，跌跌撞撞地跑到我的身边。 “教室的空气不太好，我想出去走走。”我说。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花千朵怯怯地问。 “好啊。”我点点头，任由花千朵拉着我的手，向教室外面走去。 背后凉飕飕的，我总觉得有股怨气缠绕着我——也许，是今天的温度有点低？ “蔷薇，你看这朵花好奇怪啊，它居然不理我呢……”花千朵蹲在地上，一只手戳着摆在窗台上的塑料装饰花，奇怪地问我。 因为花千朵的脸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这句白痴的话立马引得站在路边的人围观。 我尴尬地拉着花千朵匆匆地走开。 花千朵依然不依不饶地问着：“为什么不理我啊？” “因为是假的！假花怎么可能理你啊！”我满头黑线地回答他。 花千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好奇地摆弄其他的东西去了。 “蔷薇！”花千朵像是又发现了什么新的东西，一脸兴奋地挥手叫我。 我懒洋洋地走了过去，看见花千朵蹲在水池边，兴奋地用手逗弄着水池里的锦鲤：“蔷薇，你看！红红的，还是活的，不是假的啊！” 看着花千朵兴奋的样子，我从早上一直悬着的心渐渐地放了下来，花千朵能喜欢这所学校，也不错啊…… 旁边的女厕所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我回过神来，发现花千朵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 女厕所里的女生尖叫着从里面冲了出来，口中大喊着“变态”。 变态？ 我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 我只不过是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啊，花千朵你要不要这样对我啊？ “花千朵！”我冲进厕所，朝花千朵大声喊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居然一言不发就冲进女厕所，你是想被警察叔叔当成“厕所恶魔”抓走吗！ 花千朵一脸迷茫地望着我，说：“蔷薇，为什么没有？”语气里还带着一点点委屈。 “啊？”没有？没有什么？我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发问的花千朵。 “没有花啊……”花千朵嘟着嘴，失望地说。 “花？什么花？”我满脸黑线地望着花千朵，这孩子怎么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还是植物的智商和人类的智商本来就差这么多吗？ 花千朵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这里不是应该有好多花的吗？” “啊？”我深深感觉到植物和人的差距，你看吧，连沟通都这么困难了…… 花千朵见我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歪着头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一把拉着我走了出去。 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同学，都一脸八卦、双眼放光地看着我和花千朵从女厕所出来。 花千朵站在厕所门口，朝墙上面一指，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蔷薇，这个上面的花难道不是说这是花花的房间吗？” 我和众人闻言，均抬起头往上一看——厕所的门上，贴着一个花形贴纸，上面还画了一个简笔女生图案…… 我登时满脸黑线：这家伙，把女厕所当成了温室…… 花千朵继续认真地看着我说道：“蔷薇，这个上面不是贴了一朵花吗，里面还有个人，你跟我说过啊，外面有这种标志的，就是温室啊……” 救命啊，谁快点拿块板砖拍晕我啊！ 我揪着自己的头发，蹲到了地上，可不可以不要管这个烂摊子啊……胃好痛…… “蔷薇，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看见我痛苦的样子，花千朵还特别体贴地蹲下来关心我。 呜呜呜……你不要理我啦，就当不认识我好了…… “变态？变态在哪里？”一个看上去很强壮的女生手中拿着一根棍子，拨开人群，特别彪悍地冲了进来，看见花千朵之后，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这……这位同学，是个误会啊……”我苦笑着拦住了身材强壮的女同学，“实在不好意思啊，花千朵同学是从太平洋上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来的，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 呃……这个解释可以吗？我总觉得连我都骗不了啊…… “难怪他不认得门上的字……” “咦？难道国外的厕所是男女共用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国外可都是男女共用厕所！节能环保！” “不愧是国外，这么开放！” 我听到大家的议论，满脸黑线。 汗！节能环保也不至于到男女共用厕所吧，这位同学你到底是真的懂还是假懂啊！我在心里默默吐槽。可是不管怎么说，起码刚才的事情算是蒙混过去了。 我朝着花千朵继续说道：“花千朵同学刚到学校，对国内的学校多少有点不了解，我们学校男厕所是绿色的树叶标志，女厕所是花形标志，花千朵同学可要好好记住了，不要像刚才一样以为那是温室的标志了啊，哈哈哈……” “是啊，花千朵同学，你刚刚可把我们吓到啦！”人群里，一个圆脸女生望着花千朵，有点羞涩地说。 “花千朵同学，你刚到学校，要不要我带着你参观一下啊？”一个长辫子的女生目光灼灼地看着花千朵说道。 “你是谁啊？要你带花千朵同学参观？好歹我也是花千朵同学隔壁班的啊！要带也是我带！”一个鬈发的女生轻蔑地看着那个长辫子的女生说道。 “隔壁班的算什么，我还是他同班同学呢！” “谁规定了同班就可以了！” “要带也是我带！我可是学姐！” “学姐怎么了！我还是学生会成员呢！” “什么呀！我带就我带！” “我带！” “我带！你走开啦！”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人就带花千朵参观学校人选问题开始你争我斗起来，登时一片飞沙走石、鬼哭狼嚎。 这样的场景，以后应该会很常见吧…… 我深吸一口气，无语地抬头望着天，我把花千朵带到学校，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因为花千朵的生活和社会常识真是少得可怜，为了防止他再次问出诸如“人类是怎么‘繁殖’的呀”或者“为什么不是亲人就不能住在一起”的令我怎样都无法回答的问题，我被迫无时无刻不盯着他，生怕他再给我问出一些超出我忍耐极限的问题，或者做出让别人看笑话的事情…… 毕竟，我还没有忘记之后的校园舞会呢…… 如果不让其他人接近花千朵，靠他那张脸应该还有赢的可能，但是一旦见识过他的神经兮兮以后…… 我好像看到了舞会过后，我跪在地上膜拜着拓海，而拓海搂着真露，坐在国王的椅子上，大肆嘲笑我的模样…… 不要！我绝对不要这样！ 我红着眼睛，更加努力地盯着在草丛里追蝴蝶的花千朵，生怕他给我惹出什么笑话来。 “你看，就是她哟，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成天霸占着花千朵……”一个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是在说我吗？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我们班的几个女同学在议论我。 “装作一副花千朵同学监护人的样子，其实是想一个人独占他吧！真是太过分了！”其中一个黏花千朵黏得特别厉害的女生说。 “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花千朵同学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他才会这么听安蔷薇的话啊？说不定，他表面上很热情，其实内心超级讨厌安蔷薇呢……” 大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花千朵同学真是太可怜了……” “我就说嘛，像安蔷薇这样长得不好看、性格怪异的女孩子，天使一样的花千朵同学，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嘛……” 我的手一直攥得死死的，努力压抑冲上去跟那群女生理论的冲动。 为什么我不能跟花千朵在一起？为什么我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心里被生气、愤怒的情绪塞满，像是要爆炸一样。 是啊，花千朵那样美好，他怎么会看上我呢？ 如果，他不是我爸爸妈妈送给我的礼物，没有跟我一起生活十几年…… 如果，照顾他的，是一个举止优雅、美丽不凡的公主，那样，才符合童话故事的“标准”啊…… 一只傻乎乎的蝴蝶停在了花千朵的鼻尖上，花千朵轻轻将它拢在手心里，然后献宝一样地拿给我看。 第19章 我的他变成了我的同学(2) 没错，她们都说得没错，我跟花千朵的关系，就像她们说的——我利用了花千朵的无知，才让他稀里糊涂地成了我的男朋友。 如果，我不是他的主人，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一定会对我不屑一顾吧…… 我看着花千朵开心的表情，一种没有由来的烦闷笼罩在心头。 “蔷薇，你来看嘛……”花千朵不知道我的心事，还在开心地跟我分享他找到的新朋友。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蝴蝶受了惊吓飞走了，花千朵不解地望着我。 “如果你觉得我脾气很坏，不喜欢我，就不要再黏着我了，这所学校有很多喜欢你的人，如果你要她们成为你的主人，她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吧。”像是泄愤一样，我将怒火一股脑地发泄在了花千朵身上，花千朵张着嘴巴看着我，像是吓呆了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 我明明不想这样做的…… 我应该不会在乎其他人说我坏话的，明明已经习惯了…… 但是为什么听她们说起花千朵的事情的时候，我这么沉不住气…… 我张开口，想向花千朵道歉，想说我不该随便冲他发脾气，但是，在面对花千朵的时候，我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以至于现在，我竟然无法开口对他说抱歉。 花千朵低着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我看着他吞吞吐吐地说：“那个……花千朵……我……” “安蔷薇同学！”之前一直在说我坏话的那几个女孩子当中的一个，气喘吁吁地向我跑了过来。 我疑惑地看着她擦汗，我们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她是怎么跑，才跑出这么多汗的啊…… “拓海在小树林等你，他找你有点事情……” 拓海？在小树林等我？ 怎么回事啊，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小树林了，他找我有什么事情？吵架吗？ 我疑惑地望着她：“他找我为什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 “呃，可能他手机没电了……”女生眼神闪烁地望着我，“我看拓海同学神情很着急的样子，你快点去吧，我怕他有急事啊！” 虽然心里有很多怀疑，我还是冲她点点头：“谢谢你，我马上过去。” 女生开心地推着我：“你快去，不用谢。” 我看了一眼小树林的方向，打算向那边走去，谁知刚走几步，衣袖就被人扯住了。 “蔷薇……”花千朵哀求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看得我心都快软了。 “安蔷薇同学，拓海同学要你快点去哦。”女生再次提醒我。 我咬咬牙，甩开了花千朵的手：“等会儿你自己回教室，我还有点事情，如果实在找不到路，就问你身边的人。”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女生笑眯眯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花千朵同学带回教室的。” 我点点头。 走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花千朵，他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吵着跟过来，而是用一种被遗弃的小犬一样的受伤神情望着我。 我的心脏瑟缩了一下，但还是转头往小树林的方向跑过去。 拓海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啊？ 我一边跑着，一边在心里猜测。 难道他看出了我跟花千朵之间的关系，想拿这个来威胁我放弃校园舞会？ 或者直接把这个秘密昭告全校学生，让我被所有人嘲笑？ 或者是因为前几天花千朵在学校闹的笑话太多了，所以想讽刺我？ 想到这里，我不禁放慢了脚步，埋怨起自己做事之前不经大脑。 如果我猜测的都是真的，那现在的状况岂不是送上门去给他嘲笑吗？ 在离小树林只有几百米的时候，我停下脚步，然后向后转。 我才不要去呢，我才不要…… “蔷……安蔷薇，你在这里做什么？” 头上突然有个让我浑身细胞警觉起来的声音响起——是拓海！ 我抬起头，拓海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一脸奇怪地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关系，现在的拓海看起来，并没有平时带给我的那种压迫感，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显得格外随和。 我条件反射地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来——我可不是会被敌人外表迷惑的人！ “我说你啊……有必要每次看到我都这么紧张吗？”拓海一脸苦笑。 废话！我不防你防谁啊！ 只有你才会在我来不及防御的时候，随手一个攻击就让我的血量降为0啊！你拓海在我安蔷薇的敌人榜上排行可是第一呢！ “你……你不是说在小树林等我吗？怎么会在这里？”我疑惑地望着他。 啊，不好，敌人太过狡猾，可能是发现了我要逃跑，特意提前拦截的吧！ 瞬间，我的眼神从疑惑转为鄙视。 太卑鄙了……啧啧…… “我没有约你啊，我只是想在学校走走，这里环境其实挺不错的……”拓海做出一个拥抱蓝天的姿势，然后对我笑了笑。 没有约我？可是那个女生明明说…… 脑中隐约想起几个细节，那几个女生一直在我旁边议论着，这些我都是听到的，我只不过跟花千朵说句话而已，那个女生就跑过来跟我说拓海在找我…… 她们是在什么地方遇见拓海的？ 既然拓海能找到她们，那么他为什么不自己来约我呢？ 很多零散的细节拼凑在一块儿，一个想法在我心中逐渐成形。 她们……只不过是想把我支开，接近花千朵罢了。 我的心重重地跌落下来…… 我居然因为一个破绽百出的谎言，轻易地甩开了花千朵的手…… 花千朵难过的表情在我脑海中闪过，心里有种急迫的想法，想见到花千朵，想回到他的身边…… 现在的他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一定会感到很不安吧？我怎么能让他独自一个人呢！ “哦，那你继续逛，花千朵还在等着我回去呢，我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回走。 “你等等！”拓海出声叫住了我，“如果不是我找你，你就不愿意看到我了吗？” “啊？”我转过头，看见拓海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会觉得空气中有一丝酸味呢…… “自从我来到这所学校以后，你似乎从来没有以朋友的身份找过我呢……”拓海的声音里有一丝消沉。 我找你？别开玩笑了！躲你都来不及了！我现在恨不得每天求神保佑不要让我遇见你，可是你偏偏又在我们班…… “以前每次说到你不愿意聊的话题，你都会这样，装作没听见……”拓海摇着头，苦笑地看着我。 “而且，对人也是……喜欢的就加倍对人好，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接受；一旦被你认定为敌人，就会浑身是刺地提防着对方……” 我瞪大眼睛看着拓海，不知道他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能陪我坐一会儿吗？”拓海指着旁边的草地邀请我。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时间，盘算着稍微耽搁一会儿，还能不能找到花千朵。 “坐吧！”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拓海就已经大力地拉着我，坐到了草地上。 他枕着我的膝盖，一脸悠闲地看着天空。 “真好，感觉好久都没有这样放松过了……你还记得吗，我们以前，也喜欢这样，在午休的空当，跑到山坡上看着天空发呆呢……” 我有点尴尬地挪了挪腿。 喂！拓海，你这样又是唱哪出戏呢！ “啊，那时候真是好啊，你不像现在这样防备着我，性格也那么可爱……” 那是因为我傻吧…… 我无语地望着他。 一只丑小鸭突然有一天遇见了一个王子，而且王子告诉丑小鸭，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鸭子。 所以，即使丑小鸭非常非常丑，但是，只要能让王子更加喜欢她，她什么都愿意做。 可是，王子为什么会喜欢上丑小鸭呢？ 我觉得，那是因为王子平时所接触到的，都是优雅高贵的天鹅，所以，看天鹅看得审美疲劳的王子，在第一次看见丑小鸭的时候，发觉她是那样与众不同。 嗯，有别于天鹅的另一种感觉。 就像贵族突然吃到平民制作的粗陋的甜点会发出感叹吧…… 我低头看着睡在我膝盖上的拓海，心中突然飘起一丝迷惘。 刚才想到的那些事情，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去触碰的一道伤疤，它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的心里，碰一下就让我痛不欲生。 但是……为什么我现在能毫无芥蒂地想起这些？ 真露得意的笑脸，还有拓海皱着眉头看着我的样子不停地在我脑海中滚动播出。 就像看到演技不好的演员的表演一样，我的心无法掀起任何的波澜。 不管拓海跟真露怎样，好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蔷薇，你会不会很怀念我们的过去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拓海已经将我们过去的一些事情唠唠叨叨地全讲了一遍，而我，就像是在听故事一样——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完全无法引起我的共鸣。 等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情无比轻松。 像是背了好几年的包袱，一下子被卸掉了。 原来，那已经是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我好心情地将拓海从我的膝盖上扶起来，然后起身拍着自己身上的草叶。 拓海有点不满地看着我。 我笑容满面地对他说：“我们的过去确实很值得怀念，但是，人不可能一直都活在过去，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一直向前看，看看我们身边关心我们的人。” 拓海轻轻地皱着眉头：“是因为花千朵才让你有了这样的改变？”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这些道理我应该早就想明白了，但是，我一直沉溺在你和真露对我的背叛中不可自拔，才痛苦了这么多年，不过也是因为花千朵，如果没有他，这个简单的道理我可能要更晚才会明白。” 拓海还没有回过神来，我已经轻快地小跑几步，然后回头冲他挥挥手：“我要回去找花千朵了，如果没有我在他身边，不知道他会惹出什么样的麻烦。” 咦？