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行妖土》 第一章 精怪 神州大地,浩瀚无边,能人异士,层出不穷。 在这不知几千万里宽阔的土地上,养育着无数的生灵,他们种族不同,也各分派系,有地上的人与妖,天上的仙与神,地下的魔与鬼,诸多生灵,各分三界,天,人,冥。而因为三界连年战乱,于是乎,在不知多少年前便被一位人族修士以惊天伟力封闭开来,开辟二门,下九幽有鬼门关锁,上九霄有南天门封。 三界虽闭,人间却不太平,人妖两族依旧共存一处,总是争端不断,人族虽势大,却内乱不止。 战乱自春秋到战国从未停息,于是乎人族总处于劣势,边境城镇也常被妖邪侵袭,其中最严重的,莫过于白君山一带…… 白君山地处东方,接壤之处便是妖族领土,山下常有妖孽杀人噬血。 只是这白君山上居住之人却早已然习惯,每日下山之时都会带上兵刃刀剑。 加之早些年便有琅琊山的道人前来传道,教授山民些武功,虽然只是些不入流的东西,却也让人们有了自保之力。 而在这穷山恶水之处,这些人既无法耕种,又无猎可打,唯一的生机便是宰杀妖物送到官府手里换取粮米银钱。 只是距离此处最近的燕城也在北边二三十里处,这二三十里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在这妖孽横行的白君山下却是一等一的凶险。 这白君山上山民也知其凶险,便商议这送尸之事,几番争论下来,便决定由一人负责每月带妖物尸身前去官府换粮,可这路上太过凶险,自然少有人愿意,而这个重担,便落在了一个十八年前被捡上山的孤苦少年身上,美其名曰:背尸人。 今日恰巧是换粮之日,那少年身上背的妖魔尸身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压在他清瘦的身躯上,尽管在这山中呆了十多年,他依然是一副清秀模样,丝毫没有长出一身壮硕肌肉,但力气却是大的出奇,背着那堆比他两个人还高的尸体依旧健步如飞,在山林里穿行。 背尸人名叫秦墨,是原先山上一个姓苏的算命先生捡回家的,原是从襁褓之中翻出了一块印着其名字八字的白玉长命锁,这才起名为此。 从他十四岁起,那捡来他的算命先生便已然驾鹤西去,留他一人,而他便开始了背尸的工作,算起来,此时已然是他第四十八次背尸了。 林中,山路很是崎岖,秦墨背着包袱向前走着,心中默默计算:“若是不能在天黑前赶到燕城,恐怕就得在小白林歇着,就怕碰到什么妖物,可得赶紧些了。” 天已近黄昏,日光也变得晦暗,而到此时,他也才过了小白林有三里地,而距离燕城却还有整整十里山路。 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朝着燕城走去,越走越快,到了后面已然近乎是发足疾奔。 但天上的日头却丝毫没有随着他的心意落的慢一些,日头向西而行,不一会,天便暗了下来,四周陷入一股死寂,同时,几声狼嚎鬼叫便在山林中回响,很是骇人。 这里距离燕城还有整整一里地,说远也不远,可夜晚的山路可不是白日那么好走的,先不说妖孽猛兽之类,便是那些可乘着夜色荫蔽来到人间的阴间鬼怪便足够他死千八百回了。 “上坎下震……屯卦。”秦墨掐指一算,随即面色凝重,他随着那算命先生也学了几年,易经中的粗浅修行也已知晓,寻常气象,叩指可得。 而上坎下震乃是水雷不合之相,春木更新,艰难险阻之意,此行大凶,后将顺利,乃大凶转大吉,但此时难熬的,便是这前面的这一卦大凶之时。 天地间阴风呼啸,他心中愈紧,脚下更快了,而听得嘎嘎一阵声响,一群乌鸦从树林中飞出,随着浓重的黑色阴气漂浮在他的上空,盘旋不止。 生人本就是鬼物最喜,更何况他身上还背着一群血淋淋的生灵,更是容易招惹邪祟。 随着阴气越发浓郁,地上的树叶开始滚动起来,一道白色的影子凭空浮现,黑色的怨气冲天,很是可怖,白影披头散发,双手僵硬的平直举起,立在秦墨前方不远处。 他脚步停下,伸手向腰后一抽,手中便出现了一柄桃木长剑,桃木属金,主杀,而剑又是杀人饮血的凶煞之物,那白影当即被吓的停住,不敢再向前。 秦墨取下腰间一个布袋,桃木剑伸入,沾起点点香灰,口中念念有词,喝道:“敕五方阴鬼,四时八节,因旺而生。神不内养,外作邪精。五毒之气,入人身形。或寒或热,五体不宁。九丑之鬼,知汝名字。急须逮去,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令!” 那香灰上发出淡淡金光,要说以他那点绵薄修为,可做不了这驱鬼把式,只不过是借助桃木剑的凶煞气和那姓苏的算命先生留下的香灰施展驱鬼咒法罢了。 金光渐退,香灰粒粒飞出,朝着白衣鬼扑去,白影刚要躲闪,忽然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张泛黄的符箓,直奔着白影而去。 那符箓可比这劳什子的香灰好得多,一道璀璨火光乍现,那白影当即被焚烧成灰,化作缕缕青烟。 树林中,一个肥胖的高个道士摇摇晃晃走了出来,伸手一点,那鬼物精气便被收入腰间乾坤袋中,不见踪迹。 他眯着眼瞧向秦墨,忽然看到其手中凶煞气浓郁的桃木剑,登时嘴角漏出一抹笑容,脸上肥肉堆在一起,对着秦墨昂起脖子叫道:“无量天尊,小子,道爷救了你一命,不表示表示吗?” 秦墨斥道:“贼牛鼻子,你趁鬼物已然力竭,夺取精气,还说的这般大义凌然吗?”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道爷今个非得让你来点代价不可。”胖道士勃然大怒,伸手便要取符。 秦墨叫道:“你道我没有吗!”话音落下,不等胖道士拿出符箓,他的手却是先一步伸入腰间,几片发黄的符纸飞出,竟是在空中如阵形般悬浮,一道道如刀刃般的丝线切碎胖道士手中还未来得及发出的符箓,随后便悬在其头顶,不能动弹分毫。 “这符倒是好符咒,只是放在你小子手里,可是太过浪费了。”胖道士摇头晃脑,看似动作随意,那几道刀刃般的符箓上竟是出现道道裂痕,随后彻底破碎,胖道士悠然自得的站在前方,负手而立,颇有高人之风,便像是哪位大罗金仙吃胖坠下凡间一般。 第二章 燕城 瞧见道爷厉害了吧,还不赶紧把东西给道爷呈上来,不然可别怪贫道欺负小孩。”胖道士一脸人畜无害的笑着,可那只肥胖若蒲扇般大手却已然伸了出来,口中却发出与他笑容不匹配的声音。 秦墨并不理会他的威胁,漠然从腰间取出一柄用来剥皮用的白铁匕首,忽然便架在了自己手腕血脉之上,道:“你再前半步,我便刺下去” 那胖道士愣了愣,随即捧腹大笑,道:“道爷可不是你爹你妈,管你刺不刺的,死了倒方便道爷拿东西了。” 秦墨哈哈大笑,举刀问道:“我的性命对你自然无所谓,但你自己的性命,你有没有所谓?” “小家伙,你又不是和老夫贴了同死咒,难不成你死了我就得死?”胖道士讥笑道。 “你错了”秦墨把玩着匕首,看都不看胖道士一眼,道:“我不死,死的可只有道爷您呀。” “道爷就站着看着,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把戏。”胖道士冷笑一声,负手而立。 “道长,试了你可就死了,想清楚啊。”秦墨做了个砍头的手势,笑吟吟道:“想你也未曾在山林中待过,因当不知,在这夜晚山精鬼怪出没之际,而最能吸引他们的东西,你可知道?” “有话快说,卖什么关子!” “这东西嘛……便是人血,想要杀你,我只需要溅出几滴血在你身上,凭借白君山这附近的妖魔,山精,鬼怪还奈何不了你不成?” “贫道本就是捉鬼而来,怕……怕鬼作甚?”胖道士虽心里有些发怵,但却依旧心有不甘,咬牙切齿的望着他腰间悬挂的桃木剑,不肯离去。 “谁说鬼了,我说的是妖,这白君山地处人妖两族边境,什么妖精都有,恐怕连化人的精怪都不会少见,道长还不怕吗?” 秦墨神情平静,那胖道士却感觉有些渗人,眼前的少年仿佛变成了他那个老谋深算的师尊一般,站在身前,便有一股冷寂笼罩,深不见底般,看不透彻,而自己,则像是被看了个精光,无所遁形。 “道长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演示一番。”秦墨右手白铁短刀微微下压,刀刃夹在皮肤中央,他白皙的皮肉随时感觉便会被割破,那胖道士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撒腿就跑,手中甚至还拿出几张符箓遁去,只是眨眼工夫便没了踪迹。 “真不知这是哪座山上的道士,胆子小成这样。”秦墨叹了口气,将匕首小心翼翼的收回腰间,这般折腾一番,眼看天色已然快亮,也就不再加躲避,加上屯卦前凶已然渡过,他也再无顾忌,背起地上的一堆妖兽尸体,继续朝着燕城赶去。 燕城这里是白君山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一座城镇,地处偏僻,又时常有妖孽出没,所以并不如何繁华,但还好有帝都遣来的斩妖司刑士,尽管城外魑魅魍魉魑魅不少,城内却是一片安宁热闹景象。 “算卦喽,算卦喽,阴阳五行,十卦九灵。” “不灵不要钱,灵了三文钱。”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喽,一文钱一个” “新鲜的胡萝卜,” ……熙熙攘攘的街道四周,不住的传来叫卖声,显得格外热闹,秦墨背着妖尸一路前行,对周围繁华热闹仿佛视而不见,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都冷清了下来,向前望去,便只见一座高大古朴的府邸出现在眼前,红柱青瓦,雕梁画栋,极是宏伟,门前,几名身着铁甲兵士站立,脸带黑铁鬼面具,不漏容颜,腰间别横刀,巧弩,都乃是军中才能配备之物。 刀上刻着许多由京城匠师刻下的符文,闪烁着淡淡荧光。府邸最上方挂着一副金匾,木匾描金,上刻龙纹,一股股金气压着那匾上的血色红字,虽然只有三字,但上面如同有鲜血在流动一般,血字上煞气浓郁,不知是鲜血,还是因为这三字是——斩妖司。 “麻烦通禀,白君山三百二十户得妖物尸身,前来换些钱粮。”秦墨背着比自己身躯还要大的妖尸,对着那门前士卒微微欠身行礼道。 “三匹赤蟒皮,二十五公斤黑虎骨,五两赤凉蛇毒……五两银子。” 走入内府,便是一座空荡荡的大堂,其中有许多精壮汉子站立,身上手上都或多或少都拿着些妖兽皮肉骨头在前排队,想来都是些穷乡僻壤中来的,只不过当秦墨走进时,还是引发了一阵骚乱。 “你看那小子背上背的尸体,恐怕得有三五百斤了,这……这得能卖五六十两银子吧。” “诶,这么小孩子哪里扛得起五百斤的东西,这里面应当大多装了些皮,又没装的紧实,空把包裹涨了起来罢了,最多也就七八十斤。”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秦墨背着尸体径直绕过众人来到一旁空阔之地,只听的咚一声,他背上巨大的包裹被卸下,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哗啦的一声,只见一堆白骨在毛皮的包裹下滚落,其中不乏有些奇珍异兽的头骨,宝光淡淡,撒了一地。 “这……这么多!”“装的这么紧,恐怕六百斤都不止了。” “里面还有赤狐的头骨,光这东西就能卖百两银子,这一笔恐怕便能抵得上旁人几个月的开支了。” “那还有翎蛇的牙齿,虽然不比赤狐,却也能值五六十两。” 秦墨见前面称重的斩妖司甲士神色惊异,会错了意,解释道:“昨夜有些意外,丢了不少,所以此月的妖尸少了些。” “三斤赤狐骨,翎蛇牙,紫花莽皮……共计六百七十三斤,合算九百两白银。” 那甲士虽然惊奇,但也没忘了办事,不一会便纷纷称重完毕,从桌下匣子中取出厚厚的一叠银票桌上。 “多谢。”秦墨取过银票,小心翼翼的装入腰带中暗格,周围之人眼中均是艳羡之色,他不多停留,转身便朝司外走去,而府门前,忽然传来一阵叫喊,随后便见一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第三章 斩妖司 “妖怪……妖怪!”一个脏兮兮的老头连滚带爬的跑入斩妖司中,门前的甲士随后追来,那老头一边向后看,一边向前奔去,而一不小心间,便恰巧的撞在了正要出司的秦墨身上。 “妖怪,快抓妖怪。”老头忽的抓住秦墨的袍袖,竟是生生撕下他一角衣袍,随后,后方两名甲士便冲了上来,一齐架住那老头,便驱赶出去。 “今日我斩妖司看守不足,让这个疯子跑了进来,对小兄弟你多有纷扰,在此赔个不是。”那候立门侧的两人中的一人走到秦墨身前,对着其行了一礼,道。 “不妨事的。”山中之人,衣物常有破损,秦墨并不在意,对着那甲士回了一礼,转身便朝着斩妖司外走去。 街道中繁华,各种叫卖声依旧是络绎不绝,转角处,忽然是见到那先前在城门口叫卖冰糖葫芦的老丈。 他终究年纪不大,也喜好甜食,只不过平日里白君山上很少吃到,想着自己腰带里还藏着九百两的白银,这十文钱一个的冰糖葫芦不过是九牛一毛,当即走上前去,道:“老丈,我要一串糖葫芦。” “诶,好嘞。”老丈从手中拿的草棒子上取下一根糖葫芦递给秦墨,秦墨咬了一口,只觉着舌尖一股浓郁的冰糖清甜,那老丈嘿嘿一笑,伸出一个手指道:“这位小兄弟,十文钱一个。” “嗯。”秦墨伸手摸到腰间暗格之中,打开精巧机簧,探入指去,却只是碰到了冰凉的腰带内侧,向下看去,暗格里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银票。 “是……刚刚那个人!”秦墨方才想起先前撕破自己袖子的那个疯老头,当即反应过来自己的银票应当在那时便被顺走了。 可眼下四望,又哪里有那疯老头的半点踪迹,而眼前刚买了串糖葫芦,即便只要十文钱,可他身无分文,也依旧是掏不出来,不由得呆呆伫立,不知如何是好。 “小兄弟,您是没带银子吗?” 那老丈见其窘迫模样,不禁问道。 “呃,我的银子先前好像在斩妖司前丢了,能不……不能先赊账,等我回白君山取了银子再还您。”秦墨有些尴尬的问道。 “这白君山到燕城可得有二三十里地啊,来回多不方便,我前面见您背着那么多妖兽尸身,想来身手差不了的,斩妖司时有悬赏在这燕城周边除妖之事,少的一次便能领上五六钱,多的可有几十两小兄弟不如去试试?”老丈指了指一旁的告示牌道。 秦墨顺着他手指方向的告示牌上看去,只见上面贴满了缉拿告示,所写的妖物都是些不入流的精怪,修行不过百年,都很好降服。 想来是斩妖司没有闲暇工夫处理这些小妖小怪,方才在此悬赏,而这些精怪中修行最低的,恐怕就是那个只悬赏了三两银子的四角犀。 [四角犀,寿元达九十七岁,喜好食人骨髓,生性胆小谨慎,白日多在山野树林中活动,午时常前往石潭饮水,獠牙锋利,沾有剧毒,中毒者可前往斩妖司购取解药,现悬赏三两银两,斩杀此妖物。] “那有劳老丈稍等,等我换到了银两,再付这糖葫芦钱吧。”秦墨从告示牌上撕下斩杀四角犀的告示,看了看天色大致估算了一番时间,转身便出了城门。 “这会距离午时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不如先布下些陷阱阵法,到时候还剩些力气。”他心中默默计算,最终决定下来,先行赶到石潭边上,只见石潭清澈,周围树木郁郁葱葱,正适合躲避。 秦墨从怀中取出几张泛黄的符纸和一根丝线,只见其将手中大概的十几张符咒用丝线串在一起,而后一个个小心的藏在石潭周围的灌木丛中,又用香灰洒满了整个池子,到时候只要催动符箓,这香灰的法威也会显现出来,足以困杀妖兽。 “正午阳气最重,若能以桃木剑中至阴至邪的凶煞气息调和,恐怕可以当做阵眼。”秦墨仰望天空,蹚着水来到石潭中央,将桃木剑插在石潭的中央,阳光汇聚之所。 剑插入的那一刻,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四周的阴气却由十分寒冷,内围泛起冰霜,外围却是热气腾腾,水滚沸沸。 布置一阵,这粗糙的阵法便出现在了石潭之中。 秦墨修行起当年那算命先生传给他的闭气法门,沉入水底,取出白铁匕首割开手心,在阵眼上空滴了一滴鲜血,最后便安安静静的坐在石潭底部,犹如死尸一般,不再动弹。 过了半个时辰,已然到了响午,日光下澈,石头的影子映入潭水,而同时,石潭的一侧,有一道夹杂在石缝中的巨大身影浮现,本在谭底闭息的秦墨陡然睁开双眼,他双手重重拍击在桃木剑上,水面泛起道道涟漪,水迹飞溅,四周的香灰受到触碰,当即燃烧起来,而外围围着丝线的符箓也是同时焚起,火光冲天,将整个石潭围得水泄不通。 轰!谭底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响,水浪炸起数丈之高,堪堪映入眼帘的,便是谭侧的那只雪白的四角犀,符箓的炙烤下,他的皮肉顿时被烧坏不少,发出阵阵嘶吼,不住在符阵中冲撞,却始终逃不出去。 秦墨自那数丈高的水浪中跃起,手中的白铁匕首在日光下反射出耀眼的白光,狠狠刺下,符箓已然烧毁四角犀身上大半的皮肉,这一刀便扎在了它一块已然近乎露骨的躯体中。 一声咔嚓声响起,四角犀哀嚎一声,身体随着骨头断裂瘫倒下去,身体颤动,而随后,下一刀便扎透了他那颗还在怦怦直跳的心脏。 “幸好布置了符箓,不然这么硬的皮可真扎不透。”秦墨用力拔出白铁匕首,鲜血飞溅,沾的他满脸都是,周围的符箓香灰都燃烧殆尽。 他再一次下潭取回桃木剑,稍稍收拾了一番这只四角犀的皮肉骨骼,将他的四角割下背起,拿着那张悬赏令,便往斩妖司去了。 第四章 悬赏 正午时分,斩妖司也暂时关闭,很多早上还未来得及用妖尸换取银两的人便坐在阳光下的斩妖司外休息。 他看向斩妖司司前的日晷,距离下午斩妖司开启还有小半个时辰,便也寻了一处阴凉地坐下等待。 时间尚还漫长,秦墨取下犀角放在一旁,自顾自的从怀中取出一卷古旧的书卷靠在那日晷旁看了起来。 这书没有封面,也不知叫做什么,纸质破旧,呈现出一种古老的黄色,上面的字体稠劲有力,颇有大家之风,却有许多残缺之处。 《乾》:元……贞。 初九:潜…,勿用。 九二:见…在田,利见……。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无咎 …… 秦墨叹了口气,自语道:“可惜师父去世前没将这卷书补全,现在只是粗略洞悉这些残缺部分便可通晓天机,若能日后补全,恐怕以其妙用无穷,可以受益终身了。” 阅书之际,时间总是过的极快,转眼间,斩妖司的大门已然敞开,几声钟响,人们便蜂蛹而入。 他不慌不忙的收起书卷,背起那四根犀角,拿着悬赏令便走到斩妖司的侧面,这里摆放着一个青铜匣子,上写赏令盒。 在斩妖司中,悬赏之事一般都由阵法自动处置,每张悬赏令上皆有编号,只需填下自身姓名投入盒中,便可依照悬赏自取银钱。 虽说这赏令盒无人监管,少拿多拿全凭自觉,不过从古至今,却还未有几人敢多拿斩妖司一点东西,有的前脚刚拿完,后脚就已经被逮入司中喂妖兽了。 因此,翰林学宫的诗仙李黑还曾为斩妖司提过一首诗:二更取司一粒粟,三更已是赴黄泉。 只见那青铜匣缓缓打开,随后便见一堆白花花的银子躺在匣子里,秦墨取了一块三两纹银,又有些不舍的望了两眼,但一想起李黑提的那首诗却是半分不敢造次。 轻轻合上赏令盒,那青铜匣子便立刻变的严丝合缝,再无半点间隙。 “常理而言,这四角犀的皮肉骨骼最多能卖二两,而此时不但可以领三两悬赏,还未用四角犀半分血肉,又可再卖二两,在斩妖司做事一月下来,恐怕能比白君山的乡亲们赚的很多,保不齐还能修些斩妖司中的奇妙法门,实在是一举多得啊。”秦墨哈哈大笑,越想竟越是高兴。 “斩妖司的悬赏令可没有多少,接的人可多,莫说一月,便是十日也撑不住,唯一之法,便是入斩妖司,可是以你那点蹩脚把式,就算当个斩妖司看门的也没人要啊。”忽然,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秦墨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老朽正拿着一个野果坐在一旁啃着,定睛一看,竟是先前在斩妖司内撞见的那个老疯子。 “是你!”秦墨目眦欲裂,心中大恨,那九百两乃是白君山乡民一整月的收成,若是带不回去,那山上山下老老少少还不知道能活多少,当即拔出腰间的白铁匕首,飞身便扑了上去。 “唉唉唉,小子别激动,老夫不就拿了你点银子嘛。”那老疯子漫不经心后退一步,看起来动作缓慢极了,而秦墨戾气深重的一刀却被其轻描淡写的躲过,他转身就跑,回身将野果丢了出去,而急追而上的秦墨却是恰好撞在野果上,借着他自己身体的力道,竟是生生将自己甩的摔倒在地,而站起身时,那老疯子已然不见踪影。 “咳咳……咳。”秦墨重重咳嗽两声,方才艰难的抬起头,口鼻中均是有鲜血渗出,显然这一砸之力力道极大,他掀开衣物,见胸口处竟是放着一块已然断裂的木板,上面还有一个数寸的深坑,应是被那颗野果砸出来的。 “辛亏放了块板子护着,不然此次恐怕得伤个不轻,真不知那个老贼是何身份。”他拭去嘴角血迹,只觉胸口烦闷,气血都有些紊乱,想起全山人口的钱粮都被那老疯子盗走,心下怒火中烧,一口气喘不上来,竟是昏厥过去。 “小兄弟!小兄弟!” 等他悠悠醒转之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座四面漆黑的屋舍,周围除了几个涂的漆黑的柜子便只剩下一张床和一个桌子,一旁挂着一副黑色衬衫软甲,床边放着短弩,横刀,看布局,应当是斩妖司内布置。 “小兄弟,你醒了?”这时,一旁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一个魁梧的大汉正站在床前,他身上穿着便服,被汗水浸透,脸上却还依旧半带着面具,正笑呵呵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秦墨。 “这里是……斩妖司里吗?”秦墨环顾四周,见这房间布局,如同监牢一般,实在是不像寻常地方。 “这里确实是斩妖司,此处是我休憩之所,先前见你在侧院昏倒,便将你接到这里来了。”粗犷汉子笑道。 “那多谢你了,敢问你尊姓大名?”他坐在床上,对着粗犷汉子行了一礼问道。 “无妨,斩妖司周围常有些意外发生,咱这屋子中隔三差五就得躺个人,没什么谢不谢的。”粗犷汉子笑了笑,道:“我姓张,名叫张武,是这斩妖司里的行刑官,每日便负责斩杀关在司中的邪祟,这几日较为清闲,所以出来转转,便刚好看到小兄弟你了。” 秦墨只觉心口有些烦闷,伸手一摸怀中便忽然发现少了什么东西,细细想来,当即大吃了一惊,匆忙问道:“张大哥,你可过见我胸口先前放的一卷书了吗?” “书?是不是一本没皮子的?”张武挠了挠头问道。 “对,就是那本,张大哥你放到哪去了?”秦墨惶急不已,张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担心,这本书先前遗落在地上,被我们行刑阁的阁主瞧见了,他瞧着有趣,说是先看着,等你醒了再归还,我倒是觉着那书没什么意思,文绉绉的,让人瞧不明白。” “老张,阁主传唤,要你带上那个小子去甲号房,快去吧。”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随后便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显然很是匆忙。 第五章 擒魔阁,阁主吕土 “阁主传唤,恐怕也是和你的书有关,快走吧。”王武从墙上钩子上取下衣衫套上,匆忙道。 “哦。”他应了一声,走下床去,便见王武在四面封闭的墙上一推,竟是出现一扇暗门,走出门去,斩妖司皆是如同迷宫一样的阴暗过道,两旁都是牢房,时不时传来妖魔的吼叫,显得有些渗人。 在这黑暗的过道中,秦墨只觉着格外压抑,仿佛深处监牢一般,而周围的阴森也让他很不舒服,周围淡淡青灯摇曳,光影便如同一只只鬼怪般在墙壁两侧转动,仿佛随时便会暴起弑人,在这里面行走,简直是一种煎熬。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冗长的隧道终于走到尽头,这里的灯火比别处亮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墙上多出了两盏青灯的缘故。 王武走到左侧门前,只见门上印着一个金漆描成的大字,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简简单单,一个甲字,刻的很深。 张武在从腰间取出一个画满符文的木块,在甲字上轻轻一滑,便听得一阵机扩声响动,那严丝合缝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一道口子,只见那砖块从中分开,便朝着两边缩去,缩入两旁空心墙壁中,一股亮光,照射出来。 “行刑阁三部行刑官王武,见过阁主大人。”王武跪倒在地,对着屋内拜了三拜。 屋内灯火通明,放着一张楠木桌子,桌后坐着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老男子,那男子面容枯犒,鬓角微微斑白,脸上未曾如其他人那般带着面具,神情平和,但眉宇中却透着一股戾气,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 “人既已带到,你便先下去罢。”阁主放下笔,抬起头来,王武又行了一礼,转身便匆匆离开,阁主挥手道:“小兄弟,你近前来。” 秦墨生性谨慎,便站在门前,手掌轻抚腰间匕首道:“我闻斩妖司中凶险,兴许踩上什么机关,便在这里说话吧。” “哈哈,小兄弟倒是谨慎,那好,便在此处说吧。”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夫名叫吕土,尘土的土,是这斩妖司行刑阁的阁主,平日负责些屠妖之事。” 吕土说着,从桌案一侧取出那卷无名古籍来,翻了翻道:“这书是你的?” “这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还望阁主归还。” “归还是要归还的,你还怕我贪了你的书卷不成?”吕土笑了笑,随手将书卷一丢,秦墨接过书卷笑道:“吕阁主,我不多留,先告辞了。” “你便觉着我寻你来只是单纯的为了还这本书吗?”吕土轻笑道。 “如果还有别的目的,万望阁主赐教。” “我此次让你来,是想邀请你入我斩妖司,你若不愿便算了。”吕土摇了摇头,继续低下头写字。 “我又不是什么名人异士,也无奇艺在身,有什么能劳的动您堂堂行刑阁阁主邀请?”秦墨一展袍袖,示意自己孑然一身。 “奇艺并不一定要杀人之技,这些东西,斩妖司多的是,从先前那本书的批注来看,你就算造诣不深,也算身有其几分本领,可算人吉凶,这种能力,放在我行刑阁没用,但若是放在整日在外缉拿妖物的擒魔阁中,可谓是一大助力。”吕土笑道。 秦墨道:“你是行刑阁的阁主,给擒魔阁的阁主送去一份助力,对你有何好处?” 吕土摇了摇头,抚须笑道:“王武应当没有告诉你吧,老夫可不光是行刑阁的阁主,擒魔阁的阁主,也是老夫。” “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他话锋一转,问道:“只是不知斩妖司多少月钱?” 吕土哈哈大笑,道:“这得看你如何做事了,既然有一技之长,老夫便许你捕来妖物市上三倍银钱作为月钱,可好?” “如此……甚好,在下还有最后一件请求,只要阁主答应,我从今日起,即刻加入斩妖司内擒魔阁。”秦墨行了一礼,道。 吕土闻言,来了兴趣,问道:“是何请求,说来听听。” “……在下几日前在此以猎杀的妖物尸身在斩妖司换取了九百两白银,乃是白君山千万乡民生活之所,可惜被贼人所盗,只求阁主先赊我些银两解燃眉之急,日后逐步归还。”秦墨道。 “这有何难?”吕土摆了摆手,叫道:“来人,取一千两银子来。” 话音落下,房门外便传来脚步声,暗门被推开,便有人捧着一叠银票走了进来,吕土将银票递给秦墨,道:“区区这点银两,对于我斩妖司而言倒还不算什么,你若是需要,我可命人替你送回白君山去。” 秦墨哈哈大笑,道:“那就有劳阁主了。” “一会你去内务阁领下衣物兵刃,明日便正式编入斩妖司擒魔阁,正巧最近有只鬼蛤作乱的案子,十分凶险,若是有你在其中把握,恐怕可以安全许多,便让你与这次前往小白林的几人一同缉拿鬼蛤,如何?”吕土问道。 “谨遵阁主吩咐。” 秦墨离去,吕土也继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在身旁煮了一壶热茶,不住发出炉盖被热气顶起的声响,吕土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细细品味。 靠在甲号房的墙壁上,吕土喃喃自语:“易经……师兄,你即便心灰意冷,怎么能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随手送给一个白君山中的小辈。而以您经天纬地之才,又怎么会悄无声息的死在白君山呢。” 茶炉上的火渐渐熄了,吕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叫道:“给本官备马,这银两,我亲自去送。” “是。”暗处,一个声音传来。 吕土走到门前,便见那银票和马匹都已然准备妥贴,他跨上马,一骑绝尘,消失不见,斩妖司中人无不愕然,议论纷纷。 “你说吕大人是疯了吗,他可都几十年没出过斩妖司了,今天怎么会想起来送这些东西。” “谁知道呢,也许吕大人有什么急事吧。” “我前面都听到了,他是要帮一个小子送钱去白君山。” …… 第六章 吕土访白君 七日之后,白君山 偌大的白君山上,满是褐红的山石,没有半点沙土树木,山上山下,人流如织,来来往往,每个人的身上都染着血,背着无数具妖魔尸身,血滴时不时落在白君山的山石之上,让那褐红中更增颜色。 吕土坐在马上,手中捧着那放着银票的木匣,他望着白君山,勒住马,感慨万千,道:“昔日白君所居的圣山,此时竟是沦落至此,整日被妖孽所扰,灰石变血石,真当是亵渎了。” “什么圣山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在这穷乡僻壤的地界,要没有了那些妖精鬼物,这旮瘩人还真活不下去喽。”这时,吕土的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在一旁,站着一个背着干柴的老人,老人嘴上叼着一个青铜烟锅子,时不时吐出一两个烟圈。 “老人家,这要是没了山精鬼怪,你们不就可以安心下山捕猎了吗,到时候可不得是丰衣足食?”吕土听老人言语,倒是觉着奇异,笑着问道。 “若是没了妖兽,琅琊山上的仙师也不会下来给我等传授武艺护身,白君山这样的地方,便是野兽都比旁的地方凶猛的多,要是没有这些仙师传授,哪里敌的过,现下在白君山上,有斩妖司放钱两,过的可比以往滋润的多。”老人猛吸一口旱烟袋,吐出两个烟圈。 “那你们白君山上下捕杀妖孽,每月可卖的了多少银钱?”吕土看了看右手的银票匣子,笑着问道。 “嗯……大概也就六七百两,这个月捕的多,当时下山时秦小子都险些没背动,应当能卖个七八百两吧。”老人沉吟一阵,道。 “你说的秦小子,可是叫秦墨?”吕土问道。 “诶,你怎么知道?”那老人有些惊讶,抬起头问道。 “我是斩妖司中人,他这些日子在斩妖司某了份差事,没有时日回来,便托我将上月他在斩妖司所换的九百两银子送回山来,你既然是白君山人,这些银两便先交予你吧。”吕土将手中的檀木匣子递给老人,老人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咧开笑道:“秦小子能进斩妖司做差事了,可真是出息了啊。” “那秦墨是你们白君山上谁家的孩子,他既然入了斩妖司,总得给家中人通告一番才好,免得多有担忧。”吕土问道。 “他啊,是十八年前被咱村上一个姓苏的算命先生捡来的,是谁家孩子却不清楚。”老人取下烟锅子,叹了口气道。 “苏先生?可是叫苏牧?他在何处?”吕土吃了一惊,接连问道。 “是啊,难不成您和苏先生也是故交,那可不巧了,苏先生几年前便死在妖兽手中,就安葬在白君山后山的红石祠里,可惜那苏先生才三十多岁,就这般死了,真是有些可惜喽。”老人叹了口气,道。 “他……他的陵墓在哪?”吕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异样神色,他隐藏在袍袖中的双手不住颤抖,说出的话,都带了一丝颤音。 “瞧您说的,他身上身下也没半枚铜板,哪里来的陵墓,只是挖了个土坑,乱葬在红石祠下,好在那秦小子有些孝心,拿自己存的那点银两给他修缮了一座墓碑,不过钱两不多,也很是简陋。” “那……那能劳烦您带我去一趟吗?”吕土神情惊异,问道。 “行,正巧我要上山,你便随我来吧。”老人将旱烟袋别在腰间,双手撑起柴火,向前走去,吕土翻身下马,跟在那老人身后,朝着山上走去。 白君山的山路崎岖,不好行走,但那老人常年在山上山下徘徊辗转,走的也不甚缓慢,而吕土是皇都天下第一大司,斩妖司两阁阁主,修行深厚,虽然没有施展什么奇妙法门,但单凭这具皮囊,也走的丝毫不慢。 不一会,走上山顶,上山之路变成了下山路,再行片刻,便见一座凉亭,这座凉亭建在一片殷红如血的巨大顽石上,倒悬在白君山后山之上,这座凉亭很是简陋,周围常年无人洒扫修缮,已然破旧不堪,有的地方的砖瓦已然破损跌落,而在杂草丛生的亭中心处,则是放着一副残缺的墓碑,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尊师苏牧之墓”另一旁写着:“不肖弟子秦墨所立。” “便是在这了,这苏牧的墓碑本来被秦墨修缮的还算洁净,但这几日他去燕城换钱,又有妖魔袭击,这地方也就荒废了些”老人朝着红石祠望了一眼,摇了摇头,转过身,便朝着山上走去。 “师兄!”老人缓缓远去,吕土双膝一颤,便跪了下来,他看着这座墓碑,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滑落,他用力锤击着地面,手掌下的红石竟都是被砸的碎裂:“师兄……以你修行,什么妖兽杀的了你啊,当年,当年,究竟……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一阵清风刮过,吹动吕土的衣决,红石祠内,一方孤坟,阴气森森,煞气腾腾,犹如何方阴邪之地,吕土低下头去,只见被自己捶裂的红石内部一片漆黑,随后,竟是缓缓渗出殷红的鲜血,流淌在红石上,红石竟是开始被侵蚀,化作碎片。 “腐尸毒!”吕土瞳孔收缩,双手在地面一点,便将自己身躯撑起,地面上的浓稠鲜血滚滚冒着血泡,石头被腐蚀下去一层又一层,极为可怖。 “师兄的墓中怎么会有这种奇毒,这种东西不是一直掌握在皇室手里吗,难道……”吕土眉头紧皱,死死盯着地上发出恶臭的腐尸剧毒,眼中满是疑惑。 吕土心中一动好似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四周,人虽不多,但却有十多人在山上山下行走,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打开,只见里面放满了一堆黑色的小虫,正在盒子内不住蠕动。 他在盒子上一拍,数百只黑色小虫同时飞出,朝着白君山上下飞去,那最先被黑色小虫碰到的,便是那十几个上山下山之人,小虫在其身上略一停留,便见那些人一个个倒在地上,昏睡过去,不一会,小虫飞回,而漫山遍野,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 第七章 鬼蛤 那小盒子里,装的都是斩妖司用来迷魂妖物的迷魂虫,以其剂量,便是罪恶的妖精魔鬼都难以抵御,更何况这些没有半点修行的普通人了,白君山上所有山民都已然昏睡,吕土也就放开了手脚,伸指,在红石祠前重重一点,便见一道巨大的裂痕,沿着苏牧的墓碑……分开! 呼!一阵浓郁的阴气从地底钻出,吕土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一股清光在他的手心乍现,地中阴气退却,又分开少许,他双手接连震动,那红石祠的地面整个破碎开来,沙石飞溅,尘土飞扬,略一清扫,便露出里面掩埋的柳木棺材。 “师兄,得罪了。”吕土对着棺材郑重的行了一礼,随后伸手一指,袖中一股寒芒乍现,一柄锋锐短刃飞出,上面萦绕淡淡寒光,寒气逼人,一刀刺在柳木棺上,只见一股冰霜在棺上蔓延开来,下一瞬,那棺材便如同一片薄冰般碎裂,向里面瞧去,黑气迷蒙,很是可怖。 吕土的手心清光照耀,那棺材中迷蒙的黑气也渐渐褪去,露出隐藏在黑暗中的真容,棺中,躺着一具尸体,正是苏牧,已然死了数年的他此刻却仿佛是刚刚收敛入棺,便是身上的道袍都还是崭新的,面容平静安详,不像死了,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吕土手掌碰到棺内道人的脸颊,忽然间,一股黑气便攀上他的手臂,朝着他心脉而去,吕土吃了一惊,身形一跃便退后数丈,连忙盘坐调息,只觉右臂酸痛不已,一股麻痒之感在其经脉中传出,痛苦不堪。 “果然是腐尸毒!”吕土自语道:“此事不会那么简单,师兄恐怕是被皇室的人害的,只是他去前为何不以手段将易经送回琅琊山,而是传到秦墨手里,难道他有什么其他身份吗。” 天色渐暗,那山上山下已然传来人声,迷魂虫的药力已然渐渐消退,吕土将苏牧的棺椁重新埋葬,乘着白君山中人还未苏醒,便趁着夜色,离开了白君山。 与此同时,小白林中 夜晚,小白林中树木郁郁葱葱,随风摇曳,在鬼气森森的林中,几个人正在中央烤火,一旁的树木上皆是贴了驱鬼辟邪的符纸,便也无鬼怪打搅,火苗正旺,依稀可以看清围在火堆边上的是两男一女,都穿着斩妖司的行刑服饰,因为不在燕城,所以也就不用带着面具。 “阁主不是说还有一人吗,怎么到现在还未到,若是时辰晚了,叫鬼蛤逃了可如何是好?”那坐在女子左手畔的一个精壮汉子四处张望,颇有急切之感,想来应是性子急迫,已然有些不耐。 “老三,你这急躁的毛病可得改改了,传闻这次来的人是阁主专程请来的精通算学的大家,你这般说话,要让人听到了,吕大人可少不了责罚你。”坐在那女子右侧的是一个面相干瘦的男子,面容枯犒,眉宇间透着一股阴厉之色,对着那精壮汉子笑道。 “少说些吧,今日来的人恐怕非同小可,要不然也不会让吕大人亲自来找我们几个低品阶的擒魔官,只是我有些担心,这这人既然算学如此精深,那体魄想来便不会太好,与鬼蛤撞上还得费力保护他的安危,实在是有些凶险。”中间的女子抬起头来,她是三人中唯一带着面具的,不过也只遮住了半边脸颊,单从露出的半边脸来看,也生的十分美貌。 “看来几位都是在等我?”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平和的声音,三人都在斩妖司中受教,当即便有了反应,眨眼的工夫,几人便飞遁出去数丈,已是各自取出兵刃,那为首的女子手握一柄朴刀,而其余两人则是一持铁链,一捏符箓,严阵以待。 而回头一看,却哪里见几人想象中的妖精鬼怪,只有一个少年站在几人身后,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袭黑色长袍,袖口以精铁所铸的护腕束起,内衬连环锁子软甲,腰悬短弩,背背斩妖司制式斩妖刀,面容透着几分青雉,头发披散,又带着两分山野的疏狂之意,却不是秦墨又是何人。 “你是何人?”那精壮汉子警惕的握着手中的锁链,随时便要抛出。 “在下秦墨,奉吕阁主之命,前来同各位一同剿杀鬼蛤。” “你便是那精通算学一道的秦先生?”那女子问道。 “正是在下。”秦墨道。 “在下斩妖司擒魔阁九品擒魔官宁晓,这两人是一名下品擒魔手和一名下品掌符手,是我的属下王旭,和赵山,此行随我一同斩杀鬼蛤。”宁晓对着他微微欠身,道。 轰!就在几人说话间,小白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巨响,宁晓脸色一变,回头看去,只见林中树木纷纷倒下,阴气滔天,黑暗中,一对红灯笼一般的东西在夜色中浮现,赵山吃了一惊,叫道:“鬼蛤出世了!” “秦先生,过会你便呆在后头,鬼蛤交给我们几人对付,莫要伤到你了”宁晓抽出朴刀,头也不回的说道,可过了半响,身后并无人回应,宁晓转身一看,秦墨已然消失不见,向前看去,依稀可以看到那柄横刀在鬼蛤周边发出的寒光。 “糟了,这家伙定是个没见过妖魔的富家膏粱子弟,这般冲上去岂不是送死吗!”王旭嘟囔一声,但想起吕土当时说话时的郑重神色,也只得举着铁链跟了上去,赵山和宁晓紧随其后,朝着那阴气最重的鬼蛤出世之地而去。 “呱!”一声巨大的蛤蟆叫声传来,一股飓风刮来,周围树木尽数倾倒,灰尘满天,而在灰尘中,竟是看到一抹血红,不知是鬼蛤还是秦墨的,但以宁晓等几人的“经验”,这血,定然是这位不知死活的秦先生留的。 第八章 “羸弱”的秦先生 “先生!”赵山叫了一声,见无人响应,鬼蛤的嘶吼声却是愈发的狂暴,周围的阴气迷雾都被震散,黑暗中,忽然,一道血光崩裂,只见一卷如浪涛般的血浪飞溅,几人身上被鲜血淋透,极为凄惨。 “秦先生难道已然被这妖兽杀了?可这妖兽不吞掉他的尸体,为何反而将其拍成血雾。”宁晓喃喃自语,他以为秦墨已然死了,便绝了冲上去的念头,在鬼蛤周侧徘徊。 阴气彻底散去,鬼蛤正立在小白林中央,只见他浑身青紫,上面满是崎岖不平的脓疮疙瘩,皮上有淡淡的黑紫色鳞甲,脖下长着一个比三人加起来还大的毒腺,周围满是青紫色的毒液流淌,还混着许多浓稠鲜红的血液。 “你们三个愣着作甚,难道吕土给你们的命令是让我单挑鬼蛤吗!” 鬼蛤背上忽然传来一声喊叫,三人定睛一看,只见秦墨竟是正握着横刀对着鬼蛤的皮肉乱砍,那上面的黑紫鳞甲已然有许多破碎,每一次落刀都有一道鲜血飞溅,将他整个人浇透,鬼蛤不住嘶吼,而秦墨只是黏在其背上,不住的挥刀。 “快动手!”宁晓一惊,随后大喜过望,秦墨若是死了,他们回到斩妖司多多少少也要受些处罚,此时见其还活着,当即便扑了上去。 “镇鬼符,捆妖绳!”宁晓娇喝一声,赵山和王旭一同扑上,赵山从怀中取出数张符咒,咬破指尖,鲜血在符前一点,便见那符文熊熊燃烧起来,一股清气在符文中诞出,化天尊法相,朝着鬼蛤镇压而去,而一旁的王旭则是抛出铁链,在空中,铁链分为数根,同时拴在鬼蛤的四爪和头颅,王旭闷哼一声,用力一拉,只见鬼蛤被迫连连前进两步。 清气恰巧压下,鬼蛤身上的鳞片被生生掀飞,它怒吼一声,张开那血盆大口,只见一股黑紫的粘稠毒液从毒腺中涌出,储存在鬼蛤口中,眼看便要喷向正前方的宁晓。 “嘿!”王旭怒吼一声,他双手用力一拽捆妖绳,却无法撼动此时大怒的鬼蛤分毫,而一旁的赵山已然力竭,宁晓刚想躲避,便觉着一股恐怖的阴气将她缠住,不能动弹分毫,眼看那毒液已然出口,忽然听得站在鬼蛤背上的秦墨森然喝道:“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急急如律令!” 他背上一直没有取下的桃木剑忽然出鞘,剑光一闪,双手结剑印,桃木剑狠狠刺入鬼蛤的皮肉,声若洪钟,天际间,三清法相在他的身躯后浮现,一举一动间都仿佛有开山裂地的神威,被神力灌注的朴刀不住挥动,那鬼蛤的皮肉纷纷碎裂,血溅千里。 秦墨瞳目陡然变的血红,充斥着暴戾和杀气,宛如一尊亘古不灭的魔神,横刀因为恐怖的神力竟是出现道道裂痕,再斩数十下,斩妖司精制的长刀崩碎,他又取出匕首连刺,鬼蛤吃痛间力气一减,便叫王旭拽的偏了去,张口喷出的毒液洒在不远处的众多树木上,顿时让那无数白木一片焦黑,腐蚀成汩汩污水。 “吼!”秦墨喉咙中发出一声犹如野兽般的沙哑嘶吼,犹如一只洪荒野兽般扑在鬼蛤的背脊上,鬼蛤用力甩动,而他却是犹如一块狗皮膏药般黏在鬼蛤背上,左手攀住鬼蛤,右手则是不住拿着匕首刺下,这白铁匕首也是他师父生前所赠,不知为何,竟是比斩妖司千锤百炼的斩妖刀还要坚实,刺的鬼蛤背上满是伤痕,血流如注,显得极为凄惨。 桃木剑倒飞而成,秦墨单手握住木剑,不住刺下,这看似平钝的木剑竟是轻轻松松刺破了先前赵山施展神符才能压碎的鳞甲,而三清法身的神力灌注之下,却丝毫不能让看似羸弱的桃木剑有分毫损伤,眼见鬼蛤身上伤疤越来越多,宁晓使了个眼色,王旭拉动铁链,赵山再次施展符文,秦墨凌空而起,双手死死握住那柄“羸弱”的木剑,借着下劈之力,狠狠斩下,剑气纵横,一剑便贯穿了鬼蛤的脖颈,鬼蛤当即倒下,血流成河。 “噗”秦墨一口鲜血喷出,身形便倒飞出去,而插在鬼蛤头颈间的桃木剑也是随之抽出,他因为刚刚施展的是道门神咒道教隐宗中的太乙天尊的“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所以此刻已然是精疲力尽,丹田干枯,这些年攒下的那点浅薄道行都已然消耗一空,便才自鬼蛤背上栽倒下去。 “收!”宁晓脱困,当即从腰间取出一个黑布口袋对准鬼蛤,只见那黑布袋腾空飞起,金光滚滚,袋中万丈金光。 血肉模糊的鬼蛤在金光中低下头去,身上的魂魄竟是被布袋抽离,随着轰的一声巨响,这鬼蛤便如同一堆烂肉般倒下,重重砸在地面上,毒液流了一地,满地的沙土都宛如沸腾一般,宁晓转过头,道:“王旭,赵山,你们二人将鬼蛤尸首收拾一番,先行运送回司,我去看看秦先生。” “是。”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退下,宁晓孤身一人来到鬼蛤身侧,见秦墨正坐在那一片鬼蛤的毒液上,连忙将其扶出,可见那毒液在他身上停留一阵,竟是被吸入体内,而其也无丝毫不适之相,反而面色红润,仿佛吃了什么补药一般。 “太乙斩妖咒……师兄连这样的神咒都传给他了,他绝对不单单是师兄情急之下交付的易经,只是……他到底是谁?”山林中,远处,吕土倚靠在一颗古木上,不住自语。 “我身子羸弱,今日恐怕拖累各位了。”秦墨坐在血泊中,有气无力的说道。 宁晓等人面有异色,王旭心中一阵无语,心道:“你羸弱个屁啊,何人见过哪个普通人和妖兽正面杀戮的,谁见过倒鬼蛤毒里都没事的,这要是羸弱,那我岂不是要自称弱鸡了。” “秦先生,您刚刚施展的是何门道法,从何处习来,威力竟然如此之大?”宁晓凝重的问道。 秦墨道:“我师父生前好赌,不过十赌九输,这符箓是他当年输给我的一部无关紧要的咒文,他也不甚重视,不过以我修行,也最多施展这个了。” “无关紧要,无关紧要的咒文都有如此神威,那有紧要的呢。”宁晓眉头紧蹙,自言自语。 第九章 胖道士 “他传给我的道法大多都是对他无关紧要的,只有死前给我的那卷无名古卷让他珍重了一番,只不过也仅仅只是一门算学法门,其中并无记载种种神通妙法。”秦墨道。 “算学古卷?难道是传说中以算学开山之作易经衍化出的三周经?”宁晓问道。 “我既已说他是无名古卷,我又怎的会知道是什么东西。” “呔,将鬼蛤尸身放下,这上面有剧毒,你等化解不开的,快快交给道爷,道爷我救你等一命!” 忽然,小白林另一侧钻出一个人影,宁晓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约莫着有二百多斤的胖道士,登时皱眉喝道:“斩妖司在此行事,何人捣乱!” “贫道龙虎山叶青,道号洞虚真人,见这鬼蛤凶险,诸位应当是驾驭不住,前来替各位承受这副因果,而各位却如此误会我,真当是让贫道寒心啊。”胖道士一副痛心疾首模样,道。 “贼牛鼻子,怎么上次还没被妖兽吞了吗,这几日怎么又出来祸害了?”秦墨叫道,那胖道士一回头,见到满身是血的秦墨,笑呵呵的道:“原来是小施主啊,你的桃木剑杀气那么重,你看看,这是不是遭劫了,你看,还是交给贫道替你把持。” “叶青,我斩妖司奉命行事,你若是想要做这等鸡鸣狗盗,强抢之事,到时候吕大人怪罪下来,只怕龙虎山也不好受吧。”宁晓冷笑道。 “你们那吕大人来了就叫他去龙虎山寻张掌教,贫道只是帮你们把持把持。”胖道士一边走,一边向前进去。宁晓面色铁青,抽出腰间朴刀道:“你真要在此动手吗?” “贫道是文雅人,怎会动手呢。”胖道士嘿嘿一笑,忽然抽手,便见三道符箓飞出,登时便悬在宁晓,王旭,赵山三人头顶,化作三道铁笼将三人锁起,而秦墨却还站在外面,未曾受到波及。 “小施主,你的桃木剑凶煞气太重,你真的把持不住,交给我吧。”胖道士一步步接近秦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那蒲扇般的大手也是伸出,朝着秦墨手侧的桃木剑抓去。 他伸手握住桃木剑,木剑平钝的剑刃斩下,只见剑刃前蕴出一点寒芒,携着一往无前之势朝着胖道士斩下,秦墨的身上出现道道黑气笼罩,双目的猩红不再消去,身上,道道血光糅合着黑气暴涨,蜂拥灌入木剑中,只见那在鬼蛤毒中都未有丝毫损伤的桃木剑此时,却是生出了许多裂痕,隐隐红光乍现,带着一股铺天盖地的血色剑芒,直直斩去。 “这小子既没有施咒,也没有食用什么丹药,从何而来的这般恐怖修行,这一剑修行恐怕可以勉强抵的上吕大人一招一式了。”宁晓大吃了一惊,呆呆望着眼前犹如般的秦墨,心中不住思索。 “嗯?有些道行!”胖道士后退两步,木剑如影随形,似附骨之疽,紧追不舍,他两指伸出,夹住木剑,指间有淡淡清光环绕,遏制住那滔天的红光,而木剑却是如摧枯拉朽般将他手指间的清光震碎,陡然间,木剑再也承受不住暴涨的红光,只见血气蒸腾不休,而那木剑却是寸寸碎裂,剑刃化作道道碎片,朝着四处乱飞,插入四周的泥土中。 而那以桃木剑为载体的血光却是分毫没有消散,反而随着桃木剑的碎裂愈加的恐怖,胖道士定睛一看,只见在桃木剑之中,竟是藏着一柄血色长剑,只见此剑长三尺三寸,剑柄以饕餮为形,剑刃以真龙为纹,自饕餮口中探出,通体血红,其字漆黑如墨,血光闪动间,犹如地狱渴血的恶魔般,想要择人而嗜。 “修罗……是修罗!”胖道士陡然倒飞出去,身上的衣袍都被血煞气撕碎,露出他白花花的皮肉,但他此时却是无心在意自己的形象,双眼死死瞪着秦墨手中长剑,充斥着恐惧,仿佛在看着什么魔物一般。 秦墨瞳中再一次变的殷红如血,滚滚黑气沿着修罗浮现,黑发飘舞,护腕护腿都被剑气生生震碎,袍袖展开,他凌空跃起,若惊雷驰骋,长虹经天,一剑西来。只见剑光一闪,胖道士的胸口已然被贯穿,血流如注。 噗!忽然间,一旁的树后忽然传出吐血声,只见那胖道士正跌跌撞撞的跑着,口中道:“他娘的,辛亏道爷施了替死符,要不然真得交代在这了”话音落下,胖道士便已然一溜烟的不见踪影。 这一次,秦墨瞳中的血光并未消散,而是永远的留在了他的瞳孔之中,而滚滚黑气则是随着血光一路入住紫府,在其额头留下一个枣红的印记,隐隐血煞气盘旋不休,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羅”字。 “秦先生这是什么道法,太他娘威风了!”王旭咧着嘴傻笑,却只见宁晓伸手在他脑袋上狠狠一拍,道:“你若再说脏话,我便抽你!” 宁晓刚刚回过头去,便又听到一声:“太他娘威风了!”她转过头去,刚想把这不长记性的王旭抽一顿,却见正在感叹的,却是一向沉默寡言的赵山,不由得皱眉道:“赵山,你怎么也和王旭学坏了!” “不是,秦先生刚刚那招太威风了,不加个他娘的实在说不过去。”赵山喃喃道。 宁晓虽然面上镇定,但心中却也十分惊讶,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秦墨问道:“不知秦先生这是何法门,竟是如此恐怖。” “我并未习得这等法门,今日施展,全凭这柄剑中蕴含的血煞气和地煞气,此时这两气上我紫府,此剑也同时认主,不过总归不是自身修行,施展起来还是有些艰难阻塞的。”秦墨道。 “秦先生难道没有修过正统道法吗?”宁晓狐疑问道。 “本想找吕阁主传我,但是此行匆忙,他代我回白君山送银两了,所以便没能传授成。” “吕……吕阁主代你回白君山送钱?他,他可都三十多年没出过斩妖司了!”王旭吃了一惊,道。 第十章 回白君 “他三十年都未曾出过斩妖司?”秦墨问道。 “传说吕大人当年是琅琊山山主的师弟,是当年的琅琊四杰之一,不过不知什么缘由,几十年前他下了琅琊山,入斩妖司,当即便被陛下钦点为两阁阁主,只不过自从他进入斩妖司后,主做行刑阁阁主,审讯妖魔,不知问的什么,不过只要在他手里走过一遭的,倒没有几个活着,从此便一心在阁中审讯妖孽,别说斩妖司,这三十年恐怕也是独一次的出了甲号房。”宁晓叹道。 “想来因当是有过什么痛事吧,不然以吕大人的修行,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阁主,便是做这斩妖司的司座都是屈才了啊。”王旭跟着附和,赵山也是点了点头。 秦墨问道:“早些年间闻修行一途有诸多境界,却不知都有哪些?” 宁晓不假思索,道:“历代以来,修行一途境界多有人划分,不过因为修行不够,尚且不大准确,而现行使用的,乃是当年封闭三界的那位人族大修立下,年代久远,只知道他姓孔,所以这现行的境界便被称为孔境,而修行一途,也分修神修仙之分,修神有五境,是结丹期、化婴期、金身期、神婴期、度劫期,而修仙则有七境,分上中下层,是练气期,结丹期,元婴期,化神期,炼虚期,合体期,飞升期。神仙前两境并无差别,而到了第三境,修仙者依旧可以稳步前进,而修神者则会在此时慢下来,开始锤炼体魄,所谓修神,其实便是修体,速度便会慢下。” 秦墨问道:“那斩妖司修的是神还是仙?” 宁晓道:“因为修神精进较快,培养迅速,所以受庙堂青睐,但后继乏力,所以各大世家,山门派系便更乐于修仙一途,所以斩妖司修的乃是神,不过吕大人因为出身琅琊,所以修的乃是仙道。” “听闻琅琊山被称为天下道门正统,既然如此,那待我回去便去寻吕阁主传授此中法门,修行起来也是极好的。”秦墨道。 “吕大人这些年不谙世事,旁人难以请动,不过他既然肯帮你回白君山送粮,想是对你多有青睐,你若去应当可以讨到。”宁晓道。 眼见天色渐明,赵山和王旭也将鬼蛤的尸身收拾干净,第二天一早便押送着鬼蛤尸身朝着燕城而去,小白林距离燕城尚不大远,而秦墨则是绕路先行返回白君山上,代请二人为其向吕土告假一日,回山探望。 白君山 “李叔!李爷爷!”在白君山的山崖处,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山上下棋,而山下便已然传来叫喊声,那老人微微眯了眯眼睛,微笑道:“去看看,当是秦家那小子回来了。” “好。”那中年男子放下棋子,朝着山下望去,便见一道清瘦的黑色身影立在山下,忙是应道:“快,快上山来。” 上山下山之路上,只有一根牢固的铁索,而秦墨攀爬之时却是轻盈如猿猴般,手掌翻飞,足下登起,转眼间便攀上了山顶,那老人笑眯眯的打量着秦墨,道:“爷爷听说你到城里做事了,做的可好啊?” “我今日刚斩杀了一只鬼蛤,这次的赏钱恐怕能有一百多两,等下个月便托人给您带回来。”秦墨道。 “用不着”老人摆了摆手,脸上难掩的露出高兴神色,道:“这山上不缺钱着,我就算年纪大了,偶尔也能杀上几只凶禽猛兽送去,饿不着的,这些钱你便自己留着置办些东西吧。” 不等他是拒绝还是同意,老人一推座下的楠木椅子,站起身来思索了一阵,道:“对了,你去城里当差,这背尸人的事便空缺下来,你现在也是见过世面了,你说说如何办?” 秦墨道:“便从山中再选一人,到时候我带着走上几趟,过上三五个月便可自行运送妖物尸身,我师父当年那些驱鬼的东西也可交由他带着。” “你看何人合适啊?”老人笑眯眯的问道。 秦墨道:“背尸人最重要的便莫过于自保之能,咱山里,单说逃得最快的,恐怕便是那山口老张头的二儿子张宫,我师父都夸过他根骨奇佳,只是张老头脾气倔,当年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张宫去当背尸人,若是能说服他,这山中背尸之事便再不用愁了。” “老张头……罢了,明天你随爷爷我走一趟,我好好劝劝老张头,那么好的一个儿子不放出来做大事,整日养在家里浑浑噩噩,像什么话。”老人点了点头,道。 “不过我可不能给您带着他了,这几日公务繁忙,还得回去复命,最迟也得是七日之后,斩妖司全司休憩之时,那时之前您若劝的动他,七日后我便带着张宫走燕城到白君山这条路,到时候我修行了仙人本领,再传授给咱白君山山民,到时候便再也不怕妖兽侵扰了。” “你忙你的去,莫要耽误了事,去祭拜祭拜你师父便赶紧下山吧。”老人摆了摆手道。 “嗯。”他径直一路来到后山的红石祠前,这里还是老样子,即便被吕土翻过一遍,但也都恢复的原样,就连那墓碑上的裂痕都没有分毫变化。他走到红石祠内,那座破旧的墓碑屹立其中,秦墨跪倒在地,对着那尊孤坟拜了三拜,烧起香炉,烧了些纸钱。 他坐在坟头看着那破旧的墓碑,一阵心酸,凄然自语道:“天妒英才,师父您便英年早逝,还未来得及传授我诸多法门,便已然驾鹤西去,死了便死了,便是坟墓也这般凄凉,等到来日徒儿出息了,有钱了,有势了,定把您的坟墓迁到庙宇之中,再造个金身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啊” 秦墨惨笑道:“到时候啊,我若是再能当个皇帝什么的,便给您的灵牌供在寿皇殿里,岂不是威风的紧,到时候,全天下人都要参拜您的灵位,我到时候便将妖界的妖皇逮来,让他日日夜夜在您坟前给您守墓……” 一直说着,一直说到夜深,少年不切实际的幻想之语在红石祠前慢慢诉说,没有人听见,当然,也许在九泉之下,苏牧,听见了。 第一十一章 黑衣闯宫 夜久,语声逐渐消失,秦墨现在身上有了些斩妖司的兵刃法器,足以护身,便不再等到白天耽误时间,当即便趁着夜色,往燕城而去。 他往燕城,而夜色中,同样有一道身影在赶路,只不过是一路往北,方向,大概是七王并居的帝都之处。 向帝都的这一路中,只见一道神虹经天,色彩斑斓,便飞遁而去,留下道道残影,行的极快,恍若天地间的一道极光,一瞬千里。 这千八百里路程在其脚下,便如同咫尺,几乎可赶得上上古时期缩地成寸的仙人本领,几个瞬息间,便行了数千里,跨越了数十座若天险般的崇山峻t岭,河流江海。 眼前,一座宏伟巨城绵延数十里,屹立在遥远的北方,此城间庄严肃穆,红墙黄瓦,颇有帝王气象,隐隐有真龙之相在天空翱翔飞舞,恍若仙境。 在这恢弘磅礴的帝都之前,四周皆是守卫,防卫森严,却见有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旁若无人的站在诸多守卫之中,而四周的守卫亦或者阵法都对他视若无睹,仿佛都看不见他一般。 “听闻今日七王皆在秦帝帝都会见秦皇帝,而这腐尸毒只掌握在秦皇手中,只有少数宗亲大臣得有得见,而真正掌握的,只有不过三人。 秦皇死于三年前,那时师兄尚且未死,那便是现任秦皇做的手脚,只是那腐尸毒那般弥足珍贵,我师兄虽然算计天下,但从未与任何势力有所勾结,他为何要费此代价……” 黑衣人自言自语,脸上的面罩依旧紧紧的带着,他看向宏伟的皇城,不知他的眼神神情,便见他,缓缓叩门。 “咚……” “咚……” “咚……” 三声叩门,轻轻传出,周围的侍卫毅然不动,随后化为黄土,轻轻跌落,尘归尘,土归土,再无动静,皇城外,陷入一片寂静。 叮!一道金光闪烁,那城门前贴的两尊门神忽然显身出来,两道金光镇在门前,正是神荼、郁垒的肖像。那大门显化,原是一颗桃树,只见二神坐在桃树下,袒胸露腹,虬髯虎须,头上长角,手执桃木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两尊神像惟妙惟肖,恐是文脉大家所作,其中神灵纹巧,可有的上这两尊神人的三分修行,尽管不多,却是神威,岂是凡人可以轻易撼动的,即便是那黑衣人看不清容貌,也能感到其心中几分的凝重。 “敕五方阴鬼,四时八节,因旺而生。神不内养,外作邪精。五毒之气,入人身形。或寒或热,五体不宁。九丑之鬼,知汝名字。急须逮去,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令!” 黑衣人轻喝,若是秦墨在此,应当听得出这是他几日前在小白林中施展的驱鬼咒语,当时足以使妖邪退避,而此时这黑衣人念将出来,却是有一股惊神动鬼之威。 “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黑衣人倾吐,便见口吐金光化作九尺圣剑,诛神灭鬼,这两尊神像顿时碎裂殆尽,化作道道青烟消散。 而当这两尊神像破碎时,忽然两道金光炸开,一阵疾风席卷,如钢刃一般飞刺,瞬息间,黑衣人不及后退,只见斗篷竟是被撕成碎片,露出真容,只见此人竟是吕土,他此时作一中年道人打扮,与平时穿的斩妖司服饰不大相同,此时他身上穿着的,则是琅琊山的道袍,素白色的道袍,已经几十载不曾再出现过了。 “师兄,吕土今日,定会为您讨个说法。”吕土缓步向前,陡然间,城门炸开,一道黑色的人影走入,阻拦者,皆死。 一道惊雷炸响,神虹经天,便向着那帝都而去,周围禁卫不下千人,但都在一瞬间横死殿前,血流成河,整个殿宇台阶,染成一片鲜红。 大殿内,依稀可以听见歌舞升平之声,但下一瞬,那大门便如同城门般炸裂,木屑四处纷飞,里面一片叫喊,秦皇坐中央,七王坐四方,中央宫女太监已然死在激射的木屑中,吕土一人,立殿前。 “前代琅琊山山主吴埙四弟子吕土,今日携剑,追忆师兄,来访陛下,求一个交代。”吕土负手立殿前,手心藏三尺白剑,那天际金龙怒啸,满天繁星空斗,他只是那般静静站着,站着。 “护驾!”秦皇身侧,一个老太监眯着眼睛尖声叫道,他身穿青色蟒袍,想来在宫中位分不低,看着情形,应当便是那被称为人魔的大内太监总管,只知道他姓陈,以前是个读书人,常以写些文章换取银两,因其事物繁忙,便有时将登出去的文稿拖上几日,惹恼酷爱他作品的皇帝陛下,便被阉割送入宫中,为前朝陛下写书。 而其一次间发现一部宫中修行之法,而他所写的书大多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仙人书写,比如其曾有一卷书便名为《剑来》,自然偷偷前去修行,没想到其天赋异禀,短短几年内竟是有所成就,加之先皇逝去,这新皇帝不喜书籍,他便勤修道术,已然是了飞升期第三层,眼看便可位列人仙,便成了大内总管,也是这大秦境内修行可位列三甲之人,因为宫刑导致的心理扭曲,他残忍弑杀,这才有了人魔之名。 此时的陈公公伫立在秦皇身侧,双手紧握,袍袖合拢,嘴角还带着一抹渗人的微笑,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吕土,而是一个山野莽夫一般。 “大胆!来人,把他给我碎尸万段!”秦皇眼见宫殿破碎,一向龙威无人敢触的他顿时怒火中烧,高声喝道。 “诺。”陈公公微微欠了欠身,抬起头来,满是皱纹的脸上漏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大地忽然颤抖起来,龙袍旁的蟒袍不知何时消失了,而殿前的黑袍,也不知何时消失了,只能感觉到大地颤抖,风云变色,而皇宫殿前的地面,已然碎成粉末。 “呔!” 一道如惊雷般的怒吼传出,随后,便是满天剧烈的碰撞,赤蟒临空,便是那副蟒袍,白蛇吐信,便是那柄白剑,而放眼望去,却不见半人。 上者扶摇数里上,两人相视而立,吕土仗剑挺身,身后白蛇影子盘尾,猩红的蛇信吞吐。陈公公则是拘搂着身子,低着头,一副谦恭模样,而身后的赤蟒却是昂首,宛若真龙。 第一十二章 白蛇吞蟒 “吕阁主,陛下念您修行不易,若是此时收手,还可放你一条命,否则便是要再重演那琅琊山上下俱灭的下场了。”陈公公咧着嘴,微微笑着,身后赤蟒长啸,那白蛇微微后退。 “昔年,我们师兄弟四人皆不在琅琊,陈公秦皇,技压琅琊,可我吕土兄弟四人一生,却是绝不弱于旁人,今日,陈公公大可领教琅琊山子五剑,看看这楚中剑圣之法,如何?”吕土轻笑道。 “楚中剑圣?就凭君下那位妇人之仁的师兄吗?他若是知些羞耻,勉勉强强称个仁圣便也罢了,就凭他渡劫期的那点修行,也可称剑圣?”陈公公少有的抬起头,眼中满是蔑视,蟒袍飘飞,赤蟒轻蔑,满是轻视之色。 “人若传名,或立德,或立功,或立言。“三立“德为首,人人则德为先。非人之善名,小恩小惠而已。 若只是一介武夫,顶天去也只可杀的几千人,而若是有仁德之心,通达之意,可救万人,可达天听,为尊者为君,为凡者为圣。 而尊者多见,凡者不多见,故而名君多见,而圣人少见,而我师兄以舍一剑救万人,堪可为圣,而救众生乃以剑,故为剑圣,我来问你,有何不妥!”吕土一直平静而古井无波的面庞陡然横眉怒目,怒声喝问。 “便为了这点他国平民百姓,便叫琅琊山受圣上龙威,撤去三仙山之名,称为罪徒,楚国上下也并不感恩,这般施恩,终究是百害而无一利,要不是如此,那姓苏的为何会死?”陈公公尖着嗓子,恨声道。 “啪……” 脚下,发出一声脆响,那声音不大,而陈公公却感受到一股磅礴的愤怒,愤恨,和铺天盖地的杀意。 对于他的修行,旁人只须漏出半点杀机便会被他发现,而下方那人的杀意却是毫不掩盖,蒸腾而上,而这样的愤怒,这样的杀意,不禁让陈公公眼前一惊,不禁叹道:“上一次咱家还是在那琅琊山上的秦晓生处感到其对我这般愤恨,没想到除了他,世间竟是还有人这般恨我。” “秦墨?你来此处做什么?快走!”天际间,吕土瞳孔陡然收缩,颇有些恐惧,不知为什么,也许是苏牧的缘故,这个少年的生死,居然可以撼动他的平静。 陈公公洞察敏锐,自然感觉到了吕土的这点恐惧神色,当即知道这下方之人定然与吕土大有渊源,眼神一闪,只见其化作那只赤蟒之中,身形便朝下窜去。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一篇道家清心咒在秦墨口中吐出,化作道道青色咒文在其体表悬浮,杀意渐渐敛去,整个人入定,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这世间即是他,他即是这个世间,这般清心咒修行,便是大多道门中人都难以达到。 “这孩子在深山中历练,心境居然这般纯净无暇,若是没有师兄细心调教,恐怕绝对难以达到这般造诣,难道他真的是师兄的传人?”吕土心中想着,足下却未停歇,白蛇落空,与赤蟒撕咬在了一起,而秦墨则是默念清心咒语,一动不动的护住全身经脉,防止自己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两位飞升境的大修争斗中。 白蛇灵动有余,力量却比起赤蟒差了些,也是因为陈公公修行略微高出吕土一筹,毕竟他能位列大内第一,修行自然不是常人能及,而吕土当年颓废之际,荒废了数十年修行,已然与其有了些差距。 过了约莫着一盏茶的时日,那下方的白蛇劲力竟是有些消退,而赤蟒却未曾漏出分毫颓唐之色,反而勇武难挡,连连啃嗜在白蛇身上,不一会,便咬的其遍体鳞伤,满身血痕。 “吕阁主,咱家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此时重归陛下龙恩之下,咱家定不会亏待你的。”天空中,赤蟒幻化身形,陈公公眯着眼睛,眼神中透着一股阴戾,死死盯着吕土。 “斥!”吕土并不回话,只有天空中的白蛇发出一声嘶鸣,赤蟒之后,真龙入其身,这帝都的那缕缕丝丝的龙魂在赤蟒身后绽放,赤蟒染上龙气,竟是有了几分赤龙之相,白蛇自然抵不住,吕土登时栽倒开去,吐血不止。 “咱家陛下既然能称帝,自然是顺应天道之举,而你今日行径,无异于伐天,失了天时。而又在秦皇帝都,又失去了地利。你身后只有那个叫秦墨的小子一人,又没有半分修行,而咱家却有大秦龙魂护佑,千万百姓所成,你又失了人和。此时乃是无天时,无地利,无人和的局面,轻则败,重则死,以你才智恐怕应该知道,今日是个必败之局,而吕阁主为何不明哲保身,非要来此淌浑水呢。”陈公公冷声道。 “我知是必死局来此,吕土今日,便是来赴死的!”说话间,三尺白剑倒飞而出,便见那澄澈璀璨的白芒中出现一股浓郁的黑气萦绕,便朝着陈公公刺出。陈公公见这剑势缓慢,并不如何锐利,这一剑之威恐怕还不到渡劫期,心中便生了些疑虑,但见吕土神情疲累,便也吞出赤蟒,朝着那白剑席卷而去。 “哈哈哈……哈哈。”吕土忽然大笑不止,陈公公心中一紧,刚想唤回赤蟒,却已然来不及,赤蟒生生撕碎那柄吕土的本命之物,随后,便有一股黑气侵袭而上,沿着赤龙,生生将整个陈公公的本命器上都染上了一层污秽,而下一瞬,那道龙魂中的龙气收回,便裹挟着赤蟒上的黑气,进入那大秦龙魂之中,而下一刻,那金光璀璨,傲立大秦那破碎皇宫上的巨龙染上了满身污浊黑雾,竟是生生在空中碎裂,天道便失了,龙气便消了,而帝气,也没了。 “你!腐尸毒!”陈公公倒退数十步,便见那赤蟒也随着毒素化作缕缕青烟,他连着吐血,身上赤芒时隐时现,修行一落千丈,那已然飞升期的修行却是跌回了合体期,而对面的吕土情况却更是不好,其本命物碎裂,体内灵气竟是消散在天地间,生生跌在地面,体内咯噔几声,骨头便不知断了几根。 “吕土,你坏我本命,污我大秦气运,毁我大秦龙魂,当真是罪无可恕,便是将你千刀万剐,咱家也难以心安!”陈公公双目充血,实在是怒到了几点,尽管他修行大跌,但还剩下合体期的修行,袍袖一挥,便朝着吕土杀去。 第一十三章 赤帝擒龙 “吕阁主!”秦墨陡然睁开双眼,看到扑来的陈公公,情急之下竟是忘记了自己只有那点绵薄修行,身形一转便挡在了吕土身前。 陈公公皱了皱眉,但赤芒却分毫未曾削弱,铺天盖地,便要将两人一齐吞没,在那如同尖刀一般的赤色光束下,秦墨清心咒显出的清光显得那般薄弱,只是稍稍停滞一瞬,随后便如切豆腐一般刺入,赤芒直刺其胸口。 “吼!”赤芒贯心,刺破一点心头血,吕土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心道:“师兄,今日将你传人也搭在这了,九泉之下我再给你解释吧。”而就在此时,便听得一声龙吟传来,吕土听得有些熟悉,睁开眼,便见一道赤色在秦墨心中绽放,一只赤蟒在天空翱翔,随后,便见那赤蟒生出九爪,龙吟阵阵,便是赤龙! 噗!那赤色被赤龙吞回,陈公公当即倒飞出去,吐血不止,浑身都是鲜血,而秦墨背后的赤龙,却是愈发的庞大恐怖。 “赤龙……赤龙,你是赤帝之子!”陈公公尖着嗓子,惊恐的大叫。 “赤帝?你……你是秦师兄的孩子!”吕土的眼睛中满是惊异神色,惊呀不已。 几滴心头血滴出,堪堪聚成了赤龙,而对于一个没有修行的凡人而言,这样的损伤几乎是伤了半条命,即便秦墨常年在山上山下背尸,体魄结实,也当即昏迷过去,不醒人事。 “咱家即便残了,这大秦宫中却还有无数高手,你们二人,便乖乖交代在此吧。”陈公公瞪着眼睛,狠狠道。 这时候,宫中一众禁军围来,其余大秦高手均是在外在野,所以此时在宫中能动用的,只有这些兵卒,但是对于几个已然没有修为的人,依旧是绰绰有余。 秦皇在几个太监宫女的搀扶下来到殿前,七王立其后,大纛在其身后飘舞,几人举着高伞,遮住炽热的阳光,看着吕土和秦墨,秦皇怒道:“来人,将这两个家伙给我拿下!” 禁军持刀而下,将两人围的水泄不通,吕土艰难的挪动身体,将秦墨的头靠在他的膝上,他望着膝下的少年,眼眶微微泛红,自语道:“秦师兄,苏师兄,吕土对不起你们,害了秦师兄你的儿子,又害了苏师兄你的徒弟,到九泉之下,我在给您赔罪吧……” 一道闪电自南方斩下,恍若惊雷,而这惊雷炸响,那周围围了一圈的禁军都倒在街头,全都化为个个焦黑的皮肉,只见城墙整个坍塌,便见一白须老人,仗剑而来,那手中剑长三尺,上面隐隐有雷光浮现,一条紫蛇在剑上盘绕,紫电环绕,将众人都击倒在地。 “三师兄!”吕土微微一惊,死死盯着门口进来那人,白须老人手持紫蛇剑,怒目横眉道:“别叫我师兄,整日整日的不回山,窝在斩妖司装模作样,你眼里还有老夫这个师兄吗?” “吴何道你等着,我大秦召集天下高手,定将你们琅琊山夷为平地”陈公公挣扎着站起身,眼中满是怒火,伸手取出一个圆筒丢出,便见一道烟花绽放在空中,似是求救。 “不必等着了,今日我吴何道便将这大秦皇宫夷为平地!”吴何道手中紫蛇如风驰电掣,那陈公公当即被撞飞出去,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老东西,你何时入的渡劫境!”陈公公吐出一口老血,叫道。 原来那琅琊山四兄弟中,天赋最高的是秦苏二人,秦晓生修文,苏牧修算学,都未修正统修仙之道,而其中走修行一途的则是吕土和吴何道,吕土天资中上,走修仙一途,几十年前便入了飞升境,而吴何道虽然较他年长,但是天资愚钝,便走的勤奋的修神之途,这些年来,迟迟卡在神婴期不得前进,没想到这些年日子未见,竟然突飞猛进,入了渡劫期的大门。 “阉贼,老夫自出道来还未杀过人,废的人倒不少,你若再无礼,休怪老夫破了杀戒。”吴何道一挥手,巴掌狠狠甩在陈公公脸上,登时打的他嘴角血流不止,体内经脉同时被震断一根,修行生生又跌下一境,直直降到炼虚期。 “你呢,不好好呆着修行,来这干什么!”吴何道瞪了身后的吕土一眼,喝问道。 “苏师兄中了腐尸毒,这东西只有秦皇有,定然是他害死的苏师兄。”吕土咳嗽两声,咳出一口鲜血,叫道。 “此事交给老夫,解决了都给我麻溜的滚回琅琊山去。”吴何道看也不看吕土,持剑望着面前站立的秦皇,高声喝道:“陛下,我师弟愚钝,不知腐尸毒如何流出乡野,害我师兄身死,望您给个解释!” “说的那个叫苏牧的逆贼?他妄透天机,罪徒之身,却在白君山上阻挠我官兵搜查,实在该死。”秦皇拍案而起,怒声呵斥。 “既然陛下认了,那老夫今日做事也就名正言顺。”吴何道抽出腰间三尺紫蛇剑,冷然道。 霎时间,紫芒飞转,朝着秦皇而去,秦皇虽然位大,却少经沙场征战,再无往日雄风,当即吓得滚下椅来,连滚带爬的朝殿内而去。 “放肆!”城门前忽然传来一声暴喝,便见一位身着金甲的将领走入城内,他身披红色长袍,须发皆白,神情凶恶,手持白骨幡枪。 “温太师,太师救我,太师!”秦皇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匆匆叫道。 “陛下,老臣救驾来迟,万望恕罪。”温太师快步走到殿前,拦住吴何道,随即,只见城门外出现许多人,都围在七王和秦皇身后,将其保护起来。 “师兄,今日我已然断了大秦龙脉龙魂,削减其帝气,迟早亡国,没必要再在此空费力量,况且苏师兄的弟子和秦师兄的孩子也在此处,咱们还是撤吧。”吕土道。 “废话,需要你来教我吗?”吴何道瞪了他一眼,道:“带着孩子先走,老夫给你们断后!” 吕土跌跌撞撞的爬起,背起昏迷不醒的秦墨朝着城外奔去,许多人看见,却无人敢阻拦,因为吴何道正持剑,立在城前。 第一十四章 琅琊 随着吕土和秦墨走远,吴何道缓缓后退,退至门口,便见他伸手一挥,紫蛇钻入手掌心中,销声匿迹,下一刻,便化作神虹而去,不见踪迹。 “岂有此理,传朕命令,即日起,带兵把琅琊山给我灭了,温太师,你来掌兵!”秦皇从地上爬起,愤怒间半天才找到兵符,用力扔给了一旁的温太师,温太师不敢多说,便也只得持兵符退下,整装休整,准备讨伐琅琊山。 “陛下,陛下,琅琊山势大,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地面上,陈公公连滚带爬的来到秦皇面前,不住的磕头,磕的满头鲜血淋漓,留了一地。 “此乃奇耻大辱,朕不可不报,你现在修行废了,便安心去写你的书,半月后是太皇太后忌日,你加紧把《剑来》完结,到时候烧给太皇帝陛下。”秦皇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便有几个侍卫将陈公公拖了下去,这位曾经的大内太监总管,终究还是沦落为一个整日绞尽脑汁写书的文生。 “《剑来》……”陈公公喃喃自语,他看向自己因为练武修道留下老茧的手,莫名的一股心酸,他对着面前的人拜了三拜,缓缓退下,握刀的手,终究又变作执笔。 走下殿去,身后,温太师噔噔噔走下,对着他行了一礼,叫道:“陈公公。” “温太师?你寻咱家有何事啊。”陈公公本来没有表情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挤出一堆笑容,温太师叹了口气,道:“你此次护驾有大功,到时候太皇太后祭奠一过,陛下定有封赏,陈公公可不要怨恨陛下。” “太师言重了,咱家哪敢有怨言啊,最终还不是温太师您救下陛下的,咱家不过是拖延了些时间,不足挂齿。”陈公公堆着笑,细心的隐藏着他嘴角的一抹苦色。 秦史记载,大秦历六千三百四十年,吕土入宫,大内太监总管被废,开启了长达三十余年的与琅琊山的战争。 次日 “这是……哪?” 秦墨醒来,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只见这是一间普通厢房,两扇小窗,房中摆设简单干净,只有几张松木桌椅,上有水壶水杯。 在房间里占了一半地方的,是连在一起的一张大炕,上有四个床位。除了他现在躺着的,身旁的位置被褥也有些凌乱,像是刚被人睡过。至于其他两个,被子则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在四个床位的正上方墙壁上,挂着一张横幅,上书一个大字:道! 看这样子,倒像是一间客栈的普通客房,又或是求师学艺几个弟子共居一室的房间。 “这里是琅琊山。” 一旁,一道声音传来,解释了他的疑惑,只见吕土正坐在其床头,秦墨忙是坐起,对着吕土行了一礼,道:“卑职见过吕阁主。” “叫什么阁主,我是你师父的师弟,你父亲的师弟,你叫叔也可,叫师叔也可。”吕土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道。 “那我叫……叫师叔吧。”秦墨道。 “既然伤好了便别再懒着了,今日叫你再歇一日,既然是秦师兄的孩子,明日老夫便传你琅琊山的法门修行,再授你子午剑术。”门外,吴何道的声音传来。 “吴师兄,秦师兄的孩子找到了是不是应该去罡风谷通知他母亲那边亲人属下,而且论起剑道,罡风谷的云来剑法可是更胜我们琅琊山一筹啊。”吕土道。 “古人云,欲修术,先修道,我的子午剑术乃是贯通琅琊山阴阳道法的根本,不可不学,让他呆上几年,将这根本大法入了门,再送回罡风谷学艺,他现在年纪尚小,学什么还都来得及,可集两家所长,其父之慧,其师之算,我之修神,你之修仙,罡风谷之剑术,到时候恐怕成就可以与那位开辟三界的大修比肩。” 吴何道神情严肃,随即对着吕土道:“今日是他最后一日清闲了,你带他在琅琊山上转转,我去白君山祭拜一番,再去给秦师兄扫个墓,明日再开始修行。” “师兄,您此次回白君山,便代我将苏师兄陵墓修缮一番,若能拔除腐尸之毒,便可将师兄陵墓迁回琅琊山安放。”吕土道。 “废话,老夫能不知吗?还有,这么多年没回来,便带着孩子随我一同去秦师兄墓前祭拜。”吴何道道。 秦墨和吕土跟着吴何道来到山外,只见几人居住之处乃是一座庭院之中,正是那有名的醉翁亭,而几人所居住处,则是七庭之一的古梅亭,出亭间,便闻到梅香阵阵,十余支梅花在亭外种植。 吴何道带着几人走了一阵,便见一座比起其他几座较新的院子,上面挂着一块红木牌匾,写的是秦公祠三字,正是他为秦晓生一家所建的祠堂,其中放着一盏巨大的青铜香炉,总共有四块灵牌竖立,分别写的是秦晓生之妻陈瑾陈子瑜。敬兄秦晓生秦子之。 “山上有些纸钱,给你爹你娘烧了吧。”吴何道摸了摸秦墨的头,道。 眼前的香炉下放着一个红铜火盆,秦墨跪在地上,对着那面前的两尊灵牌拜了三拜,随后将纸钱一点点放入火盆中,他自幼没有见过爹娘,自然也无从所说,而吕土却是有千般话,万般言语,他半蹲在火盆旁,和秦墨一同给秦晓生烧纸,吕土看着那灵牌,喃喃自语道:“秦师兄,当年屠山的时候,我没能见上您最后一面,今日我给您烧点纸钱,就当是赔罪了。” 吴何道站在一旁,神情中少有的有些落寞,看着秦墨叹息道:“昔年我们师兄弟四人一齐闯荡江湖,共称琅琊四杰,何等潇洒,可现在,晓生死了,苏牧死了,吕土你也废了道行,这琅琊四杰中就剩下老夫一人苟延残喘,还得日日面对秦皇压迫,真不知何时我琅琊才能再续仙山之名呢,我现在全部的希望,便留在秦墨的身上了。” 秦墨抬起头来,满眼都是坚毅神情,道:“吴师叔,我日后定将振兴琅琊,不但要仙山之名,还要让任何迫害我琅琊之人尽数伏诛!” 第一十五章 游琅琊 “我想你爹和你师父,都在等着这一天吧。”吴何道叹了口气,道。 等到那一沓纸烧完,秦墨和吕土却已然不见了吴何道的踪影,想来已然是下山去了,黄纸烧尽,满是飞灰。 跟着吕土,秦墨出了这个庭院,呈现在前的便是一条更长更大的环形回廊,边缘每隔两丈,便有一根金色柱子。在每五根柱子中间,也都有一个拱门。 他们顺着回廊向前走去,经过了一个个拱门和柱子,这才发现,每一个拱门里,都是和刚才几乎相同的小庭院,便是琅琊山上弟子饮食起居之处。 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这条走廊的尽头,却是一面耸立的白墙,下面开了一扇门,两扇轻薄的楠木门板,足有数丈,几乎要抬头探望方能一探究竟。 一片平坦的空地,地面全用汉白玉铺砌,清澈的白玉光芒闪动,一眼看去,使人生出渺小之心。 远方白云朵朵,恍如笼纱,竟都在脚下漂浮,弄的琅琊山便如仙境一般,空地中央,每隔数十尺便放置一个木制药鼎,分作三排,每排三个,共有九只,规矩摆放。 “这是我琅琊山弟子炼丹制药之处,不过没有当年风光了,鼎已然换成木鼎,原先也可是以上好的宝玉制成的。”吕土介绍一番,随即指着前方景色道:“前面那是琅琊六景中的云海,是极美的景象了” 二人极目远眺,只见前方远处的空地尽头,在朦胧的云气雾气之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发出彩色光束,极为绚丽多彩。 空地尽头,一座白玉桥,无座无墩,横空而起,一头搭在空地尽头的悬崖峭壁之上,径直斜伸向上,入白云深处,如矫龙跃天。有细细水声传来,阳光照下,整座桥散发七彩颜色,如天际彩虹,落入人间,绚丽缤纷,美焕绝伦。 吕土笑了笑,道:“此处便是虹桥,乃是当年我师父吴埙在三界未封之时自天界引来之物,将这琅琊两座山峰之间的天谴化作通途。” 又走了一会,白云渐消,竟是走出了云海,眼前霍然一亮,只见长空如洗,蓝的便如碧蓝的宝石一般。四面天空,广无边际,下有茫茫云海,轻轻浮沉,一眼望去,心胸顿时为之一宽。 “琅琊山修阴阳大道,日属阳,晨属阳,这早晨便是一日内至阳之时,而天属阳,这云海也是阳气最盛之时,等到你日后修行时,恐怕便要在云海中修行,至于那阴气,则是要在夜间三更时的紫竹林中去。”吕土望着那飘渺的云海,不禁感叹道。 “阴气,阳气,灵气,血气……师叔,这世间到底有多少种气可供人驱使?” “根据琅琊山上古籍记载,天地间共有一百二十六种珍奇气息可供人驱使,各不相同,这世间门派各异,修行法门不同,也是由此而来,其中有的气引人入魔,有的气伤身,就拿咱们琅琊山的阴阳法门来说,若是只修阳,到了后期便会气血澎湃,难以控制,而若是独独修阴,则是会损伤身体,阴寒躯壳,而阴阳相辅相成,相生相克,却是成了一门修行迅速的神通妙法,而其余法门,如血煞气便常与天地精纯灵气融合所成,种种玄妙,妙不可言。”吕土不假思索,便答道。 “血煞气?”他伸手轻抚额头上血红的羅字印记,问道:“师叔,我师父那柄桃木剑中藏的那柄名曰修罗的兵刃上面似乎染的便是血煞气,我还未问过此物来历呢?” “修罗……那东西原来在苏师兄手里啊。”吕土微微一怔,随即道:“那东西乃是你师祖吴埙传给你师父的,传闻是采取了当年春秋时期七国乱战造成杀孽所聚成的血煞气而成,取的是六道轮回中主杀孽罪孽的修罗道,现在还只是个胚胎,并无多么恐怖,但却可噬血来增强其中血煞之气,从而达到锻器的程度,只不过你师父擅长算学,少沾染血腥,琅琊山中人又少动杀伐,等到日后你成就高了,此剑也会随之变的强大,而现在他的作用,便是无物可破,坚实不动罢了。” “这样一柄兵刃若是随我成长,由我噬血所养,饮血为精,日后待我修行有成,这剑自当与我契合,而到时候此剑又随着血煞气成长,当真是一件宝贝,只可惜以我现在修行,便是催动他也是有些艰难。”秦墨叹息道。 “古往今来,这件东西是史上最特殊的,大千世界中绝不会再出现这样一尊东西,无数修士想要飞升之时,因为都是后天所铸,自身法器总与自己有诸多隔阂,而若是有此剑,自小至大,由浅入深,这剑便可与人合一,达到诸多剑仙追求的人剑合一之境,这东西若是放在外界,定当让无数人疯狂,只是此物有些诡异,阴气和煞气都太过深重,日后剑力强了,恐怕会误人心智,驱使此剑时切记要注意坚守本心,莫要被煞气所扰,入了魔道。” “师叔,既然这修罗常年封存在琅琊山内,上次我前去斩杀鬼蛤之时,有一龙虎山来的道士似是识得此剑,不知为何?”秦墨皱了皱眉,问道。 “龙虎山的道士……你说的是何人?”吕土问道。 “他自称是龙虎山弟子,道号洞虚真人,俗名叶青。” “叶青?倒没听闻过,他是如何身材样貌,口音何方,衣着何样?” “那叶青生的极为富态,约莫着有二三百斤重量,面貌平平,不过生的倒是白净,口音应当是石门城那边子来人,每日衣着便是龙虎山的道袍,并无特异。”秦墨道。 “石门城……他穿的道袍是杏黄色的黄袍还是八卦的白袍,亦或是,红色?”吕土眼中有了些异色,问道。 秦墨道:“他的道袍有些怪异,乃是一身纯白,头角携白巾,倒是有些像丧服戴孝,上面倒也有八卦,不过那八卦仙衣我曾见过,倒不是如此模样。” “戴孝八卦?这乃是龙虎山司冥观的道士,龙虎山正一道中分为司冥观,司丹观,司正观,其中以司冥观之人最少,也最奇异,这些人乃是山上山下驱鬼除精,夺鬼魂精魄。其分三等,上等以乾坤袋,中等以兜天袋,下等以混天袋。他佩的是何袋?”吕土愕然问道。 “他佩的我也不识得,便是红绸金丝,上有阳三爻,下有阴三爻,因是乾坤卦象,不知是不是乾坤袋?”秦墨道。 他通晓阴阳五行,这基本的八卦卦象却是识得,一眼便认出那上下二卦则是乾坤而卦,并无多加思索,吕土愣了一愣,道:“现今龙虎山的司冥观上等法师只有一人,便是那修行已然邹至人仙的十三剑仙中的第二叶虚子,以其修行,若真是他,莫说是被你借助修罗险些杀死,便是瞪你一眼恐怕你便被万剑穿心而死。” “叶虚子,叶虚子这般人物怎么可能是那个胖道士,便是其再加堕落,修剑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如修道之人那般变作这般肥硕模样,以其武人体魄,怎地会是这般模样。” “传闻叶虚子当年败在老剑神手中之后,从此便发现自己剑道修行弊端,以秘术重修,也许真正的叶虚子已然死了,此时的人,不过是传承着叶虚子一身记忆修行的残缺皮囊罢了,但终究还是有叶虚子的气魄,并非凡人。”吕土道。 “这么说来,这所谓重修,实则便是转世了,而那叶青,便是十三剑仙之二的叶虚子的带忆转世之身,之所以他还享有龙虎山司冥观上等法师之位,定然是他还通晓些世间已然消亡无存的秘术典籍之类,不过他若是重修而成,补全心境,恐怕可以再上一层楼,得证天仙果位。”秦墨道。 吕土摇了摇头,道:“你未踏入修行一途,应当不知,那天仙果位并不是靠修行来全的,而是得以人仙境造莫大功德,方可飞升,而许多年前,三界封闭,其中灵气再不流通,飞升入仙界之人,一身灵气便被带往仙界,从而导致人间灵气稀薄几分,少了那生生死死的循环,便坚持不了多久,所以飞升所用的南天门常年被几位剑仙镇守,防止有人飞升,影响人间气运,所以这个年头,天仙是成不了的,不过仙人一途,并无尽头,其此次重新顿悟一番,修行恐怕会远超往日。” “呃……不懂。” “说的简单些,便是这世间气息总量恒定,并不变化,天下修士借助气之威力,有通天彻地之能,人死道消,体内气机散入满天遍野,再供他人修行,以此循环,而若是有人飞升去了仙界,便相当于人间少了一位人仙的气机,这般下去,便会导致人间灵气衰微,这也是当年那位大修封闭三界的理由之一,而三界并未封死,天界人界留了一道南天门,便有许多剑仙镇守,不许他人成仙,败坏人界气运,更有甚者,将下凡仙人斩杀,将灵气归于天地,便如当年老剑神一人一剑一日斩杀天仙十五,当时人间同时有五名飞升境修士成就人仙,十名渡劫期修士成就人神,人间灵气大涨。”吕土耐心的解释道。 此时天色将晚,已然有月光浮现,便见那大地上仿佛洒上了一层盐,漆黑中,两人走回庭院,秦墨居古梅亭,吕土修行深厚,已然无需休息,便在山前取阴气修行,而此时的吴何道,恐怕已然到了白君山吧。 第一十六章 残酷修行 次日,堪堪天明,琅琊山中忽然响起钟声,细细听去,竟是从云海之下传上。 那钟声如雷贯耳,浑厚沉重,当即便将陷入梦乡的秦墨震醒,他迷迷糊糊起床,整理身上衣物,便来到山前,只见山峰之上,吕土正坐在山顶吞吐阳气,而那声音却是自云海那边传来,朝哪里看去,只见虹桥之下悬挂一副青铜巨钟,上面雕镂貔貅金蟾等瑞兽,云雾飘渺间,金光不断闪烁,而钟声,也是从那处传来的。 “师叔,那云海之下是何人在敲钟?”秦墨朝着山顶吐纳的吕土大声叫问,吕土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抚须笑道:“是你吴师叔在敲钟,琅琊山每日清晨吐纳阳气的时辰便会响三十三遍钟声,三十三遍结束,便是一日阳气吞吐结束,往年都是你吴师叔的弟子负责敲钟适宜的,这些日子,他的弟子都出师下山了,便也只好亲力亲为喽。” “琅琊山晨钟之时不可喧哗叫嚷,你身为长辈,修行有所损伤却还不思进取,在此闲聊,如何能匡扶我琅琊仙山!”云海下,一道比起洪钟还要响亮的怒喝声传来,隐隐约约,那云雾下的一袭白衣敲钟都用力了许多,钟声震耳欲聋,而叫声却是振聋发聩,惊的吕土身子一颤,当即盘膝坐好,不再言语。 “朝起贯日吸天阳,夜卧望月取地阴,三山中得阴阳道,五行上分混沌开,六……” 天空中,隐隐传来一声声吟诵咒语之声,只是不是什么法术咒文,而是一篇真经,秦墨盘膝而坐,细心聆听,以他道行还不足以完全理解,但其天资聪颖,即便不知其意,也心中默念记忆全篇,三十三声洪钟夹杂在诵经声中,不断炸响,而这震耳欲聋的钟声却奇异的没有干扰他的记忆,反而在每次钟声响起时,前面的经文便牢牢的烙印在脑海中,难以忘怀。 三十三声洪钟落下,吕土和秦墨同时睁开双瞳,只见云海处,吴何道飞升而上,飘摇似仙,踏着万丈云海而来,宛若仙人凌空,吕土嘴角出现一抹笑意,正想趁此机会拍拍马屁,说说师兄道法如何精深,便见吴何道那一对双目精光一闪,狠狠瞪了他一眼,登时让其说不出话来。吴何道落在两人面前,不理会吕土,对着秦墨问道:“今日这篇阴阳经文可曾悉数记下?” “都记下了,只是其中意思,我尚且还不明白。”秦墨道。 “意思须得慢慢领悟,不可速求,这样,老夫带你修行一日,日后你便按照今日修行。”吴何道轻轻在秦墨肩头一拍,一股阳气便朝其腹部丹田而去,秦墨下意识便要阻挡,忽然听得吴何道轻声道:“莫要阻挡,宁心安神,按照经文中所说,引导阳气,开辟经脉,汇入丹田。” 他放下戒备,便觉着一股至刚至纯的阳气渗入其的经脉穴道,便觉着浑身一阵暖洋洋的,仿佛身处阳光之下,他一指指心,顺着心脉穴道一路指向丹田,那道阳气得了指引,便朝着其丹田汇集而去,他此时十七岁年纪,正是练武修行最合适之期,这阳气运行并无丝毫阻塞,便汇入丹田之中,化作点点晶莹液滴,让其浑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泰。 秦墨此时满面通红,头顶道道蒸汽上升,仿佛在蒸笼之中,而吴何道却是在一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根骨上佳,心智上佳,定成大器。” “吴师叔,这便完了?”秦墨望向先前在修行前点燃的檀香炉子,那其中赤色的檀香竟是半根也没燃完,不由得惊讶万分。而吴何道却是摇了摇头,带着笑意道:“尚早,尚早。” “这道阳气现在只是化为阳精储存在你体内,无法为你所用,想要将其彻底炼化,便需要疏通浑身经络,将其散入四肢百骸之中,而此时要借助的,便是琅琊山的传世剑术,子午剑了。” “子午剑,子午剑,便是以夜修子剑,日修午剑,子剑阴柔,疏导阴气,午剑刚猛,疏导阳气,现在还在晨时,正是修炼午剑的好时候,现在便先传你午剑。” 吴何道自背上抽出紫蛇,微微笑了笑道:“看好了。”话音落下,便见紫蛇飞舞起来,秦墨端的是瞧得目眩神迷,这午剑并不繁复,出剑之时刚猛无余,势大力沉,毫无花哨,本是灵动柔软的紫蛇此时却如同一条蛟龙,出时若风雷,浩然正大,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便施展完毕。 “你也施展一遍让我瞧瞧。”吴何道放下紫蛇笑道。 秦墨那眉心的枣红印记一闪,饕餮柄的血红修罗便出现在其手中,他回想一遍,随即紧握修罗,按照脑海里吴何道的样子挥动起来,修罗尚是剑胚,而且由血煞气组成,极为沉重,即便他力气大于旁人,挥舞起来也极为困难,而这午剑仿佛为这柄剑定做一般,重剑斩刺之间,那午剑中的力量被彻底激发出来,隐隐有破空之声,而丹田内那丝丝缕缕阳气则是随着动作散入四肢百骸,等到施展完毕,浑身上下因为阳气滋养缘故,竟是没有半分不适,反而觉着臂膀力气又大了几分。 “练的不错,一会便带上这东西练习,不得偷懒。”吴何道一边说,一边自腰间口袋中取出两块漆黑的铁片,只见这铁片表面凹凸不平,里面隐隐有红光乍现,见其面有疑惑神色,便解释道:“此物乃是当年那位人族大修开辟南天门时的废料,乃是半片天地胎膜,坚硬非常,同时也非常厚重,适合修行所用。” 秦墨小心翼翼接过,但虽然有防备,却也险些被这块铁片压的摔倒,双手用尽全力,方才艰难的拉住这两块还未有指甲大的铁片,他将两块铁片拴在手臂上,登时便觉着手臂仿佛如同灌了铅一般,难以抬起分毫,而握住修罗剑时,更是连动上一动都是艰难不已。 “这路剑法练上一百遍,便开始传你子剑,吸取阴气,每日如此循环,每日除去睡觉休息两个时辰,可供你修行其他如丹药符箓算学,亦或者前往藏经阁观看典籍,每十五日休息一日,我带你去琅琊仙池中修养,其余时间,悉数修行,等到你何时到了可以自行炼化阴阳气时,方可停止修行子午剑。”