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打游击开始》 第一章 苏醒 天启六年五月初六 随着一声巨响,京城内城西南角一片狼藉,果尸散落各处,房屋倒塌了大半,无数人在呻吟哭泣,几头大象在四散奔逃,无数人慌乱的奔跑,不知道要逃去哪里,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天空中不时落下一些肢体,空中弥漫着漫天的烟尘,随着烟尘的扩散,天色也黯淡了下来,好一场末日景象。 朱由校正在乾清宫东暖阁琢磨着自己的作品,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整个乾清宫都在剧烈摇晃,殿内的物品倒了一地。 虽然最近几十年,京畿地区,时常地震,但朱由校从未感觉有哪一次的地震像这次这样猛烈。 朱由校脸色苍白的冲出乾清宫,往后宫跑去,一群內侍急忙跟上,哪里还跟得上。 跑到任贵妃的住处,还没进去,就听到任贵妃撕心裂肺的哭嚎,朱由校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顿时跌坐在地,然后手脚并用,跌跌撞撞的走进殿内。 只见殿内一片狼藉,各种器物散落一地,而任贵妃跪坐在地,手里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婴儿,不住地呢喃着什么。 朱由校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目眦欲裂,咆哮着 “太医!太医!快给朕去叫太医!皇儿要是有事,朕要你们都去陪葬!” 吼完,就失魂的一步一步挪到了任贵妃身旁,怔怔的看着朱慈炅那张苍白的小脸。 等一个內侍带着太医慌忙走进殿内,见到这个场景,战战兢兢的唤了几声万岁爷,才让朱由校回魂。 朱由校从任贵妃手中抢过朱慈炅,抱着小跑到太医面前,双目略微睁大,直直的盯着太医,沙哑急切道 “快,快给朕看看,朕的皇儿会没事的是不是!” 而任贵妃感觉孩子被抢,摔倒在地,无力地伸出一只手,几次张口,也只有微不可查的气声传出,随即就昏了过去。 太医看着襁褓,心理咯噔一下,颤抖地从朱由校手中接过朱慈炅,在朱由校充满希望的注视下,放在榻上硬着头皮检查了一会儿,就跪伏在地。 “微臣无能为力,殿下已经薨逝了!” “无能为力,呵呵,无能为力,呵呵,无能为力,哈哈哈……无能为力!那朕要你何用!啊!啊!” 朱由校狠踹了几脚太医,就跌坐在地。 而此时勖勤宫内,徐应元和雷跃龙也眼巴巴的看着一个太医。 太医小心翼翼的摸遍床上之人的脑袋,又号了号脉,才恭敬的说 “徐公公,王爷头部没有外伤,应该是刚刚受到惊吓,摔倒在地,闭气过去了,应该无甚大碍。” “那何时才会醒来?” “徐公公请看,王爷不时皱眉,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苏醒。” 徐应元和雷跃龙松了口气,让太医退下,徐应元就守在了朱由检的床边,而雷跃龙也告辞离去,回翰林院去了。 雷跃龙是来给朱由检上课的,谁知道还没开始上课,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朱由检当时就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天启很关心自己的弟弟,专门在翰林院找了几人负责朱由检的学业。 最开始是天启二年的状元文震孟,不过因为弹劾魏忠贤,当了七八个月的翰林清贵,就被贬回乡了。 虽然没教朱由检几个月,但文震孟对朱由检的影响却极大。 朱由检后来痛恨阉党,同情东林党人,应该就是受此人的影响。可以说此人,间接影响了之后大明王朝的走势。 接替文震孟的,就是十八岁中进士的雷跃龙了。 当朱由检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怎么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内心慌得一匹,很快就沮丧起来,没想到小心翼翼了这么久,还是出事了。 不过很快,朱由检就感觉到了不对,意识中多了许多杂乱的记忆,他开始读取这些记忆。 “这是哪里发生的事,仙界吗?” 很快,朱由检就明白,这是一个名叫朱克俭的人的记忆。 他生活在一个名叫中国的地方,是一个学者型的企业家,最开始是研究历史社会学和战争史的,还做过一些官员的智囊,然后响应号召去做了个商人,几起几落,勾心斗角终于算是成功了,然后交给了他的子女,自己安心做学问,然后就老死了。 随着记忆的融合,朱由检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但又停不下来,最后又昏了过去。 等朱由检再次清醒,终于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由呻吟了一声,就神情恍惚的睁开了双眼。 还不等他观察周围的环境,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啊!王爷啊!您终于醒了!可把奴婢担心坏了啊,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让奴婢怎么活啊!” 此时已经深夜了,太医走后,徐应元就等在这了,越等越心急,又招了几个太医,还是一样的结论,可朱由检就是不醒,太医们也束手无策。 特别是万岁爷下令,一定不能让信王有事,打听到皇子薨逝之后,徐应元都不敢想象,要是信王再出了啥事,那会是啥后果,急的直抹眼泪。 等徐应元嚎了一阵,没听见朱由检有啥动静,抬头就看见朱由检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跳。轻轻的推了推朱由检,轻声询问。 “王爷,王爷,您没事吧,您别吓奴婢啊。” 说着,眼泪又要下来了。 终于朱由检收回了目光,沙哑开口道 “我没事,徐伴伴不用担心。” 徐应元见朱由检反应正常,松了口气,从旁边的內侍手中接过一碗粥。 “王爷吃点东西吧,您昏睡了整整一天,还没吃过东西呢。” 等朱由检吃了几口,有些接受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感觉身体也舒服了些,就问到 “徐伴伴,本王这是怎么了?” 徐应元憋了一天了,当即就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 “王爷您是不知道啊!今儿早,那是一个地动山摇,您当时就摔倒在地昏了过去。当时就把奴婢和那个雷翰林吓坏了。” “……” “奴婢听说是王恭厂那边生了大灾,死了好多人呐,而且好多人衣服都被炸没了。旁边修皇极殿的那些人,当时就摔了下来,成血葫芦了……” 朱由检终于明白原来是王恭厂大爆炸,想着那些记忆中对王恭厂大爆炸的描述,以及所造成的影响,朱由检不由暗暗焦急。 徐应元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最后靠近朱由检,神秘兮兮的说 “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三殿下那边好像薨逝了。” 朱由检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不由惊叫一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快给本王更衣!本王要去乾清宫!” 第二章 兄弟 朱由检来到乾清门外,踌躇的等待着。 入夜之后,乾清门就已经关了,想要进后宫,只能等人去通报天启之后,才能开门进去。 虽然朱由检融合了朱克俭的全部记忆,但朱由检还是保持着自己人格的独立,没有过多的受到那些记忆的影响,对天启,朱由检有着极深的感情。 幼年丧母,父亲的冷漠,天启的关爱,都让朱由检对长兄有着如子般的孺慕之情。 幼年之时,天启与养母李庄妃,是朱由检在这深宫大内中仅有的温暖。等天启登基,才多了一个张皇后与刘太妃。 对朱由检来说,天启是父亲,张皇后介于姐姐与母亲之间,庄妃是母亲,刘太妃则是祖母。这些人就是朱由检心中那小小的家。 因天启重用魏忠贤,朱由检开始对天启有了些芥蒂,但也只是因三观不同引起的小小不满。 但当李庄妃气郁而死之后,朱由检对天启的不满达到顶峰,大吵一架后,开始疏远天启,不再那么亲近。 虽然俩兄弟的感情还是那么深厚,但一个年少带些叛逆,一个愧疚又放不下架子,两人就这么一直怄气。 刚刚听说皇子薨逝,想到那些记忆,朱由检对天启的感情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极度担心天启现在的情况,就这么冲动的来到了乾清门外。 站在宫门外,被冷风一吹,朱由检就开始踌躇起来,对于李庄妃的死,朱由检心中还是挺介怀的,虽然现在明白了,这事不怪天启,但朱由检还是不怎么想原谅他。 不管朱由检怎么踌躇,很快宫门就打开了,几个內侍领着他往乾清宫而去。 进了东暖阁,朱由检条件反射般的拿出了平时问安的那套。 天启本来听到朱由检着急要见他,有些高兴的,看见这套礼节,脸色一暗,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 “五弟刚刚昏睡醒来,怎么不好好将养,着急来见我?” 朱由检抬头就看见天启那憔悴的面容,顿时就红了眼眶,心中的那点芥蒂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嗫嚅了几下。 “我……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有些担心皇兄。” 接着停顿了一会儿,才低下头小声说 “还有,皇兄,对不起,我前面不该和你怄气。” 后面这句太小声,但天启还是听到了重点,疾步走过来抓住朱由检的手,弯腰带着惊喜的盯着他的眼睛 “五弟,你……你说什么!” 朱由检避开了天启的目光,别扭的抽了抽手,小声说 “我说对不起,我前面不该和你怄气。” 天启才不管朱由检这别扭的小模样,闻言一把抱住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天启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朱由检拍着他的后背,关切的问 “皇兄,你没事吧?” 天启稍缓了些,注意到朱由检的目光,笑着说 “五弟别担心,我能有啥事,这是老毛病了。” 朱由检闻言也不再说什么,知道这是去年天启落水后留下的病根,伤到了肺部,不时就会咳嗽。(酌中志,卷十记载,五年五月十八落水) 接着兄弟俩就聊了起来,得知朱由检只喝了一碗粥之后,就叫人去准备了膳食,自己也要了一壶酒,小酌了起来。 用了膳,天启就让朱由检留宿在了乾清宫,抵足而眠。 当內侍都退了出去,黑暗中,只剩下床上的俩兄弟。 “五弟,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慈燃生下来就是死胎,慈焴也早夭了,淑娥和淑嫫,那么可爱,都会叫我父皇了,可还是去了,现在连慈炅也夭了。” “淑娥生病的时候,告诉我说,父皇,她难受,我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只能给她说,喝药,把药喝了就会好起来,到时候父皇陪她去玩雪,到了春天就去抓蝴蝶。她说她不要蝴蝶,她要肉肉的小虫虫。我问她为何要小虫虫,她说,皇叔说蝴蝶不好看,小虫虫才好看。” “昨天,慈炅还抓着我的手,咧着嘴呀呀的笑,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我逗他,抓他的肚子,让他叫父皇,他还冲我扁嘴。这才一天,一天啊!” 听着身旁压抑的呜咽声,朱由检也心如刀绞,这些人,他都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朱由检就醒了过来,看见旁边天启脸上甚是狼狈,就出去叫人打了盆水,不顾內侍的劝阻,进屋给天启细细的擦了起来。 天启惊醒了过来,看见朱由检的动作,诧异的说 “五弟怎可做这些,那些奴婢呢?” “皇兄,你是天子,天子就要有天子的威严,狼狈的样子,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天启想起昨晚自己的失态,有些难为情。 “五弟,昨晚……” 不等他说完,朱由检就一本正经茫然的说 “皇兄,我昨晚沾床就睡着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闻言,天启不由指着他失笑起来,朱由检也跟着呵呵的傻笑起来。 各自更衣之后,兄弟俩一起用膳。 吃得差不多了,朱由检问到 “皇兄,昨日王恭厂那边的大灾,不知要怎么处理?” 天启闻言放下筷子,叹息一声 “还能怎么办,花钱救灾,让忠贤去查查原因。不过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最后还是按天灾算了。” 朱由检闻言,暗道一声果然如此,迟疑了一下,正色说。 “按理来说,臣弟不该干涉朝政,但此事,臣弟觉得不管查不查得出,都不能是天灾,只能是人祸!” 天启闻言一惊。 “人祸?五弟何出此言?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朱由检脸色凝重。 “臣弟并没听到什么消息。只是这几年读书,知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此次大灾,外面传得极为邪乎,臣弟听徐伴伴说,说是爆炸周围的伤者与尸首,都不着片缕,而且中心的那些树木都没有灼烧的痕迹。” “那里是京城,还是靠近皇宫的内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传到天下人耳中,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臣弟不敢想象!” “再加上近年来北方连年大灾,此时再传出这种事,臣弟怕天下人心不稳啊!” 当天启听到人心不稳这四个字后,再也没有玩笑之心,越想越觉得朱由检说得有理,凝重的问 “那五弟觉得,应该怎么处理此事?” 朱由检当即就和天启说起了自己的方案,刚开始天启听得连连点头,但到后面天启越听越心惊,惊疑不定的看着朱由检。 “五弟怎会有这些想法?” 朱由检知道他此时的表现与天启映象中的不同,但也只是笑着说 “只是这一年多与皇兄怄气,就多读了些书,想得多了,想清了一些事。” 天启闻言看了他许久,最后感叹道 “五弟长大了。” 随后天启又直直的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好像下定了决心,严肃的说 “既然五弟对此事已经胸有沟壑,那朕就将此事交给你处理!” 朱由检呆呆的看了会儿天启,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当即就跪了下去,惊慌的说 “皇兄,臣弟是亲王,如何能去处理,还请皇兄收回成命!” 天启看着朱由检,平静的有些可怕。 “这江山是朕的,你是朕的弟弟,慈炅走了,你是朕唯一的亲人,你如何不能去处理?记住!你名朱由检,而朕,朱由校,朕即便负天下人,也绝不负你!你下去吧,去后面给太妃和你皇嫂问个安,你也很久没去了。” 等朱由检退了出去,殿中陷入了死寂,良久才有天启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 “今日说的谈话,朕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任何人!” 第三章 亲情 朱由检有些魂不守舍的向慈宁宫走去,他没想到自己的那句话会引起天启那样的反应。 刚刚那句话朱由检只是在告诉天启,他已经知道天启这些年的意图,看明白了他的那些行为。 天启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居然流露出了一丝要传位于他的意思,这让他万分惊恐。 就算朱由检早已知道以后发生的事,当时也被震懵了,那可是一个足矣泯灭亲情的位置,别说异母兄弟,就算是父子又如何。 天启虽然对他很好,是他如父的长兄,但更是一个帝王,一个城府极深的帝王,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但天启却让他安心,看来那次落水的后果比传言中更严重,很可能已经影响了天启的生育能力,而天启很可能已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这是朱由检没想到的。 这也能解释天启为何落水前的四年多已有五个孩子,落水之后的两年多,那些后妃再无所出。 来到慈宁宫前,朱由检收拾好心情,进去就看见张皇后也在,正和刘老太妃在讨论着什么,朱由检走过去,恭敬的给两人行礼。 “孙儿给皇祖母问安,小弟给皇嫂问安。” 刘老太妃笑呵呵的看着朱由检,向他招招手。 “信王来了,快过来给皇祖母好好瞧瞧,这么久也不来看看皇祖母,可把皇祖母想坏了。” “是孙儿不对,对皇祖母疏于问候了,请皇祖母责罚。” “呵呵,我责罚你什么,好孩子,用过膳了吗?” “回皇祖母的话,已经用过了。昨晚孙儿在皇兄那里歇的,刚刚和皇兄用的膳。” 听闻这话,刘老太妃露出一起哀愁,叹息的说 “你皇兄还好吧,慈炅这孩子,嗨!” 殿中一下子安静了下了,只剩下朱由检和张皇后的安慰声,良久,老太妃抹了抹眼角 “嗨,不提这些伤心事了,信王,昨天你有没有受伤啊,这宫中可是有好多人伤着了。” “谢皇祖母关心,孙儿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受伤。” 老太妃将朱由检瞧了又瞧,确定他真没啥事,这才说 “正好我和你皇嫂正在商量你的正妃人选,你有没有什么要求啊,说出来,皇祖母和你皇嫂给你挑。” 说完就笑呵呵的看着朱由检,看着看着就看到朱由检的眼睛开始红了,老太妃一下慌了手脚。 “乖孩子,不哭,不哭,怎么了,给皇祖母说说……” 张皇后也走过来跟着安慰,感受着这些关心,朱由检一把抱住老太妃,泣声说。 “皇祖母,我想我娘,想李母妃了!” 听到这话,老太妃更是心疼起来,不住地安慰着朱由检,而张皇后可能也想起了自己那个夭折的孩子,跟着抹起了眼泪。 良久,朱由检才抬起头,难看的冲两人笑了笑。 “皇祖母、皇嫂,是由检不对,让你们伤心了。我还有皇兄,还有你们。” 收拾好心情,朱由检就和老太妃、张皇后聊起了勖勤宫中的生活、学习,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开了。 看着朱由检离去的背影,老太妃叹息一声。 “造孽啊!” 随后看向张皇后。 “嫣儿,我知道你中意那个田氏,觉得周氏还小,身子骨儿弱。但你也看到了,信王还是放不下李庄妃,而那些女子中,就周氏性格最像李庄妃,就她吧。身子骨儿总会养好的,年龄小也总会长大,你入宫的的时候也还是个小丫头呢。” 张皇后想了想,点点头。 “嫣儿听老祖宗的。” 朱由检回到勖勤宫,徐应元就来报告说,魏忠贤和田尔耕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进去之后,朱由检就看见一个胖胖的,看着笑眯眯的老太监对着自己行礼,后面还有一个不起眼的中年汉子。 “魏厂公,田都督,这些虚礼都免了吧,这次皇兄吩咐的事儿,本王还要靠两位才行啊,还请你们多多尽心啊。” 魏忠贤人畜无害的献媚说 “王爷说笑了,万岁爷交代下来的事儿,奴婢怎么敢不尽心呢。” 光看魏忠贤的样子,很难相信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权阉,不过要不是这样人畜无害,他又怎么可能骗取那么多成精了的太监的信任,然后下黑手呢。 扯了会儿淡,朱由检才问田尔耕 “田都督,你掌管锦衣卫,如今京城中的民情如何,谣言传得多吗?” 田尔耕介绍了下现在京城的情况,果然已经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了。朱由检听着那些离谱的谣言,摇了摇头。 “这些愚民,传得还真够离谱的,田都督,你就任由这些谣言传播,没想过控制一下吗?” 田尔耕面露难色,为难的说。 “王爷,京城这么大,这些谣言没法控制啊,臣也管不了那些百姓的嘴啊。而且谣言这种事,你越管,它传得越离谱,没法管啊。” “田都督,本王这里有个主意,你看能不能行。” 朱由检说出了自己的主意,田尔耕听得连连点头,魏忠贤紧跟着一记马屁献上。 “王爷真是太英明了,这让奴婢去想,想破脑袋他都想不出这主意啊!这样一来那些谣言基本就可以一扫而空了!” 朱由检笑着摆摆手。 “这还不够,要彻底止住谣言,还得拿出证据来,你们这样去办。” 然后又是一通说,最后朱由检看了看天色说 “你们就这么吩咐下去办吧,别出了啥错漏,本王这里简陋,就不留厂公和田都督用膳了。” “对了,下午本王出宫去王恭厂那边看看,本王长这么大,还没出宫去看看呢,田都督陪本王去吧。” 两人一听,赶忙劝阻,说是那边刚刚发生大灾,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万一有个意外,他们万死难恕。 “别劝了,本王会自己去和皇兄说的,没你们的事儿。都快下去安排吧,越早效果越好。” 等两人走了,朱由检兴冲冲的喊来徐应元。 “徐伴伴,你去准备几身寻常衣服,再去找皇兄要块出宫牌子,本王下午要出宫!” 第四章 舆论 外城的一个酒肆中,此刻热闹非凡,虽然昨天发生了大灾,但大家都要生活,除了受灾的,对普通百姓还真没啥影响。 刘二带着几个人一进里面,店小二马上就迎上来 “二爷,您来啦,请上座!” 刘二是这一带的地痞,手下好几十号人,姐夫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头目,和锦衣卫的关系也不错,对普通百姓来说,这已经是大人物了。 刘二刚一坐下,就听见有人在高谈阔论。 “你们不知道啊,我二姨夫的弟弟的小舅子,就在内城王老爷那里做事。昨天大灾的时候,王老爷新纳的小妾,以前教司坊的花魁,正在王恭厂那边,当时衣服就没了,那个小妾就这样跑回去了,我那二姨夫的弟弟的小舅子那是大饱了眼福,听他说那屁股,那兔子,啧啧。” 周围的人顿时就哄闹了起来,让他详细说说。 等这人的黄色讲完,马上又有一人开始讲神话。 “昨天我就在内城,远远就看见一阵金光,然后隐隐看见一只大手,一掌印在了王恭厂那里……” 就这么离谱的话,居然还有很多人附和,说是也看到了。 刘二当即就走过去 “李三,你他娘的牛皮都吹上天了,我咋不知道你还有个亲戚在内城哪个老爷府上做事,给我说说,那王老爷是哪个王老爷,看我知不知道。还有,二牛,我他娘昨天才看见你跑陈寡妇那献殷勤去了,你啥时候去的内城,我咋不知道?魂儿去的吗?” 周围一群人顿时就讪讪的,李三不好意思的说 “二爷,这不是大家瞎扯淡吗,您是老爷,您肯定知道得多,能给我们说说王恭厂那,是个啥情况吗?” 刘二喝了口酒,得意的说 “扯淡也扯合理点嘛,还什么花魁没穿衣服到处跑,也不怕回去被老爷打死。不过我倒是真知道些那的情况,我姐夫都知道吧,那是在五城兵马司当差的。昨天他就奉命带着人去了王恭厂那边,今早才回来,他给我说的,就是火药炸了。” “王恭厂是啥地方,那是朝廷造火药的地方,听说那里存了上万斤的火药在那里。平时放个炮才用几斤火药,现在上万斤一起炸了,你们想想那威力。” “朝廷的象房隔着不远,当时就被震塌了,那大象到处乱跑,见人就踩,我姐夫说好多人都被踩成了一滩肉泥,他昨天就带着人抓大象去了,手下人都伤了好多个。” 李三迟疑一下,还是问 “二爷,那我怎么听人说好多人衣服都没了呢?” 刘二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你个棒槌,你他娘都敢说花魁没穿衣服到处跑了,你去看过吗,还好多人衣服没了。我也没去看过,不过我姐夫看过。就几具没衣服的尸体,还缺胳膊断腿的,谁知道是不是在和婆娘睡觉的时候被炸死的。” “没穿衣服跑的人倒也有,我姐夫一个同僚的小舅子,那孙子睡觉不爱穿衣服,火药一炸,那孙子那是边哭边跑,那家伙事儿还边跑边滴,哈哈……我姐夫给我讲的时候,老子都快笑死了。” 刘二跟这群人说着内幕消息,享受着众人的追捧,高高兴兴吃完饭,回到家中,就对一个早已等着的人小心说 “大人,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说了。” 那人丢了一个钱袋子给他,起身就走,到了门口才说 “记住,你没见过我,别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话!” 等人走了,刘二才松了口气,擦擦汗,随即就眉飞色舞的数起了银子。 这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京城的各个酒肆茶楼,只要是人多的地方,就有这么一些地痞无赖在那里大讲特讲。 还有些直接上演着全武行,一个说是几万斤,一个说是十万斤,谁也说服不了谁,直接就动起手来。 当然,这些人打完架,还能到锦衣卫那去领赏钱。 传到下午就变成了王恭厂存了百万斤的火药,一下就炸了。某某大人、爵爷的公子睡觉不爱穿衣服,炸了之后和老婆、小妾、昨晚睡的花魁,没穿衣服到处跑,都吓得不举了,到处找人瞧病。 反正是越传越离谱,全京城都参与到了了这个大八卦的讨论中,还好多人打起了架,一个说是侍郎的公子,一个说是尚书的公子,一个说是伯爷的公子,越说越激动,直接动起了手,这些人就拿不到赏钱了。 这正是朱由检想要看到的,八卦是人的天性,不能堵,只能引导。那些人就是负责引导的,打架也是为了增加可信度的。 反正别传歪了,传成了鬼怪神话,上天动怒,那才是大麻烦,区区火药爆炸,就算传成了几千万斤那又如何,只要别传出皇帝炸死了,那就不算个事儿。 人最怕的就是未知的事物,特别是这个封建时代,任何一个超出了人们认知的事物,都能引起各种离谱的猜测,还极可能与皇帝扯上关系。 什么皇帝失德,天降大灾,历代的罪己诏,大部分还不都是些这么个玩意儿。 王朝稳定还好,一封罪己诏完事儿,但近些年,年年大灾,还时不时的地龙翻身,这时候,京城中再传出天降大灾,王朝就真的危险了。 用过午膳,朱由检兴致勃勃得打扮成了一个公子哥,带着换好衣服的徐应元几人就出宫去了。来到锦衣卫衙门,叫上田尔耕,就往王恭厂走去。 走到宣武门里街,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在运一个石狮子,朱由检好奇的问 “田都督,他们是要把这石狮子运到哪去?” “王爷,这石狮子原是石驸马大街上的,昨天爆炸,这石狮子被炸到了宣武门外,这群人是要把它搬回远处。” 朱由检听得也就有点小惊奇,但也只是小惊奇,毕竟记忆中那么多未来的战争录像,这种在别人眼中犹如神迹的事情,在他看来也就一般般。 感慨的说 “这威力,还真可以哦。” 身边一群人听得腹诽不已,暗道就这还可以,您见过比这更厉害的吗。 第五章 找证据 来到石驸马街口,几个锦衣卫守在那,见到田尔耕当即向朱由检行礼,看来已经通知到位了,田尔耕拿过了一根布条,递给朱由检说 “王爷,里面味道不好,还请将这个缠在口鼻上。” 几人系好布条,就往里面走去。整个阜财坊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随处可见一些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清理,几个锦衣卫在指指画画。街面上还残留有一些暗红色的血迹,一些人在洗地,一些人拿着生石灰到处撒,时不时还从废墟中搬出几具尸体。 朱由检见着那些尸首,不忍的说 “田都督,统计出死了多少人了吗?” “王爷,现在已经清理出了两千多具尸首,还有一些只剩下了残肢,臣估计应该死了四千多人吧。” 朱由检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脸色沉重的往里走去。 来到王恭厂,这里人更多,容易的都已经清理完毕了,现在正在搬着一些大块的木料石头,中间两个巨大的深坑极其醒目。 这里的负责人见到几人连忙跑过来见礼,朱由检向他问了些情况,就说 “清理出来的东西都在哪?皇兄让本王来调查原因,这里是爆炸发生的地方,说不定就留下了蛛丝马迹,带本王过去。” 负责人为难的说 “王爷,那边的气味实在不怎么好,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朱由检毫不在意,让他带着去。 负责人恭敬的带着几人来到了一处空地,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异常难闻的气味,朱由检几人虽然有了点心理准备,但除了田尔耕,具都干呕了起来。 缓了好一阵,朱由检脸色不好的给徐应元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会意。 “王爷,这气味实在难闻,就没必要过去了吧,那边有个高处,也能看清楚这里。” 朱由检自然从善如流,毫不在意那负责人古怪的脸色,转身而走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跟过来。 等几人上到高处,几队五城兵马司的人就开进了垃圾场,开始在垃圾场中翻找了起来,时不时就有人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朱由检举着望远镜看了会儿,靠近田尔耕小声问 “田都督,你将东西都藏哪了?” 田尔耕也小声说 “王爷,臣将东西藏在了那、那、那。” 朱由检看了他指的三处地方,都是相对较少的垃圾堆,心想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就安心的等了起来。 结果等了大半个时辰,负责搜查那几处的人都转向其他地方了,还没人来报告说发现可疑物品。 朱由检不由诧异的望着田尔耕。 “田都督,你确定你放那了?” 田尔耕比朱由检还诧异,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也不说话,仔细看了会儿垃圾场的情况,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愤怒。 “这群懒货!” 怒气冲冲的就往垃圾场走去。 朱由检也想明白了原因,兴致勃勃的举着望远镜对着田尔耕望去。 田尔耕快步走到垃圾场,对着几个漫不经心拿着武器拨拨看看的**就是一顿踹。 “你们这群懒货,糊弄鬼呢!给老子仔细搜!重新搜!放过一样可疑的东西,老子把你们都丢进诏狱!” “你!去叫些我们的人,跟着一起搜!” 那怒吼的声音朱由检隔得这么远,都听的清清楚楚。 朱由检再也忍不住,拍着莫名其妙的徐应元哈哈大笑起来,小儿啼哭的锦衣卫田都督,居然被一群**这样糊弄。 至于自己被糊弄,朱由检就一无权无势的闲散亲王,被人糊弄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等田尔耕怒气冲冲的回来,脸色难看的向朱由检请罪,朱由检忍着笑意,毫不在意的说 “田都督,别这么动气,那边的味道确实不好,这些兵油子糊弄事儿也情有可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随着田都督的这一通发火,还调了一些锦衣卫过来,搜查的效率一下子就上来了,虽然还是叫苦不迭,但也不敢糊弄了。 朱由检又看了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就让田尔耕在这继续看着,自己带着徐应元几人跑去看那两个大坑了。 叫来那个没眼色的负责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大坑旁边,咂舌的问 “这两个坑有多深?” 负责人知道刚刚有些得罪了这个小祖宗,小心说 “回王爷,微臣估计应该有个十几丈深。王爷,这里危险,还是后退些吧。” 朱由检没有回话,看着这个大坑想了好一会儿,问道 “这两个大坑看过的人多吗,本王是说知道具体有多深的。” “这个倒是没多少人,刚开始大家都不敢靠近这里,微臣看过之后,就下令封闭了这里,除了微臣手下几人,目前还没人知道这有多深。” 朱由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欣赏的说 “这位大人想得很周到嘛!你做得很好,不过这两个坑一直放这也不合适,你去找田都督,让他安排人连夜将这两个坑填上,留个一两丈就行了,知道详情的人,下封口令!对了你叫啥?” “微臣吏部稽勋司郎中,孙传庭。” 朱由检听了只感觉有些熟悉感,又想不起来,也就没在意了。 交代好了,朱由检就在这阜财坊到处走走看看,本来想去看大象的,不过太危险了,被徐应元他们哭爹喊娘的拦了下来。 逛到天色渐晚,田尔耕就带着人找了过来,每人都拿了些东西。 “王爷,现在天色晚了,夜里不好搜查,臣让他们都停了下来,明天继续搜查。这些东西,就是目前找出来的可疑物品。” 朱由检用眼色询问了一下田尔耕,得到肯定的答复,知道该找到的都找到了,点点头说 “那就这样安排吧,田都督你将这些东西带回去,让人好好分辨分辨,搞清楚了报给本王,不要放过任何疑点!” 看到天色晚了,朱由检就回宫去了,沐浴更衣之后,就往乾清宫而去。 进了乾清宫,就见天启沉着个脸,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朱由检见状就拉着王体乾来到一旁问了下啥情况。 原来是一些无聊的言官上书,说是年年大灾,如今京城又发生大爆炸,让天启下罪己诏,被天启怼了回去,让那些大臣回去好好反省。 问清楚了情况,朱由检也就不在意了,走过去笑着说 “皇兄何必在意那些言官的话,他们的职责就是骂人,与这些人生气不值得,臣弟今天可是在外面逛了一下午,现在可饿着呢,来皇兄这儿蹭饭吃。” “而且这次的事毕竟太大了,人心惶惶的,他们让皇兄下罪己诏,也是为了安定人心,犯不着生气。” 朱由检还是沉着脸,回了一句 “你倒是说的轻松,被骂的又不是你!” 朱由检知道天启被西李骂出了心理阴影,很讨厌挨骂。 “皇兄,放心,明天那些人就不会拿昨天的事儿来说了,臣弟已经安排好了,你安心用膳,估计用完膳,田尔耕那就有消息来了。” 第六章 乾清宫中 田尔耕的动作比朱由检想象的快,刚刚传了膳,就有一个小內侍通报说田尔耕求见。 田尔耕进来就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一个东西大声说 “禀报圣上,信王爷,臣有重大发现!” 天启让王体乾去将东西取过来,发现是个碎成几块的木牌子,拿了一块好奇的瞧了瞧问 “田爱卿起来吧,这是什么东西?” 朱由检也拿了一块看了看,他没见过这东西,只是让魏忠贤和田尔耕去准备,至于准备的什么东西,他还真不知道。 “回圣上的话,这是东虏的身份牌子,年初宁远的缴获之中,就有这种牌子。这次的爆炸与东虏有关!臣失职,让城中混进了细作,还请圣上责罚!” 天启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该演还是要演,一拍桌子,大声呵斥。 “田尔耕,给朕查!王体乾,你去告诉魏忠贤,让他把兵仗局那群管事儿的全部抓起来,给朕彻查!” 不管外面刮起了怎样的腥风血雨,乾清宫中,天启的心情好了很多,吃了饭就拉着朱由检一起做木匠活。 朱由检在旁边打着下手,看着天启做木工活的专注表情,渐渐地出神了,声音缥缈的出声问 “皇兄,你有特别想做的事儿吗?” 天启没听出什么异常,继续手中的活计,漫不经心的说 “我啊就想做一个有权利的皇帝,想干嘛就干嘛,谁也别想管我。” “那你现在大概做到了吧,还有呢?” 天启这才察觉出异常,放下工具,想了想说 “还有,我还真不知道,可能是想多做些东西,多建一些雄伟的建筑吧。不说我了,五弟,你呢,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朱由检表情更加茫然,有些无助的说 “我不知道。以前我就想父皇多关心我,多来看我一下,后来就想早点长大,离开李康妃,能吃饱,让她再也不能打我骂我。再后来遇到了李母妃,我就想长大了好好孝顺她,如果再能给我刘母妃一个封号,那我就满足了。然后你登基了,我多了皇嫂,多了皇祖母,那时候我就想大家都好好的。” “可是后来李母妃死了,被人害死了,被你的人害死了!我突然发现,你不再是我那个关爱我的皇兄了,那一刻你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我害怕,我害怕我哪天也会被人害死,我想快点离开这皇宫,离开这个囚牢,离开了就不用回来了,就没有人会来害我了。” “我想知道原因,知道你变得那么陌生的原因,我就开始好好读书识字,自己去看那些史书,我觉得我一定能从史书中找到原因。” “我找到了,那么多史书,字里行间都写满了欲望和权利。而那把椅子,是象征着最高权利的椅子,为了坐上那把椅子,为了坐稳那把椅子,为了站在那把椅子的旁边,发生任何事都是合理的。” “看懂了,我突然就理解你了,也知道错怪你了,毕竟母妃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只是因为我的存在,威胁到了魏老狗而已。那个蠢货,难道就看不出来,就算母妃让我在你面前告他的状,他那时的地位也稳如泰山吗,为何还要害她!” “懂了这些,我就越来越厌恶这座皇宫,因为那把椅子,里面的人在我看来都是那么的狰狞,那些亲情在那把椅子面前,都是假的!假的!我就越来越期待自己快点长大,远离这里,终于,皇祖母和皇嫂给我选妃了,我知道只要我选了妃,我就能离开这里了,我开始期待。” 这时朱由检抹了把眼泪,哭着喊 “可是皇兄!你今早为何要说那句话!我的期待破灭了!我离不开这里了!哇哇哇……” 天启听得也红了眼眶,紧紧的抱住朱由检,他想起了自己和朱由检差不多的经历,父皇的淡漠,母妃被人活活打死,被寄养在仇人名下受尽虐待,被人当成木偶般抢来抢去。 “五弟,对不起,你母妃的事我真的不清楚,是那两人擅作主张的。” 朱由检在天启怀中点点头,良久,才带着哭音闷声说 “皇兄,我知道,我不怪你,可是你的病真的不能治了吗?” 天启叹息一声,轻轻的拍着朱由检的背。 “治不了了,这一年多一直吃药,但没有任何用处,现在还越来越严重了,每晚都会感觉喘不上来气,我能感觉到,我的时间没多少了。” “皇兄,你还那么年轻,我不想你有事。李母妃去了之后,我不想再有任何一个亲人出事,我怕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不想去坐那把椅子,我不想,不想……” 天启将朱由检推离怀抱,双手握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严肃的说 “五弟,你看着我!你是我唯一的弟弟,现在慈炅死了,等我死了,那把椅子只能你来坐,这是你的责任!我知道你不想坐,但你作为太祖的后代,作为我唯一的弟弟,你不坐难道让福王来坐吗,你对得起父皇那些年的忍辱负重吗!” “这是你的责任,躲不掉的。我当年和你现在差不多大的时候,我也不想去坐,我和你现在一样的茫然。” “还记得父皇驾崩的那晚,我被李康妃藏在暖阁中,她不许我出声,威胁我说敢出声就打死我,我很怕,然后我就藏在那个柜子中,我记得里面很静,很黑,很热,但我觉得很安全,没人来打我骂我。” “然后王安就进来找到了我,拉着我出了暖阁,杨涟他们几个人拉着我就跑,他们将我塞进轿子里,我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哪,为什么要抢我,我只知道我这次肯定要被打了,因为我听见李康妃气急败坏的声音了。” “然后我被他们抬到了文华殿,然后又被送回了这里,我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只知道我被他们害惨了,接下来几天李康妃不给我东西吃,我几次差点饿昏过去,然后我就发现我突然成了皇帝,我不用再受李康妃的打骂了。” “我高兴坏了,我以为我自由了,不会再挨打挨骂了。虽然王安每天都会拿几个折子给我批,但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自由的。然后没过几天,杨涟为首的那些东林党言官,每天都会上几个折子来骂我,让我要勤政,要读书,不要玩物丧志,我不想看都不行,王安那老阉贼每天都监视我,还专挑那些骂我的折子读给我听!” “我被骂怕了,我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个他们眼中的好皇帝,其实就是傀儡,什么折子该批,什么折子不该批,安排的清清楚楚。呵呵,我看明白了,虽然我当了皇帝,但我没有权利,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他们帮我坐上那把椅子,只是因为那样对他们最有利。” “然后我就利用客映月和魏忠贤,这两个确实是蠢货,都看不出来我是在利用他们,还以为蒙蔽了我,在那里沾沾自喜。我就喜欢看魏忠贤被那些外臣吓得面无人色,然后来找我哭嚎,我再装作不知道他在歪曲事实,然后回去变本加厉的整治那些外臣,特别好玩,就当在看一场猴戏,看着魏忠贤上蹿下跳的替我整治那些东林党。这就是权力,这就是那把椅子的魅力啊。” “五弟,我知道你同情那些东林党,东林党那些人确实也是些贤臣。但对于坐上那把椅子的我来说,不能为我所用的都是要清洗的目标!” 朱由检呆呆的看着天启,这些话还是第一次听天启说。 我眼中的天启(纯属个人观点) 天启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极重感情,又极其冷漠。对于威胁到他权利的人,不管有多大的功劳。他绝不吝啬他暗中的屠刀。 而对于没有威胁的至亲之人,他也不吝啬自己的感情。 少年时的经历,促成了天启这种性格的养成。 生母被人活活打死之后,转眼就被寄养到了下手的女人手中,在那个女人手中受尽了虐待。 而移宫案中,天启如同一只提线木偶般,被人抢来抢去,充当着尽职的唯一道具,惶恐的看着。我想,对于当时实际年龄还没有十五岁的天启来说,他当时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无助与绝望。 这些也让天启对权利有着极强的掌控欲。 后世提到天启,都是木匠皇帝,昏君,被客氏和魏忠贤所蒙蔽,任由他们祸乱朝纲。 但天启自始至终都是大明朝的绝对控制者,极为擅长装糊涂和顺势而为,东林党的全盛与覆灭,阉党的权势滔天,都离不开天启的暗中操控。 天启装糊涂的手段很简单,也很有效,就是不太识字,没文化,对于一些常识性的问题都可能一问三不知。 但身为一个皇帝,从小就是作为接班人的皇太孙,真的会不识字吗。 万历的国本之争,就是从朱常洛九岁时的读书问题开始的,而作为一个皇太孙,在万历已经认命的情况下,他的读书问题会没人关心吗。 而且,天启极其聪慧,宫中的这些大的建设,全部都是天启设计的,小东西上,他还设计了很多机关作品,放现在,那就是极为优秀的工程师和设计师。 这样一个人,他真的会不怎么识字吗。 移宫案,以天启的顺利登基而告终,之后自然是提拔表现出色的东林党。 彼时的东林党,还是一群有着崇高理想与政治抱负的正直官员,绝不是崇祯时,那个已经被魏忠贤打断了脊梁,里面充斥着各种歪瓜裂枣的东林党。 登基之后,天启便感受到了这群不懂变通,还不怕死的东林党的威力。做事处处受限制,这也不许那也不对,感觉自己就是个傀儡,这让他回忆起了移宫案时的无助与绝望,也为东林党的破灭埋下了祸根。 估计是那段寄养岁月中,被李康妃也就是西李骂狠了,天启很怕挨骂。而众所周知,明朝的言官恰恰是骂人最凶的一群人,天启还亲眼见过这些人骂人的威力。 移宫案中,面对西李派来抢夺天启的太监,斗士杨涟怒而喝骂,当时就把那些太监骂的面无人色,仓皇逃回。 正是见识过这些斗士的威力,所以天启喜欢装昏君,只躲在后面操控,责任都是别人的,挨骂那自然也是别人。 这不是乱说,朱常洛快要驾崩的时候,让天启出来见那些顾命大臣,托孤的时候,西李可以闯进殿内,拉着天启就走,直接就在殿外大声训斥。 这还是当着大臣和皇帝的面,可以想象,天启在西李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很快,机会就来了,原先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去职,宫中就王安最有资历,任命都下了,王安只是按照惯例矫情一下,说能力不够,恐不能胜任。 结果天启还真批了,能力不够那就不当了吧,直接把他一撸到底,也算是开了先河了。 王安可是天启的大恩人,他爹和他登基,王安都是出了大力的。坏就坏在王安与东林党走得极近,都能算是太监中的东林党了。王安在,天启就感觉不到安全感,感觉自己时刻都在东林党的监视下,王安不走,天启寝食难安。 估计在天启眼中,西李和东林党没啥区别,都只是当傀儡而已。 当然,不管怎么说,东林党和王安毕竟是恩人,这种对恩人下手的事,天启当然不能背锅,于是,这口锅就扣在了客氏和魏忠贤头上。我估计客氏要是不去哭闹,天启最后也只能让王安当内相了。 估计是见识过郑贵妃和西李的疯狂,也看到了她们的结局,天启明白了一个影响了整个大明朝的道理,那就是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而天启恰恰就有令其狂的能力。 基本都说天启与客氏有不正当关系,天启对客氏极其宠爱,但我看到的,却是天启在利用客氏,利用客氏装昏君,降低所有人对他的警惕。 要说天启对客氏有多深的感情,我是不信的,毕竟生母在他十三岁时才被西李打死,他是有母爱的。 虽然天启重用了魏忠贤,基本掌握了宫闱,但魏忠贤是阉人,天生就被文官看不起,没几个文官投靠魏忠贤,外朝基本上还是东林党的天下。 但天启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很快一个让整个东林党疯狂的机会,就会到来。 彼时的东林党虽然什么都好,但他们基本都一根筋,在政治上大搞党同伐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套,而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赵南星。 万历二十一年的时候,这年正是六年一度的京察,那时赵南星是吏部文选司的郎中,是京察的负责人之一。 一开始,就直接罢免了当时吏部尚书的外甥,和自己的姻亲,显示自己的决心,很快就弄得怨声载道,群起而攻之,最后罢官回乡。 等天启登基,赵南星才重新起复,那时已经七十岁了。 我不知道天启是最开始,就知道赵南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让他担任左都御史之后,经过观察才确定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反正天启三年,又到了京察年,天启直接让这么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还固执得认为,只有东林党人才值得提拔的斗士,执掌了吏部,负责这次的京察。 当时朝中除了东林党,还有山东齐党,湖广楚党,浙江浙党,东林党虽然势大,楚党与东林结盟,将浙党斗得只剩下些残兵败将,但总体来说,这三党还能凑活着过。 但京察一开始,赵斗士直接就将齐党、楚党的党魁,还捎带一个浙党的骨干全部罢免,根本就不管楚党还是盟友关系。 这是要赶尽杀绝的节奏啊,三党成员顿时就慌了神,然后魏忠贤就向这些三党成员张开了怀抱,别管以前是什么党,都快来加入阉党这个大家庭吧。 