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看似在抱怨，其实却充满了甜蜜的话啊…… “花千朵是不会真心喜欢你的。”拓海沉着脸，用不大的声音说着。 声音不大，但是我听得很清楚。 我的脚步放慢了一点。 拓海大步向前走几步，来到我身边，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神情。 “你以为花千朵凭什么会喜欢你？你觉得你长得很好看，或者有什么让人惊艳的才艺？”拓海冷哼着说。 “我觉得，像他那样优秀的人，目的也跟我一样吧，只是别的口味都吃腻了，想换个新鲜的试试而已。” “身为同学，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像以前那样，傻兮兮地被人骗了……”拓海笑着，用一种看透事实真相的神情看着我。 “你又不了解花千朵，你凭什么这样说他！”我虚弱地反驳。 我知道我不够好…… 我也知道花千朵的身边，不应该站着我这样的人…… 但是，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跑出来指着我，说我配不上花千朵？ 为什么你们都用很了解我的口气，对我指责不休？ 第20章 我的他变成了我的同学(3) “我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你……不要因为虚荣而迷失了自己，你该醒醒了……”拓海恶毒地说。 醒醒？ 我早就已经很清醒了…… 我苦笑着。 也许，在这件事情之后，我应该要教会花千朵，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吧…… “蔷薇——”身后传来花千朵的叫喊，我惊讶地转过头，发现花千朵正在向我走过来。 他……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吗？ “花千朵，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疑惑地问。 “蔷薇不理我，还把我丢在那一群身上有奇怪味道的女孩子身边……所以，我偷偷过来找你……”花千朵委屈地说。 奇怪的味道？ 我回想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那群女孩子要是知道自己昂贵的香水被花千朵形容为很奇怪，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花千朵的头发。 花千朵低下头，轻轻蹭着我的手，手心痒痒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蔷薇，原来你这么想要别人喜欢你吗？你的感情就这么廉价？不管接近你的人对你抱有什么样的目的，只要向你示弱，你就把所有的感情都给他？”拓海阴沉着脸，看着我们，“你还真是可悲呢……被我抛弃了以后，就那样迫不及待地想找替代品吗？” “花千朵才不是替代品！” “蔷薇才不是这样的人！” 我和花千朵同时发出为对方辩驳的声音。 我跟他相对而笑，然后轻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你们那可笑的默契了，这种过家家一样的感觉真让人觉得恶心。”拓海唾弃道。 恶心？ 难道我对花千朵的心情，就被你看成这样？ “我和花千朵之间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关心！”虽然心里很难过，但是我还是态度强硬地回了过去。 好难过啊，心里。 虽然已经不愿意在乎别人是怎么看我的，但是，被人用这样的语气指责，还是很伤心啊…… 我牵起花千朵的手，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只要不看到我，拓海应该就不会这样说我了吧？ 只要我们没碰面，就听不到这些伤人的话了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在跟拓海擦肩而过的时候，拓海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力气大到我无法挣脱。 “放手！”我甩了一下胳膊，没有挣脱。 “怎么不想听了？是我说到重点了？”拓海讽刺地笑着。 我松开牵着花千朵的手，想把拓海捏着我胳膊的手拿开，但是他的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地钳住了我。 我皱着眉头看向拓海：“放手，很疼。” 拓海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蔷薇说她很疼！你快点放开！”花千朵突然冲到了我们中间，想要分开我们俩，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两人居然扭打到了一起。 看惯了花千朵傻笑的表情，我一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从来都那么温柔的花千朵，居然会为了我，和拓海打架…… 花千朵在跟拓海打架？ 担心他会受伤，我焦急地在旁边跺脚。 “花千朵，你快点停下啊，我不要你为我打架！” “你听到没有，快点停手啊！” 一想到花千朵可能因为我而受伤，焦虑与心痛在我心里纠结缠绕。 可能是因为我们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周围很快便聚集了一些同学围观。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闷雷一般的声音在头顶炸响，我抬起头，就见体育老师风风火火地向我们这边走来，而后面，跟着我们的班主任。 应该是有人认出我们来了，所以才会去找他的吧…… 体育老师毫不犹豫地步入战场，然后很快将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分开，最后一手拎着一人，走向班主任。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班主任一言不发地将我们带回了办公室。 他阴沉着脸，看了我跟花千朵一眼，然后对我说：“安蔷薇，看来我一直低估了你的能力啊，说，为什么让他们俩打架！” 我委屈地低下头，又不是我想让他们俩打架的。 “老师，不关蔷薇的事，是我……”花千朵看见我被指责，出声想要维护我。 “你闭嘴，我还没有说你呢，你说你来学校这段时间惹了多少麻烦，我们班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还想着在外面打架来增加大家的谈资吗？你就这样想逞能？”老师气愤地拍着桌子，指着花千朵吼着。 “安蔷薇，我以为让花千朵跟你坐在一起，你能好好照顾他，没想到，你照顾得还真不错啊！班里的同学都来跟我告状，说你平时表现古怪也就算了，现在你还孤立花千朵，不让他融入班集体！” 面对老师毫无根据的指责，我的心里异常难受。 你对花千朵了解多少？你又有多了解我？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 在这里，我才是最无辜的啊！ 我刚想反驳，就看见老师转身，用超级温和的口气询问着拓海：“拓海同学，刚刚你没有受伤吧？为什么打架啊？说出来，有老师给你撑腰啊。”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给拓海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服。 拓海摇摇头。 “还是拓海同学通情达理，现代社会像你这样品格高尚又豁达的人真是太少了啊！”老师拍着他的肩膀夸奖着，然后用不屑一顾的表情看着我，“不像有些人……” 看着老师明显的偏心，我气得握紧了拳头。 “老师……其实这件事情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让安同学感觉到了不愉快，所以……”拓海向老师解释着，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我。 我哼了一声，然后看着他跟老师虚伪地互动。 “不可能啦！拓海同学你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呢？你果然是个好学生啊，一定是安蔷薇纠缠你吧？你放心，老师一定会狠狠地惩罚她的！”老师打断了拓海的话。 没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因为我的家世条件比不上拓海，所以，是我的错。 我冷笑着看了一眼拓海，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实了，不管你为我说了多少话，你一定是想用你的“高尚”来显出我的卑微渺小。 所以，不用你好心了。 拓海抱歉地看着我。 “是，没错，都是我的错，我就是看不惯拓海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才用计谋要花千朵跟拓海打架的，我威胁花千朵，如果他不去打拓海，我就叫他在班里没办法好好待下去。”我看着老师，大声说。 “好……你好样的！安蔷薇，我一定会好好罚你的！”老师指着我，大声地说。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我给你一个机会成全你啊！ 我叛逆地看着老师。 “不准惩罚蔷薇！是我自己去打拓海的，不关蔷薇的事！欺负蔷薇的都是坏人，你是个坏老师！”花千朵不管不顾地冲着老师大喊。 “花千朵……我本来看在你是被安蔷薇教唆的分上，还想放过你……你……你们俩，现在马上去给我整理体育器材室！不整理干净不准回教室，我会去检查的！” 那个专门堆放废弃的体育器材的仓库？ 我回想了一下那里脏乱的样子，讽刺地冲着老师笑了笑：“您这个惩罚可真是仁慈啊。” “你……你……”老师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蔷薇……”拓海苦涩地叫住我。 我拉着花千朵的手从他面前走过。 就这样，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们谁也不欠谁。 我拉着花千朵的手，旁若无人地走过了人群聚集的教室还有操场，穿过了大半个学校，来到了篮球场大的仓库。 仓库因为很多年都没有人管理过，里面的体育器材都随意堆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很多。 手心暖暖的，我低下头一看，原来，我跟花千朵的手一直是握着的…… 我跟花千朵……就这样手牵手“逛”了大半个学校？ 这……不是在跟人宣告我的“所有权”吗？ 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居然感觉不好意思了…… 我赶紧甩开花千朵的手，然后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没什么的，只是牵个手而已……以前花千朵不是经常这样做吗？很平常的啦…… 我偷偷看了一眼花千朵，花千朵正咧开嘴傻笑。 “喂，我们这是在接受处罚啊，你这么开心做什么啊？”我没好气地说。 “嘿嘿，今天蔷薇居然帮我说话了，而且还在那么多人面前牵我的手……嘿嘿……”花千朵低着头，然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因为我受到了牵连，现在却像是中了奖一样…… “我才不是因为帮你，我只是不喜欢看老师狗腿的样子……而且，不是我要牵你的手……是我怕我走太快，你这个傻子不会跟过来……”听到花千朵说的话，我的心里有些紧张，开口就想解释点什么，但是，舌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管我怎么说，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嘿嘿……”花千朵看着我不说话，只是笑。 我看着他好看的笑脸，不禁有点脸红了。 “花千朵，你……为什么要帮我打架啊……你知道，被说几句也没什么的……”我轻声地问。 在这之前，其实有比刚才那些更难听的话，我都没放在心上，今天只是因为牵涉到了太多关于花千朵的事情，所以心情才会变差。 “我不喜欢他看着你的眼神，也不喜欢他对你说话。”花千朵认真地对我说，“我喜欢蔷薇，蔷薇是我的。” 真是的……这句话明明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但是为什么我还是没有产生免疫力，听见他用这种认真的口气说话，我的脸反而更加红了。 “蔷薇在听到拓海说那些话以后，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我不喜欢你这样……”花千朵用手将自己的五官撑开，做了一个很丑的表情。 “我的脸有那么丑吗？”我轻声地抱怨。 “蔷薇才不丑，蔷薇是最好看的！”花千朵大声地说。 “我刚刚开始有意识的时候，蔷薇很细心地照顾我，还给我修剪枝条，给我施肥，还陪我说话，虽然我不会说话，但是蔷薇也没有放弃我…… “而且啊，我变成人以后，蔷薇虽然会骂我，但是我知道，是因为我太笨了，蔷薇才会冲我发脾气。电视上说，打是亲骂是爱，所以我觉得蔷薇一定是很喜欢我，才会对我这样……” “谁喜欢你了……”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不过，我觉得，好像连我的耳根都已经在发热了。 “我想让蔷薇每天都很开心，所以，让我留在蔷薇的身边，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蔷薇花吧，就算拿整个世界的肥料和我换，我都不会把蔷薇让给他！”花千朵信誓旦旦地说。 “傻瓜，谁会跟你换啊……”我抱怨着，嘴角却一直止不住地往上翘。 花千朵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响着，他不停地说出让我觉得超级贴心的话。 我觉得，有他陪伴，似乎也不错…… 天国的爸爸妈妈，谢谢你们让一个天使守护在我的身边。 而且……我好像一不小心，喜欢上了这个天使…… 也许吧…… 第21章 我的他变成了国王(1) 碧海蓝天下，是一片蔷薇花海。 迎面而来的微风，轻抚着我的脸颊。 我站在这一片梦幻般的花海里…… “安蔷薇……” “安蔷薇……” 是谁？是谁在喊我？ 我迷茫地看着四周，回应我的只有迎风摇摆的蔷薇花。 漫天飞舞的蔷薇花瓣中，一个身影渐渐出现在我眼前。 花千朵捧着一把火红的红蔷薇向我走来，风吹起了他幽绿色的发，长长的、浓密得像羽扇一样的睫毛将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眼衬得迷离而深邃，玫瑰花一样的唇吐露出淡淡的花香。 “安蔷薇……”花千朵呼唤着我的名字，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花千朵向我靠近，总觉得，这时候的花千朵，有种莫名吸引人的魔力…… “我喜欢你……安蔷薇……我喜欢你……”花千朵一动不动地站在我面前说道。 “你……喜欢我？”我讶异地看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企图从里面找出这突兀告白的一点头绪，却只发现里面波光盈盈，隐隐有红色的流光闪现，带着不可思议的专注和温柔。 “我喜欢你……”花千朵将红色的蔷薇捧到我面前，带着一丝乞求、一丝渴望，“我喜欢你，安蔷薇，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鼻尖的蔷薇花香更加浓郁，我的心和身都沉醉在这蔷薇花香里，我双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双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 心脏在很大声地跳动着，耳膜里似乎只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花千朵……在向我告白？ 一种名为喜悦的感情迅速包围了我。 我头晕目眩，脑海里却在叫嚣着答应他答应他…… “安蔷薇，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花千朵的脸缓缓向我靠近，更加温柔地说。 我点点头，说：“好！” 花千朵的脸上突然绽出了一抹微笑，却不是告白成功后的微笑，而是一抹像蛇一样狡猾的微笑。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想把他脸上的表情看清楚，一阵狂风刮过，漫天花瓣散开，眼前的花千朵赫然变成了拓海！ 拓海扬着胜利的微笑，藐视地看着我：“安蔷薇，你果然还喜欢我！” “你看，我一说喜欢你，你就立刻答应做我女朋友了，你果然没忘记我啊。”拓海的话就像蛇一样绕上我的脖子，滑腻腻又挣扎不开。 浑蛋！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安蔷薇，你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人喜欢你！” 胡说！刚才花千朵明明说过喜欢我的！ 我惊恐地看着四周，花千朵呢？花千朵在哪里？ “安蔷薇，我就大发慈悲允许你继续做我众多爱慕者中的一员好了……”拓海俯视着我，高傲地说道。 “安蔷薇，你看看你从头到脚，简直就像路边的杂草，还有谁会喜欢你？” “安蔷薇，这个世界上也就是我还能可怜可怜你，允许你做我的女朋友了……” “安蔷薇……” “没错！我是不够完美！我也浑身都是缺点！但是，就算我是丑小鸭，你也不能够这样玩弄我！”我握紧了拳头，愤怒地向拓海冲了过去。 扑通！ “哎哟！”为什么我连打人都觉得这么痛啊！ 睁开眼睛，没有碧海蓝天，没有蔷薇花海，更加没有讨厌的拓海…… 我抱着被子坐在地板上，看着熟悉的房间发呆。 原来刚才，只是做梦啊…… 我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想到刚才只是个梦，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讨厌！为什么做梦都要梦到那个可恶的人！我懊恼地拍了拍身上的被子。 想到梦里拓海一脸施舍地看着我说允许我做他女朋友的样子，我只觉得胃里有什么在翻滚。 实在是太不要脸、太自恋了！要不是之前明明是花千朵在对我说话，我才不会答应呢！ 咦？花千朵……我蓦地因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怔住。 为什么是花千朵，我就答应了？ “安蔷薇，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在梦里花千朵对我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我懊恼地敲了敲脑袋，讨厌，安蔷薇，只是做梦而已啊！自己最近是怎么了，一看到花千朵，好像心脏就……就……就不受控制地乱跳。 “浑蛋，人形花的语言对于人类的杀伤力有这么大吗？”我嘀咕着，把脸埋到膝盖里，想着上次在温室里花千朵对我说的话，耳朵不禁热起来，心跳也更加快…… 于是，在这种莫名的情绪下，一整个晚上我都陷入了“花千朵的魔咒”中，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和花千朵之间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而在这融洽里，还有着我无法忽视却又不愿意承认的悸动，如果硬要用一个词语来说明这种心情的话，大概也只有这三个字——粉红色。 随着日历上的数字一个个被划去，在粉红色的心情中，我和拓海之间的“大战”也即将到来—— 传说中的校园舞会。 在每年的夏至日之时，学校都会举办盛大的舞会，要求全校师生参加，每个人都会悉心打扮，期待展现出不一样的自己。这一天，没有师长与学生之分，每个人都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和美丽。在舞会的最后，将由全校师生投票，选出当晚舞会最完美、最匹配、最梦幻的国王与王后。一开始，舞会是为了加强师生交流与沟通而创办的，后来，不少舞会的国王和王后都成为了真正的情侣，于是校园舞会也逐渐演变成了告白牵手的“良缘佳节”，不少人都期望借由校园舞会告白成功，而且大家都认为如果能获得国王和王后的称号，那么情侣之间一定会永远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因此，每年夏至日的校园舞会，变成了全校最为盛大的节日庆典。 