吴何道笑容慈和,秦墨只觉着背后一寒,仿佛坠入冰窖,颇有当年吓唬那胖道士时那胖道士的心境。 第一十七章 苦修 “嘶” “哎呦” “啊!” 吴何道和吕土坐在山后,两人面前摆了一副棋盘,正在对弈,而山的另一头,则不断传来秦墨凄厉的叫喊声,听的都有些渗人,吕土下了一阵,实在是憋不住疑问,对着吴何道问道:“师兄,这练剑固然疲累,但以那小子性格怎么会出这么大动静?” “我害怕他偷懒,便寻了三只琅琊山上的雪猿与他搏斗,而那快天地胎膜则是被我以五年为期限封在其手腕上,再以重剑催发,修行更快。”吴何道落下一字,慢悠悠道。 “忒狠了,咱师父当年也没有这么狠啊。”吕土咂了咂嘴,道。 “就因为咱师父不够狠,所以现在你修行才那么差,去闯个皇宫就把自己闯废了。”吴何道不满的又落下一子,顿时围住吕土一行黑棋,他一边提子一边道:“老夫征子都教了你多少遍了,便是我的两个徒弟都干不了这样的蠢事了。” “师兄,您这赢了棋还骂人,着实有些过分啊。”吕土揪了揪胡子,如顽童一般叫道。 山那边依旧不断传来喊叫,不过渐渐停歇了,吕土瞪大了眼睛,问道:“师兄,秦墨他不会给雪猿拍晕了吧,那东西可凶猛的紧。” “是雪猿死了。”吴何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淡然落下一子道。 “那雪猿乃是异兽,便是寻常练气期的修士都难以杀戮,更何况他还被天地胎膜压制,他连修行一途都未踏入,怎么可能杀的了雪猿。”吕土摇了摇头,道。 “不如你我打个赌,若是你赢了,我便将另外两块天地胎膜赠你,若是我赢了,你便随他一同修行,不得慢于其后,如何?”吴何道轻笑道。 吕土沉吟一阵,道:“那好,便如此定了。” 吴何道挟起吕土,飞升而上,便翻过这座山峰,云雾飘渺,他伸手一挥,雾气便尽数散去,便见另一边的地面上躺着两三只雪猿尸体,少年颤颤巍巍的提着剑,浑身是血的立在雪猿中央,淡淡血煞气盘绕,被吸入修罗之中,有他的血,也有雪猿的血。 “这……这怎么可能?”吕土目瞪口呆道。 “他虽是没有修行,但一来有苏师兄算学傍身,二来有秦师兄赤帝血脉,身负赤龙之身,区区几只雪猿怎么奈何得了他。”吴何道笑道。 “我倒把这一岔子忘了。”吕土笑了笑,忽然像是因为这赤龙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师兄,上次咱二人闯宫,那秦军是不是该到琅琊了?” “我动了你苏师兄的阵法,现在的琅琊山已经隐藏起来,以温褐的修行,找到这东西恐怕也得十天半个月,而到时候,这群兵卒可上不得山来,他温褐一人,还不好对付吗。”吴何道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吴师叔,一百三十遍了!”秦墨修罗剑弃于地,便见修罗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其眉心印记中,他高声叫道。 “行了,休息两个时辰,我再传你子剑。”吴何道笑吟吟的说道。 秦墨难以卸下天地胎膜,走的依旧一瘸一拐,吕土见他滑稽模样,刚想笑,便见吴何道取出另外两块胎膜,不由分说锁在他的手腕上道:“愿赌服输,今日便先饶了你,明日你便得和秦墨一同修行。” 吕土修的是仙,带上胎膜后,行动甚至连秦墨都比不上,在山上艰难的攀爬着,而反观秦墨,经过一日修行,虽然一瘸一拐的,但也不似吕土那般半爬,依旧直立着身子,缓步走到室内休息。 房内,早有人备好清洁衣物和热水,秦墨给自己身上的伤口敷好金疮药,顾不得什么,倒头便睡死过去,此时的他只觉着这琅琊山硬邦邦的石床实在是比皇宫中的龙塌都要舒服万分,整个人仿佛躺在云朵,浑身轻松,只是手臂却是因为天地胎膜的原因,不住下沉。 “时辰已到,该修行阴气和子剑了。” 正当其舒服时,门外便传来吴何道的喊声,顿时将睡的正香的他震醒,迷迷糊糊间,这感觉堪堪躺下,便已然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但也无奈,只得强撑着爬起来,随着吴何道来到山顶,修行阴气吞吐法门,那阴气入体,只觉着浑身阴寒,和阳气一同盘旋在丹田之中,有了几分阴阳的雏形,随后,吴何道便马不停蹄的传授子剑。 子剑讲求灵动迅疾,正适合紫蛇这类宝剑,可秦墨现在手握重剑,还携带者天地胎膜,使用起来不甚灵便,浑身大汗淋漓,竟是连一套也没使全,而吴何道依旧是丢给他些妖物,不过此次却不是力大的雪猿,而是几只迅疾的八角狼,这八角狼迅疾有余,力量不足,只消得被旁人打上两下,便当即毙命,可以其灵巧,便是寻常练气期修士都难以碰到他的毫毛,更何况秦墨此时缓慢如磨的重剑了。 “如此阴气循环不畅,今夜加练一百次,这子剑须得练两百次方能歇息。”吴何道站在山顶,高声喝道。 “是!” 又是声声凄厉惨叫,不过随着他的,还有不远处正被数十只雪猿撵着跑的吕土,他虽然一把年纪,但吴何道可分毫没给他面子,挑的都是凶猛异常的雪猿,而那两块天地胎膜则是被他绑在足底,靠奔跑来循环体内阴阳气,只是显得比秦墨愈发的凄惨罢了。 “琅琊当兴啊”吴何道坐在石墩上,面前的残局还未下完,他自顾自的对着棋盘下了起来,自己对自己,倒也是下的兴趣盎然,丝毫没有无聊之色。原来,在这些日子中,除去教导弟子,他便孤身一人与自己对弈,而目的,便是无聊到去破秦晓生生前留下的三问。 秦晓生三问,问棋,问文,问道,第一问问的便是一道残局,吴何道棋道精进非常,放眼天下,便是那宫中手谈的国手也难以与之抗衡,只是秦晓生的残局却是解不开,他先前与吕土对弈,便引导着下出了那副残局,想看吕土如何解发,却没成想下的似是而非,便与其打赌离去,这棋也就没有解出来了。 第一十八章 不善“颜辞” “师……师叔,完了……完,完了。”山下,秦墨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而时间已然过去了五六个时辰,此时的秦墨便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浑身沾满八角狼和自己的血迹,手中的修罗上血煞气萦绕不息,闪着淡淡红光,吸食着其衣衫上的鲜血。 “去服两颗养气丹,先休息半个时辰。”吴何道微微一笑,随即对着另一边山脚下的吕土喝道:“莫要偷懒,不然休怪为兄抽你!” 此刻的吕土样子只有更是凄惨,那曾今堂堂斩妖司两阁阁主此时正被几只没有半点修为的雪猿撵着四处狂奔,弄的披头散发,脚底出血,显得极为狼狈,而身后的雪猿却是丝毫没有疲累之色,反而一边狂笑一边追在其身后,不住吼叫,显得很是精神。 从丹阁中取来养气丹服下,他便随着吴何道来到云海旁的虹桥之上,吴何道先未曾言语,静静看着秦墨,他不明所以,刚想询问,便忽然觉着胸口一疼,便见吴何道一掌推在其胸口之上,顿时被掀飞出去,他眼疾手快,伸手擒住那虹桥下拴着青铜巨钟的粗劣绳子,直直吊在云海之下,下面,便是万丈深骨,若是摔下去,恐怕是尸骨无存。 “啊,师叔,你做什么!”秦墨叫道。 吴何道走到虹桥边上,笑道:“你手臂无力,那般羸弱,便在这铜钟上吊上一夜,明日晨时,由你来敲那三十三遍晨钟。” 没多一会,他便觉着手臂酸麻难忍,筋络疼痛异常,痛苦不已,登时叫道:“师叔,能不能将天地胎膜取了,我撑不住了。” “不可。”吴何道轻声应道,随后转身离去,没有半点回头之相,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一旁,吕土正被雪猿追着跑了过来,刚好见到不断喊叫的秦墨,感叹一声:“惨绝人寰”,随即,便在雪猿的追逐下,跑的无影无踪。 第二天早晨,便如期传来了三十三声钟响,只是今日的琅琊山弟子听起来,却觉着今日钟响不大规律,声音也小了许多,而平日的诵经之声也不见,不过这些弟子已然熟记运功时日,钟声不过是提醒,倒也无妨,而秦墨悬挂在钟下,不但要敲钟,还要趁机吞吐阳气,实在是疲累至极。 “上来吧。”吴何道的声音传来,便见他若猿猴般翻身而上,秦墨取出几枚养气丹吞下,这才觉着浑身上下经络舒服不少,那阳气也通顺不少,而不等他稍加歇息,便见一旁五六只雪猿便朝着他扑来,登时,云海上又是惨叫声一片。 这般艰苦卓绝的修行一直持续了一年,每日秦墨的歇息时辰便只有下午的两个多时辰,而且还在被吴何道不断的压缩,而每月的十五日和三十日他都前去以琅琊山的灵药进行洗涤,修养生息,但依旧是痛苦不已,而这般痛苦的修行带来的效果却是显著的,这一年间,秦墨的阴阳法门已然有所小成,到了练气期中境,而手臂之力在携带天地胎膜的情况下,已然达到千斤,而若是卸去胎膜,恐怕可达到五千斤不止,以这般修行,便是结成金丹的修士恐怕都难以与之匹敌。 轰!随着一只八角狼的尸体倒地,他一年期的子午剑修行终于落下帷幕,在一旁观看的吴何道数了数地上的尸身,足足有三百六十余只,他满意的笑了笑道:“子午剑可以停了,今日什么都不用干,天地胎膜也可以卸下一日了。” 吴何道的话音落下,便见眼前的人影已然消失不见,地上只有两块天地胎膜静静躺着,而远处,只见一道黑影起起伏伏,已然下山去,不见踪影,吴何道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这孩子。”而随即,便对着远处山上的吕土骂道:“都一年了才恢复到元婴,也不知尔偷了多少懒!今日再加三个时辰!” “惨绝人寰啊!”远处,吕土长叹一口气,继续在山地里奔走。 这时,山下忽然迸发出几道光束,随后传来吵嚷之声,吴何道皱了皱眉,身作长虹,飘然而去,朝山下望去,只见山下密密麻麻被围得死死的, 一群穿着大秦服饰的精锐兵卒,在朝内,寻常步卒只能以皮甲陌刀为伍,而眼前的这约莫着有三五百的悍卒却皆身着全套铁甲,手持制式铁质横刀,队伍中甚至有三五十名被朝廷严令禁止组编的持弩持弓的马卒步卒,这样的阵仗除了这里便只有两国交战时的才可能出现了,而此时,这样五百多人组成的队伍,却死死的包围了天下几大道家门派之一的琅琊山。 “颜辞奉陛下口谕,太师之名,前来剿灭琅琊山上下叛贼,尔等若是知趣,速速自我了断,省得本将出手。”在那群悍卒的中央簇拥着一个身穿厚重铠甲的将领,要说他身上这铠甲在大秦朝可称得上是个稀罕物件,这东西便是那秦十三铠之首的明光铠,产自西齐一代,胸前和背后有金属圆护,打磨光滑后,便似镜子一般,在阳光照射下,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故名“明光铠”。取自先汉铜镜所刻“见日之光,天下大明”的语句,单单这副盔甲打造起来便要将近一载时日,这将军能穿的一套明光铠,想来在秦军中也任不小的官职。 “此处乃是我琅琊山境内,你等若再不退出,休怪我无礼。”秦墨森然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如此猖狂,来人,把他给我乱箭射死!”那将军不耐烦的一摆手,便见那身后的三五十人弓弩手同时竖起弓弩对准秦墨,颜辞的手落下,便有数十支弩箭飞出,激射而来。 秦墨似瀑布的黑发飘舞,身形纵跃而起数丈,袍袖一卷,踏过那十余根铁箭,借着铁箭极冲之力便稳稳落在颜辞身前,这一切不过瞬息工夫,而其因为修行而变的粗劣的手掌此时已然狠狠的掐在了颜辞的脖颈,手臂用力,便将其轻而易举的抬了起来。 “颜将军,我秦墨好话说尽,你不听,便只能动手了。”秦墨面色平静,而手上却又加了几分力道,颜辞不住的沙哑着嗓子嘶吼,却说不出半句话来,脸上涨的通红,张牙舞爪,却难以挣脱。 “莫要无礼。”这时,吴何道淡然飘渺的声音方才传来,秦墨随手弃下颜辞,摔在土地上,满地沙尘飞扬,吴何道飘然而落,立在秦墨身前,对着颜辞平静道:“老夫琅琊山吴何道,有何事你我来谈。” “哈哈哈哈,吴先生,要谈也是和老夫谈啊。”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声大笑,只见一个高大男子缓步走来,其身着红袍金甲,神色泰然自若,对着吴何道道,却不是温太师又是何人。 第一十九章 血染琅琊 “温褐匹夫,你既是来平我琅琊山的,又何故如此惺惺作态。”吴何道淡然一笑,但笑容中都是讥讽之意。 温太师哈哈一笑,并不恼怒,微微欠身,道:“那今日就望吴兄不吝赐教了。” 紫蛇出鞘,温太师右手的白骨枪也同时探出,一道紫光和森森黑气碰撞,而其身后除去那五百精兵,远处还有数万悍卒朝此处而来,皆是登山。 秦墨衍化出修罗剑,随即便杀入人群之中,以其修行,此行来的除却温太师以外恐怕都不是其对手,此时杀入人群,便如同狼入羊群,手中修罗便如噬血的恶魔一般收割生命,血煞气愈发的浓郁,萦绕在修罗剑之上,反哺其身躯。 “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急急如律令!”他掐决画符箓,口中念诵那太乙斩妖咒文,只见身后浮现三清法相,阴阳二气盘旋其身,符箓阵法瞬息间布起,一瞬间便展现出符箓,咒法二道造诣。 他和吕土一齐杀入人群,那山下数万大秦铁骑竟是无一人能够登山,秦墨杀戮,收割,屠宰,如同恶魔一般夺走这些宝贵的生命,古人有云,杀人只有第一次和第无数次,而从今日他落下第一次屠刀时,他的一生,便注定会是血腥的。 而天地上空,吴何道和温太师的战斗也陷入白热化,温太师乃是当年被誉为大秦帝师之人,枪法绝伦,乃是枪神赵宣朝之徒,曾今会战过老剑神齐鹤岚,虽然落败,却让其倾力相对,而吴何道受教于当年的道祖吴埙,位列天下十三剑仙第十三位,两人修行几乎是一样的,此刻比试,便全靠气运了。 “温褐,你身为江湖中人,却为庙堂做卑躬屈膝的走狗,真当是枉费当年赵老前辈教导。”吴何道冷哼一声,手中紫蛇更不停留,急刺而去。 “我为当今圣上做事,乃顺天应时,大有荣幸,我师赵宣才华横溢,怎会如吴兄这般迂腐,不知变通呢?”温太师丝毫不甘示弱,手中白骨枪舞的犹如雨点一般,将吴何道的攻势尽数挡了回去,枪尖急点之下,竟是隐隐占了上风,将吴何道压制在下,左右挪动间都分外不适,略显狼狈。 “你琅琊山再厉害,终究只是一山人罢了,而我大秦上下,能人异士无数,我难入三甲,但可叫你这琅琊第一吃亏,你拿什么负隅顽抗,就凭那那个死人留下的几道阵法,还是靠那酸儒文生的几首诗?不如早早投靠陛下麾下,到时候也可有的一官半职。”温太师一边加紧攻势,一边嘲讽道。 “琅琊山人,自有风骨,宁死不从。”吴何道心境不为所动,手中紫蛇若流光翻转,在身前一尺游走,遮挡拨打,那温太师的白骨枪不断上下翻飞,却始终难以突破紫蛇剑势,纷纷被挡在那流光之下。 “好一个宁死不从,吴先生好风骨,过一会还会有两位剑仙前来,不知到时候吴先生还能这般大义凌然否。”温褐哈哈大笑道。 “剑仙?你说何人!”吴何道面色微微一变,怒声喝问。 “十三剑仙第十徐江河,第七李山海,两人早在三年前便投靠陛下,现在镇守琅琊山以北四十里处的山海关,不一会可就赶到了。”温褐微微一笑,眼中满是讥讽神色,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世间江湖人士,即便又剑仙修为,还不是最后倒在我大秦铁骑之下。 “温太师可是在议论我二人吗?”这时,天地间,两人御剑而来,皆是衣决飘飘,白衣长衫,身形俊朗,宛若谪仙。两道雪白的身影缓缓落下,落在温褐的身后,一黑一白两柄剑,照亮了整个琅琊山。 “说曹操曹操到,两位先生来的正好,吴兄也属十三剑仙之列,却执迷不悟,不肯为陛下效力,本官不想动手,两位先生便帮我劝说劝说他吧。”温褐哈哈大笑道。 “小人!”吴何道此时心情再也难以平复,已然怒到了极点,胸膛不住起伏,气机顿时乱了几分,一口气未接上,那剑势也随之一缓,温褐瞅准时机,狠狠在白骨枪枪尾一拍,那枪尖孕出一点寒芒,登时向前撞去。 吴何道吃了一惊,连忙后退,而他退的快,枪势更快,一枪狠狠扎在了吴何道的肩头,扎穿了他的骨骼,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一袭白衣,吴何道用力抽出骨枪,随后身形倒转,接连后退数十步方才稳住身形,而伤口处却有道道黑气萦绕,难以消退,难以愈合。 天上两剑仙,两剑动,那守住山口的秦墨和吕土顿时便倒飞出去,噗噗吐出两口鲜血便栽倒在地,秦墨拄着剑,单膝跪在那粗劣的沙石地面上,浑身衣袍都给那剑仙的一剑剑芒割裂,身上也满是骇人的伤口,血流如注。而一旁的吕土则是已然倒在地上,虽然他修为高深,身上伤口没有那么重,但年纪已大,气血比起秦墨却是差得远了,此刻已然近乎站不起身,浑身筋络断了不少,气机停息,痛苦不已。 吕土挣扎着爬起身,擦去嘴角血迹,高声骂道:“我呸,什么狗屁剑仙!”但他话音刚刚落下,徐江河和李山海手中的两道剑气再一次刺来,生生在其肩胛骨上刺出两个血洞,血流如注,很是可怖。 “这位看着面熟,该不会是前些日子黑衣白蛇闯宫的吕土吕阁主吧,怎么连这两位先生都抵不过了?”温太师哈哈大笑,嘲讽道。 “师兄,当今……当今,如何?”吕土咳嗽两声,咬着牙问道。 吴何道摇了摇头,看向秦墨,长叹道:“赤帝精血。” 吕土陡然睁大双眼,叫道:“师兄,那可是日后唤醒秦师兄唯一之法,便要在此处用掉吗?” “如果晓生醒来看到的是琅琊山一片废墟,恐怕……他会更失望吧。”吴何道抬起头来,随即斩钉截铁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酒葫芦,随手丢给秦墨道:“喝了。” 秦墨不知吴何道做什么名堂,但此时危急关头,又怎能多问,当即打开瓶塞一饮而尽,那液体刚一入口,便觉着口中一片炽热,整个人好似都要焚烧起来,随之缓缓留下,他的身躯越来越滚烫,随后,便是一道赤焰,冲天! 第二十章 赤龙屠仙 滚滚赤焰,在其身躯上焚烧,一条赤龙在其身后浮现,他血红的双瞳中照映着火光,眉心的罗字印记上,平白多出一道鲜红纹成的火焰,他仿佛成了一团火,一团足以焚天的烈火,赤龙长啸,火燃琅琊! “赤龙?”温褐微微皱了皱眉,却没在意,面前的这个少年只有练气期的浅薄修行,在他眼中,无论如何,也难以胜得了两位剑仙,此时的动作,不过是螂臂当车,蜉蝣撼树,可笑罢了。 赤焰燃血,血助赤焰,烈火焚身,秦墨瞳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他背后的赤龙仰天长啸,震碎山石万千,他的手心握剑,赤焰巡天,周遭的空气都被焚烧的扭曲,隔着老远,都能赶到一股炽热,而在赤龙之后,则是有一尊赤帝法相,隐隐浮现。 “若是秦师兄当年修道不修文,恐怕这天下十三剑仙之首的位置都得归他所有了。”吴何道感叹一声,道:“一滴精血足以如此,若是当年修道,这两人恐怕唾手可灭。” 火焰中的少年平平递出一剑,剑气纵横千万里,风卷残云,火势燎原,两尊剑仙面上都有了几分凝重之色,一黑一白,两剑出鞘,朝着那柄被火焰萦绕的修罗而去,同时,最前方,一杆白骨枪长驱直入,直刺而来,与长剑对刺。 咔嚓,咔嚓,咔嚓。 三声,三声碎裂,天际间一片赤红,天下,火中,数百块白骨,数百块铁片自空中而落,纷纷如雨,又似雪,几多奇异,而不一会,那天际上的烈火生生焚烧了两位剑仙的衣衫和温褐的铠甲,霎时间,白衣白甲落满天,赤焰,焚天。 “啊!”温褐噗的吐出一口老血,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只觉心肺已然被烈火焚烧殆尽,体内气息竟是瞬息间便被烈火化去,火化万千,半点不留,两位剑仙自天际而落,两剑齐出,九天之云倒垂,四海之水皆立,大浪淘沙。 他再饮一口葫芦中烈酒,清澈透明的琼浆流入口中,便如同一团团烈火,焚烧他的身躯,他仰天大笑,心中赤帝镇前,再无需有半分怯意,此刻便是十三剑仙尽在前,也不过杀将过去! 秦墨哈哈大笑,猖狂道:“温褐,你入琅琊一步,我便斩十位宗亲,百万雄兵,今日便乘着这滴精血,杀到世间无人敢入琅琊半步,如何!” “你的赤帝精血撑不了多久,你便不怕,等你精血消散,我便让琅琊山从此除名?”温褐冷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今日一日损三仙,明日还有何人可来犯我琅琊?”秦墨一展袍袖,负手而立,神情平静,而身后赤焰却是熊熊燃烧,分毫没有消退。 “你一人可守琅琊,难道还留的下我三人不成?”温褐不屑冷笑道。 “如何不能?”秦墨森然大笑,指尖轻点,一指千百刹那,一刹那千百生灭,只见琅琊山漫天遍野,燃起熊熊烈火,下方兵卒被焚烧成灰,而温褐三人,则是被困在火阵之中,难以脱身。 “千百生灭为一刹那,千百刹那为一指,千百指为一笔,千百笔为一符,千百符为一阵,此符名赤,千百赤为阵,此阵名炎焱,五火可焚天下仙。” “炎焱阵?不可能,苏牧都死了几年了,他的炎焱阵怎么可能让吴何道得知,又怎么会传给你!”温褐瞪大眼睛,惊声喝道。 “苏牧,那是我的师父,你说他为什么会传给我呢?”秦墨肆无忌惮的笑道。 “苏牧……苏牧是你师父!那……那天在皇宫中,那个孩子,便是你!”温褐语无伦次的叫道。 “今日,以三位血煞养剑,甚好。”秦墨哈哈大笑,随即喝道:“敕神,真澎,摘星!” 这三词乃是午剑中的三式,修罗一剑递一剑,剑气滚滚,向下而劈,直取徐江河,第二剑上挑下落,剑气左右,上下扶摇,刺向李山海,此为真澎,第三剑若流星一般,自上而下坠落,直取温褐眉心,此为摘星。 赤焰伴三剑而出,焚寂苍天,琅琊山从未这般红火过,整个琅琊山染上一道赤色,映的苍天一片赤红,宛若云霞,火焰中,一黑一白忽的极遁而去,竟是两张替死符碎在了剑中,两位剑仙逃窜,而温褐这一招摘星,则是被生生贯穿额头,刺破其额头紫府,碎其元神,其近乎人仙的修行便如此毁于一旦,那浓郁的血煞气涌入修罗之中,这柄剑的煞气愈发凝实,已然通了几分灵性,有小巧剑灵孕育。 “锁魂,夺魄,凝神!”他手指轻弹,几道流光肆意,在空中擒回了温褐的元神,锁其三魂七魄,凝神静气,将其残余的修行的汲取入丹田之中,而此时,那体内浓郁非常的赤帝之气,已然开始消退。 秦墨盘膝而坐,体内流逝的赤帝精血被他保留一丝,以体内积攒了一年的阴阳气炼化,阴阳气将那赤帝精血分解成汩汩鲜血,融入其赤龙血脉之中,赤龙遇赤帝,这龙血便有了几分帝血滋味,而那丹田中积攒的阴阳气也因为这一场赤帝精血的奇遇,顿时凝实起来,竟是聚成了一颗金丹,一举入了结丹中期。 而他以剑仙境界修行施展子午剑术,剑道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多了些剑仙之流对剑道所悟,而同时也感受到了子午剑修至终点的力量,多了些感悟,至少在剑仙以下,他已然不会因为剑道感悟而停滞不前了。 “剑仙心境,缔结金丹,赤龙化帝,血煞铸剑,今日你可是有几多奇遇,对你修行日后恐怕大有好处。”吴何道扶着伤口,微笑道。 秦墨叹了口气道:“唉,只是可惜了那瓶赤帝血酒,现在便只剩下小半壶了。” “赤帝精血事小,琅琊全山平安事大,既然今日全山平安,自然便是大喜的。”吕土忍痛大笑道。 “江湖庙堂,世事难料,命运多舛,在这艰难世道,天下还有比平安二字更重之事吗,老夫现在,只求琅琊山……平安啊。”吴何道仰望苍天,喃喃自语。 第二十一章 抢斩妖司 “师叔,这两日咱们养伤,修行也得停了,不如到山下清闲清闲?”秦墨道。 “若是嘴馋了便直说,那装精血的葫芦已然无用,就带去山下装些酒去,那琅琊山下有座酒馆,名叫醉仙楼,十分有名,倒是可以消受一番。”吴何道笑道。 “师兄,你怎地懂得这般多,这些年你没少下山吧。”吕土凑了过来,吴何道瞪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爆栗,看向秦墨道:“这些年为了寻找他,山上山下,未曾少过,每日那般匆忙,也没有时间上山饮食,只能食用那醉仙楼饮食。” “那师叔咱们今日下午便去那醉仙楼清闲一番,吕师叔请客,如何?”秦墨道。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吴何道点了点头,微微笑道。 “等会,你俩商量好了,为啥是我请客?”吕土苦了脸,问道。 “你钱多。”两人异口同声道。 “老夫一介布衣,无官无职,秦小子才十余岁,哪里来的钱,你可是堂堂斩妖司两阁阁主,你不付账谁付账?”吴何道打趣道。 “师兄,我都杀到人家皇宫里了,斩妖司不遣人缉拿我就已然谢天谢地了,还指望我去里面取些银两出来吗?”吕土唉声叹气,道。 “等等等等,我上次斩杀鬼蛤的银两你还没结呢,师叔你该不会要赖我的账吧。”秦墨叫道。 “去去去,我早都不是斩妖司阁主了,你要钱自己去斩妖司取去。”吕土白了他一眼,道。 “那吃完顺道去洗劫下斩妖司?” “我等身为琅琊山弟子,怎能做出……”吕土还未说完,便见那吴何道点了点头,道:“劫富济贫,此乃大善。” “师兄你济贫济谁了啊!” “我琅琊山过的清贫,琅琊山便是贫。” …… 醉仙楼 吴何道三人刚刚落座,那小二刚落脚,刚要递上菜谱,推荐几道醉仙楼的名菜,便见吴何道看也不看,一口气道:“三碟君山银针鸡片,两份东坡肉,一盆飞龙汤,佛跳墙,一品豆腐,酒蛇胆,二十只醉虾……最后再来三壶醉仙酿,一定要百年以上的。” “这……”小二目瞪口呆,手中的菜谱也缩了回去,愣了半响,这才缓缓竖起大拇指道:“客……客官是行家啊。” 几人闲坐一阵,这醉仙楼上菜很快,不一会便摆了满满一桌,着实是丰盛不已,吴何道先行动筷,而动时缓慢,加菜之际却是瞬息若雷霆,眨眼间,那盘银针鸡片已然空了,留下秦吕二人呆呆望着。 其余二人动筷如飞,头边都留下些汗珠,只差施展阴阳二气帮忙夹菜,而吴何道慢条斯理间,则是腾空一个个装满的碟子,而其腹部竟还是凹陷下去,丝毫没有鼓胀之意,不一会,那满桌碗盘盆碟便尽数精光,吴何道拿起一壶一饮而尽,其余两人慢了半步,但吴何道显然没有想抢这两壶酒,取过秦墨腰间悬挂的酒葫芦,对着那小二叫道:“小二,把这葫芦灌满!” “好嘞。”小二抱来两坛酒,不断灌入那小巧玲珑的酒葫芦中,他本想着这么小的葫芦,最多装上小半坛,可没想到这两坛子灌完,酒葫芦依旧空荡荡了,好似什么也没装,小二拿起酒葫芦瞧了瞧,见底下也无裂痕破损,心下疑惑,吴何道笑了笑,道:“这是我前些年讨来的一件仙家法器,应当还可装三五十坛,你多叫些人装好吧。” “客官,咱们店里的醉仙酿虽然不贵,可也不便宜,这五十坛价可是很高的。”店小二为难道。 “无妨”吴何道摆了摆手,对着吕土道:“你再次等候,我们两先去斩妖司走一遭,回来再付酒钱。” “温酒抢斩妖司?”吕土嘟囔道。 吴何道出了醉仙楼,拉起秦墨,身作神虹,驭风而去,瞬息间便已然到了百里之外的燕城,斩妖司此时把手严密,最近因为京都事发,这里的防备也紧了几分,许多斩妖司甲士牵着可以闻识外人的妖兽四处巡逻,斩妖司堪称水泄不通。 “斩妖司分五阁,擒魔,行刑,内务,文书,军务,吕土他身兼擒魔,行刑而阁之职,现在他走了,这斩妖司内排的上号的高手便只有剩余三位阁主,而这三人比起吕土修行差了太远,仅仅只有元婴下境,今日便我擒人,你搜物。”吴何道笑道。 “那师叔,我可就直奔内务阁喽。”秦墨哈哈大笑,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宛如一道鬼魅,吴何道笑了笑,紫蛇闪动,立在斩妖司前大喝道:“琅琊山吴何道前来拜访,望几位阁主不吝赐教!” 下一瞬,阁中三道黑影极飞而出,一刀一剑一斧朝着吴何道劈刺而来,而无人注意,一道黑影已然破开斩妖司的墙壁,冲了进去。 他一路直奔储藏银钱宝物的内务阁,这时候,其中守卫已然被吴何道引了出去,内部极度空虚,一路上基本无人阻拦,不一会便来到内务阁金库大门之前。 内务阁金库通体由坚实的赤铜打造,寻常修行者也难以击破,上面乃是钥锁机簧,将金库大门封死,传闻这金库的门需要斩妖司四位阁主同时以钥匙,血液,机关,阵法解开,而秦墨手中有其中的钥匙,便先开启了第一道锁,而下一道,便是一道繁琐的机关密码锁。 秦墨在这金库门前盘膝而坐,掐指一算,动用易经中的法门,瞬息间,手动千百刹那间,不知多少生灭,三千载时光随其过,用了一盏茶的工夫,竟便算出了这机关锁的密码,可见易经之能。 只是修行此经极伤身体,他一番掐算之后,顿时觉着胸口一闷,头晕眼花间竟是吐出一口鲜血,染红满身衣物。他靠在金库门前,取出一颗养气丹服下,随后便开始解阵法。 苏牧当年被称为三教祖师,阵法,符箓,算学三道登峰造极,可封天意,号天令,知天命,而阵法则是他除却算学最为擅长的一道,他所著三教九流四五子午阵集中有天下所有阵解法,这些法门自然也传给了秦墨,不一会,那金库上的阵法便应声而碎,只差最后一道,血液。 第二十二章 赤龙骨 “师叔,血!”秦墨叫道,声音以阴阳二气催发,整个斩妖司,甚至于整个燕城都听见了他的叫声,而吴何道自然不例外,他手中紫蛇忽然凌厉,面前三人的身上都瞬间出现了三个细小血洞,三滴鲜血不多不少的激射而出,吴何道伸手向斩妖司方向一指,喝道:“去!” 御剑千里者有,而御血千里这可并不常有,只见那三滴血珠跨越数百丈,穿过斩妖司内大街小巷,最终落在金库门上,血液渗入,那数十年未曾开启的斩妖司金库第一次向人们展开,当然,这里的人们只有一人,秦墨。 眼看四周传来脚步声,秦墨以剑割裂右手掌心,鲜血飞溅,他以剑沾血,在空中写下一份隐匿咒文,霎时间,斩妖司金库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除却秦墨,再无人看见。 没有了人打扰,他自然也就没有那般紧张了,缓步走入斩妖司金库中,只见里面琳琅满目,左边三十三柜摆银,右边十六柜存金,前二百三十柜丹药,后四百五十箱草药,最中央,数千箱的妖兽骨骸,而在最后头,却有五六个匣子,并未贴着。 秦墨展开腰间乾坤袋,这是吕土临行前交给他的,用于装这些真金白银,几千个箱柜随风而飞,纷纷落入乾坤袋之中,不一会,整个金库便被腾空,而最前面,那五个匣子,却是不为所动。 “这乾坤袋乃是我师父铭刻的阵法纹路,便是寻常飞升境大修恐怕都能装入袋中,更何况这些死物了。” 他心下疑惑,走到那五个匣子前一看,只见这五个匣子并无出奇之处,都是以寻常红木打造,看起来十分古旧,上面满是粗粝的裂痕,仿佛随时便会碎裂,而随着他的靠近,那五个个红木匣子都颤动起来,其中隐隐的金光崩现。 这时,他感觉体内气血忽然有些翻涌,好像有所感应,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加速流淌,好似见到了亲人一般。 秦墨小心翼翼的打开红木匣子,只见里面一阵赤焰燃起,静静躺着五副东西,一副胸骨,一副手骨,一副瞳目,一副足骨,还有一个刻满封印的玉瓶,不知有何作用。 “这些恐怕是什么珍禽异兽的骨骼,便是连乾坤袋都难以收入,恐怕已然是神兽之流了。” 此时毕竟在斩妖司内,也没时间去分析这是什么妖兽骨骸,秦墨背着五个木匣,便远遁而去。 吴何道施法,两人飞渡数百里,回到琅琊山下的醉仙楼中,此时那小二的酒还未装完,秦墨取出一块手腕大的印有斩妖司印记的五十两金锭丢在桌上,道:“小二,结账!” “这……这位先生,您是斩妖司的官人?”小二问道。 “在下斩妖司行刑阁阁主兼擒魔阁阁主吕土吕奉后,今日前来琅琊山拜访故友,在此歇息。”秦墨道。 正坐在桌边昏昏欲睡的吕土愣了愣,指了指自己,但下一刻便被吴何道拍掉了手掌,道:“闭嘴。” 这时,那葫芦酒也终于装满,小二咬了一口金锭,确认无误,心下兴奋,对着三人叫道:“三位客官慢走,以后常来啊!” 当三人溜回琅琊山时,终于难以抑制琅琊山人传承百年的优良传统,张开偌大的乾坤袋翻找起来。 “这么多古兽的筋骨血肉,这些东西可都是可以入药的,而且也可锻造兵刃,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这些灵药大多都是延年益寿的,若是尽数服下,恐怕就连小子你都可以享千年寿元了。” “诶,你背上背着的盒子是做什么的?”吕土忽然注意到秦墨脊背上的五个红木匣子,不禁问道。 “也是些妖兽骨头,只是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秦墨卸下红木匣,将其中东西尽数倒出,仔细看去,那骨骼上面微微泛红,周遭隐隐有些焦黑之色,而伸手触碰,则是一片炽热若火焰,很是奇异。 吕土拿起骨骼嗅了嗅,道:“这东西应是蛇蟒之类的妖兽,极有可能是一只如同陈公公那般的赤蟒,不过骨骼不全,不好分辨。” “什么赤蟒,这是赤龙!”吴何道在吕土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指着那双瞳道:“古书记载,赤龙瞳通体赤红,上有星辰之相,内有赤帝之塑,你仔细看那眼珠,里面可不是赤帝捧星之相?” “赤龙骨?这世间赤龙转世只有一人便是秦墨,又怎么会平白生出一副赤龙骨呢?”吕土问道。 “你呆在斩妖司,不知这些年琅琊山之事,当年秦墨失踪前,陈瑾为了不叫他被妖兽发现,便忍痛挖去了他的赤龙骨,换了一副寻常人骨,要不然他现在恐怕已经沦落为妖孽口中之食了。”吴何道道。 “赤龙骨……那岂不是可以给你换上了?”吕土看着秦墨道。 “确实,这两日我便筹备换骨之事,若是能重得赤龙之骨,那手臂力量又何止现在千斤。”吴何道抚须笑道。 “对了,那个玉瓶是做什么的?”吕土问道。 秦墨道:“那玉瓶是和这些东西一同发现的,不知是何宝贝,上面竟是接连下了五六道繁琐阵法,我现下修为尚且解不开。” “你得苏师兄真传,你既然解不开,这阵法绝不是平常之物,里面存放的定也是什么奇药灵物,便等的你换骨完毕后再行开启。” 他站起身,道:“老夫去寻些草药,到时候用换骨所用,你二人在山上安心修行,不得懈怠,十日之后,开始换骨。” 秦墨和吕土相视一眼,露出一副了然的笑容,一齐对着吴何道行礼,道:“谨遵师叔/师兄之命。” 吴何道皱了皱眉,也未多说,飘然下山,一袭白衣紫蛇,犹如九天而下的谪仙人,很是潇洒,而下一刻,两人忽然感觉手脚不受控制,竟是一个自行爬到云海下吊着,一个走到狼山中劈砍,而仔细看去,他们的脊背上都贴着一副泛黄的符咒,下面写着两个小字,傀儡。 “若真放你二人在山上,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心去修行的,还得老夫耗费精神啊。”吴何道笑了笑,不再回头,消失不见。 山上惨叫不休,只是此时,无人聆听。 第二十三章 黑风寨 与此同时,琅琊山以南三里,清风山,黑风寨上。 黑风寨也称为黑锋寨,乃是这东北地区有名的马匪土匪,势力庞大,其中便是修士也有许多,更不乏修行高深之辈,只不过弑杀残忍,不积半点功德,终究是难登仙人,有伤天和,便少有人修行越过化神那道门槛,因此也一直没有被朝廷所重视。 而此时,一群匪贼正聚在清风山的黑风寨寨中议论,其中乃是一座大帐,清风山天气寒冷,里面的土匪都是穿着毛皮大袄,中央一副白骨座,四周都是多分木椅,在那白骨座上坐着一个神情凶悍的壮硕男人,只见那男子身着熊皮毛袄,半边胳膊露出,手扶着白骨座椅,座椅旁放着一柄寒光凌冽的鬼头大刀,而座下却是跪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正报道:“老大,吴老头下山去了。” “下山了?”凶悍男子手指轻轻摩擦着鬼头刀的刀柄,那左侧木椅上坐着的一个胖子顿时急了,叫道:“老大,乘着那吴老头下山,咱们赶紧上山抢东西啊!” “急他娘的卵蛋,从龙虎山请来的那位仙长还没到,那山上可不知还有多少修士,你他娘急着上去送死啊!”凶悍男子抄起一旁桌案上的酒囊砸在胖子头上,骂道。 “三弟,你也太着急了,那吴老头下山可是要去寻草药的,可不知要多少时日,便是在等两三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另一边椅子上,一个裹着厚重围巾的阴柔男子劝解道。 “看来老夫来的迟了些,诸位等急了。”这时,那大帐门帘忽然被掀开,一个手持拂尘的老道士缓步走进,四周几人微微一惊,都是手按佩刀,而老道士却是神情自若,一路走到凶悍男子前,欠身行了一礼,道:“贫道龙虎山姜坐越,见过刘寨主。” “哈哈哈,姜道长不必多礼。”凶悍男子大笑着站起身,双手向前,似是要去扶起姜坐越,但下一瞬,他的脸色忽然狰狞,双手呈虎爪状,朝着姜坐越胸口抓去。 “呼。”姜坐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身子微微一转,那膝边衣襟便被卷起,卷住那凶悍男子的双手,真气股荡,悄无声息的便化去了凶悍男子的攻势,神情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好好,姜道长道法精深,我刘崇山佩服,刚刚乃是试探先生,望姜道长莫要见怪哈哈。”刘崇山哈哈大笑道。 “无妨,刘寨主是性情中人,倘若贫道就此死了,倒也不配刘寨主对我这般重视。”姜坐越摆了摆手,微笑道。 “听闻姜道长此次前来携带了龙虎山的一件法器,不知是什么?”那阴柔男子尖着声音问道。 “各位请看。”姜坐越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碗,其中盛着半碗清水,颜色呈青色,却再并无什么特异。 “哈哈哈,偌大的一个龙虎山,即便道长这法器是偷盗出来的,但还是太过寒酸了吧,哈哈哈哈。”那胖子一拍大腿,笑的浑身肥肉直颤。 姜坐越微微一笑,倒也并不恼怒,解释道:“这碗乃是以南方极寒之地生长的千年玄木所铸成,名曰甘露,其中阴寒气息浓郁,这半碗水中足足装着半条我龙虎山下的黄龙江,以阴寒气催发,其阴气仅次于黄泉泉水,常人淋处,当即便会死于阴寒,修士淋上,轻则损百年道行,重则阴气侵体,经脉尽断,死于非命。” “就这破碗?还黄龙江,能装上一缸水老子就叫你爷爷。”那胖子没被他唬住,继续嘲笑道。 “唉。”姜坐越没来由的叹了口气,便见他手心甘露碗倾倒,水滴滴落下,随后化作汩汩,再随后便作若江水般粗细,那一江阴寒水毫不停留,重重淋在胖子身上,那胖子顿时感觉一阵透心凉,随后四肢百骸便被阴气侵入,不住颤抖,后来竟是禁不住发出呻吟。 “贫道可没有这么不成器的孙子。”姜坐越摇了摇头,那刘崇山吃了一惊,叫道:“姜道长,快快收了神通,莫伤了张贺他。!” 姜坐越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丢给那胖子张贺,道:“速速服下,运功逼出阴气,再晚一炷香时间你性命不保。” 张贺匆匆忙忙接过玉瓶,用力便捏碎了瓶子,其中丹药滚落了下来,连忙被他吞入腹中,在地上躺了一会,那阴寒气息才缓缓消散,他也才站起身,却是再也不敢造次,坐回木椅上,不知不觉的,那椅子都后退了许多。 “姜道长修行果然高深,那今日便与我等上山,到时候夺得赤龙骨后便将那对赤龙瞳目交给您。”刘崇山有些兴奋,摩拳擦掌道。 “不急不急。”姜坐越不慌不忙的摆了摆手,道:“除去琅琊山中人,琅琊山还有一道阵法未曾解开,这阵法乃是当年三教祖师苏牧所设,难以解开,只能硬闯,乘着这两日时间还要炼制两件封阵法器,不然一旦攻阵,吴何道定有感应,到时候可就不大好办了。” “怎么他娘的事这么多啊。”张贺坐在房间一角,小声嘟囔道。 “若张先生不愿意,那大可离去,也省得贫道心烦,若是要去,张先生再口不择言,那我便只能用那甘露碗给先生清清火气了。”姜坐越淡淡看了张贺一眼,那张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险些从座位上跌坐下来。 “贫道铸法器,几位当家的先行布置,依贫道所想,可叫咱黑风寨的弟兄们先行到琅琊山侧峰埋伏,等到明日法器锻成,便一齐杀入琅琊山。”姜坐越指了指地图,道:“琅琊山有云海虹桥封锁,渡桥并不方便,到时候贫道以甘露碗冲云海,你等便过虹桥,这赤龙骨骸之类东西极有可能藏在醉翁亭中,你等入山,便立刻直奔醉翁亭,其余琅琊山人等,皆由贫道携甘露碗阻拦,速战速决,吴何道修行甚高,只要被他发觉,半日工夫便可赶回,定要迅速,莫要贪恋财物。” 第二十四章 琅琊山上多尸骨 次日。 “吕师叔,吴师叔他什么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我就要被这傀儡咒折磨死了!”山崖上,秦墨举着两块比起他身躯还要庞大六七十倍的巨岩颤颤巍巍的站在云海中的虹桥之上,而同时,吕土的声音从虹桥下传来:“恐怕还得数十日,这些天可真当是遭罪了。” 原来,在那虹桥下的铜钟上现在栓了两根铁索,而吕土则是在虹桥下攀着铁索修行,四周时不时飞来几只琅琊山独有喜爱人肉的阴鸠鸟,想要择人而噬。 “你我本是修仙人,每日却要如修神之人锤炼体魄,恐怕在过些日子,你我神道修行都已然可以有所小成了。”吕土忍着胳膊都酸麻,低声道。 “师叔,前几日我看到一副卷轴,上面记载一种奇异气息,名为玄黄气,说是入体后便可有翻天倒海之力,要是能有上这么一口玄黄气就好了。” “玄为天色,黄为地色:夫玄黄者,天地之杂也,天玄而地黄,这玄黄气实则乃是天地之气,世间方有一天地,也只有一玄黄,早在当年开辟三界时玄黄气便不知所踪了,而且就算被你寻到,以你的修行也只能发挥出玄黄气万不足一的威力,最多……就是可以轻松搬起你现在头上那座山石。”吕土摇了摇头,道。 两人正说着,山下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吕土皱了皱眉,正要言语,忽然间,一声巨响传来,便见四周琅琊山晶莹剔透的结界崩碎,这座不为人知的仙山顿时向外展露出了他所有的隐秘,而只是下一瞬,后山,便有近千人拿着刀斧长剑踏上山来,随后,后山的普通琅琊山弟子便不断发出惨叫,显然已是交手。 “是黑风寨的人。”吕土叫道:“你可能解开这傀儡咒,要不然咱俩非得给这些贼人砍死。” “应当可以,但因为是吴师叔下的,得废些时间。”秦墨胸中的那一口阴阳气随着经脉流转,来到自己身后,繁复的咒文交错,阴阳气流转,一点点瓦解,如同抽丝剥茧般,层层削去那繁琐的咒文,而速度,却是肉眼可见的慢。 “锋走二八,气行三七,抽动六四,芒过五五。”吕土挣扎着,叫道:“这是傀儡咒的解咒口诀,我没修过符咒一道,你速速解咒。” 秦墨聚精会神,并未回答吕土,只是一心一意的运用那两道阴阳气解着背后的傀儡咒文,而此时,远处忽然一道犹如江水般涛涛的大河流转而来,铺天盖地,难以躲过,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道叫声:“贫道龙虎山张天师座下弟子姜坐越,携甘露碗前来拜山!” 两人无法躲避,只能任由那甘露碗中的阴寒之水淋在身上,只是秦墨乃是赤龙转世,赤焰阵阵,不畏阴寒,但却是苦了下方的吕土,浑身仿佛被阴气包裹,全凭一身元婴期修行压制,而那阴寒气还是不住渗入四肢百骸,损坏着他的神经道行。 “咳咳……咳,快!快,快解!”吕土的身体蜷缩起来,手还紧紧擒着铁索不肯松开,浑身不住颤抖,不一会便已然嘴唇发紫,面色苍白。 “三方真火,听吾号令,洗阴伐寒,镇阳除邪,急急如律令!”秦墨以阴阳二气解咒,同时口中念诵“真火祛寒咒”,三道真火在吕土周身浮现,暂时扼住了阴寒的散播,而远处,那黑压压的黑风寨人马,已然近了。 “弟兄们,给我上!”远处,传来一阵猖狂的大笑,刘崇山一马当先,拿着鬼头大刀便朝着被冲散的云海下的虹桥上冲去,随后那胖子张贺和阴柔男子也在后方跟上,老道手中甘露碗继续倾倒,丝毫不曾停息,这江水连浇,那三方真火都被生生熄灭,而江水依旧不停,吕土的浑身被阴寒水流浸泡,经脉已然染上阴寒,难以祛除。 “成了!”秦墨背上那泛黄符纸的光束陡然暗淡下来,随后便随着那江水被冲走,他用力一抛,巨石便朝着远方众人碾去,顿时砸死不少黑风寨的匪徒。 修罗在体,虹桥之上,冷风习习,日光下,只有秦墨一人站立,身后赤龙浮现,红光满天,映的琅琊山一片火红,真当是宛若赤帝亲临,那狭小虹桥上只通一人,所以此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速速给老子报上名来。”刘崇山横刀大笑,丝毫未将其放在眼中。 “老子叫你呢,你他娘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破赤龙的转世?”刘崇山一手抚摸着刀柄,一手抚摸额头喊道。 “难不成还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 刘崇山微微愣了一愣,随后大怒,举刀便来,大骂道:“你他娘的找死是不是,老子今就把你剁成肉泥去喂猪!” 剑起,火升,那滚滚赤焰顿时在虹桥云海中燃起,仿佛要焚寂万物,火焰中,那一柄殷红如血的长剑,缓缓立起,剑指处,火焚天人,那一只赤龙咆哮,直冲而下,瞬息间,刘崇山的胸膛便出现一片焦黑,而后,便见那血肉一点点化作油脂滴落,眼看便要被焚烧成灰,此刻,便见远处一道阴寒水而来,便知是那老道又在倾斜甘露碗,刘崇山身上的火焰顿时熄灭,他痛的大叫一声,后退数十步,来到老道身后。 “赤帝之子,果然非同凡响。”姜坐越微笑,手中甘露碗停止倾斜,与秦墨对立,在虹桥之上,老道士看向铜钟上挂着的吕土,道:“他染上阴寒之毒,以他修行,顶多再支撑一炷香的时间,你若现在乖乖交出赤龙骨,老夫便赠你等解药,放你们下山。” “原来你是为了赤龙骨而来。”秦墨再解下腰间酒葫芦喝了一口,一壶酒,稀释了半壶的赤帝精血,被他一口饮下小半壶,三滴精血入腹中,此次比起上次入体精血少了许多,体内金丹便暂结元婴,却也隐约有化神之相。 第二十五章 血虫葬药仙 “道长携龙虎山法器来访,在下也不能待客不周,只是近来繁忙,便以琅琊山子午剑送姜道长归山,亦或者,归西。” 再递一剑,剑已起,赤焰缭绕,直刺姜坐越眉心,正是那一招摘星,此剑属于午剑一流,势大力沉,此时以他那元婴期的道行催动,更是势若风雷,足以开山裂石。 剑近头颅,那老道士却是丝毫没有惊慌神色,伸手轻轻一握,方寸之间,天地灵气便聚成一道漩涡,滚动间便将剑势尽数化去,天空中犹如一道惊雷炸响,那道剑势竟是被引向长空,再无牵连。 “龙虎山的掌里乾坤果然不虚。”秦墨森然道。 “大道至简,灵气聚合,掌中方寸,可化天下。”姜坐越缓步上前,一掌拍落,寂静无声中生出一声巨响,一掌抚下,如仙人抚顶,却不是结发授长生,是要断生机。 他手中长剑御风飞出,剑气横落长空,犹如九天流下银河瀑布,而这银河却燃上一层烈火燎原,虹桥下拴着巨钟的铁链被他一剑劈碎,左手提钟,吕土卧于钟腹,右手掌心向天,乃是吴何道先前所授的起手负昆仑,这一招是吴何道当年与那位昆仑山掌门对手而战时悟出,神道之道,当年徒手负起昆仑山脉,才得此名,此时使将出来,便与那姜坐越的仙人抚顶撞在一起。 “不错,得了吴何道几分真传。”