于是,赵南星在前方一通乱杀,魏忠贤就跟在后面捡人,阉党就这样壮大了起来。 自此东林党经过短暂的强盛,就迅速衰败了下来,直到两年后彻底消亡。 至于杨涟这些被残杀的东林君子,这里就不多谈了,只能说,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东林党,后面的东林党,只是一群小人窃取了这些真正东林君子的遗泽。 东林党倒了,朝堂之上只剩下了阉党,锅也全部被阉党接过去了,天启的屠刀就悄悄开始在魏忠贤的头上举了起来。 虽然这柄屠刀直到天启死去也没有落下,但我相信天启的屠刀早已高高举起,而且方案还是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阉党毕竟才掌权不久,坏事还没做那么多,还没达到群情激愤,民怨四起的地步,魏忠贤也挺好用的,所以天启并不急。 等到天启六年的时候,天启才开始慢悠悠的磨刀了。 潘汝桢此人,因上书为魏忠贤修生祠而遗臭万年,他的生平只查到了一句寻拜监察御史,视屯田。复任山西巡抚,除奸剔弊,奸吏畏怯。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在还不认识魏忠贤的情况下,就如此献媚,为一个活着的太监建生祠,古今之奇闻。 一个文官,会不知道历史上那些权阉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吗。他会不明白,只要这封奏疏一交上去,他注定会遗臭万年吗。 我不太信一个在任上除奸剔弊,奸吏畏怯的官员,会突然变得这么无耻。 所以我猜测,潘汝桢会不会是天启的暗子,这封奏疏是在天启的授意下递上去的。 而天启在暗中有一股势力,替天启监视着魏忠贤的一举一动,王体乾是很值得怀疑的。因为我很难相信一个有着那样童年的人,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个半路投靠的阉人。 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一点大胆猜测,真相也早就掩埋在了历史之中。 反正不管怎样,天启同意了修生祠,各地就开始请修生祠。 我不知道这些要修生祠的官员,是真的献媚魏忠贤,还是想早点置他于死地,反正各地就开始在上好的路段开建生祠,南京更是修在了孝陵那边,这个地点真的很好。 随后不到几个月,也就是六年十月,魏忠贤就进爵上公,侄子魏良卿进宁国公,予诰券,就是世袭罔替。 魏忠贤的权利地位就此达到顶峰,也快树敌天下了。 我猜测,如果不出意外,天启很快就会对魏忠贤动手,但意外发生了。 五年五月十八日,天启与客氏、魏忠贤到西苑乘小船作乐,一阵妖风刮来,船翻落水,天启的肺部就此落下病根。 这次落水可能还有个更严重的后果,伤到了生育能力。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天启最后一个儿子是六年五月初六死的,死时半岁,也就是五年初的时候怀上的,之前还有四个子女。 四年多点的时间就有五个子嗣,而之后两年多的时间,却再无一个后妃有所出,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生育能力出了问题。 而且三子死后,天启很快就头生白发,不久就下了罪己诏。而前面几个死去,都没有这样的记载。 当然,这里说的是肺部的问题,这个病根让天启在踌躇满志,除掉魏忠贤,彻底走到台前,掌控朝纲的时候,给了他沉重一击,他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 七年七月,帝不豫,短短三个字,就为这位我眼中即将大展宏图的帝王,定下了结局。 有记载称,天启病重的时候,魏忠贤还带着几个怀孕的女子进宫,想要冒充天启的血脉,还去征求天启的意见。 我不知道天启是出于什么想法,还让他去征求张皇后的意见,不过我估计是在看傻子和死人吧,就当耍一下猴戏,在临死前再耍耍这个被他耍了几年的权阉。 临死前,天启还再次耍了魏忠贤一次,召见阁部、科道诸臣于乾清宫,谕以魏忠贤、王体乾忠贞可计大事。封忠贤侄良栋为东安侯。 魏忠贤头顶的屠刀早已被天启磨好,不管谁当皇帝,都必然会落下,绝无第二种可能。估计再给魏忠贤的族人封个侯,也是让他临死前高兴高兴的意思。 当时魏忠贤已经达到了权利的巅峰,进无可进,亲戚的恩荣也世袭国公,进无可进,满朝具是阉党,更别说这个世袭国公还得罪了京中实力最强的一群人,掌握着京营的世袭勋贵。 这种情况,只要新任皇帝不是傻子,就会明白魏忠贤必除,也必能除掉。崇祯很明显不是傻子,还相当聪明,理解了他哥的意思,拿着魏忠贤可记大事这句话,把魏忠贤忽悠得团团转。 自此,一代帝王还没有展现他的雄才大略,就带着昏君的名头,沉入了历史长河。 如果这位帝王不早逝,魏忠贤必会被他亲手除掉,因为杀魏忠贤的刀,是他亲手打造出来,悬挂在魏忠贤的头顶。 如果这位帝王不早逝,他必会彻底掌控朝堂,因为骨头最硬的那群人,已经被他用魏忠贤这把刀杀绝了。 如果这位帝王不早逝,那满清绝不可能坐大,因为他最信任的老师是孙承宗,是一个满清自己都认为如果此人还在辽东,那满清绝不可能入关的人。 然而,历史没有如果,这位一生都躲在幕后的帝王,再也没有走到前台的机会了。 ----------------------------------------------------------------------------------- 天启是我最喜欢的一位皇帝,虽然他的真面目已经掩盖在了历史中,只剩下了木匠和昏君的骂名。 但我读着那些天启年间的记载,心中勾勒出的形象,却是一代能君。 他冷漠薄情,聪明绝顶,演技极好,有着明确的目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对敌人赶尽杀绝。 当然这只是个人的一点浅见,大家当个笑话看就行了。 第七章 亡国之君 就在朱由检和天启谈心的时候,皇宫西北宫墙外的兵仗局内,刘荣正和几个心腹忧心忡忡的讨论着。 朱由检让人散播的那些消息他也打听到了,王恭厂的爆炸,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他知道一但确定是火药爆炸自己就完了,他必须做些什么。 看着下面这群心腹都成了鹌鹑,刘荣一拍桌子,指着他们尖声道 “你们别哑巴了啊,倒是说说怎么办啊!咱家要是完了,你们以为你们能跑得掉吗!” “干爹,没办法啊,上午还没什么动静,下午火药爆炸的消息就满天飞,能有这么大能力的,只能是锦衣卫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万岁爷安排的。现在只能去求魏厂公了,看厂公能不能救咱们了。” 刘荣闻言有些肉疼,毕竟魏忠贤的要价挺狠的,不过还是点头。 “那咱家明天就去求求他魏忠贤。” 等这些心腹都出去了,刘荣在那肉疼的想着送多少钱合适,刚刚离开的那个干儿子就慌乱的爬了进来。 “干爹,干爹,东厂来了!咱们完了啊!” 刘荣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几个番子就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接着魏忠贤就走了进来,慢条斯理的说 “刘公公,咱家奉万岁爷的命,请你去东厂作客了,刘公公请吧!” 刘荣哭着爬到魏忠贤的脚下。 “厂公,厂公,您一定要救救小的啊,一定要救救小的啊……” 魏忠贤将刘荣踢走,假惺惺的说 “嗨,刘公公,咱家也救不了你啊,你出了这么大纰漏,没人救得了你,你就认命吧,来人!带走!” 到了东厂,刘荣只知道哭着求饶,魏忠贤看得不耐烦了,让人退下。 “刘公公,这次的事儿是万岁爷吩咐下来的,没人救得了你。实话给你说吧,王恭厂那发现了建奴细作的身份牌子,你只能死,区别只有痛苦的死和痛快的死。你就好好交代收了哪些人的贿赂,安排了哪些人进王恭厂,都说出来,咱家给你个痛快。” 为了死得没有痛苦,兵仗局的这些人很快就交代了,拿到名单,早已等着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就大规模的出动了。 王多多是几个木炭厂的少东家,老东家身体不好,生意早早就交到了他手上,为了给木炭找个稳定的销路,托人搭上了刘荣,近几年身家是越发丰厚。 此刻他正喝着花酒,和几个朋友高谈阔论,他并不知道,他要不了几天就会家破人亡。当锦衣卫闯进来抓走他的时候,他还在和几个朋友吹嘘和宫中的贵人关系如何如何好。 今夜很多和他一样的人被从家里、赌坊、青楼中抓进了诏狱,一时间诏狱人满为患,惨叫哭喊声构成了一副地狱的景象。 朱由检并不清楚,因为他的一个主意,无数和他毫无关系的人家破人亡。当他想将王恭厂的大灾推到建奴的头上的时候,他只是想要稳定住王朝的根基。 在他幼稚的思想中,这只需要抓几个人,拷打出证词就行,几个冤死的人换来王朝的稳固很值得。 他并不明白京城重地混进细作的严重性,更别说是王恭厂那样的火药作坊,还造成了那么严重的后果。 他更不明白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鹰犬的贪婪,那么多富户牵扯进细作的案子,不被敲骨吸髓了,根本别想出诏狱。 此刻朱由检躺在勖勤宫中,想着天启说的那些话,在他的思想中,好就是好,坏就是坏,这个世界是黑白分明的,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灰色,而大部分人都是灰色的。 虽然读了很多书,可那些老师一直都在教他什么是白,而那些史书中,也是黑白分明的。在他看来,东林党就是白的,为了权利的人都是黑的。 可今天,天启让他认识到了另一种颜色,告诉他这个世界并不是黑白分明的,那些看着是白的人,其实并不一定是白的。 朱由检开始翻阅那些多出来的记忆,他并不能确定这些记忆的真假,毕竟在他看来,记忆中的那些东西都如同神话一般,只是王恭厂的那一段,他觉得很有道理而已。 “咦,这不是今天那个小官吗,他后面会做这么多事吗,居然还战死了。” 看着看着,朱由检颤抖了起来,他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被人攻破京城,吊死在了万寿山上。 “假的,都是假的!这一定是妖术!我不可能是亡国之君,祖宗江山不可能败在我手上,我不信!这一定是哪个妖人作的法,是的,一定是的!” 朱由检拿着宝剑坐在龙椅上,四周是四处逃散的宫人,下面是几具穿着官服的尸体,太祖、成祖、历代的祖宗,他们都围着朱由检,不住地怒吼着什么。 朱由检无助的看着他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向父皇,父皇只是满眼怒火的痛骂着,他听不清楚父皇在说什么,他只看到了浓浓的冷漠与恨意。 他找到皇兄,哀求的看向他,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想弄明白,可他只看到这个最爱他的皇兄脸上满是失望与痛惜,他终于听清楚了,听清了皇兄说的话。 “五弟,我真的后悔,我不该将皇位传给你,现在祖宗江山都被你败了,敌人已经打进了京城,就在外面,你成了亡国之君!你是我们朱家的罪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然后天启的身影开始消散,朱由检哭着跪下抱住天启的腿。 “皇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亡国之君,我不是!你骗我的是吗?你说话啊!皇兄我求你了,你告诉我,我不是亡国之君!我不是,我不是,求你了,求求你了皇兄……” “……” “皇兄,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求你了,求你了……” 等天启的身影消散,四周变成了万寿山的景象,一个人影拿着腰带说 “万岁爷,追兵就在后面,您该上路了。” “你胡说!什么追兵!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卫兵!卫兵!” “万岁爷,别找了,卫兵早就跑了,这里就奴婢陪着您。大明已经亡了,您很快就不是万岁爷了,快上路吧,还能有个体面。”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第八章 不安 天刚大亮,一辆马车就驶出了皇城,朝着阜成门大街驶去。 朱由检坐在车上,透过帘子出神的看着街上零星的行人。 昨晚的那个梦和脑子中多出来的东西让朱由检陷入了惶恐之中,他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心中认定那是有人使了妖术,妖术就要找神仙帮忙,所以一早,天刚微亮,朱由检就让人准备香火,去朝天宫拜道祖,希望道祖他老人家能帮到他。 到了朝天宫,在观主的陪同下祭拜了各处大殿中的神仙,朱由检神情恍惚的在大街上走着。 “你们知道吗,城中进了细作,王恭厂那事儿就和细作有关!” “你哪听到的这事,俺怎么没听过。” “昨晚我在赌坊玩钱,几个锦衣卫直接闯进来将吴掌柜抓走了,说他有细作的嫌疑,真没想到吴掌柜看着老实巴交的,居然还可能是细作。” “嘶!有这事儿吗?” “你没看见今早满街的锦衣卫吗?听说抓了好几百人进了诏狱,还在继续抓呢!” “别,别说了,锦衣卫过来了。” 一阵谈话声传到朱由检的耳中,然后他就看见一队锦衣卫进了一家店铺,不一会儿就锁了一个人出来,那人还在拼命的求饶,店铺中还跟出来了几个人,抱着这些锦衣卫的腿哀求着,那几个锦衣卫直接拿起刀鞘,几下将跟出来的人砍到在地。 “住手!” 朱由检不由高喊出声。 “你谁啊!别管闲事儿,不然将你也抓进诏狱去!” “大胆狗贼!瞎了你的狗眼了!这是信王爷!你还抓进诏狱!你倒是抓啊!” 徐应元看见那些锦衣卫耍横,立马从后面冲出来,冲着那些锦衣卫拳打脚踢。 “行了,徐伴伴停手吧,他们也不知道本王是谁,我问你,为何要抓这个人。” 为首的锦衣卫赶紧跪拜行礼。 “回王爷的话,这人有细作的嫌疑,卑职奉命来抓人的。” 朱由检听到这回答,想到刚刚听到的谈话,隐隐意识到了事情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期,也不管还跪着的众人,就让徐应元赶紧带他去锦衣卫衙门。 到了锦衣卫衙门,朱由检找到田尔耕,进去就是一句 “田都督,你到底抓了多少人了!” 田尔耕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回答 “王爷,已经抓了七百多人了,现在还在抓。” “七百多人还不够吗!你到底想要抓多少人!” 田尔耕更是疑惑了。 “王爷这是何意?” 朱由检压低声音 “你知道的,城中根本没有什么细作,找几个人杀了就完事儿了,你为何要抓这么多人,你到底想要把这事儿搞多大!” “王爷这不就是您的意思吗?城中进了建奴的细作,还弄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杀几个人就想糊弄过去,这根本不可能啊!” 听到田尔耕的话,看着他疑惑地表情,朱由检咽了咽唾沫,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本,本王的意思吗!那,那现在抓的这些人,有多少会死?” “大部分吧,后面还会抓一些,会死的人就没个定数了,毕竟这样的大案,哪次不是血流成河。别说这些人,我锦衣卫中也会有人遭殃的。” 朱由检沉默的走出锦衣卫衙门,在徐应元的搀扶下才上了马车,徐应元能清楚的感觉到朱由检身体的颤抖。 朱由检终于明白为何天启听了自己的主意,会是那副表情,会说他长大了,这就是帝王无情啊。 在马车上缓了好一阵,朱由检才说 “徐伴伴,你去打听下皇兄在哪,我要去找他!” 天启正在皇极殿工地当监工,因为爆炸停工了两天,今天皇极殿工地终于又开工了。 看到朱由检来,天启显得很高兴。 “五弟,来来来,快来看看我设计的皇极殿,要不了几个月就会完工了。到时候这回事咱大明朝最雄伟的建筑!” “诶,诶,你别拉我啊,朕跟你走。” “五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皇兄给你做主,你倒是说话啊!” 朱由检把天启拉到了一个角落,就这么看着他不说话,天启顿时慌了,还以为是朱由检出宫受了什么委屈。 “皇兄,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早就知道只要王恭厂的事确定是细作所为,就一定会血流成河的是吗?” 天启看到朱由检终于说话,松了口气。 “你说这事儿啊,是啊,我早就知道了,这种大案不血流成河怎么过得去呢?” “可、可、可是、可是你为何不告诉我这些。” “我以为你知道啊。为了江山社稷,死些人算什么?” 看到天启满不在乎的神情,朱由检急切道 “我没那意思啊!我想的是只要杀几个人就行了啊,可我听田尔耕那意思,这次怕是要死上千人!” 天启听到这儿,有些明白了自己这弟弟的想法,想了想,拉着朱由检来到台阶处,拂了拂灰,将朱由检按下,自己在高一阶的地方坐下。 “五弟,你是因为会有很多人因为你而死,心中不安是吧。” “嗯!” 朱由检用力的点点头。 “我记得你说过,这次的大灾,如果没有合理的原因,天下的民怨就会压制不住,到时候民怨四起,各处烽火。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你想想,要是发生那种事,会有多少人死去?会不会比现在更多?” “应该会吧?” “这就对了啊,你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才不得不让现在这些人去死。” 看到朱由检欲言又止,天启赶紧说 “你再想想辽东那边,当年朝廷彻底退出辽东,那些辽东百姓死了多少?可是能去救吗,救不了的,打不过建奴啊。要是去救,只能调集关内的大军,到时候关内防御空虚,如果再打个萨尔浒那样的败仗,或者关内出点什么事,那就是天下大乱,会死更多的人。” “在我看来,你这次的事做得很好,皇兄都没想到那些,你想到了,你比皇兄厉害。五弟,你要记住,没有任何事可以两全其美,只要能救更多的人,牺牲小部分人,那都是值得的,你不用为此心中不安。” “嗯,我明白了,谢谢皇兄。” 天启摸了摸朱由检的后脑勺,笑着说 “明白就好,听说你今天一大早就出宫,到哪去玩儿了?” 提到这个,朱由检又有些闷闷的 “我去朝天宫拜道祖了,我昨晚上做梦,梦到我成了亡国之君,祖宗们都围着我骂,皇兄你也说对我很失望。” 天启闻言哈哈大笑 “你啊,就是想太多,我看你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事,心神紧绷,才会胡思乱想。走,皇兄带你到西苑玩儿去,放松放松。” 第九章 信仰崩塌 经过天启的开导,又在西苑痛快的玩了一下午,朱由检很快就放下了那些忧愁,做回了一个快乐的小亲王。 上午去给刘太妃和张皇后问安,然后回勖勤宫上课,下课就去找天启,或者出宫玩。 不过万寿山朱由检再没去过,他有些害怕那里,抗拒去那里。 至于那些记忆,虽然拜了道祖之后也没有消失,但朱由检也没再去管,就当它不存在,安心的当起了鸵鸟。 至于细作的案子,虽然已经想通了,朱由检还是让通过天启,让魏忠贤和田尔耕尽量别牵扯太多人。 口供已经被炮制了出来,因为年初的宁远大败,建奴见识到了红夷大炮的威力,就派人潜入京城,盗取红夷大炮的秘密。因兵仗局管理混乱,致使细作潜入王恭厂,操作不当让火药库发生爆炸,导致了王恭厂大爆炸的发生。 整件事,是因为建奴的狡诈,锦衣卫的疏忽,和兵仗局管事的尸位素餐,和火药的存放不当造成的。 这个结论一出来,朝廷就发文天下,至此王恭厂大爆炸的影响算是消弭了。 至此这个大案算是进入了收尾阶段,刘荣等管事太监已经畏罪自杀,锦衣卫的头头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罚奉,几个不受待见的锦衣卫官员,被推出来当了替罪羊,革职、流放、监候斩不同的重刑。 而那些被抓起来的富户百姓,少数关系很硬的,被剐了一身肉之后就放了出来,大部分都被炮制了口供,经刑部判决,都逃不过流放杀头抄家的命运。 炮制过杨涟等人之后,锦衣卫和刑部的业务能力,现在已经极其成熟了。 朱由检知道这些之后,也只是叹息一声,该干嘛干嘛,反正这些人也和他没关系,又没见过那些人的惨状,关他什么事。他现在越来越有上位者的心态了。 五月二十一日 因为昨晚下了一场暴雨,清晨的空气甚是清新。 朱由检站在慈庆宫的院子里,扭扭身子,深吸一口气,欣赏着这雨后仲夏的小院残景。(勖勤宫在慈庆宫的后面,清改为南三所) 看着看着朱由检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只见西北方向一股黑烟不断升起。 “徐伴伴、徐伴伴,你看那!快去打听打听发生什么事了!” 朱由检隐隐有些恐慌,他想到了记忆中好像有这样的记载,“癸亥,朝天宫灾”,而那股黑烟的方向,正是十几天前才去过的朝天宫,而今天,恰好就是癸亥。(按六十年地支推,癸亥是二十一,有的翻译不准。) 朱由检在院中不断踱步,很快徐应元就回来了。 “王爷,奴婢打听到了,昨晚上朝天宫发生大火,火势太大了,五城兵马司救不了,现在还在烧呢!” 朱由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你去让雷师傅今天别来了,给本王端把椅子来,谁都别来打扰!” 朱由检坐在慈庆宫前,看着满院的残枝败叶,定定的出神着。他现在很慌,就像一个装鸵鸟的人,突然被拉进了残酷的现实中。 两个小由检不停的打着架 “这不是真的,一切都是巧合,巧合而已,这是妖术!” “你别自欺欺人了,这根本不是巧合,你就是亡国之君!” “我不听!我不听!你妖言惑众!” “呵呵……” 然后他就被不信的小由检打死了。 虽然他被打死了,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朱由检的心中种下,他忍不住细细的查看那些记忆。 就这样枯坐到了中午,一个乾清宫的內侍过来说天启找他去用膳。 乾清宫中只有天启一人,那些內侍全都退到了殿外,而此时的天启显得很是苦闷,看见朱由检也只是闷闷的说 “五弟来了,来陪皇兄喝些。” 这样苦闷的天启,朱由检还没见过,不由担心的问 “皇兄,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天启又倒了一口酒进去,才说 “还不是昨晚朝天宫那里发生了大火,那些言官又上书说,是我失德,才上天示警,朝天宫才发生大火的。” “呵呵,现在我也在怀疑,是不是我真的失德了,才接连发生两次这么大的事。我的那些皇子皇女接连夭折,我现在也时间不多了,五弟,你说这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老天才这么对我!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命!” 天启在自我怀疑,朱由检更是怀疑人生,今早的冲击太大了。 “皇兄,你别这样,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你没做错什么啊!” “呵呵,你不懂,王安、杨涟这些人毕竟帮过我,可我却任由他们惨死,现在的一切,一定是报应,我的报应!” 看到天启失魂落魄的样子,朱由检很是心急,福灵心至的说 “皇兄!那不怪你!你说过,他们都当你是傀儡,他们不死这天下到底是你的,还是他们的!他们该死!要是这也能有报应,那就是上天不公!” “皇兄,你想想太祖他老人家,那些跟着他打天下的人,他杀了多少,开国几十个封爵之人,几乎杀绝了啊!可是不杀行吗,不杀等太祖不在了,谁能压住那些骄兵悍将!” 天启愣了愣,不过很快还是说 “五弟,你不懂,太祖虽然杀了很多人,但他对绝大多数人都是很好的,基本都有世袭官职。他杀的都是那些手握重权的,他们有取死之道。” 看见天启又陷入了怀疑之中,朱由检急忙道 “那些人和王安杨涟他们有什么区别!都是大功于社稷,可也居功自傲,都有取死之道啊!就算有谁降下惩罚,那也是太祖他老人家降下的,怪你做事粗糙,虽然杀了人,可也让他们扬名天下!” 天启终于稍微走出来了点,不敢置信的说 “你是说太祖他老人家觉得我做事粗糙?” 朱由检松了口气,天启终于有正常反应了。 “皇兄,铲除东林党你确实做得粗糙了,只想到了杀他们的人,却不知道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名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东林党人大部分都是君子,对他们来说,名比命重要多了,这就是杨涟他们受尽酷刑还坚持的原因! 要对付这种人其实很简单,他们自己清廉正直,能守住贪欲,但不代表家人也能守住。 想必他们的家教都挺严,带坏一个人比教好一个人容易多了,只要引诱他们的家人,让他们的家人收受贿赂,再一纸弹劾,他们自己就会辞官而去。到时候名一去,他们的命还不是你说了算。 杀死这种有信仰的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的信仰崩塌,那时候肉体不过是一具躯壳!” 朱由检正在慷慨激昂,就听见天启来了一句 “五弟,信仰是什么?” 朱由检顿时目瞪口呆的看着天启。 “哈哈,五弟,皇兄开玩笑的,你知道吗,有一次魏忠贤拿东林点将录过来献宝,说是根据水浒传百单八将改的,我当时就一句水浒传是什么,他当时的表情和你一模一样。” 笑过之后,天启叹息一声 “不过五弟,你比我狠多了啊,不过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你说得对,这件事我确实做粗糙了。” 朱由检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是刚刚看皇兄的样子,太担心了,才有些胡言乱语。至于刚刚那些话,只要皇兄没事儿,哪怕天怒人怨那又何妨。” 天启点点头,也不说话,就这么仰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良久才说 “信仰,信仰啊!信仰崩塌确实可怕!我刚刚那样子应该就是信仰崩塌的样子吧,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好似天塌了一般。五弟,谢谢你!” ----------------------------------------------------- 改了,刚刚那样写,变得太突兀了 第十章 溺爱(求收藏推荐) 乾清宫中,朱由检默默地吃着饭菜,而天启仰躺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吃得差不多了,朱由检看这么也不是个事儿,就过去推了推天启。 “皇兄,皇兄,吃些东西吧,饭菜都凉了,我刚刚看你只顾喝酒,都没吃什么。” 天启这才回过神来,不过刚刚的苦闷已经消散不见了。 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天启问道 “五弟,你说这次朝天宫的火灾按照王恭厂的事儿那样办行吗?现在不是细作案还没了结吗,就推到细作身上。” 朱由检想了想 “可以是可以,就是田尔耕那边还扛得住吗?这次细作案怕是有许多朝臣弹劾他吧,这朝天宫再是细作所为,田尔耕还扛得住吗?” 天启不在意的挥了挥筷子。 “他那不要脸不要皮的,巴不得干这些事儿呢。被人弹劾又有什么事儿,他自己估计都不在意,我这里留中不发,到时候再罚他几年俸禄,让他交点罚金就行了,反正这次抓了这么多人,抄了那么多家,他怕是吃得满嘴流油。” “不过还是要有让人信服的证据,这次不好弄啊。上次还能说是牌子放在住处,清理了出来。这次大火就算有牌子也烧了,而且抓了这么多天的细作,也不可能还留着牌子。” “确实是不太好弄,五弟,你好好想想,怎么让人信服。” 朱由检冥思苦想了起来,好半天才说 “皇兄,既然物证不好弄,那就弄人证!另寻一处比较重要的地点,让些死囚放把火,烧几处不重要的偏殿,让锦衣卫直接抓到人,留一两个活口弄口供就行了。” 天启听得眉飞色舞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那些细作想要制造恐慌,先烧朝天宫,再烧别的地方,被锦衣卫察觉,人赃并获!” “到时候看那些狗屁言官还有什么话好说!还让我下罪己诏!我呸!” 用完膳,天启就让人去叫田尔耕了,准备今晚就把这事儿办妥。 而朱由检却没有像前几日那么出宫,而是来到了万寿山,就这么站在万岁门门楼上,望着万寿山。 “五弟,你在想什么?我听人说你在这儿站了一下午了。” 朱由检转头就对上了天启关心担忧的眼神,顿时就红了眼眶,叫了声皇兄,就把自己埋在了天启的怀里。(不是基,惶恐的时候,感到亲人的关心,都是这个反应啊。) 天启就这么任由朱由检这么抱着,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良久朱由检才抬起头,见到天启胸前一大片的湿痕,不好意思叫了声皇兄。 天启弯腰给他抹了下泪痕,微笑着说 “好了,有什么好害羞的,我是你的皇兄,整个天下就我俩最亲,有什么委屈都给皇兄说说,皇兄肯定能给你做主的。” 朱由检摇摇头 “我没受什么委屈,我只是怕自己坐不好那个位置,把江山搞得一团乱,辜负了皇兄,也对不起列祖列宗。” “我当时什么事儿呢,五弟这么机敏,肯定会做得比皇兄还要好的,别担心了。而且现在皇兄不是还在吗?你放心,皇兄肯定给你留一个上好的朝堂,到时候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彻底掌控内廷和外廷,根本不用像皇兄这样还要与那些大臣们斗,才能有些权利。”(这是事实,虽然崇祯被人各种骗,但中枢的权利一直都在自己手上,中枢官员的任用,基本上是一言而决,选内阁靠抓阄都可以干。) “五弟,皇兄知道你的想法。皇兄刚刚登基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皇兄也惶恐不安,怕做不好,怕对不起祖宗。可皇兄现在不也做得很好吗,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但整个天下大体都是安定的,就连辽东那边都打了一个大胜仗。别想那么多了,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好的。” 天启见朱由检还是有些闷闷的,想了想说 “五弟,皇兄记得你说你想离开这皇宫,虽然以后你不大可能离得开,但现在倒是可以,你想去南京看看吗?想去看看这大明江山吗?” 朱由检错愕的看向天启,他从没想过自己不出藩,就能离开京城,顿时就有些犯结巴。 “皇兄,我,我真的可以去南京看看吗?” 天启毫不在意的说 “这有什么,我也是刚刚想到的。这不是最近两次大灾都是细作做的吗,等朝天宫的事结论出来了,我就下诏,‘因朕不查,至建奴细作为祸京城,天下震动,朕夙夜忧惶,恐祖宗不安,遂遣朕弟信王朱由检往南京祭祀孝陵。’你看,这样你不就能去了吗。” “皇兄,这不成罪己诏了吗?你不是不想下罪己诏的吗?” “嗨,这算什么罪己诏,又不是向天认错,给祖宗认错算什么。再说了,这不是更能平息谣言吗。” 朱由检看着天启满不在乎的表情,张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什么。他知道天启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轻松,天启不是一个会轻易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但为了让自己能出去看看,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而且是刚刚才做出的决定。 “诶,别愣着了,都在这儿站了大半天了,跟皇兄回宫去,今晚上去皇祖母那吃饭去。” 拉着沉默的朱由检,天启边走边说 “五弟,你也快成年了,你皇祖母和皇嫂给你选妃好像已经有结果了,就等钦天监那边选个好日子。 等你这次回来差不多就要搬到宫外去住了,正好乘这次去祭祀孝陵,你去御马监选些侍卫,带在路上几个月,回来就成心腹了。 而且这次肯定要选些外臣跟着去,到时候皇兄给你好好挑挑,几个月相处下来,后面就能用得上了。 不过那些外臣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防着,他们时时刻刻都想把权利握在他们自己手中,最想的就是圣天子垂拱而治那套,说得好听,不就是权利都是他们的,皇帝供着就好吗。读书人的话最不可信了。 而内廷的这些人不妨多信任些,他们都是家奴,主人有权他们才有权,他们的权都是主人给的,所以他们基本不可能和你抢权的,像冯保王安那种只是极个别的,被外臣蛊惑了而已,做着家奴的活,操着首辅的心。我听说你很不喜欢那些內侍,这是不对的……” 第十一章 论命 一支船队正在运河上行驶着,运河上的其余船远远就避开了。 朱由检在中间的船楼上睡的正香,昨天出了皇宫之后,朱由检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看什么都觉得很新奇,很晚才睡。 在京城中生活了十几年,朱由检居然连外城都没去过,别说外城了,连内城都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有机会去逛逛。 今天是五月二十九日,四天前天启就下了那封诏书,准备了三天,昨天终于成行。下午抵达通州,上了船,日夜兼程的赶往扬州。 出宫之前,天启叮嘱他去的时候走水路,回来就可以走陆路慢慢回来,在沿途多逛逛看看,好不容易出京一次,玩儿尽兴些。 随行的还有成国公朱纯臣,礼部侍郎温体仁和几个礼部官员,还有孙传庭,他是朱由检要来的,现在已经调到礼部了,哦,还有家庭教师雷跃龙,虽然出去玩,但学习不能落下。 这两千人中还有朱由检自己的三百护卫,都是朱由检亲自去御马监挑选的,其中有三人叫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 朱由检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虽然还对那些记忆持怀疑态度,很是抗拒,但他潜意识中还是选择了相信,有意识的去寻找记忆中那些出现过的人。 朱由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寻找那些人,或许是想证明那些记忆都是假的吧,里面的人虽然很多都是朱由检知道的,但有许多都是他不知道的,如果找不到这些人,或许就能证明那些记忆是假的吧。 但当他真的打听到越来越多原本不知道,却在记忆中出现的人,特别是在御马监找到孙应元三人的时候,恐惧、惊惶、迷茫、失落,种种的负面情绪充斥着他的心里。 但他不敢给别人说,特别是天启,他怕被人当成妖孽,当成怪物,被皇兄疏远,被囚禁在凤阳。 就这么过了几天,直到昨天出京,离开京城的喜悦才暂时冲淡了那些负面情绪。 “王爷,王爷,该起床了,雷翰林在舱外等着呢。” 徐应元叫了好几声,朱由检才醒过来,气鼓鼓的看着他。 “啊!你好烦啊!我还没睡够,我要继续睡一会儿……” 说着,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留下徐应元在那哭笑不得。 迷迷糊糊的,朱由检感觉有些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猛地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就对上了雷跃龙严肃的眼神儿。 “雷师傅,你、你怎么来了?” 说着给了旁边无奈看着的徐应元一个询问的眼神,徐应元回了一个,不过朱由检没看懂。 二十多岁蓄了些须的雷跃龙不咸不淡的说 “微臣昨日没得到今日不用讲学的通知,所以到了时辰就来了。王爷还想睡吗,微臣可以继续等的。” 一句话就让朱由检手忙脚乱的从床上起来。 “哦,哦,本王睡好了,不想睡了,徐伴伴快来给本王更衣。” “那微臣就在外面等王爷了。” 等雷跃龙出去了,朱由检小声问 “雷师傅怎么进来了,你怎么不拦着?” 徐应元有些委屈的说 “奴婢拦了,可是拦不住啊,雷翰林说是职责所在,然后就那么看着奴婢。王爷你不知道啊,雷翰林那眼神,奴婢被他看地浑身发毛,根本就不敢拦。” 朱由检深有同感的点点头 “那确实不怪你,雷师傅那眼神是有些吓人。” 等换好衣服,吃了些东西,朱由检就就把雷跃龙叫了进来,开始今天的学习,对于刚刚的事,两人都没再提。 上完课,朱由检问道 “雷师傅,你说圣人是生来就懂那些道理的吗,他生来就是圣人吗?” “王爷说笑了,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圣人从不认为自己是生而知之的人,他也是通过不断地学习,然后周游列国,体会人间百态之后,才懂得的那些道理,成为至圣先师。生而知之的人,微臣从没有见过,就连听也只有传说中,上古的那些圣皇是生而知之者。” “雷师傅的意思是,圣人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最后才成为的圣人吗?” “嗯,微臣就是这个意思,或许圣人比我们这些人更有大智慧,但大体上来说,他还是一个普通人。” 朱由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微微有些紧张的问 “那雷师傅认为,人应该信命吗?” 雷跃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王爷为何会有此问?” 朱由检有些失落、迷茫、带着些许慌乱的说 “本王只是在想,我将来注定会出藩,一辈子生活在藩府之中,当一个闲散王爷,这就是我的命。现在这么努力的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雷跃龙感觉到了朱由检没有说实话,不过也没在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喜欢胡思乱想也是正常的。 “王爷,你这么想就错了。正是因为你将来的生活,你现在才需要好好读书。一个人精神的空虚是很可怕的,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哪怕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也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而读书,能够帮助人去找到自己的道,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哪怕是家徒四壁,食不果腹,也能安贫乐道。” “至于命,在微臣看来,命分很多种,虽然王爷你将来注定会成为藩王,这是你的命。但你如何去生活,是一辈子浑浑噩噩,坐困于王府之中,还是每日充实安乐,虽身困于咫尺之地,但仍能神游九州。这些都是命,但却能通过读书去改变,去选择。所以哪怕命数早已注定,但通过我们的努力,也能让它发生些微的改变。” “易经有云,‘天衍四九,大道五十,人遁其一’,就是在告诉我们,命数即便早已注定,但仍会留有一线生机。” 朱由检认真的听完,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 “谢谢雷师傅替由检解惑!” 第十二章 制度 那日之后,朱由检除了每天照常上课,整日都将自己关在房间,查询着那些记忆。 ‘即便命数早已注定,即便我注定会成为亡国之君,我也要试着去改变,雷师傅说得对,万事都会留有一线生机,这些记忆,或许就是那一线生机。’ 就这么过了数日,朱由检带着些茫然出关了,他从不知道原来大明朝的问题这么多,就如同一团乱麻,让人无处下手。 虽然有些许的茫然,但这并不影响朱由检的决心,或者说不敢不下定决心,毕竟这可是关系到祖宗江山,关系到皇兄的信任,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容不得他退缩。 当然收获也是很大的,特别是记忆中那人做生意的那些经历,几十年商海沉浮的阅历,都让他受益良多。 船舱中,朱由检正和温体仁下着象棋。 棋盘上的形势对朱由检很是不利,看着棋盘,冥思苦想了许久,朱由检无奈地说 “温大人棋力精湛,本王不是你的对手,我输了。” “哈哈,王爷说笑了,下官只是比王爷痴长了几十岁,棋力算不上精湛,最开始下官也是手忙脚乱,只是王爷后面久攻不下,有些急躁,才被下官抓住了机会而已。如果王爷稳扎稳打,最后输的肯定就是下官了。” 朱由检边收拾棋子,边漫不经心的说 “本王受教了,不过稳扎稳打谈何容易,机会稍纵即逝,不攻一攻,怎么知道能不能取胜呢。 不说这个了,温大人想必也知道本王封王的时候,皇兄赐了我几处皇庄,以前我在宫中就没怎么管,不过这次回去之后本王就会出邸,就想了解下那几处皇庄的情况。 离京之前我让人将皇庄最近几年的账目都拿了过来,结果发现每年的结余都极少,那几处皇庄都是肥沃之地,温大人觉得为何会如此,如果本王想要整顿,应该从何处下手?” 温体仁拿起茶盏抿了抿,心中百转千回,总感觉眼前的少年意有所指,但看了眼朱由检好奇的眼神,又感觉不太像,稳了稳心神,想了半天才说 “王爷,下官觉得你应该先让人去了解下情况,才能去找原因,就凭一些账目,而不去实地看看,那就只能是纸上谈兵了。 当然,如果皇庄本身没有问题,那下官觉得最可能的不外乎两个原因。 第一,管理不善,好的地也需要细心照料才能长出更多的庄稼,如果管理不善,再好的地也可能不如贫瘠的地。如果是这个问题,就需要制定出好的奖惩制度,再剔除一些害群之马就行了。 第二,可能就是有人贪墨了,如果是这个,只需要惩罚首恶,再加强巡查即可。” 朱由检听完不解的问 “温大人,既然是管理不善,为何不将那些人全部剔除呢?还有,既然贪墨了,为何只惩罚首恶,不惩罚全部呢?” “王爷,你要知道人都是有惰性的,我听你说你几年都没有管过皇庄,收成好与坏都与皇庄的那些人无关,这样难免会滋生惰性,这是制度的不完善导致的,只要制定好了奖惩制度,那些人就会转变过来的,而那些转变不过来的人,就是害群之马了,剔除出去就行了。” “而贪墨也是一样的,人性都是贪婪的,长期无人管理,难免会滋生贪婪之心,而人大多又是盲从的,一人贪墨没有受到惩罚,其余人自然会效仿,说到底还是因为王爷几年没管造成的。所以首恶是必须惩罚的,而那些盲从的人可以让他们退缴赃款即可。” “而且如果是贪墨的话,很可能整个皇庄的人都有份,都惩罚了,谁来管理皇庄,就算新找人,也没原先的人熟悉情况,让一群不熟悉情况的人管理,很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温大人的意思是制度很重要?” “当然,王爷你有几个皇庄,不可能亲力亲为的去管,所以就需要制定一个完善的制度了。而人的能力毕竟是不一样的,有的管理者精明强干,而有的可能就平平无奇了,一个好的制度,能拉近两者之间的差别。” 朱由检不解的问 “那这样一来不是埋没了那些有才干的人吗?” 温体仁笑着摇摇头 “王爷,你要知道,真正有才干的人其实是极少的,而大部分人都是平平无奇的,更是有那种,明明自己平平无奇,却又觉得自己极有才干,夸夸而谈的人。我们不可能一眼就看出一个人的才干如何,需要让他做事才能知道。这就关系到一个试错的损失问题,而好的制度能够保证,即便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人,也造不成太大的损失,它能保证一个下限。” “那如果发现一个人确实很有才干,那是不是应该放手让他施为,不对他做任何监督限制?” “王爷,千万别那样做!才干也是分很多种的,有将才和帅才之分,有人或许就恰巧适合制度,在制度下他能展现自己的才干,一但离开制度,或许表现得还不如平平无奇的人,这种人只是将才。而一但这种人还没有自知之明,那他极有可能会造成巨大的破坏。” “王爷。你要知道,能有自知之明的人是很少的,大部分人侥幸取得一些成功之后,就会变得自负自大,不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这样的人一但去掉他身上的限制,那所造成的破坏下官不敢想象。” 朱由检悚然而惊,想到了现实和记忆中那个如雷贯耳的人,袁崇焕,他不就是靠着孙督师建立的防御体系,靠着自己敢打敢拼,才取得的那些辉煌的战果吗。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自知之明,夸夸而谈,骗了记忆中的自己,让他为帅,还去掉了他身上的限制,导致了那么严重的后果发生。 事实证明袁崇焕只可为将不可为帅。 如果记忆中的自己不给他那么大的权利,严格的执行朝廷的制度,他就不可能杀得了毛文龙,或者杀了之后马上革职查办,换上孙承宗或者袁可立,绝不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想着记忆中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朱由检清晰的认识到了制度的重要性。 说说袁崇焕(个人观点,好吧卡文扯下淡) 仔细的看了看袁崇焕的生平,给我的印象,袁都督是一个充满冒险精神,但又脑子发热,不顾后果的人。 袁都督不是那种天纵奇才,雷跃龙十八岁中进士,冯铨十九岁中进士,卢象升二十二岁中进士,还都名列前茅,前两个受了翰林,未来的宰辅,卢象升也做了京官。 而袁都督呢,考了四次,每次都名落孙山,最后三十五岁才中进士,还是吊车尾的,三甲第四十名,如果那一科录取少那么点点,袁都督又要名落孙山了,最后当了个福建小知县。 这样的名次基本没有什么前途可言,基本不可能进入权力核心。 袁崇焕是商人家庭出身,二十三岁第一次去考举人,就中了,这让他觉得自己是天纵奇才,写了几首诗来庆祝。 我不知道他家里做什么生意的,不过我猜测是那种需要冒险的生意,可能他父亲通过几次冒险,让他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这养成了袁崇焕喜欢行险的性格,而科考的经历,也让袁崇焕心里憋了一把火。 很快机会就来了,天启二年,袁崇焕去京述职,被侯询看中了(侯方域他爹,东林党,主要事迹是屯豆子,间接害死卢象升),升了一级,留在了兵部。 虽然留在了京城,也有人赏识,但前途还是不怎么样,然后袁崇焕就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冒险。 当时辽东形势难啊,宁锦防线还没建立,努尔哈赤势不可挡,朝中大臣生怕努尔哈赤打进关内,就商量需要人去镇守山海关。 然后袁崇焕呢,自己收拾好东西就跑去山海关转了转,回来就是一句 “予我兵马钱粮,我一人足守此!” 众人一听,这还有个背锅的!好!就你了! 于是袁崇焕就又升官了,当了山海关监军。 到了山海关,袁崇焕受到了当时总督辽东的王在晋的赏识,日子过得还不错。 虽然王在晋勇于担事(当时辽东没人去啊),但他能力不足,居然提出了在山海关外很近的地方修一座新城,然后就被袁崇焕告了黑状。 我不知道袁崇焕当时的想法,不知道是真的为国为民,还是想要博取一些什么,反正就是把王在晋告了。 然后王在晋去职,换上了孙承宗,因为那个告状信,袁崇焕受到了孙承宗的赏识,把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可以看出袁崇焕的一些性格。袁崇焕去巡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副总兵的一些问题,袁崇焕怎么处理的呢。 