距离校园舞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学校里的节日气氛也越发浓厚，每个人都雀跃不已，每个女生都精心构思着舞会当天的装扮，男生们则精心准备着舞会当天的告白，各个角落都散发着兴奋与暧昧…… 而对于我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充满杀伐的节日！ 我坐在座位上，狠狠扫了一眼窗外不远处操场上的某人。 哼！拓海！你等着瞧吧！这次的赌约我一定不会输的！ 我在脑海里模拟出拓海和真露跪倒在我眼前痛哭流涕、忏悔的情形。 哈哈哈！真露！拓海！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怪物喽啰的战斗值在终极boss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瞬间，我已经开始在脑子里与真露、拓海变成的怪物喽啰战斗起来，战斗值噌噌噌上涨的我把怪物喽啰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噌噌噌，看我的必杀技，拓海掉血100+！ 唰唰唰，看我的“真·奥义”，真露、拓海掉血1100+！ 当当当，看我的“究极降龙波”，真露、拓海掉血爆表！ 就在我战得不亦乐乎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说那个安蔷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响彻在教室里。 喂，我说同学，我就在教室里啊，你当着我的面这么大声说我，没问题吗？ 我僵直了身体，佯装看着窗外……可能，她们是真的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哼！那个安蔷薇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每天都摆出一副臭脸，她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得上花千朵同学！” 啪！脑子里炸出一个火花。 “她那个样子，配得上谁还不知道呢！” “哈哈，她那个样子简直就是《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估计也只有加西莫多（《巴黎圣母院》中的敲钟人）才配得上她了。” “哈哈哈哈，对对，天生一对！” “啊哈哈哈……” 我听着那一声声高高在上的笑声，心中只觉得有股怒气在向上冲，向上冲…… 为什么，为什么可以这样恣意嘲笑他人、侮辱他人？ 为什么可以这样高高在上地蔑视他人？ 这些人，这些站在门外用恶毒的眼光看着别人，用恶毒的语言伤害着别人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这样侮辱人？ 她们是有多美丽，她们是被多少人爱着，才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语！ 一下子，那把火就烧上了我的身体、我的大脑、我的灵魂。 我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站了起来。 笑声戛然而止，那群刚才还高高在上嘲笑我的女生惊恐地看着我。 “怎么？继续啊？”我冷笑着，冷冷盯着眼前的人。 看到背后议论的人出现就害怕了吗？刚才的高傲与不屑到哪里去了？ “安……安蔷薇……”一个女生面色苍白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喊出我的名字。 我挑挑眉，斜睨她：“是，我就是安蔷薇！” 我就是你们口里那个怪力女安蔷薇，我就是你们口里那个敲钟人安蔷薇，我就是你们口里那个配不上花千朵的安蔷薇！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旁边一个女生指着我，一脸看到鬼的表情。 我轻蔑地一笑：“我一直在这里！” 所以，你们的话，我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 “你……”之前喊我名字的那个女生缩在墙角，还想说什么，我眯着眼睛朝她看过去，她一个激灵，张张口，把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安……安蔷薇！你别……别嚣张！”靠近门口的那个女生大概是受不了我施加的压力，挺着胸膛朝我喊道，可惜，握成拳头的手不那么抖的话我大概会有那么一点点害怕吧。 “我哪里嚣张了？”明明嚣张的人是你们才对！ “你，哼！听到了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们怕你吗？”之前指着我的女生说道，“怕你知道还是怎么了，我们就说了怎么样！” 我冷冷地盯着她。 说啊，你们什么没说过？我倒想看看你能说出什么！ 那个女生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咬着牙说道：“我们就说了！你……你配不上花千朵同学！” 很好！非常有勇气！我勾起嘴角，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 眼前这几个女生变成了格斗游戏里的低级怪，我的战斗值满满当当！ 在我连必杀技都没有使出来的时候，几个女生已经抱头鼠窜了。 我有点可惜地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暗自给自己加油打气。 没关系的，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迟早有一天，会为他们对你的轻视而大跌眼镜的！ 我打开衣柜，黑黑灰灰的衣服整齐地悬挂在衣柜中。轻轻拨开衣服，一个淡紫色的盒子静静躺在那里。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个盒子：淡紫色的盒面上，乳白色的宽条纹丝带一横一竖绑成一个十字，十字中心贴着一朵乳白色的蔷薇花，整个盒子的配色清清爽爽，虽然简单，但显得格外高档与精致。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件雪白的衣服。 我轻轻提起盒里的衣服，抖开，雪白就好像天边的极光一样映入眼帘。抹胸的设计，精巧的剪裁，勾勒出优雅的曲线。胸前点缀着精巧的蕾丝与飘逸的羽毛，却不显得庸俗。从腰际就散开的裙摆制成前短后长的样式，好像童话里的仙子一样。轻柔、顺滑的衣料，让整件衣服有一种轻盈的感觉。 我感受着手下的丝滑，心情却越发沉重。我以为，我永远也不会再有穿这身衣服的机会，却没想到，还有再穿上它的一天。 这是我和拓海在一起时，为了让自己配得上他，偷偷做了四份兼职，足足打了两个月的工才攒够钱买下的昂贵衣服。在和拓海分手后，我曾想过将它扔掉，可是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它付出的代价，还是没有狠下心，只是放在柜子底，静静地，等着忘记，忘记拓海，忘记我曾经的傻。 它让我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可同时，它也见证了我可笑的爱情。 我看着眼前的衣服，心中有不甘也有懊恼。 不甘，是为了我曾经的感情；懊恼，是为了我现在的无能。 我没有能力，再去买一件让我变成白天鹅的衣服。 我没有能力，只能再一次动用这件衣服。 安蔷薇！你配不上花千朵！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就一次，我想要配得上他！”我握紧手上的衣服，如虔诚的信徒般祈求。 我想要，配得上花千朵！ 第二天，我洗漱好走出了房间。 “哐当——砰——”锅碗瓢盆掉落的声音响起。 花千朵呆滞地看着我，大大地张着嘴巴。 “蔷……蔷薇……你……你……” 我白了他一眼，没出息！这样就把你吓到了吗！ “不好看吗？”我挑挑眉，歪着头问。 花千朵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蔷薇……蔷薇……” 花千朵呆呆地看着我，然后慌忙说道：“蔷薇你今天好漂亮！不不不……蔷薇你一直都这么漂亮！但是，今天格外……格外漂亮！”花千朵有点语无伦次，绞着手指，红着脸看着我说。 “噗！”我被花千朵的样子惹得笑出来。 我拎起裙摆，向花千朵行了一个淑女见面礼。 厨房自从被花千朵接手以后就大变样，所有的器皿都被他擦得亮晶晶的，光可鉴人。 我从有机玻璃橱柜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洁白的羽毛从胸前延伸到锁骨，把我的脖子衬得修长，精巧的设计恰好掩盖住了我身材的缺点，优点被放大，缺点被掩盖，我有点不敢相信，橱柜玻璃上映出来的人，居然是我……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班里的女生在上课的时候总忍不住偷偷照镜子了…… 原来是对自己很有自信的表现啊…… 我忍不住再向前一步，想更近一点看清楚自己。 “哦——蔷薇你这叫自恋吗？”花千朵悄悄站在我身后，言语带笑地说。 我站直了身体，不自在地把头扭向一边：“才……才没有呢，我是来看看你有没有把厨房打扫干净……” 花千朵了然地点点头。 我看着他淡定的样子，终于恼羞成怒：“我去学校了！你再不快点我可不会等你！” 说完，我拎着裙摆，抬头挺胸地走出了厨房。 “啊？蔷薇你等等我啊——”花千朵在我身后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我靠在桌子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看着花千朵为我忙进忙出，心里暖暖的…… 原来，被人喜欢，被人照顾，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啊。 “花千朵，你再敢看我一眼试试！”我恶狠狠地转头，警告第四十三次盯着我发呆的花千朵。 从出门到现在，这个家伙一直盯着我！ “可是……可是蔷薇你好漂亮，我忍不住……”收到我警告的眼神，花千朵缩了缩脖子，泪汪汪地望着我。 我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忍不住得意。 任谁夸你漂亮，都会忍不住得意吧？ “可是，你有必要一直看吗？” 第22章 我的他变成了国王(2) “……千朵看不够嘛，可是也不只千朵看蔷薇啊……”花千朵突然指着旁边一个路过的同学说，“他就偷偷看了蔷薇好久呢！” 那个被指的同学唰地一下脸红了，连忙摆手，讲出的话却结结巴巴的：“我……没……我……” “好啦，千朵！我们快走吧，要迟到了！”我好笑地拉过千朵，朝那位同学抱歉地一笑。 那同学突然一个踉跄，然后慌慌张张地跑了…… 脸上的笑突然僵住，拜托，我难道笑得不好看吗？ 我笑着望了望花千朵，嗯，脸红了，很好。 我又笑着望了望四周，四周的路人瞬间呆住，然后脸红地直愣愣看着我。 非常好！安蔷薇！你成功地惊艳了大家！ 我压抑着心底的喜悦，昂首挺胸、一脸镇定地向学校走去。 一个、两个、三个…… 我视若无睹地从一个个呆滞的路人中穿过。 刚走进教室，所有人一瞬间安静下来。 “咦？蔷薇你怎么不进去，站在门口做什么？”花千朵抱着书包不解地看着突然停住脚步的我。 “咦？大家怎么了？”花千朵看着跟平常不一样的教室里的众人，呆呆地问。 我淡淡扫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没什么，走吧。”说着便大步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哼哼，你们这群凡夫俗子，这下你们知道终极boss的厉害了吧！ 穿上了新衣的我，好像脱胎换骨一样，自信心唰唰唰地往上涨。 尤其是看到昨天那几个说我配不上花千朵的女生不可置信的模样后，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花千朵，我今天怎么了？怎么大家见到我很奇怪的样子？我是不是哪里不对？”我故意问花千朵，还特意做了个嘟嘴撒娇的表情。 “蔷薇你……” 花千朵看着我，一脸惊悚。 呃，估计是我突然撒娇的样子吓到他了……可是，这是为了讨回昨天的尊严！ 我朝他瞪瞪眼，暗示他不准乱说话。 花千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配合地大声说道：“不会，蔷薇今天真是太漂亮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余光瞟到那几个女生，啧啧，全是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太脆弱了啊…… 而此时，班上一直呆滞地看着我的同学一下子都惊醒过来一样，教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我的天啊！我的眼睛有没有问题！” “那真的是安蔷薇吗？那个怪力女吗？” “没想到安蔷薇平时那么阴沉，打扮一下原来这么好看啊……” “我们班居然还有这样的女生！上帝啊！为什么以前我都没注意到！” “得了吧！等你注意到……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啊？谁‘主’了？” “呜呜，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安蔷薇这样子和花千朵同学好配啊……” “我的妈呀……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听着各种不敢置信的声音，接受着各种不敢置信的目光，心底早就乐开了花。 没错，没错，我安蔷薇虽然是丑小鸭，但是也是能变成白天鹅的。 那些看不起我、鄙视我、认为我配不上花千朵的人，我就是要让你们好好看清楚，我安蔷薇究竟配不配得上！ 突然，我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向我射来。 我抬眼，就见真露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眼神中是毫不遮掩的愤怒。 “安蔷薇，我真佩服你啊，这件过时的衣服你还敢穿出来。”真露脸上化着浓艳的妆，配上一身闪闪发光的衣服，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我看着真露，她的眼中满是嫉妒。 哼，心灵丑陋的人啊，我才不会被你打败呢！ 我挽着花千朵的胳膊，抬着头，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从她面前走过。 成功靠着当初的衣服变身的我，在学校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可是，我并没有得意多久。 因为—— 我看着面前电脑屏幕上五颜六色、言辞刺目的网页，心中升起一团怒火。 白色的纸上印着我和拓海的照片，而照片上的我正穿着那件让我变身的衣服。 下面用斗大的字体写着各种触目惊心的恶语。 我死死盯着那些诽谤我的话语，指节苍白地揪紧衣角。 是谁！到底是谁！居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和拓海交往过，更没有人知道那件衣服是我为了拓海买的，只除了……除了…… 除了当初欺骗我、和我假装做朋友的真露！ 我马上想到那天真露看着我的眼神。 果然，只有真露，只有那个时候的真露……我那时当她是最好的朋友，那件衣服还是我和真露一起去看的。 “真露！”我咬着嘴唇，狠狠念着她的名字。 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 “喂，你们看那个帖子没？”身后的电脑桌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 我心一沉，只觉得浑身冰凉。 果然，还是逃不掉！ “你说那个帖子吗？” “是啊是啊，没想到啊……居然是那样的人。” “哼，我就说，花千朵怎么会看上那样的人，原来……” “那天她穿上那身衣服真的吓死我了，没想到靠那一身衣服还骗了拓海学长和花千朵，真是……” “真恶心……” “讨厌……” 一句句议论打在我身上，刺入我心里。 安蔷薇，你不能退缩！你要相信你自己！ 我咬着牙，坦然地面对那一张张充满恶意、揶揄、嘲笑的脸。 安蔷薇，你不会输的，你一定会赢的！ 真露既然这样做，不正说明了她害怕你吗？不正是你威胁到了她，所以她才要使出这么卑劣的手段吗？ 我攥紧了拳头，真露，既然你想要用这样的手段打垮我，那么我一定要让你看看我安蔷薇的厉害！ 顶着那些流言蜚语，离舞会举办的日子终于只剩下一天！ 我打开储物柜，准备收拾好东西回家，可是当看到柜子里那团白色的东西时，我浑身都僵硬了。 衣服被剪成了一团烂布，只能从挂在衣架上的布片形状勉强看出，这是一件衣服。 被撕开的布条可怜兮兮地吊在半空中，上面的装饰花也不见了踪影。 是谁！到底是谁！我视线模糊，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嘶吼着。 到底是谁，把我的衣服剪坏了！我的衣服，我的舞会，我的丑小鸭变白天鹅的魔法！ 我颤抖着将那团破烂的布料捧在手里，脑子里如同糨糊一样。 “蔷薇，你怎么了？”耳畔传来轻柔的声音。 我眨了眨眼睛，眼泪从眼眶滴落。 “蔷薇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花千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看见我在哭，他也焦急不已。 我默默地流着眼泪，几个月的努力，随着这件衣服的被毁，碎了一地。 也许，我真的就如同他们所说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三个月来，我一直做着一个虚幻的美梦，丑小鸭就是丑小鸭，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变成天鹅的啊…… 我抱起破烂的布料，推开了花千朵，然后打开垃圾桶，木然地把它慢慢地塞了进去。 “蔷薇！你疯了！”从来没有生过气的花千朵，突然大声地对我喊道，然后一把抢过我正往垃圾桶里塞的衣服。 “都已经破了，我能赢的筹码已经没有了。”我拉住花千朵，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花千朵回头看着我，然后摇摇头，抱着破烂的布料离去。 我看着花千朵远去的背影，无力地瘫倒在墙边。 走吧……你们都走好了…… 反正，我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回过神来，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原来……独自回家的感觉是这么寂寞，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察觉到呢？ 少了花千朵的笑声，还有他的陪伴，我居然那样不习惯。不过，花千朵应该也不想理我了吧？看到那样毫无斗志的我以后，他一定很失望吧……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整，离明天还有五小时，距离正式的舞会开始，还有二十小时。 这么一点时间，我能做什么呢？ 再买一件衣服也来不及了吧……更何况，我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安蔷薇，你就老实承认了吧，你就是个被衰神眷顾的可怜虫！ 我心情沉重地打开了家里的门。 沙发上，花千朵正坐在那里缝着什么东西。他的身上穿着单薄的白色休闲衣，软软的头发乖巧地伏在头上，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是漂亮的眼睛、秀气高挺的鼻子和微微嘟起的嘴唇。纤长白皙的手指此刻像花间飞舞的蝴蝶，灵巧地牵引着针线飞快地移动，暖暖的橘色灯光落在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花香飘散出来。 我没有说话，轻轻地走了过去，然后看清楚他手上拿着的，居然是我那件破烂的衣服！而此刻，原本如破碎羽毛一般的衣服已经被拼接在了一起，一片片地被缝起来…… 要缝多久？要缝到什么时候？ 我静静地看着沙发上专心致志帮我缝着破布的人，胸口是满溢的温暖与酸胀。 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的人，怎么会有这样让我心都痛了的人。 喜欢，喜欢到心脏都痛了…… “咦？