姜坐越化掌为指,轻轻叩下,秦墨剑撼铜钟,扶摇直上,那重若千万斤的巨钟上举,与那苍白的老迈手指撞在一起,铜钟颤动,声震九州,而有一抹鲜红,在铜钟下握剑的手掌中,汩汩流淌。 “噗!”铜钟发出巨大的震动,其中半卧的吕土顿时吐出一口鲜血,那血是黑紫色的,寒气森森,整个铜钟都仿佛冰窖一般,寒冷至极。 “师叔!”他单手托钟,体内赤焰熊熊燃烧,温暖那铜钟四周,而吕土则是难忍痛苦,在钟声中微微呻吟,显然很是痛苦。 “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再晚些,你那位师叔恐怕性命不保。”姜坐越故意从怀中取出玉瓶晃了晃,威胁道。 “赤龙骨在山窖之中,你先给我师叔解药,否则今日你莫要想活着出我琅琊山!”他指了指那琅琊山雄伟山间中的一小座山涧,姜坐越向下望去,隐隐可见赤色,便将玉瓶丢给秦墨,秦墨给吕土服下解药,见其面上寒气渐渐消散,方才放心下来,手托铜钟,身化神虹,朝着那下方山涧而去。 二人一路而下,来到一处山涧,其中一座洞府伫立,门前阵法破开,便见洞府大门打开,只见五个红木匣子正静静躺在其中,打开匣子,只见都是赤龙骨骼瞳目,还有一个玉瓶。 姜坐越眼中一亮,却不动声色,指向那玉瓶问道:“这是何物?” “这上面有数重封印,难以解开,我不知晓”秦墨寒声道。 姜坐越不急于夺取龙骨,反而先是取出那玉瓶查看,他探出一缕灵识探查阵法,只见那阵法盘绕,竟是龙虎山的九窍门阵,当下心中一喜,体内灵气流转,便解开了阵法,打开玉瓶,竟然见到一颗灵丹,他闻了闻,忽然哈哈大笑,激动道:“这是玄黄丹,这是玄黄丹!” 他打开玉瓶,不管不顾的便取出丹药吞下,只见一道玄黄气再其体内浮现,散入他的四肢百骸,道道金光炸响,天地间隆隆不休,胸中蕴育一口玄黄气,姜坐越体内气息攀升,一日入人仙,再入,入人仙九境上境,功德无量,天空中南天门之影浮现,竟是当场似乎便要飞升仙界一般,方才是白日飞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坐越狂笑不休,山上山下,无论黑风寨土匪,还是琅琊山弟子,都是瞠目结舌的看着此番景象,至于下方那少年,只是静静的扶着重伤不起的吕土,坐在洞中,与他而言,天下多几个神仙,少几个神仙,与他有什么干系。 “噗!”天空中,雷声隐隐,那南天门的虚影愈发的凝实,眼看他便要踏入那座天门之中成就天仙果位,就在此时,忽然见姜坐越的面色一凝,便见他吐出一口鲜血,随即面无人色,修为一下萎缩的半点不剩,气息仿佛跌入谷底,他接连吐血,竟是些内脏碎块,骨骼经络,煞是可怖,不一会,便见他的身躯在空中兵解,化作一捧血雾,只见一道红色的影子从他的体内飞出,直扑向秦墨。 以秦墨元婴期道行,竟是分毫没有闪避的余地,只见那红色的小影伏在其身上,钻入他的皮肉筋络之中,他用力伸手捏住那红影,原来是一只小虫,这虫利嘴尖锐,浑身鳞甲,难以辨识,而那道玄黄气却是萦绕在其身躯之上,应当便是此物吞噬了姜坐越的血肉。 那小虫力气极大,极力挣脱,秦墨的指尖开始逐渐渗出鲜血,过了一会,那两根手骨竟是应声断裂,再也捏不住那拼命朝着他的体内钻的小虫,再无阻拦,小虫入体。 它在其筋络中游走,竟是啃噬去了他所有的筋络血肉,浑身上下都是疼痛不已,随后,便是将他的骨骼也啃的一干二净,骨骼,筋络,都尽数碎去,而当他啃噬去那丹田的真金丹和假元婴之后,他的丹田忽然腾起一道赤焰,那赤焰乃是赤龙,这小虫虽然非凡物,但赤龙乃是上无旁兽的上古神灵,终究是被吓退,自其身躯另一头飞出,留下一道玄黄气,朝着那山顶黑风寨众人扑去。 “秦墨,秦墨!”吕土爬起身,见他的身躯竟是瘪了下去,原来是那骨骼已然被食去,只剩下浑身的鲜血,难以动弹。 “师……师叔,我,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他的嘴角溢出鲜血,他没有了骨头,再难动弹半分,只剩下这一具行尸走肉,和那一道已然失去了所有灵力的玄黄气。 “不会的,阵法被破,师兄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给你接骨,你便可以再得生机。”吕土挣扎着爬起身,向着远方看去,此时,若是远处浮现一道神虹,一袭白衣,一握紫蛇便好。 第二十六章 暗沉齐云 同时,百草谷 “这是?”吴何道看着地上的一柄血色短匕,心下疑惑,此处乃是燕国百草谷境内,他本是来寻找可固本培元的三仙芝,可却在此处发现一柄这样凶气异常的邪物,而这种匕首产出之地,便是这天下第一大的杀手组织,暗沉。 当年,吴何道的三弟子下山历练,路过燕国时因为身怀宝物被暗沉觊觎,便死在了燕国,至今寻不到尸骨,而这么多年过去,吴何道一直没有寻到暗沉,这件事情已然渐渐淡忘,但今日寻到一柄来自暗沉的匕首,却是再一次勾起了吴何道痛苦的回忆。 暗沉分为天,地,人,鬼四个级别的杀手,其中领袖乃是传说中的天下无不知,天下无不死的同修儒,释,道三道的齐云,三和妖仙,是人是妖是仙,非人非妖非仙,有飞升上境修行,而当年他的三弟子便是死于暗沉天字号杀手齐栾的手里。 “当年他是死在燕国的,难道暗沉真实所在,便在此处?”吴何道皱眉自语,看向地上,竟是有一道血迹,跟着血迹而去,走了半日,依稀可见前方一座山谷,山谷以藤蔓遮挡,难辨其中。 “难道……这里便是暗沉的老巢?”吴何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紫蛇出鞘,孤身一人,向前而去。 走到藤蔓前,忽然间,数十道黑影疾飞而出,竟是数十根胳膊粗的钢针,那钢针迅疾无比,瞬息间便来到了其身旁,吴何道横眉立目,背后紫蛇剑光一闪,那数十根钢针便掉落在地,吴何道朗声道:“莫要藏了,出来相会!” “什么人!”一旁的草丛中,数十个穿着草皮所制作的衣衫的男子窜出,几十柄钢刀对准吴何道,吴何道冷笑一声,喝道:“无名人!” 说话间,那紫蛇横扫,这一群人便同时倒地,这一次,吴何道并没有留活口,而是破天荒的动了杀手,几十人都死在山谷前方,吴何道双手握紫蛇,紫蛇平推,本是软剑,却已硬剑之势刺出,直扑那山谷上空,这一剑,乃是摘星,午剑! 山谷崩塌,剑气直穿千里,整个山谷从中裂开,其中熙熙攘攘,出来数千人,阴森处,数十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伫立,这些人胸前都有一柄青玉短剑,这是天字号杀手的,而随之地字号杀手别白玉剑,人字号杀手别红玉剑,鬼字号杀手别黑玉剑,统共三五千人。 “老贼,太过嚣张了。”那十余个天字号杀手同时亮出兵刃,朝着吴何道而来,这几人都有飞升境的道行,放眼天下都是少见,而此处却有十多人,天地间,一瞬间的宝光不断,或激射,或猛砸,一瞬间便将那紫蛇包围住,不得动弹。 吴何道手心剑转动,碰过每一人的兵刃,忽然间,他的眼神出现一抹异色,看向角落里的一个天字号杀手,他带着斗篷,看不清面貌,他也不知道面貌,可刚刚那一剑,吴何道便分辨出,这,便是当年杀死他三弟子的那柄剑。 “你是齐栾!”紫蛇如电一闪,一招摘星,直取那人头颅,齐栾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下一瞬,再人群中,递出一剑,一剑朝着吴何道的脊背刺去。 吴何道手中紫蛇抛出,化作片片紫芒,就如飞刀一般,成一节节状,真如一条灵蛇一般,右手递剑刃,左手上抬,一招起手负昆仑,将其长剑挑飞,那数片紫蛇激射,齐栾当场横死,血流不止。 “那个老头,欺负后辈,有什么意思。”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只见这数千人同时散去,消失不见,一个男子正悠哉悠哉的自远处走来。 吴何道抬头望去,只见那男子身着一袭粗布麻衣,容貌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简直与村头老农没有什么区别,半着金甲,双手架起,搭在一根黄金所铸龙枪之上,神态清闲,对着吴何道道。 “你是何人?”紫蛇归位,化作原先模样立在吴何道身前,那男子嘿嘿一笑,道:“在下没什么名气,姓齐,齐国的齐,名字嘛,就是个白云的云。” “你便是三和妖仙齐云!”吴何道眼神一冷,当年虽然是齐栾杀的他的三弟子,但策划者却是这位名叫齐云的三和妖仙,他同修儒释道,境界高深,并非寻常飞升境可比,而且以其半人半仙半妖的体质,更是自幼便强于旁人,但同时也因为他妖的血脉,从小便被旁人欺侮,生性残忍,当年儒家大圣收他为徒,后来他为了一本卷轴杀死了大圣,后来又以同样之法得了释道两门的法门,连杀三位师父,拜入原先最大的杀手组织遮天之下,最后再杀遮天之主,成立暗沉,从此弑杀无数,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生活自然无碍的,皆被他杀死,且手段极其残忍暴虐,而那些路边难以生存的乞儿畸形,却被他收留传授,所以,这位三和妖仙也被称为怪仙。 “老子就是,你又是什么东西?”齐云不甘示弱,回嘴说道。 “找死!”吴何道不愿吐露自己是琅琊山人,唯恐琅琊山遭到暗沉觊觎,刚吐出话来,那齐云长枪不知何时已然出枪,金龙枪下压,裹挟劲风雷霆,狠狠砸下,吴何道不得已,再施起手负昆仑,紫蛇剑恒立,方才堪堪接住这金龙枪一压。 齐云哈哈大笑,换作右手持枪,左手袍袖一挥,便见一道清气腾起,便是一招两袖清风,另一手长枪下压,乃是这金龙枪法中的伏神式。 儒修内心,道修内法,释修外体,这伏神式便是道门神法之一,吴何道再施一招午剑开山,紫蛇剑刃上挑,左手起手撼清风,紫蛇开山,那金龙枪便如同山,这一剑开山,便是开这一招伏神。 “唵,嘛,呢,叭,咪,吽!”齐云双手不歇,口中颂咒,斥道。 他颂的乃是佛门神咒六字大明咒,此咒含有诸佛无尽的加持与慈悲,是诸佛慈悲和智慧的音声显现,六字大明咒是“嗡,阿,吽”三字的扩展,其内涵异常丰富,奥妙无穷,蕴藏了宇宙中的大能力、大智慧、大慈悲。而以齐云道行施展出来,更是有开天辟地的神力。 第二十七章 命石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吴何道手掌连结九印,不动明王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念诵道门九字真诀,清光与佛光相抗,同时紫蛇以一招子剑赦神斩向齐云肩头。 “呔!”齐云左手轻抚腰间,右手横立长枪,气运丹田,做呼啸状,声震如雷,便是佛门狮子吼,吴何道剑势微微一滞,便见其右手中的金龙枪一闪,化作九条金光灿灿的神龙,九龙合璧,隐藏在龙身中的枪势愈快,迅若雷霆,初则刹那千枪,后则生灭万枪,瞬息间,亿万枪刺出,风卷残云,点在那紫色灵蛇上,竟是将这柄神物紫蛇生生震退。 “哈哈哈,贼老头,你打不过我啊。”齐云撩了撩杂乱的油腻头发,挥舞着金龙枪叫道。 紫蛇连斩。 第一式连三十二子剑。 第二式连六十四午剑。 第三式连二十一子剑。 第四式连四十二午剑。 子午剑四式齐出,断江,摧山,捞月,落日,吴何道巍然不动,接连出数百剑,剑气在其袖中,袖里藏剑,藏百万剑。 齐云一动,金龙枪再动,漫天遍野都是金光,那天门之上,雷云滚滚,天界来龙,金龙降世,炽热的金光环绕,仿佛要吞噬一切。 “我自天界讨蛟龙,除灭人间正邪魔!”齐云哈哈大笑,吴何道皱了皱眉,霎时间,他左手袍袖尽数毁去,酝酿半生剑气在其掌心方寸四散而飞,方寸之间,囊括天地,以万剑斩金龙。 阳火下降,金龙压剑,那剑刃斩金龙,金龙却吞噬而下,顿时间,手掌心一片鲜红,一根骨头断去,一根手指碎裂,落在地上,接着,再碎一指,再碎一指,三指连碎,残手握剑,此刻,再无物可撼动这残手,便是那金龙,也不成。 天地间雷云滚动,道道雷霆斩下,斩入吴何道的身躯,他体内的污垢被雷霆洗涤一空,一层接着一层震碎其的骨骼,重铸,震碎其经络,重铸,在雷劫中,他仿佛重获新生,洁白如雪的头发胡须竟是陡然转黑,仿佛是返老还童一般,同时,阴阳二气结阴阳图,金丹,元婴,头顶紫府神灵,同时化入阴阳图内,一朝飞升,白日飞升,可惜这吴何道还未斩去七情六欲,否则当场便要成就天仙果位,飞升仙界,当然,这是不算那几位镇守天门的剑仙的。 “我以仙人斩凡人,凡人束手有何策?”吴何道手中紫蛇紧握,刚要劈下,忽然间,他心中一颤,远处,一道遥远的感知传来,他眉头紧锁,自语道:“琅琊山的结界破了……” 齐云见他忽然呆滞发愣,知道以自己道行已然敌不过吴何道,身化神虹,足架金龙,飞遁而去。 “休走!”吴何道暴喝一声,那紫蛇急飞而出,但齐云走的飞快,这一剑只是削去他一角衣决,便落了下来,而衣决中,一个小巧的石头掉落出来,落在吴何道身前,吴何道拿起石头一看,随即面无人色,原来,这石头乃是修行者常有的命石,可预其生死,生者亮,死者灭,而这一块,正是其三弟子的命石,不过若单纯是命石倒没有什么稀奇的,但令其惊讶的是,这命石竟还是明亮的,这只有一种说明,他的三弟子,还活着。 “这……”吴何道如遭雷击,正发愣间,又一道琅琊山结界被破开的感应传入他心中,他来不及多想,脚踏紫蛇,向琅琊山而去。 他已然是人仙,便有了那传说中仙人缩地成寸的本领,以其精深道行,只是瞬息间便赶回了琅琊山,而此时山上山下依旧是一片硝烟弥漫,那黑风寨的人依旧在搜寻赤龙骨所在,吴何道震怒不已,却也不知这些乌合之众是如何破开琅琊山结界的,直到他捡到了地上那个已然破损的龙虎山甘露碗。 “是龙虎山的人。”吴何道皱了皱眉,翻身朝山涧下的洞府而去,门前,一滩鲜血,而里面正是已然瘪下去的秦墨和一旁的吕土。 “躺着作甚,那几个山贼还能奈何的了你二人?”吴何道踹了一脚地上的秦墨,发现其丝毫没有起身之意,不禁骂道。 “师兄,先前有个龙虎山的道士前来,把那玉瓶中的丹药……”吕土凑上前来,将先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吴何道皱了皱眉,道:“没想到这其中竟是一颗玄黄丹,还孕出了玄黄虫,只可惜这道士心急,若是带回去交给张天师炼化,说不定可以汲取玄黄虫之力,一举达到与那尊上古时期大修的道行,到时候横扫妖域,再非难事。”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秦墨,道:“你虽然骨骼被吞,废了仙道修行,并且再也无法修行仙道,但却是得了神道至宝玄黄气,你此时破而后立,接续赤龙骨,以玄黄气代阴阳气修行神道,日后有望可达到张府天师,齐老剑神那种地步,可能比起你修行仙道还要有所成就。” “事不宜迟,师兄你快给他接骨吧。”吕土焦急道。 “我去接骨,你上山去将那些虾兵蟹将都给老夫处理了,我自执掌琅琊山以来,还从未有这么多不速之客上山。”吴何道瞪眼道。 说话间,那吕土背上的傀儡咒已然被解开,吕土只觉着浑身舒畅,取出那柄已然被其修复的白蛇剑,便上山去,吕土上了山,这世间便没有了黑风寨,也就没了刘崇山,没了一群贪婪的土匪,也没了琅琊山上千年难遇的吵嚷。 “既然你现在已然没了骨骼,自然也不用准备取骨的药草,只需要以玄黄气引导换骨,只是会有些疼痛。”吴何道关闭洞府,取出一柄小刀,同时撕下一块衣襟塞在其口中,道:“痛了便咬。” 剜肉之痛,旁人难以忍受,吴何道手脚利落,几下便斩开他浑身接续骨肉之所,将那赤龙骨硬生生的塞入体内,秦墨牙齿死死的咬住那块衣襟,仿佛要将其撕碎,白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双手没有手骨,也难以握动,只是痛苦的发出几声低吟。 骨肉分离,吴何道再注入一丝阴阳气,骨肉合一,只是这与血肉融为一体的过程却是极痛,他继续咬着衣襟忍痛,吴何道则是先离开洞府,布下阵法,留他一人在漆黑之中,悟道,修行,涅槃,重生…… 第二十八章 离琅琊 “师兄,你这次出去那么久,既然没有寻到草药,为何还耽搁这些子时日。”吕土好奇问道。 吴何道皱了皱眉,从怀中取出那块命石道:“这是我三弟子的命石,现在尚且未曾熄灭,也就是说,他还活着……” “活着?无心他还活着?”吕土吃了一惊,问道。 “应当还活着,根据命石,我也许可以寻到暗沉的根基之处,他因当是被关在暗沉某处监牢之中,这几日秦墨在其中换骨,我便去接他。”吴何道道。 “师兄,我与你一同去吧。”吕土叫道,吴何道摆了摆手,道:“暗沉中藏龙卧虎,你现在修行未复,难免有所损伤,你便先在此安心静养,顺便修复琅琊山结界阵法,不日我便归来。”吴何道说完,想了想,又道:“此事务需保密,千万莫要这些人查到暗沉的踪迹,不然我怕以齐云那疯狂的性子,恐怕会对秦墨不利,我总不能时时刻刻日日护着他啊。” “师兄说的是,那我便在山上等候,您早些回来。”吕土思索片刻,有些纠结的揪了揪胡子,但终究还是确认道。 吴何道取出一块小玉,放在吕土手心,随即便向前踏出一步,那千里的土地都化作方寸,瞬间便消失不见,他手心持着那颗命石,只见那闪闪发光的指向东北方向,正是那燕城与妖族接壤一带,他御起神虹便朝着东北方向飞去,愈飞,那命石越亮,直到一路来到白君山以西的裂天谷前,那块命石竟是开始发出颤鸣之声,反应极其激烈。 “难道他便被关在这裂天谷下?”吴何道自语,这裂天谷乃是天下四大险地之一,下方曾今是妖族领地,当年因为一场劫难导致妖族一族灭亡,这才空了下来,但其中因为死了千万只妖孽,怨气深重,所以极为凶险,此谷深七千三百六十八丈,下坠石需数十刹那方可见响声,便是大罗金仙落下也得摔的粉身碎骨,本不因该有人存在,但命石指引却是实打实的做不了假的,他的三弟子无心那自然是在这裂天谷下了。 吴何道飞身跃入谷中,几个瞬息便落到底部,底部空旷,一片漆黑,四周却是有微弱灯光,隐隐有青色浮现,而一袭可以听见远处有隐隐的惨叫声,吴何道正四处打量间,忽然,两道黑气激射而出,只见两个黑袍人围住了中央的吴何道,胸前挂着青玉剑,乃是两名天字号杀手,两人同时拔出短刀挟在吴何道头部胸口,森然道:“暗沉禁地,擅闯者死!” “暗沉?算什么东西。”吴何道一掸袍袖,两柄长剑立时断裂,化作道道铁片插入地上,他们虽然都有飞升境的道行,但又怎么比得上一位神道人仙,要知道,入了飞升境之后,每一境界都如天堑一般,难以逾越,更何况乃是凌驾众生之上的仙人,古人云,仙人之下皆蝼蚁,蜉蝣不可憾大树,而蝼蚁自然也不可撼仙人,吴何道祭出紫蛇,两人便瞬间死在地上,自从他与这些人交手之后,便再也没有如平常一样留下活口,当场便将几人格杀。 “没想到啊,老头,你追到这了?”黑暗中,一个人影浮现,又是那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青年,他举着金龙枪,正是三和妖仙齐云,齐云将金龙枪在一旁一插,道:“你穷追不舍,是为了你的那个傻徒弟吧?” 吴何道皱了皱眉,他因为害怕暗沉会对秦墨不利,所以并没有告诉齐云自己身份,但此时齐云却将自己身份交出,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在暗沉里,天下无事不可知,天下无人不可杀。”齐云哈哈大笑,道:“你姓吴名何道,字合门,乃是真武山人,当年离开师门之后前往琅琊山吴埙处拜师,乃是吴埙三弟子,师兄秦晓生和苏牧,师弟吕土,师侄秦墨,修行神道,修行已至人仙,兵刃乃是神物紫蛇,创下子午剑,乃是琅琊山现任掌门人……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暗沉……果然名不虚传。”吴何道叹了口气,手中紫蛇出鞘,道:“说吧,我的徒弟在何处。” “就是那个叫无心的小子吗,他被我囚禁在裂天谷的下方,每日给我的徒子徒孙们用于修行,那小子倒是身体不错,撑着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死,不过修行可是伤了许多,顶了天就剩半颗金丹了。”齐云笑呵呵道。 “轰!”吴何道怒目,手中紫蛇出鞘,杀气肆意,齐云哈哈大笑,似乎已然知道他忌惮些什么,道:“吴老头,我暗沉号称天下何人不可杀可不是浪得虚名,你若是敢闯入此处半点,我拼着暗沉毁灭,也要让琅琊山随之陪葬,听说你的那个师弟道行废了,你那师侄现在方才金丹吧,你觉着凭他们两个,能敌的过我这个飞升境大修吗?哈哈哈哈哈。” 吴何道面色有些森冷,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块小玉,竟是和先前给吕土的一模一样,按下按钮,只见轰的一声,琅琊山上一道巨大的烟花响起,这个烟花代表的意思,早在他离开山前便已然告知了吕土,烟花出时,便带着秦墨前往其母当年所在的罡风谷躲避,而此时的吕土自然知道其意思,恐怕已然带着洞中的秦墨,开始离山了。 “我吴何道纵横江湖十余载,真当我只是个空有蛮力的傻子吗?”吴何道手持紫蛇,义无反顾的朝着齐云而去,此时他再无顾忌,仙人无情方是仙,而此时的吴何道,不可抵挡! 琅琊山 “师叔,我们去哪啊?”秦墨问道。 “罡风谷。”吕土微微一笑,斑白的两鬓如霜,可他依旧如一个少年般在山林中狂奔,朝着千里之外的罡风谷奔去,他紧随其后,一老一小,逐渐消失在山野,琅琊山成了一座空山,他望向逐渐远去模糊的那座宏伟山峰,心中有些不舍,也不知。 第二十九章 逃亡 此时,两人正在山林中赶路,从琅琊山到罡风谷足有一千多里地,其中大多是山林,还要经过三个城镇,不过因为秦墨和吕土现在都是朝廷通缉的罪犯,所以不能光明正大乘坐马车赶路,只能靠自己那一双腿赶路。 “师叔,你我为何要去罡风谷,琅琊山不是呆的好好的吗?” “你觉着好罢了,这几日,你吴师叔惹上了暗沉的人,他独自一人,孑然一身,倒也没有什么,但你若是在便是让其束了手脚,时时刻刻要防备暗沉对你下手,所以先送你去罡风谷呆一段时间。”吕土叹了口气,道。 秦墨举起葫芦饮了一口烈酒,解了解喉中干渴,道:“那哪不能去,为何要去罡风谷,那里与我并无干系,去那岂不是憋屈?” “那是你娘当年居所,当年你娘女剑仙陈瑾便是罡风谷谷主,被誉为天下第一女剑仙,她虽然去了,但你舅舅,也就是那位被称为剑鬼的陈纯钧,到时候去了,便可让他收留你,顺便传承你娘创下那至今无人修行的流云剑法,在那呆上几年,等你吴师叔将他的那个徒弟解救出来后,你便可以回山了。”吕土道。 “女剑仙?我爹是个念书的,我娘怎么反而是个练剑的?”他微微一怔,随即惊诧问道。 “当年你爹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子,是翰林学宫的客卿,与诗仙李黑齐名,当时恰巧陈瑾闯翰林学宫,与其相遇,不知为何,两人暗生情愫,最后喜结连理,这以往也是被传为佳话的。”吕土一边赶路,一边解释道。 走到一处驿站,吕土入其中买了一副地图,又花钱买了一头不起眼的毛驴,交给秦墨道:“便送你到此,现在你道行应该恢复了,剩下的路,你便自己走吧。” “师叔,来日再见!”望着吕土离去,秦墨高声叫道,少年看着老人老迈的背影离去,老人没有回头,消失在山林中,只有少年一人,继续向西。 “哎哎,慢点嘞。”秦墨靠骑驴上饮酒,那驴行的本身便极慢,他几番抽打下,这驴便如同散步般,当然,他并不是不愿快,只是那此时骨骼未生,正在炼化那股玄黄气,他体内无经脉,空有丹田,自身金丹期的道行也变作神道修行中金身期,旁人以灵气铸金身,他却以玄黄气铸造,那玄黄气之坚实,与那天地胎膜无疑,若是以玄黄气修成金身,便是紫蛇那般的神物恐怕都难以破其法身,伤其分毫。 铃铃,铃铃。 山林中,忽然传来一阵铃声,少年座下黑驴停住,不再前行,少年神情有些凝重,那黑驴停步乃是大凶征兆,他叩指起卦,连算三生,见是坤下乾上,天气上升,地气下沉,天地阴阳二气互不合,万物生养不得畅通,为否,否者,闭也。所以否象征否闭、闭塞。否闭之世,人道不通,天下无利。乃是大凶否卦,他不由心道:“便是先前玄黄丹中出玄黄虫都未曾出现否卦,此处这般安宁,为何会有否卦?” “嘿嘿……”黑暗中,忽然传出一声冷笑,一道黑影急扑而来,只见竟是几个黑袍男子,黑袍男子胸前挂着一柄黑玉剑,乃是暗沉的鬼级杀手,吴何道牵制住暗沉几大高手,但却无暇管控那数千人的人鬼级杀手,此时便见那树林中人影绰绰,有许多道黑影而来,便要杀人。 那一柄黑色短匕向下压来,秦墨皱了皱眉,起手一式负昆仑,抬手便在黑色短匕上一弹,将断刃击开,他现在还不足以达到负昆仑的地步,但摧山断石,却是不在话下。 不等几人反应,修罗已然至腰间悬挂,长剑平直递出,又是一招他最熟悉的摘星式,直取其中一人头颅,那人刚刚被起手负昆仑打的一个踉跄,这长剑摘星,便生生摘掉了他的头颅,血撒满身。 秦墨再出手,袍袖一挥,掌中方寸间仿佛囊括天地万物,他天资聪颖,加之有易经之道加持,只是先前在琅琊山上一见,便盗学了那位龙虎山姜坐越的一招掌中乾坤,此时一掌罩下,而另一手抛出长剑,又是一招盗学的仙人抚顶,同时罩下两掌,一人头颅生生被绞碎,另一人则是脑浆迸裂,当场横死,而此时,这在场的还有三五个鬼级,以及一名人级杀手,正围着他寻找破绽。 少年心中闪过无数片段,仿佛回忆其这些年来诸多高手对敌时的招法,忽然间,他掌心长剑陡然飞出,重剑灵巧若白蛇,乃是一招吕土的白蛇吐信,灵动难敌,那剑气一闪,便又有一人倒地,血流如注。 紫府中,因为修罗的缘故,那被他压制的血煞气和地煞气已然解开,他的双瞳先前因为赤龙瞳变作赤色,现在有因为二气化作血色,血中仿佛带着赤焰,分外骇人,血煞入体,他道行此时恐怕便是金身之巅也不止,手心一翻,玄黄气出体,血煞气糅合地煞,由玄黄所引,一招子年摧山直刺,势力凶猛,宛若巨浪滔天,黄沙漫卷,可怖至极。 再一式断江,剑刃竖斩而下,顿时杀死数人,秦墨掌心成方寸天地,森然冷喝:“你们是何人!” “暗沉,地字号杀手陈琨。”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他是唯一从吴何道手下溜走的一位地字号杀手,本不想出手,但见这些人鬼字号的都死于其手中,也只得露面。 “陈琨?什么东西,没听说过。”秦墨嗤笑不已,竟是仿佛丝毫没将陈琨放在眼中,下一瞬间,他忽然在驴屁股上一拍,叫道:“快逃!” 黑驴吃痛,立时向前奔去,秦墨降低身躯,压在驴背上,尽可能的让这只黑驴奔到更快,同时将几个装满琅琊山特产辣椒面的小匣子向后丢去,后面顿时一片赤红,随后,便听得几个修行低的杀手不住呻吟,等陈琨越过此处,黑驴已然远了。 “追,这是齐大哥下的死命令。”陈琨冷道,随后身形化作黑雾,便跟了上去。 第三十章 逃亡(2) 几道黑影如影随行,丝毫不给其喘息的余地,秦墨施展轻身遁术急行,可奈何追赶他的乃是一位地字号杀手,竟是难以甩开。 “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我体内的玄黄气便会消耗一空,迟早落网。”秦墨取出地图看了一眼,以他现在位置观望,向前穿过这座丛林三里之后,便是著名的柳溪江,心下一动,便有了主意,心道:“这柳溪江深千丈有余,若是以师父所传的闭气法沉入水底恢复体内玄黄气,次日应该足够我一路行到紫火城,只要进城,暗沉的人恐怕便不敢放肆了。” 思索间,他速度已然加快,足下生风,那玄黄气萦绕足底,顺应天道,行的便快,眨眼间便可纵跃出数十丈之远,而身后那道黑影则是如影随形,但几个人字号杀手已然被远远甩开,不见踪影。 “小子,以你现在气息不稳的样子,恐怕最多只能撑到半个时辰后吧,这时候还加速,岂不是找死吗?”身后,陈琨讥笑道。 “不劳您老费心了!”秦墨双足在地上一点,忽然提气向前一跃,身体在空中翻身,倒转过来,头向下,这时候,忽然地面上出现一道细小裂纹,他便化作黄气钻入其中,留下一道残影。 “土行术?这东西可失传了些年头了。”陈琨微微吃了一惊,但并不慌乱,暗沉中人身为刺客,遁术绝非善类,伸手掐决,用的乃是道门的御风术,疾风狂卷,便携着他身躯向前而去,竟是丝毫不弱在地下游动的土行术。 “老头,来追我啊!”秦墨的声音自地中传来,只见滚滚黄气向前,丝毫没有停歇之意,玄气在上,黄气在下,二气合一,便是玄黄,借着玄黄气施展土行术,恐怕也只有修行仙道至元婴以上,有了神虹可驭方能赶得上吧。 “小子莫要猖狂,老夫若是逮到你,定叫你生不如死,这辈子都再说不出老头两个字了。”陈琨狞笑不止,滚滚黑气上浮,行的极快。 前方,水汽阵阵,陈琨行动微微一滞,便见足底竟是被一根藤蔓拴住,他轻轻一拽便拽开藤蔓,但却是慢了半步,只见秦墨从土中钻出,一跃而起,便落入水中,运起闭气法门直直沉下,不见踪影。 “龟息之法,这东瀛的武士教的密宗典籍怎么会在中原出现!”陈琨吃了一惊,他并不知道苏牧是秦墨的师父,更不会知道这武士教便是当年苏牧前往东瀛时创下的,他被誉为三教祖师,流传道法无数,这龟息之道便是当年因为意外坠入无疑海中在海底为求自保修成的密宗,多有使用,自然便传给了秦墨。 “小子,你当这般我便没办法了吗?”陈琨对着水底吼道,而过了许久,水深处才传来秦墨漫不经心的声音:“自然是的,除非你现在可以去东瀛学上两年龟息法门。” “好,哈哈,好,你有种便在此呆一辈子,等你饿死了老子便把你尸体捡上来吃了,用你的玄黄气好好补补我这几日的亏空!”陈琨气的怒吼,而水面却是不兴波澜,毫无反应。 水底,一片漆黑,只是这柳溪江的海底却有些特别,在这底下,却是一片蔚蓝的灯光,他心中好奇,便继续朝江底沉去,越下沉,四周水变变的愈发沉重,狠狠压在他的身躯四周,而依稀间,那水底竟是好似有一座宫殿楼阁,水声涛涛,不断冲洗,而上面依旧是肮脏的污秽之物,秦墨以玄黄气护住全身,落入江底,只见那前方伫立的是一座雕梁画栋的宫殿,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鹤园”两个烫金大字。 “鹤园?难道是……”秦墨在殿宇之内,四周竟都是些独脚仙鹤,仔细看去,才发现是雕像,不过也是栩栩如生,而四周却时不时传来那诡异的琴瑟之声,在这寂静空冷的海底,显得有些怪异。 “万鬼齐奏,众阴齐鸣,这是当年遮天之主叶德的鹤园!”四周皆是江水,秦墨难以言语,却是忍不住在心中叫喊,当年齐云杀死叶德,夺取遮天基业创立暗沉,传闻遮天众多东西都落入暗沉之手,可唯独那叶德的洞府鹤园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这叶德喜好养鹤,同时精通驱阴使冥之能,便以七十二只鬼鹤做成雕塑,派遣万鬼养育鬼鹤,迈入人仙境的他当年便被人们称为鬼仙人,洞府历来都有无数人在寻找,只是从未有人有所得,没想到这座被无数人寻访了几千年的洞府,竟是沉入了这座名不见经传的柳溪江中,那些寻访洞府之人,翻遍大江南北,又怎么会想到叶德一代鬼仙怎么会自葬在这座偏僻之地,这也造成这座洞府沉眠千年,也未曾被人发现。 “若是能寻到叶德当年掌控万鬼的阴鬼玺,亦或者寻到几只鬼灵法器,到时候出去便将那个追了我一路的家伙宰了。”秦墨环顾四周,此处阴气森森,真当是如同到了九幽地府一般,四周鬼气盘绕,真不知何时会有一只小鬼跑出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腰间的香灰袋。 “人间苦短不足,何故再来幽冥园。”黑暗中,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见是一具森森白骨,白骨外罩着一件宽大黑袍,乃是一副王侯模样打扮,金玉镶嵌,上面却也满是污秽之物,白骨森然,阴气涛涛,声音不断传来,犹如叫魂一般,不停。 “你是何人?”他丹田处的玄黄气一气直上,掌心已然方寸成天地,蕴好一式龙虎山掌中乾坤,严阵以待,忽然见那白骨猖狂大笑起来,道:“掌中乾坤啊,龙虎山的人?” “琅琊山的。” “琅琊山?琅琊山……琅琊山,琅琊山!”白骨抓耳挠腮,好似在想些什么,不住的摇头。 “你还未说……”秦墨云淡风轻的 盯着那具森森的白骨,忽的高声叫道:“你是何人!” 第三十一章 江底鹤园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那具白骨忽然怒吼,震得江水不住升起涟漪,秦墨以龟息法呼吸,先前几次言语已是极限,再不能说话,以指为剑,指尖蕴育一点剑芒,在地上刻道:“那你为何会在此处?” “我?你真是说笑,这是我家府中,我不该在此吗?”那白骨摩擦着难听的嗓音,尖声叫喊。 “你家?你是不是姓叶?”秦墨目瞪口呆,问道。 “叶?好像是吧,我的名字好像是两个字,第二个字……第二个字,是啥?”白骨有些痴痴傻傻的挠了挠光洁的头骨,道。 “姓叶,姓叶,这是你家,你就是遮天之主叶德!” “诶?叶德,对对对,我就是叫叶德。”那白骨挠了挠头,嘿嘿笑着,半点没有遮天之主的模样。 “这家伙因当是失心疯,恐怕过往之事大都忘记了,看着样子,心智最多也就如五六岁顽童一般。”心中想着,秦墨便以龟息法门在水中说道:“叶前辈,您大名鼎鼎,我已然仰慕许久,您做前辈的见到我,不得给包个红包啊,谈钱太俗,您就把您的鬼玺啊,阴兵啊,法器呀给我随便送上一两件就行了。” 叶德此时是孩童心性,被其一哄,当即摆出一副前辈风范,道:“好说好说,本座也是照顾你们这些后生的,只是靠你那点破烂道行,我若是将鬼玺,你当场恐怕就得死在鬼物手里,这样吧,本座将那只阴阳悲喜鬼赠与你。” “多谢叶前辈。”他跪下拜了三拜,偷眼看了一下叶德神情,见其满面享受,便知自己所猜的不错,站起身来,只见叶德从怀中取出一个鬼面具递给秦墨,唤道:“悲喜鬼,出来啊。” “呼!呼唔!嘿嘿!”那鬼面具本来是苦脸,顿时变成一副笑脸面具,面具缓缓从下方伸出一具身体,上面穿着一副青色锁链甲,颇有一股大将之风,他不会言语,只是支支吾吾的叫喊,手心出现一根锁魂铁链,嘿嘿笑着。 “哎嘿嘿。”那阴物悲喜鬼缓缓飘到秦墨身侧,他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给悲喜鬼也喂了一口,那欢喜鬼竟是化作一副更高兴面孔,显然很喜爱此物,叶德拍掌哈哈笑道:“他喜欢酒,哈哈,他喜欢酒。” “叶前辈,这东西是什么道行啊?”秦墨道行现在尚且金身一境,但却是难以感知这阴物道行修行,逗弄着阴物,手中书字,问道。 “这东西应该,应该,是元婴期,不过他每日要休息多些,一日最多动手……动手三次,以后等他修行成了渡劫或者飞升,就没有这般多。”叶德本想要揪着自己胡须,但奈何揪住了自己光洁的白骨。 “那叶前辈你还有多少道行啊?”秦墨见那虽然仅剩一具白骨的叶德,竟也是难以感知其半点道行,便又在地上写下一行字问道。 “还剩……还剩,渡劫期的,不过得在这旮瘩才有用,我上次出江,刚刚出去了一会,道行就消失了,差点把我摔死。”叶德苦恼道。 “那前辈,您好人做到底,外面有人追杀我,你送我出去吧。”秦墨再以龟息法言语,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问道。 “哎不急不急,我这还有几坦美酒和先前寻来的佳肴美馔,好多年没人来了,你陪我尝尝?”叶德嘿嘿笑道。 “这下方全是江水,如何能饮得进去酒水,食的下佳肴?”秦墨以龟息法问道。 “哈哈,你刚刚不也喝了口酒吗,还给那小家伙喝了一口,此处江水已然被我隔绝,早用不上什么王八喘气法门了。”叶德嗤笑道。 此时,若是当年花费大心血创下龟息法门的苏牧听见,恐怕当即便要起尸与叶德拼命,当然,即便他醒来,也恐怕会再气的吐血而亡吧。 不一会,几十只鬼物搬着石桌石椅摆在鹤园洞府中,叶德拍击几只仙鹤,便有几壶清酒从鹤嘴中吐出,同时,也有几碟不知放了几千年都没有放臭的佳肴珍侩,被他摆在桌上,香气四溢,宛如刚刚做出来的一般。 “这几道都是当年我在西楚御膳房里寻来的,都是皇帝老儿的吃食,好不容易碰到你个人,陪我好好吃吃。”叶德取出两双筷子,留着口水,架起一筷子菜放入那白骨口中,便顺着骨头掉落在地,但叶德好似从不在意,这些年来,他吃东西都是无用亦无味,只吐嚼的那下口感,这些日子下去,倒也习惯了。 而秦墨则是吃的食欲大开,他从未见过这般美食,至今吃过最为美味的恐怕便是那醉仙楼的几道名菜,还有就是白君山的寻常杂羊肚子,而这等全由山珍海味精心烹调的帝王宴,却是已然大大超过了寻常食物。 “再尝尝我的酒,这可是当年那个叫吴何道的小家伙送给我的,当时啊,他才十五岁,还没你大嘿嘿,他说是琅琊山醉翁亭下面埋了几十年的好东西,嘿嘿,到现在,恐怕有几十年了吧?”叶德端了一杯清酒,递给秦墨。 “琅琊山的酒?”秦墨怔了怔,问道:“你认识我吴师叔?” “师叔?那个小娃娃都有徒弟了吗?”叶德挠了挠头,道:“他那么小,怎么收了个这么大的师侄?” 秦墨端酒喝了一口,清酒下肚,香醇非常,竟是丝毫不输醉仙楼的醉仙酿,而听得叶德说话,那一口酒竟是生生喷了出来,道:“噗,我师叔都快百岁高龄了,这还小?” “百岁?都一百年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啊。”叶德一边沉思,一边又无用的如灌白水般灌下一壶清酒入腹,喃喃道。 “哎,我记得当时他来送酒的时候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比他大,大概是你现在这番年纪,长相与你倒是很像,不过那娃怪整日拿着副折扇舞文弄墨,倒是吴小子有趣,还有那个木纳的叫吕什么的,还有个叫苏什么,和那个姓秦的一个德行。”叶德撇了撇嘴,道。 “你说的秦小子,便是家父,已然逝世多年,吕师叔尚且安生,而我师父苏牧却也已然驾鹤西去,如今琅琊山上,便只剩吴师叔和吕师叔二人了。”秦墨只有十几岁,尚未及冠,即便再过成熟,此时提起,神情也未免有些落寞。 “啊?这些人都走了,那真是可惜了啊,那两个孩子虽然只知道舞文弄墨的,但是人倒还不错,当年还给我写过两首诗呢,还挂在这里。”他指了指身后墙壁上,秦墨这才注意到那墙上还贴着一副对联“古今真乐府,天地大鹤园”笔力入木三分,颇有大家之风,但其中却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稚气,因是秦晓生儿时所书。 第三十二章 紫火城 “这是我爹小时候写的?”他只觉着一股时间的沧桑悲凉之感涌上心头,转眼间这些年过去,昔日的少年已然归于尘土,眨眼间,物是人非。 “你爹……那你娘是谁?”叶德的骨头轻颤,显得一副八卦模样,虽说他是孩童心性,但不禁让人觉着这个已然老成一坨白骨的家伙实在是有些为老不尊。 “我娘是罡风谷上任谷主陈瑾陈子瑜。”秦墨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他俩从小眉来眼去的,嘿嘿,我猜对了!”叶德如同小孩一般高兴的手舞足蹈,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差点把手中的酒碗摔了去。 “那你娘呢?”叶德凑过去问道。 “也死了。”他低下头,眼眶微微湿润,好似要有晶莹滴下,但在眼圈里转了几个轱辘,终究还是缩回眼窝里去,在赤色的掩饰下,毫无声息。 “啥?哪个家伙干的,我弄死他!我要弄死他,那么可爱的女娃也下得了手,哇呀呀!”叶德一脚踹飞石桌石椅,愤怒叫道。 “自杀。” 叶德:“……” “问你啥你都死了,你身边就没一个活人了吗?”叶德嘟囔道。 “除了吕师叔和吴师叔,其余都死了。”秦墨似是要举杯消愁般,拿起酒碗接连饮下数口,清澈的酒浆流过喉咙,却尽是酸涩之感,那美酒的滋味,他此时可是尝不来的。 “忒可怜了,书里都不敢这么写,主角最多父母双亡,这家伙还附带个师父横死。”叶德口不忌讳,加上其备份也无人可说什么,只是嘟嘟囔囔的说道。 “叶前辈,菜也吃了,酒也饮了,您可以送我过江了吧?”秦墨问道。 “过江算甚,你前面说有人追你,我给你把他揍的出不了江便好。”叶德扭动着他白骨的身躯,身子一飞冲天,气息磅礴,那水柱直直腾起数十丈高,炸裂在空中,最后悬浮在上,不再动弹,以他的天资,若是当年没被齐云所害,现在恐怕早已到张府天师那种道行了,即便断了数十年修行,依旧是渡劫上境,可称人神。 秦墨以龟息法门运气,那一口玄黄气游走周身,半数储于丹田,半数没入手心,身形向上,起手在水面上重重一拍,身形便起数十丈之高,与叶德并肩站立在水柱之上,俯瞰下方,只见一道黑气袭来,犹如一只黑龙,杀气腾腾。 “什么玩意!”叶德大叫一声,水柱四散,斗大的骨头拳头便朝着那地字号杀手陈琨的头顶劈去,那黑气忽然震散,金光阵阵,顿时听得一阵头骨碎裂声,堂堂暗沉地字号杀手,竟是一招也没撑过,便被生生拍碎了头颅,葬身在此。 “啊,我还当是什么呢,就这么个垃圾啊?”叶德挠了挠头,体内道行开始逐渐消散,身子一倒,便重新坠入水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愧是渡劫期的大修,退场都这般有特色。”秦墨紫府泥丸宫中玄黄气一口吐尽,大声对着水中赞叹,只见那水底气泡咕嘟咕嘟,显然是叶德高兴的手舞足蹈所致,他知道后方定然还有暗沉追兵,当即施展遁术,继续朝着不远处的紫火城而去。 紫火城,到此已然是当年西蜀的地界,当年因为西蜀那位刀神年迈后转刀道与法道,修行紫火,在此安度晚年,所以此处才名为紫火城,而这里,也是大秦朝下当今蜀国那位异姓王项凉的领土,当年西蜀和西楚同时被秦朝灭亡,楚王和蜀王一同入帝都长安归降,所以被封为两位异姓王,将原有土地交回,供其享乐,只是不赋予兵权,这两国子民也是过的最安生的,而这西蜀重镇紫火城,现在也依旧如以前一般繁华,只是插遍了秦旗,不见当年西蜀杏黄旗,而同为降国的西楚,却是丝毫不安分,时而起兵复国,但都被镇压下来,几番多次,已然不似西蜀那般富饶,但依旧比当年那些被强行镇压的国家好得多。 当年齐国是最后一个灭亡的,借老剑神齐鹤岚之势,与百万秦军在百里坡处大战三日三夜,最后举国上下,三十万兵马半数覆灭,半数归降,齐国子民便从此尽数变为奴隶,只有少数皇室之人得以幸免,而原先的齐王也被秦皇罢黜,贬为庶民,立其兄长之子赢奏为齐王,便等于是彻底吞并了齐王室,而其余几国,如燕,鲁,韩,赵,魏,五国,都是半途称臣,便割去一半封地归于皇室,各自称王,本分归于秦国手下,倒也太平无忧,只是比不上那富饶的西蜀喽。 此时已然近夜,向紫火城一路上,秦墨知道若是在路上遇见暗沉之人,定然会受其阻挠,耽搁时日,因此饮酒休憩间便接连解签掐算吉凶,每五里一小算,十里一大算,只要有半分凶戾之相,便准备立刻跑路回柳溪江找叶德救命,当然,小凶小苦的,交给那只阴阳悲喜阴物鬼便好了。 “小红,你说紫火城里还会不会有暗沉的人啊,这一路上快累死我了。”秦墨时刻防备暗沉之人,精神一直紧绷,早已筋疲力尽,而他口中所说的小红,便是那只阴阳悲喜鬼,因为那悲喜脸的面具是红色的,所以被起了小红这么一个实在是有些让这尊曾今也叱咤风云过的阴阳悲喜鬼一阵忍俊不禁。 “哼呐,嗯嗯哼!”阴阳悲喜鬼想来应是很不满意秦墨给他起的这个称呼,不住的哼哼,同时摇着头,依旧不忘记回答秦墨的问题。 前方,便是宏伟异常的紫火城,紫火城有四座城门,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此处则是西门,今日是腊月二十九 ,这几日年节将至,门前便 挂着一对红灯和一副对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楼”城门口的紫火图案前挂着一副牌匾,在灯笼的照应下,隐隐可以看到紫火城三个鎏金大字,上面还隐隐有紫焰腾飞,真当是不辱这紫火城之名。 第三十三章 过年 “今日已然是腊月二十九,今年这个年,恐怕就要在这异乡紫火城里过了。”秦墨抬起头,静静看着城门前的对联,不禁想起去年在白君山过年时的情景,当时的他还未曾有过如今这些奇异经历,自己还是白君山上一个平凡的背尸人,而他的师父,也只是个有些普通的骗人钱财不成靠自己养活的算命先生,而短短一年时日,他的人生便因为当年在燕城里被盗了九百两银子之后,飞速的转了个弯,只是这个弯,转的未免有些太大了些。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此诗说的是重阳,可放在此处,却依然应景啊。”秦墨不再多想,背起背上因为紫府入住玄黄气而被逼出来的修罗,步步走入城内。 “哈哈哈,来追我啊!” “别跑!” “噼噼啪啪!” 城内,一片热闹的祥和景色,无处不再昭示着当年西蜀被人唾弃了几十年的归降行为的正确,城内许多孩童四处奔走,哪怕是再穷的人家,都缝了件红色小袄给孩子穿上,或多或少的提着鞭炮四处乱扔,脚底常常便炸响一声炮响,一片繁华热闹。 此时的紫火城中,店家均已歇业,更无客栈可以休憩,他此时一身湿漉漉还有些残破脏乱的衣衫,在这鲜亮美好的城内,便像是一个孤苦无依的乞丐似的,当然,这话对了一半,他是不是乞丐,但他却是真的孤苦无依,这世间至亲,或多或少,或大或小,都无人存活,现在更是流离失所,不得回琅琊,不得回白君,只能在这异乡过年,可不是孤苦无依又是什么。 秦墨放下背上包袱,紧了紧身上并不保暖的衣物,靠在墙角的积雪之间,雪堆了一地,四周被积雪覆盖,基本遮住了他的身躯,寒风中,少年在一座客栈的墙壁上沉沉睡去,睡了个几年来未曾有过的好觉。 可怜啊…… 第二天清晨,大年三十,即便是白天,只是更加热闹了,虽说那炮都是夜晚放的,可这些孩子怎么耐得住寂寞,便在白日放炮的也不少,一样的一等一的热闹。 当秦墨在雪堆中惊醒时,他身上的衣衫已然结了厚厚一层冰,一旁的雪堆旁放着几十枚铜板,上面也覆上了一层薄冰,而四周皆是些爆竹的残渣碎屑,他看向四周,不禁自语道:“这钱是何人的?” “还能是何人的,自然是这四周的好心娃娃丢给你的,你说你个年轻人有手有脚的,干什么到此做乞丐。”路旁,一个老者敲了敲拐杖,怜悯的瞧着靠在墙边的似乞儿一般秦墨,摇了摇头道。 “我不是乞丐,我要前往罡风谷,途径此处,客栈都关门了,便只能在这墙角露宿一宿了。”秦墨从雪堆中背起包袱,在这漫天风雪中解释道。 “大过年的,在这呆着倒不嫌冻得慌,你到我家去吧,正好家中无人,也太过冷清了。”老人敲了敲拐杖,道。 “不用了老丈,我不怕冷……”秦墨还未说完,那老头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沙哑着嗓子道:“什么不怕,大过年的冻死在我家门口,不得晦气死,赶快进屋。” “哦,哦!”他这些日子被龙虎山的那个老道姜坐越几乎弄出了些阴影,那老人拍他的头他都觉着是一招仙人抚顶,险些吓得他飞出一剑,滥杀了无辜。 他随那老人进了屋,老人住的院子并不大,甚至有些狭小,里面有三座房间,中央几乎没有空地,一间庖厨,一间茅房,一间卧房,里面养着两笼子鸡,院子里摆了一副石桌石椅,门前既没有挂春联,也没有悬灯笼,老人费劲吧唧的将两只鸡拽出来,却因为没有气力险些将那鸡放生了,看着一旁呆呆愣着的秦墨,不禁骂道:“你个后生没点眼力见吗?老夫捉不住这鸡,你来杀!” “哦哦。”