这里不得不说他牛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请示谁,直接就将那个副总兵砍了。 一个小小的五品文官,啥都没有,也不请示,直接就将一个高他几级的副总兵一刀剁了,确实牛批。 然后就是孙承宗去职,高第来了,然后袁崇焕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二次行险,也是最重要的一次。 高第是个怂货,一来就搞了个辽东大撤退,要将关外的东西全部迁回关内,放弃孙承宗好不容易打造出的宁锦防线。 袁崇焕死不执行命令,坚决要守宁远城,然后努尔哈赤就来了,然后就是宁远大捷了,然后高第走了,袁崇焕当了辽东巡抚,兵部右侍郎。 我不知道袁崇焕的想法,可能是觉得孙承宗走了,自己的前途一片黯淡,想要搏一个前程,失败了大不了一死,成功了那就是前途远大,名震天下。 袁崇焕搏成功了,巨大的声望让他迷失了自己,变得自负自大了起来,为后面埋下了祸根。 几件事就能看出袁崇焕当时确实膨胀了,朝廷派了几个监军过来,袁崇焕直接上疏拒绝,虽然没拒绝掉。还和满桂闹起了矛盾,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更是在努尔哈赤死了之后,让人去沈阳参加葬礼。这尼玛想干嘛,当节度使吗。 袁崇焕的战略眼光也很有问题,按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目光不长远,只顾眼前利益。 天启七年初,皇太极派阿敏攻朝,朝廷收到消息几次让袁崇焕去帮朝鲜,按理说朝廷都收到了消息,袁崇焕那里肯定早就收到了吧。 朝鲜当时的战略意义还是很重的,毛文龙在朝鲜租了两块地种田,算是东江镇的后勤基地,而且直接威胁着后金的大后方。 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地方,接到消息,肯定火急火燎的救援啊。结果袁崇焕在干嘛呢,忙着和皇太极和谈,忙着修宁远之战时受损的锦州城。 等朝廷催了好几次,登莱都派兵了,他才慢吞吞的让赵率教带了好像是八千兵过去,结果阿敏早就劫掠了人口物资回去了,朝鲜也签下了城下之盟,本就不富裕的东江镇,损失了自己的后勤基地。 阿敏回去之后,皇太极就靠着这次劫掠朝鲜的物资,发动了夏季攻势-宁锦之战。 虽然皇太极在宁锦防线上碰了个头破血流,但不得不说这次大战是战略上的重大失败。 宁锦之战后,袁崇焕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只是官升了一级,于是就愤而辞官了。没办法,膨胀了,劳资这么大功劳就升一级官,寒颤谁呢,劳资不干了,谁爱来谁来。 然后就是崇祯登基,问他辽东之策,直接甩出了一个五年平辽的策略。 然后崇祯还真信了,给了他全部的权限(蓟辽总督,尚方宝剑,监军撤走),和所能拿出的全部的钱。 我一直有个猜测,就是皇太极是袁崇焕故意放进关的。 当然这里不是说袁崇焕当了汉奸,而是他想要将后金主力放入关内,关门打狗,一举歼灭后金主力。 按照袁崇焕喜欢行险和刚愎自用的性格,他很可能就是这么想的。 而后金入关之后,袁崇焕一直吊在后金的后面,直到京郊才与后金决战的事实也支持着我的想法。 毕竟按照当时京营的纸面实力来看,这个计划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而按照当时朝臣和崇祯的反应来看,这件事就是袁崇焕的一次冒险,毕竟稳扎稳打,五年平辽根本不可能实现,袁崇焕也怕牛皮吹破了,只能行险。成功了扬名立万,世袭勋贵。至于失败了,估计当时自负的袁崇焕并没有去想。 所以在我看来,袁崇焕就是一个赌徒,靠着孙承宗建立的宁锦防线,靠着几次冒险搏得了巨大的成功,然后就彻底迷失了自我。 当他再次不顾后果的冒险之时,一次就输得血本无归,还顺便葬送了整个大明。 —————————————————— 这些都是个人妄语,大家当个笑话看。 第十三章 徐应元(求收藏) 时间到了六月十日,此时船队已经进入了南直隶境内,到达了宿迁。 在宿迁,朱由检得到了一个让他心忧的消息,五天前,京城发生了地震,死伤惨重。 此刻朱由检正在船舱给天启写信。 “皇兄万安。 臣弟已行至宿迁,即将入河(黄河,古时黄河经徐州宿迁淮安,在淮安一路向东北入海,万历三十二年开河道微山县到宿迁,康熙二十七年才开宿迁到清口的新河道,运河不再借助黄河),不日便可抵达扬州。离京多日,甚是挂念皇兄。 此次离京,臣弟虽一路疾行,然运河两岸之民生景象也让臣弟流连。 在皇兄治下,沿途两岸的百姓都安居乐业,停靠的城池也繁华安定。臣弟越发期待扬州及南京会是如何一番繁华景象。 今日惊闻京师地龙翻身,甚是忧心,万望皇兄不可太过忧虑。 自世宗以来,京畿地区不时就有地龙翻身之事,此乃近年之常事,不需太过在意。 皇兄加强赈灾,安抚民心即可,不用过于忧心。 弟朱由检 敬上” 写完信,朱由检叫来徐应元,让他差人尽快送给天启。 之后朱由检站在窗边,看着眼前的宿迁城,京城地震的消息也让他更加确定了记忆的真实性。 他以为自己会像朝天宫火灾时那样惊慌失措,但真的知道这个消息时,朱由检却显得很是平静,只是有些担心天启。 或许是那些记忆,和这几日与雷跃龙和温体仁的交流,让他对未来有了些许的信心,不再那么茫然无措了。 就这么航行数日,船队终于抵达了扬州。船队将在这里休整一日,明日再沿江而上去往南京。 停靠了一会儿,朱由检本不想下船,但徐应元过来敲门说,魏国公世子徐文爵和几个南京礼部的官员在码头等候,没办法只能让徐应元给换上亲王行头,带着成国公、温体仁等人下船去了。 下船自然是一番见礼,徐文爵给他介绍了那些等候的官员,其中的扬州知府刘铎让朱由检多看了一眼,然后徐文爵说 “王爷,家父本想自己来扬州迎接,但唯恐有所逾越,所以只能派臣前来迎接。这些南京礼部的大人是来商量迎接事宜的,臣斗胆让王爷在扬州侯上几日,等迎接事宜确定了,再行启程。毕竟自成祖迁都之后,南京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像王爷这么尊贵的贵人了。” 朱由检恍然大悟,想想也觉得徐文爵说得有理,点头说 “魏国公和世子太客气了,是本王唐突了,就在这扬州歇上几日吧。这位是礼部侍郎温大人,你们就和温大人商量商量吧。” “王爷,成国公,诸位大人,家父已经命人打扫出了一处别院,还请王爷、成国公、诸位大人移步别院。” 来到一处很大的宅子,徐文爵早已让人准备了奢靡的席宴,因为朱由检不喝酒,众人也就只吃饭不喝酒。 吃着饭,朱由检看向刘铎。 “刘大人,本王要在这扬州停留几日,想要领略下扬州的人情风貌,不知刘大人愿不愿意尽尽地主之谊?” 刘铎自然从善如流 “下官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吃过饭,朱由检回到房间,正想休息,徐应元就鬼鬼祟祟的跟了进来,朱由检看徐应元欲言又止的样子,奇怪的问 “徐伴伴有什么事吗?” 徐应元想了半天才走过来,小声说 “王爷,奴婢在京城听说那个刘大人牵扯进了一桩案子,就快倒霉了,奴婢觉得,王爷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 朱由检诧异的问 “哦?有这事儿吗?什么案子?” “奴婢听到的消息是,那个刘大人写了一首很不好的诗,应该和宋江的那首反诗差不多吧,被人查了出来,只要证据确凿,马上就会把他下诏狱了。” 朱由检听到这儿,哼了一声 “是魏忠贤的人查出来的吧,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还要继续害吗!你少和魏忠贤那样的人往来!” 看到徐应元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求饶,朱由检叹息一声上前扶起徐应元,语气温和的说 “徐伴伴,我知道现在魏忠贤权势滔天,你只能去巴结他,我不怪你。你刚刚也是好意,我都知道,我刚刚也是有些气急了,才对你发脾气的。 徐伴伴,我才几岁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照顾我了,我是你看着长大的。除了皇兄他们,就你和我最亲了。这几年因为厌恶魏忠贤的胡作非为,加上母妃的事,对你也有些迁怒了,是我以前有些幼稚了,希望徐伴伴别往心里去。 记得皇兄没登基之前,我的日子过得很苦,夏天的时候都没有冰块,有一次热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就想要一块冰块,徐伴伴你说包在你身上,然后出去了一下午,带了块冰块回来,现在想想,你当时是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求了多少人才给我带回的那块冰块。 徐伴伴,这些年跟着我这个不受待见的王爷,辛苦你了。” “王爷你别说了,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只要王爷能够开心,奴婢就是受再多的苦,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的,而且万岁爷登基之后,奴婢的日子也好了许多,许多人都巴结奴婢呢。” 朱由检递给徐应元一块手帕,接着说 “徐伴伴,你替我做的事,受过的委屈,我都记着呢,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但这都是你应得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别和魏忠贤走得太近了,和他当当酒肉朋友,打听打听消息就行了。 徐伴伴,我知道你在内书堂读过书,你看本朝有哪些权势滔天的內侍有好下场的,我只是不希望将来魏忠贤倒霉的时候牵连到你。” 徐应元哭着说 “王爷这么替奴婢着想,奴婢无以为报啊!” 朱由检故意不耐烦的说 “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得我都心烦了。” 徐应元立马收了声,朱由检又递给他一块手帕,笑着说 “好了,徐伴伴别哭了,本王有些累了,想休息会儿,你替本王更衣吧。这身衣服太复杂了,只有徐伴伴才能帮本王脱下。” ------------------------------ 有没哪位读者大大有月票的,签约了书都在榜单找不到了,想要张月票,上上榜单 第十四章 矿税之祸(求收藏评论) 用过晚膳,朱由检就换上了寻常衣服,带着徐应元和几个侍卫去府衙找刘铎了。 “刘大人,本王想起书中所载扬州之繁荣,实在不耐久候,所以不请自来,还望刘大人不要在意啊。” “王爷哪里的话,能为王爷向导,下官不幸荣幸。” “哈哈,刘大人还请去换身衣服,今晚本王自是要白龙鱼服,你穿着一身官服那可不成。” 刘铎进后堂换了身衣服出来,告罪道 “让王爷久等了。” “刘大人,本王即是要白龙鱼服,那这称呼自然要改一改了,你就叫我公子吧,我叫你老刘。” 刘铎自是从善如流,几人就在夜色下逛起了扬州城。 逛了几处地方,朱由检看着刘铎说 “老刘,这扬州名不虚传啊,你做得很好。” “牧守一方,职责所在,不敢松懈。” 朱由检叹息一声问 “老刘,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忧?” “公子是指?” “我听说你牵扯进了京中的一桩案子,情况有些不好你就不担心吗?” 刘铎洒然一笑 “谢公子关心,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最坏的情况不过一死尔,正好去找杨公他们叙叙旧。” “如果我要保你呢?” “公子不必如此,你的地位不宜与我们这些人牵扯太深了,我也不想因为我再拉公子下水,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为道而死,死得其所!” 看着刘铎坚毅和拒绝的表情,朱由检不再多说,转而说到 “刘公,你能让我看看扬州的真实情况吗?” 刘铎闻言,满是不解,有些义愤的问 “公子为何会有此问?我从不弄虚作假,这些就是真实的情况啊。” 朱由检摇摇头,解释到 “刘公,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见到扬州如此繁华的景象,想到了整个江南地区,想必这么繁华的地方还挺多的。所以我就不理解了,神宗时期四年不过在这征收了六百多万两的矿税,为何会闹得民怨四起?照理说这么繁华地方,抽税六百多万两并不多,而且还是四年的时间,一年也就一百六七十万两,完全能够负担得起,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才对。” (万历二十四年到二十七年共征矿税银671万余两,金2.2万余两,矿税无物不税,无处不税,无人不税。《定陵注略》卷四) 刘铎闻言神情有些落寞,反问到 “公子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朱由检望着远处的灯火,语气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以前我以为是那些税监横征暴敛造成的,可是今晚逛了圈扬州城,发现他们征收的税并不多,所以我很是疑惑。我怕是那些暴民不识皇恩,只顾自己的利益,枉顾皇恩。” 刘铎闻言,语气有些痛苦。 “王爷可曾听过‘纳之公家者十一,吞之群小者十九’?” 朱由检有些惊疑,虽然有些明白,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刘公何意?” “神宗时,各地矿税全凭税监一言而决,收了多少没人知道,那群税监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所收之税往往只上交一成,剩余的全部私吞,公子你看到的四年只收了六百多万,但实际上他们却收了五千多万两,一年一千多万两啊!” 朱由检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怒声说 “这群税监竟如此可恶?” 刘铎苦笑一声,叹息着说 “还不止,他们欺软怕硬,收受贿赂,只征收那些毫无背景的,有功名在身的人家从不去征收,公子请跟我来。” 来到一处破败的聚居地,站在外面,刘铎说 “公子知道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吗?他们大多在城中一户士绅家的纺织作坊做工,算是那户士绅的奴仆,这些人都是隐户逃人。而这处聚居地是二十多年前形成的,现在有四百多户,公子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由检惊怒不已,颤声说 “刘公是说,这些人都是被税监所害,举家逃亡的?” “是啊!这里大部分人原本都家境殷实,有几户当时还开着纺织作坊,家中有十几人做工。但税监一来横征暴敛,那些官宦之家从不去征收,只是盯着这些富户和平民,整整九年!每年一千多万两啊(后期可能没收那么多,不计较了)!整个江南地区多少人卖儿卖女家破人亡,多少人举家逃亡,宁愿卖身做奴仆,也不愿面对那些凶残的税监!” 刘铎有些激动,说完平息了一下才说 “这些农户织户受不了税监的横征暴敛,纷纷举家逃亡,而那些不受影响的官宦士绅之家乘机接受这些逃户,扩大规模,国朝因此损失了太多人口(逃户隐户不计入人口)。 而这些官宦士绅之家又不事税收,朝廷定的那些税收只能摊到越来越少的平民头上。我在扬州这几年,每年府衙登记的户数越来越少,税收越来越难,而隐户逃户越来越多,官宦士绅越来越富,长期以往,国朝将面临无人可征税的局面。 矿税之政,遗祸万年啊!” 朱由检听得彻底呆住了,他没想到局面已经如此危如累卵。 “刘公,这些就没法改变吗?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发生?到时候我大明江山还会在吗?” 刘铎苦笑着摇摇头 “公子,改不了的,要改就是与全天下所有官宦士绅为敌,到时候各种压力如潮水般袭来,谁也扛不住。这是大势,大势之下哪怕是皇上也不能逆天而行。” “我曾经也想去改变,我想先从自己做起,再联合一些志同道合的官吏,去改变。可是第一步就把我难住了,我连自己都做不到。” “哈哈,王爷,很可笑吧!我雄心勃勃的想要改变这些,可是真当我去做的时候,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随大流!我的那些亲族长辈,他们围着我骂,说我数典忘祖,忘恩负义,说供我读书,不是让我来当圣人的!我退缩了,我怕了,我怯懦了,面对那些亲族长辈,我再也不敢提及此事。哈哈,那一刻,我发现我是那样的可笑,我的那些理想是那样的脆弱!” 看着刘铎瘫倒在地,疚声痛苦,朱由检感觉自己明白了刘铎。 他是一位理想者,当理想破灭,他开始放浪形骸(殿试前醉酒),然后他遇到了另外一群有着理想的人,加入了他们,他以为他们能够去改变这个国家,但等来的却是屠刀,他的理想再次破灭了。 此刻的他或许早已心死,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命运,他并不在意,或许还有些期待吧。 —————————————————————————— 来点评论吧,查资料很辛苦的,玩单机也没意思 第十五章 说死了 朱由检仰望着夜空,旁边是一位理想者的悲戚,他知道自己现在也成为了一位理想者,他不知道当自己的理想破灭时,会不会也如同此时的刘铎般心如死灰。他只知道现实容不得他退缩,哪怕前路千难万险,阻碍重重,他也只能往前冲。 “王爷赎罪,下官刚刚失态了。” 耳边传来刘铎的声音,朱由检回过神来,摇摇头说 “刘大人胸怀天下,本王怎会怪罪呢。” 然后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许久朱由检才说 “刘大人觉得东林党为何会失败?” 刘铎苦笑一声 “还能为何,朝中奸臣当道,皇上错信小人,为魏忠贤所蒙蔽,不能请正视听。” 朱由检看着这位有些天真的刘大人,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悲,屠刀已经落下,他居然还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刘大人,你可知道皇兄怎么评价东林党的吗?侵夺皇权,形同谋逆!这才是你们东林党落得如此下场的原因!” 一句话让刘铎如遭雷击,如果说这话的是其他人,或许刘铎还不会在意,因为在他看来,东林党的所为是为了理想,为了江山社稷,但朱由检说的,由不得他不信。刘铎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不住的喃喃地说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皇上怎会是这种想法……” 朱由检拍了拍刘铎,接着说 “本王虽很佩服东林的几位先生,但我也很认同皇兄的评价,或许你们并没有那样的心思,但你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是那样的行动。刘大人你放下东林党的身份,跳出来好好想想,看看东林的那些大人近年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在侵夺皇权,形同谋逆。” “从神宗时起,你们东林党就乘京察之际,大肆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安插亲信,三年前的那次京察,你们终于成功了,彼时号称众正盈朝。朝堂都被你们掌控了,你让我皇兄怎么想,这都不是谋逆,那什么才是谋逆?” “刘大人,你们东林党人时刻标榜自己是有理想的,正直的人,本王也愿意去相信。但当你们掌握大权的时候,会不会也变成你们眼中的贪官污泥,祸国殃民之徒。 有人曾教了本王一句话,他说人性是贪婪的,所以需要监督。刘大人,你觉得当满朝具是东林党的时候,会有多少人能坚持本心,不会放纵自己心中的贪欲。 就不说这些还没发生的事,刘大人你能够确定东林党中全是一心为民之人吗? 李三才,神宗时期因贪腐、专横而去职,贬为平民,当时是证据确凿。这样的人,三年前居然被起复为南京户部尚书,虽然还没到任就死了,但这样一个贪官污吏居然掌管南京户部,刘大人能想象吗!呵呵,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党同伐异,藏污纳垢,这就是赵南星他们的所作所为! 杨公他们固然可敬,可东林党中那些沉默之人呢,他们真的就是杨公那样的人吗,他们经得起查吗?刘大人好好想想吧!这样的东林党真的值得你为它一死吗?” 第二天,朱由检就接到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刘铎投河自尽,被人救起来了。 “什么!徐伴伴你说啥?刘铎投河了?” 徐应元敬畏的看了眼朱由检,虽然昨晚他只是远远的跟着,没听见朱由检和刘铎说了什么,但也看见了刘铎又是哭又是闹的,下意识就认为是朱由检把刘铎说死了,连忙低下头说 “是啊,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要不是有艘渔船路过将刘大人救了起来,他可就真死了!” 朱由检虽然很震惊,但听说人没事,也就松了一口气,然后注意到了徐应元那怪怪的眼神,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你那什么眼神!你是认为刘铎投河和本王有关吗!” “奴婢不敢!” “你个蠢货!你是想气死本王吗!快过来给本王穿衣,本王去看看刘大人,回来再收拾你!” 徐应元迟疑的说 “王爷,您要去看刘大人吗?奴婢觉得您还是不要去看了吧,万一那刘大人要是再想不开,那,那……” 看着徐应元那古怪的表情,朱由检气笑了,一脚就踹了过去。 “你个憨货,在这胡言乱语什么!快来给本王穿衣服。” 来到府衙后宅,朱由检进去就看见刘铎双眼无神的躺在床上,昨天见过一面的刘夫人正在抹着眼泪。 见到刘夫人起身见礼,朱由检摆摆手说 “夫人不必多礼,惊闻刘大人之事,所以本王来看看,夫人能让本王和刘大人单独聊聊吗?” 等众人都退了出去,朱由检见到刘铎一直如同一具死尸般毫无反应,叹息一声坐到了床边。 “刘大人,本王昨晚只是想点醒你,不忍你这样的人再被害。没想到你竟钻了牛角尖,看来是本王害了你啊。” 朱由检试着叫了几声,可是刘铎毫无反应,顿时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试着继续叫。 刘大人,皇上来了。没反应,顾宪成来了,没反应,赵南星来了,没反应…… 朱由检一连说了好多人,刘铎都毫无反应,等说到杨涟来了的时候,刘铎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 朱由检松了口气,有反应就好,还有的劝。 “刘大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理想自己的信仰被人玩弄了,本以为自己代表着正义,结果却发现可笑的竟是自己。” “刘大人其实不必如此的,就算理想信仰被人利用了又如何,只要自己的心没变,那就没错。认识到了也好,那就脱离出来,去寻找那些真正志同道合的人,再为了心中的理想努力一把,哪怕粉身碎骨又如何。而不是在这寻死觅活,如同天塌地陷般。这是逃避,是怯懦,是懦夫。” 居然没反应,朱由检不乐意了。 “看来本王高看刘大人了。也对,毕竟刘大人已经做了一次懦夫了,那再做一次又何妨呢。死了就清净了,一切都与你无关了,彻底的做一个懦夫,还没人知道。别人只会称赞你刘大人,说你为奸臣所害,为了理想而殉道,虽然做了一个懦夫,可死后说不定还能名留青史,欺世盗名。刘大人真是好想法,本王实在是佩服啊。” “你别说了!” 朱由检正在感慨连连,就听见一声怒吼,让他一哆嗦。 然后就是一阵嚎啕大哭。 徐应元在外面听到了怒吼和大哭声,咂咂嘴,对着一旁的孙应元说。 “孙将军,还是王爷厉害啊,这活人能说死,死人也能给说活。” 第十六章 你要做东阳公 哭了一阵,刘铎总算恢复了一些生气,语气沙哑带着些郁闷的说 “下官谢王爷开导,下官刚刚情绪激动,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朱由检也不在意,只要不再寻死觅活的就好。 “哈哈,刘大人不必如此,本王还是第一次开导人呢,如果有什么话说得不对,还请刘大人不要介意啊。至于你冒犯本王,只要你不再寻死,那本王就赦免你吧! 刘大人,你不知道啊,你这一寻死,外面都怎么传本王的吗。都说是本王逼死了你,这个骂名本王可背不起啊。” 朱由检笑着笑着就尴尬的停下了,因为刘铎就这么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咳咳,刘大人这是何意?” 刘铎转过头,声音闷闷的说 “下官只是自己一时想不开,才会投河,自是与王爷无关。” “好了,好了,刘大人别生气了,本王知道是自己的错,昨晚不该说那些话,刚刚劝你的话也说得有些重了,本王给你赔不是。” 刘铎长出口气,摇摇头说 “下官只是在气自己,王爷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东林党这些年的所为,确如王爷所说,下官确实又当了一次懦夫。”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良久朱由检才问 “刘大人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下官不知道,这些年的坚持,到头来全是错的,全是被小人所利用,成了祸国殃民的罪臣而不自知,想到这些下官就心如死灰,王爷能给下官指条明路吗?” 看着刘铎近乎哀求的眼神,朱由检想了想说 “这事本王帮不了你,本王只是亲王,不能干涉朝政,结交大臣。路还是要刘大人自己去找,不妨先从眼前做起,做好这扬州知府,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治理中,去寻找国朝存在的问题,大的问题解决不了,先找那些小的,容易解决的问题,去慢慢改变整个国朝。刘大人要相信,朝中还是会有和你一样的能人志士的。” 刘铎起身,对着朱由检深深一躬。 “刘铎受教了!” 朱由检扶起刘铎,接着说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刘大人的杀身之祸。京中的情况恨不乐观,本王估计要不了多久魏忠贤就会下手了。” 刘铎毫不在意的一笑。 “下官不怕,魏忠贤要下手,就让他来吧。” 朱由检一下就有些生气了,敢情劝了这么久,就这结果? “刘铎!本王给你说这么多,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吗!你这样,本王还真后悔来这一趟!你好好想想东阳公吧! 就你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本王最看不起的就是你和杨涟他们这种人!看不清形势,只顾蛮干,还处处大义凛然,屠刀来了,引颈就戮,还一副慷慨悲歌的样子! 看看东阳公,他是怎么做的,刘瑾势大,东阳公知道不能蛮干,假意依附奉承,承受了多少骂名,保护了多少人。等刘瑾一除,东阳公清正视听,一扫刘瑾之遗祸,之后急流勇退,毫不恋权。和东阳公比,你们算什么! 你只看到了现在阉党横行,你怎知那些依附阉党的朝臣,就没有几个是在行东阳公之事吗。” 一番话说得刘铎面红耳赤,讪讪地问 “那王爷觉得下官该怎么做?” “哼!还能怎么做,给魏公公认错啊,本王再替你求求情,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 就这么的,刘铎被朱由检逼着,给魏忠贤谢了一封言辞恳切的认错信。看着自己写出的信件,刘铎叹息一声。 “这封信件一送出去,下官的一身清誉就毁于一旦了啊。” “行了,别感慨了,想想东阳公。来给本王磨墨,本王给你求求情。” “哈哈,王爷还是自己磨墨吧,下官要去打理一番,现在这样太有辱斯文了。” 看着朱由检目瞪口呆的表情,刘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离开府衙的时候,刘铎对着朱由检深深一躬,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去的路上,徐应元好奇的问 “王爷,你给这刘大人说了些什么啊,怎么这刘大人感觉变化这么大呢?” 朱由检想到他今早的表情,没好气的说 “本王是来说死他的,没想到他又不想死了。” 徐应元讪笑的凑过来,讨好的说 “王爷,奴婢错了,奴婢不该乱想,王爷你就给奴婢说说吧。” 朱由检一把推开他的老脸。 “本王还就不告诉你,让你一天就知道乱想,还想听八卦,没门儿。” 就在徐应元一路哀求和朱由检不耐烦的拒绝中,一行人回到了别院。 最后朱由检还是满足了徐应元的八卦之心,当听到朱由检是劝说刘铎脱离东林党,给魏忠贤认错时,徐应元顿时惊为天人,东林党的固执他可是听说过的,没想到居然让自家王爷说成了,看着手里刘铎言辞恳切的认错信,徐应元对自家王爷那张嘴,那可真是高山仰止。 认错信和求情书当天就送了出去,刘铎的命运也就此改变了。至于朱由检的求情书怎么写的,那语气还是相当强硬的,大概意思就是‘给本王个面子,刘铎既然已经认错,那就这么算了,这人本王保了,给本王识趣点,别再来找麻烦。’ 不提魏公公收到信时的表情,朱由检在扬州停留了五日,每日都在刘铎的陪同下,了解扬州城的真实情况。 看看那些官宦士绅多达几百人的作坊,大批的材料货物从中进出。 看看那些官宦士绅的船,偶尔还有一些挂着王府勋贵旗子的船,如何通过一面旗子,就大摇大摆的通过扬州钞关,无人敢查。 看看无数的挂着各色旗子的运粮船,从湖广顺流而下,转入运河去往苏杭。 看看郊外那些官宦士绅成片的桑林,无数的奴仆在其中劳作。 这些繁华的景象,虽发生在大明的土地上,却与大明无关,朝廷从中收不到一文钱。 只能从那些贫瘠的土地中,从那些辛苦劳作的平民中,去抽取那些赋税。 当南京那边的消息传来,朱由检就怀着复杂的心情,逆江而上,前往南京。 崇祯时勋贵 武勋太祖始封 1魏国公(徐达)徐弘基(崇祯17年死)-徐文爵(降清) 2黔国公(西平侯沐英)沐天波(抗清而死) 3怀远侯(鄂国公常遇春)常胤绪(13年死)常明良-常延龄(留守南京) 4临淮侯(曹国公李文忠)李弘济(奉命守门,1641年返回南京的途中,遭到流匪的袭击,与夫人遇害身亡)-李祖述(子城陷君亡,偷生南窜) 5定远侯(魏国公邓愈)邓文明(在京被杀) 6灵璧侯(信国公汤和)汤国祚(南明降清) 7武定侯(郭英)郭培民(死于义军) 8诚意伯(刘伯温)刘孔昭(南明抗清) 洪武大帝还是狠,封了六十五个,最后就剩了八个 除黔国公其余七家应该是留守南京 成祖始封 9定国公(徐增寿徐达幼子)徐希皋(崇祯3年死)-徐允祯(子城破而亡) 10英国公(张玉)张维贤(崇祯4年仍在世)张之极(子袭爵战死)-张世泽(子崇祯16年袭爵) 11成国公(朱能)朱纯臣(城破而亡) 12泰宁侯(陈珪)陈延祚 13武安侯(郑亨)郑之俊(城破而亡) 14镇远侯(顾成)顾肇迹(城破而亡) 15永康侯(徐忠)徐锡胤(崇祯2年死)-徐应垣(叔3年袭爵)-徐锡登(子城破而亡) 16隆平侯(张信)张国彦(天启7年在世)-张拱微(子袭爵年份不详11年战死) 17丰城侯(李彬)李承祚(附魏忠贤元年削爵下狱处流放)李先开(子3年袭爵) 18宁阳侯(陈亨)陈光裕 19阳武侯(薛禄)薛濂(城破而亡) 20恭顺侯(吴允诚)吴汝胤(崇祯4年去世)-吴惟业(子4年袭爵卒年不详)-吴惟英(弟16年12月死) 21安远侯(柳升)柳祚昌(降清)柳绍宗(子辈镇甘肃) 22西宁侯(宋晟)宋裕本(天启7年12月袭爵崇祯3年仍在世)-宋裕德(弟11年袭爵城破而亡) 23成山侯(王真)后代不详有一说王道宁王道允 24成安伯(郭亮)郭邦栋(崇祯3年在世)-郭祚永(子降清) 25兴安伯(徐祥)徐汝孝(天启7年进太子太保)-徐继本(子袭卒年不详)-徐治安(子城破而亡) 26平江伯(陈瑄)陈治安(崇祯元年袭爵) 27襄城伯(李浚)李守錡(崇祯初,总督京营,坐营卒为盗落职,忧愤卒)-李国桢(1618年生崇祯3年袭爵城破身死)有辩才,但无突出的军事才能 28应城伯(孙岩)孙延旬(城破而亡) 29新宁伯(谭渊)谭弘业(城破而亡) 30忻城伯(赵彝)赵之龙(崇祯十六年守备南京。清兵下江南,豫王至,率群臣迎降。最为无耻) 31武进伯(朱荣)朱自洪(世系不清) 32广宁伯(刘荣)刘嗣爵(天启6年在世)刘嗣恩(12年袭爵) 33遂安伯(陈志)陈秉衡(崇祯元年袭爵)-陈长衡(弟崇祯14年袭爵城破而亡) 34安乡伯(张兴)张世恩-张光灿(袭卒年不详) 仁宗以后历朝皇帝加封 35清平侯(吴成)吴遵周(被杀) 36崇信侯(费瓛)费尚 37定西侯(蒋贵)蒋维恭(崇祯13年死)-蒋秉忠 38抚宁侯(朱谦)朱国弼(弹劾魏忠贤南明降清) 39怀宁侯(孙镗)孙承荫万历二十九年袭爵孙继浚崇祯四年袭爵。孙维藩崇祯十七年(1644年)为大顺军所杀 40靖远伯(王骥)王永恩 41南和伯(方瑛)方一元(降清《明季北略》载北京有南和伯方履泰,入顺被杀,《明史·功臣世表》无此人,存疑) 42南宁伯(毛胜)毛孟龙(崇祯9年死)-毛茂龙(弟) 43丰润伯(曹义)曹匡治 44保定伯(梁铭)梁世勋(在京被杀) 45东宁伯(焦礼)焦梦熊(南明降清) 46怀柔伯(施聚)施壮猷(崇祯7年死)-施兆麟 47武平伯(陈友)陈世恩 48宣城伯(卫颖)卫时春(全家投井殉国) 49彰武伯(杨信)杨崇猷(顺入北京,自缢尽节) 50武靖伯(赵辅)赵祖芳(崇祯2-3年死)-赵邦镇 51伏羌伯(毛忠)毛承祚(顺入北京,拷掠夹死) 52宁晋伯(刘聚)刘天赐-刘光溥(崇祯11年袭爵) 53新建伯(王阳明)王承勋(总督漕运20年无子嗣,故引发后来的新建伯爵位世袭之争,争讼旷日持久,长达数十年)王先通(崇祯13年袭爵) 54宁远伯(李成梁)不予袭崇祯十年其孙李尊祖袭爵 戚勋 1武清侯(始封李伟,神宗母孝定太后父,外戚封爵)李存善 2新城侯(始封王升,熹宗母孝和太后弟,外戚封爵)王国兴(顺入北京,自焚而死,或说被杀) 3太康侯(始封张国纪,熹宗懿安皇后(张皇后)父,天启封伯,崇祯进侯,外戚封爵。顺入北京,被杀) 4新乐侯(始封刘效祖,思宗母孝纯太后弟,外戚封爵,初为伯爵,卒,赠侯,予三代诰)刘文炳(顺入北京,阖家死难尽节) 5彭城伯(始封张麒,宣宗母父,外戚封爵)张光祖(顺入北京,被杀) 6永年伯(始封王伟,神宗孝端皇后父,外戚封爵)王明辅 7永宁伯(始封王天瑞,光宗母孝靖太后父,外戚封爵)王长锡(顺入北京,被杀) 8博平伯(始封郭维城,光宗孝元皇后父,外戚封爵)郭振明(“于戚臣中颇称贤”,顺入北京,被杀) 9嘉定伯(始封周奎,思宗后父,外戚封爵。顺入北京,拷掠得银70万,免于刑死) 10惠安伯(张昇,张麒子,兄袭彭城伯,外戚封爵)张庆臻(顺入北京,阖家自焚尽节) 第十七章 私语 南京码头此时正在举行一个盛大的迎接典礼。 魏国公徐弘基带着全部的南京留守勋贵(算上魏国公应该是7个)和六部官员,在此迎接朱由检。 因为这次朱由检是代天启来祭祀孝陵的,本身也是亲王,所以两边商量了几天,干脆就照搬了迎接皇帝的仪程,所以规模搞得就有些大了。 朱由检身着盛大的行头,满脸严肃的下了船,然后徐应元拿出了诏书开始宣读。 走了一遍程序,朱由检终于松了口气,太累人了。 又与勋贵和官员们寒暄了一阵,才动身前往魏国公府,南京皇宫自是住不得人了,只能住在魏国公府。 祭祀还要等到三天之后,那天是南京钦天监测定的良辰吉日。 宴会之后,朱由检和徐弘基闲聊着,然后他就看见徐弘基拿出了记忆中一种异常熟悉的东西,在那里吞云吐雾。 朱由检不习惯那味道,离远了些,好奇的问到 “世叔,这是何物?” 徐弘基美美的又吸了一口才说 “咳咳,王爷你说这东西啊,这是烟叶,海外传过来的,老臣现在可是离不开这东西啊,不时一时地吸上一些,就浑身不自在,王爷还请见谅。” 朱由检听他这么说,不由震惊的说 “那、那这东西不是和五石散差不多吗?世叔怎可用这种害人的东西!” “哈哈,王爷说笑了,这东西怎么可能和五石散差不多,它对身体并无害处,我用了多年,身体还是不错的,而且吸上一些还能提神醒脑,现在这个东西在整个南方都很流行呢。” 朱由检想了想,好像记忆中那人吸了一辈子,除了有些咳嗽,也没啥大毛病,好奇的说 “世叔,能给我试试吗?” 徐弘基让人重新拿了个烟斗(明代古窑有瓷烟斗出土,不深究)出来,教着朱由检怎么吸烟,结果朱由检第一口还是吸猛了,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王爷,你没事儿吧,这吸烟不能吸太猛了,而且不能吸进去,就在嘴里细细品尝,最多就在喉部回转一圈,就吐出来,千万不能进肺,太伤身了。” 朱由检这下明白了,不就和记忆中的雪茄差不多吗,当即就品味起来,感觉还挺好玩的。 晚上朱由检回到房间,就这么把玩着烟斗和一带烟叶,他总觉得这东西对他有大用,因为记忆中那个国家,一年烟税上万亿。 朱由检不清楚这是多少钱,反正很多就是了,因为记忆中那个老头努力了一辈子,也才几十亿的资产,就这还是一承宣布政使司的首富。 第二天朱由检就去找徐弘基了,问明白了他是自己种植的烟叶,就让他带着去看看。 来到一大片的烟田,朱由检看了会儿,对徐弘基说 “世叔,本王也想在京城的几处王庄种植这种烟叶,世叔能割爱一些熟悉种植的仆从给我吗?” 徐弘基自无不许,当即就让人选了一些仆从,和优质的种子交给了朱由检。 到了南京的第三天,全城的勋贵文武都齐聚孝陵,孝陵卫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身着光亮的甲衣,手持崭新的武器,矗立在神道两旁。 朱由检穿着隆重的礼服,表情庄严的自中间的步道,一步步向着方城而去。 虽然中间的步道只有皇帝才能走,但朱由检代天启而来,天启特许走中间的步道。 走在这岁月斑驳的步道上,望着巍峨的方城,朱由检想到了南征北战,杀伐果决太祖的一生,想到了当年成祖也是从这走过,从太祖手中接过了正统。 而自己也将从皇兄手中接过那无上的权利,虽然这个帝国已经危如累卵,风雨飘摇,虽然记忆中的结局并不好,但那又如何! 太祖从一小兵做起,最终扫除蒙元席卷天下,打下了朱明江山。成祖不过三卫之兵,面对建文全国之力,几次出生入死,最终靖难成功,夺取了天下。 比之太祖成祖,现在的局势好上太多太多了,面对的不过是建奴与勋贵官宦,如果这都不敢放手一搏,那真的是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太祖成祖子孙之名。 最初的惶恐早已过去,想了一个多月,请教了许多人,朱由检想明白了,他不愿做懦夫,不愿负太祖成祖子孙之名。 就算这一切都是命数,他也要逆天而行,就算失败,也不过一死尔! 让众人在外面等候,朱由检一个人拿着香走进了方楼。 沿着台阶而上,通过昏暗的楼洞,朱由检对着宝顶恭敬的伏跪而下。 “太祖爷爷,我是您第十一代孙,朱由检,是光宗朱常洛的第五子,皇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不久于人世,我将会从皇兄手中接过您打下的大明江山。 孙儿前段日子脑子中多了许多的东西,孙儿看见了自己的结局,那是太祖爷爷不忍看这大明江山,毁于不孝孙儿之手,施展的神通吧。 最初孙儿很是惶恐,不过那都过去了,孙儿已经明白太祖爷爷的意思,孙儿绝不会让这大明江山毁于我手。 太祖爷爷你知道吗,皇兄特别的厉害,虽然他装成了昏君,但我知道他不是的,如果太祖爷爷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请您不要相信,那都是他装的,皇兄真的特别厉害。他装得太像了,我都被他骗了好多年。 皇兄登基的时候,朝中有个特别强大的势力叫东林党,几乎彻底掌控了朝政,皇兄就像个傀儡一样,但不过短短四五年,皇兄就把东林党斗倒了,虽然也弄出了一个叫阉党的势力,但那些人不足为惧,皇兄把一个人放进了内阁,那些人就开始斗来斗去的,我离京的时候,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那个首领更是个蠢货,嚣张跋扈,毫不收敛,居然把那些大臣都收成了义子义孙,很好笑吧太祖爷爷,一群读书人争先恐后的争着当一个阉人的儿子孙子。 不过我相信他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东林党到头了,他也快到头了。皇兄当初选那个蠢货,肯定早就看出来,那种人不管权势多大,都极好除掉,因为他是蠢货,蠢货是最容易收拾的。 …… …… 太祖爷爷,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皇兄死,皇兄那么厉害,怎么就落水了呢,还落下了病根。太祖爷爷您有办法吗,您能再显次神通,让皇兄好起来吗?孙儿现在就皇兄一个亲人了,孙儿真的不想皇兄有事。太祖爷爷,孙儿求您了,让皇兄好起来吧。” 跪在宝顶前,朱由检不住的说着,除了沉眠于地底的朱元璋和马皇后,也只有呼啸的山风能听到这位大明继承人的心事。 第十八章 信件 祭祀之后,朱由检在南京停留了几日,就与成国公、温体仁分别了,他们将带着大部分人原路回京,而朱由检则带着徐应元、孙传庭和几十个护卫转道浙江,再沿陆路回京。 “皇兄,今天我去拜访文师傅了,在他那里我碰上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人,是黄尊素的儿子黄宗羲。 可能是黄尊素死了,这人的思想相当偏激,居然说什么‘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还说什么‘原夫作君之意,所以治天下也。天下不能一人而治,则设官以治之。是官者,分身之君也。’,‘臣之与君,名异而实同’。 呵呵,他也不想想,要不是太祖拼死打下这天下,他还在给蒙元做顺民呢。 当时文师傅和孙传庭脸色那个难看啊,孙传庭都快跑出去找刀砍他了。 虽然这个人思想很是偏激危险,最好是将他杀了。不过我觉得他的一些想法还是对的,是个人才,杀了有些可惜,所以我把他带在了身边,让他的那些危险思想不能传播出去。 现在他和孙传庭每天都吵架,要不是我拦着,估计都被人打死了,不过还是每天鼻青脸肿的,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哈哈其实我也去打过,那天他居然说朝廷不该存在,我就说了一句那外敌来了如何抵御,他居然说恢复诸侯国,我气不过,晚上就带人套了他麻袋,将他打了一顿。 哈哈,他太好玩了,我这里的人都当他是疯子。 皇兄不必担心这个人,我知道他的那些思想的危险,但我相信我能控制他,为我所用。 当然,如果我发现我不能再控制他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把他杀了,皇兄我很清醒。 对了皇兄,魏忠贤把我给他的那封信给你看了吗。 我猜应该给了,他那人最喜欢告状了,皇兄你一定要保住刘铎啊。 皇兄,我想你了。” “皇兄,今天我到杭州府了,这里真的太美太繁华了。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这里居然有男的穿女人衣服招摇过市,还有人不着片缕在大庭广众之下走。 我当时就气坏了,去质问他们为何这样伤风败俗。那些人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我是乡下来的,这是杭州城的时尚,骂我是乡巴佬。 我就把那些人都打了,打了我就走了,没想到居然有一个是知府的儿子,带人来抓我,我气不过,亮出了身份,让孙应元他们打了那些人每人一百板子,打死了几个,就连知府也被我赏了五十大板。 估计过几天你就能收到弹劾我的折子,皇兄,你一定要将那个知府罢官了,最好是抄家流放,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居然发生在他的治下,最好是杀了! 还有那些教谕!那些人居然大多有功名在身,可想而知整个杭州府学是什么样子! 太气人了!” “皇兄,我被人监视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结果黄宗羲说,是那些走私的怕我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我问他为何要说,他说他家又不做这事,不怕我看到。我才知道原来大明的海禁已经形同虚设,南边的走私已经泛滥到如此地步。 他们不想我看到,我偏要去看,昨晚上我就偷偷跑去了走私港口看了看情况,还差点被人发现了,幸好孙应元机敏。 情况已经很严重了,那个码头上停了几十条大船,许多人在那里装货卸货,我还看到了卫所的人。 不过我知道这些人动不了,各家都是南边的豪门大族,听黄宗羲说南京的那些人也有份,就连海上的那些海贼他们都有联系。不过也是,这么大规模,下面肯定隐藏着一张大网,涉及到大明的方方面面,让人心惊。 不说这些了,杭州这边好玩的东西太多了,今天我去逛书店,那个小二居然偷偷向我推荐春宫画册,哈哈,徐伴伴当时就拉下了脸,冲过去把那人的脸都抓烂了,马上就有人来把那家店查封了。 偷偷告诉皇兄,其实我偷偷藏了一本,我还看到徐伴伴、孙应元他们也有好几人藏了,其他人我还能理解,你说,徐伴伴一个太监藏那东西干嘛。 我问他为什么要藏那种书,他居然说想想也是好的。 哈哈,徐伴伴太逗了。 我还遇到了一个红夷,那人居然劝我去信什么主,我问主有道祖老爷厉害吗,那人居然吹嘘说整个世界都是那个什么主创造的,我说道祖老爷能把他那个什么主创造的世界给灭了,天地化成混沌,那人都快哭了。 不过我给了他一些钱,因为他说我大明很富饶强大,我很高兴,就赏了他些钱。 他对我说什么主会保佑我的,我说随他高兴,我有道祖老爷保佑,不需要杂七杂八的小神来保佑我。 那人的表情真的逗死我了。 皇兄,我明天就回京了。” “皇兄我到济南了,不日就会到京。 山东这里旱灾很严重,千里赤地,我还看见了黑压压的一片蝗虫,铺天盖地,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会家破人亡。 济南城外到处都是难民,许多人在那里卖儿卖女,路上我还看见了许多死尸。 我做不了什么,只能买下了一些孩子,本来想给钱的,结果黄宗羲给我说,给钱这些孩子也多半活不了,但也只买下了十个,因为孙传庭劝我,说我救不了这些人,只有朝廷能,只有皇兄能。 结果黄宗羲嘴贱,说朝廷也救不了,因为朝廷没钱,就算朝廷播下了赈灾款,也会被那些贪官污吏贪墨一大半,真正用在灾民身上的很少。 虽然我也觉得他说的对,不过我还是和孙传庭把他打了一顿,太气人了。 皇兄你说他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对了皇兄,我学会骑马了,骑得可好了,和孙应元他们比赛,他们都跑不过我,徐伴伴那个笨蛋,现在都还没学会,上马就会抱住马脖子,闹了好多笑话。 我准备回京之前让他学会,学不会就给我走路回去。 皇兄,我马上就回来了,我好想你。” 第十九章 回京 九月初,离京四个多月(天启六年有润六月)的朱由检终于回到了京城。 刚回京,朱由检就得到了敌酋努尔哈赤身亡的消息,看着满城的兴奋喜悦,只有朱由检知道,一个更大的危机更在向帝国头上笼罩而来,新上位的敌酋皇太极比努尔哈赤难对付多了。 “孙应元,你们带着黄疯子去十王府,孙蛮子(黄宗羲取的),你是回礼部吗?” 孙传庭闻言说到 “王爷,昨晚我找您说的事,您同意吗?” “孙蛮子,做官不好吗,为何一定要跟着我这一闲散王爷呢?” 孙传庭摇摇头,坚定的说 “王爷,我不想做官了,我只想跟着您!” 旁边的黄宗羲闻言顿时讥讽道 “哟。有的人一身本领,不思报效朝廷,居然想着跟一个无权的王爷,啧啧……” 孙传庭顿时怒瞪过去 “你!” 黄宗羲更来劲儿了 “你什么你,我说得不对吗,怎么?