蔷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花千朵抬头看到我，赶忙起身，大概是沉默的时间太久，说话的声音都有点沙哑。 “你……没跟我一起回家，就是为了要给我缝衣服？”鼻子有点酸酸的，我极力压下想哭的冲动。 花千朵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快就放弃希望，但是，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我就先回家准备了……” 我看着花千朵的手指，原本纤长白皙的手指，此时却像萝卜一样红红的，上面还隐隐可见点点血迹。 发现我在看他的手指，花千朵急忙将手藏在了衣服当中：“这些不是被针扎的……是……是……” 花千朵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但是，原本就不擅长撒谎的人，到了这时候，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衣服坏了就坏了吧……”我往前走了几步，让自己陷进沙发里，“也许，我根本不配穿这样的衣服呢……” “才没有！”花千朵急忙开口反驳。 我从花千朵手中拿过缝了一半的衣服，雪白的料子上布满细密的针脚，很细很细，还特意缝成了花式，一块块缝起来就好像本身就是这样的花样。 “其实，我觉得是我太冲动了，我根本不应该跟拓海打赌……只不过，我要谢谢你，为了我的任性，一直这么努力……”我轻轻抚摸着衣服上细密的针脚，对花千朵说着感谢的话。 “我……我很喜欢看蔷薇穿这件衣服，蔷薇穿这件衣服，比其他人都好看！”花千朵脸微微红着，眼神真挚地看着我，“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赌约，我只想让蔷薇穿着这件好看的衣服，让所有的人都看到，我的蔷薇，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花千朵的话，像微风一样抚慰着我疲惫不堪的心，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虽然我不会缝衣服，但是……我可以陪你……”我小心地将衣服递给花千朵。 花千朵看着我，笑着点点头：“我一定会让蔷薇成为最美的公主的！” 虽然我答应陪花千朵熬夜缝衣服，但是我还是抵挡不住周公的召唤睡了过去，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一件完整的、雪白的衣服出现在我眼前。 第23章 我的他变成了国王(3) 我几乎窒息地看着眼前的衣服，完美的拼接，让这件衣服仿佛重生一样，没有了之前平滑的裙面，拼接的针脚像暗纹一样隐约可见。而胸口的蕾丝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围成大圈的大朵的粉蔷薇，间或点缀着羽毛。如果之前这件衣服给人的感觉是富家千金的精致，那现在这件衣服展现的则是属于精灵的俏皮与纯真。 我转过头，看着睡倒在沙发里的花千朵，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有着淡淡的、暗青色的熬夜痕迹。 我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张即使睡着也让人觉得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谢谢你，花千朵……”谢谢你，让这件衣服重生，也谢谢你，让安蔷薇重生。 舞会如期举行。 学校平时供学生休息用的草地，此时被鲜花还有彩色缎带装饰着，巨大的乳白色石柱立在四个角落，使整个场地瞬间华丽起来。 我挽着花千朵的手臂，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接受着众人的艳羡。 衣服在花千朵巧妙的修改下，已经完全看不到之前那一件衣服的影子了。 “安蔷薇同学，你这件衣服……真的好漂亮啊！”一个女生羡慕地对我说。 我微笑着点点头，向她表示感谢。 “这件衣服，花了不少钱吧？”真露挽着拓海的胳膊，走到我的面前，她的眼中满是掩藏不住的嫉妒。 我看了一眼拓海，拓海的眼中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惊艳。 “这件衣服，是世界上最好的缝纫师连夜为我赶制的！”我加重了语气，“说到这个，我还得感谢真露呢，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穿上如此美丽的衣服啊。” “为什么要感谢真露？”拓海疑惑地问我。 我嘲讽地看了一眼真露，真露噘起嘴，踩着高跟鞋，拖着拓海走向别的地方。 我抬头看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花千朵，他眉头微微皱着，不太高兴地看着我。 “花千朵，你今天不舒服吗？”我有些担心地问，然后把手摸向他的额头。 花千朵闷闷不乐地说：“今天很多人都在看蔷薇……”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解地问。 “蔷薇今天很好看！”花千朵认真地说。 看着他不开心的表情，我……似乎有点明白了：“花千朵……你……在吃醋？” 花千朵没有回答我，只是一直看着我。 音乐缓缓响起，人群突然喧闹起来。 “小姐，请问我能跟你跳一支舞吗？”一个穿白色礼服的男生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优雅地弯腰，朝我伸出手。 这是……这是在向我邀舞吗？ “这么美丽的小姐，应该跟我跳第一支舞才对啊……”另一个男生也向我伸出了手。 咦？难道今天舞会没有人了吗？为什么有这么多男生向我邀舞啊？ 我不安地四处张望，舞池里有不少人已经翩翩起舞了。 该怎么办啊？好紧张—— 我求救般地看向花千朵，只见花千朵噘着嘴，正喃喃自语：“我就说蔷薇很好看，早知道就不做这么好看的衣服了……” 我低头偷偷地笑着，然后抱歉地对那几个男生说：“对不起，我已经有人邀请了。” “没关系，如果第一支舞不行，那么我就约第二支、第三支舞。”被我拒绝的男生绅士地笑着，然后将手中红色的玫瑰递给了我。 红色的玫瑰……不就是承认我是舞会上最美的人吗？ 我感激地看向花千朵。此时的花千朵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手中拿着的玫瑰。 我将玫瑰放在一边，微笑地看着花千朵：“舞会已经开始了，我把邀约全都推掉了，作为一个绅士，你不应该做点什么吗？” 花千朵看着我，眼睛一亮，然后弯下腰，向我伸出了手。 那一场舞会，成为我人生里最美的一段记忆。那是用任何言语都无法描述出来的记忆。 那场舞会，我完全忘记了赌约，忘记了国王和王后的称号，只记得那天的花千朵，是多么温柔，多么帅气，多么绅士，多么迷人。 我们牵着手，在场上翩然起舞。 我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人群，忘记了所有。 我们只记得彼此互视的双眸中对方的身影。 我们只记得如星光般璀璨的灯火。 那天的空气中，好像都弥漫着蔷薇花香，让人心醉。 每个人，都醉了…… 直到最后，到了宣布国王和王后归属的时刻。 “安蔷薇和花千朵！恭喜！”司仪激动地喊出名字。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今晚，那些人的眼里是真诚的祝贺与快乐。 我与花千朵相视一笑，准备上台领奖。 这时，一名同学走上去跟司仪说了些什么，司仪脸色白了白，片刻后，带着有些尴尬的神情走到舞台中央。 我心底微微不安，手心突然被温暖包裹，我转头看到花千朵温柔的眼神，他握住了我的手。 “放心，有我在。”花千朵低声对我说。 我的心静下来，手里的温度从手心扩散到全身。 我轻轻地点头，微笑。 嗯，有你在，真好。 “呃，那个，非常抱歉，评委会出了一点小问题，大家都知道历届舞会的国王和王后必须是本校在读一年以上的学生……”司仪一开口，台下的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纷纷议论起来，不少人望向了我和花千朵。 “……而花千朵同学，是今年下半年才转入本校的学生，且是旁听生……所以，非常遗憾……本次舞会的国王称号不能授予花千朵同学，非常抱歉……” 轰—— 司仪的话让舞会现场沸腾起来。 而我……我的心情居然万分平静。 好像这个结果对我来说，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悄悄看了看身边因为司仪的话露出惊讶表情的花千朵，偷偷笑了一下。 不在乎，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他吧？ 而后，让我意外的是，听到这个消息的同学们的反应居然都是对结果的不满。 “有没有搞错啊！” “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定！” “不是大家投票吗？怎么还要读满一年……” 我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嘴角带起一丝笑意。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大家眼里，我已经配得上花千朵了呢？ “大家安静！安静！”司仪擦擦汗，无奈地挥着手示意场上安静，“这……是本次大会评委会的疏忽，但是原则上我们还是必须遵守，所以非常抱歉……” 我朝舞台一角望去，对上了真露得意的眼神。 “蔷薇，对不起。”花千朵牵着我的手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我淡然地笑道，“不过是个称号。” 是，不过是个称号。 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国王和王后是谁。 即使用卑劣的手段毁去我的衣服，夺走我的称号，但是真正的国王和王后是永远不会被打败的。 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 我将眼神收回，静静看着我身边这个叫作花千朵的人。 我的国王，谢谢你。 我淡然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向我走近。 “安蔷薇，你输了！”拓海用一贯的不可一世的表情看着我，用高傲的语气对我说，“我就说，你不可能赢的。” 我直直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个曾经霸占着我所有爱恨的人，从什么时候起，渐渐在我的记忆中消失？甚至要不是拓海突然发短信约我到屋顶说要谈赌约的事，我都差点忘记了这个人！ 好吧，愿赌服输！ “所以……你想怎么样？”我镇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发现自己不再有情绪的波动。 嗯，很好，拓海，我终于摆脱了你的“魔咒”！ “安蔷薇，你不会是忘了我们的赌约吧！”大概是我太镇定了，拓海有点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说了赌输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我挑挑眉：“你的条件是什么？” 大概是我太镇定，回答太简单，拓海抽了抽嘴角，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对我说道：“我，要，你，回，到，我，身，边！” 啊？我没听错吧？我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幻听。 “没错，我要你安蔷薇，做我的女朋友！” 我听着这句话，不由得想到上次那个梦，忍不住打量着拓海：这家伙不会是脑袋坏掉了吧？居然提出这种要求？ “不行！”我果断拒绝。 “安蔷薇，不要忘了输了赌约的人是你！”拓海狠狠地说道。 “换一个，我绝对不会答应做你女朋友！” 我是输了，但还不至于要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吧！ “安蔷薇！”拓海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气极地吼道，“你再说一遍！” 我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再说一遍也是一样。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道：“我！才！不！要！做！你！女！朋！友！”说着便把他的手甩开。 拓海紧紧抓着我，让我挣脱不开。 我的手被抓得有点痛，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放开！拓海！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绝对绝对不会！” “为什么！你明明喜欢我的！”拓海朝我吼道。 “你不喜欢你！已经不喜欢你了！”自恋狂！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我还喜欢你！ “为什么？你明明那么喜欢我！你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拓海不停地问着我。 “你放开我，放开，我说了不喜欢你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的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拓海看着我，突然难过地说道，“当初根本就是真露在捣鬼！” “啊？真露？”我愣住，一时间忘了挣扎。 “是真露！”拓海有点着急地解释道，“你相信我，都是真露。是她故意牵着我的手，是她让你以为我和她在一起的！”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真当我是瞎子？我亲眼看着真露挽着你的手，你还一脸开心没有拒绝，真要是她故意那么做，你不会甩开吗！ “蔷薇，是真的！你相信我，是真露想要我们分开！”见我不信，拓海抓着我的肩膀一个劲地解释，“我没有想要和你分开，我也没有喜欢真露，所以我们还是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我挥着手想要挣开拓海的桎梏。 “你别这样安蔷薇！你真的以为那个花千朵喜欢你吗！”拓海突然大声叫道，“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除了我！还会有谁喜欢你！” 浑蛋！花千朵就说过喜欢我！ “那个花千朵，长得那么奶油小生，他怎么会一心一意地对你！” 走开！花千朵说过永远不欺骗我！ “你们绝对不会长久的！最后和你在一起的人只有我！只有我！” “不是你不是你！我喜欢的是花千朵！”我实在受不了拓海在我耳边乱吼而大声叫出来。话一说出口，我和拓海均是一愣。 为什么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喜欢花千朵？我真的喜欢花千朵？ 而拓海则看着我，一脸的不敢置信：“不，不是这样的，你不会喜欢他，不会……” 然后，拓海居然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我打了个冷战，随即死命地挣扎。 “放手啊！浑蛋！我说了不喜欢你了！” “不，你是喜欢我的安蔷薇！你明明是喜欢我拓海的！” “你这个自恋狂，放开啊你！”拓海的手臂好像枷锁一样困住我，我突然觉得有点无力，胸口好像呼吸不了…… “你不会喜欢花千朵的，你们不可能的！”拓海在我耳边嘶吼着，让我头晕目眩。 “回到我身边好不好？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不，我才不要，我要做花千朵的女朋友…… 意识渐渐模糊…… “蔷薇？蔷薇！” 耳边响起了谁的尖叫…… 花千朵……你在哪里？ 下一刻，黑暗终于将我包围…… 第24章 我的他是我的生命(1) 好吵…… 耳边有人不停地在说话，但是我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有规律的嘀嗒声不紧不慢地响着，这好像不是我的闹钟的声音吧？ 外面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吵？ 为什么我家会有这么多人走来走去？ 我不满地皱着眉头，然后想睁开眼睛看看，外面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吵。 刚把眼睛睁开一小条缝隙，就被强烈的光线刺激得泪水直流。 我一边流泪，一边小声地说：“好吵，好刺眼……” 说话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渴得快要冒烟了。 “蔷薇，你醒了？” 花千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扭过头，发现花千朵就坐在我的身边。 而且，这里不是我家。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枕头和被子……之前听到的嘀嗒声，是放在我枕头边上的仪器发出来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 医院吗？我为什么会在医院？而且还是躺在床上…… 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干渴的喉咙提醒着我，要快点补充水分。 “我要喝水……”我看着花千朵，用嘶哑的嗓音说着。 花千朵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将我从床上扶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过杯子。 我瞪了他一眼，想自己抢过杯子，却只觉得身体一阵虚软，完全使不上力气：“怎么回事……” 我不说这话还好，话音未落，花千朵就直接红了眼圈，手忙脚乱地给我喂水：“蔷薇，你在这里睡了三天了，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答应我，我快被你吓死了……” “我睡了三天？”我不敢相信地问花千朵。 花千朵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点头。 我记得，我当时是在跟拓海说话，因为他一直在纠缠，而我又急着想去找花千朵，所以心里很着急，之后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竟然会在医院里昏睡三天！不是自夸，我从小就是健康宝宝，别说像这次这样住院，以前我就连感冒都没有得过！毫不夸张地说，我安蔷薇就连医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次简直是中头彩了，就算是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也不会柔弱成这样啊。 “我怎么会在医院里？”我直直地盯着花千朵问道。 “啊……这个，似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一向听我话的花千朵，这时候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没什么太大问题是什么问题啊！”我没好气地看着他，“说清楚啊！” “那个……医生说好像是营养不良……”好半天，花千朵才迟疑地吐出这句话。 我顿时有种抓狂的感觉：“营养不良？我是那种会营养不良的人吗？你在逗小孩子玩啊！还有‘好像’是怎么回事，你编得真实可信一点可以吗？”这种一听就没法相信的话他到底是怎么编出来的，说谎也要有点技巧啊。 “啊，不是不是……我记错了，好像是缺乏维生素贫血……”花千朵急急忙忙改口，这下更不可信了……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好了，你别再逼他说了。”这时奶奶拿着一个饭盒从门外走了进来。 “奶奶……” 几天没有看到奶奶，她似乎憔悴了好多…… 之前一直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显得很凌乱，声音也隐约带着点嘶哑，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奶奶哭过？ 