角落的少年呆呆点了点头,随后在老人的瞪眼中跑到鸡圈旁,提起一只鸡,半响未见杀鸡刀,那老人丝毫没有给他递刀的意思,他无奈间,竟是抽出背后三尺长的修罗剑一剑斩下,血煞气萦绕,两只鸡顿时死去,他不禁心中感慨:“古有杀鸡用宰牛刀,我今是杀鸡用血煞气啊,就算是皇帝老儿,恐怕也没这般奢靡吧。” “这剑不错啊,祖传下来的吧?”老人瞳孔微微收缩,但下一刻便平复下来,问道。 “嗯,应当算是吧。”他一想这剑是他师父留给他的,倒也和祖传无异,便点头道。 “咳咳咳……咳咳。”老人咳嗽两声,笑道:“老夫就养了这么三五只鸡,这些年啊,儿子走了,孙子走了,这鸡也没人吃,便便宜你喽,还不过来帮帮忙” 一老一小,两个前一刻还不相识,相差几十岁年纪的人此时正凑在一起在那脏乱的庖厨之中准备着年夜饭,老头降服不了这两只鸡,便自顾自的去熬一锅粥,而却是将一堆木材丢给他,叫他做一道叫花鸡。 还好当年在白君山上有个乞丐教过他,见那屋里的刀实在是破烂不堪,便去集市上买了一柄铜铁所铸造的菜刀回来杀鸡,他时常在白君山上做饭,手法倒是熟练,用刀在鸡身上划开几个口子,加入盐醋,胡椒,而那其余东西此处没有,也只得从简,他以自己葫芦中的醉仙酿代替料酒倒入鸡中,充分混合调料之后,便再去市场上寻来一片莲叶包裹鸡肉,又活了些泥巴裹在鸡肉上,架起火堆,将那裹着一层泥巴的鸡肉丢进火堆里烧灼,而后便帮着老人在大锅中熬粥,等差不多了,把那团和泥土一般的东西取出,在地上狠狠一摔,泥巴四分五裂,青绿的荷叶露出来,揭开荷叶子,那两只金黄的叫花鸡便显现出他的原型,油光锃亮,让人不由得感叹一句:“哎呦,得劲,老香了。” 同时,那锅里热腾腾的两碗大碴子粥也端上桌来,叫花鸡摆中间,粥摆在两侧,秦墨取出两个小碗,倒上葫芦中的醉仙酿,一人一碗。 第三十四章 江春忆旧年 此时才是下午,老人出去买了两沓子红纸,回来准备写一副春联,秦墨则是前去寻了些灯笼爆竹在屋内悬挂,三挂鞭炮提在墙上,就等着夜间点燃,好叫这冷清的院子热闹热闹,桌上闲摆了一盘瓜子,两人一边磕着,一边说着,好不舒泰。 “老丈,这大过年的,你家里人咋都不在呢?都不回来过年吗?”秦墨问道。 “哎,我儿这些年去了那燕城做事,说是在什么斩妖司里,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次,听说他们最近那里被人给抢了,这几日追查之时,便没能回来过年,而我孙子则是入伍到了边境,这些年倒有些出息,当了个蜀军校尉,这两人每月啊都给我寄上几十两银子,充充裕裕的,只是不回来,却是留人独自吃这年夜饭,不是啥滋味。”老人磕了口瓜子吞下,摇了摇头道。 “斩妖司?您儿子叫啥?”他忽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劫掠斩妖司的行径,心中有些心虚,不禁问道。 “我儿子姓张,单名一个武字,说是在那什么行刑阁当差。”老人说起儿子时,满眼都是兴奋,但随后这些兴奋便化作落寞。 “张武……”桌旁一脸惬意的少年磕着瓜子的手忽然停下,沉吟半响,忽然叫道:“我识得他,当年在斩妖司他还救过我一次。” “哦?你认得他,那便太好了,哪日你回那边时候记得帮我带个话,让他常回来看看,不要整日在外折腾了,累得很,我这也不缺钱喽。”老人有些激动,说道。 “您孙子是蜀军哪座城的校尉,我要是途经,倒也能帮您传个话,送些东西。”秦墨用手掰着瓜子壳,笑着问道。 “他是鄢陵城的骠骑校尉,手底下有个七百人,每月俸禄可多嘞,不过离得这般近,照样还是回不来啊。”老人叹气道。 “骠骑校尉?这官可大呢,您要不给个信物,到时候去了我可怕他把我给以扰乱军心之罪斩了。”秦墨解下酒葫芦喝了一口,人心舒畅,那酒都清凉可口许多,不似昨日在雪地中那般艰涩,而在这穷乡僻壤之中饮酒,却感觉比在那醉仙楼中,要舒泰许多。 老人从衣袖中取出一块小小金锁,不过拇指大小,交给秦墨道:“这是我家传的东西,他一定识得,到时候便靠你帮我这个老头子传信喽,这些天冷,我包裹了几件衣物,你路过那处便帮我带给他吧。” “昔家寒,食之皆如甘饴;今富,竟无酒食之香矣!呜乎,岂不怪哉!”一壶醉仙酿见底,酒水入腹,香醇异常,他不禁感叹道。 “在那深宫大院里,皇帝老儿山珍海味的吃着,可未必有咱这一碗碴子粥,两只叫花鸡舒泰,我看,就连这盆临摘的生瓜子都比不上。”老人随口吐出一个瓜子皮丢在地上,道。 两人说着,时间的轱辘仿佛被人推着,过的极快,转眼间,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一声声鞭炮声响起,门里门外,一片热闹景象,整个紫火城的城外,被炸响的烟花爆竹映的通红。 “咱们把那三挂鞭炮放了吧。”秦墨见那城内城外的热闹景象,不禁询问道。 “放。再把这副春联贴上去。”老人从石桌下拿出刚刚写好的一副春联,沾上早已拌好的浆糊,将这副春联贴在了那座破旧的木门之前,随后拿着笔,在门前倒着写了个福字,这寂静清冷的院子顿时感觉多了几分生气,而同时,秦墨以火折子点燃了三挂鞭炮,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在狭小的院子内回荡,这座平日里无人来往的小院,此时仿佛与整个紫火城融为一体,满天繁星中,一道道烟花升起,在空中炸出不同的图案,煞是美丽。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在爆竹声中,一老一少,相对而饮,当两个孤苦伶仃的人碰撞在一起,便不再孤苦,两个并不相识,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一齐在热闹声中相聚,度过了这样一个奇特的新年。 看着满天烟花,他不禁想起许多年前白君山上的那一个新年,那时候,苏牧还在世上,还没有秦皇手下放来腐尸毒,而他还是那个白君山上平凡的背尸人…… 九年前 “师父,吃饺子喽。”在白君山的后山红石祠中,摆着一副石桌石椅,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孩童坐在桌后,桌子上摆着一碟白菜饺子,他拿着筷子,对着红石祠后的一座茅草屋大声喊道。 “来喽。”这时,一个长相清秀的中年道士举着一挂鞭炮从草屋中走出,不曾坐下,便忽然点燃鞭炮,噼噼啪啪一阵响,让这后山清冷的红石祠变的十分热闹。 “啊,师父,你吓死我了!”那孩子吓得险些从石椅上跌下来,心脏不住的跳,不满的埋怨道。 “新年不放炮,叫什么新年。”中年道士靠在红石祠旁,一手捂着一只耳朵,另一只耳朵来细心感知着那噼噼啪啪热闹的鞭炮声,直到放完,方才座下一齐吃饺子。 “大过年的为啥要放鞭炮啊,他们都不嫌吵的慌吗。”那孩子嘟囔道。 “放这爆竹乃是历来传统,来历有两个方面,一个是《荆楚岁时记》中就记载的:“正月一日,是三元之日也。谓之端月,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燃草,以辟山魈恶鬼。”而第二个,便是上古时期人们为了规避一种名为“年”的异兽,方才以鞭炮驱赶,从而言之,这东西便是驱邪避恶之用。中年道士细心解释道。 “师父,你这么能忽悠,咋就忽悠不到人来你这算命呢?”那孩子也许是腹诽,但好似不小心说出口了,当即便被那看似文雅的中年道士拧住耳朵,不住叫唤道:“疼疼疼,师父,真疼!” “你是不是想要在大过年的去读书啊?为师只是不想赚钱,不行吗?”中年道士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甩了甩,一副平静的问道。 “不不不,算了算了,师父您法力通天,简直就是那个天仙下凡,鬼神转世,怎会稀罕我们凡俗银两。”孩子好一顿马屁,那耳朵才得以“安度新年”,却已然是被揪的通红。 第三十五章 往鄢陵 “若是能生在平凡人家,无血仇缠身,无妖孽纷扰,日日虽然清贫,却也比现在的好。”秦墨的臆想在爆竹声中逐渐消散,他端着酒壶芦,喃喃自语,烟花灯火照映,这院子里,却是出奇的黑暗。 寒冬的晚上,两人坐在火炉旁边,静静的坐了一夜守岁,那老人身体不好,到了后半夜便靠在墙上昏睡过去,而秦墨,则是在火炉旁,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大雪,烟花,红灯。 “新春佳节,满城烟火,笑看城中百万家热络,我独一人,于寂静处……听惊雷!”不再火炉旁,少年披着件破旧的羊皮袄子,站在雪地中,新春佳节时一道春雷在空中炸响,成为他在紫火城记住的最后一声,夜晚,天昏地暗,独出紫火城,背剑向南,绝尘不见。 此时,距离紫火城三十里外的鄢陵城却是比紫火城冷清不少,之所以如此,也许是因为此城校尉在年节将至之时,接到一份杀人的圣旨吧。 “圣旨到!”城门前,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一个穿着蟒袍的大太监站在门前,他是新任的大内太监总管韩陈功,韩陈功并未有什么道行,之所以得那位秦皇陛下信赖,是因为其在入宫之前,是一富甲天下的富商,通晓游乐之事,总是有些稀奇珍宝献上,当时陈公公被废,他又恰好的寻了一件刀枪不入的珍宝燕翎甲献上,当即那秦皇一高兴,便将他封为大内总管,但实则,却只是通晓玩乐之法,不修文采,不通武艺,但人却是一等一的精明,极识眼色,在秦皇手下倒也混的风声水起。 “鄢陵城骠骑校尉张敦儒接旨!”城墙上站着一个约莫着二十余岁的男子,他听闻下面那韩陈功的叫喊,顿时跑下城楼,跪在那张圣旨之前,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琅琊山叛逆之徒逃离,往罡风谷而去,途经鄢陵城,此人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令鄢陵城骠骑校尉严加看管,绝不可放走,同附逆贼画像一副,务必捉拿归案,钦此!” 韩陈功放下圣旨,居高临下的撇了张敦儒一眼,随后伸出袖中的粗糙手掌,搓了搓手心,脸上露出一抹了然微笑。他已然这般,要是换了旁的官员,定然早已将银钱宝物放在其袖中,可这张敦儒只是个小小的骠骑校尉,哪里来的宝物可以上供,即便有,以他这个粗人,哪里看的明白。 “韩公公,这画像在何处?”可怜张敦儒这样一介武夫,并未看懂韩公公的手势,只是不住询问那逆贼画像。 “哼!”韩陈功见他一副不懂模样,冷哼一声,将袖中的画像丢给他,一掸袍袖便要离开,心中则是在思索回京之后要如何给这个校尉好好栽赃陷害一番。 “将军?”张敦儒呆呆跪在地上,不明白这位公公为何忽然发怒,一旁一个副将走了过来,唤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问道:“这家伙为啥生气,我做错啥了吗?” 副将看自己这位校尉大人此时这般痴痴傻傻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大人,那老东西是想让您给他受贿呢,您没看懂,他自然生气,回去肯定要好好到陛下跟前说一番你的坏话。” “说去呗,我又没犯事,怕他作甚。”张敦儒一副耿直模样,同时取出那份画像看了起来,只见上面绘的是一个背着长剑的俊秀少年,哪里像是什么琅琊山所谓传闻中五大三粗三头六臂的逆贼了。 “就让咱们抓这么个小娃娃?”张敦儒一脸狐疑,似是不信,问道。 “应当是吧……我听说很多修行之士小小年纪便可有极大力气,就像咱们将军,比您还小三岁,一指指头可就能扳倒一只牦牛,那小子应当也是这般的。”那副将想了想说道。 “传令下去,关闭城门,满城通缉,凡见此人者,汇报线索赏银百两,将其擒拿赏银三百两,瞒着不报者斩。”张敦儒将画像递给副将,自己登上城楼瞭望。 而在路上,秦墨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然被暗沉泄露给了秦皇,依旧不紧不慢的在紫火城到鄢陵城的三十里沙漠中赶路,而四周还有许多商队旅人,与其同行,满天黄沙乱卷,这沙路着实是不大好走,行起来极为艰难。 “当真奇了,这三十里大漠是绝佳的暗杀时机,暗沉为何不在此处动手。”秦墨向四周看去,并没有见半点暗沉的影子,正奇怪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被人一拽,只见沙地里忽然伸出一个手掌,擒住了他的脚腕,向下拉去。 按理说,沙漠哪里那么容易陷下去,可不知怎的,原本坚实的沙土忽的变作流沙,顿时便叫站立不稳的秦墨坠入流沙之中,风声呼啸,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随后,他便觉着那只大手,将他狠狠的向下拽,难以挣脱。 “小红!”在沉入沙中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叫出一声,只见那只阴阳悲喜鬼从背后钻出,周围的流沙竟是瞬息间被这鬼物吞噬,瞬息间便将秦墨给带了出来,阴阳悲喜鬼在下,秦墨在上,犹如御剑飞行般朝着那沙漠去而争渡,时不时底下便出现几个暗沉的鬼手,但都被阴物斩断,只是也耗费了阴物一日间大多都能量。 一人一鬼,过了许久,终于度过这三十里沙漠,来到鄢陵城前,鬼物飞回他的背后,只见那城门前无数士兵正在搜查,而一个个手中都拿着些纸片,好似在找些什么。 “没想到以蜀地这般富饶之处,把守也这般森严。”奇怪的是,忽然一道声音竟是窜入了秦墨的心中,而细细听去,竟是阴物发出的。 “你会说话?”秦墨向阴物问道。 “我不会,但是我会传音嘿嘿嘿。”阴物讥笑几声,随后却好似道行用尽了一般,忽然栽倒,回到其背后再不言语,只是呆呆愣愣的待在其背后。 第三十六章 过鄢陵 秦墨见那阴物昏睡过去,心道因是度过沙漠时消耗太大,道行不足支撑,这才昏厥,便带着阴物走到城门口准备入城。 四周盘查极严,但却不是盘查刀剑兵刃等危险之物,而是拿着那几张画像四处寻找这些什么,秦墨不敢直接前去,唯恐那画像便是自己,以赤龙瞳遥遥相望,那赤龙瞳有眼观千里之能,再以阴物心意相通,便自远处望向那画像,却见画上是一清秀背剑少年,就连他身上那身脏兮兮又湿漉漉的道袍都画的惟妙惟肖,仿佛就是照着他临摹下来的。 “这不会画的我吧?”秦墨朝着那画像看去,眼神死死盯在画上,恨不得将这画像吞了一般,眼睛瞪得酸痛,仿佛想要找出一点不像自己的地方,而可惜那画师画的实在是惟妙惟肖,饶是他快把纸看的裂开,却依旧没有发现半点不像的,而一旁的阴物忽然变作笑脸,不住哈哈大笑,钻出包袱在他背上滚来滚去,很是滑稽。 “将军,你看那个人好像是画上通缉的那家伙!”这时候,门口守城的士兵好似发现了秦墨,对着城楼上的张敦儒叫道。 “我看到了,就是他。”张敦儒皱了皱眉头,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兵力?” “总共有一千,以您校尉之职可以调动七百有余。”副将在一旁说道。 “等他过来,让那些人都埋伏好,切断后路,你速速携带圣旨前往紫火城通禀,叫紫火城太守派兵前来,若是此贼擒不到,你我恐怕人头不保。”张敦儒虽然不太通人情世故,但统兵调遣之能却是分毫不差,瞬息间便严密的布置好了抓捕秦墨的策略,单轮这应变能力,这校尉之职口恐怕不虚。 “那家伙好像在密谋怎么抓你啊?”阴物阴森森的声音在秦墨心中响起,他神情怡然不惊,而手已然悄然握住背上修罗剑的剑柄,只要有一个兵卒对他露出不怀好意之色,他便会当场出手闯城,但现在还未确定,而且还有要帮那老丈带物之责,不易现在便发生冲突。 这时,秦墨的那只阴阳悲喜鬼忽然化作原先的面具模样,在土地上打了个滚,竟是变成一副女子面孔,栩栩如生,便套在了其脸上,随后那面具忽的缩水,和脸部紧贴,同时,鬼魂入住紫府,将修罗暂时镇压在紫府之中,此时看去,这站在城前的便是一美貌少女,除了那脏兮兮的男子衣袍有些不符,其余皆是毫无破绽。 “小红,你能变件衣物吗?” “自然能的。”阴物嘿嘿一笑,探出下半身便将秦墨的身体包裹起来,同时便罩上了自己的青色锁子甲,只见阴物一转,那锁子甲竟是变成一件红色长裙,同时,那以木簪别起的头发上也变幻出玉簪金丝,衣衫十分华贵,宛如哪家的富家小姐一般,此时就是苏牧再世,吴何道亲临,恐怕也认不出面前这个娇俏少女便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琅琊山“逆犯”秦墨了。 “你的容貌像了,声音可不像啊。”阴物咯咯笑着,笑着笑着,竟是变成如银铃般的清脆笑声,阴物的声音传入其心中:“一会便由我来说话,你只管做动作,我会在心中告诉你的。” 秦墨在心中与那阴阳悲喜鬼说话,根据阴阳悲喜鬼指示,便以一种他觉着别扭无比的姿势缓缓走上前去,刚站在城前,那士兵便拿着画像前来搜查,看她模样,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倒哪里去。” 不等他做什么动作,那悲喜鬼的心声便传来:“别干站着,赶紧给那个看门的行个礼,你这干巴巴站着,不知道还以为要来滋事的呢。” 他刚想要拱手行礼,那阴物的心声忽然传来:“左外右内,你现在身份是个女子,换一下手。” 不等他反应,那阴物当场便控制其手臂拱手作了一揖,随后,便听得阴物变过的声音传出:“小女子来自紫火城,此次前去至和城省亲,想在这城内休息一夜。” 兴许是那阴物变的太好,那兵卒略微盘查一番,便要放他进城,而站在城上许久没有见到“逆贼”秦墨的张敦儒却是看着下方女子华贵的衣衫起了疑心,在城上叫道:“等等!” 秦墨藏在衣袖中的右手一动,玄黄气便要离体,下意识便要动手,却是被那阴阳悲喜鬼控制住了身体,只听得悲喜鬼的声音传出:“不知这位官爷有什么事?” “我瞧你头上别的玉簪和身上的绫罗衣衫可都是蜀中名贵之物,恐怕置办起来不下千两白银吧,紫火城可不是什么大城,只是蜀地边城重地,但有钱有势的人家却不多,论其最为富贵的因当是宋家,而宋家这几日间死了位辈分极高的长辈,便是连年节之时都不敢见半点红色喜庆,怎能由人以红衣出行呢!”张敦儒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城楼,拦在城门前,不叫秦墨通行。 阴物一时语塞,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张敦儒冷笑一声,道:“姑娘身份有些可疑,这几日特殊时期,恐怕本将不能容你通行,您在这等上几日,等我等缉拿要犯之后,再放你通行吧!” “来人!给我拿下。”张敦儒喝道,四周便有一圈兵卒围了上来,同时,紫火城那边马蹄声阵阵,竟也是围了过来,整个鄢陵城如临大敌,将中央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围在中央。 “小红,闯城吧。”众人只听得那红衣女子声音一变,便见阴物借助衣物操控着他的身躯腾起,从背上包袱中取出那快金锁和老人带给的衣物朝着张敦儒丢去,同时,秦墨和阴物分离开来,显出真身,身形一闪,便窜入城中。 “弓弩手准备,传令下去,封锁西城门,弓弩手齐射!”张敦儒扯开嗓子大吼,同时,几个士卒放开烟花,对面的西门顿时关闭,这属于皇帝之名,所以每人都配备了军用弓弩,将整个鄢陵城围得如同铁通一般,密不透风。 第三十七章 闯城 张敦儒说完,便看向手中刚刚被其丢来的包袱,而上面那个小锁子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拿起小锁上上下下观察一圈,确认一番,忽然好似想到一种可能,整个人便如同遭到五雷轰顶般,险些站立不稳,自语道:“难道,难道他对送爷爷下手了。” “慢着!不要放箭,给我生擒他!”张敦儒撕心裂肺吼道。 那城中的士卒得令,都收起弓弩,拔出腰间朴刀横刀拦在城门城墙之上,这时候,天上忽然降起大雪,四周封锁严密,阴物的声音响起:“出不去了。” “出不去,便不出了!”他流经身躯各处的玄黄气贯通紫府泥丸宫中汩汩流淌,流入他的四肢百骸,修罗在其手心浮现,污衣灰袍,落上一层白雪,雪中的少年插剑于地,朗声喝道:“琅琊山苏牧首徒,秦晓生之子秦墨,往罡风谷而去,” “逆贼,你将我爷爷怎么了!”张敦儒目眦欲裂,一改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模样,伸手握刀吼道。 “他很好,托我家主人给你送件衣服。”阴物咯咯冷笑,悬浮在其周身叫道。 雪地中,少年拄着长剑,四周雪花飘飞,在他身上结成厚厚一层积雪,阴物在其四周飞舞,笑脸变作哭脸,很是可怖,而在城头上的张敦儒,则是呆呆矗立,一个人未满及冠之年的少年,压的一个校尉,七百兵卒,整个城,不知所措。 “张校尉,你若愿我解释两句与你祖父之事,便请撤去军马,如若不然,我便只得闯城了。”他伸手拍落身上飞雪,运气丹田,声音层层激荡而来,笼罩在整个城内,惊动诸多百姓,而那安坐府邸的县太爷也忍不住出府,在几个随从的保护下,来到城前观望。 张敦儒咬了咬牙,又看了看手心的金锁,终是拿定了主意,叫道:“所有人,沿城退开三里,不得有误!” “将军!”那副将看着军卒撤走,见这名朝廷钦犯已然即将被捕,实在是心有不愤,不禁叫道。 “莫要多言,你也撤走!”张敦儒冷声道。 那副将拗不过他,也只得离开,蜀军军纪严明,撤的极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所有军士便已然撤走,除去看热闹的百姓,便只剩下张敦儒和秦墨二人。 “请至城上一叙。”张敦儒朗声叫道。 “好。”他右足在地上一蹬,左足凌空,整个城下地面的青砖竟是寸寸龟裂,化为石粉,而他的身躯也借着巨大的反力高高跃起,朝着城上,如一颗流星般坠落,沙尘满天,城墙凹陷。 “敢问先生,此金锁是何处得来的?”张敦儒迫不及待的拿起那小小金锁问向秦墨。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这东西有储音传语之能,你便以他,听一番前几日场景吧。”秦墨在阴阳悲喜鬼头顶一拍,叫了一声小红,那悲喜鬼不由分说便套在了张敦儒的头上,一道道画面和声音在其眼前耳畔呈现,宛如声临其境一般,只是瞬息间,张敦儒便得了这两日发生所有之事的记忆。 张敦儒不住皱眉,但担忧之色却也已然缓和,他抬头看向秦墨,一时间竟是不知说些什么,眼前此人冒大险为其祖父前来给他送这么微不足道的几件衣物,对其实在是有些恩情,而他却又是朝廷明令要求的钦犯,若是放行,日后自己恐怕会遭到重罚,也许性命不保。 张敦儒纠结许久,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缓缓抬起头,道:“蜀军律例,忠,孝,义。此乃铁律,不可乱,今日我需尽忠,便只得暂时舍去孝,义二字了,望秦先生不要见怪。” “你当我与你说这些,是为了谋求一线活路吗?”秦墨的手心攥紧握住长剑剑柄,猖狂大笑道:“这鄢陵城,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我看何人敢拦!” 话音落下,整座城楼都坍塌下来,只见这一剑午剑摧城,沙尘满天,随后,只见地面片片龟裂,他身上赤焰隐隐,压入体内,不曾挥发出半点,一举一动间,便有真正赤龙动弹之力,以金身一境道行催发,方可一剑,摧城! “噗!”张敦儒身体一滞,随后便在这股巨力之下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四周百姓一哄而散,惧怕不已,而远处,三里外的兵卒早看到此处满天烟尘,那副将咬了咬牙,也顾不得张敦儒军令,一千余人压上钱来,以弓弩瞄准,将整个鄢陵城围得水泄不通。 “放箭!”躺在地上的张敦儒用尽浑身力气发出吼声,这一次,这几千名军士再无犹豫,几千根雕翎箭朝着中央的少年射来,满天箭雨,将整个城中土地尽数覆盖。 “小红,伞!”秦墨叫道,只见那阴阳悲喜鬼忽然变作笑脸,随后身形变化成一杆巨伞挡在空中,挡住漫天遍野的箭矢,同时,他的身体便如同离弦箭般窜出,大地烟尘滚滚,他奔跑,便如同一只妖域的凶恶妖兽,下一瞬,他的手掌便重重掐在远处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人身上,而张敦儒却一眼认出,此人便是这鄢陵城的县太爷刘子岭。 “放开我,放开我,本……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对我动手,你便是死罪!死罪!”刘子岭捂着脖子,但却不能阻止被提起凌空的命运。 “我闯过皇宫,抢过斩妖司,杀过几百名官兵,早都是罪无可恕了,要是朝廷能杀的了我,我恐怕已经死了千八百回了吧?”他的声音平静,神情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闲庭信步,而手掌却是用力捏住刘子岭的脖子,几乎要将刘子岭的脖子掐出血来,扼住其气管,他也再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呜呜的挣扎。 “张敦儒,我杀了他无妨,但你若是乱箭中射死了他,你可难逃死罪。”滴滴鲜血从刘子岭的脖子上流下,染湿了他的官服,刘子岭说不出话,但心中却是一边不住问候着秦墨祖宗十八带,一边想着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人要遭此横祸。 第三十八章 离鄢陵 “嘿嘿,张校尉怕,我们暗沉的人可不怕。” 忽然间,一阵阴风刮过,随后,便见一个穿着一袭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其面前,从衣着来看,竟是一名地字号杀手,却不知何时潜入城来的。 噗! 他此时泥丸宫中那道玄黄气还在经络中流淌,未曾与他身躯彻底合一,运行之时却是还有诸多阻塞不便,若是严格说起来,便是走快些都不成,而此时接连摧城擒人,那还不稳定的玄黄气便已然起了反噬,在其四肢百骸中胡乱冲撞,他只觉喉头一咸,便吐出一口鲜血,浑身上下如坠冰窖,难受至极,而眼前还有暗沉之人拦截,实在是痛苦不已。 “在下暗沉地字号排行第九,陈伦。” 那黑衣男子冷笑一声,手握短剑,便朝着秦墨扑去,此时秦墨身形摇摇欲坠,即便无人动他他恐怕也会栽倒,哪里能抵挡的了一个道行比起他还高许多暗沉修士的袭击,眼看便要将其当场击杀,而在一旁,确实传来一声阴森的大笑,随后,那黑衣人便觉着自己的剑被一物锁住,不得动弹,仔细看去,竟是那阴阳悲喜鬼一口咬住了那柄长剑。 “放开!” 陈伦不断用力,可地字号杀手也就不过元婴期的道行,而这只阴阳悲喜鬼可是近乎于化神的鬼物,若不是一只鬼实在是难以理解人化为神的过程,他恐怕早已没入化神境,此刻以陈伦道行,怎么夺得去这柄剑。 “张敦儒,你杀了他,我便把这个富贵太守放了。” 秦墨瞳前只觉着天旋地转,仿佛身处漩涡之中,便是借助赤龙瞳也看不清旁人,以毅力压住痛苦,他单手握剑,横在那刘子岭的脖子前方,指向被阴阳悲喜鬼咬住长剑的陈伦。 “斩杀暗沉中人,本就是蜀地律例,不需你说。” 张敦儒一挥手,叫道:“把他给我拿下!” “是!”其余兵卒可能不接受他临时的指令,但他身为校尉手下可领的七百亲兵此时却不会退缩,因为其他兵卒若是不参与,还有争辩之法,可以其统领之人并未下令为由,不予参与,而其统领则是会因为张敦儒并未通知为由,从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自己的亲兵却是可以随时处死责罚,自然不敢后退,霎时间,七百人便将矛头指向了陈伦。 “张校尉,你我目的都是缉拿秦墨,为何不联手,反而要自相残杀呢?”陈伦面色一变,厉声叫道。 “蜀中军规,缉人以通缉之级为先后,要知道他方才是丙级逆犯,而你家主子齐云却已然是甲级,只要暗沉之人出现,按照律例,必杀之!”张敦儒一挥手,这许多人便围了上去,而一旁本来被围起来秦墨的位置此时却空荡荡的,只剩那阴物飘舞在侧。 陈伦冷哼一声,手中长剑倒转,忽然如同鬼魅般刺出,便见一颗人头被贯穿,一个身着重甲的士卒当场死在城前,只用了一瞬。 “杀!”陈伦的一剑,彻底激起了这群士卒的杀意,一柄柄钢刀朝着陈伦身上劈去,他剑舞不断,却显得捉襟见肘,毕竟,他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一人破万骑的剑神齐鹤岚,也不是哪位剑仙,只是暗沉一个平常到死了都没人记得的普通死士,又怎的敌的过七百重甲亲兵,越战越乏,逐步后退。 “你若是杀了我,暗沉绝不会放过你的,你个小城的县令,以我暗沉势力,弹指可灭!”陈伦怒吼,而张敦儒却是极为冷静,道:“国有国法,不可有违!” “主人,他们打的这么开心,咱们溜吧。”阴阳悲喜鬼在秦墨耳边说道。 “风紧……”城门前空地站立的少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微笑,轻声笑道:“扯呼!” 一人一鬼,在一片骚乱中逃出城去,大约走了三五里开外,那阴阳悲喜鬼重新套在秦墨身上,再次变化容貌衣衫,此次并未如上次那般,为了不引起怀疑,便做一大汉打扮,满面胡茬,脸上做出一副污泥状模样,两边平白生出些肌肉,就和那当时在琅琊山前黑风寨的那几个头目一般。 自鄢陵到至和城之间有一百五十里远,这中间一路还要途经乱山岗,传闻山岗中有猛虎妖兽食人,还有许多黑店坐落,曾有人言,不可有生人通过,而走到深夜,便先是到了那乱山岗。 “这旮瘩好似是有那黑店捏,大晚上过能行吗?”乱山岗前的“大汉”操着一口东北方言,大大咧咧的叫道,嗓音粗劣。 “主人,他再黑的店能黑的着我鬼嘛?大不了咱们一齐去阴间,我给你介绍孟婆认识,说不定可以让你不喝汤呢。”阴阳悲喜鬼阴森的声音传来,而却不见他的身影,原来便是那“大汉”的皮肉化身。 “大汉”从乱山岗上走下,只见下面灯火通明,倒似是一座小镇一般,只是只有五六户人家,年节刚刚过去,其中热闹不减,倒是一点没有外界传闻的如地府般的阴森鬼地,热闹程度,丝毫不比紫火城过年十分差。 “这玩意是黑店?”“大汉”摸了摸那看起来摸起来也很真实的粗糙胡须,不知是对谁提问。 “灯下黑”阴阳悲喜鬼嘿嘿笑道。 “灯下黑,火下暗,这样的黑店,恐怕才是真的黑。”‘大汉’摸了摸胡子,哈哈大笑。 他走入那座小镇,只见四周一片灯火通明,两边皆是叫卖摆摊的小贩,十分热闹: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喽!” “烧饼,武式烧饼!” “毒药,潘式毒药!” “来来来,阴阳五行,十卦九灵,不灵不要钱。” “剑神齐鹤岚用过的夜壶,这还有当今天下第一女剑仙的裹脚布,温褐的玩偶!” “鸡片,鸡片,吴何道吃过都说好,醉仙酿,吕土喝过都叫秒。” “画圣画的“秦墨入司夺骨图”,仅此一份,绝世孤品。” “老弟,这剑看似破旧,可不是普通东西,这是龙虎山老天师的三五斩邪雌雄剑。” 第三十九章 闹山岗 ‘大汉’走上前去,好奇的走到那卖‘三五斩邪雌雄剑’的铺子前问道:“兄弟,这东西咋滴个卖?” 那铺子前坐着的是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老头嘴角叼着一个烟锅子,吐出一个烟圈,伸出三个手指。 “三千两银子?”‘大汉’一阵差异,却只见那老头放下烟锅子叫道:“哎,咱家有良心的,能卖那种价吗?三两银子。” “张天师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的三五斩邪雌雄剑只能卖三两银子一个吧。”‘大汉’摇了摇头,小声嘀咕,将那破旧长剑丢在摊位上,转身便要走。 “哎兄弟,这地方规矩不懂,东西都拿起来了,可没有放下的道理。”那烟锅子老头眯起眼睛,嘿嘿冷笑。 “什么意思?”‘大汉’转过头去,冷哼道:“难道你还不让我走了?” “在这旮瘩,不守规矩,可是不行啊。”老头嘿嘿干笑两声,站起,只见后面一群袒胸露乳的壮硕男子从摊位后面走出,将‘大汉’围在中央。 “小兄弟,交上三十两,爷爷就放你走。”老人眯着眼睛嘿嘿说道,随之,那些壮硕男子也已然接近‘大汉’。 “果真是灯下黑。”‘大汉’冷笑一声,下一刻,便见他一拳打在那几个壮硕男子身上,拳出拳收,只有几个瞬息间,那几人便纷纷倒地,胸骨凹陷,口鼻喷血,这眼前的‘大汉’显然没有什么悲天悯人之意,出手,便出的是死手,这些人都尸横于地,死于非命。 “还有谁?”‘大汉’活动了活动筋骨,走到摊位前,似笑非笑的看着那眯眼老头,眯眼老头似是有些惊讶,站起身来,笑道:“黑吃黑?” “我吃你?”‘大汉’忽然呸了一声,随后一拳砸向那眯眼老头脸上,道:“咯牙。” 那老头虽然瘦小,但力气却不小,身形却还极为的灵巧,身子一闪,便卸去了大半拳力,同时双手一架,挡下这一拳,但下一刻便传来手骨碎裂的声音。 “他娘的,今天老子不赚了,这些东西哥几个拿去分了,帮我教训教训这个小子。”眯眼老头捂着手,退后几步,那其余几个摊位前的人都纷纷站起,领着一群人围向‘大汉’,统共下来,不下百人,而那‘大汉’却毫无惊慌神色,连架势也不摆,哈哈大道:“今个非叫我从你们这刮点油水才开心啊,那就依你们,刮点。” 点字话音刚刚落下,他的身子俯下,一脚踹倒一人,同时倒着拽起那人双脚砸入人群之中,此时他不再掩饰自己的力量,拳掌开合间,都有不下万斤之力,擦着死,碰着亡,挨到拳头的,无一不捂着伤口直挺挺的死在这片地上,而这些人打在‘大汉’身上,却是如同打在钢铁上一般,只是徒震的自己手痛,却没半点效果。 不一会,这一百来号人尽数倒在地上,无一人生还,而只剩下那眯眼老头还发着颤站在一旁,‘大汉’指了指那几个摊位,道:“东西搬上,给我拎着,再给我找个地方住店。” “昂……昂好,好好。”那老头极识时务,连忙点头哈腰的收拾其那几个摊位的东西背着来到‘大汉’周围,领着路,来到镇子里唯一一家客栈,自然,也是黑店。 “刘七娘,来客人了!”眯眼老头对着里面喊道,不一会,店门打开,是一美艳的中年妇人,那妇人看着老头身后带着一个陌生男子,不由得掩唇笑道:“呦,有东西了?” “刘七娘,这次是真客人,不是让你做包子用的。”眯眼老头一阵心惊胆战,凑过去悄声道:“几个老家伙都被他收拾了,一个没留!” 刘七娘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后波澜不惊的恢复平静,笑吟吟道:“那客官里面请了,咱这里别的不多,屋子可多的要紧呢。” “屋子如何不知,只求晚上不要有人持刀到我床头梦游便好。”‘汉子’哈哈大笑,大步流星走入房内,那刘七娘对着眯眼老头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屋外,眯眼老头道:“刘婆子,能弄死不?” “放心,任他有天大的本事,老娘给他下的毒还能自己解了不成,等到明日清晨,那家伙就成一具死尸了,以他的本事,好东西不会少的。”刘七娘掩唇轻笑,随即拍了拍眯眼老头的肩膀,道:“可说好了,这家伙身上的东西,你我七三而分。” “这……”眯眼老头顿了一顿,似是有些不大甘心,但既然能自己白捡些物件也是好的,便忍痛答应下来,那刘七娘扭动着身躯走到‘大汉’所住的屋子前,取出两根香烛,在房前点燃,随着屡屡香气飘出,她赶忙跑到客栈外,关死客栈门窗,便等着那香薰将那楼上不知死活的家伙熏死才好。 “你这东西没啥动静啊,他要是没死,老子可挨不住他再砸一拳了。”眯眼老头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若不相信我,大可自己上去和那家伙打去。”刘七娘瞪了他一眼,道。 “算了算了。”眯眼老头有些发怵,刘七娘不屑笑道:“还不是怂了,光一天天那臭嘴会说的,一来人了就啥都不是了。” “我都八十多岁年纪了,还整天打打杀杀,今天断个胳膊,明天断个腿,真是烦透了。”眯眼老头摇了摇头,苦恼道。 “你瞅瞅你那德行,还不是整日瞧着哪家姑娘的胸脯嫩,屁股翘便上去占便宜才被打成这样的,你要是把你那色眯眯的眼睛给挖了,我保证你这几十年太平。”刘七娘哼了一声,道。 “我寻思着我今个坑的是个小子,又不是姑娘,这可说不过去。” “说不过去?你们男的不都是一个德行,那钱看的,比闺女都重,我看你抢姑娘还不如抢钱的招人恨,你抢那两三两银子,人家不要了你的命就不错了。”刘七娘看着眯眼老头,一脸不屑。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那眯眼老头一阵语塞,不知说些什么,摆了摆手,蹲在墙角继续抽他那烟锅子,便是断去的胳膊都懒得接上一下。 第四十章 大哥! “大哥,原来你是要抢至和城啊!”眯眼老头满眼冒星星,看着那至和城的城墙留着口水道。 “还是大哥有远见,先抢至和城囤点路费。”刘七娘笑道。 “你们两个不要鲁莽,我们不是来抢劫的,只要安全度过此城便好。”秦墨道。 阴物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嘿嘿笑着,凑在中间走来走去的看热闹,只是这堂堂一个元婴鬼物,此时笑的却是一副“贱”样。 三人走到城前,四周之人皆是观望,主要这几人打扮实在各异,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个叼着烟锅子的眯眼老头,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而且旁边还飘着一个像面具一样的,倒和几日前来变戏法的班子似的。 “大哥,我好像看到你的通缉令了。”眯眼老头看了看墙头贴着的通缉令,随即转头看向秦墨,却见后面的清秀少年已然不见,站着的竟是一个美貌的女子,而阴物也消失不见了。 “咕嘟。”眯眼老头咽了一下唾沫,色眯眯的看向后方,不禁伸出手,但下一瞬他的手便被那美貌女子拧住,骨头都险些被捏碎,差点痛叫出声,随后便听到秦墨那如同银铃般变化的声音:“是我,把你的眼睛收好。” “大哥,你咋扮成这副模样。”眯眼老头嘴角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那‘美貌女子’敲了他一拳,道:“从现在起便叫我秦墨,还有,把你的口水擦干净。” “秦墨,莫钦,您这名字起的真随意。”眯眼老头渍渍称奇,而眼神却是分毫不离开现在的莫钦的身上分毫。 走到城前,此城的太守并未收到如同张敦儒那般的缉拿死命,自然也就查的松些,只是略一盘查便放了几人入城,城内很是冷清,路上来来往往都没有人在,秦墨见前方绿竹躺椅上靠着一年轻男子,当即走上去问道:“这位先生,这城里为何如此冷清啊?” “嗯?”男子被惊醒,刚刚想要骂街,而见眼前的是一美貌女子,当时把一肚子的火都压了下来,笑道:“哦,姑娘是问这个啊,这几日城里发生了几场命案,这些日子人都不敢出门,要不是我这里离城门近,那我也不敢在这外面闲逛啊。” “命案?先生可否说的清楚些?”秦墨问道。 “主要是这几日官府缉拿了一名乙级通缉之人,就暂时关押在至和城内,而具体位置却是未曾告知,便常常有人劫狱,已经有许多人死于非命了。”男子说道。 秦墨沉吟一阵,问道:“乙级逆犯……究竟是何人?” “哎,据说是琅琊山中出逃的逆犯之一,好像说是当年山主吴何道的大弟子吴芸,前几日在这城周围活动,被人抓获,便关在此处了。” “大哥,这得算是你师兄吧?”眯眼老头凑到秦墨身侧,小声嘀咕道。 “算是吧。”吴何道的大弟子已然出去历练许久,未曾有消息,没想到已然在至和城遭擒了,而这消息,定然是传不回琅琊山的,这些救人的人,恐怕是何吴何道有些渊源之士。 秦墨不再与其攀谈,领着两人走入城内,寻了一处客栈住下,此次出行的急,没带多少银两,便只得要了一件普通卧房挤着,直直到了晚上,刘七娘和眯眼老头都要睡了,而秦墨却还坐在桌前,好像在写写画画着什么。 “大哥,你奏啥类?”眯眼老头靠在床上,叼着烟锅子问道,眼睛却不住的瞄着某些不可描述的部位。 “你说要怎么样才能知道我师兄他关在哪呢?”他放下纸笔,转头朝向二人问道。 “嘿嘿,大哥,这事你得看刘婆娘的,你叫他勾搭个官府的小子,保准几天便把消息给你吐出来喽。”眯眼老头笑道。 “刘七娘,能行吗?”秦墨问道。 “能行,大哥要是急的话,我现在就去。”刘七娘转身欲走,本想着秦墨会阻拦一下,叫他明日再去,没成想秦墨笑了笑,道:“那就好,快去吧。” 刘七娘心里一阵骂娘,但还是不得不不情愿的出了屋子,去哪处勾搭小官兵了,而眯眼老头早已叼着烟锅子睡着了,至于秦墨,则是在继续研究这至和城的地形图,一夜无眠。 当第二天清晨的曙光照入房内时,眯眼老头已然从梦中醒来,睁眼一看,只见秦墨正在修行,一遍遍以琅琊山阴阳法门吞吐着玄黄气,见到眯眼老头醒来,他也完成了最后一遍的阴阳法门运行,问道:“刘七娘还未回来吗?” “还未,我帮您看看去。”眯眼老头嘿嘿一笑,走到门前,只见一个匣子放在门口,眯眼老头捡起匣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我回乱山岗了,消息在这。” “他娘的,自己偷偷溜了不带我。”眯眼老头心中暗骂一声,而后便取过匣子交给秦墨,道:“大哥,那臭娘们逃了,要不要我把他抓回来?” “逃了?随他去吧。”秦墨对此并不在意,他本就没有带这两人打算,回去也就回去了,伸手接过那狭小的木质匣子打开,只见匣子里放着两张折叠好的细小纸片,他取过其中一张,张开一看,上面只有三字,铁匠铺。 而那眯眼老头则是取走了另一张,老头看了一阵,道:“这的铁匠铺在衙门旁边,是一个姓王的老铁匠经营,世代都是铁匠,家族中并未有过做其他事的,除了离衙门近以外,这里可真是没一点特别之处。” “就因为没有特别之处,那么多人才没能找到关押吴芸的位置,设计此事的人才智定不会弱,可惜他唯一错就错在了这件事涉及之人太广,随便一个官兵都能知晓其中隐秘。”秦墨道。 “大哥,你真的要劫狱吗?劫了的话你恐怕又要被老多人追杀了,到时候我……我。”眯眼老头忽然感觉有些心慌,以他那三脚猫的工夫,若是秦墨真被通缉成乙级或者甲级,到时候缉拿他时,自己可不就是垫背的。 “你若怕了即刻便可回乱山岗,我不会对你下手。”秦墨道:“同样,若是你此时不走,但在劫狱时搞些小动作,便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怎么会呢,我对您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我怎么能临阵脱逃,等我回去,好歹也得混个丁级逆犯,那在黑道里混多有面啊。”眯眼老头谄媚的笑道。 第四十一章 至和城 此时,在屋内,大汉脸上的阴阳悲喜鬼脱离下来,露出他清秀的面孔,而身上由阴阳悲喜鬼带来的假肌肉还未卸去,看起来十分不协调,便仿佛一个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般,很是诡异。 “主人,他们好像燃毒香了。” 阴阳悲喜鬼飘到门前,看着那燃烧的香烛,阴森森的声音再一次飘出:“不过单凭这东西,以您的一品金身应该可以抵御吧。” “这东西应该是龟蛇香,毒性很慢,以一夜时间渗透入体,便可损人气血,断人生机,只是此味药恐怕用的只是最普通的毒蛇和龟甲,不然以我一品金身恐怕还抵挡不住。” 他在卧榻之上盘膝而坐,手中拿着那部易经翻阅,虽然他有一品金身的道行,但是这里的人奇巧怪招不少,不知会有什么法子,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更不可在此处安睡了。 “主人,你不是琅琊山人吗,怎么一点不守清规戒律,杀人放火您可一个都没少干啊,你啥时候杀的人啊。”阴阳悲喜鬼一个人转来转去的,十分无趣,对着其问道。 借着黑暗中那点淡淡灯火,秦墨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部繁杂难懂的易经,头也不抬,轻描淡写的笑道:“我琅琊山向来并未有什么清规戒律,至于杀人,是从当年在琅琊山上杀死那几百名兵卒开始的,从那以后开始,杀着杀着,便停不下来了。” 阴阳悲喜鬼飘了两圈,忽然道:“主人,你这话怎么像是个变态杀人狂说的?你怕不是个疯子吧。” “不疯魔,不成活。”杀戮的种子在多年前埋下,而花朵却是在现在以血液和无数黑暗与悲伤中结出,在黑暗中,少年轻轻说道,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宜察觉的笑意,灯光,好似照亮不了他的内心,眼中的那点星光消散,便在黑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人一鬼一直坐到天明,便听得门口隐隐传来脚步声,秦墨和阴阳悲喜鬼合一,便继续以那‘大汉’模样躺在床上,装作一副已然被毒香毒死的模样,过了半响,只听得门口传来敲门声,正是刘七娘的声音:“客官,客官?” 叫了半晌,无人回应,刘七娘推开房门,只见‘大汉’已然睡死在床上,当即脸上一喜,叫道:“老东西,快进来!” 眯眼老头一个箭步窜进来,手中的烟锅子险些落地,两人跑到‘大汉’身前,两只手便搜了起来,时不时还有些争执声: “你走远些!” “这个是我的!” “你莫挨我。” “两位这大清早的,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有失体统吧?” 就在两人翻的尽兴时,只见那‘大汉’竟是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两人吓了一跳,奔出去几米远,那刘七娘还未言语,眯眼老头却是惊叫道:“你……你,你诈尸!”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投,既然如此,便随了你愿吧。”‘大汉’伸出手掌,毫不犹豫的挥出,两人顿时被扇的倒在地上,口喷鲜血,一品金身,这一巴掌恐怕有万斤,若不是他收着力,这两人有有些防备,恐怕当场便能将其头颅抽成碎片。 “既然如此……”那眯眼老头面漏狠色,‘大汉’并不在意,只是静静看着,而下一刻,却是让他惊掉了下巴。 “大哥!”只见那眯眼老头跪在地上,冲着那大汉不住磕头,用力至极,恨不得将头磕出脑浆来,满地流的都是血,他颤颤巍巍的看着‘大汉’,道:“大哥,收了我吧,以后小老儿我跟你混了!” “大哥!小女子也跟你混了。”那刘七娘见眯眼老头跪下,心中暗骂这狗东西不讲义气,顿时也一齐跪倒磕头,对着‘大汉’叫道。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那阴物实在忍不住,再也无法保持那大汉的面孔身材,自行飞出来变作笑脸哈哈大笑个不止,而秦墨的样貌,却是在此时展露无遗。 