你还想来打我啊,来啊,打我啊!孙蛮子,我今天要是叫一声疼,我就是你亲爹!” 看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朱由检头疼的说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吵了一路了还没吵够吗?孙传庭,你又不是不知道黄宗羲那张嘴,你吵赢过几次?还有,黄宗羲,本王知道你嘴厉害,你吵得赢,你打得赢吗?非要去撩拨孙传庭,找罪受啊。” “哼!贱人!哪天撕烂你的嘴!” “哼!蛮子!有辱斯文!” 朱由检也不管互相瞪眼的两人,想了想说 “孙传庭,本王等下去给皇兄说说,你礼部的职务先挂着吧,以后就跟着本王了。如果哪天后悔了,也能重新出来做官。” 孙传庭急忙说 “王爷,我绝不会后悔的!” 朱由检拍拍他的肩膀,说到 “伯雅,本王知道你的心思,但凡事都往好的方向想,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清朝才有的,朱由检知道很正常吧)那人嚣张不了多久的。万事都留条后路,不要那么决绝,别说了,就这么定了。” (解释下,这里是说润六月的时候潘汝桢上书请给魏忠贤修生祠,历史中孙传庭应该就是这段时间离的职) “那这样,你们都去十王府吧,徐伴伴你和本王进宫见皇兄。” 朱由检和他们在承天门前分别,带着徐应元进宫了。十王府虽然荒废了很久,但朱由检离京的时候,天启就下令重修了,朱由检这次回来,选个好日子,就可以出宫搬到十王府,现在的信王府住了,先一步回京的那些护卫都安排在了信王府。 进了承天门,朱由检远远就看见,午门外有一抹黄色在那等着, 朱由检从快步到疾跑,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四个多月没见的天启相见了。 “皇兄!” 午门外,朱由检一把抱住天启,哽咽的大喊一声。 天启眼眶也有些红了,拍着朱由检的后背,不住地说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抱了好一会儿,朱由检松开了天启,挂着泪痕微笑着说 “皇兄,我回来了。” 天启摸了摸朱由检的头,将他好好的看了看。 “嗯长高了,不过也黑了,瘦了,在外面没少吃苦吧。” “我没吃苦,徐伴伴把我照顾得很好。” 天启略显责备的说 “都这样了还没吃苦,好了,你皇祖母和皇嫂可想你得紧,都在慈宁宫等着你呢,一起去看看他们吧。” 来到慈宁宫,刘老太妃拉着朱由检看了又看,不住的抹着眼泪,朱由检就傻笑着说了一些一路上的趣事,把刘老太妃逗得哈哈大笑。 “你啊就会挑好听的说,从小就这样,吃苦了,受委屈了从来不说出来,这几个月可担心死皇祖母了。” 天启就在旁边微笑的看着,他能感觉到朱由检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成熟了很多,也开朗了许多,看来那一纸罪己诏下得太值了。 看着刘老太妃拉着朱由检不住的说着一些关心的话,天启笑着说 “皇祖母,您说的那些五弟都知道,五弟现在已经是大人了,都快要大婚了,别把他当小孩子看了。” 刘老太妃闻言慎怪的说 “就算信王要大婚了,在皇祖母眼中也还是小孩子,你看他出去一趟黑了瘦了这么多,哪像会照顾自个儿的人,就连你也是,就算当了皇上,也不会照顾自个儿,一天毛毛躁躁的。” 朱由检开玩笑说 “皇祖母,您这话可是在孩视皇兄,被那些言官知道,可是要弹劾您的。” 一句话让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刘老太妃说 “说起大婚,信王,皇祖母和你皇嫂这次可是给你选了三个极好的女子,钦天监已经看好日子了,就是明年二月初三(不知道对不对)。这才多久,信王都长这么大了。” 朱由检傻笑着说 “呵呵,不管多大,我都是皇祖母的孙儿,在皇祖母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子。妃子的人选,我相信皇祖母的眼光。” 天启也在一旁点头 “那三个女子我也看了,都挺不错的,皇祖母和皇后为你可费了些心思。” 朱由检闻言,站起来给刘老太妃和张皇后行礼 “由检让皇祖母、皇嫂费心了。” 天启想了想又说 “对了,你这次回来了,先别急着搬去信王府住,多在宫中住一阵,多陪陪我们,年底了再搬出去吧。搬出去了,就不像现在这样方便了。” “嗯,我听皇兄的。” 兄弟俩在慈宁宫配刘老太妃和张皇后用了晚膳之后才离去,在去乾清宫的路上,天启问 “五弟,你知道这次给你选妃,为什么是选一陪二吗?” 朱由检疑惑的问 “皇兄,这还有什么说法吗?” “哈哈,这种事你居然这么迷糊,我的傻弟弟,选一陪二是皇帝或者皇太子才能享受的待遇,亲王只能选一陪一,皇兄这是要确定你皇位继承人的地位。这事公布出去,该明白的人都会明白的,你以后即位也容易些。” 朱由检一听,立马就想到了天启的身体,拉住天启,急切的问 “皇兄,你的身体?” 天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朱由检顿时就低落了起来。 第二十章 天启之名 到了乾清宫,天启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了王体乾。 “五弟,你在信中提到的黄宗羲是怎么回事儿?他的那些想法那样大逆不道,你干嘛不杀了他,还留着他干嘛。” “皇兄,黄宗羲这个人其实挺有才的,只是他爹被杀了,现在有些仇视朝廷,但我把他带在身边两个多月,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其实我有些认同他的一些想法,特别是他说天下系于帝王一人,一但这个帝王昏庸,那对天下大大的有害,一但连续出现几个昏聩之君,就有亡天下的危险,所以历史上从没有千年王朝的出现,所以要对帝王做出一些限制。 我非常认同这个观点,想要让大明传承千年万年,就一定要对我之后的帝王做出一些限制才行。不过他是想让文官限制帝王,恢复丞相制,这点我不认同,我想的是放开那些宗族不得做官的限制,在宗族中挑选有才能之人,让他们组成一个和内阁相似的机构,来限制帝王。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一些初步想法,不过不管怎么改,我都不会把君权交给外人的,只是会分一些给宗族亲人。 而如果要改变这些,黄宗羲此人就有大用,所以我留着他。” 天启认真的听着,听完之后感慨的说 “黄宗羲这个观点确实很有道理,不过五弟,你如果要在朝政上做出改变,将大明打造成千年王朝,那必会是阻力重重,千难万难啊。 五弟你别看那些大臣平时唯唯诺诺,内斗不止的,但一旦触犯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就会团结在一起,来反对你我,就如同天崩之势啊。 而且太祖说过‘后世有言更祖制者,以奸臣论’,说是臣,其实也包括我们啊。你以为历代先祖不想改革吗,但这一座大山压着,改不了啊。 就海禁之政,人人都知道要废掉,可就因为这句话,反反复复了多少年,到现在还不是没废掉,就穆宗开了个漳州月港,在那半死不活的。” 朱由检有些犯结巴了。 “太、太祖他老人家说过这话吗?” 天启可怜的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朱由检顿时有些泄气,大叫一声,瘫倒在椅子上。 天启见他这个样子顿时笑了起来。 “哈哈,五弟别丧气,你这么机敏,肯定能想到绕开这句话的办法的,只要你能绕过去,就能按你胸中的想法去改了,改完了也留下这么一句话,让后面的那些皇帝干瞪眼。” “啊!皇兄你别取笑我了!” “哈哈……” 闹了一阵,朱由检有些凝重的说 “皇兄,我信中提到的那些事情,你都看了吗?” 天启也收起笑容,叹息一声 “五弟,你说的那些问题其实我之前就知道,只是没想到已经这么严重了,皇兄没有办法解决,也没那时间了,那些问题都要靠你自己了。 皇兄只能给你保证,你登基之后,会彻底掌控朝堂,大权在握。 不过皇兄希望你不要莽撞,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万全的准备,千万不要去动。 王伴伴,把那本密折给信王看看。” 朱由检坚定的点点头 “皇兄放心,我一定不会鲁莽行事,这次出去我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给足了利益,有的是人去做事。拉拢大部分的人,打击一小部分的人。这样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天启惊奇的说 “哦,五弟怎么明白这些道理的?谁教给你的?很好!” 朱由检难为情的说 “皇兄,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啊,这不就是你对付东林党的手段吗。你利用赵南星,让他主持京察,去得罪大部分的人,再拉拢那些东林党打击的对象,让他们变成少数派,再给足了那些阉党利益,让他们去做事,最后一举铲除东林党。我也是最近才看明白的,比起皇兄,我差远了。” “哈哈,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没想到被你看明白了,怎么样,皇兄厉害吧。” 看着天启得意的表情,朱由检点点头感慨的说 “这还不算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皇兄在对付东林党,只以为皇兄昏聩,被魏忠贤蒙蔽了,也包括以前的我。” 天启闻言更是得意起来,越看朱由检越是喜欢,五弟太会夸人了。 说了一阵,王体乾拿了一个奏本过来,递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翻开看了起来,发现是浙江的一些走私情况和这几年的人口变化,猜测的隐户户数,里面的数据触目惊心,朱由检早有猜测,看到也不吃惊,不过当他看到落款的名字的时候,彻底惊住了,落款赫然是巡抚浙江佥都御史,潘汝桢。 朱由检顿时惊叫出声,震惊的看着天启。 “皇兄,这潘汝桢居然真的是你的人!” 天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看样子,五弟猜到了?” 朱由检有些失神,然后惊骇的看着天启,小声说 “我只是有些猜测,但不确定,皇兄这是要对魏忠贤动手了吗?” 谁知天启只是微笑的看着他,说了一句 “不是我,而是你!你不是一直怨恨魏忠贤害死了你的李母妃吗,当然要你自己动手了。” 天启有些宠溺的摸了摸朱由检的头,轻声说 “五弟,你母妃的事,皇兄一直很是愧疚,魏忠贤就留给你去动手。 皇兄现在只是帮你生火磨刀,皇兄之后还会继续给魏忠贤无上的权势,称呼我都给他想好了,九千九百岁,只比万岁少一百岁。 那个蠢货虽然有些小聪明,但那样的权势之下,他绝不会知道收敛,只会继续嚣张跋扈,横行无忌,到时候他必会弄得天怒人怨,那样刀也就磨好了。 等你登基之后,只需要轻轻一推,刀就会落下,而魏忠贤一倒霉,到时候现在这满朝的阉党,就能随你揉搓了,内廷外廷都会在你的绝对控制之中。” 朱由检彻底被天启的心机谋略锁震惊,喃喃的说 “皇兄,你能告诉我阉党中有多少是你的人吗?别除了魏忠贤全都是你的人吧。” “哈哈,那怎么可能,有多少是皇兄的人,现在皇兄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到了,王伴伴会把名单给你的。” ———————————————— 真的太喜欢天启了,好喜欢,好喜欢,啊啊啊啊,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呢。 第二十一章 臣弟请去东江镇 朱由检在宫中安心的待了两天,每天就是陪着天启,去慈宁宫陪刘老太妃和张皇后。 第三天天还没亮,朱由检从床上醒来,肃穆的对徐应元说 “徐伴伴,别换常服,给本王换上亲王服吧!” 就这样,等午门打开,百官上朝的时候,就惊奇的看见信王朱由检居然穿着亲王服,等在了午门中,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到了皇极门外的广场,就这么站在了最前面。 百官顿时哗然,窃窃私语了起来,安静的广场顿时像嘈杂的菜市场般。 朱由检还是知道些规矩,没有跑去文官那边凑热闹,而是站在了英国公张维贤的旁边。 张维贤拉了拉朱由检,小声说 “王爷,你怎么来这了,有什么事你可以私下去给皇上说啊,你来这里不和规矩,会被弹劾的。快回去吧,等下朝了,你再找皇上说。” 朱由检知道张维贤在关心他,小声回答说 “世叔,本王来这里自是有事关国朝的重要之事,规矩本王都知道,但事情太大了,需要和朝臣商量,本王就来这了。” 张维贤见朱由检脸色坚定,知道劝不动,不由好奇起来朱由检有什么事。 天启来到皇极门,惊奇的看了眼朱由检,来的路上他就得到汇报了,不过真的看见朱由检站在朝臣之中,还是很意外,不知道自己这五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天启压住好奇,按照往常的流程开始了早朝。 等朝臣把要奏的事都说了,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朱由检,朱由检这才出列。 “皇上,臣弟有事启奏!” “准!” “臣弟惊闻敌酋努尔哈赤已死,建奴看似已元气大伤,日落西山,朝中大臣也基本是这种想法,但臣弟以为这种想法太过乐观!臣弟甚至认为建奴不日就会劫掠朝鲜!一但劫掠成功,建奴必会恢复元气,后患无穷!” 广场顿时就哄闹起来,那些维持秩序的监察御史和內侍呵斥了许久,才重新安静了下来,毕竟朱由检的话太过骇人。 天启也不管下面这群鸭子,看着朱由检,有些震惊的问 “信王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朱由检沉着的说 “臣弟认为此时的建奴和北宋时的金朝是一样的,他们都不事生产,只知劫掠,农事都是靠那些奴隶从事,根本不管那些奴隶的死活。 而这种模式,必然效率低下,奴隶消耗也极大。而努尔哈赤在辽东劫掠的那些百姓和物资,恐怕早已消耗极大,所以年初努尔哈赤才会进攻宁远,他想要再次劫掠人口和物资,但是他却在宁远碰得头破血流,还因此丢了性命。 年初的大战必然让努尔哈赤拿出了大半的家底,臣弟猜测此时建奴内部情况必然极其糟糕,新上位的敌酋皇太极,必然要解决这个问题,解决不了,他的位置就坐不稳。 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劫掠,一但劫掠成功,他就会迅速树立起威望。 而劫掠的目标只能是朝鲜,大明有宁锦一线挡着,他打不动,蒙古各部又太穷还太过分散,劫掠不了多少人口和物资,所以只能是朝鲜! 朝鲜于我大明来说虽地贫人寡,但于蒙古来说,却也称得上富饶人口众多。而且朝鲜自神宗时日本侵朝以来,就一直没有恢复元气,再加上朝鲜刚刚发生宫变,朝鲜军队必然战力低下,毫无作战之心。 而朝鲜虽有毛文龙的东江镇在,但毛文龙只能自保,不可能保住朝鲜。 所以朝鲜挡不住建奴的劫掠,一但建奴动手,必然会劫掠成功! 到时候靠着从朝鲜劫掠来的人口物资,建奴必会迅速恢复元气,后患无穷!” 等朱由检说完,一个大臣就当即出列说 “皇上,臣以为信王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臣与信王的想法恰恰相反。臣以为敌酋努尔哈赤一死,建奴必会陷入内斗之中,虽皇太极已经上位,但敌酋其余的儿子必然不会服他,皇太极必然要先解决这些内部问题,根本没有精力去劫掠朝鲜。” 朱由检冷笑一声,呵斥到 “当年宋廷有些人也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 当年靖康之难后,金国二太子完颜斡离不死去,宋廷有些人也认为金国会陷入内斗之中,短时间不会有人能统领大军再度南下,结果呢! 结果金国根本没陷入内斗之中,马上就派出大军再度南下,金兀术更是一路追着赵构跑! 你怎可知像金国、建奴这样的野蛮势力,只要能劫掠成功,那内部的一切矛盾都能压下! 这位大人,你敢和本王赌吗!你敢说如若建奴劫掠朝鲜,你负全部责任吗!” 那位大臣被朱由检呵斥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灰溜溜的退回了队列。 这时英国公张维贤出列,郑重的说 “皇上,老臣认为信王所言极有道理,臣复议!” “臣复议!” “臣复议!” …… 有英国公带头,越来越多的大臣站出来同意朱由检的看法,天启见状就看向朱由检,欣慰的问到 “信王既然能看出这些,想必已有解决之道了吧,说出来吧。” 此时欣慰的天启,并不知道他马上会得到一个令他惊怒万分的回答。 朱由检长出口气,一撩衣摆,跪伏在地,声音石破天惊。 “臣弟请去东江镇!” 天启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手指着朱由检,惊怒的问 “信王,你、你说什么!” 张维贤反应过来,走到朱由检旁边,去拉朱由检了,急切的说 “王爷,你在说什么,快起来,别胡言乱语了,快起来!” 朱由检一把甩开张维贤拉他的手,不为所动的继续大声说 “臣弟请去东江镇!” “朱由检!你再说一遍!” 朱由检不顾天启暴怒的声音,继续大声喊到 “臣弟请去东江镇!” “好!好!朱由检!你很好!你要去东江镇是吧!来人!将信王押回勖勤宫!没朕命令,不得出殿半步!你们都给朕滚!” 第二十二章 天启与信王(上) 勖勤宫中,朱由检正在奋笔疾书,徐应元站在一旁有些担心的说 “王爷,奴婢听说您想去东江镇?” 朱由检随口回到 “是啊,不过皇兄没答应,本王这不正在给他解释原因吗,反正这东江镇本王去定了。” 徐应元顿时就急了。 “王爷您别想不开啊!辽东那么危险,就连关外都没几人敢去,前些年不是就有几位大臣被派去辽东,根本没敢去,直接跑回来被罢官了吗。 那还是关外,更别说东江镇了,那可是就在建奴的后面,建奴随时都能杀过来,王爷别去了吧。” “你不懂,本王是一定要去的。毛文龙在东江镇那么些年不都没事吗,本王会有什么事。别哭丧着脸了,本王又没要你跟着去。” “王爷,您要丢下奴婢吗?” “呵呵,什么丢下你,本王去东江镇是去打建奴的,你跟着去干嘛,就留在京城,好好守着信王府,等我凯旋回来。行了,你去把这个折子送给皇兄,本王现在出不去。” 朱由检没感觉到徐应元有啥反应,不由奇怪的看向他。 只见徐应元脸色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朱由检就这么好奇的看着,好一会儿,徐应元才用颤抖的声音说 “王爷,如果您一定要去东江镇,还是带上奴婢吧,奴婢虽然不能打建奴,但还能照顾王爷,军中都是些糙汉子,照顾不好王爷的。” 朱由检释然一笑,装得不耐烦的说 “就你还照顾我,马都骑不好,打起来了还不得我照顾你,别逞强了,就留在京城,那么大个信王府没人管可不行。” “不!王爷一定要带上奴婢!王爷不带奴婢,奴婢就自己去东江镇找王爷!” 朱由检认真的看着徐应元,虽然他刚刚的声音还是有些发抖,但朱由检能听出其中的坚定,抓起徐应元的手,将折子拍在了他手里。 “行!本王就带上你这个憨货!到时候可别后悔!去把这本折子给皇兄送去吧。” 信王府中,孙传庭兴冲冲的闯进了黄宗羲的房间,一把抓住黄宗羲,兴奋的说 “黄疯子,你知道我刚刚去礼部听到了什么吗!咱们王爷要去东江镇!” 黄宗羲一下惊得站起,不过很快就坐下说了一句 “王爷不可能去得了的,皇上不会让他去的。” 孙传庭也冷静了下来,想了想也坐下说 “也是,王爷毕竟是亲王,不可能让他去掌兵的。” “孙蛮子,要不怎么说你是蛮子呢,不是这个原因,咱们王爷如果只是想要掌兵,皇上会同意的,但去东江镇绝无可能!” 孙传庭也不在意黄宗羲的讽刺,吃惊的说 “疯子,你这是何意?” 黄宗羲晃了晃手里的书感慨的说 “孙蛮子,你不觉得皇上对咱们的这位王爷太好了吗?一个未出邸的亲王,能代天子祭孝陵,还能慢悠悠的在路上游玩,就连孙将军他们那些护卫,也是咱们王爷自己去御马监选的,更别说这耗资甚巨的王府了。 你知道我刚刚在看什么吗?我在翻大明的礼制。相信你也听说了咱们王爷不日就会大婚,而且还是选一陪二。 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异常,但又想不起来,直到今天翻到了这本礼制,才知道选一陪二那是皇上或者太子的待遇,亲王只能选一陪一,从无例外!咱们这位王爷是被皇上当成了储君啊! 你觉得作为储君,皇上会让王爷去东江镇吗?” 孙传庭一把捂住了黄宗羲的嘴,在他耳边小声呵斥道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是想害死王爷吗!皇上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把王爷当储君!” 黄宗羲一把拉下孙传庭的手,呸了一声。 “所以说你是蛮子,皇上的心思我怎么能懂,但王爷确实在享受着储君才有的待遇。来,就是这一页,你仔细看看,看看我说得对不对。不过你也算傻人有傻福,现在算是潜邸旧臣了,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孙传庭看完黄宗羲给他看的那一页,然后呆呆的说了一句 “看来王爷还真不可能去东江镇了,我何时才能在沙场上建功立业啊。” 黄宗羲的眼神顿时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而此时的乾清宫中,天启正在生着闷气,王体乾在旁边不住地劝说着。 “万岁爷,王爷只是一时冲动,等冷静下来了肯定就会改主意的。王爷虽然一时冲动,但王爷也是想替万岁爷分忧,心是好的。” “你看他今早的样子像是一时冲动吗!还改主意,他那头犟驴能改主意才怪了!他也不想想他的身份,东江镇那是他能去的地方吗!刀剑无眼,他要是有个什么意外,他对得起我,对得起父皇吗!” “万岁爷,或许王爷只是向往沙场之事,万岁爷可以让京营搞一次演练,让王爷去看看或者让他去指挥,让王爷过过瘾,王爷的心思自然就会淡了。” 天启摇摇头,叹息的说 “朕倒是希望朕这五弟只是贪玩,这次朕让他去南京,就是让他去玩的,结果一路上他虽然也在玩,但他时时刻刻都在查看这大明朝的情况,很多情况连朕都不知道。 为了查看那些情况,他受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危险,虽然他没给朕说,可朕知道,就杭州那次,如果被人发现了,你说那些人会怎么做,为了保住秘密,那些人会介意让他失踪吗?看着他信中那轻松的语气,朕的心都发颤啊。 这就是朕的五弟啊,你说他是那种贪玩的人吗? 朕知道他的心思,他怕他管不好这江山,他怕辜负了朕,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努力学习,温体仁的折子你也看到了,一路上都没下过船,不是在上课,就是在请教,你说朕能生他的气吗。 朕是在生自己的气啊,气我这个做皇兄的没有治理好这天下,要将这么个烂摊子交给他,朕心疼他啊。 这次他要去东江镇,还不是因为朕无能,没有将建奴灭掉!” 看着天启痛苦的蜷缩着呜咽着,王体乾也只能沉默了下来。 这对大明王朝最尊贵的兄弟,除了彼此,又有谁能真正懂他们呢。 第二十三章 天启与信王(下) 第二天,朱由检就被放出来了,王体乾来给朱由检解除了禁足令,带着他去了西苑。 来到西苑的一条船上,船就往太液池中间驶去。 朱由检随王体乾上了船楼,里面只有天启一人,天启今天显得异常憔悴,明显昨晚备受煎熬。 朱由检忧心歉意的说 “皇兄,让你忧心了。” 天启摇了摇头,略显落寞甚至带了些许的哀求的说 “五弟,你就一定要去东江镇吗?不去不行吗?” 朱由检虽然很想说不去,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 “皇兄,对不起,我一定要去! 原因我在昨天的折子中已经说了,如果不想办法阻止建奴劫掠朝鲜,建奴一但恢复元气……” 天启摆了摆手,没让朱由检说下去。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不用再说了,这些事就不能让袁崇焕去做吗?” “皇兄,辽东那边抽不出太多兵力援助朝鲜的,一但抽调太多的兵力,建奴完全可以舍朝鲜而取宁锦。而只抽调少量兵力,没有好的统帅,也是不行的。而且此事还涉及到朝鲜,没有绝对的权利,也不好施展,所以只能我去了。” 天启闻言,虽然心情还是不怎么好,但还是笑了起来 “你就这么自信,你是好的统帅?” 朱由检也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但我可以找人,还请皇兄让我将孙督师带走!” “孙师傅吗?那为何不让孙师傅去负责此事呢?” “皇兄,让孙督师过去,先不说魏忠贤那些人会不会同意,其实孙督师不适合负责这事的。孙督师这人太过堂堂正正了,他讲究以势压人,说难听点就是有些死板了,而建奴入朝,那时候的局势必定是以弱敌强,必须要兵行险着,孙督师那能力干不了的。 而我就不一样了,不是我自夸,虽然我比不上皇兄,但我自己感觉,我还是很机敏的,而且又没条条框框的限制,不用瞻前顾后的,想怎么打怎么跑都行,不用担心弹劾,到时候论随机应变,奇思妙想,我肯定比任何人都行。” 看着朱由检那夸张的臭屁表情,天启虽然知道是在逗他开心,不过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啊,这还没过去呢,就想着怎么跑了,就这还去打建奴呢。” 朱由检挠挠头,笑呵呵的说 “皇兄,这不是敌强我弱吗,我又不傻,打不过当然要跑了,到时候如果我灰溜溜的跑回来了,你可别治我的罪。” 天启没有说话,只是感慨的摸了摸朱由检的头,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知道朱由检只是不想让他担忧才这么说的,他知道自己这五弟的性格,以前是执拗,出去了一趟又多了些坚毅,此去不拼到山穷水尽,是绝不会回来的。 兄弟俩抱了一会儿,天启才释然的说 “五弟,是皇兄没做好,让你要去东江镇冒险……” 摆摆手,制止了朱由检想要说的话,才接着说 “皇兄知道你性子执拗,这两年你和皇兄怄气了一年多,除了那些礼节性的问候,没和皇兄说过一句话,你也是狠心啊,当然皇兄也有错,放不下架子,没和你解释。” “皇兄,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是我那时候钻了牛角尖,就算皇兄给我解释,我也不会听的,而且你是皇上,本就不该和我解释什么的。” “你是我弟弟啊,兄长给弟弟解释一下又怎么了。这几个月你的那些努力我都看在眼中,我是既欣慰又心疼。 这次我知道我劝不了你,还反而被你说服了,皇兄让你去东江镇,不过你一定要给皇兄保证,一定要完好无缺的回来!皇兄还在等着你呢!” “皇兄!我向你保证!我!信王朱由检!一定会从东江镇,完好无缺的回来的!” “嗯,此去东江镇,你要什么,不管什么东西,只要皇兄能拿出来,都会给你!” 朱由检早就想好了,当即就说 “皇兄,我要去兵仗局挑选火器,再把京中的火药全部带走,然后以前不是得了三十门红夷大炮吗,拉去了辽东十二门(炸了一门,宁远之战有十一门),剩下的我要带走十门。”(京中所剩大炮一说十二,一说十八,不深究,反正十门拿得出来) “还有呢,人呢,你不要吗?” “要啊,孙督师,然后满桂不是在和袁崇焕闹矛盾吗,让他带三千骑兵悄悄去东江镇,再把宁远那些操作大炮的好手带上一些,袁崇焕提到的那个孙元化也带上。还有刘鸿训,他当年去安抚过朝鲜,熟悉朝鲜的情况。” 天启听到没下文了,不由诧异的道 “这就没了吗?就这些?” 朱由检也奇怪的说 “没了啊,就这些。哦,还有现在信王府的那些人。” “不是,你就带这么点人去东江镇打建奴?不行,如果就这点人,你绝对不能去,哪怕让建奴劫掠了朝鲜,你也不能去。” “皇兄,你刚刚才答应我的!” “我改主意了,反正你不能去。” “君无戏言。” “我现在不是君,我只是你兄长。” …… 吵了几句,天启才说 “真就只带这么点人去?” “嗯,东江镇太穷了,养不起太多人,而冬天海面冰封,根本补给不了,带太多人反而不好。而且我带的全是骑兵,真有什么事我让他们护送我跑路,我马术也很好,还是能跑得掉的。” “嗨,行吧,就这样吧。” 天启看着朱由检兴高采烈的表情,不由郁闷的说 “你就不怕你还在东江镇的时候,皇兄就出了啥事,到时候横生波折吗? 你可别忘了,后宫还有两个想当太后想疯了的女人呢(郑贵妃,西李),就不怕到时候她们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朱由检毫不在意的说 “我相信皇兄会安排好的,而且我相信皇兄会一直好好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再说了皇兄,我去东江镇是去带兵的,到时候打了大胜仗,就算她们要整什么幺蛾子,我也能乘大胜之威,带兵入关,行成祖之事!” 天启好笑的说 “就你鬼机灵,还行成祖之事,你要是有成祖他老人家一半的带兵本事,我也就放心了。王伴伴,你去把他们都叫上来吧。” 很快王体乾就带着三个穿着內侍衣服的人上来了,两个朱由检很熟悉,还有一个不怎么熟悉。 “五弟,这两位想必你也认识,英国公张维贤,礼部侍郎温体仁,这位是前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英国公就不说了,京营总戎,温爱卿,他替朕联络着那些忠于朕的文官,而骆太傅,虽然已经离职了,但仍在暗中掌握着大量的锦衣卫,朕这些年没被蒙蔽,就是靠着王伴伴和骆太傅。 五弟,你给他们见礼。” 朱由检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恭敬的给三人行了礼。等朱由检行完礼,天启严肃的说 “想必你们几位已经很清楚,信王是大明事实上的储君,朕今天也给你们说句实话,朕自己能够感觉到,朕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 本来这种时候,不应该再放信王出京,但他说服了朕,朕会让他去东江镇的。 如果朕发生了什么意外,而信王又还没回来,你们一定要保证信王能够顺利登基! 你们给朕发誓,一定要让信王顺利登基!” 三人恭敬的跪伏在地,声音满是肃穆。 “臣等立誓,一定尽心辅佐信王,绝不让帝位旁落!” “很好,王伴伴,宣读遗诏吧!” 等王体乾宣读完天启连夜手写的遗诏,天启接过遗诏,将它郑重的放在了早已泪流满面的朱由检手中。 “五弟,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回来!” 第二十四章 风起 深秋的辽东很是萧瑟,一队兵马正从宁远城外缓缓路过,而城中也出来了一队人马,并入了队伍之中。 袁崇焕穿着大红色的官服站在宁远城头,抚摸着身旁冰冷的炮管,大半年前,这些红夷大炮为这宁远城立下了不世之功,也为他袁崇焕送上了如今的官帽。 可现在,那个熟悉它们的人已经离开了,要去东江镇,去接受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养在深宫中的亲王的领导。 “大寿,你说皇上和朝中大臣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真以为建奴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居然让一个亲王去东江镇!听说还带走了十门红夷大炮,我几次上疏想再要几门都没要到,一个刚刚加冠的亲王居然轻松带走了十门,还是带去东江镇,朝廷就不怕白白送给建奴吗!” 袁崇焕用力的拍着炮管,他觉得皇上和朝廷在陪着那个小亲王胡闹,全然不顾辽东的局势,要是让建奴得到红夷大炮,对于宁锦一线来说,绝对是场灾难。 更别说还带走了孙元化,他的左膀右臂。 一旁身穿甲胄的祖大寿急忙拉了一把袁崇焕 “大人,慎言!末将听说是那位王爷判断出了建奴要劫掠朝鲜,所以才带人过去的。” 袁崇焕就这么看着祖大寿,把祖大寿看得受不了了才哼了一声 “他说朝鲜会被劫掠就会被劫掠,建奴早已被吓破了胆,上次本官遣使去沈阳,那些建奴还不是不敢怎么样,对本官的使者那叫一个恭敬,本官一说要和谈,建奴立马就同意了。再说了,就算朝鲜被劫掠了又如何,有本官在这,那皇太极还敢打过来不成!” 祖大寿顿时就不说话了,他也是和袁崇焕一样的想法。 “算了,随那位王爷去吧,只希望这位王爷别太草包,让那些红夷大炮被建奴得去。你让人加紧修筑锦州城,那些蒙古部族联系得怎么样了?” 祖大寿迟疑了一下 “大人,锦州城损坏太严重了,短期内修不好……蒙古那边有些狮子大开口,而且城中有监军在,只能秘密行事,进展缓慢。” 袁崇焕又是一巴掌拍在炮管上 “这些祸国殃民之徒……” 而此时的朱由检正难受着,吐得稀里哗啦。 没错,信王晕船了,不只是他,随行的大部分人都晕船的厉害。 船队上午就从大沽口离开了,朱由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看了会儿海,不一会儿就难受的不行,回房间躺着了。 朱由检在的这条船上,就装着让袁崇焕怨念颇深的那十门红夷大炮,此外还有一些火器,其中有一些类似于后世迫击炮大小的小佛朗机炮。 朱由检第一次在兵仗局看见这种轻便的小佛朗机炮,就喜欢上了,这种小佛朗机炮还不到一米长,一个人就能扛着跑,对于想要耍阴谋诡计的朱由检来说,简直就是神兵利器。 于是朱由检就让人搜集了京城中所有能用的小佛朗机炮带走了,至于其余火器,朱由检只要了三眼火统,那些花里胡哨的一并没要,毕竟怕炸膛。 三眼火统虽然不轻便,但即便炸膛了也伤不了什么人,发射的部分在前面,后面那么长一根棍子,被炸到了那就是真倒霉了,而且即便不开枪,也能当大铁棒子使,一棒子敲下去,绝对缺胳膊断腿的。 后面的船上就是装着整个京城的火药,和全部的弹丸了,那些装火药的船都离得极远,即便炸了也影响不到周围的船只。 朱由检端着一个木盆,小脸苍白,看了眼同样端着木盆的徐应元,突然笑了起来。 “徐伴伴,就你这样还照顾本王,让你别跟着,现在受罪了吧,呕……” 徐应元哭丧着脸 “王爷别说了,奴婢难受,这海船还真不是人坐的,当初去南京,坐了一路的船,都没难受过,这才半天,王爷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到那啥东江镇啊。” 朱由检有气无力的说 “本王怎么知道,不过要先在登州靠岸,再去东江镇。这海船和漕运的船能一样吗,当初走运河那河水平缓,这大海之上一个风浪过来就颠簸,不难受才怪了。 嗨,希望孙督师别晕船,他那么大年纪了,要是也晕船,那可有罪受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也不好向皇兄交代。” 话音刚落,一身布衣打扮的孙承宗就进来了。天启也顾忌刺痛魏忠贤那些人,所以孙承宗此去,只是作为朱由检的幕僚,并没有给他加任何官职,算是天启的私人请求。 “哈哈,没想到老朽倒是让王爷忧心了。其实王爷不必担心怎么给皇上交代,老朽当年走南闯北,早就习惯了坐船,这海船虽没坐过,但这些许颠簸还是能忍受的。” 朱由检顿时有些脸上发热,没想到背后说人坏话,居然被听到了,虽然现在脸色苍白看不出来,不过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孙督师,快请坐,不知你来找本王有何事?” 孙承宗年老成精,自是不会让朱由检难堪,收起笑意,有些凝重的说 “不知王爷此去东江是作何打算?” 孙承宗接旨之后,是直接从保定老家来到天津和朱由检会和的,两人还没细谈过,不知道朱由检是个什么想法,所以才有此问。 朱由检摇了摇头面容严肃 “本王现在并无什么打算。毕竟本王对东江和朝鲜的形势一概不知,只有等到了东江,了解了东江的兵力,朝鲜的地形和朝鲜军队的战力之后,才能制定策略。 不过本王此去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不能让建奴劫掠成功,哪怕让建奴完整的回去,也绝不让建奴从朝鲜带走任何物资和人口,只要能做到这些,就足够了。” 孙承宗闻言顿感欣慰,毕竟为帅者,最忌讳的就是不了解情况,胡乱制定策略,也忌讳毫无目标,乱打一气,看来这位王爷虽小,却很清醒,孙承宗顿时就放下了心中的一些担忧。 “王爷能够明白这些,老朽也就放心了。不错,如果建奴真的劫掠朝鲜,靠王爷所带的兵马是挡不住的,只能行骚扰之事,只要能够不让建奴劫掠成功就算胜利了。” 朱由检也是点头 “是啊,只要别让建奴劫掠成功,就算胜利了。孙督师,你对东江镇了解吗?” 孙承宗抚了抚白胡子 “老朽对东江镇并无什么了解,不过王爷还是别对东江镇抱太大的希望。” “为何?” 孙承宗有些感慨的说 “东江镇穷啊,朝廷这些年虽也播下了一些军饷,但东江镇每年都要接收许多从辽东逃过来的难民,那些军饷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这些年几乎年年都有人弹劾毛文龙,说他私吞军饷,杀良冒功等等罪状,其实毛文龙也没办法,那么多难民,不想办法从朝廷手中多要些钱,怎么养活。 可想而知东江镇的武备是个什么情况了。” 听到这些,朱由检也是有些感慨 “这些年倒是难为毛文龙了,不过他那里人应该挺多的吧,本王记得朝廷每年播下的饷银也有近二十万两,如果不是人太多,也应该养得起吧。” “这个老朽就不清楚了,不过应该挺多的。” “嗨!希望东江镇那边人多一些吧,能选出一些合格的兵丁,不然就东江镇册上的那几千士卒,再加上满桂那三千人,确实有些难办。” 孙承宗想了想说 “这点王爷倒是不用担心,我猜东江镇选出万把合格的兵丁应该不在话下,不过这粮饷装备问题,怕是不好解决吧。” 朱由检顿时奇怪的看着孙承宗 “装备本王也带了一些,不够再让登莱运送一些过来就是了,至于粮饷,当然是找那李倧要啊,本王去帮他朝鲜打仗,都没找他要装备,他还能不给本王粮饷?” 孙承宗有些为难的说 “王爷,这个粮饷问题你有些想简单了,那李倧怕是拿不出来。而且神宗时期出兵帮助朝鲜,我国朝就是自己筹集粮饷的,那李倧怕是会以此来拒绝王爷的。” 朱由检顿时一拍桌子 “他敢!他敢不给,本王就敢抢!” 孙承宗顿时急了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啊!我天朝上国,怎能行此强盗之事!” 朱由检更是奇怪了 “孙督师有何不可?那建奴抢得,本王就抢不得了?难道还要本王出兵出钱出力的,帮他李倧守江山?这是何道理? 孙督师啊,你啊就是不懂变通,天朝上国怎么了,天朝上国就活该当冤大头吗?那些税银可都是大明百姓一锄头一锄头,从地理抛出来的,留着赈灾不好吗?当然,本王要抢,肯定会乔装一番的,绝不会留下证据,没证据的事,那李倧还敢说什么吗?谅他也不敢!” 孙承宗顿时瞠目结舌的看着朱由检,而朱由检也用奇怪无辜的眼神看着孙承宗。 等孙承宗受不了朱由检那无辜的眼神,败退的离开房间,去找刘鸿训的时候,半道上,孙承宗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想到了天启给他的那封密信,顿时觉得这大明朝满是希望。 第二十五章 东江镇 十月初,经过大半个月的海上航行,船队终于抵达了皮岛,朱由检也终于看到了仅凭两百多人,就建立了东江镇的毛岛主。 毛岛主满脸风霜,就如同一个老农般,看着比旁边的孙承宗都还要老一些。 朱由检一看见毛岛主,还不等他见礼,就一把扶住了他。 “毛总兵,本王对你可是神交已久啊!这些虚礼就不必了,本王来之前,皇兄特意叮嘱本王,一定要对毛总兵说一句辛苦了,毛总兵,这些年苦了你了,朝廷对不住你啊!也对不住你们这些东江镇的将士们啊!” 一句话就让毛文龙和他身后的那些东江镇将士红了眼眶,纷纷下跪行礼,毛文龙被朱由检托着跪不下去,只是不住的说 “末将谢皇上挂念,谢王爷挂念,末将这些年不苦,有皇上的这句话,末将死了都甘心……” 朱由检想了下天启和那些年受的委屈,顿时酝酿好了情绪,也红了眼眶,取下毛文龙的头盔,仔细的看着他有些凌乱花白的头发,一双手丈量着他脸上的沟壑,有些哽咽的说 “毛总兵,你还说不苦,你才不到五十岁吧(其实到了,朱由检不清楚),怎就如此苍老了,这些年苦了你了啊。” 毛文龙再也绷不住了,嚎啕大哭了起来,那些离得近听清楚了的将士,也跟着大哭了起来,不一会就感染了整个码头上的东江镇将士,哭声响彻云霄,好似要将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一般。 旁边的孙承宗也面露悲色,只是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被朱由检这一手彻底惊住了。 等毛文龙哭了一阵,孙承宗才走上前,安慰起了毛文龙和陪着掉眼泪的朱由检。 朱由检做事还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见孙承宗过来了,就将哭得有些脱力的毛文龙交给了孙承宗,而他抹了把眼泪,就站在那些刚刚停止哭泣,还有些抽噎的将士面前。 “诸位东江镇的将士!想必你们都听说过本王,本王名叫朱由检,是当今皇上的弟弟,被封为信王!本王见你们中有些人有些羞愧,是为刚刚的哭泣而羞愧吗? 可本王不明白,你们有什么可羞愧的!该羞愧的是本王,是本王带来的这些人,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们!我们这些人才应该羞愧! 朝廷愧对你们啊! 你们都是辽东的难民吧,朝廷无能,让整个辽东被建奴占据,才让你们流离失所,才让你们有家不能回,才让你们中有些人受尽建奴的折磨,才让你们只能窝在这一座小小的海岛上。 但你们却没有怨恨朝廷,而是在毛总兵的带领下,在这建奴的后方建立起了这座东江镇!要不是你们,朝廷早就丢了整个辽东,只能缩在那狭小的宁锦一线! 所以你们有什么可羞愧的!你们是我大明的英雄!是功臣! 你们流泪,是因为朝廷这些年的困难,没有给你们足够的粮饷,让你们受尽了苦!是因为那些看不到你们付出的,高高在上的言官,站着说话不腰疼,弹劾着你们的毛总兵,让你们受尽了委屈! 应该羞愧的是朝廷! 你们流泪不应该感到羞愧!而是自傲!你们要自傲于白手起家,在这海外孤岛上建立起了这硕大的东江镇!你们要自傲于哪怕你们已经家破人亡,仍没有放弃抗争!你们要自傲于在受尽苦难与误解的时候,仍能坚决与建奴战斗,从无退缩! 你们要感到自傲! 你们应该自傲! 朝廷更是应该为你们自傲! 因为你们是我大明在这辽东的脊梁! 本王代表皇上,代表朝廷,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这些年的付出!” 演讲完,朱由检深深的拜了下去。 码头上又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哭声,毛文龙更是哭晕在了孙承宗的怀里,这让一直在宽慰他的孙承宗顿时傻了眼。 黄宗羲看了眼身旁红着眼睛的孙传庭和孙应元这些护卫,低声感慨一句 “王爷还是厉害啊!”惹得众人对他怒目而视。 哭过之后,毛文龙就带着朱由检等人去了岛上的总兵府,说是总兵府其实造的极其简陋,只是地方大了些。 在大堂落座,朱由检喝了一口茶水,问到 “毛总兵,满桂到了吗?” “嗯,到了,末将将满都督安排在了铁山,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了,晚上应该就能到。” 朱由检点了下头,拿着茶盏沉思片刻说到 “毛总兵,本王这次过来,是因为预感到建奴不日就会进攻朝鲜,所以想要阻止建奴。但本王只向皇兄要了三千人,再加上你东江镇册上的几千人,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本王想要你给本王说句实话,你这东江镇到底有多少人,能选出多少兵丁?” 毛文龙闻言有些迟疑,朱由检见状也不催促,就这么慢慢等着。 毛文龙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头盔摘了,起身跪在地上 “末将有罪!这些年确实瞒着朝廷,这东江镇现在有不下三十万人。” 朱由检顿时就拿不住茶盏,摔在了地上,站起身震惊的看着毛文龙。 “你、你说多少?” “不下三十万!末将还请王爷治罪!” “哈哈……毛总兵,你瞒得好啊!三十万、三十万……哈哈……毛总兵快快请起,三十万,哈哈……” 朱由检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惊喜包围了,虽然想到了东江镇不止那么些人,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顿时就拉着毛文龙狂笑了起来。 而孙承宗也甩掉了几根刚刚扯下的胡子,有些不敢置信的问 “文龙,真有三十万?” 毛文龙被朱由检拉着,只能扭过头对着孙承宗点了下头 “嗯!督师,不下三十万!” 朱由检冷静下来了一些,才放开被他抓红了的毛文龙的手,满是惊叹的说 “毛总兵,我记得朝廷拨给你的粮饷,加起来也就三十来万吧,还是最近这两年才这么多,你是怎么养了这么多人的?” 毛文龙叹息一声 “还能怎么养活,和朝鲜日本做一些生意,每年还能赚些钱,从他们手中买粮,然后开垦荒地,尽量多钟一些粮食。 可是还是不太够,每年都会闹些时间的饥荒,那些难民只能去朝鲜抢,末将也不好去管,毕竟是末将养不了他们,他们也只是为了活命。 现在朝鲜那边,已经对末将怨声载道,恨之入骨之人更是不少,可末将也没办法。” 朱由检闻言沉默了下来,孙承宗却是问道 “文龙,你为何不向朝廷说明情况啊,老朽在辽东的时候,几次想要了解你这里的情况,可你从来都是挡了回去,是有什么苦衷吗?” 毛文龙顿时也沉默了下来,好半天才说 “督师,你不了解这些难民的情况,当年朝廷抛弃了辽东的同时也抛弃了他们,他们中很多人有些怨恨朝廷,不愿意再相信朝廷了,宁愿跟着末将受苦,也不愿末将送他们回关内。 而且这些年,末将每年也给关内,送去了许多愿意去关内的难民,现在登莱那边看见末将的难民船就头疼,而那些难民在关内也生活的很不好,有好多人都跑回来了,因为这个原因,末将这里的人都不愿意再去关内了。 要是让朝廷知道了这里有这么多人,肯定会强制将他们迁入关内,他们都是因为相信末将才逃到这的,末将不能辜负了他们。” “乱世之民不如犬啊,毛总兵,这些年苦了你了。” 大堂中响起朱由检的一声长叹。 第二十六章 民心、信念、封爵 听了毛文龙的诉说,朱由检终于明白为何记忆中毛文龙一死,就再无东江镇的信息,之后就是毛文龙的那些义子义孙接连反叛的信息了。 东江镇的这些人都是朝廷的弃民,他们对大明没有任何的归属感,对朝廷也只有极其有限且脆弱的信任,他们只认毛文龙。 在毛文龙的率领下,这些人可以为了生活,为了未来能够重回家园而与建奴努力作战。而当毛文龙一死,还是被朝廷的蓟辽总督拿尚方宝剑所杀,他们再也没有了希望,对朝廷也彻底绝望了。 所以当建奴伸手招揽之时,早已对朝廷绝望的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投靠了,也是这种绝望,让他们打起朝廷来,比谁都狠,他们恨那个抛弃了他们的朝廷,更恨那个杀了毛文龙,绝了他们所有希望的朝廷。 朱由检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发现如果他身处那样的境地,或许也会是一样的选择吧,心中不由更是厌恶起了袁崇焕。 朱由检知道,想要彻底消除这些百姓心中的芥蒂,必是千难万难,毕竟民心一失,再难获取。 只希望自己刚刚在码头上的那番演讲,能够让他们稍稍改变些对朝廷的看法吧。 “毛总兵,现在东江镇有多少兵丁,那三十万人中有多少轻壮?” 看着朱由检期待的眼神,毛文龙有些为难的说 “王爷,末将前段时间去试着进攻了下鞍山和萨尔浒,损失了一些兵力,现在还有两万多吧,不过这些士卒,甲胄兵器都不齐全,骑兵更是几乎没有,整个东江镇就不到一千的骑兵,还都是一些劣马。