我惊讶地看着这个据说连自己儿子跟儿媳去世都没掉过眼泪的坚强的老人。 好像是被我打量得不耐烦了，奶奶不太自然地把一丝垂下的头发撩到耳后：“路上过来的时候，风太大了，沙子迷住了眼睛。” “哦——”我点头，然后看着窗外。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奶奶将饭盒放在我身边的柜子上，然后走到窗户边上，“唰”地一下拉上了窗帘。 “还不赶紧吃饭？”奶奶冷着脸看着我说道。 “我现在不饿。”虽然昏睡了三天，但是现在除了浑身无力之外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奶奶，我这是……” “千朵，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有话想跟蔷薇说。”奶奶突然转过头，让花千朵出去。 我一时不知道奶奶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花千朵点点头，出去的时候，没忘记替我们把门关上。 现在室内就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 奶奶表情凝重地看着我，突然伸出手，摸着我的脸，表情很哀伤：“你长得像你妈妈，但是，脾气性格像极了你爸爸，你爸也跟你一样，从小就对植物有着很浓的兴趣……” 我睁大眼睛看着奶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我讲起了爸爸妈妈的事情。 其实，我小时候问过奶奶，我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从奶奶那里得到的所有的信息，只有“他们都是植物学家”这个说法。 “但是，你父母去世得太早，他们看不到你长大的样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奶奶今天有点不对劲…… “奶奶年纪大了，也不想要什么，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你平安地长大……” 我开口打断了奶奶的话：“奶奶您说什么呢？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我也以为你会很好啊……”奶奶苦涩地接着我的话往下说。 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只能奇怪地看着她。 “之前看着你那么健康，我以为你能逃过这一劫的……” 奶奶在说些什么啊？我更加糊涂了。 “蔷薇，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很难接受，但是，这些话都是真的。”奶奶突然一扫刚才的悲伤，严肃地看着我。 我觉得，奶奶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所以把身体坐正，严肃地回看着她。 “蔷薇，你得了白血病。”奶奶说。 什么？奶奶在说什么？ 听到奶奶说这话，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笑出声来：“奶奶，您什么时候喜欢讲冷笑话了？” 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我安蔷薇的身体是一等一的好啊，小区的健康冠军！而且我这个彪悍的形象，怎么都和电视上得了白血病的女主角不一样吧！ 电视上的那些女主角，个个都脸色惨白，风吹就倒，没事的时候还会吐口血出来玩玩…… 我想象着自己变成她们那柔弱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真是太不适合我了啊…… 在我瞎想的期间，奶奶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神色凝重地看着我。 我简直不敢也不想去相信奶奶说的话，明明一直这么健康的我，怎么可能生病，还是这种绝症……啊，对了，是贫血！ “其实是贫血吧，刚刚花千朵告诉我是贫血！”我突然想到之前花千朵的话，开心地跟奶奶说，“奶奶，这肯定是误诊，这种破医院设备都不齐全的，肯定搞错了！” 可是奶奶没有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我…… 我不敢再细想下去，拉着奶奶的手干笑着说：“要是不放心，我们明天换个医院看看，换个大医院，你看我这么壮，怎么可能嘛，奶奶你肯定是被这些蒙古大夫骗了！” “蔷薇。”奶奶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家族的遗传病……” 怎么会这样…… “我们家所有的女性，都很难活到成年……” 感觉好像被打了一闷棍，太阳穴阵阵发痛，脑中不停回响着奶奶的话。 我放弃地松开了手，整个人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奶奶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刚才还阴雨绵绵的天空，现在已经完全放晴了，窗外的草地上，还有很多病人在散步。 难道……我这一生就要这样过去了吗？ 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还有重要的话没有跟重要的人说出口…… 我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 如果没有我……花千朵会怎么样？ 我闭上眼睛，不敢再去想以后。 “你的父母……真的非常爱你……他们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便致力于一种研究，一种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天方夜谭的研究。” “他们从佛教文化里得到了启示，觉得世界上一定会有那种充满了灵性的、能拯救人生命的植物……” “他们默默承受着外界的压力和嘲笑，终于研究出了那种人形植物……” 人形植物——是指花千朵？ 我不明白奶奶跟我说这话的意思。 “这种人形植物，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为了我？ 花千朵是爸爸妈妈送给我的天使，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他陪我十几年，甚至为了我变成了人的形态。 不可否认，花千朵在我身边的这段时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也最满足的一段时间……只是，这段时间太短了，短得就像一场梦。 所以，现在梦醒了，我也该离开了吧？ 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的感觉。 “蔷薇，听我说完。”奶奶将我从回忆中唤了回来，“这种植物可以将自己的生命力给自己的主人，让它们的主人得以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它们自己，会马上枯萎。” 枯萎？会死？ “所以，你明白我当时为什么要你好好地对待花千朵了吧？因为，饲养者和植物之间的感情越深，植物就越有可能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饲养者。” 奶奶冷静地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 “……饲养者和植物之间的感情越深，植物就越有可能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饲养者。” 耳边萦绕的，是奶奶说的话。 听起来，我好像能继续活下去，但是，代价是要用花千朵的生命来换回我的生命。 这怎么可能！ 就算花千朵只是一株植物，但是，现在的他，能跑能跳，会开心地笑，也会悲伤地哭泣，更重要的是，即使知道花千朵可以挽救我的生命，我也不愿意失去他。 在我的心里，花千朵早就不是父母为了挽救我的生命而存在的一株植物，他是我的…… 他是我，喜欢的人。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蔷薇，现在花千朵跟你的关系很好，如果你去跟他说，他一定会答应你的。”奶奶急切地对我说。 我去……跟花千朵说？ 说，对不起，我要活下来，所以，请把你的生命给我吧？ 是啊，按花千朵那个傻兮兮的性格，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生命给我吧…… 但是，这样单纯的花千朵，这样一心为我的花千朵…… 我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他？ 我抬头看着奶奶，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奶奶，对不起，我不会这么做的。”我一字一句地回答奶奶。 奶奶非常吃惊地看着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样。 “对不起，奶奶，这样说可能会伤害到您，谢谢您把我抚养长大，虽然，我有很多的舍不得，但是，我在花千朵还只是一株蔷薇花苗的时候，就开始精心地照料他，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想过，他会是我的救命稻草，当时没有那么想过，所以现在也不会有那种念头，我已经把花千朵当成了我的朋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我的生命，是以亲手夺走朋友的生命为代价而得到延续，那么，我宁愿放弃这个机会。” 奶奶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说出一个字，眼中半点神采也没有。 这样无助的奶奶，在我的记忆中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起身想扶住奶奶，但是奶奶挡开了我的手。 “花千朵，只是你父母给你制造的一个工具而已，他的生命，从培育出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属于你了……” 我低下头，不敢相信如此冷酷的话语，竟然是那个让我好好照顾花千朵的奶奶说出来的。 “可是，花千朵的手很温暖，他会对着我笑，跟我说话，在我看来，他比一般的人类更像好好活着的人。”我认真地看着奶奶说道。 然后，我又躺回床上，把被子盖好，不想再跟奶奶讨论下去。 奶奶看着我，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奶奶开门离开的声音。 感觉到奶奶已经走远了，我压抑了很久的情绪才爆发出来。 不敢大声地哭出来，只能咬着枕头默默地流着眼泪。 现在，很想有一个人站出来，轻轻地抱着我，跟我说：“蔷薇，你这是在做噩梦，醒来就好了。” 但是，不会有人吧？ 如果没有人来叫醒我，这个噩梦，我会做到什么时候？ 突然觉得好冷…… 我忍不住往被子里缩去。 不知道这样过去了多久，总之，当我感到呼吸困难而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花千朵整个人都趴在了我的被子上。 我一动，他就醒过来了。 “蔷薇，我看见你在睡觉，就没有打扰你……”花千朵摸着脑袋看着我傻笑，“外面出了太阳，我趁机多晒了一会儿。” 我看着花千朵，他的笑容是那样干净温暖。 “花千朵，如果我不在了，你还能笑得这样开心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问问他，如果不是我，如果是别人精心把他照料长大，他还会不会这样对别人笑？如果我不在了，他还会看着谁，笑得这样开心？ 一条名为嫉妒的毒蛇啃噬着我的心，明明知道自己是无法给他幸福的，但是，如果要我放手…… 我低下头，不愿意想象那样的画面。 “蔷薇不会不在的，我说过，不管蔷薇在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花千朵认真地说着。 是啊，没有那么多的假设，花千朵从一开始就属于我，不是吗？ “蔷薇，这个给你。”花千朵突然往我的手指上套了一个用草编成的指环。 指环冷冷的，带着点湿气。 我惊讶地看着手上的指环问花千朵：“你知道送人戒指，代表着什么吗？” 花千朵羞涩地点点头：“我知道啊，我在草地上晒太阳的时候，有个老奶奶对我说，如果喜欢一个人，最好送她一枚戒指，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我看着手上的戒指没有说话。 “这个草做的戒指可能粗糙了一点，但是，蔷薇，你先戴着这个，等以后，我一定会用钻石来跟你换的！”花千朵像是怕我嫌弃似的，急忙向我保证。 “你知道什么是钻石？”我微笑地看着他。 “电视上说，好像女孩子都喜欢那个……”花千朵看着我，脸却红了，“蔷薇……还有……还有……” “有什么话快点说，怎么一下子吞吞吐吐的……”我嘲笑他。 “老奶奶还说，戴上戒指以后，还要说一句话。”花千朵像是自暴自弃一样，闭上眼睛大声说着，“蔷薇，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我想以后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我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这是……他在向我承诺什么吗？ 可是，我不能答应你呢…… 我脸上挂着轻笑，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那不一样。”花千朵摇摇头。 “怎么不一样？”我看着他。 第25章 我的他是我的生命(2) 花千朵的脸更加红了，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闭上眼睛，快速地在我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我是说，像男女朋友那样，我们在一起。”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以前，花千朵轻轻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蔷薇，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主人，从现在开始，我们做真正的男女朋友，好不好？” 好不好？ 这一点也不好…… 一点也不好呀…… 花千朵身上的味道让我沉醉其中，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手不去抱住花千朵。 我很想答应你，很想说：“好吧，我们以后永远都不要分开。” 可是，现在的安蔷薇，根本没办法答应你，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整个世界来换取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可是，我没有世界来跟上天交换。 现在的我，只希望，你能得到属于你的幸福…… 我狠下心来，用力地将花千朵推开，然后把手上的指环扔在了地上。 “花千朵，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情？”我冷漠地说道。 花千朵被我推开以后，惊讶地看着我。 “我跟你在一起，这可能吗？” “你只是我种出来的一株蔷薇而已，人类是不可能跟植物在一起的，除非你再变回植物，这样，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照顾你，前提是，你得每年在花季开出花来，我可不想照顾一株不会开花的破草。”我转过头，不去看他，狠着心肠把该说的话全都说完。 “我为什么跟你在一起？你不要以为给我做几顿饭，我就会喜欢上你，相比之下，你不觉得拓海比你好太多了吗？”我用不屑一顾的语气，这么说着。 “不，这不可能！”花千朵喘着粗气，大声地说着。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回过头，强迫自己看着他痛苦的眼神，“我认识拓海这么久，跟他分手这些年也一直都在想他，这些，你不是最清楚吗？” 听了我的话，花千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看着这样的他，我好想走过去告诉他，这些，都不是真的，但是，我没有这个资格…… 感觉现在的我已经被分成了两半，身体在不断说着伤害花千朵的话，灵魂却看着这一切，痛不欲生。 “我等了这么久，拓海终于向我告白了，用你刺激拓海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我不需要你了。” 我定定地看着花千朵，想把他的身影刻进自己的脑海中，不管是什么样子的他，我都想一直看着，一直想着，一个表情都不想放过——哪怕，是他厌恶我的表情。 “好了，我现在身体不舒服，可以麻烦你出去吗？如果可以，以后你也不必来了，我不想让拓海误会我们的关系。” 我佯装疲累地缩回被窝，然后背对着他。 我凝神听着花千朵呼吸的声音，然后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开床边，开门，然后轻轻关上。最后，脚步声彻底走出了我能听到的范围。 我像是完成了一件艰难的任务一样，浑身湿透，无力地瘫软在了床上。 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双刃剑一样，在刺伤花千朵的同时，也把我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心里像是被剜掉了一块肉，疼痛又寒冷。 花千朵，请你恨我，请你离开我…… 这次我能把你从我身边驱逐，但是，我不知道，当你下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还有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着我…… 我想保护你，所以只能伤害你…… 我不想你受伤，所以你一定要离我远远的，然后彻底地忘记我…… 心里明明已经痛苦不堪，但是，我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 在天国的爸爸妈妈，请你们让他在离开我以后，过得更快乐…… 我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把我叫醒的，是医院新一轮的噪音攻击。 往常的这个时间，我应该已经在温室照料我的那些花花草草了吧？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金色的阳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里偷跑进来，我眯着眼睛看着那一抹耀眼的光芒，然后起身拉开窗帘。 楼下的草坪中已经有不少人在运动了，对了，不如我下去活动一下吧…… 我兴致勃勃地冲到了门边，打开门以后，一个人从门边上咕咚一下滚了进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摆好了格斗的姿势，眼睛死死地看着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地上的人。 社会新闻上说过，大清早守在病房门口的，不是骗子就是小偷，我可不能放过任何可能会给我带来财产损失的坏人。 地上的人先是紧张地查看怀里抱着的东西，然后才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地方。 我疑惑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这个人的身影，怎么这么眼熟？ “花千朵？”我试探地喊出口。 坐在地上的人立刻站起了身子，眼睛发亮地看着我。 我皱着眉头问道：“这么早，你来这里做什么？” 花千朵像献宝一样地把抱在怀里的盒子打开，然后递到我的面前：“我昨晚看电视学做的汤，上面说，给病人喝会让他们很快好起来的。” 我凝视着花千朵，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汤还是热的，散发着很香的味道。 