那眯眼老头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不禁自语道:“他娘的,年纪大了,眼睛怎么也坏了。” “您这……难道是易容术?”而一旁的刘七娘却是看了个真切,惊讶的问道。 “什么易容术,那是鬼爷我变的。”那只阴阳悲喜鬼忽然飞到前面,恶狠狠的说道。 “咋瞅着那地眼熟呢。”眯眼老头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忽然好似恍然大悟,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仔细上下左右看去,叫道:“大哥,你就是那个被通缉的逆犯秦墨?” “怎么?怕了。” “哎呦,怕个啥,我活这么多年了,第一回见到朝廷签发通缉的逆犯,要我说以您这顶呱呱的本事,不得混个甲级逆犯啊。”眯眼老头满眼金星,道:“我走这么多年黑道,从来没见过像大哥这么成功的,短短几十天时间,就能被朝廷签发通缉令,同时被暗沉追杀,忒他娘威风了啊。” “敢情你觉着被通缉挺好?”他不可思议的问道。 “威风,大大的威风啊,能被朝廷通缉那是黑道中人莫大的荣耀啊,你说咱这里,混了这么几百年,就只有六十年前有人在黑店里弄死了个朝廷命官上过通缉令,还只是个丁级通缉,就这还被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膜拜了几十年,奉为祖师爷啊。”眯眼老头傻笑道。 “那便随我出山岗吧。”一人一鬼入山岗,三人一鬼出山岗,在清晨的曙光中,一行人,继续西行,往至和城而去。 “大哥,咱啥时候出去干些大事啊?我想再去抢一次斩妖司!” “去什么斩妖司,好东西都拿光了,再去趟京城帝都!” “斩妖司!” “帝都!” “斩妖司!” “帝都!” “……” “我只是一个一品金身,你们俩想叫我去送死啊?”秦墨道。 “大哥,以您道行,不是下可拳打十三剑仙,上可脚踢剑神齐鹤岚,怕他干甚。” “也是,以大哥道行,便不要分了,两个都抢!” “甚好!” 此时,在山野中,秦某人一阵无奈语塞…… 第四十二章 夺囚 两人一路走到铁匠铺,这座铁匠铺是城内唯一的,在这兵荒马乱,妖兽横行的世道里,随身携带的兵刃是必不可少的,于是这里也常年有许多人在此打造兵刃,生意异常火爆。 这经营铁匠铺的老王传说以前是在京里工部武研院中的一名打铁铁匠,技术极佳,后来因为年老力衰被以几百两银子遣散,便来到至和城打铁,而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他已然年老,但打造出来的东西,依旧是这方圆百里最好的,有时就连罡风谷的弟子佩剑都来此处寻他定制,而这至和城的军卒使用的长刀铠甲,也都是他一手缔造的,名气非同小可。 “你带银两没?”秦墨从袖子中取出自己干瘪的钱袋摸了摸,对着一旁的眯眼老头问道。 “大哥,此行匆忙,我就带了几件假货出来,银子一点没带啊。”眯眼老头叼着烟锅子,苦恼道。 “先看看这老王头家的刀剑价钱几何吧。”秦墨带上阴阳悲喜鬼所化的假面,挪动脚步走上前去,看向那铁匠铺内悬挂的不下数百柄长剑,指向其中一柄问道:“这柄要价几何?” 那在门前打铁的老人猛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秦墨,但下一刻神情便恢复平静,放下铁锤,粗声粗气道:“一律一两,买十柄送一柄。” “一柄一两?把那柄剑给我大……啊不,我家小姐打一柄。”眯眼老头叼着烟锅子,却险些叫错称呼。 “好。”那老王忽然淡淡看了一眼秦墨,同时那铁锤砸下,他的身体凑近其耳畔,道:“吴芸在后面存放钢铁的仓库之中,里面埋伏着十名元婴期的修士和一百名刀斧手,晚上一更天换班,你来。” “你是谁?”他假装挑选着这些长剑,一边大声的问这此剑价值几何,一边凑到老王耳畔问道。 “王江,师从吴何道座下,排行第二,此行前来营救我大师兄。”王江面上毫无表情的说道。 “好,就三更。”他从钱袋中取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随手取走一柄长剑,头也不回的和那眯眼老头离去。 “大哥,那家伙就是你另一个师兄?”眯眼老头不可思议的问道。 “现在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此时也只能相信他了,在几名元婴手下,脱身还是不难的。”秦墨道。 夜间,为了行动方便,那阴物变幻成一副黑色斗篷罩在其身上,伪装成一副暗沉中人模样,修罗藏于衣袖,而胸前则是以青玉剑为配饰,正是天字号杀手的打扮,而眯眼老头则是被他打扮成一个鬼字号杀手,随他劫狱。 一更天时,钟声响起,一群人从铁匠铺里悄无声息的离去,而远处,则有一群人赶来,秦墨和眯眼老头二人便急忙趁机进了铺子,一进去,便见那老王正坐在店前等候,见两人前来,忙道:“两位,事不宜迟,等一会他们便换班回来了,快些动手吧!” 走到铁匠铺后,见是一座地下建造的仓库,那仓库门以赤铜制成,便是寻常神婴修士都难以击碎,而好在王江知道仓库开启之法,只见其在门上以手指画出一个图案,这大门便应声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漆黑如牢房般的地方。 王江带路,几人很快便找到了吴芸的关押之所,很是隐蔽,那坚固的牢房其中有二十余根铁锁,通通都拴在此时已然有气无力的吴芸身上,吴芸是吴何道的大弟子,有神婴上境的道行,自然也被关押的紧了些,此时其衣衫不整,而美丽的面孔已然憔悴不堪,见两陌生之人前来,只是冷道:“你们要做什么!” “师姐,是我!”王江伸手在脸上一撕,露出一个长相平凡的青年面孔,他取出一柄短刀,三下五除二割开铁索和牢笼,吴芸吃了一惊,仔细打量着王江,问道:“江儿,真是你?” “是我。”王江扶起吴芸,吴芸看向另一侧的秦墨,见其面孔遮住,不禁问道:“这位是?” “在下琅琊山苏牧之徒,秦晓生之子秦墨,听闻二师姐在此处被擒,特来帮师叔分忧。”漆黑斗篷中,一个听起来有些青雉的声音响起。 “秦师叔的儿子?”两人同时一惊,瞪眼看向秦墨,只见那漆黑斗篷上下移动,便算是点了点头,声音传出:“此地不是叙话之所,我等先出了这至和城再说。” “秦师弟说的有理,走!”王江扶着吴芸向上走,忽然间,门外传来那些兵卒修士的说话声,王江吃了一惊,和秦墨等人一齐躲在那些铁块背后,而吴芸则是斜靠在角落。 “师弟,等他们进来,便动手!”王江对着一旁的小声对着秦墨道。 “嗯。”黑色斗篷点了点头,阴气渐渐浓郁,衣袖中的手掌握住那鲜红的剑柄,随时便可出手,而那眯眼老头则是被其安排去负责照顾吴芸,虽说他有些害怕老头会对吴芸不轨,但想起吴芸道行,也就放心下来。 “哈哈,张兄,你今喝多了。” “今晚要在此看守要犯,你们怎么喝这么多。” “要犯就要犯,这么多天了也没谁找到这,管他作甚。” 一群醉醺醺的人从门外走入,熙熙攘攘,一百多号人,几个穿着华丽的修士勾肩搭背,有的手中还拿着酒杯,王江对几人使了个眼色,瞬息间,一声巨响传来,他便窜了出去,刹那间,秦墨手里长剑出手,同时,两名元婴毙命,王江杀入人群中,秦墨的玄黄气上紫府,浑身通达,出剑时地动山摇,一招摧山便朝着其中一名醉的最厉害的元婴而去。 元婴终究是元婴,先前之所以能瞬息连杀二人,那是因为其醉酒再加上偷袭,随着两个同伴的死亡,几名元婴顿时反应过来,而受秦墨那摧山一剑的元婴修士双手瞬息间便结成法印,体内有元婴后,那道行出手间便是符咒道法,眼前一道青光,竟是拦住了那一剑摧山。 第四十三章 可斩凌虚 那元婴接下那一剑摧山,终究也不大好受,后退几步,只觉着胸中气血翻涌,难受至极,真气运行也多了几分阻塞,但还是以真气催发声音喝道:“有人劫狱,快放信号!” 这其中看守士卒都是受过训练的,每一个人身上都随身带着烟花,稍微一反应便窜出铁匠铺子外,打开火统,只见一道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彩色的烟花在空中组合,组成一个巨大的符号,这是蜀国历代代表之符,当年蜀国未灭时,持此烟花如陛下亲临,而此时,这个蜀国烟花在蜀国境内,依旧无与伦比的地位。 仅仅是一盏茶的时间,门外一片喧闹,成百上千的蜀国军卒堵在铁匠铺前,这些军卒都是蜀中精锐,身着锁链铁甲,各自配备横刀小弩,以及袖剑等物,很多人都是参与过当年蜀军与秦军在葫芦口大战的悍卒,都是可以以一抵十的精兵,当年西蜀投降后便被招安,以蜀南军为名,而此刻,都驻扎在了这座小小的至和城中。 八名元婴齐结法阵,暂且封闭住了这座铁匠铺子,两边此时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得暂时僵持,而四周来来往往的蜀南军军卒越来越多,小小一座城中已有将近五千蜀南军,还有三五百从京城监察司总司专门负责看守此处,这些人都是以军中炼体法门为修,人数不多,但算起来,乃是真正的以一敌百。 “你是何人,劫朝廷逆犯,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那为首的元婴是个看起来比吴何道还要大几岁的老人,几人已然维持好阵法,便不必再施展些道法,定定站着问道。 “若不是你们没这个能力,我琅琊山九族上下,早都尸骨无存了。”黑暗中,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阴森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中回响,他袖口中沿着修罗滴出几滴鲜血,在地面上,很是可怖。 “都是琅琊山的逆犯?那真是便宜我们了,将你们尽数缉拿归案,我等起码也能领上几万两白银啊,把名字都给老夫报上来,让我好好算算此行能赚多少。”那老人哈哈大笑,道。 黑色的斗篷中并未传出回答,随后便见一只白皙的手掌从袖中伸出,掀开斗篷上的顶蓬,露出一副少年面孔,只见他那如瀑布般的黑发盘起,以一根木簪别住,剩余的头发别在后方披散,这些年过去,他脸上的青雉已然褪去,现在看起来便像是一个俊秀的白面书生,而这副书生般的模样中却透出一股江湖武人的潇洒之感,瞳目赤红,虽然奇异,但却是瞧得格外英俊。 “丙级悬赏令下琅琊山秦墨,项上人头值十万两白银,只是不知你有没有能力取走了。” 秦墨藏在黑色斗篷中的另一只手掌缓缓伸出,修罗上的血还未干枯,而还在不断的渗入剑中,杀气,一瞬间便笼罩了整个仓库。 一旁正用眼睛在吴芸身上瞥来瞥去的眯眼老头听得此话,只觉胸中豪气顿生,心中叫道:“大哥如此威武,我不混个丙级通缉,誓不回乱山岗!” “秦墨?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真是多谢你赠我这一场财源啊,到时候,老夫会给你争取个好看点的死法的。” 那老人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不住的哈哈大笑,笑的快弯下了腰,而下一刻,他忽然感觉胸口一疼,随后整个人便仿佛坠入火海,四肢百骸都开始焚烧一般。 他看向自己的胸前,只见胸口不知何时已然插入了一柄长剑,而坚实的阵法竟然已然被破开,这一剑生生穿透其胸前,玄黄气引动体赤龙赤焰燃起,焚烧其四肢百骸,不等他发出声音,便化作一片飞灰,灰飞烟灭,连魂魄都半点不剩。 “你……你怎么解开的阵法!” “这不可能!” 几名元婴纷纷后退,随后便有几十名蜀南军士兵挡在了这群人身前,几个人眼神中都是惊讶神色,仓皇叫道,显得十分狼狈。 秦墨哈哈大笑,而眼神中却是透出一副与笑声相反的森然之色道:“我师从三教祖师苏牧,若是连几个元婴期的阵法都破不开,那可真是污了我师父的名声了。” “那位昆仑派的凌虚真人何时前来?”那其中一个长相贼眉鼠眼的元婴对着后方的士兵问道,士兵刚要说话,便见门前传来一真骚乱声,只见门前站着一个中年道士,身着八卦道袍,手持一柄青峰剑,面容平静。 “小道见过凌虚真人!”那几名元婴眉开眼笑,他们在朝中地位不低,但是在这位昆仑门以香火气修有二品金身的凌霄真人却是丝毫不敢有所不敬,一来以他修神的二品金身,这些人都是随手可杀,二来则是因为他乃是当今昆仑派掌门之子,白鸾。 这个名字虽然有点娘里娘气的,但一直以来也无人敢提,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有一个道行恐怖又极其忌讳的爹,当年他满月时,昆仑派掌门抱着他前去千里坡拜访老剑神齐鹤岚,齐鹤岚生性喜玩闹,便调戏说他儿子这名字怪娘的,而后,千里坡便塌了,变成了百里坡,虽然最后昆仑派掌门负伤而出,但是能毁了老剑神九成闭关之所,实在是不容小觑。 凌虚真人点了点头,向前看去,直视秦墨,眼中仿佛有利刃一般,尽是锋芒,而他却是不闪不避,与他对视,半点没有退避之色,过了半响,秦墨哈哈大笑,道:“你说我若是将你宰了,你爹能不能让我琅琊山塌一半?” “区区一品金身便敢叫嚣了吗?琅琊山之人,果然狂妄。”凌虚真人脸色一变,皱了皱眉,背手而放的长剑此时倒转过来,指向秦墨,道:“今日你若能在我手下撑过三招,我便不杀你,你若……” 少年右手持长剑,静静而立,不耐烦的打断了凌虚的声音道:“姓白的,我是来救人的,这里可不是擂台,隔着叨叨叨叨什么。” “大哥果然威武,实在是我辈楷模,我要不要冲出去帮忙?”眯眼老头伸头张望,满眼崇敬神色。 第四十四章 血战至和! 正当眯眼老头纠结于要不要冲出去帮忙,陷入天人交战之时,那位被尊称为凌霄真人的中年男子已然出手,他的木剑一抖,便直刺秦墨而来,用的乃是昆仑山上的十七路紫霄剑术中的一招紫气东来,长剑上滚滚紫气翻涌,剑刃便朝着其眉心一点而去。 他一动不动,那长剑刺来,紫气滚滚,他却视若无睹,仿佛这一剑刺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一般。 剑刃抵在他的额头,紫气滚滚,如同碎石般砸去,而只见他的额头没有半点损伤,隐隐有清气黄气在身躯上盘绕,这一剑紫气东来,竟是连其的一品金身都未破去。 “我以玄黄气铸成的一品金身,岂是你想破便可破的。”秦墨哈哈大笑,道。 凌虚真人皱了皱眉,冷笑道:“你若是有玄黄气,现在还至于只是一品金身吗?至少也该到仙界位列仙班了吧。” “这玄黄气虽已然失了灵气,但清黄而成的玄黄二气又岂是你可以撼动的,如若不信,我让你三招,好好试试我这玄黄而成一品金身。” 玄黄气再一次浮现,在躯体表面浮起,那刚刚那一道紫气则是被瞬间粉碎,玄黄气乃是天地间诞生的万物初始,天下还真没有任何气息可以与其比拟,这紫气虽然是鸿蒙中的神物,但比起玄黄气,依旧只是平凡至极了。 “真是狂妄,既然想死,我便送你一程。”凌虚真人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手心一抖,便如一条长蛇而去,用的是紫霄剑法第七路,银河落穹。 一剑自上而下,倒是有点像力劈华山之类的路数,紫气中混杂着雷芒而下,而下方受剑的少年向后一移,两股玄黄气盘绕而上,直上云霄,而这一剑便狠狠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之上。 玄黄对滚滚紫气天雷,两者相撞,四周震的仓库中淤积的尘土满天,而当灰尘散去之时,只见那长剑抚顶斩下,却难以撼动其分毫,那玄黄气流转不休,玄黄一品金身,依旧未破。 “昆仑山不过如此,等我何时道入渡劫期时,便学学你爹,让你昆仑山也塌却九成。”秦墨道。 “有些歪门邪道,不过如此猖狂,不怕遭天谴吗?”凌虚真人大怒,手中紫气再次翻涌起来,他的身形陡然炸起,只见四周铁匠铺的石砖都被紫气掀飞,天上,道道雷霆竟是引落,在他手中长剑上聚拢,紫气冲霄,那天空中的裂纹越来越大,最终聚集,靠拢,在那柄长剑之上,天雷阵阵,粗若儿臂的巨大雷霆自九天之上,狠狠斩落,一剑开天! “完了,大哥不会要死了吧。”眯眼老头堵着耳朵,担忧的观赏着这片千载难逢的景象。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心诀,心若冰清,万物尤静心宜气静。飞花落叶。我情豪溢,意无所执!天高地阔!静心诀冰寒千古。份与物忘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达,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玄黄二气蒸腾不休,玄黄金身不灭,在其身躯上覆盖一层清气,同时,雷霆中,他的声音如惊雷般在空中炸响,一字一句,念诵清心咒咒文。 清光缭绕,玄黄金身盘旋,每一字吐出,那一品玄黄金身便生长几分,整片经文念诵完毕,他便已然是九丈金身,天雷滚滚而落,金身与其对抗,玄黄二气化天雷,雷霆滚滚入体内,被炼化入四肢百骸,他的玄黄气受到滋养,不住攀升,最终,最后一道隆隆雷霆斩下。便见秦墨的一品金身竟是金华一变,玄黄通体而流淌,在雷劫中,成就二品玄黄金身。 “有古怪,你的骨骼是怎么承受的住天雷的?”凌虚真人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神色,右手长剑有些发颤,揉了揉眼睛,低声叫道。 “愚人不知赤帝身,妄以天雷削龙魂!” 右手剑中赤焰满天,天火焚烧,仿佛要焚寂一切一般,他手中递剑,接连使用,子午剑中数百式,一刻不停,玄黄铸金身,赤焰引剑魂。 剑气连斩,凌虚真人不住后退,手中长剑乱舞,招架的十分艰难,而子午剑本就是一剑递一剑的积攒剑势,一百二十三剑子午通透,而凌虚真人已然两手疲累,不能再战,空中,最后一剑,摘星! 一剑若流星般坠落,剑气自上而下,是力劈,又非力劈,剑气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狠狠砸下,同时,他的双眼中涌现出一抹杀意,一股暴戾,恐怖,血煞气自其紫府中而出,如同一尊亘古长存的魔神一般,十分骇人。 摘星而下,凌虚真人费力的举起长剑,只见那铁剑寸寸龟裂,化作道道铁片坠落在地,他伸手抵挡,两手袍袖尽数化作粉末,随后,右手十指开始出血,他倒飞出去,瘫坐在地,而汩汩的鲜血,便自他已然伤痕累累的手心中,流出。 剑势骤停,随后,便见一道黑影闪过,只见那一行人已然借着凌虚真人倒地之时以及那子午剑的余威逃窜而去,王江掩护着吴芸和眯眼老头撤离,由秦墨断后,且战且退,等到几人一路杀出城外,天色已然明了,秦墨杀成了一个血人,浑身衣衫都被鲜血浸透,他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清澈的酒水冲下,洗去他脸上的鲜血,随后,便瘫坐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大哥,您这次太威武了吧。”眯眼老头识趣的去寻了块浸湿的布巾跑到这里递给秦墨,秦墨拭去脸上浓厚的鲜血,只见那布巾已然鲜红一片, “秦师弟,你没什么事吧?”王江安顿好吴芸自行疗伤,便走到秦墨身侧问道。 “无妨。”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衣,笑着问道:“王师兄,你之后打算如何?” “如何?自然是回琅琊山了。”王江不假思索道。 “琅琊山这几日被暗沉盯上,吴师叔才让我前往罡风谷躲避,你二人还是先别回去了。”秦墨道。 “暗沉……多谢秦师弟提醒。”王江对着秦墨行了一礼,道:“那我便先回我老家紫峦山去避上几日,师弟若是有事,便来寻我。” “多谢师兄。”血泊中,少年起身,行了一礼,目送二人远去,眯眼老头扶着他,继续南下,那悲喜鬼转悲面,他不再掩盖什么,前方……便是无棱城。 第四十五章 过无棱,仙人抚顶断生机 “过了此城,就快到罡风谷了。”秦墨望去,那无棱城的城墙宏伟,遮住他的视线,城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繁华,而城外把守却是因为劫狱之事,变的更加严密,他并不掩饰,带着身后眯着眼睛的眯眼老头,手轻抚血迹未干的剑柄,走到城前。 “祖籍,年龄,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无棱城的士兵例行盘问,而眼前这看似清秀的少年却忽然从袖中抽出长剑,他的瞳孔急剧放大,便看到那长剑朝着他的咽喉而去,他还没来得及半点反应,那长剑便接触到了他的脖颈,鲜血飞溅,便斩掉了他的头颅,人头落地,他的身躯缓缓倒下,发出沉闷的响声,门前人皆愣了愣,随后,便是一阵骚乱,四散奔逃。 “杀人了!杀人了!” “快跑!” “快,快禀告都尉,有人闯城!” 一片骚乱声中,秦墨和眯眼老头一步步走入城中,如入无人之境,仿佛周围四散奔逃,骚乱不已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堆烦人的苍蝇。 “来者何人!”此时,城楼上传出一声大喝,只见一个身材壮硕,将军模样的光头汉子犹如流星般一跃而下,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同时,四周哗啦啦的围上来一群兵卒,将其紧紧围在中央。 “琅琊山,秦墨!”他话音堪堪落下,手中长剑便如同箭矢般激射而出,两股玄黄气盘绕而上,竟是以一副似仙人御剑般的场景而去,御剑摧城式,一剑狠狠撞击在城墙上,便听得一片轰隆隆之声,沙尘满天,那以土石铸成坚实的墙壁在一剑下,仿佛朽木一般,土崩瓦解。 “连闯三城,天下通缉,这般还敢在我这里肆无忌惮的撒野吗!”那光头大汉怒目横眉,只见周身肌肉鼓起,达到一种恐怖的形象,肌肉拉扯之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而上面,隐隐浮现出一道道金光,罩住其坚实的金身。 “大哥,这是西陵峡金刚寺的纯阳金身!”眯眼老头后退几步,小心翼翼的躲在秦墨身后说道。 “老头有些眼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金刚寺主持首徒刘莽!”刘莽伸手一挥,那体内阳气出体,竟是也驱动着一件法器而来,只见这法器乃是一副铁锤,足有其两个头大,上面精铁打造,满是狼牙,常年因为阳气的滋养,所以这精铁长锤通体都是金黄,如同黄金一般。 “刘莽?流氓?眯眼老头默念两遍,忍不住笑出声来,刘莽面色一沉,再不答话,手中狼牙锤挥舞,自上而下,便朝着眯眼老头头顶砸去。 “哎呦妈呀,大哥救我!”眯眼老头见他抬手,便已然匆忙求救,秦墨不闪不避,一剑自下而上,将散手起手负昆仑以剑使出,起剑,负昆仑,剑锤相撞,刘莽只觉着手臂一阵酸麻,便觉着一股巨力袭来,险些将其手中的巨锤掀飞,全凭体内纯阳之气铸成的二品金身方才堪堪拦住这一剑,刘莽不由得叫道:“你是三品金身?” “我?二品玄黄金身罢了。”秦墨道。 “玄黄金身?好,那你再试试我的纯阳金身吧!”刘莽手心忽然开始发烫,发红,仿佛要着起火来,而那一对金锤同时也变的火红,火焰焚烧,纯阳至刚。 剑刃在手心上一划,鲜血直流,灌入血煞气弥漫的修罗之中,修罗饮血,血煞气愈发浓郁,以自身精血为祭,剑中有剑气,气中有剑罡气,气中有血煞气,两者相辅相成,一剑递出,以血煞摘星,这一剑,以巧劲在巨锤上方一点,便见巨锤倒转过去,朝着刘莽自己砸去,刘莽双手一震,堪堪打下巨锤,而自己手中巨锤已然脱手飞出,难以为继,竟是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啪!正在刘莽气息紊乱,难以动弹之际,便感到一股可怖的杀气,他看不见什么,便见一只手掌朝着他的头顶而去,掌中方寸,掌中乾坤,一掌破去他的纯阳二品金身,而在他头顶,秦墨掌心翻转,掌中乾坤转仙人抚顶,击在刘莽的光头之上,只听得一阵咯噔之声,他脑颅看似完好无损,并未出血,而口鼻之中却是流血不止,双目呆滞,噗通一声便栽倒在地,已然没了气息。 当刘莽气息全无时,只见其竟然平白化成一团血水,修罗被斜斜插入地面之中,汲取鲜血,积攒血煞,转眼间,刘莽化作的鲜血便被吸的一干而尽,而秦墨的泥丸宫中那许多血煞气,却是又多了几分。 “走。”长剑受御剑术影响,倒飞入其身后,秦墨大步流星朝着城内走去,四周士兵纷纷后退,无人敢有所阻拦,眯眼老头跟在其身后,两人一路走过无棱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走到另一侧城门前,只见门前贴着其的通缉画像,而向下看去,悬赏竟是又多了几千两,而原本的丙字,也改成了乙级。 “大哥,您都混成乙级了?”眯眼老头撕下通缉令上下打量,不由得惊道。 “恐怕等今日之事传出去,我的悬赏又得多几万两。”他掌心燃起一股赤焰,便将悬赏令焚为一片灰烬,随风飘散。 “九万两白银的悬赏,只要提供线索。我的个乖乖,我们整个乱山岗几年抢来的恐怕都没这么多啊。”眯眼老头瞠目结舌。 “九万两白银……你附耳过来。” 眯眼老头不明所以,将耳朵伸了过去,秦墨说了一阵,只见那脸上表情一阵喜,一阵犹豫,一阵忧愁,但最后还是起身,离开了此处。 半日后,无棱城官府 “哎,为了九万两银子,拼了!”眯眼老头摇了摇头,终究还是走入府中,四周侍卫见他拿着悬赏令,并未阻拦,他颤巍巍的走到无棱城太守身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草民发现逆犯秦墨踪迹,特来向大人禀报!” “逆犯踪迹?在何处?”无棱城太守激动的站起身来,问道。 “就在前方三里紫竹林中。”眯眼老头说道。 “当真?”无棱城太守一阵狐疑,随后对着一旁的侍卫吩咐道:“你去看看,若是真的有人,便把赏钱给他。” “是。”那侍卫出门,便骑将快马,朝着紫竹林而去,眯眼老头和太守在府邸中等候,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只见那侍卫匆匆回来,叫道:“大人,就在紫竹林!” “传令下去,城中三千兵卒启程,包围紫竹林,务必要将他抓获!”太守拍案而起,随后对着眯眼老头,道:“你立了大功,等会便去内务阁把银钱领了去。” “草民多谢大人。”眯眼老头嘿嘿一笑,对着他磕了两个响头,便不见了。 两个时辰后,紫竹林外十里。 “大哥,大哥,银子骗来了!”眯眼老头怀里揣着将近八百斤的银子,一颠一颠颠走来,虽然手臂抱的发酸,脸上却乐开了花。 “你自己拿四百斤,我拿四百斤。”银子被其丢到阴物身上,由阴物背着,而秦墨则是两手空空,在前行进,时不时,可以听到眯眼老头的傻笑声。 第四十六章 舅来! “只要进了罡风谷,就能摆脱暗沉的人了。” 他紧紧的握着背后的长剑剑柄,尽管四周如常,却依旧不愿松手,眯眼老头却是新奇,问道:“大哥,暗沉的人也想杀你?” “现在这世界上,不想杀我的,恐怕只有琅琊山中人了。”此时,他清瘦的身躯显得有些孤独,在这白雪皑皑的紫竹林旁行走,自从他离开琅琊山的那一日,便再没有安心睡过一个觉,一路上,都在勾心斗角,杀人越货中度过,而对于是个仅仅十几岁的少年而言,实在是太累了。 两人并排走着,并不言语,眯眼老头叼着烟锅子,四处张望,好似也有些害怕旁边钻出来一个暗沉的杀手将其毙于掌下。 那无棱城以西三十里竹林地之后,方才是那罡风谷,罡风谷建在子釜山下,当年十三剑仙中排行第四的女剑仙陈瑾在子釜山下罡风谷中修行,便发觉此处聚拢天地灵气,化作罡风,威力极大,如剑如形,而此处还有特异之处,便是天边之云坠落在谷底,所以便有罡风切流云之景色,而女剑仙陈瑾便以此创出分云剑法和流云剑法,建立罡风谷,传闻那分云剑广为流传,为罡风谷弟子修行根本,而那流云剑法却是她死前所创,只留给其子孙而已。 走近了些,距离罡风谷上的子釜山不过五里,而此时天地间的风势忽然变化,刚烈非常,阴物以躯壳抵挡罡风,才叫两人没有受伤,而越往前,这罡风却刮的越大。 “这还未到罡风谷,怎么风声便这般凌厉了?”秦墨和眯眼老头躲在阴阳悲喜鬼身后,周围风声隆隆直响,仿佛炸雷,让人怀疑若是一个普通人暴露在此处,恐怕立时便会被切成碎片吧。 “这罡风,不太对啊。”眯眼老头看了看四周,道:“当年道上有个罡风谷出来的,说是这里罡风都被压制,并不会伤人,而且此处距离子釜山还有几里,怎么可能有罡风呢。” “哈哈哈,你说得对,这不是罡风,这是老夫的剑罡!”这时候,在两人前方,一个猖狂的声音响起,随后,只见一道剑气远远袭来,那阴阳悲喜鬼笑脸立时变哭脸,脸上的鲜红面具当场崩解,自己便倒飞出去,魂魄上,竟是出现了几道裂痕。 “你是何人?”秦墨手中长剑递出,剑背拦在倒飞而出的阴阳悲喜鬼背上,阻挡住其后退之势,另一手,起手而行,掌中乾坤,将那道道急飞而来的罡风都汇入一掌之中,掌中有方寸,方寸有乾坤。 “嗯?二品金身居然接的住老夫这一招罡风,有些名堂。”阴阳悲喜鬼被击飞,那老人样子也就漏了出来,竟是暗沉服饰,只是此人并未带面具斗篷,只是一袭黑衣,胸前挂着一个青玉小剑,竟是一名天字号杀手。 “我只是个小小的二品金身,至于让一个天字号杀手来对付我吗?”秦墨斥问道。 “按理说的确不用,可是已经有两个地字号的弟兄被你坑死了,还有五里就到罡风谷,老夫不得把握好这个机会啊。”那位天字号杀手嘿嘿冷笑,道:“到了阴间可记住了,杀你的人,姓陈名桦!” 话音落下,陈桦又是轻描淡写的刺出一剑,引动满天罡气,只见那罡风滚滚,朝着秦墨而来,秦墨知道此人不可力敌,当即施展轻身功夫闪避,可这罡风迅猛,以他道行怎么可能避的开,当即便被这一剑斩的倒飞出去,那一直引以为傲玄黄二品金身竟是被这一剑生生斩开,玄黄气被一道罡风分离,难以再聚成那原先的玄黄金身之势。 “噗!”秦墨半跪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身上脏兮兮的衣物,而此时因为金身被破,手臂已然有些酸麻发颤,若不是他已然没了筋脉,此次恐怕还得再断一次。 “大哥!”眯眼老头惊叫一声,刚想过去,便又见一道道罡风滚来,他没有秦墨那般修为道行,在地上打了个滚,便狼狈不堪的在罡风中规避,而此刻,便见那阴阳悲喜鬼冲上前去,那一剑斩在这个早已化作魂魄的阴物身上,生生斩碎了他这一世的肉身,再一次化作孤魂。 “这厮道行,恐怕已然可炼虚而成了,不可力敌。”秦墨挣扎着站起身来,手中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剑,对着那阴物悲喜鬼一指,失了肉身的悲喜鬼急飞而来,竟是没入修罗之中,炼化为灵,成为剑灵,而与其契约的那道道血煞之气中,此时,又多了那许许多多的阴森之气。而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秦墨解下腰间酒葫芦喝了一口,那其中稀薄的赤帝精血被他一口吞尽,他的道行一路攀升,只是因为没有太多,只是堪堪晋入修神第四境神婴期,那不坏金身之内,结出一颗神婴,最后便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朝他涌去。 同时,积攒的血煞气再次出爆发,无数怨气缠身,他的眼神呆滞,好似被夺舍了一般,神志渐渐泯灭,直到最后,眼中一切,化为泡影,无影无踪,此时的他,彻底泯灭了人性,将自己的身躯,交给了那无穷无尽的怨气。 一剑递出,此时他的剑没了剑气,没了剑罡,没了剑招,没有偷学的掌中乾坤为诱,没有修成的起手负昆仑为后手,怨气虽然驳杂,但其实最专心,此时他的眼中只有陈桦一人,目的,只有杀死陈桦,很单纯,很简洁,而因为如此,所以恐怖。 这一剑没有任何驳杂的心念,只是平直递出,缓慢,但却夹杂风雷之势,四周空灵若无物,一身道行,数年积攒,尽在一剑之中,他剑仙心境同时而出,他永远不会再递的出这样一剑,因为世间,不再会有一瓶赤帝精血,一个剑仙心境,一道血煞之气,一个阴物悲喜鬼,以及……一个让他始料不及,不可力敌的陈桦! 同时,此时的陈桦眼神中满是惊异,而随后,便全部转变为恐惧,恐惧,还是恐惧,他的眼神中被迫也消失了其他的一切,只有这柄剑,缓缓递出,他手心长剑碎裂,在掌心化作两股罡风,随着他的手,轻轻按向那柄递来的长剑,而在掌心按住的那一瞬间,便有惊雷似是炸响,一生意气,浑身道行,那体内充沛到足以炼化虚空的灵气此时倾泻而出,在他的手心,两只大手,狠狠夹住了那柄长剑。 “夹住了”陈桦眼神中恐惧消退,嘿嘿一笑,但下一瞬,他便再也笑不出来了,那剑中后劲道道袭来,接连七道,七股内劲一道胜过一道,隐藏在第一道之中,沿着其经脉撞入,陈桦面色一边,涨的通红,双手想要撤去,却被那两道玄黄气压住不得动弹,他只得运气相抗。而那股霸道无匹的力量在第六股时,终于突破了陈桦的极限,他的右手手掌碎裂,五指尽断,同时口喷鲜血,而此时,那一剑的威视,也终于停歇。 “该死!老夫半数道行,竟是被你这个小子毁去,我多少年修得的炼虚,跌入化神,我……我今日非要将你,碎尸万段!” 陈桦面色潮红,满是怒火,而此时秦墨已然无力再说些什么,比起陈桦,他体内现在才是真的虚弱,一切手段都已然使出,可修行之间相差太远,即便如此,也只能损害其半数道行,但若是想杀死他,自己已然是有心无力了。 陈桦怒火间,出剑再不停留,那剑气犹如滚滚狂风般而来,剑罡夹杂其中,仿佛要撕碎一切,秦墨叹了口气,自语道:“已尽人事,便听天命。” “既尽人事,何须天命!”这时,一旁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便见远处一柄漆黑如墨的黑铁长剑急飞而来,一剑落在秦墨前方,便有一道剑气纵横如壁垒,陈桦不得前,他的剑落在这道剑气壁垒之上,当场碎裂,陈桦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而远处,只见一个青衫剑士,缓步而来。 “你……你是何人!”陈桦胸中难受不已,看着眼前同样奄奄一息的秦墨,难以抑制心中杀意,怒吼道。 “罡风谷陈纯钧。”陈纯钧走上前来,拾起地上漆黑的纯钧剑,微笑道。 “你……你就是女剑仙陈瑾的兄长!罡风谷剑鬼?”陈桦面色苍白,道。 “江湖人送的贱号而已,不足挂齿。”陈纯钧微微一笑,而听到陈桦的话的秦墨则是大惊失色,难以抑制的叫道:“舅舅?” “嗯?”陈纯钧微微一怔,问道:“你是何人?从哪里来的?” 秦墨道:“我姓秦名墨,自琅琊山来。” “琅琊山?那你为什么叫我舅舅?”陈纯钧问道。 “您是我娘兄长,我叫您舅舅有何不妥?”秦墨反问道。 “你娘?你娘是陈瑾?你不是十八年前被妖兽掳走了吗?”陈纯钧平淡如水的神情中掀起了一丝波澜,接连问道。 “小子命大,活下来了。”瘫坐在地上的少年,喘着粗气,用着最后的力气说道。 陈纯钧手提长剑,摇了摇头,道:“你的说辞实在太过荒谬,我不信。” 他指了指身上的血迹,叫道:“你不认我,总认得这赤龙血脉吧?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赤帝不成?” “赤龙血脉?”陈纯钧皱了皱眉,他伸手一挥,只见其衣袍上的血液便飞入其手心之中,看的秦墨瞠目结舌,这般神妙的御使之术,恐怕便是以此为名的独孤剑冢都做不到。 “赤龙血……”陈纯钧迟疑一阵,道:“你真是瑾儿和秦晓生的儿子!” “如假包换。”秦墨哈哈大笑道。 一旁的眯眼老头看的目瞪口呆,心想大哥不愧是大哥,和剑鬼这样的传奇人物都能攀上关系,以后跟着大哥混,不用愁喽,那刘七娘那个婆娘偷偷溜了,此次可是亏大了。 第四十七章 罡风谷 罡风谷,剑庐 剑庐,是剑鬼陈纯钧的洞府,建立在罡风谷中罡气最为浓郁厚重之地,眯眼老头在外等候,而秦墨则是和陈纯钧一起,到庐内叙话。 “当年你被妖孽掳走,究竟是流落到何处了?”陈纯钧沏了壶茶,放下两个杯子,给两个各倒了一杯,问道。 “当时妖孽想要逃回妖域,然后人族白骨长城便封闭了起来,他无法出逃,便把我就近丢在白君山下,当时我便被我师父苏牧捡到,等到后来前往斩妖司时遇见了我吕师叔,方才回到琅琊山中。”秦墨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觉着那茶水没有什么味道,只能尝到一股淡淡清香,便当水一般,一饮而尽道。 “你不在琅琊山好好呆着,来罡风谷作甚?”陈纯钧放下茶壶,暖在火炉之上问道。 “前些天日子,我吴师叔寻到他失落已久的三弟子,却与暗沉结下梁子,我在那里恐是累赘,便叫我先行前往此处避上几日,再回去。”秦墨道。 “来了便好,只要在此处,我保证不会让你看到任何一个暗沉之人的。”陈纯钧微微一笑,道:“你娘亲留给你的东西还在此处封着,只等你取血回来解开呢。” 秦墨有些惊讶,问道:“留给我的东西?什么东西?” “你娘当年创下的分云剑术和流云剑术中的流云剑术一直以来被他封存,就是为了留给你的,为了防止旁人贪图,还以赤龙血设下封印,只有你能够解开。”陈纯钧道。 “哎舅舅,那你练的是哪门剑术啊?”他嘿嘿笑着问道。 “刚见面就惦记我的法门?我练的乃是些自立的法门,和罡风谷众人都不尽相同,而且也只适合我独一人,你便别惦记了。”陈纯钧敲了一下秦墨的头,笑道。 正在两人叙话之时,剑庐门前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陈纯钧不知此时会是何人到来,便叫道:“进来吧。” 庐门打开,进来一个穿着紫衣的丫鬟,衣着华贵,就如有些人家的小姐一般,只见那丫鬟对着陈纯钧跪下行了一礼,道:“我家小姐听闻您带旧人入谷,请您过去叙话。” “知道了,你走吧。”陈纯钧摆了摆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对着秦墨笑道:“你姨母消息倒是灵通,这才刚刚入谷不久,便叫咱们去了。” “姨母?” “那是你娘的小妹,也是现在的罡风谷谷主陈鹤,自从你娘走后,这罡风谷的位置,就由她来坐了。”陈纯钧站起身来,那柄漆黑如墨的纯钧剑自动归鞘,牵着秦墨,便在那丫鬟的领路下,往谷中深处而去。 那看起来不大的罡风谷,走起来却是宽阔异常,两座悬崖一线天,前方却是一片如同仙宫般的殿宇楼阁,仿佛入了仙境,而谷中四处都是奇花异草,还有许多只存在于古籍中的珍禽异兽,一路走来,无数丫鬟侍从对着几人行礼,行头简直比皇宫还要气派不止。 一路走去,来到罡风谷最深处,此地即便有阵法压制,那罡风也是浓烈不止,走上前方,见是一座大殿,殿前红柱金瓦,那地面雕梁都是以汉白玉制成,四周因为罡风和降云之故,云雾飘渺,又被罡风分开,在大殿之前飘荡,上刻一道匾额,写着流云殿三个大字,金碧辉煌,很是气派。 殿前,几十名素裙女子站立,这里是陈鹤的居所,自然都是由女子把守,走进其中,只见一卷珠帘横斜立,周围竟都是些佩剑侍女,伫立两侧,只见那座椅中央坐着一个中年妇人,上身穿着杭绸长袍,下身是深黑丝缎锦裙,披了一件多福莲花彩披帛,头发绾了个发髻,以玉簪别起,细腰曼妙系着绣金花卉丝绦,上挂了个扣合如意堆绣香袋,面容并不显得苍老,看起来,也仅仅像是二三十岁年纪,可谁能成想,眼前此人已然是度过了五十八个春秋了。 “小妹,你这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啊。”陈纯钧掀开珠帘,便带着秦墨走了进去,那坐在大殿座椅中央的陈鹤瞥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兄长,我不是听说姐姐的孩子回谷来了,想要急着看看,这才麻烦兄长来一趟了。” “喏,就在这了。”陈纯钧拍了拍秦墨的肩膀,道。 “哎呦,当时这孩子被妖兽掳走的时候,恐怕还没满月呢,如今都这么大了啊。”陈鹤不断的笑着,随后叫道:“快,快上座位。” 随着她的话音,便有几个侍女搬来桌椅放在两侧,两人落座,那桌上不多时便摆满了山珍海味,美食佳肴,堆满了那整个小小的木桌,陈鹤满脸笑吟吟的,说道:“这些年在外面,可真是苦了这孩子了,来了姨母这里,便吃些好的,好好休息休息。” 陈鹤的堆笑让他莫名觉着有些不自在,但此情此景,秦墨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自个静静的在那吃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碟子盘子都收了下去,陈纯钧忽然好似想起什么,问道:“小妹,当年你姐姐留下的那副密卷到何处去了,这孩子既然来了,不如便叫他把这封印解开了吧。” “哎呦,你不说我倒忘了。”陈鹤脸上笑的灿烂不已,一不小心,脸上岁月留下的皱纹都展露而出,她却毫不在意,对着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去,把密室里那卷密宗拿来。” “是。”一个侍女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只见他捧着一个木匣来到殿内,只见这木匣子用的是南海黄花梨木制成,上面符文繁奥,一举一动都有剑意,字若飘渺流云,字中有剑罡,画中有剑意,而这些剑意最终都汇聚在整个盒子的最上方,一个锋锐的小小尖刺。 “你去取一滴血滴在上面,这盒子便可解开了。”陈纯钧笑道。 他闻言走上前去,伸手按在那尖刺之上,本来还想着以其二品玄黄金身,这普通尖刺恐怕刺不破他的手指,可没承想这其中剑意竟是继承到了尖刺之上,生生割裂了他的手指。 “这是?”秦墨见这尖刺中剑意磅礴,心道这难道是自己娘亲留下的那一道流云剑术的剑意不成,若真是如此,一道百载后剑意便可破二品玄黄金身,那她的道行功参造化,恐怕比自己至今见过道行最高的吴何道还要恐怖吧。 第四十八章 贪婪 随着那滴赤龙精血的滴入,只见那尖刺上的剑意竟是仿佛恐惧般,一点点褪去,上面繁奥的符文上,流淌着赤龙之血,当所有符文汇聚,那赤龙血便化作赤焰焚烧,匣子在火焰中,化作灰烬,而露出来的,则是一个未曾上锁的水晶匣子。 “快!快,快拿过来。”陈鹤焦急道,他虽然疑惑她急着要着东西看看作甚,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还是将盒子送了过去。 陈鹤打开水晶匣,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本卷轴,上书流云二字,陈鹤大喜过望,当即塞入怀中,对着秦墨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孩子,好孩子。” “姨母,这剑法是娘亲留给我的,能否给予我用于修行?”秦墨不知她是什么意思,问道。 “修什么行,有姨母在,你只需在家里吃吃喝喝,享乐便好,干嘛日日苦苦的练那什么剑呢?”陈鹤满不在乎的说道。 “小妹,这毕竟是你姐姐他留给秦墨的,他想修行,便给他吧。”陈纯钧有点实在看不过去,劝说道。 “兄长,这我可得说你了,这孩子自幼孤苦,再外面要整天苦兮兮的练剑,现在回到自己家了,还练什么,我还得振兴咱们罡风谷,有了姐姐的传承,我罡风谷自然要兴盛了。”陈鹤堆笑道。 “敢情请我过来就是给他解木匣的,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你便这么拿走了?”他听闻陈鹤言,不禁心中暗骂其无耻,同时,也很是不忿,道:“姨母,我此次回来取剑经修行,日后还要再回琅琊山的,您把我娘留下的遗物扣下,恐怕不妥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姨母都是为了你好,当年你娘要不是非要练个剑仙,又怎么会死!”陈鹤一边看着流云剑法的剑谱,一边喜笑颜开道。 “陈鹤。”陈纯钧面色一沉,道:“莫要妄论故人。” 而此时,站在殿中央的少年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手悄无声息的握紧了身后的修罗,怒火在其眼中熊熊燃烧,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也从来没有这么想杀人,修罗的血煞气萦绕而上,侵袭着他的脑海,一丝丝冰凉的感觉,在其体内回荡,杀戮,无法抑制。 “秦墨!”陈纯钧看出其动作,心下微微一惊,走上前去,伸手按住其肩头,秦墨只觉着一股暖流没入其体内,扼住了自己无穷无尽的杀意,他抬起头,冷道:“陈谷主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多留了,先行告辞。” “哎,这才刚刚到,怎么又说起要走的事了,吴何道也真是的,整日里让你练这练那,你现在可是咱家的小少爷。”陈鹤一副心疼模样,随后故作一副轻描淡写道:“来人啊,把少爷身上背的那些刀刀剑剑的卸下来,一日日背着,累不累啊。” “是。”陈鹤吩咐一下,四周几十名女官围了上来,便要卸了秦墨背上背着的修罗,秦墨后退几步,怒声道:“你贪图我娘剑谱也就罢了,还觊觎我师父留给我的兵刃,整日间做这等勾当,真不知你是如何可以厚着脸皮活在这世上的。” “你怎么说话呢,姨母都说了多少遍了,这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听人话呢。”陈鹤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而眼睛却不住盯着秦墨背后长剑,贪婪之色不加掩饰,一览无余。 不管其说些什么,陈鹤当即下令,几人顿时取走秦墨的修罗剑,而身上的各类刀剑毒药,以及那两块天地胎膜,都被陈鹤搜了去,陈鹤看着堆了一桌子的宝贝,不禁露出笑容,随即吩咐下人道:“给咱们小少爷准备一间房子,好吃的好喝的送上。” “是。”那几个女官一如既往的如机械木偶一般应声,便连拉带拽带抗带架的将秦墨带走,寻了一间雍容华贵的屋子,起上歌舞,摆上佳肴珍侩,出门之时,竟是将大门锁着。 “你们锁门做什么!”秦墨见那门竟是精铁铸成,这整座房间倒像是一座牢房,不由得怒声叫道。 “谷主说了,让你在这里好好歇息,想要什么便由我等给你送过来,至于出去,这罡风谷中危险,少爷还是别乱跑了吧。”那女官冷漠道,随后便消失的不见踪影。 “开门!开门!”秦墨接连两拳砸在门上,可奈何这门上非但是精铁所铸,上面还满是符文咒语,即便他砸的拳脚出血,却依旧是难以撼动铁门分毫,更是无人理会。 与此同时,流云殿中。 “小妹,你时不时做的太过了,你这分明便是强抢小辈的财物。”陈纯钧皱着眉,站在殿前。 “兄长,你说个好好的孩子,练武多废人啊,让他好好歇息歇息,至于这些宝贝,总不能浪费了吧。” 