看着人不少,战力其实没有多少,每次打仗,都是靠着那些士卒拿命去拼的。 至于那些百姓,其实老弱妇孺占了大部分,轻壮也就不到十万吧。” 朱由检听完并不在意,反而显得有些兴奋。 “毛总兵不必妄自菲薄,你那两万多人在本王看来都是精锐啊!毛总兵以为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毛文龙立刻答道 “末将以为,军队最重要的是士气,其次是训练和甲胄武器。” 注意到朱由检没有回应,毛文龙有些拿不准了 “末将说错了吗?王爷以为军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朱由检看气氛已经到位了,才说出了他的答案。 “毛总兵倒是没有说错,军队最重要的确实是士气。但这个士气如何来,如何让军队保持士气呢?是靠赏赐,还是靠加官进爵?其实这些都落了下成,本王眼中的精锐,是那些有着坚定信念的军队。 南宋的岳家军战无不胜,是因为他们有着保家卫国,驱逐鞑虏的信念。戚少保的戚家军能够死战不退,也是因为他们有着差不多的信念。 而我大明之前为何在这辽东遭受那么多的惨败,不就是因为那些军队都是客军,他们没有保家卫国的信念,所以他们不堪一击,往往望风而逃。 而毛总兵,你的那些士卒,在这辽东之地,恰恰就有本王所说的信念,只要能让他们有所期盼,再给他们配上甲胃兵器,训练些许时日,他们绝对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啪啪啪”却是孙承宗情不自禁的拍起了手掌赞叹的说到 “王爷这番见解真是醍醐灌顶,让老朽茅塞顿开啊!老朽在宁锦之时,组建由辽民组成的军队,不就是因为他们有着王爷所说的信念吗,老朽以前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现在却是让王爷一语点破。王爷真乃不世之奇才,请受老朽一拜!” 朱由检上前扶起了孙承宗,只是摇头说 “孙督师不必如此夸赞,本王受之有愧。那两万多士卒虽然有信念,但却不好指挥啊,而且比起他们,本王现在更担心那三十多万百姓的情况。” 孙承宗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原因,但他解决不了,能解决的只有眼前这位少年王爷了。 而朱由检的话更是让毛文龙心惊起来,火急火燎的说 “王爷何出此言,末将和那些百姓可从来没有反叛之心啊!” 朱由检知道让毛文龙误会了,当即道 “毛总兵请宽心,本王并不是质疑毛总兵的忠君报国之心。只是朝廷已经失去了这些百姓的民心,他们不信任朝廷,这不是你造成的,是朝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造成的。 所谓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放在百姓身上也是一样啊。 说起这些,本王还要替朝廷感谢毛总兵,要不是毛总兵这些年在这东江镇的努力,这些百姓恐怕早已抛弃了朝廷,尽心为建奴做事了。 但是这些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太脆弱了,一但本王做了什么让他们误会的事,他们必会认为朝廷再次抛弃了他们,到时候信念也就变成了绝望甚至是仇恨,整个东江镇也将毁于一旦。” 毛文龙也沉默了下来,他虽然不懂什么民心,但这些年在东江镇,早已明白了那些百姓所想,与朱由检所说一般无二。 大堂顿时陷入了死寂,面对这种局面,大家都感觉棘手,但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徐应元也在冥思苦想,想了半天,还真让他想了个主意出来,当即就说了出来。 “王爷,你说给毛总兵进爵怎么样?” 朱由检顿时眼前一亮,惊喜的说 “徐伴伴,你为何会有这想法?” 徐应元见众人都看向他,更是感受到了朱由检语气中的惊喜,自信的说 “王爷,奴婢是这么想的,既然这里的百姓觉得朝廷抛弃了他们,那就要让他们知道朝廷没有抛弃他们,而毛总兵又是他们的首领,朝廷对毛总兵是什么样的态度,在他们看来就是朝廷对他们的态度。 而给毛总兵进爵,就是肯定他这些年的功绩,认可毛总兵收留他们是大功一件,这样一来就能让这些人知道,朝廷眼中还有他们,朝廷没有忘记他们。之后再拿出一些行动,再加上王爷您那张嘴,肯定能够重拾这些百姓的民心的!” 朱由检前面听得连连点头,到了最后一句,顿时就一脚踹了过去。 “徐应元,本王看你是皮痒了!本王的嘴,本王的嘴怎么了!滚去给本王磨墨,本王亲自给毛总兵请爵!” 毛文龙自是连连推辞,但朱由检早已下定了决心,哪是他能推辞得掉的。 第二十七章 冲突 朱由检在岛上待了两天,就带上满桂、孙传庭、刘鸿训、孙应元等一众护卫和徐应元这个累赘坐船去铁山了。 孙承宗被朱由检留在了岛上,经过商议,毛文龙已经传令东江镇各岛,让所有士卒到皮岛集合,再挑选一些轻壮,准备将东江镇扩军到三万,再选出两万预备队,挑选和训练都要孙承宗去办。 至于黄宗羲,被朱由检安排送信去了,此外还要负责去搜集甲胄武器,也够他忙的,离开的时候一直碎碎念。 众人到了满桂他们驻扎的军营,奇怪的是,营门口居然没人,进了军营远远就看见里面外鸡飞狗跳,一群人围成一圈,不停的叫喝着什么,满桂当即就变了脸色,分开人群,冲进了人群里。 朱由检这才看见,里面两拨人正在打架,满桂冲进去就一脚一个踹翻了两个领头的,吼道 “尤世威、尤世禄,你们在干什么!都给老子停手!” 两拨人当即就分开了,不过还是怒目而视,尤世威更是指着对面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愤怒的说 “都督,你问他们!我们来这里帮他们打仗,可他们给我们吃的都是些什么!那是给人吃的东西吗!”(尤世威陕西人,应该是说额,不过这书不管口音了。) 满桂不由沉默了,这些情况他也知道,不过之前有他压着,下面的人也都忍着。没想到自己一去皮岛,下面这些人就闹了起来,尤世威他们肯定是被下面的人鼓动起来,乘东江镇这些人来送粮的时候,找东江镇的人要说法,这才打了起来。 “哟。怎么不打了?刚刚不打得挺激烈的吗?怎么不继续了?继续打啊!不打死人算什么打架?来,继续,本王看着你们打。” 不知道是不是和黄宗羲待久了,受了些影响,朱由检说话也有些阴阳怪气了。 刚刚他也听到了尤世威的话,知道了是什么原因,也不怪这些关宁军有怨气,但他们委屈,更委屈的却是那些东江镇士卒。 朱由检已经向毛文龙了解了整个东江镇的粮草情况,今年的东江镇,从夏天开始,就闹起了饥荒,而他们开垦的那些土地,庄稼长势也很不好,根本没有收上来多少粮食,明年还有几个月的缺口,为了这事,毛文龙只能省吃俭用,四处想办法筹集粮食。 所以夏天的时候,毛文龙就派兵去打了鞍山和萨尔浒,本是想乘建奴在宁远打了败仗,努尔哈赤又病重,去打下建奴的一两座城池,从建奴那抢一些粮食,但无奈装备实在太差,只能失败而回,还白白送了许多士卒的命。 朱由检知道毛文龙给他说这些,是想让他向朝廷要一些粮食,但今年江北、山东大旱蝗灾,京城遭了水灾,黄河也决了次堤,朝廷也拿不出什么粮食,朱由检只能装糊涂。 走到近前,朱由检就见到无比刺眼的一幕,地上满是破碗和饭菜,他不由有些颤抖了起来,低沉的问 “谁砸的?” 周围都是战战兢兢跪地行礼的士卒,无人回答。 “本王问谁砸的!敢做不敢认吗!” 这时才有一个有些不服气的声音说 “末将砸的!这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朱由检顿时就死死的盯着那人。 “不是人吃的?呵呵……哈哈……” 朱由检笑着笑着就红着眼睛冲过去不停地踹着那人,直到孙应元他们将朱由检拉开,他才有些平静了下来。 朱由检向前扶起了那个二十多岁东江镇的士卒,柔声问 “你叫什么?” “回王爷,小人毛有德(孔有德),是毛总兵的义子。” “嗯,毛有德是吧,你去告诉这位将军,你们东江镇的粮食都是在什么地方种出来的!” 毛有德也红了眼睛,大声答道 “回王爷!东江镇的粮食都是在那些海岛和辽东的土地上种出来的!” 等毛有德说完,朱由检指着刚刚那人愤怒的说 “你听到了吗!辽东的土地!那是建奴占领的辽东的土地!这些粮食,都是东江镇的百姓冒着生命危险,在建奴的眼皮子地下种出来的!这种粮食,你还嫌它不是人吃的!你这种人,配吃这些粮食吗!” 那人有些羞愧的地下了头。 “本王知道你在山海关那边,是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些东西确实也不好,你觉得受了委屈,但这不是你糟蹋这些东江百姓,用血换回来的粮食的理由! 你知道吗!几个月前这里还在闹着饥荒,毛总兵为了弄些粮食回来,都跑去进攻建奴的城池了!你们嫌弃的这些粮食,已经是东江镇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了,这每粒粮食上面,都沾着东江镇军民的血啊!毛有德!你告诉这位将军,这是不是你们东江镇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了!” “是!” 朱由检点点头不再看着那人,而是指了一圈周围跪着的士卒,痛心疾首的说 “你们以前也都是辽民,但都很幸运的逃到了山海关那边。东江镇的这些百姓也是辽民,但他们没你们幸运,他们历经艰难的才逃到了东江镇,但朝廷现在又顾不上他们,为了求活,他们想尽一切办法的弄粮食。 这些人中或许就有你们以前的邻居亲人,现在你们的亲人虽然自己过得艰难,但还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给了你们,可是这些却没有换来你们的感激,而是换来了你们的嫌弃不屑。你们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可是东江镇已经拿出了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他们才应该感到委屈!你们还这样糟蹋他们用命换来的粮食,你们就不觉得羞愧吗?” 士卒们都羞愧的地下了头,而刚刚喊出“不是人吃的”的将军更是哭着说 “王爷,末将知错了,末将不是人,末将对不住东江镇的百姓……” 朱由检这才上前将他扶起 “你叫什么?” “末将尤世威。” “尤将军,为部下争取本就是应该的,你也是不了解情况。其实这都是本王没有考虑周全,让你们来之前,没有考虑到东江镇的实际情况,才生出了这些事。本王来这里,就是要给你们和东江镇的人解决粮饷问题的。” 第二十八章 跋扈 汉城外,看着紧闭的城门和城墙上戒备的士卒,马上的朱由检一指孙应元,孙应元当即上前高喊 “去告诉你们国主,大明信王来了,让他率文武百官速来迎接!” 这次来汉城,朱由检只带上了孙应元这三百护卫,一路策马疾驰,过城而不入,只花了六天时间就从铁山到了汉城,也不怪汉城这些人没反应过来。 李倧早就接到了朱由检要来的消息,毕竟满桂那些人入朝动静那么大,想不知道也难。李倧已经派出了使者去往铁山,不过现在估计还在半道上,而正主就已经到了汉城城下。 当李倧在景福宫接到朱由检就在城外的消息时,顿时就手忙脚乱,胡思乱想了起来。 等金瑬来了,李倧当即就抓住他,急切的说 “金爱卿(不知道怎么称呼),大明信王现在就在城外,现在怎么办,他不会是来斥责寡人,要收回册封吧?” 李倧不得不慌,他可是杀了自己的叔叔,靠着宫变上位的,虽然得到了大明的册封,但外面的可是大明皇帝的亲弟弟,虽然不是一个母妃生的,而且还来的这么快,谁知道是不是要来收回册封的。 金鎏还算镇定,想了想说 “国主,别慌,现在当务之急是出去迎接这位大明王爷,至于这位王爷是什么打算,要问过之后才知道,不过应该是另有要事,不会是来收回册封的。” “对对对,快出去迎接……” 当李宗带着文武百官来到城门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城门外坐于马上的朱由检,当即就快步向前行礼(朝鲜国主是郡王,比亲王低一级) “下国小王李倧,参见大明信王爷!王爷千岁!还请王爷移步王宫。” 朱由检也不下马,就这么坐在马上受了他一礼,然后淡淡的说 “李国主免礼,还请李国主带路吧。” 说完也不管李倧青红皂白的脸色,和那些朝鲜大臣有些愤怒的表情,一拨马就往城中走去。 到了景福宫勤政殿,朱由检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客人,在李倧羞恼和那些大臣们震惊愤怒的表情中,径直坐在了那把李倧的椅子上。 朱由检坐在上面,看着下面有些手足无措的人,淡淡的说 “怎么?见到本王,都不行礼的吗?” 等这些人憋屈的行完礼,朱由检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说 “本王这次来呢,是因为得到了确切消息,建奴不日就会入侵你们朝鲜,作为朝鲜的宗主国,大明当然不会看着建奴入侵你们朝鲜,所以本王来了。” 殿中的文武百官包括李倧顿时就慌了手脚,李倧慌乱的问 “王爷,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怎么?信不过本王吗?” “不、不是,小王万万不敢信不过王爷,只是这个消息太过惊人,小王实在是不敢置信。王爷,您可一定要救救朝鲜啊!” 朝鲜百官也顿时向朱由检哀求起来。 “都起来吧,本王既然来了,肯定是来救你们朝鲜的,本王这次可是带了十万大军过来,一定能够让建奴铩羽而归。” 朱由检说了句自己都不信的话,顿时让李倧他们惊喜起来,不过李倧还是有些疑惑地问 “王爷,小王不是质疑您,但小王听说这次也就来了几千骑兵,这十万大军在哪呢?” 朱由检也不在意,而是严肃的编着瞎话 “这次为了给建奴沉重一击,十万大军都是从海上秘密运来的,现在就驻扎在东江镇的那些海岛之上,只要建奴一来,到时候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定能一举大败建奴!” 制止了这些人的感激,朱由检有些为难的说 “不过现在有个问题,这兵是有了,可是粮饷却还没有。今年大明国内天灾连连,四处都在赈灾,实在是拿不出这十万大军的粮饷。本王这么着急的过来,就是想要看看你们朝鲜,能不能解决这粮饷问题。” 一句话就让殿中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金鎏才出列说 “下国小臣金鎏,参见大明王爷,大明帮助我朝鲜抵抗建奴入侵,我朝鲜上下无不感激涕零,但我下国国小地贫,实难拿出十万大军之粮饷啊,还请王爷能够体恤我下国。” “真的拿不出来吗?” “回王爷,确实拿不出来!” 朱由检盯着金鎏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叹息着说 “行吧,孙应元,将这位大人拖出去斩了。” 孙应元当即从朱由检身后走出,托着金鎏就往外走,殿中众人顿时大惊失色,群情激愤起来,李倧更是站起来大喝一声 “住手!王爷,就算您是大明王爷,但也不能擅杀我下国大臣!” 朱由检站起身,在殿中扫视了一圈。 “都不服气是吧!好!孙应元动手!” 孙应元拔出刀,一刀斩下,一滩鲜血就这么开始在殿中流淌。 李倧已经彻底呆住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的手指着朱由检,怒声说 “信王!本王一定会向皇上弹劾你!” 朱由检毫不在意的一笑,锐利的目光就这么直视着李倧。 “弹劾本王?本王是在救你!这个人本王怀疑是建奴奸细! 来汉城之前,因为缺饷,那些士卒已经闹起来了,要不是本王强压着,他们早就跑上岸自己去找粮饷了! 这次本王这么着急过来,就是因为那些士卒有些压制不住,快要哗变了!李国主,你应该清楚军队哗变的后果。到时候十万乱军,你想想什么后果。更何况建奴不日就会入侵,建奴加上乱军,到时候你朝鲜就有灭国之危! 而这人呢,不问清楚情况,只是一味的说没有粮饷,就是想坐视你朝鲜灭国!他不是奸细谁是奸细!李国主,本王是在救你啊!” 被朱由检盯得有些怂了,李倧转过头说 “那你也不该直接杀了他,至少应该先审审。” “审?有那时间吗?刚刚那么重要的消息,绝对不能让建奴知道,要是让建奴有了准备,受灾的还是你们朝鲜,而一但让这个奸细接触到其他人,就很可能把消息传递出去,这种事绝不能让它发生!” 见李倧还是有些愤愤不平,朱由检也不在意,而是问到 “李国主,朝鲜真的凑不出那十万大军的粮饷吗?如果真的拿不出,本王也只能放那些士卒上岸了,毕竟建奴还是要靠打的,而他们又是千里迢迢跨海而来,本王也不能让他们吃不饱饭啊。”李倧顿时有些扛不住了,当即说 “王爷万万不可,小王这就让他们去筹备,争取一定凑齐大军粮饷。” 朱由检这才满意,不过还是说 “李国主,不是本王为难你,你一定要尽快筹集,有多少都先送去铁山,那些士卒真的有些压不住了。” “一定,一定,小王尽力。” “嗯,说了粮饷一事,本王还有件事,这不是建奴快来了吗,想必李国主也知道,建奴精通野战,我大明军队在这方面实难相抗,所以必须依靠城池。而本王一路过来,发现也就平壤城能够守上一守,所以李国主能不能把大同江以北,包括平壤城在内,都让本王统一调度?” 李宗连忙答应,毕竟这也是正当要求。 第二十九章 宗主与藩属 等朱由检离开勤政殿,殿内陷入了死寂之中,只有那还在缓缓流动的鲜血,在无声的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突然一个愤恨的声音响起 “国主,您真信那信王有十万大军吗!” 李倧不看也知道是谁说的,那声音太有特色了,当年就是他来劝说自己发动宫变,自己的表舅申景禛。 李倧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金鎏身首异处的尸身,淡淡的反问到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只要东江镇那几十万人是真的,只要建奴要来也是真的,那信王有没有十万大军重要吗?” 申景镇沉默半响才说 “可、可也不能答应给他筹备十万大军的粮饷啊,国内这情况,不挖地三尺根本不可能凑齐,到时候恐闹得民怨四起啊。” 李倧突然暴怒 “寡人不答应行吗!啊!他今天敢在这大殿之上杀了金鎏,他明天就敢纵兵劫掠!东江镇这些年劫掠的还少吗!这还是毛文龙有所顾忌!那信王像是有所顾忌的人吗!啊!他可是大明皇上的亲弟弟,他就算让东江镇打到这汉城来,他也不会受任何惩罚!你说寡人能怎么办!你说啊!” 李倧发泄完才有些意兴阑珊的说 “地小国弱,地小国弱啊。大明、建奴、倭寇,谁都惹不起,大明还好,不窥伺寡人这小国,其他两个都是饿狼啊。要不是为了活命,寡人当这国主干嘛。都下去筹备粮饷吧,只希望那信王真能挡住建奴。” 这时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边跑边喊 “国主。大事不好了,刚刚崔大人怒气冲冲的去找信王了,小人拦不住啊!” 李倧先是一惊,然后又颓然了下去 “嗨,随他去吧,希望那位已经达到目的的信王能够放过他吧。你们将金大人收殓厚葬了吧。嗨……” 而说崔鸣吉,刚刚他在大殿上被朱由检展现的狠辣彻底惊住了,这与他心中的天朝上国相去甚远,等他回过神,朱由检已经离开了,然后他就满怀怒气去找朱由检了。 而朱由检此时正在吩咐孙应元说 “孙应元,你让人快马去东江镇,告诉毛文龙,让他的船队可以来汉城了,另外给孙元化传令,让他押解红夷大炮去平壤(水运),带上一万东江军接管平壤,布置城防。记得提醒他封锁平壤城,封锁大同江,别泄漏了红夷大炮的消息。” 吩咐完朱由检转头看向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的刘鸿训,奇怪的问 “刘大人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刘鸿训说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声音传来 “本官完城府院君,我要见王爷!” 朱由检更是奇怪,说了句让他进来,然后崔鸣吉就闯了进来,不过虽然愤怒,他还是恪守礼节。 “下国小臣崔鸣吉,参见大明王爷,王爷千岁!” “嗯,崔大人免礼吧,你急着见本王所为何事?” 崔鸣吉当即就质问到 “小臣来见王爷,只是想要问王爷一句,您刚刚在大殿之上擅杀我下国大臣,逼迫我国主,这是大明天朝上国所为吗!” 看着眼前愤怒的崔鸣吉,朱由检有些明白了,看向旁边低头不语的刘鸿训问到 “刘大人,你也是和这位崔大人一样的想法?” 崔鸣吉看朱由检没有丝毫羞愧,还找别人说话,不由更是愤怒,再次质问到 “王爷!您还没回答小臣,您刚刚在大殿之上所行之事,是天朝上国所为吗!” 朱由检还没啥,徐应元就受不了了,尖声怒到 “大胆狂徒!王爷行事还需向你这下国小臣解释吗!孙将军,将这狂妄之徒拖出去!” 早就想动手的孙应元当即就要动手,这时候朱由检说话了 “好了,徐伴伴何必动怒呢,孙应元你也回来。” 然后朱由检走到崔鸣吉面前 “这位崔大人,你说本王不是天朝上国所为,那你们朝鲜尽到了属国之责了吗?” 崔鸣吉当即正声说到 “王爷,我朝鲜年年进贡,皇上、皇后、太后的生辰,我朝鲜也会派人朝贺,每位国主都要接受大明之册封,我朝鲜自是尽到了属国之责!” 朱由检听完点点头说 “年年进贡,贺贺寿,再接受一下册封,就尽到属国之责了吗?” “自是如此!” “那本王自问这些年,我大明也尽到了宗主国之责了吧,神宗时日本入侵你朝鲜,我大明前后派出了数十万大军,帮你们朝鲜将日本赶了出去。那次用兵,耗资甚巨,我大明没向你朝鲜要一丝一毫吧。” “大明对朝鲜之恩,我朝鲜自会铭记在心。但……” 朱由检挥手打断了崔鸣吉的话,说道 “那时候我大明强盛,辽东之地尽在我大明之手,帮助你朝鲜,自是我大明之责。但现在不一样了,建奴崛起,我大明尽失辽东之地,为了覆灭建奴,每年耗资甚巨。 这种情况下,当得到建奴要入侵你朝鲜的消息时,我大明并没有袖手旁观,更是让本王来了你朝鲜,你说,现在本王只是向你们要些粮饷,怎就不是天朝上国所为了!” “可、可王爷也应体恤我下国,国小民弱,那么多粮饷,我朝鲜百姓必会受苦。” 看崔鸣吉有些慌不择言,朱由检哼了一声 “让本王体恤你朝鲜,体恤你们朝鲜百姓,那谁来体恤我大明百姓!” 崔鸣吉一时哑口无言,他也听到了一些大明近些年,年年大灾的消息,知道要让大明拿出粮饷,遭罪的只能是大明百姓。 “崔大人,大明朝鲜为兄弟之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大明强盛,自能保你朝鲜不受外敌所侵。但现在大明有了难处,辽东更是被野蛮的建奴所占据,我皇兄虽励精图治,但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虽有难处,但我大明仍谨记宗主国之责,在你朝鲜危急之时,仍让本王率大军来帮助你朝鲜。这种情况下,你们还在为那些粮饷之事为难本王,这是属国所为吗? 如果因粮饷问题,本王失败了,那以后我大明恐再无力保你朝鲜,到时候你朝鲜就要独自面对凶残的建奴,再无任何帮助。崔大人,你好好想想吧。” 第三十章 守不住? 汉城码头,一车车粮草正不断的装船,这是大半个月来,朝鲜在京畿道刮地三尺,向百姓征了重税,掏空了所有的储备,才筹集到的粮饷。 这大半个月,朱由检就待在了汉城,时不时的带着孙应元去朝会上旁听,问问筹备情况。在朱由检的重压下,朝鲜朝廷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因为一年前的李适之乱,李倧在汉城布置了重兵,这执行力还是很高的。 就是刘鸿训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没给朱由检什么好脸色。朱由检也知道什么原因,只是说了一句 “山东的灾民过得还不如那些朝鲜百姓,这是本王亲眼所见。本王是大明之亲王,不是朝鲜之国主。本王希望刘大人也能谨记,你是大明之臣子,不是朝鲜之臣子!本王只希望这是刘大人最后一次同情心泛滥!” 朱由检严厉的语气还是有些效果的,后面这刘鸿训就加入了施压的行列,只是再也没有出去闲逛了。 这次过来,毛文龙也给朱由检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王爷,末将启程之时,铁山附近海面已经有结冰的迹象了,恐怕这次回去海面就会冰封了。” 朱由检闻言也是有些忧虑。 “这么快吗?皮岛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王爷,孙督师已经完成了扩军,现在正在加紧训练。只是这装备一事,虽有王爷带来的两千只三眼火统和甲胄,但东江镇的基础太差了,末将只凑出五千甲胄,火器也很少。这七千人,都被孙大人带去了平壤。” “小弗朗机跑没让他带走吧?” “没有,孙大人说那东西守城无用,就留了下来。” “本王带来的火药,在加紧制造本王设计的那种蒺藜陶弹(明朝的手雷)了吗,那些士卒在训练扔弹了吗?” 朱由检根据记忆中那种手柄式手榴弹,让人在现有的蒺藜陶弹上加了个空心木柄,这是朱由检离京之前,泡在兵仗局两天,才让那些匠人改造好的,受到了那些匠人的一众吹捧。虽然和原先没啥差别,但能扔更远了,攻击距离增加了,引线也经过了改良,燃烧更慢了。 “回王爷,皮岛上原先就能制造蒺藜陶弹,现在只是把陶壳改了一下,已经造出了一批,给孙大人带走了。孙督师选出了两千力气壮的士卒,一直在训练扔弹,现在普遍能把那些模具扔出四十步远(一步1.6米,士兵扔30米起步,最远可达百米),还能保持精度。” 朱由检总算得到了好消息,郁闷捎去叹息一声说 “现在就希望黄宗羲能在海面彻底冰封之前,多带些兵备回来吧。” 眼见最后一车粮草已经装船,毛文龙不由问到 “王爷,您真不跟末将乘船回去?” 朱由检一听连连摇头 “不不不,这次坐船来你皮岛,本王可受够了。那颠簸本王可受不了,缓了几天才稍好些,本王还是走陆路,顺便去平壤看看孙元化安排得怎么样了。” 看着朱由检那一脸畏船如虎的表情,毛文龙顿时感觉自己的情绪不连贯了。 当天朱由检就辞别了李倧,将刘鸿训留在了汉城,让他继续沟通军饷之事,就在朝鲜李倧等人送瘟神的眼神下,朝平壤疾驰而去。 平壤渡口,孙元化远远就迎了上来,朱由检免了他的礼,有些急切的问到 “孙大人,平壤城情况如何?能守住吗?” 孙元化顿时也凝重起来 “王爷,兵力不足!那些朝鲜军队根本不堪用,要防守只能靠我们,可只有一万士卒,对于这平壤城来说,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难守啊!” 朱由检闻言不由不解的问 “年初袁崇焕不就是靠着一万多人和十一门红夷大炮,守住了宁远城吗?现在这平壤也是一万人,红夷大炮虽少一门,但也有十门,怎就难守了?” 孙元化摇了摇头 “王爷,宁远和这平壤不一样的。您没到过宁远,宁远是专门为了防御而修建的,那只是座小城,城内调度极其方便,城墙也修筑得很适合红夷大炮发挥。 可这平壤太大了,调度极不方便,虽只有三面需要防守(平壤后方临大同江,冬季不冰封,不能进攻),但也相隔甚远,一但建奴三面进攻,一方出现破绽,其余两面根本来不及救援。 而且各面城墙也太长了,一万人分散三面,根本不可能防守得过来。 就算有十门红夷大炮,可是这里的城墙不是专门修建的,不适合红夷大炮的发挥,死角太多,一但建奴冲到城下,红夷大炮只是摆设。 王爷,不是微臣推脱,但这平壤城守不得!” 看着孙元化认真的表情,朱由检有些呆住了,望着眼前巍峨蔓延向远方的城墙,朱由检知道孙元化是对的。 孙元化是从宁远血战中走出来的,要不是实在守不住,他不会这么说的。 晚上,朱由检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中的灯火,这一刻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如果这平壤城不能守,那建奴就将长驱直入,大肆劫掠一番后,完全可以从容离去。就算自己在路上行骚扰之事,建奴完全可以停在平壤城,等待大军来援,到时候面对建奴的大军,自己这点人就算拼命去骚扰,那也只会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到时候不让建奴在朝鲜劫掠成功的目标,就会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孙元化说得对,这平壤城太大了,就靠那一万甲胃都不齐全的士卒,根本不可能守得住,强行守只会白白牺牲那些士卒的性命,还会让建奴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红夷大炮,到时候建奴就有了攻城的能力,宁锦一线就危险了。 增兵吗?可东江镇的那些士卒甲胃兵器都没有,他们还要防守铁山、皮岛,那是他们的根基,他们的亲人都在那,不可能让他们舍弃自己的根基亲人,来帮朝鲜守平壤的。 而根据建奴国内的情况,这次建奴入朝也是不成功便成仁,他们必会不顾一切的攻破平壤城,守不住,守不住啊! 怎么办!怎么办! 真要放弃这平壤,自己灰溜溜的回京,看着建奴从容劫掠吗! 朱由检这一刻迷茫了,他感觉到了大势,大势之下,自己的那些准备就是天大的笑话。 第三十一章 盼王师 天还没亮,朱由检满眼通红的找到了孙元化。 “孙大人,本王只问你一句,就这一万人,本王再给你五百投弹手,一万蒺藜陶弹,你能守住一面吗!” 孙应元一时有些激动,急忙说 “王爷!只守一面,其余两面怎么办,那些朝鲜军队根本靠不住啊!” 朱由检挥挥手,通红的眼睛瞪着孙元化。 “本王只是问你,你能不能守住一面!能或者不能!” 孙元化感受到了朱由检的偏执,硬着头皮说 “微臣能守住一面!但……” “其他你别管!” 孙元化也激动起来 “王爷,微臣不能不管!一面是能守住,但其余两面守不住什么用都没有,今天不给微臣一个解释,微臣不能让士卒白白送命!请恕微臣恕难从命!” 朱由检昨晚上翻看了一晚上那些记忆中的战争,他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跑回去,不甘心就这么看着建奴劫掠,他期待那些记忆能给他帮助。 虽然朱由检没有找到办法,但他却看见了许多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那些将军的智慧,那些士卒的坚毅,都让他深深震撼。 朱由检悟了,战争是人打的,战争是会有奇迹的,如果只比强弱,那大可不必打。 既然如此,那这平壤为何不能守,既然三面不能守,那就守一面,不让建奴有机会进攻其余两面! 想明白这些,朱由检就火急火燎的找到了孙元化,不过他现在有些说不出是兴奋还是什么情绪,很激动,语气就有些不善。 现在被孙元化这么一拒绝,朱由检也冷静了下来,缓和了些语气。 “孙大人,本王是想,既然守不住三面,那就守一面,不让建奴有机会进攻其余两面。” “可王爷,这根本不可能,建奴是攻城一方,主动权在他们手上,他们想攻哪面,就攻哪面,根本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那就让我们替建奴做决定!本王意已决,孙大人不必再说!” 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朱由检话一转 “不过虽已决定,但还是要考虑失败,这样吧,孙大人,你让人将红夷大炮运回登莱,这样即便守不住这平壤城,建奴也不会得到更多。” 孙元化见不可能劝动朱由检,不过却将红夷大炮运回,只能叹息一声,领命离去。不过离开之前,孙元化说出了一个朱由检还不知道的消息。 “王爷,微臣知道劝不动你,不过微臣在这平壤城得到了一个消息,去年朝鲜发生了一次叛乱,是一个叫李适的人发动的,虽然朝鲜平息了这次叛乱,但李适的手下大多都投奔了建奴,还蛊惑建奴侵朝。 去年朝鲜很是紧张了一番,在鸭绿江屯了重兵。现在那些兵已经撤了,不过还是在安州屯了三万多人。微臣怀疑那些乱党余孽已经渗透进了朝鲜,这平安道更是重灾区。” 虽然孙元化的这个消息,朱由检并不知道,但他也不吃惊,因为他查看神宗时建奴打的那些攻城战,几乎都是靠着内应才拿下的城池,这朝鲜有建奴细作在正常不过了。 不过孙应元的话更是坚定了朱由检的决心,他准备放弃清川江以北,给建奴一些甜头,等他们到了平壤城外,也就失了锐气和一些警惕之心,那样总会好上一些。 想着这些计划,朱由检找来了平安道观察使尹暄,直接问到 “尹大人,建奴不日将入寇的消息,这平安道知道的多吗?” “回王爷,小臣怕引起恐慌,现在就小臣和城中的一些将军知道,其余地方都还不清楚。” “行,本王命令你去安州,将安州军民全部迁来平壤,记得封锁清川江(安州门前那条江),任何人不得过江,本王怀疑建奴的细作已经在朝鲜了。安州的人迁来之后,民众就让他们过江去南边,只留下军队。记得戒严,除了那些东江军,任何人不得再去平壤以北。” 尹暄迟疑了一下说到 “王爷,那安州有我朝鲜三万六千大军(实际两万,空饷一万多),而且前面就是清川江,应该还是能守一守吧?” “你糊涂!清川江已经在上冻了,不日就会彻底冻上,安州根本无险可守,而且你朝鲜军队能与建奴硬碰硬吗!” 尹暄这才领命不过还是问 “王爷,封锁清川江的话,那江北的百姓怎么办?” 朱由检脸上闪过一丝狠辣,立马就消失不见,和颜悦色的说 “本王听说你朝鲜去年李适叛乱,很多人都投靠了建奴,本王怀疑他们已经渗透到了清川江北,那些人不能让他们过江,不过本王会让他们迁去那些海岛上的,就算有细作,在海岛之上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本王要让那建奴来了,只能面对一座座空城。” 之后朱由检又叫回了孙应元,嘱托了他封锁清川江的一些事,只能让北面之人过江,过了就送去大同江南边,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往铁山赶去,他要找孙承宗、满桂等人商议。 沈阳汗宫之中,皇太极正在和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等人商量出兵的问题,皇太极坐在中间,有些严肃的说 “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我大金如今的局势极其艰难,这些年每年都有许多逃人,逃往东江镇,奴隶已经不够用了,今年都没种出来多少粮食,你们各旗现在都在闹饥荒吧。 这次集结大军,已经是拿出了最后的家底了,失败的后果我大金承受不起。这次出征不成功便成仁,你们谁愿统军?” 除了年纪大了的代善,其余人全都响应,皇太极想了下就开始点名了 “阿敏、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杜度、硕托,你们六个就负责统兵,阿敏,你负责总览全局。” “喳!” “阿敏,此去朝鲜,虽有韩润等人的内应(天启五年朝鲜李适叛乱,手下韩润等人逃至后金,蛊惑后金入朝),但一定要慎重而行,我刚刚得到消息,有三千明军骑兵去了东江镇,可见明军已经有了防备。这次只能给你八十牛录,其余的还要留着防备袁崇焕,虽两边在议和,但我们两边都清楚,这只是缓兵之计,袁崇焕要修他的锦州城,而我们要调兵入朝。老家一但空虚,袁崇焕不会放过机会的。 阿敏,你们一定要慎之又慎,我大金失败不起了!” 这时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 “大汗,敢问这三千明军是谁率领的吗?” 皇太极看了一眼范文程,直接就说了出来 “满桂!” 范文程有些欣喜的说 “如果是满桂的话,大汗大可不必担心明军那边。小人听说那袁崇焕和满桂矛盾极深,袁崇焕还说出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话来。 而且袁崇焕和毛文龙也关系紧张,那袁崇焕几次想要了解东江镇的情况,都被毛文龙顶了回去。 而现在他在我大金有可能进攻朝鲜的情况下,只让满桂带三千人去和毛文龙凑一块儿,那袁崇焕安的什么心思,很让人怀疑啊。 大汗您想想,现在朝鲜北边都在期盼王师,等我大金大军一到,必是倒履相迎,这种情况下,三千骑兵能顶什么用呢。” “你是说那袁崇焕在借刀杀人?” “大汗,必是如此,明廷的那些文官,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我观那袁崇焕也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借刀杀人对他来说再寻常不过了。只要我大金不给袁崇焕什么机会,他必会对朝鲜袖手旁观的。而海面一封,除了袁崇焕,明廷不会再有人能救援朝鲜了。” 皇太极思考了一会,点了下头 “范文程,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阿敏,你还是要慎重一些,那满桂不好对付,你这次过去,最好是能将东江镇拿下,即便拿不下,也要将他们赶到岛上去,不能让他们留在岸上捣乱。” 第三十二章 东江伯 铁山军营,朱由检坐在账内,下面依次是孙承宗、毛文龙、满桂、孙传庭、尤世威等人。 见人到齐,朱由检站在一张平安道地图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诸位,现在本王已经决心要守平壤城,但孙应元说守不住,本王有个初步想法,就是彻底放弃清川江北,分散建奴的兵力,满桂所部在旁边伺机而动,行骚扰之事,让建奴组织不起进攻!” 孙承宗看着地图,凝重的说 “王爷,这个想法基本不可能实现啊,即便建奴分散兵力,但只要进攻不顺,他们随时都能调兵前去,分兵没用啊。” 朱由检摇头,坚定地说 “本王知道这很难,但守不住平壤,就不可能挡住建奴。本王得到消息,一年前朝鲜李适叛乱,余部都投了建奴,本王怀疑这平安道已经四处都是建奴细作了。到时候建奴一来,靠着这些细作,必能势如破竹,如果不能守住平壤,建奴大可劫掠一番从容离去,本王来此的目的也就只是一番空谈了。” 满桂惊叫一声 “那王爷来此的消息,建奴岂不是知道了!” “应该不知道,本王出行都是乔装打扮的,知道本王来了的只有朝鲜平安道的几个主事之人,和他们朝堂的那些人,这些人是细作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本王已经下令封锁清川江和大同江,只许进,不许出,就算有细作,也传不出消息。 不过满都督的踪迹,建奴应该很清楚。” 孙传庭刚刚一直没有说话,闻言眼睛一亮。 “王爷,朝鲜有骑兵吗?微臣是说能凑齐三千马匹吗?” 朱由检不确定的说 “应该可以吧,听说安州屯了三万多兵,应该能凑出三千马匹。伯雅,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孙传庭兴奋的说 “微臣想到了疑兵之计,既然这清川江北四处都是建奴细作,何不让满都督的三千骑兵大摇大摆的去平壤,再在那边让东江军换上甲胄,换上朝鲜的马匹,再大摇大摆的回来,再用水运将甲胄送回去。这样一来满都督的三千人在建奴眼中就会一直在这铁山,但满都督却早已离去,我们就相当于多出了三千骑兵,一定能有大用的!” 朱由检听得眼中满是亮光,不住地在账中走来走去,口中不住地念叨着 “疑兵之计,疑兵之计……多出三千人……” 想了许久,朱由检终于抓住了那一丝亮光,兴奋的将自己的策略说了出来,又与众人商量了一下细节,彻底定下了这次战争的策略。 十二月初,在朱由检等人焦急的等待中,黄宗羲离开了两个月,终于在海面彻底冰封之前,带着圣旨和几大船的兵备回来了。 黄宗羲一下船,就被急切的朱由检一把抓住。 “黄宗羲,你这次带回了多少兵备!” 黄宗羲看了一眼面前一众大官,见他们都满脸希冀的看着自己,用有些愧疚的语气说 “王爷,学生这次辜负了王爷的重托,使出浑身解数,也只带回了不到六千的兵备。” 朱由检顿时有些失望。 “嗨!六千就六千吧,你也尽力了。” 说完感觉不对,反应了过来。 “你说多少?六千?” 看着黄宗羲贱兮兮的表情,朱由检只觉得自己手痒痒,叫上孙传庭,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打完之后,朱由检拍着鼻青脸肿的黄宗羲,一脸高兴的说 “哈哈,黄宗羲,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啊!哈哈……” 皮岛的校场上,此刻两万正军两万预备军都整齐的队列着,旁边还有许多闻讯赶来的东江镇的百姓,他们都望着中间的大高木台。 朱由检和徐应元站在上面,毛文龙在高台之上背对着众人站着,孙承宗等人在下面有些艳羡的看着。 “东江镇总兵毛文龙,跪地接旨!” 等毛文龙和所有的士卒都跪下,徐应元开始高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 毛文龙在朝廷退守山海关之际,率两百人白手起家,创建东江镇,更是收留辽东百姓不下百万,使辽东之百姓能逃离建奴之奴役,此乃滔天之功。朕感怀其功绩,特封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东江伯,予浩卷,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钦此! 毛爵爷,接旨吧。” “臣毛文龙叩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毛文龙颤抖的接过圣旨和伯爵礼服、印玺、丹书铁券等东西,就退到了后面,把舞台让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也不客气,来到中间,在徐应元崇拜的眼神下,开始了自己的重要讲话。 “本王知道你们有恨!你们恨朝廷!恨朝廷抛弃了你们,让你们饱受建奴的奴役!好不容易跑到了东江镇,送回关内的饱受歧视,认为你们是建奴的奸细,那些官府也没有好好安置你们!而留在这里的,又要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如果本王是你们,本王也恨!还比你们更恨!” 朝廷之前确实是忽略了你们,这不怪你们。但朝廷绝不是有意忽略你们!朝廷当时面临着建奴入关之危,山海关岌岌可危!要不是孙承宗,孙督师临危受命,在山海关外建立了宁锦防线,建奴很可能已经兵临山海关,不断叩关了。那是两年前的事,朝廷当时忧心山海关,确实顾不上你们。 而之后,建奴没有什么动作,朝廷就开始关注你们了,这两年朝廷每年给东江镇的军饷不下三十万!那是在关内年年大灾,朝廷既要赈灾,又要减免赋税,税收越来越少的情况下,拿出来的三十万! 虽然对于你们来说这很少,但这是因为你们不信任朝廷,朝廷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在朝廷眼中,这东江镇只有四千多兵,一年三十万两饷银,不仅不少,还很多! 但因为毛总兵要养你们,三十万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他每年都向朝廷哭穷!朝廷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啊,不知道这毛文龙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自然就会怀疑毛总兵,所以这些年,弹劾他的折子一年比一年多! 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你们不信任朝廷,才让朝廷有了误会!但现在本王来了,本王了解到了你们东江镇的真实情况了,以后这种不信任再也不会有了! 而朝廷更是没有忘记你们,当本王了解到毛总兵这些年救了这么多辽东百姓,立马给毛总兵请爵,现在爵位下来了,毛总兵不是因为战功,而是因为救了你们,才有了这个世袭罔替的东江伯之爵! 本王说这些,并不是让你们放下心中的恨,本王只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多信任一点朝廷。朝廷并没有忘了你们,朝廷时时刻刻都想重回辽东,让你们能够回到辽东的土地上安居乐业。 当然这些都是往后之事,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是,建奴即将入寇朝鲜!一但让建奴入寇成功,逼迫朝鲜签下城下之盟,你们就会失去陆地上的土地,之后只能龟缩在这些贫瘠的海岛之上,再难有上岸的机会! 所以我们打建奴,不是在替那些朝鲜人打,而是在替我们自己打! 本王可以承诺你们,只要这次能够打败建奴,本王一定让那李倧将整个平安道给你们! 到时候你们就不用龟缩在海岛之上了,而是在朝鲜的土地上,建立一个新的东江镇!等朝廷准备好,和朝廷派出的大军一起夹击建奴,将建奴彻底覆灭,那时候你们就能够重回自己的家园!重回你们祖辈生活的土地! 虽然到时会死很多人,但我们是在为了后代能够重回故土而牺牲!是为了让后代能够重新在祖辈生活过的土地上嬉笑玩闹而牺牲!是为了告慰列祖列宗,不孝儿孙终于夺回了祖宗基业而牺牲! 为了后代! 为了祖宗! 为了故土! 杀!” 第三十三章 建奴来了 正月十三日夜 鸭绿江边,无数的金钱鼠尾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森然。身后有着六处火光,那是东江军的哨所,已经被屠戮一空。 阿敏坐于马上,旁边是另外五个贝勒,马前一个人影正在汇报着 “贝勒爷,前些日子,毛文龙又纵兵劫掠了一番,整个平安道怨声载道,那些百姓听说王师要来,纷纷投奔。现在义州附近有不下两万义军,龙川附近姜弘立也召集了两万义军,只等王师一到,就大破义州与那毛文龙的东江镇!” 阿敏轻轻的拍着马鞭,询问到 “韩润。东江镇除了纵兵劫掠,还有何动静?” “贝勒爷,一个月前东江镇就开始陆续将那些汉民迁去了铁山,小人估计是安置去了海岛之上,看样子,东江镇已经有了防备。” “那满桂的那三千骑兵在哪,还在铁山吗?” “贝勒爷,一个月前那些骑兵过了清川江,不过没几日就回来了,小人让人盯着呢,一个都不少,现在还在铁山。不过有件事还望贝勒爷知道。小人派去清川江南打听消息的人都没回来,小人让人远远的看了一眼,发现清川江对面有些士卒巡逻,只许过江,不许回来。李倧好像是有了些防备。” 阿敏听说朝鲜有了些防备,也不在意,这种情况他早就有所准备,而且他也不认为就凭朝鲜那些人,就能够挡住他。 “韩润,你做得很好,这次回去我一定向大汗为你请功!” 说完转头看向两边 “济尔哈朗、杜度、岳托,你们领三十牛录去龙川,汇合姜弘立进攻东江镇!我希望你们能够一战功成,彻底将东江军赶下海去,要知道大金之未来,就在此战,一定不能让远在沈阳,为了这次出征,省吃俭用的族人们的付出白费!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凯旋而归! 其余人,随我进攻义州! 大金万胜! 过江!” 一声令下,一条森然的火焰长龙在鸭绿江的冰面上绵延而去,直到消失在了朝鲜境内那茂密的山林之中。 义州城内,此刻正一片安静,几个士卒正百无聊赖的猫在墙垛后面烤着火。 “诶,听说那些明军前些日子又纵兵劫掠了,都杀了好几百人,你们知道吗?” “能不知道吗?都传得沸沸扬扬,不过那又怎样,朝廷还要靠着东江军打那些建奴呢,都巴结着那个毛文龙,谁还敢找他麻烦啊,只能当看不见。” “这都不关我们的事,我现在就想换防去后面,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媳妇都讨不到。妈的,昨天我看见府尹大人的小妾了,那叫一个风骚啊。要是让我睡上一晚,减寿十年我都愿意。” “哈哈,你就做你的白日梦吧。” “不对!都别说话了,你们听,有声音!” “诶,你又疑神疑鬼的,这大冷的天还能有啥声音,多半是朴老二他们又在耍钱了。” “不对!真的有声音!惨叫声!” 几个士卒终于听清了,不过马上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金钱鼠尾,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手起刀落,就让他们带着疑惑和惊恐去见了阎王爷。 “敌袭!” 一声惨叫划破了义州城清冷的夜空,不知是谁临死前凄厉的叫了出来,不过已经没什么用了,无数的金钱鼠尾已经爬上了城墙,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可想而知这样一座几乎不设防的边城,面对这些犹如豺狼般的侵略者,和满是欲望的叛军时,会是怎样的结局。 而此时龙川城中,不时的响起惨叫声,那是朝鲜叛军在处理俘虏。在建奴还没过江之时,姜弘立就乘着夜色,率领两万多叛军攻占了龙川城。 城内的大部分叛军正在料理自己的头发,刮去大部分的头发,只留下脑后一小撮,梳成辫子模样,日后大家都是英勇无畏的大金战士了。 而姜弘立并没有刮掉自己的头发,还保持着自己作为光荣的朝鲜士大夫的体面,此时站在墙头扮着望夫石,焦急的望着北面,寻找着王师的踪迹。 终于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姜弘立大喜,立马跑下城楼,让人整理叛军,自己跑到城门外恭敬的候着了。 济尔哈朗等人带着九千女真、蒙古兵来到城门口,见着姜弘立立马就问 “姜弘立,准备好了吗?军情紧急,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回贝勒爷的话,小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出发!” 济尔哈朗看了眼城门内,那些赏心悦目的金钱鼠尾,哈哈一笑。 “既然如此,杜度,你领五牛录,带上五千义军去打下宣川,打下之后立即来与我汇合。其余人随我出发,赶去铁山,争取能够一举拿下铁山!” 皮岛的总兵府中,只有孙承宗和孙传庭正围着一张铁山周边的地图讨论着,其余人都不见了踪影,一个士卒跑了进来。 “报告督师,昨晚鸭绿江边的哨所没有传回消息,毛督司(毛有俊)猜测,建奴应该来了!” 孙承宗闻言稍稍停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树枝,负手而立,看着屋顶,良久才说 “终于是来了啊,让毛有俊加强戒备,策略已经定下,一定要挡住建奴第一波攻势!” 铁山堡已经换了地方,原先的铁山堡地形并不利于防守,敌人大可绕道而过,四面合围,孙承宗去看过之后,就建议放弃,重筑一城。于是毛文龙就让人将铁山堡拆了,在后面一处孙承宗选定的易守难攻之地,重新修建了一座新的铁山城。 虽然加紧修建,但仍然只修建了一部分,最后只能以浇水筑冰的方法,勉强修好了这座小城的城墙。 新的铁山城坐落在两座山峰之间,两边山上也布置了防御,只要拿不下这两座山头,敌人就不可能拿下铁山城。 毛有俊就这么顶着晨光,坐在城头上,擦拭着自己的火枪,四周是忙碌的士卒,一门门虎蹲炮(东江军原有)已经被搬上了城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深邃的幽光。 第三十四章 战前 临近中午,济尔哈朗就领着人来到了原铁山堡处,看着眼前的废墟,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 “姜弘立,你不是说铁山堡在这里的吗?” 姜弘立也感觉有些梦幻。 “贝勒爷,小人两个月前才让人看过,铁山堡就在这里的啊。” 济尔哈朗见姜弘立也不知道,表情比他还惊诧,也是有些无语,挥手招来一人,吩咐到 “你领一队人马四周侦查一下,看看这铁山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领命而去,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回来了。 “主子,奴才刚刚看到了,就离此地三十里处,在这半岛的顶点,那里有一座新城。”(不要纠结半岛,我也不知道怎么叫。) “快带路!” 济尔哈朗来到新铁山城外,刚刚看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 只见铁山城坐落在山上的垭口之下,两边山峰沟壑纵横,人影错错,而城头之上也是人影错错,漆黑的炮管就这么架在墙头上。 此处已经极窄,南北不过八里宽,这座大山就这样挡在了中间。 不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座城城墙并不高,那两座山也不是很陡峭,还有攻破的可能。 观察了一会儿,岳托上前说 “六叔,这城看样子不好攻,就让我带人去两边看看,看能不能绕过去。” 济尔哈朗点头之后,岳托当即就点了三百人,往北面而去。 岳托越走越是心凉,这座大山一直走不到头,直到看见了结冰的海面,才算到了头。岳托还不死心,拨马往南行去,可南边的情况也是一样的,直到海面,才算来到山脉的尽头。 岳托回去将情况一说,济尔哈朗沉默片刻,有些愤怒的说 “看来只能攻城了,姜弘立,你安排人去打造攻城器械,明日攻城!” 而此时的朱由检正拿着一柄三眼火统,屏气凝神的瞄准着自己的猎物。 点燃引线之后,朱由检拿着三眼火统随着猎物慢慢移动着,终于一声枪响,猎物随之掉在了地上。 旁边刚刚也紧张的不行的徐应元连忙跑过去,之后就提着一只死的不能再死的鸟回来了,献宝似的跑回来拍马屁。 “王爷真是枪法入神,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了,奴婢就不行了,练了这么久,别说鸟了,连野猪都没打着过。” 朱由检一把将火统丢给了他,没好气的说 “就你那拿着火统就发抖的样子,能打的中才怪了,走了,回去了,嗨,也不知道建奴啥时候才来,本王打鸟都快打腻了……” 几人回到一处营地,正在营门口光着膀子甩石头的尤世威远远看见朱由检,就放下了石头迎了上去。 “王爷,又出去打猎了啊,哟,看来王爷今天的收获不错嘛,孙将军,这些东西给我拿一些吧。” 朱由检没好气的说 “尤世威,你别跟本王嬉皮笑脸的,本王上次打的老虎,那虎边是不是被你偷拿去了!” “没有没有,真不是末将拿的。” “还说不是你,那你那两天怎么一直流鼻血,都没个女人,也不怕吃出毛病。” 一句话就让营门处的众人哄然大笑起来。 尤世威也不在意,他知道这位王爷在这待得有些不耐烦了,这几天心情不好,说话语气冲得很。 这时候,朱由检的一个侍卫跑进了林子里,远远就喊道 “王爷,王爷,北边来消息了,建奴来了!” 朱由检一把就抓住了那人,惊喜的问 “你是说建奴来了!?” “是啊,建奴来了!卑职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就赶忙来汇报了。” 朱由检得到肯定的答案,立马将手中的鸟丢在地上,叉腰大笑起来 “哈哈……他奶奶的,建奴总算来了,再不来,本王都快闲出个蛋来了!”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徐应元听得有些捂脸,跟着这些兵油子厮混大半个月,王爷学坏了啊。 而更北面的一处山林之中,毛文龙正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一处黑烟,他知道那是宣川城所在的地方,看来建奴已经来了。 “毛承禄,你吩咐下去,这几日除山洞之外,不得在外生火,建奴来了!” 等毛承禄领命下去,毛文龙望着铁山的方向,喃喃的说 “督师,孙传庭,有俊,有德……你们可一定要撑住啊!” 当天下午,建奴六位领兵的贝勒就齐聚铁山城外。 义州城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被攻破了,阿敏本来准备在城中休整一晚,第二天再出发攻取定州和郭山,结果就得到了济尔哈朗发来的消息。 只能匆匆安排了一千真女真族人留守义州,自己带着其余女真赶来了铁山,至于那些朝鲜叛军,只能在后面慢慢赶路,不过阿敏下了死命令,明天一定要到达铁山。 至于杜度,因为有内应存在,根本没花什么力气就将宣川城拿了下来,杀人放火了一番,留了几百个朝鲜兵,就带着人赶来了铁山。 众人四处查看了一下地形,之后就回到了账中,不过都是一阵沉默。 阿济格迟疑的开口说 “既然这铁山城不好攻,那要不就算了,留些人在这里防备东江军,其余人继续南下?” 阿敏立刻摇头 “不行!这铁山城一定要打!别忘了,那些朝鲜人可是说了,这东江军有大概三万的兵力,就算夏天的时候损失了一些,也有两万多,再加上满桂的三千骑兵,要多少人才防得住他们。 不将东江军赶下陆地,他们随时能出铁山城。一但我们主力南下,东江军出来作乱,那我们就是进退两难。 而赶下海之后,虽然海面已经结冰,但冰上可不好行军,而且极易察觉,那时候防备就简单了。” 硕托也有些迟疑 “二叔,我不反对攻取铁山城,可是着铁山城实在是不好攻取啊,而且这平安道以北都被毛文龙抢得差不多了,我们没有多少粮草可以在这里消耗的。” 阿敏也有些发愁了,这次他们出兵本就没带多少粮草,想的是在朝鲜以战养战,结果毛文龙太狠了,居然之前就劫掠了一番,根本没给他们留下多少粮草。 不打铁山城,就要冒着毛文龙在后面作妖的风险,可打铁山城,这粮草又确实不太够,两难啊。 这时候的阿敏真的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恨不得将毛文龙千刀万剐了。 阿敏想了老半天,才说到 “这样,老六,你带人连夜出发,去将定州拿下,在附近搜刮粮草,我们就攻这铁山城三天,三天之后如果还是拿不下,就只能兵分两路,留一万我们的人在这里防备毛文龙了。” 第三十五章 夜袭 孙传庭此时已经到了铁山城,正拿着望远镜查看山脚下建奴营地的布置情况。看着山下那连绵一片的营帐,孙传庭不由看向旁边的毛有俊。 “毛督司,你不觉得山下建奴的数量有些不太对吗?” 毛有俊闻言,满不在乎地说 “这有啥不对的,我今天看了一天,你看左边那些人,那些人都是假鞑子,别看剃了个老鼠尾巴,朝鲜人呢,真鞑子大概也就两万多吧,” 孙传庭很是诧异 “哦?毛督司这都能看出来?” “有啥看不出来的,我在这生活了四年多,鞑子打过,朝鲜人抢过,一眼就能看出那人是真鞑子还是朝鲜人。我跟你说啊,那些朝鲜人特好辨认,不过我也说不上来,孙大人你待久了就明白了。” “嗨,就算是两万多的鞑子也不好打啊,更别说那些假鞑子,这有两万多吧。” 毛有俊闻言呵呵笑了起来 “呵呵,孙大人,末将以为这假鞑子应该不止这么多,明天还会更多,那些朝鲜人恨咱们啊,这好不容易来了个给他们做主的,他们还不屁颠颠的跟后面打咱们啊。” 孙应元顿时黑了脸,没好气的说 “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哈哈,王爷可是说了,这吃不饱抢外人的东西,天经地义,只要别抢自己人就行了,王爷还不是去抢了那朝鲜叫什么李倧的国主来着。” 孙传庭脸更黑了,之前从江南回来那三个月还好,朱由检虽然有些胡闹,但也是为了勘察大明的情况。这一到了朝鲜,瞬间就化身为土匪了,居然还喊出了要战胜建奴,就要比建奴更凶残的话来,让饱读诗书的孙传庭很是无语。 黑了一阵脸,孙传庭长出口气,问到 “这么多敌人,你就不怕吗?” 毛有俊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这有啥好怕的,不就是鞑子吗,杀就是了。四年前我从鞑子手里逃到了东江镇,我就将命交给义父了,活一天都是赚的,如果杀一个够本,我早就够本了。 以前我还恨朝廷,不过那天义父封爵之后,我就不恨了。王爷说得对,是我们这些人没信任朝廷,才闹出的那些误会。 义父进爵了,说明朝廷还记得我们这些人,不然就凭义父那没打过几次胜仗的军功,他还能封爵? 哈哈,我现在就为了王爷那句话,为了后代,为了祖宗,为了故土,只要能打跑鞑子,死又算什么?王爷说得真好啊。” 看着旁边毛有俊虽然年轻,但也已是饱经风霜的脸,孙传庭不由想到了朱由检离开前对他和孙督师说的话。 “孙督师,孙传庭,这里就拜托你们了。你们只有这一万预备军和岛上的轻壮,和这三千匹劣马,三千套兵备,一万五蒺藜陶弹,以及东江镇原先的劣质火器。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你们一定要制造出东江军主力,和满桂所部在东江镇的假象。而且一定要力有不逮不得不放弃这个铁山城,退守海岛。此战之成败,全在你们手中!” 孙传庭回过神来的时候,毛有俊早已离开,他吹着晚风,看着有些朦胧的夜色,喃喃道 “天黑了,起风了!” 四更时分,一群黑影正在结冰的海面上风驰电掣,他们每人腰间都挂着五枚手柄式的蒺藜陶弹,而脚下穿着一双奇特的木屐。 那是朱由检根据记忆中的冰鞋,让人制造出来的,下面的冰刀是用硬木做的,固定在一块木板上,用的时候绑在脚上就行了。为了学会用这双木屐,东江镇的这些人都狠吃了一番苦头,不过总算是练出来了。 而山上的铁山城,城门也悄悄打开了,一众骑兵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出城而去。 海上的黑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朝鲜叛军的营地旁的海面,此刻营地内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守卫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闲聊着。 黑影们脱下了脚下的木屐,挂在脖子上,蹑手蹑脚的朝着营地摸了过去。 来到近处,几百个星星点点的火光陆续亮起,然后朝鲜叛军的营地一阵地动山摇,顿时里面就响起了哭爹喊娘的声音,无数的老鼠尾巴四处乱跑,带着更多的人也慌不择路的跑了起来。 而那几百个制造混乱的人,也乘乱跑进了营帐,在火光下显出了身形,居然都是一身朝鲜人的打扮,和周围的人根本分不出来,他们拿着蒺藜陶弹就是一阵乱扔。 扔完之后,就向海边跑去。 而乘着营地大乱,那三千借着夜色掩护出城的骑兵,也冲进了营地内,孙传庭一马当先,手拿一柄偃月刀,见人就砍,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血葫芦,黄宗羲在这肯定又会叫一声蛮子了。 而他旁边的人则是拿着三眼火统,对着人就是一通乱砸,还时不时的放两枪,营地这下彻底混乱了。 而旁边的建奴营地,听到了朝鲜叛军营地的动静和马蹄声,一夜没睡的阿敏一脸兴奋的喝了口酒,对着旁边的岳托说 “看来我猜的没错,那满桂果然今夜前来袭营了,他既然赶来,那就别想回去了!” 岳托却是有些疑惑。 “二叔,这满桂来袭营确实在意料之中,但这些爆炸声是什么,不会是明军将大炮搬来了吧!如果是这样,那那些朝鲜义军怕是要死伤很多啊!” 阿敏满不在乎的继续喝酒。 “只要能够将满桂留下,就算那些朝鲜人都死了又如何,再去找一些就是了!” 就在孙传庭杀得正起兴的时候,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然后他就听见有人在高呼他听不懂的话,随着那阵高呼声,营地的混乱已经渐渐有些平息了下来。 正在孙传庭有些疑惑外面在喊什么的时候,毛有德骑马过来说 “孙大人,当真有埋伏!那建奴确实早就有所准备,现在他们已经将营地包围了,那些四处逃散的叛军都被他们杀了,我看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杀进来,我们快走吧!” 此时营地外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喊的蒙古话 “满桂将军,你已经被包围了,逃不掉的,我劝你还是投降,你是蒙古人,我大金和你们蒙古世代交好,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孙传庭虽然听不懂,但也听出了是蒙古话,当即给旁边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会意,高声用蒙古话回答说 “我满桂世受皇恩,哪怕战死,也绝不做你建奴的走狗!” 孙传庭使了眼色之后,就没管了,对着旁边的毛有德说 “毛有德,既然建奴来了,带人走吧。” 等阿济格、硕托等人杀进营地,哪里还找得着骑兵的身影,阿济格脾气暴躁,一鞭子抽在了一个叛军的身上,怒吼到 “满桂呢!他在哪!” “贝勒爷,满桂他们往海边逃去了。” “那还不快去追!他们骑着马在冰面上能跑得快吗!” 等阿济格他们追到海边,就只看见了那三千骑兵的背影,哪里还追得上,阿济格愤怒的砍了几个朝鲜人,在那里怒吼连连。 等有人将一个包裹马蹄的干草烂布垫子,送到阿济格的面前,说是那些骑兵掉的时候,他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几下扯碎了垫子,丢在脚下不住的踩着。 第三十六章 攻城 阿敏一脸阴沉的听着姜弘立汇报,他自问已是布下了天罗地网,没想到到嘴的鸭子还是飞了。 他没想到‘满桂’居然提前想好了撤退路线,‘满桂’一开始就想的从冰面上跑,根本没想回城,他被耍了! 当听到那些朝鲜人死了五千多,伤的更是不计其数时,阿敏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踹翻姜弘立,怒吼着 “废物!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阿敏没想到‘满桂’从冰面撤退,他更没想到这次袭营,明军居然还带了火器,那一番炸,直接就让那些朝鲜人混乱了起来,踩死踩伤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满桂’冲进来一通杀,直接就让两万多的朝鲜叛军还能完好无损的,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 发泄了一通,阿敏阴沉着说 “姜弘立,这些义军已经吓破胆了,明天你带着一千我大金勇士去召集更多的义军,收集粮草,这种事你总应该能办好了吧。” 姜弘立被踹翻在地,也不敢起身就这么伏跪在地上,额头上满是冷汗,闻言忙不迭的说 “能办好,能办好,小人一定召集更多的义军前来。” 这时岳托走了进来,阿敏急忙问 “怎么样,查到明军用的什么火器了吗?” 岳托点点头,递上了一个手柄式的蒺藜陶弹,应该是哑火没炸的。 “二叔,查到了,明军用的是蒺藜陶弹,只是加了个手柄,我让人试了一枚,和以前碰到的那些没什么差别,只是扔得更远了。这次损失这么大,只因为明军扔得太多了,爆炸声连绵不绝,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我们的那些马匹都受了些惊,也不怪那些义军这么混乱。” 阿敏接过去看了看,有些忧虑的说 “希望明军没有多少这种蒺藜陶弹吧,不然这城不好打啊。” 而阿敏念念不忘的‘满桂’,此时已经回到了山后,山后赫然是一大片的营寨,毛有德在旁边拍着马屁。 “孙大人,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居然猜到了建奴会有埋伏,哈哈,那些建奴扑了个空,一定气急败坏的,这次杀得爽啊。” 孙传庭脸上并没有因为这次成功的夜袭而高兴,将偃月刀递给了旁边的一个亲兵,有些沉郁的说 “这次只是杀了些朝鲜叛军,建奴根本没有什么损失,白天才是苦战啊。毛有德,你告诉督师我先回城了,就不去见他了。” 清晨,几声炮响惊动了沉眠的山林,只见建奴在山下架着十几门小佛朗机炮和虎蹲炮正在试炮。这些都是建奴打下辽东缴获的,这次入朝因为要攻城,阿敏就带上了一些火炮。 打了几发,根本够不着铁山城,建奴就开始指挥那些朝鲜义军搬着火炮向山上走去。 孙传庭和毛有俊就在城墙上看着这些建奴忙活,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大炮能不能打着他们。 等这些建奴进入了城头虎蹲炮的射程,孙传庭才下令开炮。 一阵炮响,那些朝鲜义军顿时就炸死炸翻了十几人,剩余的人就慌乱的开始往回跑。 不过等着他们的只是建奴的刀刃,砍了几个,这些朝鲜义军才重新上了山,顶着山上的炮弹,哭着放了几炮,根本就够不着,跑又不敢跑,只能在那里挨炸,祈祷着炸不到自己。 阿敏在山下看了看,发现确实够不着城墙,只能下令 “行了,让他们回来吧,山下打山上确实够不着,让韩润他们准备,攻城吧。” 然后今早才赶到铁山的韩润部叛军,还没歇脚,就被丢给了他们几架云梯和盾车,押着攻城去了。 孙传庭凝重的看着山下集结的叛军和建奴,下令到 “注意!建奴要来了!” 随着阿敏一声令下,一万多朝鲜叛军就推着盾车,扛着云梯,如潮水般向着山上涌来,而中间还夹着五千多手持火枪、弓箭的建奴。 “开炮!” 眼见敌人已经进入了射程,城墙上的十门虎樽炮顿时怒吼起来,而两边山头的各十五门虎蹲炮也相继开火。 敌人不断的有人倒下,但他们并不在乎,顶着炮弹和那些无数的小石子向着城下冲去。 不过这种虎蹲炮射速太慢了,仅仅发射了两轮,敌人就已经冲到了盲区。 建奴和叛军冲到盲区,就兵分三路,两边各分出了三千多人,朝着两侧的山头攻去,而更多的人却是涌到了城下。 不过很快炮声再次响起,却是两边山头的虎樽炮各有十门调转了炮口,直接向着城墙外轰了过来,自以为安全了的敌人,顿时就死伤一片,比刚刚冲过火力线还要伤亡惨重。 那些向山头冲去的敌人也没讨到好,山头早就在孙元化的帮助下,修筑好可以调节角度的炮台,在几个孙元化带来的操炮手的指挥下,几个士卒调整了一下虎蹲炮的角度,对着冲上来的敌人就是五炮,一片天女散花之下,顿时死伤无数。 而挖好的战壕里,布置在这的一千预备军(各一千),有火枪的不时地开着枪,没火枪的就时不时朝着人多的地方,扔过去一个蒺藜陶弹,敌人竟是不能越雷池半步。 虽然顶着两侧山头的炮火,但毕竟射速太慢了,顶着两轮炮火,敌人就已经冲到了城下。 等叛军顶着墙头的火枪和落石,架好云梯,建奴们就从盾车后跑出来,悍不畏死的往城墙上爬去。 而更多的建奴仍躲在盾车后面,时不时的探头出来,拿着火枪或者弓箭,朝着城头射击,压制城头的明军。 这些东江军虽然悍不畏死,顶着箭矢和弹丸与城下的敌军对射,或者不时砸下几块落石与滚木,但很快就伤亡了一些人,被压制了下去。 乘着这个机会,几十个建奴很快就爬上了城墙,与东江军肉搏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建奴也相继爬了上来。 孙传庭提着他那把偃月刀,一刀砍死了一个建奴,反身又结果了一个,而旁边的毛有俊也一刀架住了砍来的刀,反手一棒子敲在了一个建奴的头上,然后点燃了引线,对着远处的一个建奴就是一枪。 当孙传庭他们浴血奋战,将爬上城墙的建奴都杀光之后,建奴新一轮的火力又开始了。 幸好两侧山头的操炮手再次调整炮口,换上了铁弹,虎蹲炮再次开炮,精准的炸毁了几辆盾车,顺带着砸死砸伤了几个建奴,让建奴的火力为之一弱。 等到又有几辆盾车被炮弹砸毁,在山下坐镇的岳托再也忍不住了。 “二叔,这样下去不行啊,伤亡太惨重了,不解决了两侧山头,这铁山城根本攻不下来。” 阿敏不为所动,继续看着山上的战事,等又一波爬上墙头的建奴被打了下来,他才下令 “鸣金收兵吧!” 第三十七章 拿命填(求推荐收藏) 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辰的进攻,建奴和叛军就丢下了无数的尸体,仓皇后撤了。 看着如潮水般退却的敌人,毛有俊一屁股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那缓缓流淌的鲜血和旁边几具纠缠在一块的尸体。 “孙传庭,这鞑子还是挺猛的,要不是你本家带来的那些操炮手,这轮进攻能不能挡住都是个问题。你砍了几个?我反正砸碎了三个脑袋,还打中了几个。” 孙传庭杵着他那把偃月刀,大喘着粗气,摆摆手说 “我没计数,不过应该比你多。你别高兴的太早,刚刚只是试探,我看建奴也摸清了情况,下次进攻也快了。话说,你就没被建奴攻过城?” “哈哈,孙传庭,我看你就不像个文官,更像我义父那样的武人,你就这么砍下去,说不定也能封爵呢。我哪见过这建奴攻城啊,在这东江镇,都是我们去打建奴的城池,建奴就是想攻我们的城,我们也要有啊,哈哈……” 看了一眼不知道在得意什么的毛有俊,孙传庭撇撇嘴说 “我也没见过,不过刚刚见识到了,要是原先的铁山堡,估计刚刚那轮攻势就够呛。至于封爵,我就不想了。行了,别扯淡了,安排人清理一下,再补充些守城的东西。” 山下建奴营帐中,除了济尔哈朗还没回来,其余五人都齐聚账中。 一个甲喇额真跑进来行了一礼 “各位主子,奴才已经问清楚了,一个上了城墙,跑回来的奴才说那个铁山城极小,里面最多只能容纳三千兵,而且也没有马匹的踪迹。” “伤亡情况怎么样?” “回主子的话,那些朝鲜人死伤了两千多,我大金勇士也有四百多死伤。” 等那人下去,岳托当即就说 “二叔,不能再让我大金勇士去攻城了,才一次试探,就四百多死伤,我大金勇士耗不起啊!” 阿敏摆摆手让他别说了,开口道 “这我知道,先不说这个了。现在情况很清楚了,城里最多就三千,两边山头也最多各一千,这才五千人,昨晚满桂的骑兵和东江镇其余的人呢?来人,去让韩润找一个熟悉此地的人来!” 很快一个朝鲜人就被带了进来,哆哆嗦嗦的开始叽里呱啦起来。韩润在一边翻译着 “各位贝勒,他说这座山后面有一片平地,然后海外不到三里就有一座岛,是那皮岛的一部分,往年都会因为冰封,和陆地相连。” 阿敏陷入了沉思,之后看着岳托说 “岳托,你带上六千人和一万的义军,从冰面上绕到后面去,看看情况,不找到这东江镇的其余人,我始终是不放心。如果遇到人了,就给我狠狠的打,绝不能让他们有余力援助铁山城,如果遇不到人,就占据后方的平地,等我命令。” 给岳托下完命令,阿敏继续说 “经过刚刚的试探,整个铁山城的防御已经很清楚了,这个铁山城和宁远城的防御有些相似,虽然看着城不高,但城外可容人的地方却不大,再加上两侧山头的大炮能够无死角的轰击城外,不拿下两侧的山头,这城就破不了! 不过这毕竟不是宁远城,两侧的山头还是爬的上去的,大炮也只是些虎蹲炮,不是那种射速惊人的大炮。 如果只是我们,那这铁山城还真不一定能打下来,不过毛文龙做得太过了,现在这片地方的朝鲜人都站在我们这边。 阿济格!杜度!剩余的两万朝鲜兵,我给你们一人八千,你们再各带三千人在后面压阵,用朝鲜人的命,将那两个山头给我填下来!我就不信那两处山头的弹药还能无穷无尽了! 硕托,你领剩余四千朝鲜兵,再领一千五百人,从正面攻城! 剩余的人就留在营地,防备东江军和满桂。 我要让毛文龙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而我大金现在就有这朝鲜的民心!” 作出安排之后,整个营地顿时就忙碌起来,先是岳托带着六千马脚上裹了干草破布的骑兵和一万衣衫褴露的叛军一路向南,踏上了冰面。 然后阿敏看着剩下的两万朝鲜兵,开始打鸡血了。 “你们以前在光海君的治理下,生活虽有困难,但也算安定!但李倧这个叛逆,他杀死了光海君,自己做了这朝鲜国主。但李倧是个懦夫,他讨好看似强大的明廷,让毛文龙在你朝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吃尽了毛文龙和他那东江军的苦。 李适看不惯李倧所为,愤而反抗,但遭到了镇压,所幸他的心腹,忠于朝鲜的韩瑞逃了出来,我们大金收留了他,在他的苦苦哀求下,我大金答应出兵帮助你们朝鲜,这次我们来,就是为了给光海君报仇,给无数被毛文龙害死的朝鲜百姓报仇! 现在敌人就在山上,想想你们的那些血仇,想想你们被杀害的亲朋,鼓起你们的勇气,拿起你们的仇恨,将毛文龙赶出朝鲜! 先攻上山头和城墙的人,我阿敏特许他抬旗入我大金,以后就是我大金勇士,女人、奴隶、田庄统统都有!” 看着下面眼睛都红了的朝鲜兵,阿敏满意了,下令到 “阿济格!杜度!硕托!带着人进攻!” 然后阿济格和杜度就各带着三千人,和那些红着眼睛的叛军朝着两侧山头爬了上去。 而硕托则领着剩余的四千人和一千五大金勇士朝着铁山城奔来。 孙传庭此时正啃着干粮,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建奴的动向,一看这情况,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孙承宗早有预料,这座城就是他设计的,要怎么破城,他很清楚,已经做出了详细策略。 “毛有俊,去打旗语,告诉两边山上的弟兄,建奴要主攻他们了,让他们尽量坚守。让城里的那两千弟兄现在就从后面出城吧,绕去山头上,告诉他们,守不住的时候,不要留恋,毁了大炮就撤退! 至于我们,呵呵,就看建奴这点人牙口好不好,能不能啃下我们这九百多人了,哈哈……” 第三十八章 血战 南面的山头上,山顶是大量的弹药和十五门围成一个弧形的虎蹲炮,下方二十步远,就是两条战壕。 毛有才正在战壕里擦枪,一个士卒就找到了他 “头儿,城里说建奴要主攻我们了,他们派了一千个人过来,让我们尽量坚守,说守不住就把大炮毁了撤退。” 毛有才正要说话,忽然山顶就传来了剧烈的炮响,他揉了揉耳朵,呸了一声,吼到 “放他毛有俊他娘的狗屁,让老子撤退,门都没有!你们说是不是!” “是!哈哈……” 周围顿时就响起一片大笑声。 笑过之后,毛有才继续吼着说 “毛有俊他娘的就留不到一千人,怎么挡住那些建奴,你去告诉山上,让他们十门就对着城外轰,我这里只要五门!” 毛有才吼完就朝着沟外看去,只见穿着破烂,只拿着竹枪、棍棒,少量拿着长刀,还剃成了老鼠尾巴的朝鲜叛军已经快要冲到射程内了,刚刚的炮击根本没有影响他们丝毫速度。 毛有才点燃了一个蒺藜陶弹,等了一会儿,对着外面就扔了过去,然后他也不管炸中了人没有,点燃了火枪的引线,开始了瞄准,随着一声枪响,一个叛军连着他周围的两个人纷纷中单,躺在地上打着滚。 毛有才呸了一声 “娘的,打歪了,哈哈……” 说完立马缩回了沟里,开始填装火枪,他旁边的一个士卒接替了他原先的位置,点燃引线,瞄准开枪。 毛有才刚刚放完第三枪,就见最近的叛军已经不足二十步远了,他一把丢掉火枪,拿上旁边的长刀,嘶吼着怒吼 “弟兄们,跟我冲!杀!” 吼完就一马当先,一跃而出对着最前面的叛军就是一脚,反手把刀插进了叛军的胸膛,其余放完枪的士卒也纷纷冲出了战壕。 一瞬间就是人仰马翻,无数的血花开始飞溅。而战壕里的士卒继续冷静的放完填好的火枪,然后拿上自己的武器跟着冲了出来。 朴乐昌是义州附近的一个读书人,去年他家被东江军抢了,老母亲因此病故,他告到义州城去,只是得到了敷衍的回复,再去告就被打了几板子,他因此义无反顾的加入了韩润的义军,将家里惟一的一口铁锅拿出来打成了长刀。 此时他红着眼睛,拿着他唯一的长刀,闷头就往山上冲去,他的眼中只有山上的东江军,那是他的仇人,他要杀死这些仇人,将这些仇人、罪人赶出朝鲜。 终于,他看见了那些仇人,一刀就朝着一个还来不及将刀从另外一人身上抽出的东江士卒砍下,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砍人,这一刀只是将那个士卒拿着刀的手臂砍断,自己还有些发力过猛,差点摔倒在地。 东江士卒痛叫一声,强忍着剧痛,用另外那只完好的手抓住了刀柄,在朴乐昌还没稳住身形的时候,一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朴乐昌死前,看见了那个东江士卒血红的眼睛,那里面有着比他的那些仇恨更坚定的东西,他不明白那是什么。 不过让朴乐昌稍显欣慰的是,这个可怕的士卒也死了,几个叛军乘机将竹枪捅进了他的身体,虽然他砍断了那几根竹枪,还想继续杀戮,但没走两步就倒地身亡了。 山上的虎蹲炮仍在怒吼着,不时打出一片石子,击倒几个十几个叛军,战壕前东江军和叛军仍在短兵相接,纠缠在了一块。 虽然因为装备的差距,一个东江军士卒的死亡,往往要带走几个叛军的性命,但叛军实在是太多了,源源不断,随着东江军体力的下降,死伤开始不断增长了。 毛有才不知道这是自己砍杀的第几个叛军了,刀早已不是之前那一柄,脸上传来的痛楚也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之前一次因为砍得太用力,毛有才的刀卡在了骨头里,一个叛军乘机一枪向他扎来,直接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窟窿,毛有钱忍着剧痛,从地上捡起一把不知道是谁丢下的刀,砍断了竹枪杀了那个叛军,顾不上脸上的伤势,继续战斗着。 毛有才甩了甩头,让自己能够清醒一些,一刀砍断了捅过来的竹枪,那人后面的一个东江军乘机一刀结果了他。 毛有才感觉到自己的周围暂时没有敌人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发现还在战斗的弟兄已经没剩下多少了,而下面还有数不清的朝鲜人顶着炮火往上冲。 阿济格一刀砍死了一个逃回来的叛军,让后面那些跟着跑的叛军停下了脚步,反身朝着山上冲去。 这已经是他杀的第四个了,虽然被阿敏打了鸡血,但久攻不下,面对山上东江军的炮火和尖刀,这些朝鲜人早已放下了心中的仇恨,要不是后面被阿济格的人守着,杀了几百个逃回来的叛军,他们退不下去,早就四散而逃了。 阿济格一直注意着山上那些东江军的状态,感觉现在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六百多快要力竭的东江军,此刻终于下令到 “勇士们,准备进攻!”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山头又冲出了一队明军,不下一千之数,阿济格立马挥手,让已经进入了进攻状态的建奴停了下来。 随着这一千生力军的加入,往山上冲的叛军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顿时就停下了脚步,纷纷掉头往回冲,在他们看来,山上的东江军,比山下的大金勇士还要可怕,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战胜的。 阿济格随手杀死了几个逃回来的叛军,怒吼着 “后退者!杀无赦!” 他带着的三千建奴也纷纷拔除刀,对向了跑下来的叛军。 但这些杀戮和怒吼,根本就止不住这些叛军的溃逃,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了,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地狱一般的山头。 随着这些叛军冲进阵中,阿济格也不能真的下令把他们全杀了,只好无奈下令撤兵。 阿济格的撤退,让另外两方的建奴明白这次打不下这铁山城了,只好跟着收兵撤退。 看着仓皇往回逃的叛军,毛有才一下子躺倒在了地上,流着泪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大型车祸现场 云从岛的哨塔上,一个哨兵正在警戒着,然后他就看见了南面的冰面上,一片黑影正在缓缓的朝着这边移动着。 哨兵急忙跑了下去,将消息汇报了上去,很快岛上就升起了狼烟。 铁山城山后的空地上,一片营帐之中,孙承宗听到了山上又响起来的炮声,正站在帅账门口担忧的望着山上,一个士卒就跑了过来,恭敬的说 “督师,云从岛来信,建奴从南面冰面过来了!” 孙承宗长出一口气,下令到 “全军集结,让那三千人穿上纸甲,上马!” 原来朱由检就给孙承宗他们留了三千套甲胄火枪,和一万配备了铁质刀枪的预备军,那三千套甲胄火枪如今全在铁山城和山头上,昨晚的夜袭,已经是拿出了全部的甲胄,才一举迷惑建奴,让建奴相信满桂就在这里。 如果昨晚建奴能够攻城,他们一定会发现,整个铁山城除了火炮,其余都是连甲胄都没有的只拿着冷兵器的杂牌军,武器精良的都跑去袭营了。 袭营之后,孙传庭就马不停蹄的带着人回去换防了,而为了继续迷惑建奴,孙承宗早已让人备好了三千制作精良的纸甲,在那些预备军中选出了身材高大的人,穿上纸甲骑上马,远远看去还是很能唬人的。 此时的营地内,除了五千受训了三个月的预备军,其余都是后来召集的轻壮,只受训了短短一个月,武器都不齐全,大部分和那些朝鲜叛军没差别,拿着各种木质竹制的武器。 孙承宗来到临时校场上,前面是两千手拿长刀长枪的预备军,后面是一万多手拿木刀竹枪的轻壮,旁边是略显骚乱穿着唬人用的纸甲的骑兵。 孙承宗已经换好了毛文龙的总兵服,站在这些菜鸟前面,轻松的说到 “诸位,建奴从海上过来了,你们即将开始你们第一次战斗,不过这次战斗将会很轻松,有着王爷设计的那些神兵利器,在冰面上,那些建奴将不堪一击,这注定会是一场胜利!为了这场唾手可得的胜利,为了后代,为了祖宗,为了故土,出发!” 来到海边,这里停着一排的有些像后世雪橇的车子,上面固定着一堆堆的石头。这是朱由检搞出来的,看多了后世那些钢铁洪流,朱由检很是渴望那种势不可挡的气势。 当朱由检在皮岛上看见了那种简易的滑雪板,他立马脑洞大开,让人将两块木板泡在油中,再安装在木板车上,装上石块,让几个人推着在冰面上奔跑一阵,一放手,那威力比大炮还猛。 这就是孙承宗说的神兵利器,他看过朱由检试车,那威力让人心有余悸,他看着这两百辆装了上千斤石头的雪橇车,不难想象那些建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孙承宗做出安排,两千预备军走在最前面,挡住后面这两百辆需要十个人推着走的雪橇车,后面就是三千骑兵和一万的轻壮了 岳托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着,在这冰面上,即便裹了马蹄也跑不快,跑快了那必然是人仰马翻,自己找死。 一个探子骑着马小跑着来到岳托这里,恭敬的说 “主子,奴才刚刚在前面看到了,东江军已经来了!” 岳托立马来了精神,问到 “有多少人?有骑兵吗?” “回主子的话,奴才目测了一下,那些东江军不下一万人,骑兵也有数千!” “好!看来毛文龙是倾巢而出了啊,让那些朝鲜人准备,我要试试这东江军的成色!” 两边越来越近,不需要任何言语,都开始默契的冲了起来,不过岳托这边的女真人,只是骑着马小跑着跟在朝鲜叛军的后面,女真大爷这么精贵,当然要朝鲜人先冲了。 当双方距离不足百步的时候,突然前方的东江军朝着两边跑去,露出了后面已经有些失控的雪橇车。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两百辆已经加速起来的重达千斤的雪橇车,几乎是一瞬间就冲进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朝鲜叛军的阵中,一瞬间无数的人实现了人类的飞天梦,雪橇车几乎没受什么影响,继续势不可挡的往前滑行着,撞残撞伤了无数人。 阵型一瞬间就乱了,没见过这种洪流的朝鲜人四散奔逃着,后方的建奴纷纷慌乱的操纵马匹,试图躲避那些稍稍减速的雪橇车,但他们的反应哪里能比得上这些雪橇车,无数的建奴骑兵被撞倒在了冰面上,更多的建奴慌乱躲避,没控制好马速,重重的摔倒在地。 “结阵!结阵!都给我停下!” 岳托怒吼着,砍杀了几个冲进阵中的朝鲜叛军,试图整理已经混乱的阵型,可是已经被吓破胆的朝鲜人,哪是他杀几个人就能停下的,不顾一切的冲击着建奴已经混乱的阵型。 岳托看着周围茫茫多的朝鲜溃军,只能下令后撤,一拨缰绳往后方逃去。 跟在雪橇车后冲进来的东江军,根本没有感受到什么压力,只管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见人就砍,而那些假骑兵,此刻也成了真骑兵,虽然身上的甲胄是假的,胯下的也只是劣马,但劣马也是马,手中的武器也是真的,砍杀这些已经彻底溃败的敌人,只要能追上,那就是真骑兵。 正如孙承宗所说,这是一场唾手可得的胜利,岳托的大败,早在他使用密集阵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看着远处已经快要追不上的建奴,孙承宗旁边的毛有德不解的问 “督师,为何不出动岛上的投弹兵?他们穿着冰鞋,在冰面上比马还快,有他们帮助,定能一举全歼这些建奴的啊!” 孙承宗摇了摇头,解释到 “不能用,昨晚让他们出动就已是冒险,幸好没让建奴察觉到他们的速度。我们的目的不是全歼这些建奴,而是让建奴以为东江军和满桂全在这里,给王爷和东江伯他们打掩护,我们还是要退守海岛的,让建奴分兵防备我们。 如果让建奴知道了我们有冰鞋这种东西,即便我们退守海岛,在建奴眼中我们的威胁一点也不比在陆地上低,靠着那东西我们随时都能上岸袭击,到时候建奴要么全力攻岛,要么留重兵在这里防备我们。 留重兵防备还好,如果建奴攻岛,就凭我们现在这些兵备,怎么防守,这雪橇车也只能用这一次,只要建奴分散阵型,作用将微乎其微,一但让建奴探知了我们的虚实,到时候我们的一切谋划都将成空,山上那些士卒的牺牲也将毫无意义。 现在就看建奴怎么应对了,后面还有一场苦战啊!” 第四十章 各自安排 仓皇逃回的岳托所部,惊动了刚刚撤下来的其余贝勒,他们走出了营地,就看见了一支败军,人数更是只剩下了三千多人。 阿敏一把抓住了失魂落魄的岳托,摇着他,愤怒的质问到 “岳托!怎么回事!其余人呢!啊!一万多人就剩这些了吗!” 岳托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不断地说着 “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 阿敏一把丢开他,指着一旁的一个甲喇额真,咆哮到 “你个狗奴才!你还不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甲喇额真跪伏在地,凄惨的说 “主子,那些东江军用了一种我们没见过的武器啊!就像一座座小山向我们冲过来,比我们骑马冲锋都要快! 队伍一瞬间就乱了,那些该死的朝鲜人更是朝着我们冲过来,我们根本就整理不了阵型,都被那些朝鲜人带着只能往后跑。 无数的族人的马都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东江军也跟在后面追杀着,我们连反击都反击不了,只能不顾一切的往后跑。 主子,真不是奴才们没有奋勇杀敌,奴才们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都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见到了无数冲过来的小山,就败了!” 阿敏又指向一个逃回来的朝鲜头目,那人惶恐的说 “小人不知道啊,小人只看见前面无数的人飞了出去,然后就彻底乱了,小人也只能跟着往回跑。” 阿敏怒吼一声“没用的废物!”,抽出刀就将那人劈成了两半,然后不顾满脸的鲜血,目眦欲裂的咆哮着 “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模样活脱脱一只恶鬼。 一会儿功夫,硕托走了过来,咬牙切齿的说 “二叔,清点出来了,我大金勇士们只逃回来了一千两百人,那些朝鲜人回来了两千四百人!一千八百人,二叔,整整死了一千八百人啊!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他们就死了!我要杀光那些朝鲜人!要不是这些废物,我大金怎会死去这么多人!” “你给我回来!” 阿敏将转身离去的硕托一把拉着,对着他就是一顿喷。 “你要去干什么!杀了那些朝鲜人吗!杀了他们谁来帮我们打下这铁山城!就靠我们这些人,能打下这铁山城吗!你想让我们彻底失败吗!……” 喷了一阵,阿敏才缓和了语气 “硕托,我也想杀了那些废物,但我们还要靠他们打仗,在这朝鲜就靠我们这两万多人是没什么用的,眼前这座铁山城我们都打不下来。 这次我们不是来杀人的,是来抢人抢粮的,如果杀了这些朝鲜人,只会让我们大金在这朝鲜失了民心,那时候我们只能回去。走吧,回去等消息。” 黄昏的时候,终于查清了冰面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子,奴才问清楚了,东江军用的是一种下面装着滑雪板,上面装满了石头的板车,就是这种车子一路冲穿了岳托贝勒的军阵,让那些朝鲜人混乱了起来,裹挟着也被冲乱了的我后金勇士,这才造成了这次大败。奴才已经让人造了一辆那种车,主子可以去看看。” 冰面上,几个建奴正推着一辆满是石头的雪橇车急速奔跑,然后一下松开,雪橇车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前面的一个石碓,一个猛烈的撞击,无数的石块飞上了天。 阿敏和其余贝勒咂舌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不敢想象几百辆(朝鲜人说的)这种车子冲过来会是怎样的场景,见到这种人力不可抗的威力,几人心中竟都有些释然和庆幸。 阿敏感慨的拍了拍岳托说 “岳托,这次的事不怪你,没想到那些明军竟然准备着这种利器,你毫无防备之下,吃了大亏也算正常,别太过在意了。 不过既然知道了明军是用的这种东西,那这种东西就不会再有什么用了,我刚刚仔细看了看,这东西虽然威力惊人,但缺点也很明显,只要脱手,那就不会改变方向,和炮弹很像,但却比炮弹慢多了,更是只能用一次。只要有所防备,提前把队形散开,这种东西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岳托,你还是不够谨慎!” 岳托已经恢复了正常,声色俱厉的说 “二叔,我知道了,这次确实是我有些轻敌了!那些族人的血仇我一定要报!” “会让你报仇的!” 阿敏回了岳托一句,然后看向其他人 “岳托这次虽然大败,但也探明了东江镇的主力和满桂都在山后。阿济格、杜度你们今天没有打下那两座山头,就是因为山后的援军。 现在情况很清楚了,要想打下这铁山城,必须打下那两座山头,而要打下那两个山头,就要让山后的东江军没有余力救援! 所以必须四面进攻! 幸好现在海面结冰,不然这铁山城还真打不下来。今天的布置不变,不过去冰面上的军队不能再用那些朝鲜人了,只能由我率领我们的大金勇士上! 攻城就要靠那些朝鲜人了,我只能留下少量的大金勇士协助攻城。今天要不是后面出现的援军,那两个山头已经拿下来了。 不过现在营地就剩下了一万五的朝鲜人,想要攻下铁山城,这些朝鲜人不够,只能等济尔哈朗和姜弘立回来了。 乘着这个时间,杜度,你带着那些朝鲜人多造一些盾车和这种雪橇车。虽然今天要不是山后的援军,山头就拿下了,但这些朝鲜人也损失惨重,丢了快七千人在山上。 这些人都是我大金以后的奴隶,从昨晚开始,短短一天就伤亡了近三万,不能这样消耗下去了,造些盾车给他们,减少些他们的伤亡。” “喳!” 铁山城中,孙传庭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势,刚刚虽然城墙不是建奴的主攻目标,不像清晨的试探那样猛攻。 但城中就不到一千人,为了保持防守强度,每个人都悍不畏死,死战不退,孙传庭身中两箭,头上都被打了一枪,幸好带着头盔,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而毛有俊就比他运气好多了,拿着他那个三眼火统一通乱砸,居然没受伤。 此刻毛有俊正拿着孙传庭的头盔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孙传庭,我都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了,居然被人打中了脑袋,啧啧,这头盔你可以拿回去供着了,它是你救命恩人啊。” “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了!嘶!啊!你就是个混蛋!” 看孙传庭扯着了伤口,在那里不住地吸着冷气,毛有俊哈哈大笑。 “你那就是点皮外伤,要是我啊,我可不会叫的像你这么惨,哈哈……” “滚!” “好好好,我滚我滚,不过督师叫我们过去呢。哈哈……” 安排好了戒备的事宜,孙传庭一路冷着脸和嬉皮笑脸的毛有俊来到了山后的营寨中。 到了孙承宗的帅账,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了,毛有德、毛有才、和负责右边山头的毛可喜。 