我几乎可以想象那种场景，花千朵为了给我熬出最新鲜的汤，一定是很早就起来，花了几个小时炖好汤，为了让我在醒来后第一时间喝到，于是来到了医院，但是不敢确定贸然闯进来会不会打扰到我休息，于是傻傻地抱着保温瓶蹲在病房外面，因为太累了，所以就睡着了。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酸又胀，眼泪都要被这热汤给逼出来了。 花千朵，你为什么又要出现呢…… 我别过头，装出一副恶心的样子：“我才不想喝呢，我最讨厌喝汤了！” 然后我双手一推，将汤推离了我的面前，花千朵因为没有抓稳，滚烫的汤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 我忍住尖叫着冲过去的欲望，冷冷地看着他。 花千朵白皙的手在碰到汤的一瞬间，立刻红肿起来，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失望地看着被我洒在地上的汤。 花千朵，你在做什么啊？这时候你应该去敷药啊！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把这些话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那，蔷薇你说你喜欢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花千朵颤抖地摸着已经被烫伤的手，讨好地看着我。 “不用了，我不想吃，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不想吃。”我冷漠地说，“而且，我说过了吧，你不要再过来这里了，我怕拓海看到了会不高兴。” 花千朵用一种十分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我越过他，直接向门外走去。 我用最大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用最能伤害到他的方式去伤害着他，用他对我的喜欢作为伤害他的利器…… 我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想到花千朵那双被烫伤的手，心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这个傻瓜，难道不知道处理自己的伤口，比给我做一顿我不会去吃的料理更加重要吗？ 如果没人管他，他大概就会这样回到家里吧…… 我收拾好情绪，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拜托她去我的病房照看一下花千朵，护士微笑着答应了。 因为太挂心花千朵的伤势，我跟随着护士，悄悄地来到了病房门口。 护士进了房间，惊呼了一声，然后大声指责花千朵，烫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好好地处理一下。 我没有听到花千朵的声音，我觉得，他应该是在为我的事情担忧吧…… 为什么，明明接近我你会痛苦，但是，你还是不停地围绕在我的周围呢…… 第26章 我的他是我的生命(3) 花千朵就在离我一墙之隔的地方，我们，明明这么接近，但是，为什么在我们之间，还会有那样一道宽大的峡谷呢……而且，这道峡谷是我亲手…… 我痛苦地捂住胸口，身体顺着墙壁慢慢滑落。 呼吸很困难，感觉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来，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却感觉到满口的腥甜。 “蔷薇……你……你怎么了？”花千朵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这副模样，急忙伸手想扶我。 我皱着眉头，装出一副很厌恶的样子，用力地挥开了他的手：“我没事，如果你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绝对不会有事情的。” 花千朵，快点好好看清楚啊，我是一个冷漠又自私的人，只会不断地糟蹋你的好意，所以，快点讨厌我……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转身回到了病房，然后当着他的面，重重关上了房间门。 “蔷薇，你开门让我看看你啊！”医院薄薄的门板被花千朵捶得震天响。 我背靠着门，花千朵一下下地捶着门，每一下都像是打在我的心上。 怎么办……要我在这种情况下天天看到花千朵，我会疯掉的……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愿意帮我…… 一直放在桌上、几乎被我遗忘的手机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我过去拿起手机，然后按下了那个曾经很多次都滚动在我心头，但一直没有勇气拨打过去的号码。 电话通了，拓海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喂？是蔷薇吗？”拓海在电话那边语气惊讶地说。 我颤抖着身体，紧紧抓住手机：“是我。拓海，能麻烦你来一趟医院吗？我有点事情想拜托你……” 我躺回床上，等着拓海过来找我。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确认了自己的病情以后，我越来越有身为病人的自觉了…… 我跟花千朵的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我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我似乎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逐渐流逝…… 不能让花千朵知道…… 所以，我要把他赶离我的身边…… “蔷薇，你有什么事情找我？”拓海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他站在门口，皱着眉头，却不肯进门。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拓海。 拓海能来……我真高兴，毕竟那天晚上那样拒绝了他，而且为了逃开他，还晕倒了…… “那天的事情……”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拓海大步走了进来，然后打断了我的话：“那天的事情是我太着急了，所以，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 我抬头看着拓海，拓海英俊的眉目间一片坦然。 “你到现在还在住院，果然是因为我那天晚上伤到你了吗？”拓海说话间有些自责。 我冲他笑了笑：“医生说，是我前段时间太过劳累引发营养不良和贫血……” 拓海怀疑地看着我：“你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马上找医生，好吗？” 我看着拓海，现在的他依然阳光帅气，但是，再不能让我的心掀起一丝的波澜了…… 拓海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我的身边，然后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给我削皮。 红色的苹果在拓海的手中转动着，不一会儿一条长长的皮就掉落下来。他熟练地将苹果切开，去掉中间的果核，然后插上牙签递给我。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在我的印象中，拓海一直是一个完美的王子，削苹果这种事情，完全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看出了我的惊讶，拓海自嘲地笑了：“之前，看见花千朵给你做的便当，其实我是心有不甘的，因为，我觉得我什么都比他强，在做菜方面，更加不会输给他……我每天回家，都会请顶级的厨师教我做菜……那天的比赛你输了，我很高兴，因为我想，要是我能给你做出比花千朵做得更好的东西，你是不是会回到我的身边……” 我看着拓海，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会为了我做这么多事情。 “为什么？”我哽咽着问，“比我好的女孩有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呢……其实，我不值得你这样做的，你应该找个可爱的女生，然后吃着她为你做的便当……” 拓海摸摸我的头，然后温柔地替我擦干泪水：“可是，她们都不是那个叫安蔷薇的女孩……” 我转过头，不敢去看他，我甚至觉得，利用拓海保护花千朵的自己，简直太可耻了…… “蔷薇，其实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在想，为什么我以前拥有了你，然后又会失去你……”拓海轻轻叹息着，“以前的我，太骄傲了，以至于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你喜欢我，是理所当然的，你看着我跟其他女生说笑，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是这么优秀，包括你质问我跟真露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但没有向你解释，反而觉得你小题大做……太多的骄傲和理所当然，让我失去了很多让你重新接纳我的机会……” 拓海低声说着，简直像是在把以前的自己一点一点地剖开给我看…… 面对这样真诚的拓海，我泣不成声。 “蔷薇，如果我以后改掉了那些毛病，你愿意再次接受我吗？”拓海深情地看着我，这样温柔的眼神，是我从没看见过的拓海的样子…… 我捂着脸，一直摇头：“你不要这么说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蔷薇，我想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是在你的身边……”拓海拉着我的手，恳求地望着我。 “就算……就算我不喜欢你，就算……我只是在利用你？”我含着眼泪望着他。 拓海点点头。 对不起拓海…… 请原谅如此卑鄙的我…… 拓海轻轻地将我抱在怀中。 越过拓海的肩膀，我看到门口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 我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然后抱着拓海，用门外那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大声说：“拓海，谢谢你，我觉得我现在好幸福，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门口突然传来物体跌落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见花千朵脸色苍白，傻傻地站在门口看着我，食盒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倒了一地，汤液缓缓地从食盒的缺口处流了出来。 食物的香味，弥漫在小小的空间。 我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花千朵手上缠着绷带的部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碰撞，洁白的纱布，被渗出的斑斑血迹染红了。 这个家伙，到底会不会爱惜自己啊！ 我僵硬着身体，眼睛死死地看着花千朵。 花千朵嘴唇一张一合，最后选择了沉默。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心难受到了极点。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拓海推开。 拓海阴沉着脸看着我。 我低下头，逃避着拓海的视线。 “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给他听的？”拓海呼吸急促地问我。 我点点头。 “好……你很好……”拓海大口喘息着，很生气的样子。 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知道，被人利用的感觉，很不好…… “那我……我能问问你，你利用我的理由吗？”拓海闭着眼睛，像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不喜欢花千朵了，但是……他还是缠着我……”我闭着眼睛，说着狠心的话。 真正的理由……我不能说……至少在真相到来的那一天之前。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拓海双手环胸，眼神犀利地看着我，那副银边眼镜后的目光像是透视机器一样，直接射进我的内心，“你不会以为我忘记了，那天有人拒绝了我，嘴里却喊着其他人的名字。” “拓海，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过分，但是，我想请你帮助我……我保证，时间不会太久……”我深吸一口气，哀求着拓海。 “安蔷薇……你真的很过分……”拓海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然后，他叹着气，对我点点头。 第27章 我的他来不及说再见(1) 从那天开始，花千朵果然没有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这样就好了…… 离我远远的，然后把我忘记…… 但是，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我想花千朵，很想他…… 但是，我不能见他。 在我的请求下，护士帮我把床挪到了窗边，这样，每天一起床就能看见窗外的风景。 好奇怪，这些明明很寻常的风景，我怎么也看不腻…… 如果天气很好，我会想象着，现在的花千朵，正在做些什么。是把家里的被子全都摊在阳光下晒呢，还是什么都不做，只拿一张椅子在阳台晒太阳？天气不好的时候，他应该会去温室，找他的“朋友”们抱怨吧……至于抱怨的内容，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多说一点，关于我的内容…… 我希望在我死以后，花千朵能很快地忘记我，但是……现在，我希望，他能每天都想我一会儿，就像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一样…… 门口一点小小的响动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转头看过去，奶奶正轻轻地推门进来。 “蔷薇，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奶奶打开手中的饭盒，然后放在我的手上。 我接过来看了看，全都是我爱吃的菜…… 这些菜，花千朵也有做给我吃…… 不过，以后都吃不到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明明都是我自己造成的，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蔷薇？”奶奶疑惑地看着我。 “没什么啊，我觉得好像好久没吃到这些菜了……”我笑着对奶奶说。 奶奶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你要是喜欢吃，等你好了，我天天给你做。” 听了奶奶的话，我的笑容凝在了嘴边。 按照目前这种情况恶化下去，我应该，也吃不了多少了吧…… 看我没有说话，奶奶叹了口气。 “蔷薇，奶奶跟你说过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看着奶奶期盼的目光，摇摇头：“奶奶，您不用再说了，不管问我多少次，我都是那一句话。” 看着我的坚持，奶奶的眼眶红了起来。 “奶奶知道你喜欢花千朵，但是，那孩子毕竟不是人类啊，你去跟花千朵说说，他不会怪你的……” 我看着奶奶，微笑着摇头：“不可能的奶奶，花千朵不会再过来看我了。” 奶奶惊讶地看着我。 “因为，现在的我正在跟拓海交往，我对花千朵说我喜欢拓海，并且表示不想再看见他了，花千朵那么听我的话，所以，他一定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看着奶奶，毫不遮掩地跟她说出了实情。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亲手杀死你自己啊！”奶奶激动地对我喊道。 我知道啊，我怎么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无比地清楚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和所要承担的后果。 我看着激动的奶奶，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愿意为了自己活着而夺走花千朵的生命，我没有多长时间了，这个我很明白，但是花千朵的时间还很长，他可以在接下来漫长的时间中把我遗忘，或者，他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更能带给他幸福的女孩子。” “如果花千朵不在了，那么我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奶奶，您是希望我快乐地死掉，还是一辈子都在空虚寂寞与内疚自责中活着呢？” 我残忍地逼问着奶奶，同时，也在逼问我自己。 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知道，如果我不在了，花千朵会很难过，很痛苦，或许他的心里，会永远扎着一根叫作安蔷薇的刺，即使很小，即使伤口愈合了，但是那根刺永远都在那里，只要稍微不留神触碰到了，那种痛会提醒他，曾经有个叫安蔷薇的人，你不能忘记她。但是，这样的痛我无法承受。 我不想承受那样持久且强烈的痛，所以，我用一种卑鄙的手段，提前选择了放弃。 “你简直是在胡闹！你难道不明白，花千朵就是你父母为了延续你的生命才培育出来的植物？！如果不能给你带来新的生命，那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奶奶呼吸急促地看着我。 “可是，他们没想到，人是有感情的，我跟花千朵在一起这么久，即使我没有喜欢上花千朵，即使花千朵对我而言是个陌生人，我也不会接受他赠与我的生命。”我态度强硬地看着奶奶，“如果有人说，我的存在是为了让奶奶活得更加久一点，您会要了我的命吗？” 奶奶的身体犹如打了霜的植物一样，佝偻了下去。 我看着眼前满脸倦容的奶奶，根本不敢相信，这是在几天以前还活力满满的那个奶奶。 我心痛地看着她，其实并不想这样对她说，不想这样伤害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但是，我控制不住。仿佛，所有的事情只要一牵扯上生命，就显得格外沉重…… “奶奶……对不起……我其实不想这么对您说话的……”我扑进奶奶的怀中，痛哭失声。 奶奶摸着我的头，缓缓地说：“你喜欢花千朵的心，奶奶能理解，但是，你要知道，失去爱的人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 我点点头，但是不明白奶奶到底要跟我说些什么。 “你说，你不想伤害花千朵，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所作所为，会给花千朵带去更大的伤害？” 怎么会是伤害呢…… 我明明希望花千朵过得好啊，我的要求不多，我只希望花千朵在以后的生命里，能偶尔想起我…… “你小的时候十分怕疼，哪怕用针轻轻地扎你一下，你都会觉得很疼，更不用说后面磕着绊着在身体上留下伤痕。一开始，你会觉得很疼很疼，对吗？” 我点点头。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伤口渐渐好了，疼痛也会消失，那些消失不见的伤口，到了最后，我们甚至会忘记，曾经在哪里摔过一跤而留下的伤疤，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变浅，到了最后，只留下小小的一点痕迹的时候，我们只会记得，这个伤口，很疼，但是，我们会忘了，当初的这个伤口，疼得让我们受了多大的罪。” “人是一种很健忘的生物，有时候，我们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忘记，或者一定过不去那道坎，但那往往是高估了自己，因为，没有平复不了的伤痕。