毛有德正给另外两人唾沫横飞的讲着今天冰面上的大战,见到孙传庭和毛有俊进来,毛有德看了两眼笑着说 “哟,孙大人这是受伤了啊,不过还好,没像毛有才那样破相,啧啧,他本就长的磕惨,这一破相我还真担心他找不到婆娘,哈哈……” 毛有才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孙传庭和他们见礼,而毛有俊则是嘻嘻哈哈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闲聊了一阵,孙承宗走进了帅账,几人当即起身行礼 “末将参见督师!” 孙承宗打量了他们一会儿,满意的说 “还好,都没有缺胳膊断腿的。” “哈哈……” 笑过之后,孙承宗说 “说说你们那里的情况吧,还剩多少人和弹药” “督师,城中还剩八百多人,弹药还算充足。” “我这个山头现在有一千六百多人,五千蒺藜陶弹还剩了三千四百多,至于山上的虎蹲炮,今天炸膛了一门,还剩十四门,弹药也挺充足。” 最后毛可喜有些愧疚的说 “我这个山头还剩一千五百多人了,蒺藜陶弹也只剩了两千七百多。虎蹲炮没炸膛,弹药也充足。” 孙承宗感觉到毛可喜的愧疚,安慰了一句 “毛可喜,战况不同,战损和消耗自会不同,你那个山头我也知道,相较毛有才的要平缓一些,更不好防守,你能够守下山头,就已经很好了,不用在意。” 随后又看向其他人 “都给我说说今天的战况吧。” 几人当即讲起了他们各自的战况,等毛有才讲完,孙承宗先让毛可喜等一下,有些凝重的问 “毛有才,你是说建奴第二次进攻,全都是那些朝鲜叛军在进攻吗?” “是的督师,全是朝鲜人,太多了,要不是援军来了,山头怕是已经丢了。” “毛可喜,你那边也是一样的吗?” “是的,末将那边也全是朝鲜人。” 孙承宗听完紧皱着眉头,开始在账中不断的踱步,孙传庭等人都安静了下来,默默等待着孙承宗思考。 良久孙承宗才长出一口气,对着几人说 “如果明天建奴没有发动进攻的话,你们都撤回来,换新军上去。” 孙传庭听到这个命令,感觉有些明白了什么,而毛有俊却有些急切的问到 “督师,为什么要把我们撤下来?” 孙承宗示意毛有俊稍安勿躁,凝重的说 “经过昨晚的袭营和白天的战斗,那些朝鲜人必然死伤惨重,建奴再想靠现在的这些朝鲜人攻下铁山城,基本不可能了。如果明天建奴没有来攻城,那必然是去抓人了,到时候山上面对的还会是朝鲜人,你们和新军打朝鲜人,差别不是很大。 经过白天的攻城,那些建奴应该会明白想要拿下铁山城,就必须要把这里的东江军‘主力’牵制住,所以建奴必然会再次从冰面上进攻这里。 但那些建奴经过白天冰面上的大败,必然会防备着王爷造的那些雪橇车,而要防备雪橇车也很简单,就是要保持分散,还不能慌乱,这些事情,那些朝鲜叛军办不到的,所以只能是那些建奴亲自来攻。 如果是那些建奴来,现在这里的五千预备军,和一万多新军战力是不够的的,所以要把你们换下来,只要能打退建奴的进攻,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孙传庭这下彻底明白了,当即说 “督师的推断是正确的,不过把人换下来就行,我们几个还是继续留在山上吧,毕竟我们熟悉情况,贸然换人恐怕有些不妥。 而且建奴从冰面来袭,他们恐怕会仿造一些那个雪橇车,那东西太好仿造了,有那东西在,建奴分散,我们也只能分散,到时候就只能是一场乱战,靠士气去拼了,我们回来也指挥不了什么。” 孙承宗点点头 “伯雅,你说的很有道理,你们就留在上面吧,守不住了一定要及时撤离,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守住铁山,别太死战了。” “末将明白!” 第四十一章 成功了 第二天还真如孙承宗猜测的那样,建奴没有再来攻城了。 下午孙传庭看见一大群人涌进了建奴的营地,加上上午那群人,不下两万,孙传庭凝重的对旁边的亲兵说 “通知督师,换人吧,建奴又找了两万多朝鲜人来了。” 毛有俊也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啧啧的说 “这朝鲜人还真多啊,你说我们把他们杀完了,这平安道是不是就剩不了多少人了啊,到时候王爷把这地方要来,都不用去驱赶这些朝鲜人了。” “这些事还早,现在去整理部队吧,把火枪弹药都准备好,等人来了交接,再把昨天建奴丢下的武器都整理好,等下带下山。” 下午到建奴营地的是济尔哈朗的人,他昨天攻下了定州城,搜刮了一番,留了五百建奴在那里守城,就赶回来了。 此刻听到昨天的大败,不由很是惊怒。 “二哥,现在该怎么打?” “现在营地我大金族人还剩了两万,明天我和岳托、硕托带着一万六从冰面进攻东江军的主力,而剩下的四千族人和那些朝鲜人,就由阿济格和杜度各领一千五和一万朝鲜人进攻两边山头,剩下的一千就做你的中军,你带着剩下的朝鲜人去攻城。 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等我出发一个时辰后,你们再攻城,这次一定要将这铁山城一举拿下!” 说到最后,阿敏狠狠的拍在了桌上的简易地图上。 …… 清晨,阿敏看着已经下马的建奴,怒吼到 “大金的勇士们!只要将前方的敌人打败,这偌大的朝鲜,就再不会有可以抵挡我大金兵峰的势力!为了正在老家挨饿的族人!为了我大金的强盛!杀!” “杀!” 密密麻麻的金钱鼠尾涌上了冰面。 …… 云从岛又冒起了滚滚狼烟,山后的营地里早已准备好的东江军,整整九千预备军,八千新军,面色肃穆的在海边列队着。 前天的战斗,让这群最多入伍三个月的新兵,已经发生了蜕变,除了少量新军,其余全是拿着铁质武器,少量预备军还装备上了火枪(建奴的),不止是装备的换代,气质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方,孙承宗正在声嘶力竭的高喊。 “将士们!今日注定是一场苦战,但我们没有退路!后方就是云从岛、皮岛,是东江军的根基!一但我们溃败,建奴必会乘胜追击!所以!为了后代!为了祖宗!为了故土!杀!” “杀!” …… 随着此起彼伏响彻云霄的喊杀声,残酷的肉搏战就在这辽阔的冰原上展开了。 满脸嗜血的建奴,面色坚毅的东江军瞬间纠缠在了一起,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冰原。 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东江军,躺在冰面上,他的眼中流着泪,他恨,恨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躲开那辆雪橇车,没有杀死一个建奴就这样窝囊的被撞倒了。 他几次挣扎的想要爬起身,但身上那该死的剧痛却阻止了他,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他笑了,他看见一个几个建奴向他冲了过来,而他后方是几个他的同伴。 他艰难的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的同伴,颤抖的拿出了一个蒺藜陶弹,将它点燃,冲着他的同伴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就这样将不断燃烧的陶弹爆在怀中。 那几个建奴见前方的东江军停下了脚步,认为他们害怕了,这种情况他们在辽东见多了,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向着那几个东江军冲了过去,至于挡在前路,那个倒在地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的东江军,不过是一具尸体,根本没有丝毫威胁。 一声爆炸,几个建奴当即就凄惨嚎叫着倒地,刚刚停下脚步的东江军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杀!杀!杀! …… 山坡上的朝鲜叛军再次推着那可恶的盾车退了下去,毛有才用刀杵地,勉强站着。 这是他打退的第六次进攻了,今天这些朝鲜人不再像前天那样一窝蜂的往上冲,而是分成了两三千一波,推着盾车进攻,后面的两波更是掺杂着一些建奴。 毛有才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弟兄,发现已经少了快一半了,剩下的这些人也都有些脱力了。 “六子,还剩多少陶弹了!” 他冲着后方的战壕吼了一声,很快就有一个小兵跑过来。 “头儿,就剩五百多了!” 毛有才长出一口气,凝重的看着山下。 “呼……我还以为一千五百枚就够了呢,早知道就不交给督师那么多了。你去告诉山上的人准备撤了,等下给那些建奴朝鲜人一下狠的,五百枚一次丢出去,我们就撤!火药都埋好了吧?” “嗯,早就埋好了!” …… “孙传庭,毛有才他们准备撤了!” “这么快就挡不住了吗?告诉弟兄们,我们也准备撤!” …… 阿敏一枪打中了一个向他冲来的东江军,抬头看向冰原上的战局,看着无数倒地不起的族人,心中的绞痛让他抽了抽眼角,他想要下令撤退,但身后还没传来消息,铁山城还没攻破。 阿敏心中清楚,这次再拿不下这铁山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而拿不下这铁山城,他必须重兵防备东江军,这次入朝的目标也就失败了一大半。 为了大金,为了那些还在挨饿的族人,为了不被皇太极问罪,他必须去拼,这些族人也必须去拼。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阿敏惊骇的望向后方,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一声更大的爆炸声传了过来,接着又是一声稍小的爆炸声。 连续三声爆炸声并没有影响到冰原上奋力搏杀的双方战士,或许他们并没有听见,不过阿敏却是无比担忧,他几次想要下令撤退,但又强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奇特的狼烟从后方升腾上了天空,那是他和济尔哈朗约定好的信号,铁山城拿下了! 东江军失去了这陆地上的立足之地,对大金再无威胁了!大金铁骑可以在这朝鲜肆虐了! “啊!” 阿敏大叫一声,宣泄着刚刚的惶恐。 …… 建奴退了,孙承宗看着后撤的建奴,也是兴奋的大喊一声,虽然这里的东江军损失惨重,但他办到了,王爷交代的任务,他办到了! 第四十二章 计划 “主子,山后的东江军和满桂的骑兵都撤回海岛了!” “行了,我知道了。” 阿敏有些意兴阑珊的摆摆手让那人下去了。 虽然拿下了铁山城,但伤亡太惨重了,冰面上伤亡了近三千人。 铁山城这边虽然主要是朝鲜人在攻城,最后东江军撤离的时候,炸毁了山头和城墙,也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但前前后后,大金勇士也伤亡了六百多。 加上前天两千多的伤亡,阿敏这次带来的两万四千人,在这铁山城都伤亡了六千多人,想到这里,他的心都抽抽的痛。 除了年初的宁远之战,阿敏还没这么憋屈过。 虽然现在知道东江军正在撤离,但阿敏也无力去追击,一座大山还在这拦着呢。 至于去攻海岛,经过上午的冰面战斗,阿敏深深的知道,失去了马上优势,特别是明军有着雪橇车的情况下,再从冰面进攻,那是找死。 阿敏看向其余五人,叹了口气,严肃的说 “虽然我大金伤亡惨重,但这铁山城总算是拿下了,东江军和满桂都退到了海岛。他们既然退到了海岛,那就别想再上来了,在这陆地上,我大金铁骑天下无敌! 现在这朝鲜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大金了,已经是案板上的肉! 济尔哈朗,我给你留下四千人和一万的朝鲜人在这里防备东江军再次上岸。” 济尔哈朗皱眉说到 “二哥,东江军毕竟还有三千骑兵,四千人我怕有些勉强。” “我知道,不过我已用海东青给大汗传信,让他派蒙古人来接管义州,义州的五百人明天就会到!等蒙古人到了,剩下的五百人也会过来。” “那就够了,我绝不会让明军再次上岸!” 做出安排之后,阿敏肃穆的看向其余人 “现在铁山城已经拿下,朝鲜身上的刺已经拔掉,现在就是我大金享用这块肥肉的时候了! 全军休整半日,晚上连夜行军,去拿下这清川江北最后的城池,郭山!” …… 平壤城外的山林中,朱由检正和孙元化、东江镇副总兵陈继盛、朝鲜的平安道观察使尹暄和安州兵使南以兴等人商议平壤城的防守问题。 至于安州牧使金俊,朱由检杀了金鎏,可不敢把姓金的留在这里,把这一带所有姓金的官员将领都丢回汉城,去给金鎏治丧了。朱由检也没空去管他们有没有关系,反正都是姓金的,还都做了官,总能扯得上。 清川江南到大同江北这一大片土地,早已坚壁清野,除了平壤城还有些没走的朝鲜百姓,其余人全部被送到了大同江南,城中剩下的少量百姓,都被集中起来,由东江军看管了起来。 朱由检看过以前辽东建奴攻城的战报,全是利用奸细从内部攻破的,这个险朱由检可不想冒。 现在平壤城已经完全成了一座兵城,里面除了一万东江军,还有从安州撤下来的两万朝鲜军,加上原先平壤的一万多守军,兵力达到了四万多。 “尹大人,安将军,你们都是忠于李国主的,本王也愿意信任你们,计划你们也都知道了,没有东江军的帮助,你们要独自守住建奴第一天的进攻,能不能守住!” 尹暄面露难色,哆哆嗦嗦地说 “王爷,真的只守一天?” 朱由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在这里这么久,朱由检早就发现这尹暄贪生怕死,要不是坚壁清野需要他去做,朱由检早就把他赶回汉城了,不过现在好像也不需要他了。想到这里,朱由检说 “嗯,只要能守住第一天,不过尹大人,你就留在本王身边吧,你是文官,这防守的事你也帮不上忙,城中的事就交给安将军他们吧。安将军,你能不能做到?” 安以兴听到朱由检把这个碍事的尹暄留了下来,顿时就保证到 “末将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辜负王爷的重托!” “好!这次能不能重创建奴,就看安将军你们的了! 陈将军,孙大人,只要安将军能够挫败建奴第一天的进攻,晚上你们就秘密出城,潜到建奴营地旁,用那些小佛朗机炮轰击建奴营地,对准他们放马的地方轰,四更时分准时发动攻击,满都督也会在那时候发动袭击。 建奴没有防备之下,必然会被重创!再配合东江伯他们,说不定我们有机会全歼这次入侵朝鲜的建奴!” …… 二十二日 清川江面上,数不清的金钱鼠尾朝着安州城而去,人数竟不下六万人。 三天前,郭山被阿敏轻易拿下,清川江北除了一些山区路途遥远的城池,所有城池都被建奴拿下。 拿下郭山之后,在姜弘立的起草下,阿敏发布了四大恨,强调了后金入朝的正义性,号召朝鲜百姓加入义军,推翻无能的李倧朝廷,为光海君报仇。 短短两天,阿敏再度召集了四万多朝鲜义军,兵力再次达到了七万多,给驻扎在铁山的济尔哈朗补充了一万,在郭山留下了两个牛录两百多的建奴和一千朝鲜人,今天阿敏就带着一万两千大金勇士和四万朝鲜义军渡江了。 …… 山林中,一个哨兵飞速奔跑着,很快,他就来到了一处不小的营地,跑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里面,毛文龙、毛承禄等东江军的主要将领正在焦急的等候。 毛文龙他们已经藏身在这处山林一个多月了,特别是最近几天不能生火,冻死的士卒每天都有,毛文龙每天都盼着江边能传来好消息。 一个多月前,毛文龙刚刚封爵,就带兵出来劫掠,但劫掠之后并没有返回铁山,而是一路掩人耳目遁入了山林之中,为了掩人耳目,一路上更是屠了几个村寨。 而制定这一切的朱由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为了大明,这些朝鲜人又算什么呢。 “伯爷,建奴过江了!” 哨兵在毛文龙期待的眼神中,给出了毛文龙渴望的答案。 “好!” 毛文龙激动的一排巴掌,急切的对众人下令 “诸位,建奴过江了!现在清川江北被我们搬空了,而大同江北除了平壤城也都被王爷搬空了,建奴粮草必然紧缺。 看见已经是一座空城的安州,建奴必会加紧行军去往平壤,不过他们终究会被那些朝鲜人拖累,一百五十里地,够他们走到明天下午了。 所以,建奴应该在后天攻取平壤城! 毛承禄,你去安排人打探龙川、宣川、郭山的情况,明天晚上我们离开这里!” …… 一个穿着冰鞋身裹白布的哨兵在夜色的掩护下。气喘吁吁的上了云从岛,将建奴过江的消息传给了孙承宗,孙承宗做出了和毛文龙一样的判断,下令到 “孙传庭、毛有俊、毛有德、毛有才、毛可喜,你们下去做好准备,后日凌晨上岸袭营!” 第四十三章 瓮中之鳖 郭山城建在两片山区中间狭窄的谷地中,是去往龟城和安州的唯二通道,另一条是过定州,翻越一片小山才能抵达。 龟城在这平安道北最大的一块平地上,只要过了郭山城,就能一马平川直达清川江,渡江就到了安州城。 这样一个交通要道,阿敏虽然兵力不足,但还是留下了两个牛录的大金勇士,和一千朝鲜叛军在这里守卫,并将定州的五百建奴调到了这里。 天色刚黑,夜幕降临到了这清川江北,今晚夜色格外漆黑,是个杀人的好时候。 俗话说月黑风高杀人夜,守在郭山城的七百多建奴,显然没有这样的觉悟,或者说在这安全的后方,不需要这样的觉悟。 郭山郡郡守府,整个郡守府占地很大,七百多建奴全部都在这。 后宅之中,建奴在这的甲喇额真和五个牛录额真正在开怀痛饮,几个朝鲜女人在席间瑟瑟发抖的伺候着,隐约还能在地上看见一些血迹,那是之前几天被抓进这座魔窟的女人留下的。 而府邸中还能隐约听见一些女人的惨叫,和野兽的叫声,那是其余建奴在发泄他们的兽欲。 而城中那些朝鲜叛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多数都是最底层平民的叛军,来到了在他们眼中全是以前高不可攀的富人贵人的城中时,人性的阴暗彻底爆发,甚至比还稍稍有些军纪的建奴更加残暴。 至于城防,城中的建奴并不在意,只是在各城墙安排了一百朝鲜人。东江军已经被赶到了海岛上,在他们眼中。这清川江北再无可以威胁到他们的势力。 北面城墙的一百朝鲜守军,此刻并不在城墙上,城门楼内几十个朝鲜叛军正在亢奋的赌着钱,那是他们这几日在城中抢来的。 一些赌输了的朝鲜叛军扔下赌具,骂骂咧咧的朝着城墙下走去,那里有他们虏来的十几个城中的女人,路上还能碰上完事儿回去赌钱的同伴。 几百个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北面的山林冲到了城墙下。 领头的人比划了几个手势,立马分出乐一大半的人贴着城墙,朝着东西方向而去。 领头的黑影等待了大概两刻钟,一个手势比划了出来,身后的黑影走出了十几人,掏出了飞爪甩上了城头。 一刻钟不到,一百多人就全部爬上了城头。悄悄靠近灯火通明的城楼,看到里面不时进进出出,城下隐约能听见一些别的声音,领头之人当即分出了五十人朝城下摸去,而自己则带着剩余的人朝着城门楼靠近。 此刻城楼内的叛军并不知道一群勾魂阎罗已经悄悄地靠近了他们,他们还围着一张张赌桌亢奋的大呼小叫。 当最里面那桌叛军听到了近在咫尺的惨叫声,疑惑地抬起头,向外看去,一个个身穿红色军服的明军已经充斥着城楼内,而那些外围的同伴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中,不等他们有何动作,就在疑惑不解中,纷纷步了后尘。 等将城楼内的朝鲜叛军全部补刀结束,城下的人也传来好消息,一个明军朝着山林发出了几声怪叫。 刚刚还寂静的山林,随着这几声怪叫,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无数的黑影从山林中钻了出来,朝着已经洞开的城门涌去,昏暗的灯光一照,赫然是一个个明军。 还在郡守府内作乐的建奴并不知道,四处城门已经被东江军的夜不收占领,毛承禄率领的五千东江军已经从北城进了城,分出了数股朝着各方而去。而毛承禄则带着两千人,径直朝着中心的郡守府而去。 守在郡守府外的几个建奴正在烤着小火,喝着小酒,想着交班之后去找那些女人玩玩,然后一阵箭雨就将他们射穿了,虽然疑惑不解,但毕竟走的安详。 一千东江军从正门涌进了郡守府,从外围开始一个个清理着建奴,毛承禄带着其余一千人来到了后门,从后面开始清理。 不过这些建奴素质还是比朝鲜叛军高多了,清理了一半,一声凄厉的敌袭声响彻了整个郡守府。 在后宅的甲喇额真虽然反应了过来,但是府中的建奴已经被杀了大半,最后只有三百多个建奴逃到了这后宅之中。 后宅的小院中,挤满了惊慌失措的建奴,甲喇录额真抓住一个建奴,惊怒的大吼 “到底怎么回事!哪来的敌人!” “额真,明军!是明军杀来了!四周都是,我们被包围了!” “明军?!怎么可能有明军!后面呢?后面也有明军吗!” “额真,真是明军!穿着红色衣服的明军!后面,后面也有明军!” “有多少?!别慌!肯定不会多的!留下一百人守住这里!其余人,随我从后面冲出去!” 甲喇额真虽然也有些惊慌,不过还是有些理智,下意识的以为只是少量明军,开始做起了布置,只要能冲出去,这些明军就抓不住他们了。 不过这些都是白日梦,当甲喇额真带着两百多建奴准备向后冲出包围的时候,他隐隐的看见几十个东西飞进了院子中。 一阵爆炸之后,院中一片狼藉,三百多建奴再也没有几个还能站着,都躺倒在地,发出或高或低的惨叫声,然后明军冲破了大门冲了进来,挥舞着武器一个个收割着建奴的生命。 毛承禄一身甲胄的等在后门外,城中不时的响起一些临死前的惨叫声,时不时的还有一些朝鲜叛军慌乱的跑到这里,被守在毛承禄身边的士卒送上各种死法。 身边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毛承禄,他死死的等着郡守府的后门,终于一波爆炸之后,负责攻入府内的游击将军出来汇报说,府内建奴已经全部歼灭。 毛承禄握了下拳头,下令说 “好!李将军,你带着这八百人跟其余人在城内清剿叛军,宁可杀错,也绝不要放过一个叛军!” 游击将军明白毛承禄说的什么, 大半个时辰之后,城内的叛军除了少数漏网之鱼,已经全部清剿完毕,毛承禄留下了三千人守城,带着其余人沿着大路,朝着定州城急行而去。 那里还有一些朝鲜叛军,现在郭山已经拿下,只要再拿下定州城,已经过江的建奴就将是瓮中捉鳖! 第四十四章 英雄所见略同 凌晨,漆黑的海面上,四千多黑影在冰封的海面上风驰电掣。 留守铁山的建奴并没有去山后的那片平地驻扎,山后的那片平地不适合骑兵发挥,山上的铁山城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所以济尔哈朗最后没有选择这两个地方,只是在山头设置了几个哨塔,监视着云从岛上东江军的动向。 现在建奴营地退后了十里地,这里地方更加宽敞,营地不用再靠近海边,经过那天晚上的夜袭,阿敏等人对那种蒺藜陶弹,在夜袭中的作用有了清楚的认知。 济尔哈朗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听到描述,也知道要谨防东江军用那种蒺藜陶弹夜袭。现在营地距离云从岛有二十多里地,建在了一个坡地上,沿途都被济尔哈朗安排了哨兵,只要东江军敢袭击,不管是上岸还是从冰面上来,就冰面上那速度,必会被发现。 做了妥善的安排。济尔哈朗这几日还有些期待东江军来袭营,只要敢来,济尔哈朗必会让毛文龙知道什么叫大金勇士。 今夜,云从岛上的东江军没有辜负济尔哈朗的期待,借着夜色,从云从岛上出发了。 不过和济尔哈朗预料中的不同,这些东江军的速度并不慢,穿着冰鞋的他们,如同冲锋起来的骑兵一样,二十多里的冰面,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从云从岛到了建奴营地旁边的冰面上。 至于沿途的哨兵,经过前几日的警戒,他们难免有些松懈,而凌晨又是最疲惫的时候,一晃眼就从眼前消失的东江军,他们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之前几晚,几个滑的贼溜的哨兵,已经探明了建奴整个营地的情况,最重要的养马的地方已经探明清楚。 此时这四千多东江军就开始朝着建奴的营地摸了过去,至于那些朝鲜叛军,现在已经不用去管那群乌合之众了。 杀了几个哨兵,孙传庭带着的这四千多东江军已经靠近了建奴的营地,一千名投弹兵带着云从岛上仅剩的四千多枚蒺藜陶弹,一半继续朝着建奴建在山坡上的营地摸去,一半则向着已经探明的建奴养马之地摸去,而孙传庭则开始指挥人架设起了之前一直藏着的四十门小佛朗机炮,炮口直指山坡上的建奴营地。 而距离建奴营地后面三里多地的地方,毛文龙正在焦急的等待着,他在等派出去的夜不收的消息。 毛文龙必须确定建奴马匹在哪里,那是他的第一袭击目标,一但让建奴上马,经常和建奴作战的毛文龙知道,靠着他这大部分只是一些简陋装备的两万五千步兵,不可能全歼这些建奴,而且还会有很大的伤亡。 不过毛文龙也不是干等着,不远处许多人正在埋着一罐罐的火药,这是他经常使用的战术,不过这一次埋的火药格外多。 朱由检这次带来了四万多斤火药,加上东江镇原有的几千斤,整整五万斤火药。除了造两万枚蒺藜陶弹用了两万斤,铁山留了五千斤,朱由检自己带走了两万斤,毛文龙手上有着五千斤火药。 留下两千斤用作消耗,其余三千斤全部被埋在了地里。如果最后建奴还是上马了,毛文龙只能尽量将那些建奴引入这块地方,引爆这三千斤火药。 不过炸死建奴的同时,肯定会有许多负责引诱的东江军被波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到万不得已,毛文龙不想让自己手下这些士卒这样送命。 就在毛文龙焦急的祈祷着一定要在被发现之前,找到建奴养马的地方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建奴营地的方向传了过来。 等在这里的东江军全部停下了手中的事,茫然诧异的望向了建奴营地的方向,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些希冀。 毛文龙也茫然的看向那边,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么密集的爆炸只能是明军,只能是留守铁山的东江军。 “督师!一定是督师他们!他们在袭击建奴!一定是督师他们在袭击建奴!东江军!随我杀!” 随着毛文龙兴奋的大喊,两万五千东江军发出一声激动兴奋的杀,向着建奴的营地冲了过去。 孙承宗正在看着不远处的爆炸,身旁是忙碌着的操炮手,随着子筒的不断换下,无数的炮弹飞向了建奴的营地。 “孙大人!孙大人!” 一阵急促的叫喊声从身后传来,一个去养马地的投弹兵,领着几个穿着明军军服的东江军跑到了他面前。 “孙大人!毛总兵,毛总兵到了!毛总兵就在后面!这几个是毛总兵派来探查建奴的弟兄!” 投弹兵来不及喘气,就急忙说出了让孙传庭一阵惊喜的消息。 “哈哈……果然英雄所见略同!督师没有猜错,东江伯果然来了!东江伯离这里多远?” “回大人的话,总兵就在后面三里多的地方!” “好!哈哈……” 孙传庭大笑了一阵,看了一圈早已围上来的毛有俊等人,此时带来的三百枚炮弹已经全部轰进了建奴的营地,孙传庭兴奋的下令到 “东江伯就在后面!听到这里的动静肯定片刻便至!我们不能让那些建奴组织起来,所有人,跟我冲!现在就是建奴覆灭之时!” 爆炸声响过之后,就是一阵阵炮声传来,那是小佛朗机炮的声音,无比的快速,然后又是一阵密集的爆炸声传来,隐约还能听见一些喊杀声。 已经靠近建奴营地的东江军们,听到这熟悉的美妙的声响,不由加快了脚步,向着不远处,已经陷入混乱的建奴营地冲了过去。那里是他们的敌人,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而他们留在铁山的亲人,已经冲向了建奴的营地。 济尔哈朗在第一波爆炸的时候就已经被惊醒了,他来到账外,看向朝着他跑来的三个甲喇额真,惊怒的问到 “怎么回事!” 一个经历过那次夜袭的甲喇额真当即答到 “主子,奴才也不知道啊!奴才也是被刚刚的爆炸声惊醒,不过肯定是岛上的东江军来偷袭了!用的应该还是那种蒺藜陶弹!” “那还不快去牵马!那种蒺藜陶弹能甩出的距离有限,让勇士们别惊慌,去牵马,只要上了马,这些东江军不不足为惧! 安排一些人,尽快找出那些东江军在哪里!我就不信这些东江军还能顶着火枪弓箭,将那些该死的陶弹丢进来!” 第四十五章 覆灭 “主子!主子!不好了,那些马都受惊了!那些东江军袭击了养马的地方,一通乱炸,马都受惊了,奴才们根本控制不了啊!” “什么!” 济尔哈朗闻言大惊失色,不过他毕竟久经战阵,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下令到 “别管那些马了!一定要守住营地!告诉外面的人,一定不能再让那些东江军靠近丢陶弹了!” 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炮响声传来,然后一枚枚炮弹就如同雨点般,向着这里倾泻而来、 听到这和虎蹲炮明显不同的炮声,济尔哈朗惊怒的问 “佛朗机炮!这是佛朗机炮!东江军怎么可能有佛朗机炮!这不是东江军!这是哪支明军!”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济尔哈朗周围的人,都在慌乱的躲着倾泻而下的炮弹,他也被人一把拉到了一个掩体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炮声终于停下了,然后又是一阵爆炸声在更近的地方响了起来,刚刚躲着的投弹兵又出来了,这次再也没有建奴阻止他们冲进营地中了。 伴随着爆炸声的,还有响彻天地的喊杀声,一个从前面跑回来的甲喇额真找到了济尔哈朗,急切的说 “主子!奴才看清楚了,这次的明军只有三千多人,奴才已经带人将他们挡住了!只要他们那些陶弹用完了,奴才保证将他们杀光!” 济尔哈朗闻言,满是恨意的说 “好!一定要将这些明军全部留下!问清楚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济尔哈朗满是恨意、期待的等着前面的消息,刚刚的担忧早已烟消云散,现在他心中除了恨,再无任何情绪,他发誓一定要将这支明军的将领千刀万剐了! 然后他等到了消息,一个让他坠入万丈深渊的消息。 一个牛录额真跑到了济尔哈朗面前,惊恐的说 “主子!明、明军!明军杀进来了!密密麻麻的明军从东面杀进来了!太多了,奴才根本挡不住!” “什么!” “主子!明军!更多的明军从东面杀进来了!主子快跑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济尔哈朗一下子定住了,任由那个奴才焦急的说着什么,他也一言不发。 济尔哈朗不明白这些明军到底从那里来的,海岛上的东江军,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跨越二十多里地,来到这里袭击他。 海面已经冰封,更不可能从海上过来。而陆上,义州城还在他们手中,阿敏也刚刚过江,这些明军就像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将他彻底打懵了。 济尔哈朗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与疑惑之中,失魂落魄的喃喃着说 “跑吧,都跑吧,能跑出去几个是几个,大势已去,都跑吧,将这里的消息告诉阿敏,明军来了,让他也跑吧……这次来朝鲜就是个错误……错误……哈哈……” 天刚蒙蒙亮,建奴的营地已经被东江军完全占领,除了一些士卒正在追杀四处逃跑的建奴,其余东江军都向着不远处,已经陷入混乱的朝鲜叛军营地杀了过去。 战争已经完全没有了悬念,或者说,当孙承宗选择藏起冰鞋的时候,当孙承宗与毛文龙默契的选择了凌晨,向建奴进攻的时候,这场大胜已经注定了。 阿敏和济尔哈朗这些贝勒不会想到,挡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的东江军,只是一万训练了三个月的预备军和一万多仅仅训练了一个月的新军。 靠着孙承宗设计建造的那座铁山城,靠着朱由检改良的蒺藜陶弹和雪橇车,靠着朱由检留下的三千套装备,靠着孙元化从宁远带来的熟练的操炮手,靠着孙承宗和孙传庭等人的指挥,更是靠着坚毅与坚定的信念,他们让建奴付出了惨重的伤亡,成功的让建奴以为,这些就是东江军的主力。 而有着两万正军,一万预备军的东江军主力,早已借着那次劫掠,掩人耳目的藏身在了山林之中,就等着建奴分兵,从山林中杀出,一举将建奴留在这清川江北的所有建奴一举覆灭。 毛文龙和孙传庭终于见面了,一见面,毛文龙就拉着孙传庭兴奋的说 “孙大人真是给了毛某天大的惊喜!要不是孙大人,毛某还真不一定能全歼这些建奴!” 孙传庭谦虚的说 “这都是督师指挥的好,下官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哈哈!孙大人就不要谦虚了,督师自然是料事如神,已然军神在世,不过孙大人的功劳也是谁也不能掩盖的。” 孙传庭连连谦逊,转移话题说 “伯爷,那些朝鲜叛军不足为惧,伯爷准备怎么处理他们?” 毛文龙闪过一丝狠色,严肃的说 “自然是一个不留!这些朝鲜人既然跟着建奴叛乱,就要有被杀的觉悟,毛某这东江镇可不好留俘虏。而且王爷说要将这平安道要过来,现在多杀一些,要过来之后也方便行事一些!” 后面这句话也是整个东江军的行事准则,经过建奴和叛军的肆虐,龙川、宣川、郭山、定州四城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再经过东江军剿灭叛军,已经几乎变成了一座座空城。 孙传庭只是转移话题,他也没把这些朝鲜人当回事儿,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接着说 “伯爷,现在清川江北只有义州城还在建奴手中,下官怕逃出去的建奴将这里的消息传给义州城,让他们有了防备,到时候就要徒增伤亡。 下官想要带着下官这三千人现在就出发,乘着义州城还没有防备,去将义州城拿下!” 毛文龙虽觉得孙传庭说的有道理,但还是问到 “孙大人不需要休整一下吗?” “不需要,下官这些人只在刚刚袭营的时候冲杀了一波,没费什么力气,不像伯爷长途跋涉,不需要休整。” “好吧,那义州城就拜托孙大人了。” 这时毛有俊兴奋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义父!孙传庭!我们抓到大鱼了!建奴的贝勒!济尔哈朗!哈哈!” 第四十六章 城破了? 当孙传庭向铁山建奴的营地发起进攻的时候,平壤城西城外的建奴营地中一片忙碌。 前日渡江之后,阿敏见到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的安州,特别是在放出的哨探都说,所见的村子全都空无一人之后,阿敏知道朝鲜已经坚壁清野了。 不过阿敏并没有丝毫的紧张,经过之前几座城池的战斗,阿敏已经知道了这些朝鲜人是如何的不堪一击,再跑也总会遇上有人的城池,只要遇上了,那就逃不脱他阿敏的兵峰。 虽然如此,但之前在清川江北并没有搜集到多少粮草,还大部分留给了济尔哈朗,如今的粮草可不够这五万大军消耗几天的,阿敏没在安州没有做丝毫停留,当即命令大军继续行军,朝着另外一座大城,平壤城而去。 昨日傍晚,阿敏就带着他的五万大军抵达了平壤西城外,平壤城没有让阿敏失望,城墙上满是戒备的朝鲜军队,不过阿敏并不在意这些,命人向城内射去了一封言辞狠厉的劝降信,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阿敏就让人连夜打造攻城器械,准备今日将这平壤城一举拿下。 平壤城的地形早已被身边的朝鲜人告知,昨日放出去的探马也详细探查了平壤城的地形,阿敏知道其实西城并不是最合适的攻城方向。 西城外地势不算开阔,不利于大军展开,真正易于大军展开的地方还是南城,南城外是一片开扩的空地,可以让大军全线压上。 不过无所谓了,从西城去南城还要经过平壤城地势最高的北城,北城外是一片山地,不利于行军,阿敏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城中的那些朝鲜军,阿敏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清晨,十几门大炮开始了轰鸣,炮弹向着平壤城头倾泻而下,一如三十多年前明军轰击城内的倭寇。 不过这一次攻城的是建奴和朝鲜叛军,而守城的也从精锐的倭寇,变成了羸弱的朝鲜军。 几轮炮击之后,城头再也没有朝鲜军的身影,一万早已准备的朝鲜叛军抬着云梯开始攻城了。 或许是面对着和自己一样的人,或许是攻克铁山城给了这些乌合之众无穷的信心,这些朝鲜叛军如同打了鸡血般,嗷嗷嗷的朝着城墙冲了过去。 等到第一批的朝鲜叛军上了城墙,刚刚躲避炮击的朝鲜守军,才重新出现在了城墙上,与这些朝鲜叛军展开肉搏。 但这些朝鲜守军的素质实在是不敢恭维,或许是刚刚的炮击打击了他们的士气,或许是知道城中还有明军的存在。 面对这些装备比他们差一些的叛军,这些朝鲜守军居然显得畏手畏脚,爬上城墙的叛军迟迟都没有被赶下去。 要不是南以兴下达了后退者,杀无赦的命令,自己也带着他的那些亲军死战不退。 要不是这些叛军的装备实在太差了,攻城也毫无章法,全靠一股血勇往上冲。 这朝鲜叛军发起的第一波试探进攻,就差点把这平壤城给破了。 看来阿敏看不起这些朝鲜军是有道理的,这些朝鲜守军确实不值得放在眼里。 而朱由检却错信了这些朝鲜军,在朱由检看来,三万多的朝鲜人,面对已经分兵的建奴,就算再不堪,靠着城墙也能将第一天撑过去,毕竟这是三万多人。 不过显然,这些朝鲜守军就是这么不堪,别说建奴了,连朝鲜叛军他们都差点守不住。 城头的攻守战,都被藏身在北城外山林中的朱由检的人看在了眼里,藏身在一棵树上的哨兵,一看那些朝鲜军连第一波进攻都差点没挡住,急忙爬下树,火急火燎的朝着朱由检的营帐跑过去。 朱由检目瞪口呆的看着下方的哨兵,不敢置信的问 “你是说那些朝鲜人刚刚就差点没守住?!” “是的,王爷,刚刚的进攻,那些朝鲜叛军已经爬上了城头,僵持了许久才被赶下城去,那些朝鲜人怕是守不住了!” “我、我、卧槽!那些朝鲜人都是猪吗!就是三万多头猪,建奴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拿下平壤城啊!” 极度震惊的朱由检下意识的,一句记忆中的卧槽冒了出来,也顾不上避讳自己的姓,直接就骂了出来。不过也是,就是三万多头猪放到城头乱窜,也足以挡住几波建奴的攻势,而那些朝鲜人,呵呵。 朱由检再也顾不上原本的计划了,急忙对着旁边的满桂说 “满桂!快!快去召集士兵,统统上马,现在就去发动袭击,那些朝鲜人顶不住了!” 就是不知道还没有准备的这三千骑兵,能不能赶在城破之前,发动袭击。 而驻扎在北城牡丹台的东江军,陈继盛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火急火燎的召集部队,准备去西城增援,至于计划,现在已经顾不上了。 其实朱由检的计划从制定出来,要靠着朝鲜人守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能是计划了。 就在陈继盛召集部队的时候,建奴的第二波攻城开始了,还是原本的配方,不过这一次,阿敏让岳托、阿济格带着五千建奴,跟着一起攻城了。 刚刚的那波攻城,也让阿敏看出了朝鲜守军的不堪一击,不用再顾忌金贵的大金勇士的伤亡了,就那些朝鲜守军的战力,伤也伤不了几个。 其实刚刚叛军在城墙上和守军激战的时候,阿敏就想让大金勇士去攻城了,不过他没想到叛军能那么轻松的占据城墙,大金勇士都没准备好,只好放弃了。 不过无所谓了,就朝鲜守军那叛军都差点没挡住的战力,这次直接大军压上,定能一举攻破这平壤城。 然后平壤城就破了,虽然安以兴死战不退,但奈何他的那些朝鲜守军素质太差了,根本就无心作战。 安以兴勉强鼓舞起了一些士气,却在建奴的火器下,很快就消散了,当安以兴被一发子弹命中身亡之后,早已无心作战的朝鲜守军四散而逃,城门被建奴打开了。 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攻城战就这样结束了,阿敏立即下令全军入城,彻底占领平壤城, 而此时满桂才刚刚整理好骑兵,准备出发,而陈继盛也才召集完东江军,刚刚从北城牡丹台出发。 第四十七章 溜了溜了 当朱由检火急火燎将满桂的三千骑兵召集完毕,哨兵就传来了城破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朱由检如坠冰窖,满桂在一旁焦急的询问 “王爷,现在怎么办?还去袭击吗?” “当然去啊!趁着现在建奴入城混乱,去冲杀一波,还能灭掉一些建奴!等建奴入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朱由检咬牙切齿的吼完之后,迅速的冷静了下来,将已经出去的满桂喊了回来,自己在营帐中转起了圈圈。 不知道转了几圈,朱由检才说 “满桂,立马收拾好东西,我们撤!撤去清川江北!” 满桂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个命令,当即急切的说 “王爷,这就撤了吗?让末将去打一波吧,那些建奴入城,必会慌乱,等建奴大部分都入城了,末将带着人去袭击城外的建奴。而且首领一般都是最后入城的,末将或许能将建奴的首领拿下呢!只要将建奴首领拿下了,这平壤城还有得打!” 看着身旁焦急的满桂,朱由检长叹一声 “没用的……既然建奴首领会最后入城,那城外肯定会有足够的建奴守着。而且现在城内情况不明,建奴的首领肯定不会轻易入城的。 而我们在这的消息,城中很多朝鲜人都知道,你觉得那些朝鲜人会替我们保守秘密吗?要不了多久建奴就会知道我们的消息了,到时候肯定会有所防备,你去袭击只是徒劳,或许还会陷入建奴的陷阱。 现在我们这支奇兵已经没用了,而且我们自己也很危险,这里无险可守,只要建奴来袭,或者干脆放火烧山,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所以现在只能尽快撤了,撤回清川江北,去找毛文龙,找到了再从长计议。现在只能祈祷毛文龙已经将清川江北的建奴歼灭了。如果没有歼灭,我们这些人也能帮上点忙。” 满桂已经被朱由检说服了,不过还是问到 “王爷,那平壤城不管了吗?陈将军他们还在城中呢!” 朱由检恨恨的说 “不管了!陈继盛他们在北城牡丹台的瓮城,粮草也集中在牡丹台,足够他们坚持很久了。三十多年前那些日本人,面对我大明装备大量火器的军队都守得住牡丹台,没道理装备精良还有佛朗机炮的陈继盛,守不住那牡丹台! 只要陈继盛能守住牡丹台,建奴就算攻下了平壤城也没用!平壤城中的粮草都在牡丹台,他们得不到补给的。到时候建奴要么过江深入朝鲜,要么撤离! 本王就不信,那建奴首领在知道了城中的东江军,和本王这支骑兵的时候,他还敢深入朝鲜!” …… 建奴果然很快就知道了朱由检的消息。 一个去见过朱由检的朝鲜守将被抓住了,为了活命,他立马高喊 “我要见大金的贵人!我知道重要情报!明廷有埋伏!” 这人很快就被带到了岳托面前,一听这位是贝勒爷,还不等岳托发问,这个朝奸立马说 “贝勒爷,小人知道重要消息,城外有三千明军骑兵,是由明廷的信王带着的,他们就埋伏在北城外的山林中,他们想要趁贝勒爷不备,偷袭贝勒爷!” 岳托本来不怎么在意,来见这个守将也只是为了找乐子,没想到听见这么一个消息,当即就是一惊。 “什么!你快将你知道的消息都说出来!我保你不死!” “谢贝勒爷恩典,小人还知道,除了北城外的三千骑兵,明军在这城中还有一万人,都在北城的牡丹台,是东江镇副总兵陈继盛带着的,他们有许多的火炮,装备也很精良。 他们本来是想让我们今天守住这平壤城,然后他们夜里悄悄出城,配合城外的骑兵偷袭贝勒爷的。” 岳托听到这里,当即吼到 “让我们的人集合!原地待命!去找阿济格,让他立马出城回去!将这人也带上!” 然后一拨马,带着人朝着城外而去。 等守将将同样的话在阿敏面前复述了一遍之后,饶是阿敏久经战阵,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阿敏知道,如果真如这个守将所说,今天没有拿下平壤城的话,就现在自己已经松懈下来的心态,晚上的偷袭绝对会让自己伤亡惨重,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幸好,幸好这些朝鲜人不顶用,没有守住这一天。 阿敏平静了好一阵,才将心头的寒意驱散,面沉如水的问到 “那信王是谁!城外的三千骑兵除了那信王,还有谁,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贝勒爷,那信王小人听说是现在的明廷皇帝的亲弟弟,那三千骑兵是一个叫满桂的明军将领带着的,他们一个多月前就到了这里,城中的东江军来了也有两个月了。” 听完之后,阿敏发狠的说 “南蛮子皇帝的亲弟弟吗!很好!既然敢来,那就别回去了!你知道那信王在哪吗!” “知道,知道,小人知道,前两天小人才刚去过!” “那你就带路!杜度!硕托!你们带着六千人去给我将那信王抓来!” 等杜度和硕托去点人之后,岳托担忧的说 “二叔,刚刚那人说是满桂的三千人,城中还有一万东江军,如果都是真的,那我们在铁山看到的三千骑兵和东江军的主力又是怎么回事?” 阿敏也满是忧虑的说 “不知道,不过一个南蛮子皇帝的亲弟弟跑来了,现在这朝鲜到底有多少明军都不好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这平壤城彻底占下,阿济格你进城去,去那牡丹台看看是什么情况!” 等阿济格走了,刚刚一直在沉思的岳托开口说 “二叔,你说铁山那三千骑兵会不会是假的?我刚刚想了下,如果明军多出来的是步兵还能说是从海上过来的,但现在多了三千骑兵,骑兵不可能从海上运过来。 而铁山的那三千骑兵从始至终就露过两次面,一次是那晚的夜袭,趁着朝鲜人陷入混乱中冲杀了一波,一次是第二天冰面上,先是用那种雪橇车冲击了一波,让我陷入混乱,才出来追杀的。 两次,两次都没有与我们正面交锋,都是追杀乱军,战力根本判断不出来。而除了这两次,我们全都只是远远地看见过,铁山的那三千骑兵很可能是假的!” 第四十八章 狡诈歹毒 “三千骑兵很可能是假的!” 岳托的话提醒了阿敏,让他心中一紧,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立马喊到 “快!快去将韩润找来!多抓几个朝鲜的武将过来!”岳托看到阿敏已经急的变了声调,不解地问 “二叔,就算那三千骑兵是假的,现在已经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阿敏面沉如水,声音有些明显的颤抖 “不是骑兵的事!我现在怀疑铁山的东江军也是假的!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东江军的主力!如果是真的,那济尔哈朗危险了!” “不、不可能吧,铁山这么难打,不可能不是东江军的主力吧?” 岳托被阿敏的猜测惊住了,声音也有些发抖,像是在安慰阿敏,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也希望这是假的!不过那信王敢笃定就用三千骑兵,和一万的明军来夜袭我营地,还只让那些朝鲜人只守住一天! 是什么让他做出这种计划的!他就不怕我这里的大军吗?他就不怕夜袭没有多少成效,第二天我仍能攻城,到时候这么大一座平壤城,他拿什么来守! 除非他敢肯定我的兵力很少,我带到这里的族人,注定不会很多,一次夜袭就能让我丧失再次攻城的能力!或者说让我不敢再攻城! 是什么让那信王敢这么肯定!除非他早就知道我必会分兵,而我分出去的人马对他没有威胁,或者说会被他一口吃掉,他才敢制定这种计划!” 阿敏越说思路越是清晰,语速越来越快,说到最后,他惊骇的看向早就被彻底震惊的岳托。 “岳托!济尔哈朗现在肯定很危险!” 岳托也有些慌,不过他却是打了个哈哈,安慰阿敏也安慰自己。 “二叔,你这都只是分析,一个南蛮子的亲王会想出这么周密阴险的计划吗?或许那信王只是以为他明廷的军队所向无敌呢。 而且杜度和硕托不是去抓那信王了吗,只要抓到了那信王,有这么个人质在手,就算那些明军有再多又如何,或许还能敲诈明廷。” 阿敏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推测,或者说不敢信,此刻听到岳托的安慰,他也带着侥幸的说 “对,只要抓到那个信王,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 而杜度和硕托这边,当他们带着人来到七八里外,下马小心翼翼的摸到了朱由检山林中的营地的时候,里面早就空无一人了。 “主子,这里的人刚走,应该跑不远!” “派人回去告诉二叔,我们追!” …… 而阿敏这边,韩润已经回来了,还带来了几个被活捉的朝鲜守将。 “韩润,那东江镇除了东江军,还有多少人?” 韩润一到,阿敏就迫不及待的问到。 韩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疑惑还是答到 “贝勒爷,小人不知道那东江镇具体有多少人,不过应该不下二十万,或许还更多。” 阿敏将韩润打发出去,看向那几个被活捉的朝鲜守将,让他们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这些朝鲜守将打仗不行,讲八卦还是挺在行的,当即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 “……” “贝勒爷,那明军之前还运来了十门大炮,他们好像是叫的红夷大炮,还挺隐秘的,运进来的时候小人都不知道。 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又运走了,让小人的人去搬的,小人这才知道明军还藏着那十门红夷大炮。” “对对对,贝勒爷,这事儿小人也知道,而且那些明军很是歹毒,他们把城里的人送走之后,还把东城外的船全烧了,他们是想把我们困在这平壤城里,让我们和贝勒爷你们死战到底。” “对,那些明军太歹毒了,他们就是想让我们送死,那些明军除了运走的十门红夷大炮,还有许多小一些大炮,怕是有七八十门,结果他们一门都不给我们,还让我们一定要守住这平壤城一天,明军就是让我们送死的!” “就是,那些明军真的是太歹毒了,他们不止是让我们送死,还把所有的粮草都集中到了他们那里,只给了我们一点点,说是吃完了再找他们要,就是想用粮草来控制我们。” “不止呢,前些日子坚壁清野的时候,多少不愿意走的百姓,都被他们强行送上了船,不愿意走的就把他们的房子烧了,粮食都抢了,逼着他们走,还四处宣扬贝勒爷你们是野蛮人,来了就会把我们都杀了。” “对,我看他们的那个信王才是个野蛮人,听说去汉城逼迫我们国主,让国主给他筹备粮草,领议政金大人不愿意,那信王就把金大人杀了,杀了之后他还不罢休,把这里所有姓金的大人将军都赶去汉城了。我手下有一个姓金的,就被那信王的人赶走了。” “……” “……” 阿敏和岳托都沉着脸听着这些软骨头说着他们知道的一切,当听到城中红夷大炮的时候,阿敏心中一喜,这种让建奴在宁远城吃尽苦头的利器,建奴做梦都想得到,而现在城中就有红夷大炮,只要能找到,那对大金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 不过那人下面就来了一句运走了,让阿敏空欢喜了一场。 而后面那些话更是让他心惊,城中的粮草都在明军手中,外面根本没有多少粮草,想要粮草就必须打下明军。 等这些人说完,阿敏问到 “那明军所在的牡丹台,地形如何?” “贝勒爷,那牡丹台是一座瓮城,地势很高,易守难攻,我听老人说,三十多年前那些倭寇就是占据了牡丹台,明军都打不下来,最后还是把那些倭寇骗出了城,才把牡丹台打下来的。 不过听说里面的倭寇挺惨的,明军在外面放火,烧了三天三夜,不知道烤死了多少倭寇,现在牡丹台外都能找到些烧焦的痕迹。” 这时候有人跑进了账中,汇报到 “贝勒爷,那信王已经跑了,我们扑了个空,主子已经带人去追了。” 第四十九章 信王砍人 “这么快就跑了!?” 阿敏有些震惊,很快冷静下来,严肃的说 “你去告诉杜度和硕托,让他们没追上也继续追,追到安州,派人去郭山城看看情况,如果济尔哈朗已经退到郭山城,让他们迅速过江支援济尔哈朗,如果没有消息传回,或者郭山城已经被明军占了,就在安州城等着,我明日过去与他们汇合!” 等人都出去了,阿敏露出了愁容,对着岳托说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济尔哈朗危险了,不过现在离我们渡江也就两天多的时间,为了不让我们快速回援,明军很可能今天才发动袭击,希望还来得及!” 岳托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全明白了。 那明军有着那么多小佛朗机炮,更别说还有十门红夷大炮,想要守住铁山城轻而易举。 只要铁山城没拿下,后路没有清扫干净,他们这次入朝只能在铁山布下重兵,让小股部队出击,去劫掠物资和人口,然后匆忙撤离。 但明军就是没有死守铁山城,把那些小佛朗机炮都藏了起来,更是把精锐藏在了这平壤城之中。 怪不得那铁山城,靠着那些朝鲜叛军就拿下了,那些明军根本就没想守,更是早早的埋好了炸药,炸毁了铁山城。 明军这么做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要他们以为后路安全,率主力深入朝鲜,而铁山城虽然拿下了,但海岛上却有着他们自以为的两万东江军主力,和满桂的三千骑兵在,只能分出一部分防备海岛上的明军。 既然满桂的三千骑兵是假的,那东江军主力也可能是假的,那个明廷信王既然来了,怎么可能还让东江军用着那些破烂的武器。 只要装备足够,东江镇那二三十万人,随便都能再凑出几万的士卒。 说不定东江军的主力早就藏在了什么地方,就等他们分兵,然后出其不意的袭击驻扎在铁山的济尔哈朗。 那些明军想要将他们全歼在这朝鲜! 而想出这个计划的人。如果是那个明廷信王,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而现在那信王居然已经跑了,说不定在看到他们第一波攻城的时候就已经跑了,这说明那个信王对于局势有着精准的判断,而且极为果决,制定出这个计划的人很可能是他。 这是一个大敌啊! 幸好那些朝鲜人不顶用,让他们早早攻下了这平壤城,不然等到今夜,或许就是他们覆灭的时候。 不过现在情况也不乐观,平壤城中没有多少粮草,想要粮草,就必须拿下有一万精锐把守的牡丹台,而后路或许已经断了。 …… 而岳托眼中的大敌信王朱由检,现在正在跑路,跑得还挺快的,不到两个时辰,就从平壤城跑到安州城了。 来到清川江边,朱由检是越想越气,健硕的小胸脯都变大了不少,神一般的计划,也顶不住一群猪队友啊,害的他现在仓皇跑路,太丢面子了。 然后越想越气的朱由检就发现了一个出气筒,平安道观察使尹暄尹大人,没错尹大人没被抛弃,被带着一起跑路了。 而此时这位尹大人居然满脸的惊慌失措,这让信王大人想到了被他给予厚望,负责守城的那些猪队友。 信王大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提着刀就冲过去一脚踹倒了尹大人,朝着尹大人身上乱砍,一边砍一边怒吼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全都是废物!”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等信王大人砍了好几刀,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顿时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将信王大人往后拖了拖,徐应元抱着信王大人的腿,不住的劝着 “王爷,这种人不值得您脏了手啊!您要杀他,奴婢不行,满都督和孙将军也能代劳啊,王爷您消消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的……” 朱由检砍了几刀,气也消了一些,将刀一扔,示意众人松开,而满桂机灵,捡起刀就过去将还有些气的尹大人一刀结果了,看向周围不解的人,满桂大义凛然的说 “末将看不惯这贪生怕死之徒,脏了末将的眼睛,所以末将杀了他。” 周围人顿时对满桂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纷纷说要不是满都督动手了,他们也会把这贪生怕死之徒杀了。 这口锅就这么被满桂接了过去,李氏朝鲜史料记载 “明将满桂,其人贪生怕死,窃得高位,平壤之战时,见后金兵峰强劲,不顾平壤守军浴血奋战,裹挟信王望风而逃,致使平壤城守军孤立无援,安州兵使南以兴虽死战不退,然寡不敌众,终壮烈殉国,平壤城被破。而在满桂军中的平安道观察使尹暄,不顾满桂强权,据理力争,让满桂回兵救援,满桂恼羞成怒,将其杀害。” 就在众人忙着给朱由检洗脸换衣服的时候,已经过江的队伍前方发生了一些骚乱,然后尤世威兴冲冲的跑过来说 “王爷,末将抓到了几个建奴!” 恢复了翩翩玉公子形象的朱由检顿时来了兴趣,想到了一个可能,立马兴奋的说 “尤将军,快让人审问那个建奴,是不是毛文龙歼灭了铁山的建奴!” 在众人焦急期待的等待中,很快审问就有了结果。 “王爷,末将已经问清楚了,那几个建奴是从铁山逃过来的,领头的是一个甲喇额真。今天早上寅时的时候,东江军就对铁山的建奴发动了袭击,他们逃跑的时候,东江军已经占领了建奴的营地,这些人是趁乱逃出来的!” 朱由检听完之后,兴奋的一拍巴掌,语速很快的问 “还有呢?尤世威,别的问出来了没,建奴有多少人,谁是主将?” 尤世威也有些兴奋,当即就说 “末将都问出来了!这次建奴一共来了两万四千人,是由建奴的二贝勒阿敏为主帅,还有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岳托、硕托这五个贝勒。他们打铁山城丢了六千多人,阿敏在铁山留了五千人由济尔哈朗帅领,他带着一万两千人去的平壤。” “好!好!好!既然毛文龙已经将铁山的建奴歼灭了,他肯定已经拿下了这清川江北的城池,那现在朝鲜就只有阿敏带着的那一万两千人了,而且后路已经被我们断了!这仗还有的打!” “那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去找东江伯还是让东江伯带人来,我们在这等着?” “让本王好好想想,徐伴伴,把地图拿出来!” 第五十章 你们过来打本王啊 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地图,脑子里飞速转动着。 “满桂,你说阿敏知道了我们在平壤城的布置,他会不会猜到济尔哈朗有可能会出事儿?” “王爷,末将以为阿敏应该会猜到。疑兵之计只要看穿了就不值一提,现在末将这三千骑兵已经暴露了,很容易就能想到铁山的三千骑兵是假的。而且王爷在这的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王爷既然来了,就说明我大明早已猜到建奴会入侵朝鲜,并且做出了妥善的安排,但铁山建奴拿的太轻松了,在平壤城的东江军装备精良的情况下,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是啊,看穿了就不值一提,只要一处出了破绽,处处是破绽。幸好,幸好我们这边虽然出了差错,但毛文龙成功了,这个计划也算成功了一半。现在就要好好想想怎么对付建奴剩下的一万两千人了。” 朱由检有些庆幸的说完之后,就又盯着地图发起了呆,良久才说。 “尤世威,你去继续问那个什么甲喇额真,阿敏在郭山城有没有布置。” 很快尤世威就回来了,说是那人也不清楚,不过定州倒是有五百人,不知道带走了没有,而且他们跑过来的时候,定州城已经被占了。 朱由检却很肯定的说 “建奴不会守定州的! 你们看,从安州到定州只能沿着江岸走,而且前面那一段江面没有上冻,这一段路极易被伏击。而郭山城不一样,只要过了江,就能一马平川直达郭山城,这对建奴的骑兵很是有利,也利于将掠来的东西运回去,所以建奴要守,只会守郭山城! 而且现在离他们过江也才两天多的时间,而为了不让阿敏很快回援,前两天肯定不会发动袭击,肯定要等阿敏抵达平壤城下,才会发动袭击,这是很好判断出来的! 所以济尔哈朗很可能是今早才遇袭的,如果建奴在郭山城有所布置,而铁山的骑兵又是假的,那济尔哈朗的五千人完全可以退守郭山城,等待援军,就算郭山城先被占了,济尔哈朗的五千人也可以坚持许久,阿敏不会想到济尔哈朗败的这么快的。 所以建奴必会回援! 而现在情况不明,建奴又只有一万二的兵力,平壤城还有陈继盛那一万人在,阿敏肯定会退出平壤城,全力回援!一但退出,平壤城建奴就再没有机会拿下了,同样的错误,本王不会再犯第二次! 在平壤城中阿敏得不到多少粮草的,那现在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找到粮草了,这里!” 众人看向朱由检指的地方,就是他们身后的龟城,满桂疑惑的说 “王爷,这龟城一带是有粮草,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建奴很快就会来了吧。” “不会很快来的,或者说不会很快过江的!如果你是建奴,在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之后,会不会防备着再次被偷袭,他们可是知道我们这三千人跑过来了。 而且建奴只有一万两千,平壤城才刚刚攻破呢,为了粮草,肯定会试着攻一下陈继盛他们。建奴要回援最多只能派出一半,借建奴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过江! 不过肯定会派出探马,过江探探情报的,我们就在这里,当着建奴的面截杀他们的人! 当然,建奴过江会更好,我们乘着他们过江一千多人的时候,袭杀一波! 杀完之后我们从龟城去郭山,沿途烧毁一切村庄!屠村!” 气头上的朱由检并没有注意到,满桂欲言又止的表情。 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建奴出现在了对岸,满桂等人期待了起来,盼着建奴能过江,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朱由检说对了,只有六十多个建奴过了江,其余人纷纷下马,开始生火做饭了。 见此情景,满桂等人当即让尤世威带人去截杀那六十几人,而剩下的人则慢悠悠的出了山林。 突然出现的明军让对岸的建奴一阵骚乱,朱由检也不在意,而是示意孙应元去喊话。 “对岸的建奴,我们王爷让我给你们带句话,王爷说‘本王要谢谢你们的主子,刚刚过江的那几十人,本王笑纳了!如果有什么得罪了的地方,你们他娘的过来打本王啊!’” “如果有什么得罪了的地方,你们他娘的过来打本王啊!” 三百护卫一起重复着最后那句话,让这边的明军哄然大笑起来。 护卫们喊完之后,朱由检也不管对岸的建奴是不是暴跳如雷,一拨马高喊到 “我们走!借这些建奴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过来!” “啊啊啊啊啊!我一定要杀了那信王!一定要!硕托!你给我放开!啊啊啊……” 杜度暴跳如雷,当即就要带人冲过去,不过却被硕托一把抱住,拦了下来,只能在那无能狂怒。 而此时的平壤城牡丹台。 战况正激烈着,八十门佛朗机炮不断的轰炸着冲上来的朝鲜叛军,山坡上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尸体。 陈继盛并没有像朱由检想的那样死守瓮城,而是陈兵在瓮城之外,不断的打退着那些朝鲜叛军的进攻。 驻扎在牡丹台的陈继盛当然知道三十多年前,李如松使用的火攻之策,他可不想困在那瓮城中被建奴当成鸭子来烤。 而且此时的陈继盛和当初困守牡丹台的倭寇可不一样,倭寇兵力装备都不占优,根本挡不住明军的大炮。 陈继盛可是有着八十门小佛朗机炮的,火力明显的优势,而且建奴只是驱使这些战力低下的朝鲜叛军进攻,根本没啥威胁。 之前陈继盛带着人出了牡丹台瓮城,还没有多远,就迎面碰上了守城的溃兵,陈继盛当即明白了城已经被破了。 不过陈继盛并不慌乱,他知道建奴兵力必然不多,这是朱由检说的,知道全部计划的陈继盛对此深信不疑。 陈继盛当即下令斩杀任何胆敢靠近的朝鲜人,让军队保持阵型,慢慢的朝着牡丹台退去,并让孙元化抓紧时间,在瓮城之外布置那些小佛朗机炮。 退至牡丹台,一万东江军当即就布置起了防御,之前在退回的路上,陈继盛已经交代完毕了,现在就是抓紧时间布置防御,等着那些建奴和朝鲜叛军来进攻。 第五十一章 全军覆没 “陈将军,真的不节省火药吗?” 看着不断轰鸣的小佛朗机炮,孙元化有些担忧,这样不断炸下去,他们带来的火药可是用不了几天的。 “不用,这些建奴攻不了多久的!只要督师和总兵成功了,建奴立马就会退! 而且我们这一万人,现在已经没用了,被建奴所隔绝,想要汇合督师和总兵已经不可能了,只能被困在这平壤城中,还不如趁着建奴进攻,多杀些人呢。 本将现在就担心王爷他们,建奴既然已经入城了,肯定知道城外王爷的消息,希望王爷已经走了吧,不然这又是一次土木之变啊!” 孙元化闻言就是一惊,只要王爷出事了,这朝鲜局势不就变成了土木之变的翻版了吗。到时候他们这些人面对建奴用王爷所做的威胁,谁敢做那于少保。 就算请示京城,那也是路途遥远,他们只能按兵不动,看着建奴大摇大摆的带着王爷退出朝鲜。 “不、不可能吧,王爷身边还有满都督的三千人,应该能跑的。而且王爷精通兵事,他肯定能提前察觉出危险的!对!王爷用兵如神,肯定能提前察觉的!” 陈继盛叹息一声 “希望如此吧!只要到了晚上,建奴还没有拿王爷来威胁,那王爷就没危险了,现在就等晚上了!” 和山坡上的陈继盛一样,阿敏也是满心忧虑。 此时阿敏和岳托已经入城,不断的驱使着那些朝鲜人朝着牡丹台冲,朝鲜人的伤亡他们并不在意,如果今天白天没有拿下牡丹台,他们只能后撤,休整一晚回援济尔哈朗。 本来阿敏想效仿李如松的火攻之策,不过一看那些明军根本没有退入瓮城,而是在瓮城外展开了防御,火攻根本行不通,只能让朝鲜人先打打,寄希望于可以将这些明军赶入瓮城,再放火烧他们。 韩润看着不断倒下的朝鲜人,有些欲言又止,不过看了看三位贝勒沉着的脸,明智的选择了闭嘴,倒是脾气暴躁的阿济格忍不住了。 “二哥,靠着这些朝鲜义军,别说将明军赶入瓮城了,连冲上去都做不到,让我带人冲上一冲吧!” “糊涂!明军这么多火炮,你带人冲上去找死吗!现在济尔哈朗那里情况不明,我们要保存兵力,不能再增加无谓的伤亡了!” 将有些焦急的阿济格训斥了一顿,阿敏看着已经有些畏惧不前的朝鲜义军,想了想说 “去将那些投降的朝鲜守军押上来,让他们去冲,消耗明军的火力!让那些朝鲜义军当监军,胆敢退后者杀无赦!” 就这样早已畏惧的朝鲜义军退了下来,押着三万已经被缴械的朝鲜守军来到了牡丹台下。 手无寸铁的朝鲜守军看着山坡上的明军,根本不敢冲,这种送死的死他们当然不想干。不过这可由不得他们,当建奴做示范杀了几十人之后,那些伤亡惨重的朝鲜义军举起了他们的屠刀。 一连斩了上千人,这些朝鲜守军明白了,这可不是和他们讲道理的明军,而是野蛮的根本不讲道理的建奴,同伴的鲜血,死亡的恐惧,让这些软骨头只能闭着眼往上冲。 一时间接近三万只猪,开始朝着牡丹台明军的阵地自由的奔跑,或许他们还渴望,这山坡上的明军能够仁慈一点。 呵呵,想多了,陈继盛他们对这些朝鲜守军早已恨之入骨,要不是这群猪都不如的守军,今晚就是这群建奴的灭顶之灾,哪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深怕朱由检没跑掉。现在看着这群大哭着朝他们手脚并用跑来的窝囊废,陈继盛那是恨得牙痒痒。 迎接这群窝囊废的,当然是明军的炮火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些火炮发射的速度,居然比刚刚面对那些叛军的时候,还要快上一些。不知道这些朝鲜守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没有后悔刚刚没有奋力守城。 虽然是一群窝囊废,但人数还是太多了,面对着小佛朗机炮和火枪,居然有一万多人人冲到了明军的阵地前,造成明军阵地的一阵混乱。 而早已等着这一幕的阿敏当即下令,让刚刚还在当监军的两万多朝鲜叛军,趁机发起新一轮的进攻,吝啬的阿敏,这次甚至压上了三千宝贵的大金勇士。 虽然八十门小佛朗机炮还在轰鸣,但因为一万多朝鲜守军冲到了阵地前,明军士卒只能先解决这一万多,不能再朝着往上冲的敌人开枪了。 少了明军士卒的火枪,牡丹台的防守的火力为之一弱,还真让大部分的敌人冲过了火力网。 不过陈继盛并不慌乱,在建奴驱使这些手无寸铁的窝囊废守军往上冲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建奴要干嘛,不过他也有个惊喜要给那个,以为靠这样就能拿下牡丹台的建奴头领。 当两万多朝鲜叛军和三千建奴付出不小伤亡,冲过了火力网,朝着近在咫尺的明军阵地冲过去的时候,一枚枚让他们在铁山吃尽苦头的蒺藜陶弹,飞向了他们的头顶。 这种蒺藜陶弹朱由检一共造了两万一千枚,铁山留了一万五千枚,毛文龙那里有一千枚,剩下的五千枚全在陈继盛这里,除了蒺藜陶弹,两千的投弹兵,朱由检也给了陈继盛五百人。 之前的敌人根本冲不到近前来,这五百的投弹兵陈继盛也就没用,而刚刚看着敌人驱赶着那些窝囊废守军,朝着阵地冲的时候。陈继盛瞬间就明白了建奴的打算,当即就让人将这五百投弹兵找来了,让他们做好准备。 如果没有这些蒺藜陶弹,或许阿敏还真能靠着那三万窝囊废的命,拿下牡丹台,不过现实没有如果。 当五百枚蒺藜陶弹爆炸的时候,朝鲜叛军和建奴的进攻步伐顿时就停了下来,不过等爆炸之后,他们迟疑了一下,仍然继续往前冲,不过等着他们的仍然是蒺藜陶弹。 整整三波蒺藜陶弹,每波五百枚,敌人都不能越雷池一步,三波之后,建奴和朝鲜叛军已经胆怯了,他们不知道冲上去等着他们的会不会还是这该死的蒺藜陶弹。 而这个时候,冲到阵地前的窝囊废守军,已经被明军杀了一小半了,腾出手的明军又开始打起了火枪。 见到这一幕的阿敏顿时明白,这牡丹台是拿不下了,强行驱使这些朝鲜叛军去送死,搞不好就会引起哗变,无奈只能下令后撤。 而那接进三万的窝囊废守军,连着几千朝鲜叛军与几百个大金勇士,就永远的留着了这牡丹台的山坡上。 第五十二章 底线 “二叔,现在怎么办?” 平壤城外的营帐中,岳托问着阿敏。 建奴已经退出了平壤城,在下午那一波总攻没有拿下牡丹台的时候,阿敏就果断下令退出了平壤城。 不过退出之前,阿敏还是不信邪的让人搜刮了一波,可是那信王还真就挺狠的。 这么大一个平壤城,只在窝囊废守军的营地,和唯一一处还有人的居民区搜出了少量的粮食,这让气急败坏的阿敏下令,将那些没走的朝鲜人全部屠了。 至此,平壤城中,除了还在牡丹台的一万明军,和不知道有没有的躲着的朝鲜人,竟再无一个活人。 而刚刚,阿敏也得到了杜度和硕托传回来的消息,明廷信王已经过江,在清川江北当着他们的面,截杀了他们派出的探马,他们根本不敢再放出探马了,济尔哈朗那里是什么情况,他们一无所知。 “没办法了,现在济尔哈朗那里情况不明,我们只能回援,在那信王到了朝鲜的那一刻,我们这次出兵朝鲜就已经失败了。现在只希望济尔哈朗没受太大的损失,汇合济尔哈朗,我们回去!” “二哥,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现在不仅没有给老家挨饿的族人,带回去粮食物资,还伤亡了这么多人。就这么回去,我不甘心!” 阿济格有些急躁的说到,说完之后,他好像开了下窍,不等阿敏回答,他连忙说 “二哥,我们过江!我们继续深入朝鲜!那信王在这平壤做了那么多布置,就是想要把我们阻截在平壤城外。他在这大同江南岸绝对没有什么布置的! 那边的粮食绝对会有很多的,只要我们过江,朝鲜人的军队根本就不足为惧,那就是任由我们施为了!” 阿敏点点头,然后反问了一句 “那济尔哈朗我们就不管了吗?过了江我们又怎么回去呢?明军就在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我们过江了,就算能得到很多粮食,那有怎么运回去? 而且我们过去就是孤军深入,得不到兵力补充,而明军却能从海上源源不断的过来,那时候又怎么办呢?” 阿济格顿时犯了结巴,想了想发狠的说 “济尔哈朗可能已经跑到定州了,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至于过江之后,我们去把那朝鲜国主抓住!像董卓和曹操那样,挟天子以令诸侯,让整个朝鲜为我们所用!到时候让那些朝鲜人为我们作战,就像韩润他们那样!朝鲜还有水军,让他们将粮食这些运回去!” 阿敏搓了搓脸,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阿济格许久,才反问到 “那要是没有捉住那个朝鲜国主呢?从这里到那汉城几百里地,你觉得那李倧就得不到消息吗!他就不会跑吗! 你个蠢货!我们就这一万多人,那些朝鲜人真要死守,我们一座城都打不下来!还挟天子以令诸侯!你三国演义看多了吧!” 说到后面,阿敏再也控制不住脾气,对着阿济格一阵狂喷,这个蠢货,真是气的人肝疼。 而朱由检此时,正看着眼前燃起熊熊大火的村子,而村子里的人就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不少东西,哭着看着他们的家园,还有些人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朱由检这边。 对于这些目光,朱由检并不在意,他的思绪不知道已经飘向了哪里。 几个时辰前,当朱由检他们抵达第一个村子的时候,早已得到屠村命令的三千骑兵纷纷抽出刀,朝着不远处没有丝毫防备的村子慢慢走了过去。 看着村子里惊惶恐惧的村民,朱由检迷茫了,他叫住了还没有动手的骑兵。 之前让东江军劫掠屠村,那是为了掩人耳目,朱由检并没有心理负担。汉城强迫李倧征粮,那是为了东江镇的百姓,而且也不是他动的手,同样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更重要的是,即便发生了惨事,朱由检又没有看到,装不知道就行了。 不过此刻,屠村就要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刚刚还安静祥和的小村子,就要因为自己下的命令,鸡犬不留,朱由检有些害怕了,他问旁边的满桂 “满桂,你说我们真的有必要屠村吗?” 满桂在朱由检叫住骑兵的时候松了口气,他还真不想让自己的手下,去对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动手,他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不过这是朱由检的命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执行。 听了朱由检的问题,满桂当即答到 “末将以为是没有这个必要!” “看来你心里也不愿执行这个命令啊,那你之前为何不阻止本王?” 看着满桂嗫喏了几下没有回答,朱由检叹了口气 “满桂你别为难了,本王明白。如果我们仅仅为了防备他们为建奴所用,就对这些平民举起屠刀,那我们又和那些建奴有何区别呢?” 叹完了气,朱由检下令到 “让士卒们去村子里,告诉这些村民,建奴要来了。为了不让建奴得到口粮,让他们尽可能的带上衣物粮食,逃到山林中吧,一刻钟后,我们要把这村子烧了!” 虽然不愿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下手,但为了不让建奴得到更多的粮食,村子还是要烧的,朱由检只能让这些人尽可能的带上衣物粮食跑了。 对于这个命令,满桂欣然接受,至于之后这些人会不会被建奴找到,或者在山林中会不会活不下去,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活命的机会已经给了这些人,能不能把握住,就看这些人自己了。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加入叛军,那就让他们来好了,战场上杀死敌人,那是天经地义,但满桂并不想因为这些人可能会成为敌人,就对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举起屠刀,这不是军队所为。 朱由检之前就是这种想法,既然可能变成敌人,那就全杀了好了,之前仓皇逃窜,也让朱由检憋了一肚子火,让他毫不犹豫的下了沿途屠村的命令。 幸好朱由检在即将屠村的时候悬崖勒马,收回了命令,守住了底线。 第五十三章 定计(二合一) 烧毁了沿途十几个村庄之后,深夜,朱由检来到了郭山城外。 这一路来朱由检除了烧村子,也查看了一下地形,结果让他失望了。 虽然龟城前面有一座山,可以依靠其防御,但山势太过平缓,而且两边都有很宽的豁口,想要依靠它来防御,特别是防御建奴的骑兵,难度太大,朱由检只能放弃了防守龟城的打算。 已经从定州回到郭山城的毛承禄,得到朱由检来了的消息,当即就带着人迎出了城。 看着朱由检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毛承禄有些不解和惊讶,说话就没怎么过脑子。 “王爷,您怎么从龟城过来了?您不是在平壤吗?” 闻言朱由检顿时黑了脸,这太尴尬了,干咳了一声,很是光棍的说 “本王从平壤逃过来的,平壤城已经被建奴攻破,本王那边的计划失败了。毛承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爷,这不是您的错,您的计划已经很完美了,都是那些朝鲜人太废物了,两波攻城就让那些建奴拿下了平壤城,这神仙来了也守不住平壤城啊。” “是啊王爷,都是那些废物太不顶用了!而且要不是王爷果断下令撤退,我们很可能就被建奴追上了。现在平壤的计划失败了,但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东江伯这边更是成功歼灭了大量建奴。” 虽然朱由检很光棍的承认了失败,不过满桂等人还是知道这不怪朱由检,实在是那些朝鲜人太废物了,三万多头猪都比他们顶用,纷纷瞪了一眼毛承禄,劝说起了朱由检。 毛承禄也知道刚刚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的站着,然后他就从满桂这些人的话中了解了发生了什么事,当即就忘了尴尬,加入了指责朝鲜守军的行列。 对朱由检,毛承禄那是极其佩服的,能制定出那样的计划,这位信王真的是个用兵奇才。 更别说朱由检还给毛文龙请了爵,那绝不仅仅是毛文龙一个人的爵位,那是他们这些东江镇辽东弃民所有人的爵位,那是朝廷没有抛弃他们这些人给的爵位。 而这一切都是朱由检带来的,不止这些,朱由检更是给他们带来了宝贵的希望,比毛文龙给他们的更大的希望。 现在东江镇的人,都已经把朱由检放在比毛文龙更高的位置上了,朱由检已经成了他们所有人的信仰,东江镇的人都期待着在朱由检的带领下,让他们重回故土。 虽然现在平壤城的计划失败了,但也只是没有歼灭大量建奴,错也不在计划身上,摊上那些朝鲜守军,神仙来了也没用。 而且在朱由检果断的后撤下,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 至于陈继盛的那一万东江军,毛承禄去过牡丹台,知道建奴不可能拿下牡丹台的。 “都别说了,都是本王考虑不周,错信了那些朝鲜人!” 看众人都七嘴八舌的说着朝鲜守军的不是,朱由检也想到了那些废物,已经消了一些的气又上来了,制止了他们继续说下去,然后越想越气,更是有些莫名的委屈,突然喊到 “啊啊啊啊!气死本王了!那些朝鲜人怎么就那么不顶用啊!三万多人!三万多人啊!他娘的居然一个时辰都没守到,就这么被破城了!本王!本王!啊…!” 朱由检是真的委屈,眼泪都快下来了,那么好的计划,三万多人只要守住一个白天就行了,结果那些朝鲜人居然办不到,这找谁说理去。 这种事确实找不到人说理,平壤城的计划既然已经失败,建奴马上又要回援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阿敏剩下的一万两千人堵在朝鲜。 被众人劝了一阵的朱由检想起了这个正事,当即问毛承禄说 “毛承禄,你这里有多少人?铁山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本王只知道早上的就是就已经占领了破了建奴的营地。” “回王爷,这郭山城中有三千人,定州还有两千。铁山那边,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全歼了建奴和所有的朝鲜叛军,而且还活捉了建奴在那的贝勒济尔哈朗!” “好!哈哈!立马派人去铁山,让孙督师和东江伯一早带着人来郭山!建奴不出意外的话,就快回援了,这里这些兵力不够!” 等人派出去了,朱由检对满桂和毛承禄说 “本王本是想守一下那个龟城的,不过这一路过来,发现龟城不好防守,你们两个明天带兵去龟城,把城里的人都赶走,放火烧了!本王要将那阿敏困死在这龟城一带!” 第二天傍晚,孙承宗和毛文龙就带着两万大军来到了郭山城,几十个将领齐聚郡守府,在介绍了一番各自的情况之后,孙承宗说 “王爷,平壤城计划失败确实是没有办法,谁摊上那三万多守军,都是一样的结果。王爷能够在那样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已经做得很好了,王爷不必再耿耿于怀。现在当务之急是对付阿敏的那一万两千人,不知王爷有没有什么计划?” 朱由检虽然还是很郁闷,不过现在谈正事的时候,这些郁闷先放一边,等收拾了建奴再去找那李倧,好好收拾收拾他。 听到孙承宗问他有何计划的时候,朱由检胸有成竹的说 “本王已经有了计划!就一个字,困!” 毛文龙不解的问 “王爷,不知这个‘困’字何解?” “经过这段时间的各种成功或失败的计谋,建奴的警惕性肯定提高到了极点,想要再靠奇谋给建奴造成大量伤亡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要对付剩余的建奴,我们只能以堂堂正正之势,正面击败! 但我们的战力比之建奴,仍不够用,野战打不过。 虽然东江伯在铁山缴获了六千多匹战马,但却不能马上变成骑兵,要训练成能与建奴相抗的骑兵,没有几个月根本不敢想,所以我们现在能与建奴野战的只有满桂的三千人。 但建奴还有足足一万多人的骑兵,满桂的三千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所以我们只能将建奴困住!守住郭山与定州,将建奴困死在龟城一带! 本王已经让满桂和毛承禄去龟城了,让他们将龟城付之一炬,如果时间足够,还会尽可能的烧毁那些村庄。龟城一带绝不会剩下多少粮食的。 而建奴进军朝鲜之后,只得到了少量的补给,平壤城的粮草都在陈继盛手上,建奴拿不到的。 本王那天看过建奴的大军了,不下五万人!建奴除了他们自己的一万多人,还有将近四万的朝鲜叛军。 就算他们打牡丹台损失一些人,最少也会剩下将近三万的叛军,那可是将近三万张嘴啊。 建奴粮食本就不充裕,龟城一带的粮食也被我们焚毁了一大半,到时候那三万叛军必会出乱子!” 孙承宗听完朱由检的计划,不解的问 “王爷,困死建奴倒是可行,不过恐怕会旷日持久,建奴叛乱之前就是靠着渔猎为生,龟城周边都是大山,靠着打猎,一万多建奴也能坚持很久了。 那些朝鲜叛军即便作乱,建奴将人杀了即可,不会出太大的乱子的。 围困的时间久了,难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不如从山海关那边调兵,关宁军在野战上已经能够和建奴争锋,让袁崇焕在保证宁锦一线安全的情况下,带骑兵来朝鲜,汇合我们,一举在龟城一带将建奴彻底歼灭!” 朱由检摇了摇头,否定了孙承宗的提议,解释说 “督师,你说的问题本王都想过。让袁崇焕出兵倒是可行,不过从宁锦一线来朝鲜,路途遥远,被建奴察觉的话,他们在半路设伏,歼灭了这部分关宁军怎么办? 到时候如果建奴再顺势举兵进攻宁锦防线,那就是京师震动,这个险,本王不能冒! 现在我们的目标已经超额完成了,就算让这一万多建奴回去沈阳,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只要再等一个多月,海面和各条大江都解冻之后,本王就能从天津、登莱源源不断的调来装备,到时候我们就能大举进攻!” 朱由检说完之后,刚刚一直在听的毛文龙提出了一个问题。 “王爷,末将有个问题,王爷就不怕建奴发现他们被困在龟城之后,回去平壤,深入朝鲜腹地吗?” “哈哈,东江伯的这个问题本王也想过,一早本王就派人从定州外的江面过江,去平壤给陈继盛传信了。只要建奴一离开平壤,陈将军就会开始构建平壤城的防御。 不过陈继盛的一万人防守平壤城还是不够,东江伯,你立马传讯皮岛,让督师之前召集的一万新军立马去定州,从定州外的江面过江,去平壤,配合陈继盛守城。两万人防守一万二的建奴,足够了!” 这下大家都没有问题了,朱由检的计划得到了一致认可,众人开始商讨起了郭山与定州的防御。 大多数人都认为应该在郭山和定州布下重兵,两边都要重点防御,不过朱由检却不认同。 “你们看从安州到定州的地形,这里!” 朱由检指在了地图上的一个点,自信地说 “在这里,建奴只能沿着江面这一条小道走,一边是山林,一边是清川江,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布置少量的伏兵和二十门小佛朗机炮。 只要建奴敢从这里走,突然袭击之下,就算建奴能保持镇定,那些朝鲜叛军也绝对会慌乱,在乱军的冲击下,又是这种地形,什么后果不用本王说了吧。 就算建奴抛弃那些叛军,拼着伤亡从定州走,过了定州,也必须经过宣川,只要把宣川堵上,我们再从郭山出兵,两面夹击之下,建奴只会死得更快! 所以我们只需在宣川和郭山布上重兵即可!建奴逃不出去的!” 众人都看着桌子上的地图,纷纷点头,毛文龙突然说 “既然这样,王爷,为何不让满都督率三千骑兵,趁着建奴进攻郭山城的时候,从定州绕至建奴后方,发动袭击,我们再从城内出兵,两面夹击之下,建奴必定伤亡惨重。” “这一点本王也想过,不过满桂人还是太少了,只有三千人,只要建奴稍稍做点防备,即便绕到了后面去,也没有什么大作用。 别忘了,建奴可是还有一万两千的骑兵,也是知道满桂这三千人的,即便建奴狗急跳墙,让大部分人下马攻城,也会留下足够的骑兵防备着满桂的。 而且我们这里必定面临着建奴疯狂的进攻,阿敏不会不明白留在龟城只是等死的道理的,那时候建奴会更加的凶悍,到时候我们可能根本无力出城作战。 所以我们只需要挡住建奴的进攻,消磨他们的锐气,等江面开始化冻了,再一举歼灭剩余的建奴! 另外将现在的战报发回京城,并给王之臣、袁崇焕传令,让他们密切注意沈阳建奴的一举一动,一但建奴有支援朝鲜的动作,立刻做出进攻沈阳的态势,告诉他们,稳扎稳打,别贪功冒进,要防备建奴只是虚晃一枪,等确定了建奴进入朝鲜之后,才能出兵!” 之后朱由检就开始做起了布置,经过一连串的血战,孙承宗和毛文龙的四万大军也伤亡将近五千人,现在平壤城的一万人不能动,朱由检只能靠这三万五千东江军和满桂的三千人,幸好这清川江北地形复杂,只需重点防守几个城池即可。 毛文龙带来的两万人太多了,既然定州不需要重兵,朱由检就让他带着七千人回去了。 毛文龙这次回去不仅是坐镇宣川,还要召集东江镇各岛的轻壮,稍加训练,配合留在义州的孙传庭和他带去的三千人,防备沈阳的建奴不顾山海关那边的威胁,孤注一掷出兵朝鲜。 而剩下的人,等毛承禄回来了,就让他带着一千人和二十门小佛朗机炮去定州,防备阿敏狗急跳墙。 而这郭山城,朱由检只留下了一万五千人和满桂的三千骑兵,另有六十门小佛朗机炮。 这次来朝鲜,朱由检一共带来了一百八十门小佛朗机炮,陈继盛那里八十门,铁山四十门,毛文龙有六十门。 现在毛文龙只剩了二十门了,不过也只是暂时的,平壤城的计划失败,陈继盛守城用不上那么多了,等毛文龙回去,就会派船去平壤,运回四十门。 · 第五十四章 遗祸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朱由检留下了孙承宗,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此时的朱由检已经没有了刚刚制定策略时的胸有成竹,而是显得有些迷茫纠结,孙承宗见状不解的问到 “王爷,是出了什么事吗?你的计划并无什么纰漏,那一万多建奴是绝对回不去的。” 朱由检摇了摇头,纠结的说 “督师,本王不是因为建奴。昨日从平壤跑回来的时候,本王本想将沿途的朝鲜人都杀了的,可是动手的时候本王动摇了,有些下不去手,只是让那些朝鲜人带上衣物粮食,把他们驱赶出了村子,把村子烧了。那些朝鲜人可是很可能加入朝鲜叛军的,你说本王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 孙承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事,不是别的事就好。 “王爷,你觉得那些朝鲜人即便加入了叛军,对我们有威胁吗?” 朱由检不确定的说 “应该有吧,这龟城一带人还是挺多的,而且本王让人烧了他们的家,他们肯定对本王恨之入骨,恨也是一种士气,到时候建奴再多出几万对我们恨之入骨的人,怕是会很麻烦。” 孙承宗彻底明白朱由检在纠结什么了,闻言哈哈大笑。 “王爷,您知道老夫在铁山杀了多少朝鲜叛军吗?将近四万!三天时间就杀了将近四万,加上昨天东江伯杀的,在铁山我们就杀了六万的朝鲜叛军! 仇恨确实是一种士气,可是光有士气,没有训练和装备,仍然是一群乌合之众,作战之时毫无章法,只靠着一番血勇往上冲。 只要布置好完善的防御,再多出几万的乌合之众,不过是多消耗一些体力和弹药而已。” 看朱由检在思考,孙承宗接着说 “其实相较于多出几万的叛军,王爷您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仅仅因为一个可能,就对着一群手无寸铁的人举起屠刀,即便这个可能有很大的概率发生,那又与建奴有何差别呢? 见王爷之前,圣上已经把所有事告诉老夫了,您将来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您可以不择手段,但做事一定要有自己的底线,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是没有人愿意效忠的。 圣上这些年做事虽然剑走偏锋,但圣上一直都保留着自己的底线,只对东林党本身下手,从不殃及池鱼,祸及家人,所以圣上身边有很多忠心追随的大臣。 就连老夫这个以前的东林党,也被圣上说服了,前两年老夫一直在辽东安心待着,从不管朝堂之上的风云,只是后来阉党已经有些失控了,实际上已经脱离了圣上的掌控,闹得乌烟瘴气,老夫才辞官回乡。” 前面的话。让朱由检连连点头,不过后面那句话让他不禁大惊失色,朱由检还是第一次听到阉党脱离了天启的掌控。 “阉党不是一直在皇兄的掌控中吗?” 看到朱由检震惊的表情,孙承宗露出了苦笑,反问到 “没有,王爷觉得如果阉党一直在圣上的掌控之中,那些阉党会攻击老夫吗?” 朱由检沉默了,他之前一直觉得奇怪,为何孙承宗会被阉党攻击,现在明白了,原来阉党失控了。 “其实圣上也没想到,阉党的势力会扩张的那么快,他一直以为朝中大臣还会有些操守,不会纷纷依附于一个阉人,阉党再大也会有正直之臣与之抗衡的,不过圣上低估了人性与仇恨。 杨涟他们被残害,其实不是圣上的本意,他们罢官回乡之后,圣上就已经准备收手了。 不过当时的阉党已经势不可挡,无数被东林党整治过的官员,他们的仇恨汇集到了一块,已经成为了大势,圣上也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来朝鲜之前的那段时间,朝堂风云变幻,阉党内斗,冯铨、顾秉谦相继罢官回乡,没了冯铨,阉党少了最锋利的那把刀,圣上要对阉党动手了。” 朱由检长叹一声 “是啊!皇兄要对阉党动手了,不过皇兄却是要本王来完成这最后一击。督师,你说本王除掉阉党之后,又该用什么人呢。温侍郎说继续用阉党,只惩首恶,建立完善的制度,来限制朝中大臣。但想要建立完善的制度,谈何容易啊。” “温体仁吗?他说的很有道理,完善的制度确实是保障天下安定的利器。不过再好的制度也需要人来执行,所以只用阉党不行。 王爷,您和圣上一样,都有不世之材,但人心复杂,绝不能自信能掌控所有人,阉党的失控就是前车之鉴。” 朱由检郑重的点头 “谢督师指点,本王明白了!” 房内安静了许久,朱由检才再次开口。 “督师,你对世宗以来,一直纷乱的朝堂怎么看?世宗以来,短短百年,从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等权臣,到近年来的东林党,这些人或忠或奸,但无一例外都对皇权造成了极大的损害。而世宗之前,虽也有权臣,却无一人像这些人那样,对皇权造成这么大损害。” 孙承宗没想到朱由检问出了这么个问题,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 “这些都是‘大礼仪’之争的遗祸啊! 世宗为了从杨廷和手上收回权威,掀起了‘大礼仪’之争,看似大获全胜,掌控了朝堂,其实遗祸深远。 世宗本意虽是追谥睿宗,对抗杨廷和,但到了下面,却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 世宗之前,朝廷自有法度,讲究外儒内法,用的是先圣荀子的思想,温体仁说的建立制度,其实就是先圣荀子的思想。 那时候朝中大臣都是以礼治国,以法治国,再是权臣,也会遵守礼仪法度,所以对历代先皇的权威并没有什么损害。 但‘大礼仪’之后,朝廷礼仪法度几乎荡然无存。特别是先圣荀子被移出先圣庙之后,王阳明的心学大行其道,朝中大臣几乎都是以心治国。 相较于先圣荀子的思想,王阳明的心学无异于更符合那些大臣的利益。 心学的对错先不说,但里面有极其可怕的一个观点,心本论。这个观点,是让人人都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事,无关善恶对错,只要心中认为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这个观点极其可怕,更有甚者,更是将这一观点歪曲成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为己’不是先圣口中的‘修行自己’,而是‘为一己之私’。 被心学影响的大臣,他们开始按照自己的喜恶去处理朝政,提拔任用官员,肆无忌惮,视朝廷法度于无物,法度只是成为了他们打击异己的工具。 为了争夺更多的利益,他们拉帮结派,肆意操纵朝政,颁布利于他们的法令,而为了维护这些利益,又大肆党同伐异,铲除异己,党争不断。 这一切,均源于‘大礼仪’之争,心学兴起,先圣荀子被移出先圣庙之时,祸根就已经埋下了。” 朱由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出了心中另一个疑惑。 “东林党不是一直打压心学的吗,那为何还会损害皇权?” 孙承宗自嘲的笑了笑说 “王爷,东林党之前虽然一直打压心学,但那不过是为了党争,歪曲之后的心学,为一己之私这一点,谁又逃得过呢。 老夫这些年也看明白了,虽然东林党中有着杨涟等品行高洁之人,但绝大多数都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后面加入的更是一些投机之人,逃不过为己谋利这一点的,东林党那一层理学的外衣下,不过是另一套心学而已。 杨涟等人一死,这层理学的外衣都没了,东林党所剩的不过是一群投机自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