认为自己很痛苦，绝对承受不了、要放弃的时候，即使每天以泪洗面，也总会有过去的一天，我们始终在往前走，对于过去的种种，我们会不经意地忘掉，时间也会帮我们磨去当时那段鲜明的记忆，因为，我们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困境打倒，身体会比自己的思想更快一步地去选择有利的状态。” “但是植物跟我们不一样，它们有着比我们漫长很多的生命和好很多的记性，当我们像做记号一样在树皮上刻上一刀，很多年后，我们可能会忘掉自己这个无心的举动，也忘掉了那棵树，但是，树木会记得很清楚，它知道，在哪一年，曾经有个人，在它的树皮上刻了一刀，无论多少年过去，那道疤痕只会放大，不会消失。” “如果，你是真心喜欢花千朵，就不要让他伤心，如果他知道你是为了他而死掉，那他接下来的生命，将会有多么痛苦。” 我不想给他带来痛苦……我想这么跟奶奶说。 奶奶像是知道我想要说些什么，接着说道：“你觉得他会慢慢地忘记你，然后过上新的生活是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变成他的一道伤疤？这道伤疤不会消失，反而会经年累月不断变大，在花千朵到老到死之前，这份痛苦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不要……不要再说了……”我捂着耳朵，狂乱地摇着头，不愿意再听下去。 奶奶残忍地在我的耳边重复着：“如果，花千朵就那样痛苦到死去的那天，你也觉得自己做对了吗？” 我闭上眼睛，痛苦地流着泪：“所以，我才跟拓海假扮情侣，好让花千朵自己离开啊……” “拓海是人类，不管我死去的时候他有多伤心，但是，他迟早会忘了我吧……” 我低着头，耳边却传来了奶奶的惊呼。 我睁开眼睛，看见血从我的鼻子里流出来，然后一滴滴地掉在雪白的被子上面。 感觉身边的事物一下子模糊了起来，周围有很多人在对我喊着什么，但是我什么都听不真切。 很想睡觉…… 我的头无力地侧向门口的方向，眼睛往门口看去的时候，好像看见了拓海，他一脸悲伤地看着我。 我伸出手，想对他说点什么，但是，没有更大的力量支撑着我，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更加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不会再属于我了。 桌上的日历提醒着我，我昏迷的那一天到现在，居然已经过去了两天。 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周围很安静，连窗外，似乎都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好像整个世界，能听到的声音，就只有我的呼吸了…… 如果就这样安静地死掉，也不错吧。 没有人哭，也不会感到悲伤…… 只不过，好想跟花千朵见一面啊。哪怕不说话，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那样，我大概也会满足了吧。 听说，人死后，灵魂会飘向他最想去到的那个地方，但是，我很贪心啊，舍不得奶奶，放不下花千朵，还想跟拓海说声对不起…… 就在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却好像听到了花千朵的声音。 花千朵轻轻地贴在我的耳边，说：“蔷薇，我来看你了。” 而鼻尖，也闻到了花千朵身上独有的那种好闻的蔷薇花的味道。 我果然是要死了吗？连幻听都出现了。不过，能在死前听到花千朵的声音，我也很满足了，不过，要是能看到他的样子，我应该就没有任何遗憾了吧……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我的眼前却真的看到，花千朵一脸焦急地看着我。 真是的，我难得看到虚幻的你，你就不能笑着看我吗？ 我恶作剧似的伸出手，想帮他换一个表情，但是，指尖在触碰到那张温暖脸颊的一瞬间，却像触了电一般地缩回去。 这个，不是幻觉！ 手中的温度告诉我，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花千朵…… 花千朵紧紧地握住我要缩回去的手，然后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面，他的眼泪流出眼眶，滑到手和脸颊的缝隙中，湿湿凉凉的。 我贪婪地看着花千朵，用手感受着花千朵的体温。 然后，我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 “你来做什么？”我用力地抽出手，冷漠地看着他，“我不是说，你在这里，拓海会不高兴吗？” 花千朵悲伤地望着我：“蔷薇，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跟我说吗？” 我转过头不去看他，心里却非常吃惊。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按下心中的惊讶，平静地问：“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到现在还是不肯说，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花千朵激动地将我的手按在床上，俯视着我，他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我的脸上。 “你得了那种治不好的白血病，你需要我的生命来换回你的生命，但是你不肯跟我说，反而把我赶离了你的身边！”花千朵撕心裂肺地低吼。 “如果拓海不去找我，你想怎么办？” “没有我，你怎么办？”花千朵按住我的手，一直不肯松开。 原来……那天我看到的真的是拓海…… 拓海听到了我和奶奶所有的对话，然后在我昏迷的这几天，他去找了花千朵…… “我不需要你。”我盯着花千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为什么要这样说……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是因为我而死掉的，我会有多么痛苦……”花千朵松开了我的手，将他的手捂上了我的眼睛，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但是，我清楚地知道，花千朵现在很伤心，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伤心。 “你不需要为我负责啊……”我轻声地说，“做这些事情是我自愿的，那天我跟奶奶说的话，拓海都听见了，那么，他有没有跟你说，我不想靠任何人来延续我的生命？哪怕不是你，而是个陌生人，不管是谁，我都会做出这个决定。” “安蔷薇，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以为是！”花千朵松开了捂住我眼睛的手，然后，我看到花千朵愤怒的表情。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眼中没有半点怜悯，尽管满脸的怒容，但是黑曜石一般的眼底毫不掩盖对我深深的爱意。 忘了说，这样的花千朵，也很迷人…… “你一直把自己当成我的主人，当成我的监护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我那么喜欢你，却被你一而再地推开，我……只想为你做点事情而已！” 我伸出双手，轻轻地捧住了这张让我连做梦都在勾画的脸：“你瘦了好多。” 花千朵的态度渐渐地软了下来，用类似于撒娇的声音，软绵绵地挠着我的心：“嗯，因为，你都不理我，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到你陪在拓海身边我就嫉妒得抓狂……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嫉妒的滋味……这种滋味太难受了，蔷薇，你以后不要再让我感受到好不好？” “好。”我微笑着答应他。 “以后，我天天来陪你好不好？” “好。” “你不准做拓海的女朋友。” “好。” 花千朵一句一句地说着，我流着眼泪，答应他。 很多的事情，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为了能多看一秒钟花千朵此时的表情，即使让我赴汤蹈火，我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吧…… “不准你再挑食了。” “好。” “接受我的生命吧……”花千朵像叹息一样，轻轻贴在我的耳边说道。 像是有一道闪电突然从天上直直地打进了我的大脑，划开了此时的混沌。 我紧咬着嘴唇，将花千朵从我身边推开。 “为什么……”花千朵悲伤地看着我，“我的生命中就只有你，难道你不知道，如果失去了你，我的生命也将失去意义，那么，就算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我做了那么多，你难道还是不明白吗？我的理由，其实跟你一样……”我流着眼泪，看着花千朵，“我要你活着，用你比我还要长很多的生命，代替我感受这个世界，用你的眼睛代替我看各种美好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带着我对你的爱，好好地活下去…… 花千朵像是听见了我心中的话，含着眼泪看着我。 第28章 我的他来不及说再见(2) “我明白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花千朵哽咽地说，“我不会逼你，所以，你也不能赶我走，我们以后不再说这个话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花千朵轻轻握住我的手，然后放在他唇边轻吻：“我希望，能在最后的时刻，陪在你的身边……” 我轻轻闭上眼睛，嘴角挂着笑意。 这大概，是上天对我的善良做出的补偿吧。 能跟花千朵把话说开，在我生命最后的时刻，有他陪伴着我，真是太好了…… “所以说，你到最后，还是选择了他？”拓海站在我的床边，一脸苦涩地望着我。 花千朵牵着我的手，一脸警惕地望着拓海。 我安慰地握紧花千朵的手，然后歉疚地看向拓海：“对不起，拓海，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伤害了你，真是很抱歉。” 拓海低着头没说话，好半天才抬起了头。抬起头以后，又像是我曾经很熟悉的那个嘴角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的拓海。 拓海对着我笑了笑：“你真是太没眼光了，明明你的身边还有一个如此优秀的我啊，如果哪天你改变心意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花千朵强烈地抗议：“我是不会给蔷薇这个机会的！” 我笑着擦去眼角的泪水，眼睛直直地看着拓海：“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拓海认真地看着我，然后郑重地点头：“我会记住的，下次，我一定不会给你离开我身边的机会。” 我微笑着点头。 花千朵在我身边，不满地捏紧了我的手。 突然感觉嗓子痒痒的，我轻轻地咳嗽，却不经意间看到了花千朵和拓海惊恐的表情。 我抬起头，刚想嘲笑他们大惊小怪，一波更加剧烈的咳嗽却让我说不出话来，血大股大股地涌上喉咙，我满口都是血腥味。 医生很快就赶到病房，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我看见花千朵要哭出来的脸，还有拓海在跟医生说些什么……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拓海还有花千朵都守在我的身边，他们俩的眼睛都红红的。 我咧开嘴，看着他们笑了：“看来，我又能多活几天了。” 本来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的，但是这句话说出口，立马引出了花千朵大颗大颗的眼泪，还有拓海的转身。 我撇了撇嘴，看来最近讲笑话的功力差了好多啊……不对，我好像本来就没有说笑话的天分…… “我这次又睡了几天？”我疑惑地看着他们俩，花千朵没有换衣服，拓海穿的，也是我失去意识之前看见他穿的那身。 花千朵没有回答我的话，拓海背对着我，闷声闷气地回答：“没多久，你只是睡了三个小时而已，医生说，你的身体状态很好。” “是吗？”我轻声地说道。 感觉身体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了，每一次流血，都好像生命在流逝一样。 看着花千朵和拓海的表情，我知道，我剩下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了…… “花千朵……”我出声喊着，花千朵听到我的声音，擦干了眼泪，然后握紧了我的手，“我们，约会去吧……” 花千朵傻愣愣地看着我。 “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跟你约过会，因为我们每天在一起，所以，我都忘记了，原来，我们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 如果不做，我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蔷薇，你现在不能出去……”花千朵急切地堵住了我的话。 我原本高涨的情绪，立刻低落了下来。 如果是以前的安蔷薇，在游乐场连续玩五次跳楼机应该都不会有问题，但是现在的我，连坐起来都很困难…… 如果出去了，会成为他的负担吧…… “我开玩笑的……”我冲他笑着说。 “花千朵，你跟我出来一下。”拓海突然揪着花千朵的衣领向门外走去。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他们俩会说些什么呢…… 在我闭上眼睛数到第一百八十只小绵羊的时候，拓海又拖着花千朵进来了。 我睁开眼睛，开玩笑地说：“拓海，你可不能当着我的面对我的人这么粗暴，我会伤心的。” 拓海轻轻哼了一声：“那就只准你们俩当着我的面约会啊？我发泄一下也有错吗？” 约会？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花千朵红着眼圈凑过来，轻轻地将脸颊贴着我的脸颊，然后轻轻地说：“蔷薇，明天我们一起逃出医院，约会去吧，去你所有想去的地方，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真的？”看不见花千朵的表情，明明知道他是不会骗我的，但是心情雀跃的我还是忍不住求证地看着拓海。 拓海轻轻点头，脸色不是那么好看地说：“不是你和他，是我们和你，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啊——”我失望地拉长了声音。 “你不用这样露骨地表示失望吧？”拓海佯装愤怒地说。 “当然很失望啦，因为我只想跟花千朵在一起嘛……”我实话实说。 “蔷薇……拓海他是关心你……”花千朵像是怕我失望一样，急忙安慰我。 我和拓海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出来。 花千朵像个呆瓜一样看着笑得乐不可支的我们。 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三个居然能像现在这样，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累了吗？”花千朵靠近我，轻轻地替我掖好被子，“累了就好好休息。” 我伸出手，撒娇一般地拉住了花千朵要抽走的手。 拓海凑过来看着我们俩，然后调笑道：“我们明天可有一天的时间在外面，你现在不好好休息，明天累了，看谁会背着你跑啊。” 我吐了吐舌头，松开了手。 花千朵从指间开出一朵黄色的蔷薇，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枕边。 “这是……”我疑惑地问。 花千朵擦掉额间的汗珠，有些虚弱地笑笑：“我说过，会给你开很多的花，晚上我不能在你身边陪着你，就让这朵花陪在你身边，而且，蔷薇花的香味有助眠的效果。” 开花会让花千朵很累吗？我以前怎么没有发觉？ 我看着有些疲惫的花千朵，心疼地说：“如果开一朵花这么累，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花千朵摸摸我的额头，笑着说：“那可不行，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吗？” 看着花千朵恳求的眼神，我忍不住点头。 一直在旁边的拓海眼神闪烁地盯着花千朵送给我的那朵花——他不会也想要吧？ 那可不行！ 我伸出手将放在枕边的蔷薇花挡住，然后像看敌人一样地看着拓海：“这朵花是我的，我的！我是不会给你的！” 像是没料到我有这种反应，拓海恼怒地说：“谁想要你的花啊！你这个小气鬼！” “就算不小气也不给你！”我冲他吐舌头。 拓海看看我，又看看花千朵，然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径直向门外走去。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这么小心眼啊，居然连句再见都不说……” 如果……万一，明天你也看不见我了呢…… 我的心情又低落了。 “蔷薇……”花千朵担忧地看着我。 我赶紧冲他笑了笑：“没事呢，我想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那，我明天很早就过来看你……”花千朵向我保证。 我面带笑容地看着他出门。 明天约会吗？ 其实，心里还是蛮期待的呢…… “医生，我现在可以出去玩吗？”我看着早上巡房的医生，眨巴着眼睛装可爱地问着。 “简直是胡闹！你这种身体状况，出去不是找死吗？”医生十分冷酷无情地打碎了我光明正大地走出医院的梦想。 “可是，我觉得我今天的状态很好啊……”我眨着眼睛继续装可爱。 医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带领一群护士姐姐走出了病房。 趁着花千朵他们还没来，我先换好衣服等他们好了…… 慢悠悠地换好了自己平时的衣服，镜子里的人却显得很陌生…… 第29章 我的他来不及说再见(3) 这身衣服……是我自己的吗？ 我疑惑地想着。 衣服显得很宽松，但是，我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镜子里的我有种病态的苍白，干枯的头发配上没有神采的眼睛，无一不表示着，以前那个健康的安蔷薇，已经不在了。 一种无力感包围着我。 原来，每天花千朵和拓海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难看的我吗？ 原本很期待的约会的心情，在这一刹那荡然无存。 不想出去，不想见到他们，不想让他们看见这样的我…… “咚咚咚……”门被轻轻地敲响，我坐回了床上，吸了吸鼻子：“谁啊？” “请问我的蔷薇公主，现在可以出来跟我约会了吗？” 花千朵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俗气得要死的台词，还有花千朵干巴巴的语调，让我愣了一下。 这种说话的方式……应该是拓海教他说的吧？ 想着花千朵在门外木着脸说这句话的表情，我不禁笑了，然后想到现在这样的自己，就更加不想出门了。 我垮下脸，冲门外说：“公主今天突然不想跟你约会了……” “为什么？”花千朵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因为我是公主嘛！公主不想去就不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晃着腿，闷闷不乐地说。 “呵呵呵……”拓海在门外闷闷地笑着，“如果今天公主不出来，外面可是有很多灰姑娘在等着我们约呢……” 臭拓海！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不过好吧！你赢了！ 我站起身，大步走过去打开门，然后恶狠狠地看着花千朵：“你敢！” 门外站着的两个人看见我开门出来，微笑出声。 “去哪里？”我假装生气地问花千朵。 “去了就知道了。”拓海插嘴道。 我开心地向医院外面走去，看到外面的蓝天白云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以前生活的环境是那么美好…… “花千朵，不如我搬回家住吧？”我试探地问。 “好啊，蔷薇喜欢哪里，就住哪里。”花千朵握紧了我的手，认真地回答我。 花千朵和拓海搀扶着我进了一辆汽车里面，等我们坐稳了以后，便以很快的速度向前方挺进。 “我们这是去哪儿？”我问。 拓海神秘地冲我笑着说：“要是提前告诉你了，就不是惊喜了。”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远远地，看见一个巨大的环形物体。 我激动地指着那边问他们：“那个是……是……摩天轮？” 花千朵和拓海含笑看着我。 “蔷薇，你不要那么激动，快坐好……”花千朵拉住我的手，安抚着我。 “激动什么，今天，整个游乐场都是你的。”拓海冲我笑笑。 我的…… 我的？ 我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没错啊，今天一整天都是你的，所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想玩跳楼机、蹦极、过山车还有海盗船可以吗？”我期待地看着他。 “不行！”拓海拉下脸，跟花千朵异口同声地说。 我撇撇嘴，好吧，其实是逗你们的啦…… 在我们吵嘴的时候，汽车已经开到了游乐场的门口。 今天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进门以后，脸上涂着夸张油彩的小丑亲切地在我的手腕上绑上一个红色的气球，然后穿着粉红色裙子、戴着皇冠的公主和小矮人，将我迎上了一直等在路边的南瓜马车。 花千朵跳上了马车，然后将手递给我，我冲他微笑着，拎着看不见的裙摆上了车。 从窗户向外看的时候，拓海站在远处，冲我们挥手。 南瓜马车在之前看到的摩天轮下面停住了，花千朵一路搀扶着我，一直到我在摩天轮的车厢里坐稳。 花千朵坐进来了以后，轻轻地冲着工作人员做了一个手势，摩天轮便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我和花千朵面对面地坐着。 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很多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但是转眼间，我们又要分别了……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想把这时的他牢牢地刻进我的心里。 我贪婪地看着光影从他的脸上流过的样子，或者鸟儿飞过，翅膀在他脸上投下影子的样子。 我……好喜欢花千朵…… 摩天轮慢慢地转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到太阳慢慢地变成了橘红色，下沉到比摩天轮还要低的地方。 但是，在这段长长的时间里，我没有跟花千朵说过一句话。 “蔷薇，你在看什么？”花千朵突然开口问我。 我看着他笑了：“你在看什么，我就在看什么。” 花千朵沉默地握住我的手，并没有说话，我有点不太适应弥漫在我们之间沉闷的气氛。 “花千朵，笑一个嘛……”我突然捏着自己的脸朝他做起了鬼脸。 花千朵看着我，身体颤动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花千朵，跟我这样的病人出来约会你是不是不开心？”我低下头，轻声地问他。 “怎么可能！不会！”花千朵大力地摇着头，“只要能跟蔷薇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很开心。” 我轻轻地将花千朵拉到我这边，然后两人并排坐着，我将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时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其实我也是呢，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医院也好，摩天轮也好，在哪里都会感到无比幸福和满足…… 我感谢我的父母将你送到我的生命中，也感谢神让我喜欢上你……如果在我的生命最后一程的道路上，有你的陪伴，明知道前方有巨大的痛苦在等着我，但是，至少现在，我是开心的…… 我紧紧地握住花千朵的手：“花千朵，我现在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恣意地过完剩下的这段日子……就算我很任性，也请你不要说，耐心地陪着我，好吗？” 花千朵哽咽着：“你会没事的，蔷薇，相信我，你会好好地活着，然后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不会分开好吗？” 我无力地点点头。 我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可是，我恐怕陪不了你那么久呢…… 对不起，我又骗了你…… 夕阳下，花千朵的侧脸显得美丽又哀伤，我一时之间看呆了。 神啊，如果可以，请让时间就这样停下来…… 我靠在花千朵的肩膀上，渐渐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竟然真的回到了我熟悉的家里。 我的卧室，我的床，还有我可爱的小枕头。 虽然很多天没有回家，但是它们依然软绵绵的，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我幸福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埋进了柔软的床里。 花千朵站在床头，看着我微笑。 我抬起头，对花千朵说：“谢谢你，没有再把我送回医院。” 花千朵摇摇头：“我说过的，只要是你愿意的，我一定会陪着你做。” 他帮我盖好被子，然后拿过一张椅子坐在那里。 我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 “你……不去睡觉？”我迟疑地看着他。 “我想看着你先睡。”花千朵淡淡地说。 呃……他什么时候也学会拓海的甜言蜜语了，听得我好害羞…… 我钻进了被子里，不敢看他，怕他发现我脸上的红晕。 “蔷薇。”花千朵突然出声叫我。 我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不解地看着他。 花千朵像昨天一样，从指间开出一朵美丽的黄蔷薇，然后放在我的枕边：“这是今天送给你的花……” 我幸福地微笑。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睁开眼睛，却看见花千朵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我细细描摹着他的脸，心疼地看着他逐渐消瘦的身体，还有日渐失去血色的脸颊，浓浓的黑眼圈也出现在他的脸上。 花千朵最近很担心我，也很疲惫吧…… 我起身，轻轻给他盖上一条毯子，然后回到床上。 他看起来这么累，连我的动作都没惊醒他。 对不起啊花千朵，让你为我这么操心，不过，你应该很快就能解放了，很快…… 所以，至少现在，请你不要嫌我麻烦…… 第30章 尾声 这是很多年很多年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后，距离叫作花千朵的蔷薇花化成人形又消失之后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这是一个阳光非常灿烂的日子。 碧海蓝天，鸟语花香。 雪白的教堂此刻装点着粉红色的蔷薇花，平时空旷的草坪上，扎起了漂亮的气球拱门，摆上了铺满雪白缎子的长长的条桌，雪白的蔷薇与百合点缀在条桌和气球拱门上。在条桌的正中间再往前，摆放着平时牧师用来摆放圣经的桌子，方方正正的桌子上也铺上了白色的绸缎，桌子前方还挂着一个漂亮的花环，上面写着“merry”。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微笑。 这里，即将举行一场婚礼。 “拓海！”远远走来一个男生，短短的头发，朝气蓬勃的眼神，语气中有着掩藏不住的赞叹与羡慕。 “哇！拓海，你今天好帅啊！”和男生一起走来的，是一个头发卷卷、看上去很可爱的女孩，她的声音也像她的笑容一样甜美。 “谢谢！”被夸赞的男人，也就是拓海，略显羞涩地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答道。 “哈哈！”看着好兄弟害羞的样子，男生拍着拓海的肩膀豪爽地笑出来，大声调侃道，“今天可是你的结婚典礼，你这个新郎当然是最帅的！不然新娘可要逃婚啦！” “喂！你怎么这样说啊！”女生听着男生的调侃，忍不住为拓海说话，“拓海学长一直都是最帅的好不好！” “哦……好好好……拓海最帅，拓海最帅！”男生看着义愤填膺的女生，语气虽然颇为无奈，眼神中却充满宠溺，随即转过头看着拓海，带着一点嫉妒地道，“拓海学长你看，在学校就算了，现在都要结婚了，还不忘‘诱惑’清纯少女！” “哎呀，你乱说什么啊！”女生娇俏地挥着拳头，状似要打男生，眼神中却是满满的幸福，“本来就是嘛！学长最帅了！” 言罢，女生还俏皮地朝拓海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你们呀……”拓海看着眼前的男女斗嘴的样子，无奈地笑道。 “哎哟，好了好了，不闹了，今天可是拓海期盼已久的大日子。”男生抓住女孩的手提醒道，两人随即停下了打闹。 女生望了望现场的布置，眼神亮亮的，赞叹地说：“这是蔷薇布置的吧？” 拓海听到女孩口中念出“蔷薇”的时候，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旋即脸上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是啊，是她亲手布置的。” 拓海环顾婚礼现场，从教堂到草地，每一个地方，都有蔷薇最喜欢的蔷薇花。 “她以前就说过，想要有一个被蔷薇花包裹的婚礼。”拓海的眼神好像在回忆着过去的美好。 “嗯……”女孩好像也陷入回忆一般地说道，“是啊，她一直很喜欢蔷薇花……” 一旁的男生隐隐感觉到两人情绪的低落，赶忙拉着女生的手笑道：“哎呀！是蔷薇啊！那多好，她今天总算是能够实现愿望啦！你说是吧，拓海！” 拓海好似从回忆中惊醒，感激地看着男生：“是，今天是她梦中的婚礼。” 而女生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可远处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 “拓海！花束做好了，快点来啦！”教堂侧门的门口，一个穿着雪白小礼裙的女生正挥舞着双臂，呼喊着拓海。 “我先过去了。” 拓海朝两人抱歉地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女生看着拓海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这时，男生突然搂住女生说道：“这是他们的选择，相信是最好的。” 女生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男生，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唉……也许吧。” 梦中的婚礼啊……希望拓海与蔷薇都能够幸福。 “哎呀新郎来了，快去里面吧，蔷薇正在等你呢。”刚才叫拓海的女生看到拓海，笑着提醒他。 “谢谢！”拓海朝女生感激地一笑，朝女生指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房间，房间里摆放着许多花束，其中最漂亮的花束静静摆放在房间中央的茶几上。那是一束蔷薇花制成的花束——粉色与白色的蔷薇花束，森绿色的幸运草与满天星点缀其中，好像晚霞中若隐若现的银星。淡粉与乳白的花纸将花束捧在中央，同色的丝带在花束底部结成蝴蝶结，把这抹朝霞星空牢固地束在一起。 “朝霞星空……”拓海低声呢喃着眼前这捧花束的名字，神色复杂。 “哎，拓海你来啦？”一个柔柔的、像清泉一般的女声打断了拓海的思绪。 拓海回头，看着那个女生向自己走来…… 女生有着白皙的皮肤，娇嫩的花瓣一样的嘴唇，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让人觉得可爱又纯真。一头顺滑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束起，几缕从发束中垂落的头发慵懒地垂在颈边，给原本长相可爱的女孩添了一抹成熟与随性。 “蔷薇……”拓海朝女生点点头。 “花束已经准备好啦，新郎！不知道还满意吗？”蔷薇俏皮地朝拓海眨眨眼睛，将茶几上的花束递给眼前的新郎。 拓海看着眼前的花束，又抬头看着捧着花束的蔷薇，心底突然涌上一阵难过，这难过冲击着他的喉咙：“蔷薇……你真的……就打算这样下去吗？” 蔷薇听到拓海的话，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她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拓海，我不懂你的意思……” 拓海定定地看着她：“蔷薇，你知道的，只要你说愿意，我甚至可以不……” “不！不！”蔷薇坚定地摇着头，阻止拓海继续说下去，“拓海，今天是你的婚礼！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听到蔷薇语气中的指责，拓海眼神暗了暗，思及刚才自己的失态，不由得一阵懊恼，可抬眼在看到蔷薇时，又忍不住说道：“我知道，可是……可是你……” 蔷薇朝拓海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幸福……” “幸福……”拓海低吟着蔷薇的话，眼神中带着不忍与伤心，“是啊，大家都幸福了，我要结婚了，而刚才，真露和藤野也来了，我看到他们两个人相处得很幸福很快乐。” 蔷薇在听到“真露和藤野”的名字时，眼神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画面，忍不住笑道：“是吗？那两个家伙啊，确实是一对‘活宝’呢！” “那么你呢？你的幸福呢？”拓海朝蔷薇焦急地质问，“你的幸福难道就是这样一直等下去吗？你还要等多久？谁知道花千朵他到底……” 拓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蔷薇眼里的受伤与脆弱，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残忍…… 时间，过得太久……久到大家都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忘却了曾经的伤疤。 蔷薇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教堂的钟声远远地传来。 静默的房间，响起蔷薇的声音—— “我会等他，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他……”蔷薇抬起头，看着拓海，笑。那是一抹无比坚定却又幸福的笑。 “可是，你等了这么久，你看花千朵，连片叶子都不长！万一，万一他……他根本就不会回来怎么办！”回想起当初蔷薇告诉他花千朵是植物时，拓海根本不敢相信；现在，他看着蔷薇的微笑，虽然心疼，但还是希望眼前的人能早点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会等！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蔷薇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他说过，永远会陪着我！” 教堂的钟声再次响起，蔷薇将手中的花束塞到眼前关心地看着她的拓海怀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了！我们的新郎，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我们大家不要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时间要到了，你快点去接你的新娘吧！” 拓海看着眼前强颜欢笑的蔷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花束捧在怀里，朝门口走去。 “蔷薇，我真心地祈祷，花千朵能再次回到你身边！”拓海捧着世界上最美的朝霞星空，看着一个叫安蔷薇的女生，用最虔诚的心祈祷。 而回答他的，是沉默。拓海再次看向房间里的蔷薇，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在心底，静静地说着：再见，安蔷薇，再见，我曾经的爱。 而房里的蔷薇，目送着曾经让她拥有爱又失去爱的拓海，低低地说道：“谢谢你，拓海，我也希望，所有人，能够得到幸福……” 这场婚礼在所有人的赞叹中完美落幕。安蔷薇看着远处簇拥在一起、互相嬉闹的人们，低头看着怀中她亲手制作、在新娘抛花束的时候又重回她手中的朝霞星空，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然后，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某个地方走去。 那是让蔷薇充满期待与幸福的地方……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很简陋的温室。 在这个温室里，只摆着一个花盆。 花盆里，是一株光溜溜的植物。是的，光溜溜，直挺挺地露出一根三寸长的枝干，上面，连叶子都没有。 蔷薇将花束轻轻放在花盆旁，像往常一样坐下，将头靠在手臂上，让眼睛能与花盆里的植物平视。 “花千朵……”蔷薇朝着那盆植物，轻声喊着…… “今天，拓海结婚了……”蔷薇对着那株植物，开始每天的碎碎念。 “真露和藤野也来了，他们两个真的好好玩啊！哈哈！”好像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蔷薇哈哈笑起来。 “没想到，拓海最后居然和学姐结婚了！” “嗯，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和真露和好……” “想想那个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傻呢……”蔷薇好像陷入了回忆一样。 “花千朵，今天的婚礼布置很漂亮哦，是我亲手设计的！都是蔷薇花的婚礼！” “花束也是我亲手扎的，很好看，对不对？” “嘿嘿，今天新娘抛的花束，被我接到了呢！亲手送出去的花束又回到我身边，是不是说我的幸福也要来了？”蔷薇直直地看着花盆里光溜溜的植物，一直不停、不停地述说着，不管它听不听得到，她还是不停说着那些快乐、开心。 她说着说着，却突然开始流泪…… “大家都很好呢，拓海很幸福，真露也很幸福…… “花千朵，你为什么还不开花？ “他们说，你不会回来，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花千朵，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不是一辈子都不离开安蔷薇吗？ “花千朵……花千朵……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你答应要陪着蔷薇的……” 你说过，要陪着我，不会骗我，不会离开我，一辈子喜欢我。 你说过，你愿意为我开一千朵花，可现在，你还没有开满一千朵花，你就要做大骗子吗？ 可是，没关系，没关系，我相信你。我懂你。 我知道，你会回来。 花千朵永远不会欺骗安蔷薇…… 你曾经，为了见我，等了我那么久。 那么，现在，我为了见你，也愿意等…… 多久我都愿意等……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再次出现在我身边…… 蔷薇哭泣着陷入了睡梦中，梦里，也许还能够看见，那个叫花千朵的人。 她不知道，在她进入梦里的时候…… 一滴炙热的眼泪，缓缓地流过她的脸颊，滴到花盆里。 那盆小小的、光溜溜的植物，开始微微地颤抖、颤抖…… 然后，在细细的枝头上，静静地绽放出一个小小的花蕾…… 狭小的、简陋的温室里，弥散着一股幽幽的蔷薇花香，就好像那个人温暖的双臂，轻柔地包裹住沉睡中的公主。 好像，有谁，在耳边轻轻地呼唤—— “蔷薇……蔷薇……千朵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