陈鹤丝毫不理会陈纯钧的不满,她现在才是这罡风谷的谷主,陈纯钧是剑鬼又如何,这罡风谷中自有条例,谷中人早早便被设下禁制,由谷主操控,只要陈纯钧出现一点恶意,那陈鹤定当立即利用禁制让他尸骨无存。 “陈鹤,你不要太过分了!瑾儿若是泉下有知……”陈纯钧怒目横眉,冷喝道,可话还未说完,便被陈鹤打断道:“陈纯钧,本谷主在此,你是要造反吗?陈瑾都死了多少年了,现在的罡风谷,是我说了算!” “陈!”陈纯钧刚要说话,忽然觉着头脑一阵疼痛,便只吐出了一个字,而头痛却是更加厉害,他目眦欲裂的看向陈鹤,原来,此时陈鹤正在催动那道禁制,尽管以剑鬼陈纯钧修行,不过午时三刻,终于还是晕了过去,陈鹤对着一旁的侍女吩咐道:“扶他下去休息,没我的命令,不许出门半步。” 而此时在远处的房内,却是和此处一般吵闹。 秦墨正坐在屋内修行,下一刻便发现大门被暴力的打开,只见两名女官走入,一名拿着几个铁盆,一名手持短刀,两人进门后,便立刻将屋外房门缩紧,那拿刀女官对着秦墨象征性的行了一礼,道:“奉谷主之命,跟少爷讨要些血液。” “做什么!” “谷主未说。”女官面无表情,伸手便抓过秦墨,这两个女官都是化神境道行,体内气息成一神,轻易便擒拿住此时手无寸铁的秦墨,一人按住,一人一刀便割断其动脉,赤龙之血缓缓流出,一盆不够,足足滴了两盆鲜血,秦墨面色苍白,近乎晕倒,那两个女官方才停止,面无表情的端着铁盆离去。 “该死的,觊觎我娘遗物我忍了,抢我东西我忍了,现在还要留着我抽我的血!”秦墨咬牙切齿,随即只觉身子一虚,眼前发黑,顿时晕倒在地。 : 第四十九章 饕餮之徒 剑庐 “陈老前辈,我大哥呢?”当陈纯钧被送回剑庐时已然醒来,而此时那眯眼老头正在庐内等候,而迟迟却不见秦墨踪影,不禁问道。 “他被陈鹤囚禁了。”陈纯钧手紧紧握着纯钧剑柄,可奈何有禁制在身,他什么也做不了,即便他多年来苦心修行,这那道禁制依旧无法被他解开。 “囚禁?陈谷主不是他姨母吗,为什么要囚禁他!”眯眼老头惊得站起身,问道。 “陈鹤这些年来,心术愈发不正,先是贪了流云剑法,随后竟然……竟然还夺了那孩子的兵刃,现在还要抽取其赤龙血,实在是贪得无厌。贪得无厌!”陈纯钧愤怒之际,一拍桌案,只见那玄木桌案顿时四分五裂,切割处平整,如被剑劈开一般。 “什么?还要抽我大哥的血!”眯眼老头听得心惊肉跳,本以为来这罡风谷是过好日子来的,可没成想又摊上这么个事。 “你还是先走吧,最好回琅琊山给吴何道送个信,要不然他恐怕真的要命丧于此了。”陈纯钧道。 “琅琊山在哪?吴何道是谁?”眯眼老头问道。 “嗯?”陈纯钧一怔,问道:“你不是从琅琊山跟他来的?” “我不是,我是他路过乱山岗时跟着他来的。”眯眼老头解释道。 “算了算了,不管你是从何处来的,你便先去琅琊山找山主吴何道,说秦墨在此遇难,他定会前来救援的。”陈纯钧摆了摆手,道。 “行!”眯眼老头点了点头,背起那几百两银子弹包袱,当即便站起身来,刚要出庐门,而当他踏出剑庐庐门的那一瞬,便觉脖子上一阵寒冷,只见两个持剑女官同时横剑,拦住他的去路,异口同声道:“奉谷主之命,剑庐之人,不得出谷半步。” “我不是剑庐的,我路过,路过嘿嘿。”眯眼老头后退两步,颤声笑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剑庐的,无论如何,你都不许出入。”女官面无表情,伸手锁住剑庐的庐门,重新伫立门前,不再言语。 “前辈,这可如何是好?”眯眼老头看向陈纯钧,苦笑道。 陈纯钧眉头紧锁,不知说些什么,他此时也没半点办法,他身有禁制,不可伤害罡风谷中人,而禁制设在丹田,若是想不触动禁制,便不能施展道法,他走的修仙一途,若是不施展仙道法门,这外面化神境道行的几名女官,足以轻易将他擒住,两人坐在庐中,无计可施,愁容满面。 而反观此时陈鹤,却是高兴不已,在她的屋内,摆着两盆赤龙血,修罗剑,流云剑法的剑谱,还有两块天地胎膜,她不住笑着,随后忽然想起什么,自语道: “那小子既然是赤龙转世,那身上定是有赤龙骨傍身,若是能挖出来移植到旁人身上岂不甚好。” “还有玄黄气,若是能吞下此气,再换有赤龙骨傍身,修行流云剑术,又有这宝剑为祭,到时候放眼天下,谁能是我敌手,哈哈哈哈。”陈鹤越想越高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阵,他唤道:“来人。” 门前几名女官走入,便听得陈鹤道:“准备些补血养气的草药,再去外界寻副少年骨骸带回来,十日之后,便把那小子的骨给我剜了,气给我取了!” “是。”那一群女官出去准备去,陈鹤的看着眼前的诸多珍宝,眼中却有一股欲求不满的贪婪之色,宝光照耀在她的屋内,而她便像一只看到食物的饕餮一样,死死盯着这些宝物,好似生怕被人抢走。 饕餮之徒。 “师父教授我诸多阵术法门,说不定可以解除此门禁制,只是这东西很是繁奥,恐怕要耗些日子,不知又要被抽掉多少血了。”秦墨咬破指尖,几滴赤龙血滴出,他眼睛从门前雕镂出望去,手指沿着外面门上符文的轨迹开始布阵,以血为祭,玄黄气为引子,开始布阵。 苏牧当年被称为三教祖师,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他手下布置的阵法不下数万,整个天地间的阵术基本都被他囊括,在他之前,世间有符无阵,在他之后,世间有阵无符,天下阵法,都是从他手中衍化而出。 而这眼前罡风谷封门的阵法,自然也可从苏牧传承诸多阵法中找到端倪,秦墨并非是什么也不懂只知模仿的愚钝之辈,有苏牧为前车之鉴开山,他稍加修改,便也可解眼前阵法。 同时,他念诵隐匿咒文,将自己画在门上的赤龙血都隐匿起来,每当女官前来抽取他鲜血时,便看不到这上面破了半截子的阵法,就这样,一连数日,他什么也不干,只是继续以赤龙血破阵,只是每日既要被抽取赤龙血,还要以赤龙血破阵,几日下来,他已然是虚弱无比,几乎奄奄一息,这几日在屋内不住破阵,他一直坐着,现在也弄的浑身酸麻,而脸上也生出许多胡茬,头发蓬乱,真当是比乞丐更像乞丐。 而当第九日时,那本来该来抽取他赤龙血的两个女官竟是没来,他疑惑间却也暗自庆幸,便多耗了鲜血进行解阵,第九日整整一日,耗费的血液丝毫不比抽掉的少,而这阵法也是摇摇欲坠,随时便能毁去,但此时的秦墨,已然是筋疲力尽,再加上他暂时也不急于一时,便先歇息下来,准备次日再进行解阵。 次日 “起来!”大清早,秦墨的房门便被重重的打开,只见两名女官走入,他此时因为昨日的过度疲累,还在床上休息,当即便被两人驾着走出了房间,睡眼惺忪间被人架起来,不禁叫道:“干什么,割我血也得等我睡醒吧。” 但下一刻,他便开始后悔说出这句话,因为那化神境道行的女官嫌他吵闹挣扎,一记手刀斩在他脑后脖颈之处,顿时便将他打的昏迷过去,隐隐间,他好像听到了这两个女官在说些关于骨头,赤龙,玄黄气之类的事,但不及他多想,他便晕了过去。 第五十章 剜骨取气 两个女官架着秦墨,一路走到陈鹤屋内,此时陈鹤早已心急难耐,她走到房间后的书柜处,轻轻一推,只见那书柜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密道,约莫着三五丈长,走进,行数步,便可见后面的一间密室,这密室四周铜墙铁壁,铸造的十分严密,周围放着些水桶,草药,还有一具骨骸和几柄短刀,中间钉着一个木架,上面是拴着铁链,两人扛起秦墨,立在木架之前,随后便见其二人取下铁索,紧紧的拴在秦墨手脚之上,又以绳索捆了几遍,方才罢休。 “把他泼醒,不然这么迷迷瞪瞪的,玄黄气缩于丹田,如何取出?”陈鹤径直走到秦墨后面的一副座椅上座下,笑吟吟的吩咐道。 “是。”陈鹤在谷中一直都是以手腕狠辣著称,这两名女官丝毫不敢慢上半步,话音堪堪落下,便各持了一个水桶,泼向秦墨。 “呸,谁……”他刚要言语,只见那陈鹤轻轻一挥手,只见一道碧蓝符文闪烁,便不得再言语半点,竟是封住了他的口舌。 “先剜骨吧。”陈鹤摆了摆手,眯眼斜靠在椅上,那两名女官,一人持刀,一人持钳,动作干脆利索,只见那持刀女官连斩数下,便割开了其手臂,两腿,胸口,额头的皮肉,而另一人则是以钳子撑开皮肉,伸手连动,便从其中一一拔出骨来。 每一根骨头拔出,秦墨都觉着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那女官先取手臂骨,腿骨,头骨,此时他已然是瘫软下去,额头上不住的冒着冷汗,而最后一个,取的是胸骨,当胸前的肋骨被狠狠拔出时,他的心肺剧痛。 这种痛苦,已然超出了他曾今受过的所有苦楚,而随后,便只见那两名女官粗暴的将那副不属于他的骨骸塞入其体内,心肺之处,又是被划伤许多,而他此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脚不能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无法阻止,一种难以抑制的绝望感,在他心中浮现。 “把他的玄黄气逼出来。”陈鹤轻描淡写的吩咐道,那两名女官将他从木架上卸下,他此时骨骼还未与经络联通融洽,哪里有力气反抗,只觉着浑身苦楚不已,而随后,两股化神境的罡风谷独有的罡风涌入其丹田之处,不顾一切,没入丹田之中,那还未成型的玄黄之气被迫游走,而他体内没有经脉,便自行出体,而下一刻,便被两人拘拿而去,放在陈鹤面前。 “赤龙骨,玄黄气,这小子的宝贝可真多。”陈鹤哈哈大笑,伸手摩擦着滴血的赤龙骨骸,眼中满是兴奋神色,过了许久,才发现此时已然虚弱不已的秦墨,便吩咐下人道:“把他送回去吧,不用再看管了,量他现在也逃不出去。” 浑浑噩噩中,他被两名女官抬回屋内,今日一日,他的玄黄气失了,二品金身废了,赤龙骨没了,浑身上下的奇珍异宝也都被陈鹤贪去,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起点。 “陈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在漆黑的夜晚,他缓缓爬起身来,站在门前,用尽全力咬破他的手指,那为数不多的赤龙血汩汩流淌,在指尖,在门前,布下他几日来经营的大阵的最后一笔,一笔,阵成,那两座铁门顿时化为粉末,开启了这座通往自由的大门。 黑暗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一瘸一拐的在黑暗中行走,规避着满天罡风,风中,更显几分凄凉,苦。 远在琅琊山,山中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此时,吴何道已然从暗沉归来,他和他的三弟子无心一同立在山前观雨,看向远方,自语道:“到了此时,秦墨应该已然入了罡风谷吧,不知在哪里过的如何?” “罡风谷历来是剑道圣地,过的自然不会差的。”他身旁的紫袍少年无心看向罡风谷方向,淡淡说道。 “老夫现在不知是怎么了,居然这般放心不下,今日乘着雨,解签算一卦吧。”吴何道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一掐,但下一刻,风云变幻,他的笑容凝固,伸手连算,无心看出不对劲,问道:“师父,有异象吗?” “六十四中上上凶,否卦,征闭塞不通。坤下乾上,天气上升,地气下沉,天地阴阳二气互不相合,万物生养不得畅通,为否。否者,闭也。所以否象征否闭、闭塞。否闭之世,人道不通,天下无利。是小人得势,君子被排斥之象,恐有大难。”吴何道轻轻说道。 “大难?”无心眉头紧锁,他也精通算学,知道否卦意味着什么,那是九死一生的险局,虽然他与其素不相识,但同为琅琊山中人,担忧是自然的。 “暗沉之人现在还贼心不死,齐云还有上山之嫌,我不便离去,你便替我去罡风谷看看吧。”吴何道叹了口气,道。 “等等”无心便要下山,吴何道却忽然叫住了他,给了他两个烟花,道:“如若秦墨有何不测,速出第一烟,到时候你两位师兄便会前来助你,而若是遇到你等都不可抵御之险时,放出第二烟花,我来解决。” “是。”无心恭恭敬敬的接过烟花,放入怀中,随后便下山而去,吴何道孤身坐在山顶,显得有些落寞,神情中还多了几分担忧,既有俗世牵挂,他便再难有那仙人心境,此时的他,不像那位可上天入海的凡间仙人,更像是一个盼着孩子归来的平凡老者。 山巅,吕土走来,两人少有的共坐一处,更是少有的,一同对天烧了柱香,这两人一生飘零,不问鬼神,哪怕天地间真有幽冥界神仙界,他二人从来也没求神问道做些什么,而今日,却是破天荒的向天祈祷。 “愿琅琊山山山平安,许座下门徒人人无恙。” 琅琊山中人,心系万千,却是不知此时其已然命垂一线,在黑暗中挣扎度日,吴何道若能晓得,恐怕此时即便琅琊山尽毁,也要入那罡风谷,讨个明白吧。 第五十一章 青衫闯殿 次日清晨 “谷主,谷主!”在那座宏伟的殿宇之中,陈鹤正靠在椅侧小憩,猛然被那急匆匆跑进来的女官惊醒,当即大发雷霆,抄起桌上的杯子丢了过去,叫道:“什么事,急什么急!” “谷主,那小子跑了!”女官连忙跪下磕头,一边磕一边说道。 “跑了?”陈鹤顿时精神起来,道:“快追,那家伙身上还有那么多赤龙血呢!” “奴婢已然遣人去追了,只是剑庐里那位好像知道了此事,正在闹呢。”那女官答道。 “陈纯钧这个家伙,留着总是祸患,你以禁制收拾了便是。”陈鹤满不在乎道。 “陈鹤,你终于是对我动杀心了啊。”门外,那大殿的大门猛然炸开,一柄漆黑如墨的长剑急飞而来,狠狠插在陈鹤的桌案之前,这一剑,便叫整个房内都充斥了剑意,而那女官,已然横死当场。 “陈纯钧,罡风谷历代谷规,不得伤害同族,你这是作甚!”陈鹤拍案而起,喝道。 “你既然能对我起杀心,能对你自己的子侄做出剜骨取气的残忍之事,你便不配为此谷谷主,今日我非但杀她,我更要大义灭亲,让你认罪服诛!”陈纯钧怒目横眉,青衫飘飞,长剑倒悬,出尘之中,又带着几分戾气。 “既然如此,那我便只得依照谷规处置你了。”陈鹤双手结印,想要催动禁制,却见陈纯钧没有半点反应,不禁怒叫道:“你的族印呢!” “罡风禁制,不过尔尔。”陈纯钧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思绪飘回昨夜,就在那个夜晚,这困扰了他几十年的族印被解开,他彻底获得了自由。 昨夜,剑庐。 深夜,周围女官都已然熟睡,而剑庐的后面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陈纯钧睡的很轻,当即便惊醒过来,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虚弱的喊声:“舅舅……舅舅?” “墨儿?”陈纯钧贴近了剑庐一侧的墙壁,试探的叫道。 “是我。” 陈纯钧是修道之人,当即便听出秦墨此时气息不稳,不禁问道:“陈鹤没将你如何吧?” “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在陈纯钧耳边萦绕,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全部一一告诉了陈纯钧,陈纯钧越听越怒,叫道:“你在此等着,我今日必叫她给你给个说法!” “舅舅!”他喊了一声,叫住了陈纯钧,随后,便听得秦墨道:“我这里有一篇我师父苏牧留下的解除禁制法门,我念诵给您,以您道行应该可以参悟出解那禁制之法。” “苏牧?”陈纯钧想了想,以苏牧阵法的功参造化,解除此阵应该不难,虽然此时只有通过旁的阵法推演,但他毕竟也是可以修至人仙之辈,自然不可能是碌碌无为之人,推演一篇已然近成的阵法,还是可以做到的。 剑庐外,那道虚弱的声音在庐内回响,陈纯钧盘膝而坐,以纯钧剑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着,这篇经文总共三五千字,乃是苏牧当年对禁制一门道法总汇,乃是解禁制,布禁制的原理篇,而当门外之人念诵完经文后,便在黑暗中消失,陈纯钧想要追上去,却还未破开禁制,不得追赶,便只能眼睁睁的让其离开。 等到第二日早晨,陈纯钧终于是解开那道困扰了他几十年的禁制,随后,便有了今日早晨,一袭青衫,一柄剑,闯殿。 “私自除去族印,杀害族人,擅闯流云殿,你数罪并犯,罪不可恕,今日我非得让你知晓知晓关系利害!”陈鹤伸手一挥,他脚底便有一座大阵浮现,只见那整个罡风谷聚拢而成的罡风在空中席卷而去,犹如一柄柄利刃,划向陈纯钧。 “呔!”陈纯钧伸出手指,指尖微微弯曲,随后直起,便在长剑上轻轻一弹,那漆黑如墨的纯钧上面忽然一片如同铁片般寸寸脱落,露出洁白如玉的剑身,同时,一道如龙吟声般的剑鸣传来,这柄纯钧剑在黑暗中已然蛰伏太久,太久,此时,也是时候让他,重见天日了。 纯钧胜雪,犹如一柄仙剑,而陈纯钧的剑法却是诡异之际,行时不知其踪,动时不知其来路,真当是形如鬼魅一般,这柄剑,在罡风的缝隙中穿梭,竟是避开所有阵法,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朝着陈鹤而去。 陈鹤惊叫一声,后退数十步,才堪堪避开这一剑,气息已然有些紊乱,而陈纯钧此时剑意丝毫不减,反而攀升,气息平稳充足。 “怎么可能,罡风大阵,你怎么可能破开!”陈鹤惊恐的大叫道。 陈纯钧青衫如松,屹立殿前,道:“自从瑾儿她驾鹤西去,你便滥用那罡风谷谷主职权,残害众人,我一身修行,一为破禁制,二为破罡风大阵,这一剑,我以五十载修成,专应罡风大阵,名为……开风!” 风字刚刚出口,那柄纯钧剑便已然递出,因是开风,此剑出时,没有劲风半点,明明迅疾,却仿佛缓慢递出,这剑行的越来越慢,而只见这座流云殿开始坍塌,剑每前一寸,流云殿便塌去一丈,渐渐的,这座宏伟的殿宇竟是几乎被震碎,陈鹤近乎癫狂的大叫道:“陈纯钧,这东西是陈瑾留下的,你莫非想毁了吗?” “天下无人配流云,便使流云坠长空。”陈纯钧爽朗大笑,眼角却有些湿润了,九天之上,云开雾散,九天之下,流云殿碎,陈鹤在殿中狂吼,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罡风谷中的众多女官,自然,也惊动了蛰伏在谷中人。 就在陈纯钧手中长剑直刺而来之时,只见那大地竟是不住颤抖起来,罡风浓郁,在那地底最深处,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只见从地中钻出来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壮实老人,老人双手握双刀,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穿着一件破旧麻布短裤,头发胡子脏兮兮的,满是污渍,头上生双角,通体赤红,而陈纯钧的长剑刺来之时,竟是被这双刀生生夹住,不得动弹。 “黑泽?”陈纯钧看着这道熟悉的面孔,死死看向陈鹤,喝道:“原来当年……是你偷偷放了这只妖孽!” “陈纯钧,当年你和陈瑾将我打回原形,今日,我再度修成人形,我看你一人,还能不能再奈何得了我!”牛妖模样的黑泽双手舞动大刀,嘶吼道。 第五十二章 百里长坡糙木剑 “我一人?”陈纯钧冷笑,道:“昔年能擒你,今日,便也可擒你!” 罡风谷中,青衫仗剑,恍若仙人,实在是威风无比,而远在罡风谷谷外几里远的秦墨,却是正狼狈不堪的躲避着暗沉和罡风谷的追捕。 “咳咳……咳。”荒野上的少年咳出一口鲜血,他体内骨骼和经络还未生长在一起,此时体内气息不稳,只靠着那残存的一丝玄黄气吊着一口气,在荒原中奔走,路上,留下长长一串血迹,很是骇人。 他回头望去,身后,一袭有几道黑影奔走,那是暗沉的人,而另一边,则有几道紫色的身影,那是罡风谷的女官,这些人都是化神以上道行,莫说是他现在,便是先前未曾被剜骨取气,身上诸多重宝傍身,依旧不是这些人都敌手,更何况现在这般凄惨模样呢。 “我现在这般,没有经脉,修不得仙,没有赤龙骨,也修不得体,玄黄气废了,便是连念诵咒文都是艰难,如今,我还如何报仇。”少年瘫倒在地,看着远处追来的各个势力,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些绝望,鲜血汩汩流淌,地面上,染红一片,而望向另一方,不远处,竟是一座郁郁葱葱栽满树木的山坡,看去,足足有百里之远。 “这里……难道是传说中老剑神曾隐居的百里坡吗?”少年恍惚间自语,似乎也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便在草地上昏迷不醒,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胡思乱想着,自己会被暗沉杀死,还是会被罡风谷之人逮回去抽取赤龙血,当然,他更想要某位吴姓老人化作神虹而来,一剑把那个陈鹤劈成肉泥。 迷糊间,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此时,他体内那副新生的骨骼和皮肉融合,一股生机在其体内流淌,此地不知为何,阴阳气格外旺盛,竟是暂时让他这副疲惫不堪的身躯重新焕发了生机,而随着身体里再一次出现一点力气,他原本已然完全绝望的思绪随后又转动起来,也多出了一丝生的念头,拖着身体,奋力朝着那座荆棘遍地的百里长坡爬去。 血滴滴答答的落下,草地上留下一道浓重的血迹,他用尽浑身力气向前奔走,可身后的脚步却越来越近,一袭可以听到暗沉杀手因为迅速移动而留下的道道风声,而下一刻,便见那罡风谷的两名化神女官已然赶来,他们不欲伤其姓命,两人各持绳索抛出,便朝着秦墨左右手腕而去,瞬息间,便套住了他的左右手,将他生生拽住。 同时,远处那名暗沉的天字号杀手也袭来,朝着秦墨一剑斩去,正当他闭目等死时,却见那两个罡风谷的女官御使长剑挡住了暗沉杀手的这一剑,只见其中一人喝道:“奉谷主之命,活捉他回去,你暗沉中人莫要插手!” “你奉你的谷主,我奉我家主子,这个人,不能留。”那遮住面孔的暗沉杀手冷笑一声,随后便窜了出来,一剑朝着其腹部刺去。 “你敢!”紫衣女官手中长剑一抖,一招云开雾散,从中划开,将那柄长剑格到一旁,随后手指在剑柄一点,长剑当空,便朝着那名暗沉杀手那里激射而去。 两方正斗得不可开交之时,那横贯百里的长坡忽然开始震动,几人纷纷朝那处看去,只见郁郁葱葱树林之中,一道青色的影子自下而上,凌空而起,仔细看去,竟是一柄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木剑,不等几人反应,木剑便急飞而出,在空中轻轻按下,看似轻描淡写,但那正在争斗的几人却是当场跪了下去,这自然谈不上什么威慑,而是因为,这一剑的压力,生生将几人压的跪下,不得动弹。 “大清早的,便在这里吵吵嚷嚷,烦不烦啊。”百里坡前,一个白衣老人缓缓走出,睡眼惺忪,显然是还未睡醒,在树林前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高声叫道。 “在下罡风谷弟子,前辈请收手,不然此事恐怕便不好罢休了。”那紫衣女官咬了咬嘴唇,对着老人一拜,略带威胁说道。 “嗯?区区罡风谷弟子,都敢威胁我了?”老人微微一怔,随后手指在空中轻点,木剑落下,生生将其压下数丈之深,随后便听得咯噔两声,这两名女官的膝盖骨便顿时碎裂。 “你呢,哪家的?”老人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向浑身一片黑的那名暗沉天字号杀手。 那暗沉杀手看四周景象,颇有种书中描写的圣地百里坡景象之感,而眼前还有这样一个道法深不可测的用剑老者,当时心中便猜出来个七七八八,当即拜倒道:“小的暗沉弟子,见过齐老剑神。” “你认得出我?”那老人瞪大了眼睛,问道。 “您名动天下,怎会有人不识得。”暗沉那位天字号杀手心想自己倒是猜对,不由得心里暗自庆幸。 “行了,那你便走吧。”老人缓步从坡上走下来,摆了摆手,那暗沉天字号杀手如释重负,当即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随后,只见那老人挥了挥手,木剑一拍,便将两名紫衣女官如同拍苍蝇一般拍了出去,转眼间便消失不见,而那柄粗糙的木剑也回到他的腰间。 “小娃娃,你又是哪家的?”老人摸了摸木剑剑柄,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秦墨,问道。 “我是琅琊山秦晓生之子,苏牧首徒,秦墨。”秦墨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面前慈祥的老人拜了三拜,随即便晕倒在百里坡前。 “秦晓生?”老人的神情微微变化,似乎有些惊讶,眼睛不由自主的便看向腰间的粗糙木剑,自语道:“晓生啊,没想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老人搀扶其跪晕在百里坡前的少年,携着他走上坡内,那坡上有着十几座草庐,很朴素,但很干净,他将其放在其中的一间房内的床上,掀开他衣服,见到的却是那触目惊心的伤势,以他眼光,自然认出了这些伤的来源,不禁摇头自语:“剜骨,取血,逼气,断经,这具身体恐怕可以称得上千疮百孔了,真不知他到底受了些什么。” 第五十三章 伏鲲 “既然是晓生的孩子,那我还是救你一救吧。”老人转身出屋,过了半响,回来时手中便有了几根药草,他放入口中嚼碎,随后敷在其身上经断骨折那几处触目惊心的伤口处。 他将秦墨扶起坐直,随后便坐到其身后,体内精纯的天地灵气倾泻而出,犹如一条涛涛大江一般,冲刷去其身体里的污垢,同时,那内脏上的伤痕也开始修复,其脸颊上忽然变红,随后变白,接连五次有余,老人这才停手,下了床,而此时秦墨,已然醒了过来。 “齐,齐老前辈,这里是哪?” “百里坡,我的隐居之所。”齐鹤岚揪了揪自己花白的胡须,随后问道:“哎,你说你是秦晓生的儿子,苏牧的徒儿,为何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而不是从琅琊山来的呢?” “吴师叔这些日子与暗沉之人交手,怕我遭受波及,便叫我来罡风谷暂避,所以才会从那边过来。”秦墨道。 “这可奇了,你既然是去罡风谷暂避的,又怎么会出来,而且先前追杀你的,除了暗沉之人,好像也有罡风谷子弟吧,而且在罡风谷,你怎的闹出来这一身的伤?”齐鹤岚疑道。 “我的经脉是许久前玄黄虫废的,而其余的剜骨,取血,逼气,都是罡风谷谷主一手所为,当时我入谷中,她先是贪了我娘遗物,后又要了我的兵刃法宝,最后竟是将我软禁,抽取我的赤龙精血,后来甚至剜去了赤龙骨,取走了玄黄气,我逃出来这一路,她依旧遣人想要将我抓回谷里,方才逃到了前辈这里。”秦墨道。 “陈鹤?她竟是能做出这等事,不过罡风谷中有陈纯钧那个小家伙坐镇,她应该不会如此放肆吧,毕竟那小子好歹还是个伪人仙。”齐鹤岚揪了揪自己的胡须,道。 “罡风谷中有禁制,所有人都得听命于谷主,当初我舅舅便被禁制关押起来,不过我昨夜传授给了他我师父的解禁篇,现在应该已经和陈鹤对上了。”秦墨道。 “这陈鹤一日日的,作妖怎的这么多,要不是我不能出这座百里坡,我看在你爹面上也得把她宰了。”齐鹤岚皱了皱眉,很是苦恼,道。 “您不能出谷?那昨天您不是出来了几丈远吗。” “我今年算起,已然有二百四十二岁年纪,按理说早该归于世间,可是老朽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去那什么狗屁仙界,我的一身道行便葬在了这座谷中,以整座谷的灵气养神,半得长生,在谷中,我便是剑神,出了谷,我便只是个糟老头子喽。”齐鹤岚掐指算了算,笑了笑,随后道:“你现在不得修仙,不得修体,按理说此生已然废了,不过你却有几分机缘,得了苏牧传承,昔年我与你父亲是挚友,现在我出不了山,便将我的剑道尽数传与你,到时候你以阵法为辅,剑道为主,成个剑仙,岂不快哉?” “剑仙?我不能修仙也不能修体,单轮剑术,如何成那剑仙?”少年问道。 老人哈哈大笑,道:“现在世上那所谓十三剑仙,不过是些被那些凡俗人等所称的罢了,真正的剑仙,是以剑成人仙果位,前者剑仙,是种称谓,后者,则是一种境界,只是当今世间,还未有人出罢了。” 靠在卧榻上的少年露出神往之色,随即,他忍着身上都伤痛,翻身下床,在齐鹤岚的脚下跪倒,磕了三个响头,道:“秦墨求齐老前辈赐剑!” “今日养伤,明日学剑。”齐鹤岚扶起他,随后便摇摇晃晃的出了屋子,在百里坡中闲逛。 卧榻上的少年睡不着,可只见屋外飞来一根木枝,轻轻点在少年的穴道上,便叫他当即昏睡过去,如果此时那几位剑道绝巅的所谓剑仙前来,定要惊叹这神乎其神的御剑之术,而这,却只是老剑神随手施展的方便法子。 等到第二日,天才蒙蒙亮,齐鹤岚便带着他来到百里坡外,只见那门前放着各个奇奇怪怪的罐子水桶,不知是做什么的,齐鹤岚摸了摸胡须,道:“剑器轻灵,以腰运步,以步带势,重腰步手腕之力,以求大开大合、劈砍挑刺、撩圈搅拨,动如猛虎下山,静如处子待闺,行如龙蛇飞舞,疾如苍鹰捕兔,忽而如夜战八方,又恰似惊天一线。凡练剑之法,先求腕力,次习腰步,再练剑法,逐而运剑成势,以腰步带膀腕,而你自小学的,便是吴何道的子午剑,此剑只是为了引动阴阳二气,称不上是真正的剑术,你先求身躯,修习腕力,待的你将这副残缺躯壳变为原先模样,我便先授你步法,再传十三式剑势基础,再授那七路逍遥游。” 说着说着,只见齐鹤岚漫不经心的一挥手,只见那一株枣树上的树枝断裂,便飞到了其手中,他将那长约一米的枣树枝递给秦墨,其双手持枝,齐鹤岚又取了两个双耳泥罐,挂在枣树枝的另一头,他顿时觉着手中一沉,若是换是先前他有赤龙骨和二品金身之时,这个重量着实不算什么,但是他现在道行尽毁,身体实在是比普通人还要羸弱,端着这根枣树枝,不出半个时辰,手腕便已然酸麻无比,而两个泥罐中的水也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便会洒出来一般。 “日后便是泥罐换铁罐,铁罐换石锁,等到后来换无可换,我便用这满山灵气压一压你。”齐鹤岚哈哈大笑,道。 “前辈,这灵气虚无缥缈,虽然可借外物杀人,怎么能压得住人。”秦墨忍着双臂酸麻难受,问道。 “当灵气庞大到一种地步时,他便可如实体一般,你记不记得昨日我在山前压住那三人的那一剑?”齐鹤岚问道。 “记得……你当时便是以整个百里坡的灵气将那几个人凌空压下的?” 齐鹤岚点了点头,笑道:“悟性不错,我创下几门法门技艺,都独创于世间,这化灵为实便是其中之一,而那一剑同样也是我逍遥游的第一剑,伏鲲!” 第五十四章 修剑 “伏鲲,这名字……字,好好。”他的手不住颤抖,已然几乎握不住杆子,而齐鹤岚却是一副满不在乎模样,笑道:“这名字还是那个在翰林学宫叫李黑的小家伙起的,当年我和他往南海一游,南冥中栖息的鲲鹏自水中而出,我以这一剑将那只大鱼压入海底,他便给了个伏鲲的剑名。” 少年听闻,不由得腹诽,堂堂翰林学宫第一才子,诗仙李黑居然被这位老剑神称为小家伙,天下除去老剑神以外,恐怕还真没人敢这么说,不然李黑随口说句话,十三剑仙中能有七八位便窜出来杀人,而那翰林学宫的势力,也是不小的。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那枣木都被持的断裂,而齐鹤岚也终于叫他放下了枣树枝条,削了一块两个手臂粗的巨木交给他,以木剑演示一遍基础剑势十三式,道:“今日先上抽三千,下抽三千,前提三千,后提三千。” 抽其式均系持剑手手心向下,手背向上,剑尖向前方。对准敌腕之上或下部,往右抽拉,是伤手腕的剑术,而腕力是剑道根本这自然也是十三式的第一招。 而那提式与抽式有些相像,只不过分的是前提后提,其式均系持剑手内旋成手心向外,剑尖斜向前下方,手腕上提。提时进步者为前提,撤步者为后提,便是第二招提式。 这两招剑法都是最基础的进攻之势,他看一遍基本便能习得,只是此时手臂酸麻,又要连施剑招 一万两千剑,实在是艰难无比。 而每过三千剑行过,臂力便有增加,当然,这其中大多有这百里坡灵气充裕缘由,等到一万两千剑练完,已然到了深夜,他自觉大有裨益,现在手臂之力,已然与常人无疑。 下一日,依旧是练腕力剑术,只是那枣枝上的泥罐中被黄泥填满了,又重了几分,而这一日提式和抽式都减到一百剑,多的,则是三千剑“格“,格,分下格,翻格二法。下格是持剑手手心向内,剑由斜下向上斜格敌腕。翻格是敌近身时闪开其锋,持剑手由手心向内内旋成手心向外,使剑由下向敌腕翻格,而下格和翻格则是各三千剑,这便是六千剑。 其二练的,便是“击“,分正击、反击二法。正击是持剑手手心向上,剑身平行于地面向前刺击。反击是指剑尖着力点偏重外侧的击,这剑又是剑术中有名的伤人式,正击反击,又是各三千剑,这便又是六千剑。 此后每日,晨起练腕力,一日加重三斤,枣木换木桩,木桩换铁条,日日夜夜,每日毫不停歇,臂力一日日上涨,百斤至千斤,又是如当年那般在琅琊山上练功模样,每日实在是艰辛万分,不过他毅力过人,竟是撑了下来,便是齐鹤岚都有些惊诧。 而每日午时之后,便是习剑之时,那十三招剑术除去先前几式,便剩下十式,而这十式又各不相同。 刺“,分侧刺、平刺二法。侧刺是持剑手手心向内,剑面竖直向前直刺。平刺是持剑手手心向上,剑面扁平向前直刺。 “点“,持剑手手心向内,剑面竖直,身臂不动,以腕力使剑尖由上向下点击敌畹。 “崩“,分正崩、反崩二法。正崩是持剑手手心向内,身臂不动,以腕力使剑尖由下向上直挑敌腕。反崩是持剑手内旋成手心向外,身臂不动,以腕力使剑尖由下向上直挑敌腕。 “劈“,持剑手手心向内,剑由上向前下直劈。 “截“,分平截、左截、右截、反截四种。持剑手手心向内,以剑前部向前截敌腕为平截;向右闪身,剑向左方截敌腕为左截;反之为右截;持剑手内旋成手心向外,剑由下向上截敌魄为反截。 “搅“,分横搅直搅二法。绞式均以剑尖绕腕划圈,自己之手腕要避开对方剑尖绕行。侧绞为横搅,前绞为直搅。 “压“,持剑手手心向下,使剑身直向下压敌剑。 “洗“,持剑手外旋成手心向外,剑面竖直由下向上撩击。 “带“分直带、平带二法。直带是持剑手手心向内,剑随身后仰,顺势向后带回。平带是持剑手手心向上,手背向下,剑尖向左平拉。 这每剑都有两种变化,而每种变化他便练三千遍,十三剑,十三日一轮,数量层层叠加,十三路剑术,到了后来,每日便能练四万余剑,这基础剑术已然是滚瓜烂熟,而齐鹤岚却好似不满意般,继续让他加量,就这样,晨习腕力,午习剑,整整一年光阴过去,他已然一日可挥十万剑,而臂力,已然有了单臂三千斤,恢复了些许道行。 “压,洗,带,崩,刺,提,抽……”齐鹤岚一字一句的轻声念道,而在那百里坡的另一头,四周树木纷纷倒下,隐隐有寒光崩现,直到齐鹤岚念完那十三个字,那狂舞的剑气方才消停,树林中,一个少年提着木剑走来。 “前辈。”少年竖剑向下,对着齐鹤岚行了一礼,只见他大约十九岁左右年纪,面如冠玉,容貌清秀,黑发披散,带着一丝疏狂之感,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袍,腰束丝绦,足踏草鞋,颇有一副年轻剑仙气概。 今日,秦墨十九岁生辰,也是他在百里坡度过的第一个生辰,这个生日,没有什么别的庆祝,齐鹤岚只是以生辰礼之名,赠了他十三式基础剑招之上的衍化,用齐鹤岚的话来说,让他今日再多练些,连个十二万剑,就当是贺礼了。 “一年时日过去,你现在如果在神修之境,已然算得上伪结丹了,而剑道,现在可以称得上是入门,将那部衍化案练五百万遍,你便可以开始修行就那七路逍遥游剑法了。”齐鹤岚看着他满意的笑了笑,道。 “前辈,您现在是什么境界啊?”他抬起头,好奇的问道。 “我?现在道行已然化入百里坡了,算不清楚,要是按以前算,便是个九品人仙,可斩天仙尸解仙。” “现在呢?” “皆可。”老人微微一笑,平淡的说出这句实在是狂傲无比的话语。 第五十五章 日谈人妖 “皆可”这两字简单,只有十四笔,而却囊括了太多,皆可斩,那便是十三剑仙可斩,枪神可斩,天上仙人可斩,九幽下关押的鬼魂魔物可斩,妖祖可斩。 “前辈,您既然有这等道行,为什么不斩了妖祖,平了妖域,那岂不可叫人族太平。”秦墨道。 齐鹤岚笑了笑,道:“平妖域可不是一件简单之事,其因有三,其一,若平妖域,不免杀戮,乃有伤天和之事,却因果报应循环,这样的报应只有人间可以接住,我独一人,接不住。 其二,我道法有限,即便如此道行,一人最多破上万甲士,而妖族之众不下亿万,除非世间有一亿个齐鹤岚,不然如何能平,这是其二。 其三,妖域与人族间有一座白骨长城,由人妖两族战死的修士铸成,其中道妙无穷,修行越高者,踏入它界便会受到白骨长城的镇压,我若踏入那里,恐怕便不是妖族的对手了,此三原因,妖域只能以人间平,不能以任何一人平,不然当年那位大修划分三界时,妖域就该不复存在了。” “人族修士兵卒数量远超妖界,且地势平坦,比起妖域富足的多,而且名正言顺,占据天时,这么多年,难道还平不了吗?”少年疑道。 齐鹤岚仰望天空,若有所思,道: “当年也有人问过此问,稷下学宫的孟否,孟老夫子便以: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一文解释,说的很清楚,我人族各国各门派虽然都是抵制妖族,但都有私心,不肯倾力而为,而妖族上下却是团结一心,尊有一祖,如此,人族必败,而好在人族优势,才没被妖域灭亡,若是两方倒个个,人族现在恐怕已然是妖族的奴隶了。” “妖族信奉血统,妖祖自幼便被天下所尊,集合整个妖域所有的资源珍宝,道法修行,尽管他天赋不如何绝艳,但却是道行高的出奇,而且有血统这一层,他统治妖域时那些妖魔对他便有着绝对的服从,若是大战爆发,他一声令下,亿万妖族便可蜂拥而出,而换作人族,虽说现在勉勉强强称得上是统一,但换成这般,秦皇下令,七国国主接旨,自当要权衡利弊,犹豫多日,而这世间掌握了更多修士的,则是那各地各种各样的江湖门派,便如你们的琅琊山,真武山啊,昆仑山,龙虎山之流,而当秦皇苦口婆心的劝说动了这些不愿招惹是非的江湖门派之后,妖族统一指挥统一调遣,而我族人若是要调遣一个万人修士所成之军,便要与几十个门派沟通,与几位国主沟通,而有那时间,这场仗,便已经输了。” “前辈,您个江湖人士,怎么对朝中政局这般清楚?”少年诧异问道。 “你可知我在习武之前,是个文官?”齐鹤岚拍了拍腰间的木剑,哈哈大笑道。 少年刚想追问,只见齐鹤岚拍了拍屁股站起身,道:“今日你还有两万剑未练呢,别隔着闲的问我家底了。” “您这经历实在是比外面讲的神话还要神话,书中都不敢这么写啊。” “练剑!”齐鹤岚瞪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的迈着步子,背着手,又出门散步遛弯去了,他现在出不得罡风谷,便好好在谷内找些乐子,除去练剑时,现在的这位老剑神其实和平常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夜渐渐深了,百里坡前,一袭白衣端坐饮酒,一袭白衣凌空舞剑,满天星辰,月光洒满百里坡的一个个角落,仿佛铺上了一层盐,长剑当空,美酒当空,这何尝又不是一种享受,而秦墨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外界还有一个找他找了一年多的师兄。 百里坡以北二十里摄魂谷内 “这么多日没下落,罡风谷的人说他逃了,该不会是掉到这里面了吧。”摄魂谷前,一个紫衣少年静静伫立,仔细看去,腰间跨刀,正是那吴何道的三弟子无心。 “罢了,下去找找吧。”无心叹了口气,拿起手侧的长刀沿着摄魂谷的边缘攀了下去,上次在暗沉那里受损,道行已然跌成了一副三品金身,这摄魂谷高万丈,可不敢向以往一样直接跃下了。 大荒南经记载,摄魂谷位于东南地区,地处荒僻,常有妖孽毒虫猛兽出没,食人杀人,很是可怖,而谷中烟瘴弥漫,常人只消得一时三刻,便会毒发身亡,不过无心自然不用担忧这个,他师从吴何道,但却喜欢修行铸器炼丹之类的左道功夫,丹道修行曾今被那位炼出丹成龙虎观的神丹的龙虎山张道陵张天师评为丹道奇才,可见一斑,这些毒气毒虫,自然都奈何不了他,唯一要担心的,便是这其中隐匿的成千上万的妖族猛兽。 几十年前,在齐鹤岚未曾出山之际,那白骨长城还要往这边移上许多,当年摄魂谷便是妖域领土,而自从齐鹤岚一战逼退妖族百里,百里外重铸白骨长城,这摄魂谷便变成了人族领地,那些还残存在这里的妖魔鬼怪便都纷纷堕入摄魂谷内躲避人族修士都缉拿,久而久之,这下方妖生妖,兽生兽,数量越聚越多,其中不下数万,而且传闻当年妖祖的长子赤狐便在其中隐匿,未曾离开。 毒气虽然奈何不了无心,但是却遮挡了他的视线,好在他经常出门历练,也有些经验,便沿着摄魂谷的石壁一点点向前,手中结成法印,可查玄黄气,可谷内分毫没有动静,反而显示的是罡风谷那边的气息。 “怪事怪事,他明明不在罡风谷,那玄黄气为何在罡风谷有了感应……算了,还是现在摄魂谷找找吧。”无心拿定主意,解除法印,便摸索着在摄魂谷中寻找蛛丝马迹,往前走去,忽然间,他踩到一堆白骨,只见骨下都是些脚印,不由得心下大喜,自语道:“这应当是秦师弟的脚印!” 他顺着脚印往前走,越往前,迷雾越是浓重,他的脸色也越是浓重,时不时在那阴森的迷雾中,便传来几声狼嚎鬼叫,很是凄异。 第五十六章 闯谷 迷雾越重,那阴气也越是浓郁,脚底下时不时会踩到几具森森白骨,随后便在摄魂谷湿润的泥土中消失的不知所踪,而那几声妖魔叫唤,却是愈发的重了。 无心又向前走了几十步,脚下的脚印忽然消失了,此时的迷雾已经是三尺之内一片迷蒙,他再往前走时,头便撞在了一个东西上,无心当即大惊,接连后退几步,手中顿时燃起一点真火暂时驱散了这周围的点点迷雾,只见他前方所处位置之前,放置着一个通体精铁所铸的铁人,铁人上划满符箓,只可惜无心不通符箓之道,其中奥秘也看不太懂,若是秦墨在此,便应当可认出这是一副聚雾气的阵法,而这摄魂谷中毒雾,显然是人故意为之,不过无心,恐怕便不知道这一节了。 “这铁人古里古怪,难道是妖魔布下的什么诡异傀儡,可这其中没有机簧驱动,倒是真不大像。” 无心心下疑虑,他通晓炼器丹道,自然便朝着傀儡上想去。 这世间傀儡许多,都属于炼器一道的法门,人通过精巧木工,以机簧驱动,以坚实材料所制,有奇巧者制造傀儡可上天入海,甚至可通人灵智,最有名的,因当是当年在最西方活墓墓主葬千秋为首,他擅长制作生傀,当年以中原五位邹至渡劫期的神修四肢百骸,共同铸成一具,传闻此傀儡与真人无疑,可通灵智,可杀仙人,可食人所食,面貌与人无疑,简直和真人没有半点区别,被其起名为千秋,不过自从当年他隐居之后,那具千秋傀儡也就销声匿迹,不再出现,而他也是无声无息的成为了傀儡一道的祖师人物,就如丹道张道陵,阵法符箓两道的苏牧。 忽然间,他感受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当即转身,只见那浓雾竟是在空中结成一个人形模样,一拳朝着他挥来,这一拳虽然是无实无质的浓雾所化,但是威力却不可小觑,无心伸手捏住,那厚重的迷雾当即便被击散,而只见那迷雾再一次消散,竟是一部分融入那部分铁人中,而另一部分则是朝着另一边飞去。 “难道那边还有一具铁人?”无心自语,随后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行了百步,竟然又是一具铁人,而朝四面八方行处,铁人竟是将他包裹成一圈,而原本走来的路上也多了一具铁人,他再绕一圈,忽的发现这些铁人似乎又近了许多,似是在不断压缩他的生存空间,四周寂静,阴森的有些恐怖。 “这是……阵法!”绕是无心未曾学过阵法法门,却也大概认识出来,如若是傀儡驱动,这些铁人自然会有行走动作,而这些铁人悄无声息的便前进,根本不像傀儡,更像是以阵法借助这无数浓雾来催动铁人。 无心不会解阵,便抄起腰间那柄漆黑如墨的饮血刀冲了上去,一刀便斩在一具铁人身上,只见他铁人四分五裂,当时空出一条路来,他向前急行,而几十里外,又是一具铁人,而摸索着过去,则又是一个大圆。 “还有?”无心再斩,一路遇到铁人便斩,只是一路破除数百个铁人,按理说已然到了摄魂谷外,可这周围依旧是如同死循环一般,而往回走,以前砍碎的铁人都已然恢复,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循环状态。 “怎么回事。”他心中浮其一阵慌乱,又是接连斩去,又是百具铁人,而还是在循环之中,犹如幻境。 “这迷雾……”无心四周望去,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玉瓶,取出一颗淡红色的丹药吞下,正是那琅琊山有名的破幻丹,是以十几味可解幻境的草药炼制而成,珍贵非常,药效也是极佳,而当他服下时,那周围的迷雾竟是顿时消散,而他已然站在摄魂谷的一座石殿之中,而前方,便是一座万丈悬崖,他只要再前行半步,便会摔死在深渊之中。 “嗯?我可是第一次见能破开我的迷雾幻境之人,真不容易啊。”石殿后方,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无心微微一愣,随后警惕的转过身去,只见在那石殿后方,一个身着红色狐裘的男子站在那里,背后还有一只火红色的尾巴摇曳,面容妖异,手中拿着一副铜镜,不知是做什么的。 “你是……赤狐!”无心戒备道。 “你慌张什么,是你闯我的石殿,可不是我去找你的。”赤狐轻笑一声,道。 无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顿时收起饮血,道:“我此次入谷,是为了寻人,人一寻到我立刻就走。” “我摄魂谷这这几日来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进入。”赤狐摇了摇头,道。 “没人进入?那那串脚印是怎么回事。”无心问道。 “哈哈”赤狐哈哈大笑,道:“你还未弄清楚吗,从你入谷的那一刻,这些东西都是幻境,摄魂谷哪有那么大,真实的摄魂谷,就只有这么一座石殿,拿来的脚印,哪来的阵法,只有一座迷魂阵而已。” “这些竟都是幻境……又那般真实。”无心自语。 赤狐哈哈大笑,显然很是自傲,道:“我妖族迷魂阵法,沿袭千年,自然不会差的。” “既然无人,我擅闯石殿,是我冒犯了,在下先行告辞。”无心想了想,对着赤狐行了一礼,便要离去。 “哼”赤狐冷笑一声,道:“你当我此处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你想要如何?”无心暗自握住刀柄,道。 “来啊,小的们上。”赤狐挥了挥手,只见成千上万的妖物朝着无心涌来,无心面色凝重,当即便从怀中取出几个小木人丢了出来,只见这些个木人忽然变大,变作三五个傀儡,围在他四周,数人一齐出手,斩杀妖魔,可此处妖魔何止上万,他又不是齐鹤岚,哪里能斩的了这般多的妖物,只能暂且支撑,很是艰难。 “放烟花吧。”无心摸了摸怀中的烟花,伸手一捏,顿时炸开,一道绚丽的烟花便在空中绽放,而远处,琅琊山,便有两人下山而来。 第五十七章 灵 随着摄魂谷的烟花绽放,那琅琊山上的吴芸和王江便当即朝着摄魂谷赶去,两人中吴芸已然是渡劫期初期的道行,而王江虽然差些,但也到了神婴之境,自然几个起伏间便来到了远在千里的摄魂谷前,两人潜入谷内,那些普通虚妄幻境,自然便应声而碎,对他们丝毫造不成任何影响。 一男一女,落入谷中,赤狐周围的妖物显然退散了些许,整片天地中,陷入一片死寂,无心凑到二人耳畔,低声道:“师弟不在此处,撤。” “赤狐大少爷,我们撤了。”王江将无心挡在身后,只见吴芸御风而去,携着无心离去,而他则是与这些妖物僵持了一会,也准备离去。 那些妖物堪堪围上,而王江已然遁走,他的道行可不是无心所能比拟的,当即便消失在了谷中,留下几万名妖物在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几人出了摄魂谷,而反观在百里坡的秦墨,此时却是已然正式开始修行那七路逍遥游剑术,这逍遥游乃是齐鹤岚当年游历南海北海之时创出,以灵气化实之法为基本而成,一直以来都是其成名绝技,而此七剑重意不重势,齐鹤岚便许他闭关,以满坡灵气于其梦境中铸两海景象,鲲鹏形态,供其参悟。 其闭关的石室,便是当年齐鹤岚练剑之所,其中满是剑痕,剑意充沛,有助于剑道修行,那上下左右,几千道剑痕,每一剑都与逍遥游有关,而现在他还不足以施展出逍遥游,便先修行的是那灵气化实之法。 “长而为虚,缩而为实,虚则空,实则满,以丹田为囊,取天地灵气,一亩灵气缩为半寸,便可为实,而其中越发凝实,力道便愈大,极境者,可以千万亩灵气为方寸间,你学过掌中乾坤,便应当懂得其中道理,只不过当时只是稍聚灵气于手心,此时却是聚大量灵气入体,费事些罢了。”齐鹤岚站在石室之前,高声说道。 石室中,他缓慢汲取着天地间精纯的灵气,那丝丝缕缕在其丹田中飘摇,不似阴气那般虚,又不似阳气那般厚重,与修行阴阳气时感觉大有不同,洞中不分日夜,他只觉着过了许久,那丝丝缕缕灵气才勉强填满他的丹田,按照正常各大门派的修行法门此时便是将这些灵气散入经脉四肢百骸,而按照老剑神所传授的法子,则是将这些灵气中细小的缝隙中全部再填满灵气,从而压缩,压的久了,这些灵气便会愈发凝实,这也是七路逍遥游之根本,当然,不出齐鹤岚所料,第一次,秦墨,失败了。 “噗!”他的第一次实验在一声吐血声中结束,齐鹤岚趴在门前,听得这声音不住摇了摇头,唉声叹气,而洞中其此时却已然难受不已,在洞中苦苦挣扎,他的丹田已满,而又封闭/经络四肢百骸,再汲取灵气,丹田便仿佛爆裂一般,最后竟是生生逼出了汲取来的灵气,方才恢复,而这一出却也叫他好生难受了一阵,体内气息乱走,在其体内冲撞,又是生生撞开了他几些内脏,这才弄的呕血不止。 “齐老前辈说这灵气见有间隙,我怎的便找不到,这灵气虚无缥缈,自然中间无虚,怎么能再硬生生塞入一道灵气去。”黑暗中,一道轻轻的自语声传来。 他先不着急修行,反而心中对这法门多了几分疑虑,心下一想,以自己身躯实验实在风险太大,便从洞外寻了他先前练剑用的泥罐,封住罐口,随后便引动着一丝丝天地灵气注入罐中,而不一会,这罐子便被填满,灵气运行,变的阻塞艰难。 他将灵气量控制的极小,一丝丝的注入,可见那装满的罐子竟然没有炸来,而是一丝都没变化,平白增加了重量,而那泥罐也没有分毫要撑破之相,他呆呆愣住,静静盯着泥罐,过了好半响,不禁自语:“这便成了?” “成了?”似乎是他那声不大的自语声引来了齐鹤岚的关注,只见那石门居然炸开,齐鹤岚一副惊讶模样站在门前,他挠了挠头,指了指罐子道:“实验了一下,成了。” 齐鹤岚:“……” “我已然告诉你灵气中有间隙,你若不信,用那双赤龙瞳细细看看,便可得到结果。”齐鹤岚无奈道。 “赤龙瞳?我怎么忘了这茬。”他展开赤龙瞳,赤帝观星之相在其眼中浮现,眼中仿佛便是整个寰宇星空,而那丝丝缕缕的灵气也如同宇宙般被分解开来,只见灵气中,一道道细小的圆球在空中飘舞,无数个细小的圆球组成了如丝如缕的灵气,而这些圆球相交之处,又有许多空隙,还有许多地方缺少了那一两个圆球,从而这灵气漂浮不定,移动互联,而当他渗入一丝灵气时,那无数的圆球便涌入那一个个缺少的缝隙当中,而更多的圆球则是分解,填入那灵气的间隙,而灵气再分,再小,渗入更小的间隙,无穷无尽。 此时,他那小小的丹田在其眼中仿佛一片寰宇星空,齐鹤岚这一举动,无疑是彻底改变了修行一道的实质,练气改屯气,试问,即便是最精才艳艳之辈,将一缕灵气以自身炼化至可以伤人地步,少说也得数十年光阴,而齐鹤岚的以气养气,以气炼气,以气填气之法,便是彻底弥补了古往今来修行之道,人体再无绝巅,因为缝隙永远存在,这的意味绝不是单单只是一种修行法门的改变,而是关乎到很多事,比如可在人仙上再进一步的方法,而最重要的,则是得长生之道。 世间法门万千,修行者可凭借灵气养人,多获些寿命年岁,但大多也仅限于百十来岁,而到了人仙之上,要么尸解成仙飞升,可得三千年寿元,三千年后必遭天雷轰杀,要么便以功德证道天仙,享无尽年华,可此举乃是伤害人族灵气之举动,南天门一直被几位人仙镇守,旁人不得出入,而此时,在世间绝顶人物,却也只能活上一百余年,而若是以此法,等到何时何人汲取整个天下灵气,不必飞升,灵气滋养自身,无穷无尽,自成天地,恐怕便可红尘为仙,不老不死,而这,历来也是修行一途的最终目的。 第五十八章 秦子羲 洞内的少年眼中的星辰渐渐消散,归于平静,洞外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在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他抬起头,微微笑道:“悟了。” 齐鹤岚同样报以一笑,随后便突然抬起一脚踹翻了秦墨,道:“悟了就赶紧练,没事傻笑什么。” “前辈,那么有氛围的环境就被您这么打破了。”他揉了揉胳膊,爬起身来端坐道。 “你又不是在和哪家小娘子在这黑地方幽会,要什么氛围。”齐鹤岚骂了一句,转身便走,只留下其一人继续在这洞中闭关。 化灵为实的法门通透之后,他便可以真正开始修行,又是花费许久时间以灵气填满了丹田,随后便开始分解灵气,将那本就细微的灵气分解,塞入那一个个缝隙当中,解,分,压,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将近半月时日,他体内灵气已然来回压缩了第十五次,那本是气息之物竟已然化作清澈液体,在其丹田中流淌,而随时又能变作沉重的气体,已然有了些基础,而到此,他也真正的开始了入梦习逍遥游的道法。 两人一同入梦,只不过秦墨是真正进入自己梦乡,而齐鹤岚则是以自己修行进入其梦境当中,梦中方识自我时,梦便是己天地,他在梦中勾勒,仿佛一位画手,以天地灵气为笔,在梦中谱写画卷。 在两人面前,出现一片汪洋大海,陆地在海洋中消失吞没,只剩下那汪洋波涛汹涌,整个汪洋中,巨浪滔天,冲天而起,数十道水柱,汹涌澎湃,仿佛一只蛰伏在海中的饿兽,想要出海吞没这片天地一般。 咕嘟咕嘟,海面失去平静,那海水忽然沸腾起来,冒出许多奔腾喷涌的气泡,在水面中央,泛起一丝波澜,随后那波澜便随着气泡,愈来愈大,随后,只见一道巨浪腾起,一个碧蓝色的身影在水中浮现,遮天蔽日。 “这便是鲲。”齐鹤岚屹立这梦中的汪洋前,负手道,他见过鲲,见过北海,所以才能在属于秦墨而不属于他的梦境中构筑这样一副宏伟的画面,此时场景,实在是和北海没有半点区别。 “真大啊。”他望向海面上鲲升起一半的庞大身躯,喃喃自语,只见那鲲庞大到一望无际的身影,几乎将整个北海压住,感慨同时,也不由得心想,当年齐鹤岚体内灵气究竟压缩到了什么地步,可以将这么一个大家伙压下海去,而很快,他便得到了答案。 “看好了。”齐鹤岚哈哈大笑,从腰间抽出那柄粗糙木剑,自上而下,轻飘飘的落下,空气中,仿佛有什么虚无缥缈的力量在震动,空气里都发出淡淡的涟漪,而下一刻,一道犹如惊雷般的声音炸响,只见那水面炸起,不是巨浪,不是水柱,而是整个北海,一片海面,生生炸起,而那鲲的身躯便露了出来。 水面炸起,而气入下,水面浮在空中,那灵气便在下方托着,缓缓下压,鲲挣扎片刻,便吐着水柱,缓缓沉入水底,这下压的过程,没有半点波澜,不借任何外力,不用巧劲,看似轻缓,而却只单单使用了灵气,这,方才是真霸道。 随着鲲沉下,那灵气也没入水底,那整个北海之水便被压的犹如一片薄纸,竟是变的如同石块一般坚韧,木剑抬起,而北海竟是久久不能恢复如初,保持着这副如同铁石一般模样。 “这世间可压的,远不止灵气,天下万物,水可化物,物可化气,气可化水,生生循环,通其道理,便可循万物转变之法,究天人之妙。”齐鹤岚擦去木剑上沾染的水迹,望着此时平坦的“北海”缓缓说道。 那鲲在海洋中化鹏,振翅翱翔,齐鹤岚再一次出剑,斩杀真鹏,随后出剑,大风扶摇而上,大袖一挥,便卷起滔天巨浪,碾碎虚空,他再负剑而上,整个寰宇都不住震动,整个北海被他背起,向天而上,再一剑递出,剑气纵横千里,千里内海浪破开,流出一片空地,最后递出一剑,北海泯灭,梦境破碎,而至此,这七路逍遥游也施展完毕,而此时正呆呆矗立,望着这副奇异瑰丽景象的少年,则是满目都回荡着先前海水动荡景象,而同时,将化灵为实之法在心中代入这七路剑法中,竟是一一印证,当即思绪百转,只是呆呆凝望,不再动弹。 齐鹤岚有些欣慰的摸了摸胡须,道:“这方才是真悟了啊。”随后,他的身影便在秦墨的梦境中化作点点流光消散,留他一人在这梦中参悟那七路可斩天仙的逍遥游。 神修剑术,而那副躯壳则是以以灵化实的法门修行着,那灵气激增,不必需要经脉,也不需要根骨,便在其体内充盈,这种道行,没有比较,没有境界,因为这是天下唯一,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自然无人为他命名,而没有境界,不代表不能达到,他气机攀升极快,一路高歌猛进,洞中,再呆了整整一年。 一年后 洞府中,他盘膝而坐,他的神识此时还在梦中,而当他的神识在梦中出关,他同时也在这现实中,睁开了双眼,眼中有星辰,七星,七剑,体内气机流转七次,灵气之多,可充盈山川,不散四肢,不入百骸,丹田通剑气,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功成了?”齐鹤岚一早遛弯回来,见到这个已然闭着眼睛让自己喂了一年饭的家伙居然醒了,当即惊讶问道。 “不成我出来干嘛,找您挨打啊。” “你个没良心臭小子,老夫喂了你一年饭,啥时候打过你。”齐鹤岚刚要抬脚,只见山洞中的少年指了指其肩头上因为时不时的一脚留下的脚印,当即尴尬的收回脚去,道:“学成就好,学成就好。” 山洞里的人走出洞府,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用手微微遮挡,看向太阳,那炽热的阳光洒在大地,驱散黑暗,同时驱散的,也有人内心的昏暗,他嘿嘿一笑,对着齐鹤岚说道:“前辈,今日已然一月多了,二月之时我便该行及冠礼了,您给个面,让我把我师叔叫来呗。” “我说不让他来了?”齐鹤岚在他脑门拍了一下,道:“这里二月份不到两三天了,要叫就快叫!” “您当您这是谁都能找得到的啊。” “怎么,还要叫老夫请他吗?”齐鹤岚瞪了一眼秦墨,但随后便想起自己这座百里坡时而显形,时而消失,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具体在何处,经过一番关于面子和理智的天人交战之后,他还是妥协了,敲了敲木剑,道:“我向琅琊山递一剑,让他知晓现在百里坡在何处,让他引渡过来便可。” 说罢,齐鹤岚伸手捏住木剑,一剑斩下,只见一道剑气在剑刃上酝酿,随后铺天盖地的劈去,只见这一道剑气横贯千里有余,直直朝着琅琊山方向而去,一剑东去,用的乃是那七路逍遥游中的那一招千里,那剑气化灵,在琅琊山上微微停滞一瞬,随即缩回,而吴何道自然感受到了这道凌厉的剑气,向远处望去,而剑气中却残存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属于秦墨。 吴何道没有犹豫,沿着刚刚这道剑气开辟之路,身体化作神虹,飞遁而来,半响间,已然来到了百里坡之外,百里坡中有禁制,尽管吴何道乃一品人仙,可依旧破不得这屏障,齐鹤岚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屏障散开,吴何道进入,一进来,抢先便看到了秦墨,当即皱眉道:“你怎么在此处,我不是叫你去罡风谷了吗?” 话音未落,不等其搭话,一旁的齐鹤岚便忍不住了,抬起脚,竟是悄无声息的揣在了吴何道身上,骂道:“罡风谷,罡风谷,吴何道你个冥顽不化的东西,什么也不清楚,就将他往罡风谷送,晓生的儿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非得把你琅琊山给劈了我” 吴何道眉头紧锁,退后一步,他拂袖掸去身上灰尘脚印,看向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老人,只是不知为何,这老人越看竟越觉着熟悉,但他也是个傲气性子,怎会任由他人踹他,当即背后紫蛇出鞘,朝着老剑神而去。 “诶?这么多年你小子都修成人仙了?”齐鹤岚有些惊奇,随后伸手一捏,掌心方寸间便有剑气纵横,当即将吴何道的紫蛇轻易捏住,随后轻轻用力,竟是拽的脱手,吴何道心中惊诧不已,如今以他道行,能近身夺取他兵刃的,绝对屈指可数,而眼前这个老人显然不在十三剑仙之列,更不是那传说中的枪神赵宣朝,而当他再一次看向这有些熟悉的脸庞时,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再也不能平静,试探的叫道:“齐老前辈?” “哎,这才对嘛。”齐鹤岚将紫蛇随手丢给吴何道,吴何道不管手中剑,揉了揉眼睛,一再确认,不禁问道:“你怎么还活着?” “咋了,你们都盼我死是吧。”齐鹤岚怒目横眉,一巴掌便扇在了已然七八十岁而且一直都是一副道骨仙风模样的吴何道头上,一旁秦墨暗自心惊,却见吴何道不怒反笑,激动道:“齐老前辈,您真还活着?我不是幻觉吧。” 齐鹤岚被气的够呛,大骂道:“你他娘见着我就感觉看到僵尸了似的,老子还活着,等你死了我也死不了。” “不对,您和我师父是一辈的人,我师父都驾鹤西去几十年了,您怎么还活着?”吴何道问道。 “你师父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不积点德,死的早正常,老夫隐居避世,活得久也正常。”齐鹤岚仿佛忘记了自己当年一人连杀妖族十二圣,斩杀数万妖物之事,大言不惭道。 “您要是算隐居避世的话,那全天下都再无杀伐战争了。”秦墨道。 “你怎的这般说话”吴何道皱了皱眉,齐鹤岚面上一喜,正要夸奖其有眼力见,但下一刻,便听得吴何道道:“虽然你所说句句属实,但怎么都不加个称呼,要叫齐老前辈。” “好嘞师叔。”秦墨哈哈大笑,对着吴何道行了一礼,道。 “要不是他后日便要及冠,我才懒得非那么大劲一剑劈去琅琊山唤你。”齐鹤岚冷哼道。 “及冠?”吴何道皱了皱眉,心中默默计算,随后道:“还真是,那不如我带他先回琅琊山?” “回什么琅琊山,他本事还没学好,回去让你误人子弟啊?及冠就在我这里及。”齐鹤岚瞪了他一眼,道。 “这及冠还要以卦择吉日,在这……”吴何道刚说一般,便被齐鹤岚打断道:“若是论卦象,你这师侄是苏牧的徒弟,天下还有几个人卦象一道能出其左右,当场掐算就是。” 吴何道无言,而其便叫秦墨起了一卦,算出之时,吉日乃是二月五日之时,吴何道为赞冠礼,齐鹤岚辈分最高,便做此次主人,三人是江湖人士,自然没有那么多庙堂中的繁琐礼节,都穿着平常衣物,只是多准备了一副衣冠,用以加冠时所用。 而在齐鹤岚随口一说下,这及冠礼的礼节便都被剩去,便由他给秦墨加缁布冠,吴何道授礼,只听吴何道对着齐鹤岚道:“他字尚未取好,便有齐老前辈取字吧。” “取字……”齐鹤岚习惯性的揪了揪胡子,想了一阵,道:“他一生多灾多难,便求其余下时日平安无恙,羲乃日光之意,又通人祖,便字……子羲。” “子羲,子羲,前辈起的好。”吴何道面漏高兴神色,自语道:“秦子羲,秦子羲,好啊。” “谢齐老前辈赐字。”秦墨跪倒对着齐鹤岚拜了三拜,这是祖宗级的人物,跪拜也实属正常,所以也无人有什么异议,而齐鹤岚则是一副受不了的模样,道:“给你起个字就叫赐字了,我又不是皇帝老儿,快给我起来。” “当年我吕师叔闯宫的时候,皇帝老儿还不是吓得四处乱窜,可他见到您的话,就得是他四处乱窜了。”他嘿嘿笑道。 第五十九章 居 “诶,你还未告诉我,你在罡风谷呆的好好的,怎么会来到这里?”吴何道忽然想起,当即对着秦墨问道。 “当年我入罡风谷……”他一五一十的将两年前在罡风谷的遭遇诉说,吴何道越听越怒,胸中怒火焚烧,转身提起紫蛇便要出坡,而却见老剑神齐鹤岚展开结界,拦住了他,道:“你做什么去?” “自然是去罡风谷将他的东西讨回来了!”吴何道怒道。 “讨讨讨,整日就知道打打杀杀,你当陈鹤贪了玄黄气便安宁了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暗沉可都已经把消息散出去了,到时候免不得在罡风谷前一场大战,而玄黄气这样的东西,旁人不知则已,一旦知道,那是可以倾国的,蜀地诸王会先到罡风谷,而随后秦皇便会下手,像温褐那样的高手也会前来,到时候便不是陈鹤一人之事,便是整个罡风谷都有可能覆灭。”齐鹤岚倒了一杯茶,缓缓坐在那石屋前的桌椅上,说道。 “那我现在直接杀过去,将他的东西都尽数取回,岂不方便?”吴何道反问道。 “当然,我说的那些都是次要的原因,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让他在被这些身外之物所干扰,他现在已然传承我这一身衣钵,你再将玄黄气,赤龙骨寻回,再把那柄所谓的宝剑拿来,他如何能潜心求剑,而这些东西,就不如留在罡风谷,作为覆灭其的引子吧。”齐鹤岚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笑了笑道。 吴何道目瞪口呆,心道这为老剑神道行通天心里哪里来的那么多门门道道,只见齐鹤岚笑道: “世人不懂我者,皆以为我是一介武夫,只依靠蛮力办事,而尔等可知,我当年也是大秦治世之能臣,平定妖族叛乱,若是单凭手中长剑,那我如何斩的了近十万妖族修士,若非有计谋算计,那白骨长城又岂能后退百里,只不过有人权谋为主,道行为辅,而我长剑为主,权谋为辅罢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吴何道的肩膀,道:“你们再在我这百里坡里呆上几日吧,这出去了,可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浓郁的落寞,此时的他,腰悬木剑,却不像剑神,便是连一个普通的剑客都不像,就像一个已然闲散在家无所事事的清闲老人,而那粗糙的木剑,也更像是一个用来逗弄孙儿的玩具一般…… 吴何道想了想,当即也便不再急着走了,反而和齐鹤岚探讨起剑道一道,而同时秦墨,则是在两人的剑道实验“压迫”下,苦不堪言。 “你试试将赤龙血压缩到极致会如何?” “再试试阴阳气。” “灵气和阴阳气压在一起会如何?” “……” 吴何道自从知晓了那灵气化实的法门之后,便不住的催着秦墨以各种气息融合,有的可增进道法,可有的却是惨不忍睹,比如那先天阳气和灵气堆在一块时,百里坡上便少有了发生了一场恐怖的爆炸,方圆十里,一片焦黑。 而两人在这里住下,外界之事却也多有关注,这日,吴何道出坡转悠一圈,回来时便带了一堆书卷,大大小小,估摸着有二三十本,一进坡中便招呼着两人过来。 “师叔,这是何物?”秦墨俯下身子,取了一卷自顾自的翻阅起来,只见上面都是如排行一般的榜单,人人皆有介绍,随后便听得吴何道道:“这是我从无棱城买来的,是今年天机阁发布的三榜,武榜,兵器谱,门派榜,这些日子天下大乱,这天机阁便乘着这时候,将这十年一改的三榜给改了。” “三榜改了,与我等有何干系?”齐鹤岚不紧不慢的从屋内走出,取了一个木椅坐在这堆榜单前,缓缓说道。 “你退隐江湖那么多年,旁人都以为你驾鹤西去了,武榜上也已然许久不把你算入其中,可今年那天机阁不知如何发现了你朝琅琊山斩的那一剑所以今年武榜上的榜眼,是你。”吴何道翻开一卷,递给齐鹤岚道。 齐鹤岚接过武榜的第一卷,上面写的是武榜前一百名的身世之流,而他自然也不例外,以前之事尽数写在榜上:其家中本是从商,而秦者重农轻商,其先是习文,天资聪颖,去参加科举考试,考上了状元,刚要进入翰林学宫,却因为查出家中是商人,便剥夺了他的状元位置,给了石门城的一个太守当,他为官三十载,清正廉洁,却得罪了不少人,几十年来毫无起色,反而被发配边疆,而在边疆见过沙场征战,尸横遍野的场景后,他便下定决心要投入抗妖实物中,回到家中,辞官不做,不顾旁人劝阻,孤身一人携着一柄木剑便去拜访传说中的剑痴王舫,王舫授其基础剑术十三,乃是万物剑术起源,虽然没有几分厉害,但是万物皆由此生,他天资过人,半路习武修行,便难以修道,便单修手中一柄剑,在融会贯通基础剑术一十三式后,他便苦心闭关,整整五十载,八十五岁出关,一举从凡人至那天下人仙都难以仰望的境界,再用二十年时间,拜尽天下高手,斩杀妖魔近数十万,横推白骨长城,得剑神之好,后隐居百里坡中,不见踪迹。 年前,其出剑,斩向琅琊山,剑道修行当世无双,剑外众生,剑内亡魂,特以榜首居之。 “齐老前辈,您当年还是文状元?”他瞥了一眼武榜,随后好似不相信一般,揉了揉眼睛,诧异问道。 “废话,我当年要不是文状元,以你爹那个重文轻武的性子,哪能和我有半点交集。”齐鹤岚骂了一句,面上却一副高兴神色,天下人人都知道齐鹤岚是剑道第一人,却不知他曾今也是文道第一,由文转武,这样的人,永远都是第一人。 而再看三甲,位列第二的乃是枪神赵宣朝,这人当年也是和齐鹤岚同一辈的,不过小的多,今年也就一百余岁,当年其道行仅次于齐鹤岚,而其枪术精湛之程,堪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座下有名门徒更多,有位列武榜三十一的大秦国师温褐,有位列七十二的星宿派门主锁子枪廖羽,以及那位排行第一百,翰林学宫的李黑的贴身护卫樊凡,座下三位门徒,都位列武榜前百,其道行自然不必说了。 第六十章 伐罡风 而那武榜的第三位,则是那在昆仑山山脚下隐居的,天下十三剑仙之首的伍子瑜,伍子瑜出身寒门,只不过家在昆仑山脚下,也多受庇护,并未被妖孽侵扰,而他自幼便喜刀剑,只是并无能拜入各大门派,便每日在昆仑山上偷看弟子练剑,久而久之,剑道一日千里,等到昆仑派一次发现他时,他已然邹至剑仙境界,与昆仑山掌门大战,险胜一筹,从此便在昆仑山脚下立下洞府修行,后来其接连挫败十二人,位列十三剑仙之首,而如今,也是排到了武榜的三甲之内。 “师叔,你排多少名啊?”秦墨凑了过去,吴何道阴沉着脸,将那卷武榜丢给他,他一看,只见写的是一百到四百余人名次,心道原来吴何道是没进前一百,而翻开书卷一观,只见吴何道的名字竟是写在武榜最后一页的第四百名上,而评语只有一句:勉力可战齐云,三界最凡人仙。 “那天机阁的老家伙写的很中肯,你的人仙一途中,少有杀戮,清心积功德证的道,而这样的大道,寻常渡劫期武夫,便可与你为敌手,若是运气好,还能险胜一筹。”齐鹤岚又将他那个茶壶提了过来,摆在火炉上,茶声滚滚沸腾,他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说道。 “三界最凡人仙,惨啊。”秦墨哈哈大笑,但对上吴何道那阴沉的面孔,当即觉着大事不妙,只听吴何道平静说道:“墨儿,上次那先天阳气和灵气压缩恐怕是不够精纯的原因,你再压着试试吧。” 话音落下,一道傀儡符贴上,他径直走入后山,随后,一道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半响半响,秦墨灰头土脸的从山中走出,嘴角勉强浮现一抹笑容,便有一股灰烟从其嘴角飘起。 “你说你,整日炸来炸去,炸坏了怎么办。”齐鹤岚看了一眼秦墨,那看的他当即是分外感动啊,但下一刻只见齐鹤岚指了指那焦黑的山石,道:“你看,这石头都炸坏了不少。” 秦墨:“……” 齐鹤岚笑了笑,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对着吴何道问道:“对了,这几日罡风谷的战势如何了?” “蜀军已然败北,消息说秦皇皇室派下三万建州铁骑,而现在龙虎,昆仑,武当三山和星宿派,北斗门,还有远在西荒的悬空寺都已然动手了,罡风谷现在可不好受,传说剑鬼陈纯钧已然叛出谷了,现在谷中便只能依靠那座罡风大阵,不过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吴何道道。 “过上两日,你们俩便下山吧。”齐鹤岚抬起头,道:“前往罡风谷,那几件宝贝虽然已然无用,但终究还是好东西,切记要取回来,只不过不要给他用便好了,切记,修剑一途,终究需要磨练,不经历风雨,这把剑始终也不会锋利。” “那既然他不需这些,那为何还要带他,让他在你这再呆几日不可吗?”吴何道看向秦墨,不禁问道。 “若是你不带他,不以赤龙血感应,万军丛中,你能寻得到这些东西吗?”齐鹤岚反问,吴何道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两日时间,准备行囊,齐鹤岚将那柄粗糙木剑交给了秦墨,便在此时闭了死关,他此时仔细赏玩这木剑,没想到这木剑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由玄木制成,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柳木,雕镂粗糙,上面写写画画的花纹图案简直和小儿涂鸦没有什么分别,但想到毕竟是老剑神的佩剑,还是被他小心翼翼的揣好,方才准备下山,而吴何道便自然更没有什么收拾的了,两人就在这一日,一同下了百里坡,前往罡风谷。 同时,罡风谷中 “陈鹤,速速交出玄黄气和赤龙骨,你残害江湖同道,实在是有违当年陈瑾陈谷主创谷之意!” “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辈,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们也不想想,若是陈谷主在世,会容许你这般胡作非为吗?” “阿弥陀佛,除魔卫道乃我佛本分,如今地狱空存,恶鬼却在这人间飘荡,贫僧还请陈谷主早日认罪伏法吧。” 罡风谷的四周,被一群江湖人士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来自龙虎山,来自昆仑山,来自武当山,也有星宿派,北斗门,悬空寺,他们道行都极高,罡风谷自然也不可小觑,而在谷内谷外,此时都堆满了先前杀来的蜀军尸身,整个罡风谷都化作血染,而那座罡风大阵,则是不住运转。 陈鹤看向众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冷笑道:“我残害江湖同道?我残害谁了?我残害谁了!那小子欲偷盗我罡风谷之物,我取了他的骨,抽了他的气,怎么了?” “阿弥陀佛,陈施主,据我所知,那被你剜骨抽气的所谓小子,好像便是陈瑾陈谷主的亲生骨肉吧,按理说应当算是你的侄儿,可你为一己私利,连亲人都痛下杀手,可该吗?”那老僧站在人群最中央,他是悬空寺上师铁树僧人,佛法精深,已然到了佛门中所述肉身不坏的金刚境界,此次代表悬空寺前来分一杯羹,因其巧言善辩,最擅长斗机锋之类,一时间竟是让陈鹤不知如何解释,不过实则也是无法解释。 “我罡风谷的私事,不劳各位挂怀。”陈鹤冷哼一身,伸手催动这座罡风大阵,只见那地底道道罡风而起,煞是恢弘,在天地间,风如刀,斩草芥,而那铁树僧人,便是那草芥中其一。 铁树僧人默诵咒语,双手合十,在其身躯表面竟是结成一副金身,佛门修行,与诸门不同,修神之法中的金身境被其不断探索,可结九十九重,九丈九尺金身,而此时,悬空寺的须弥金身在此缔成,不动如山。 罡风刮去,不曾擦破其皮肉分毫。 铁树僧人停止念诵,手中佛珠陡然在空中炸裂,五颗珠子齐飞而去,自罡风中的缝隙穿过,他背后一颗铁树遥遥浮现,随后,他那金灿灿的九十九重无量金身,顿时变成银灰色,如铁一般。 第六十一章 此剑,伏鲲 “呔!”铁树僧人怒目横眉,怒斥一声,只见自己那副铁身若隐若现,他向前一步,五指并拢,平直砍下,罡风割过手掌,竟是发出精铁交击之声,可怖至极。 “秃贼,你这铁树之身以婴童精血为祭而成,这般残杀,还在此大义凌然的说些什么!” 陈鹤尖声叫道,话音落下,身后便出现一只健硕无比的牛妖,正是那几年前与陈纯钧一战落败的牛妖黑泽,黑泽浑身肌肉鼓胀,更不搭话,向前一步,浑身气机千钧一发,一拳便倾吐而出,狠狠砸向铁树僧人的手掌。 “噗!”铁树僧人一时不察,那黑泽的手掌又势大力沉,此时已然来不及躲开,他身体微侧,手掌翻转,紧紧握住那坚若铁石的牛掌,而下一刻,他的面上便由灰黑转做潮红,接连三次,而后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陈鹤,你在谷中豢养妖物,实在是大逆不道之举,人人得而诛之!”铁树僧人擦去嘴角鲜血,狂怒吼道。 “豢养妖物……这是,这是六十年前被陈纯钧擒住的那只妖域恶兽黑泽!”一旁的人群中,那一个穿着杏黄色道袍的老道忽然叫道,他是龙虎山现代外姓天师赵玄机,当年曾亲自见识了罡风谷擒拿黑泽,此时不由得叫道。 “陈鹤,你还有什么话讲!” 此时陈鹤四周,围着当今江湖上几大道行最为精深之辈,放到武榜中,都可位列一二百之中,尤其是那铁树僧人,乃是武榜第十四的高手,若不是此时有港风大阵庇佑,她已然死了不知多少回。 “即便我有千般不是,那小子身上弄下来的东西,也和你们没有半点干系!”陈鹤不屑一顾,身体避在罡风大阵和黑泽身后,冷笑道。 “与他们没有干系,与老夫有没有干系?”这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众人向远处看去,只见一袭白衣缓步而来,左手携一少年,右手握一柄紫色软剑,众人呆呆伫立,待的他走到谷前,一道雄浑的声音便在谷中响起:“琅琊山吴何道,此次替两位师兄为其徒,为其子,讨个公道!” “吴何道?”陈鹤瞳孔急剧收缩,而随后他便看在正站在吴何道身侧的秦墨,不禁尖叫道:“这个小子怎么还没死!” 原来,当时被齐鹤岚一剑击飞的那两名女官运气不大好,先前是落入了摄魂谷,所以并未能回到罡风谷给陈鹤说其落入了老剑神手里的消息,暗沉自然不可能将这等事告诉自己的仇敌,所以两年过去,这陈鹤依旧不知道秦墨尚且活着。 “我若死了,那一通剜骨,抽血,取气,之苦,岂不是便在那生死簿上,一笔勾销了?” 吴何道左手畔的少年缓缓抬起头,自修行一路而来,他受过的苦难不少,而做成的这般决绝,毫无后路的绝望之境地却是头一次,而这笔账,记得也自然最深,而债务,自然是要血来偿还的,记得深,要的血就多,这里,一个人的血,是不够偿还债务的。 “吴何道,你想要作甚!”陈鹤怒喝道。 “龙骨还来,玄黄还来,精血还来,珍宝还来,还有你的命,拿来!”吴何道话音落下,手中紫蛇当即化形,脱鞘而出,一剑便朝着陈鹤眉心刺去。 黑泽眼尖,怒叫一声,用尽浑身力气冲上前来,两个斗大的拳头同时朝中央一砸,双拳夹住紫蛇剑,而其牛眼此时已然变的赤红,充血一般,显然用了不少气力。 “黑泽,你逗留人间这些日子,还不乖乖滚回你的妖域吗?”吴何道皱了皱眉,轻声斥了一句,只见手心紫蛇忽然缩小半分,他上前一步,递出长剑,紫蛇翻转两下,便分别朝着黑泽一对牛眼上点去,黑泽出招势大力沉,可灵动还是差了些,情急间只来得及护住左眼,而右眼却是被这一剑刺中,当即血流不止,血液中混合着紫色的毒素,很是骇人。 “那天机阁的老头此次可是看走眼了,这吴何道哪里是什么三界最凡之人仙,此等道法剑术,明明可堪比天仙啊,从此排榜,按理应当可位列前二十才对。”一旁,龙虎山外姓天师赵玄机心中暗道。 陈鹤面色骤变,豢养的这只妖物黑泽乃是她压箱底的本事了,现在各路阵法已尽,换作往日还有那个已然是一品人仙的大哥相助,可此时陈纯钧已然叛出罡风谷,而此时罡风大阵已破,黑泽重伤,这几乎是必死之局。 陈鹤四处望去,只见那满脸胡须的黑泽缓缓后退,他退到陈鹤身前,指了指他腰间储存灵宝玄黄气等物的乾坤袋,低声道:“主人,二桃杀三士。” 陈鹤满面震惊,看着眼前这个一只表露的痴痴傻傻感觉只会杀人的健壮牛妖,她摸着腰间的乾坤袋,到了现在,竟然还是有些不舍的念头,但看向四周虎视眈眈的众多修士,陈鹤咬了咬牙,忽然伸手将乾坤袋抛出,随后,便有一道罡风急砍而去,袋子破碎,玄黄气,赤龙骨,修罗剑,天地胎膜……以及等等等等他自己的宝物,纷纷在空中散落,顿时间,那些修士再难掩盖贪欲,铁树僧人先是纵身一跃,铁树身浮现,手便朝着那些财物宝贝抓去。 一时间,谷前乱作一团,陈鹤刚想趁乱逃走,可却见吴何道站在那里不为所动,心下是又惊又疑,不知其为何不去争夺那些东西,但吴何道显然不打算与他解释,只见那柄紫蛇急刺而来,用的是那一招摘星。 “接着!”右手递剑,吴何道身躯在空中一转,他咬破手指,将半数道行渡在血中,借着旋转之力甩向秦墨,秦墨引过精血,张口吞下,血气化灵,暂时储存在其四肢百骸,被他缓慢压入丹田,那黑泽猛然间看到落单的秦墨,心想此人已然废了道行,再无犹豫,便冲了上来,而当他的角触碰到一柄递起的木剑时,他后悔了。 木剑在空中静静压下,一股汹涌澎湃的灵气压下,宛若巨浪滔天,这一剑,可镇压鲲鹏,可伏鲲,那黑泽眼中少有泛起一丝惊恐,随后,那铺天盖地的灵气浪潮便涌向他,一剑下压,他双手紧紧夹住木剑,半跪在地,不得起身半点,不得移动一分,此剑,伏鲲! 第六十二章 多年风雪归琅琊 “吼!”黑泽的双眸中充斥的赤红忽然转变为金光闪闪,他双手用力,浑身肌肉暴涨,让他本就庞大到身躯又大了一圈,看起来极为骇人。 秦墨翻转手腕,木剑下压,上面没有流光溢彩,也没有异象惊天,只是一把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木剑,在轻轻下压。 而随着那柄平凡且有些粗糙的木剑压下去,地面上忽然传来碎裂之声,整个大地上的石子崩碎,黑泽的膝盖砸在地上,深深陷了下去,他额头青筋暴起,手心,一滴滴斗大的汗珠滴在地上,整个石地都被沾湿,在阳光的反射下,透着一抹鲜红,有点像是……血。 “吼!”黑泽不住挣扎,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神色,秦墨在其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哈哈大笑道:“别费力气了,我这修为伏鲲伏不住,伏你个老牛还伏不住吗?” “伏鲲剑伏老牛,当是杀鸡用牛刀。” 吴何道取笑一声,随后紫蛇脱手而出,双足在长剑上一点,身子倒翻过去,总共凌空踏前十步,一脚便朝着陈鹤下巴骨上踹去。 陈鹤满面惊恐,可又哪里是吴何道的对手,当即便被一脚踹飞,而下巴骨头传来一声碎裂,鲜血便汩汩流出,染红其衣襟,而见一道道紫气上升,陈鹤一口气喘不上来,竟是当场断了生机。而与此同时,妖域坐在白骨大殿中的一妖,吐出一口鲜血…… “师叔,这怎么处理?”秦墨问道。 “回山。”吴何道看也不看那争抢宝物的人群,一手领着秦墨,一手揪住那壮硕无比的老牛,一挥衣袖,身化神虹而去,不日翰林学宫李黑听闻,以诗称曰《何道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尘去,深藏功与名。 算起来,他在外界已然飘荡了两年多的时日,已然许久没有回过琅琊山了,至于白君山中更是无时间探望,而当他和吴何道归来时,没成想吕土已然备好酒菜,等候多时了。 “呦,师兄你怎么还提了头牛回来,莫不是要拿这开荤了?”吕土手中正端着两盘刚刚跑到醉仙楼买上来的佳肴,便看到了黑泽,当即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其鬃毛笑道。 “这牛你吃着,我倒怕你咯牙。”吴何道打趣道,随后只见他伸手在黑泽背上化了一道符咒,只见一个金刚圈便拴在了黑泽的脖颈上,另一头绑着铁索,他将铁索交给秦墨,道:“你过会把他栓到山涧里去,多设上几重阵法便好。” “布阵啊。”秦墨哈哈大笑,道:“那可就得再借师叔你点灵气了。” 吴何道也是微微一笑,伸手一点,一道阴阳气息窜入其体内,秦墨一手拎着铁链,单手拖着那身材庞大还不住挣扎的黑泽,朝着山涧处一跃而下,适当的用牛背当了下肉垫,便稳稳落在地上。 “老牛,就把你锁在这了啊。”他拍了拍黑泽的脊背,随后以木剑在墙壁上凿了一个窟窿,伸手咬破指尖,阴阳气引赤龙血,在虚幻中发出一道符,他将血符贴在铁链一头,随后又接连画了三张,贴在黑泽四肢之上,将其牢牢锁在山涧中的洞府中,而这座洞府,同样也是他们存放当年抢了斩妖司之后战果的屋子。 “小子,等我出来,我定要将你生吞活剥。”黑泽瓮声瓮气的威胁道。 “生吞的话记得别放辣椒面,呛人。”黑泽猖狂的面容当时便破碎下来,因为当那人说出这句话时,同时便把半袋子辣椒面撒到了他那粗大的鼻孔中,黑泽呛得难受之际,只听得那有些欠揍的少年声音传来:“就比如这样。” “我自白君来啊,斩妖域的怪啊,我自琅琊下啊,杀凡间的鬼啊,我出了罡风谷啊,屠人间的魔啊,我从百里长坡里出啊,学那斩妖除魔的怪法子啊……”山崖上,某人一边哼着自己新创的山歌一边向上攀爬,那下面的黑泽吹胡子瞪眼,满面狰狞扭曲,却被其视而不见,一路上了山顶。 “得亏我琅琊山没有如那些儒家门派那般考礼乐书,不然你现在早被逐出门了。”吕土叹了口气,一副无可救药的神情道。 “谁道我不会的。” “礼记可背?乐记可背?可通琴瑟琵琶,萧笛鼓笙?可懂瘦银体?可临过当年西蜀徽宗的帖子?”吕土一连串反问道。 “你都学过?”少年诧异的问道。 “鄙人不才,当年科举之时,中了榜眼,要不然空有一身道行,哪里当得了斩妖司两阁阁主呢。”吕土嘿嘿笑道。 “学那么多还没中状元,人家齐老剑神中了状元还成了剑神。”他小心翼翼的低声道。 “师兄,这小子现在就该加练十个时辰。”吕土叫道。 “他现在得老剑神传承,我教不了他了。”吴何道吃了口菜,觉着味道不错,不顾口中塞满了东西说道。 正当其高兴时,只见得吴何道擦了擦嘴角油渍,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教你练剑了,教你继承一下你父亲衣钵。” “我爹也有什么道法传承?他不是个文人吗?” “所以说传承他的东西便是……读书啊。”吴何道挑了挑眉毛,从怀中取出两三卷书递给秦墨,道:“这可都是儒家经典,认真研读啊。” “师兄,你当年和齐云打了一架,佛法和道法没半点长进,你这儒家思想可深入人心啊。”吕土竖起大拇指,暗自赞叹师兄好手段。 几人闹了一阵,而饭菜也已然备好,吴何道的三个弟子吴芸,王江,和无心也分别落座,按照辈分次序,吴何道和吕土居中,吴芸王江居侧,而秦墨和无心辈分最小,则是坐在门前。 “师弟,你这几年到底跑哪去了,我找你都找到摄魂谷里去了。”无心问道。 “百里坡,羡慕吧。” “我又不学剑,羡慕什么?” “等你学了就该羡慕了。” “我不学啊。” “学刀学剑都一样。” “有理,但是我还是不羡慕。” “师兄,给个面子。” …… “羡慕死了……” 第六十三章 妖域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几人数年流落,几多凄苦,而此时聚在一起,却是难得的团圆了一会,自然少不了喝的一番酩酊大醉,只是这一山人酒品似乎都不怎么的,夜晚的琅琊山,一片狼藉。 山峰顶端,有吴何道持剑指着吕土大喊:“齐云老贼你拿命来。”有吕土抱住巨石哭喊:“吴师兄!你咋不动弹了啊。”有吴芸王江昏睡在地,不知道的,还以为琅琊山又遭了什么劫难呢。 而山峰下面,则是两个不知何时滚下来的少年,正扭打在山下,拳打脚踢,刀剑相交,时而山峰摇动,时而刀气纵横,一片打杀之声。 次日清晨 山顶的四人醒来,不约而同的一阵咳嗽,夜间一晚在山上折腾,酒气浸入,又无道行护身,都纷纷招惹了风寒,吴何道揉了揉有些红肿的双眼,环顾四周,忽的问道:“墨儿和心儿呢?” 几人四处张望,不见那两人踪影,向下看去,只见两副身体纠缠着躺在地上,墙壁四周满是剑痕刀痕,地上洒落许多碎石,在两人身侧堆叠,而那柄粗糙木剑和饮血刀则是一个插在山壁中,一个插在地面上。 “昨夜实属饮得太多了。”吴何道在山崖上盘膝坐下,伸手一指,两道精纯阴阳气渗入两人体内,不一会,二人醒来,秦墨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叫道:“师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吴何道看也不看身后的日晷,胡诌一句,随后叫道:“你二人去看看那只黑牛妖,有没有陈鹤布下的禁制,若是没有便直接制成生傀好了。” “好。”两人一路到了那山涧之中,只见黑泽一夜竟是都未合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盯着二人,秦墨不理会其神情,在其背上摸索一阵,只觉摸到一个图案,前去一看,只见是一柄短剑模样,而周围都是繁奥的符箓化出,他沿着符箓摸过去,半响后道:“这是一路禁制,应当和当年我舅舅他种的是同一类,费些时日便可解开。” “嗯?”黑泽听到两人对话,当即转过花白胡子的头颅,看向秦墨,道:“这东西,你会解?” “我不会解,你会啊。”他伸手揪住他的白色长须,将其脑袋倒转过去,继续研究那纹路,黑泽见秦墨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真当是气的半死,可道行被阵法符箓封住,不能施展,也无法发作,还能哼着发闷气。 “你将这东西解开,我先炼一炉生傀丹,以这家伙的体型道行,恐怕得多吞几颗为妙。” 无心伸手在乾坤袋上一拍,只见一个紫色的龙头丹炉便出现在他面前,抓了几位药草放了进去,在洞府前便熬煮了起来。 过了大约有半个时辰,那阵法并不难,而且此时其可细细钻研,其中细微之处都可以从苏牧所留的经文中找到端倪,只需稍加变通即可,那阵法不多时便被解了开来,而洞府门前的那一炉丹药,也恰好在此刻炼成,一炉十二丹,成者十一,其一废作药渣。 “成了。”秦墨从洞府后走出,他手心沾满鲜血,都是先前为了解那处阵法用的血,扯下一片衣襟包扎结实,便拎着栓黑泽的铁链来到无心身前,道:“剩下就由师兄你来吧。” “你可抓牢啊,这东西要是发狂我可制不住。”无心笑了笑,从怀中取出刚刚炼好的神丹,这制作生傀儡的原理,实则便是以制幻药物迷魂其神智,让其听命于某人,最关键的便是这丹药,他这十一颗都是以琅琊山上的七种强效伤人神智的草药炼成,这些服下,便是再高点修为,恐怕也得沦为生傀受其使唤。 “张嘴。”无心走到黑泽近前,将那存放丹药的瓶子塞到其嘴边,黑泽头不住向后缩,眼中满是惊恐神色,道:“不要……不,不不要。” “张嘴。”无心重复一遍,丝毫没有打算将那瓶子取开,黑泽面上惊恐神色不减,汗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花白的胡须都被浸透,他口中含糊不清道:“我可以让你们在我身上布禁制,我自己布,不要把我制成生傀!不要!” “你个妖族还会布禁制?” “会!会!”黑泽拼命点头,似是为了证明自己,他竟是以自身内部血液在背心勾勒其一道禁制来,确实布的是一道很常用的人族禁制,半响后,禁制布好,背心忽然迸出两滴血液飞出,在两人手背上点了一下,一道相同的纹路一闪而逝,这是操控禁制的禁纹,而此时,黑泽则相当于将生命彻底交给了这两人。 “吼!”不等黑泽说些什么,只见秦墨已然催动了一下禁制,他只觉着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只觉浑身痛苦不已,不禁吼叫出来,而身体却是半点也不能动弹,随后便听得那少年平静的声音传来:“这禁制是真的。” “我他娘知道是真的,你不检查禁制,你没事催动干嘛!”黑泽在心中大骂,嘴中却老老实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心下那个憋屈,堂堂神兽,千年修炼成精,现在却是沦落至此,不禁哀叹惋惜不已。 两人上山,那黑泽乖乖跟在身后,见了吴何道,只见吴何道正拿着两副地图在那研究,见两人进屋,便问道:“弄好了?” 吴何道目光离开手中的地图,看向秦墨道:“当初离开百里坡时,齐老前辈叫我给你多些磨练,现在你剑道初成,依我看,便出去游历一番,这里有两处,妖鬼林和天脊山,你看你愿去哪处?” “妖鬼林……天脊山”秦墨接过两卷地图,仔细观看,这两处都是妖孽横行,鬼怪作祟之处,那封闭幽冥界的鬼门关便在妖鬼林中,而天脊山乃是当年妖祖蜕皮时留下的脊骨形成,更惹得无数妖物留存,其中不乏修成精怪之妖,都是极凶险的去处。 “你若还未想好,可以过几日再告诉我。”吴何道站起身,说道。 “师叔。”秦墨道:“此行出去无非便是斩妖除魔,这两地尚且在人界,可否让我换一地去?” “你先说来听听。”吴何道微微有些诧异,他知道秦墨定然不会是想偷懒找些轻松的,但人界之中,这两处都是极凶极恶之地,他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险恶之地了。 “妖域”少年抬起头,对着前方深深一揖,一揖到地,久久不愿抬起。 第六十四章 孤身入妖域 “妖域?不行。”吴何道皱了皱眉头,道:“几千里妖土,处处都是妖孽,绝无一人一卒,你现在方才是堪堪入了剑道之初,顶了天了最多可杀化神之辈,便想要入妖域,和送死有什么分别!” “师叔,此行妖土,我会小心的。”他还是没有抬起头,继续保持作揖行礼的姿势,道。 “在妖域那些飞升境,渡劫期的大妖面前,小心有什么用,他们一指便可以将你碾碎,你如何小心?”吴何道怒斥道。 “见机行事,不遇大妖。”少年平静道。 “你……哎。”吴何道哑口无言,不知说些什么,即便现在秦墨,依旧没有起身,继续面向他作揖。 吴何道叹了口气,他也不是婆婆妈妈之人,见秦墨心意已定,便只得无奈说道:“去吧。” “多谢师叔”秦墨笑道。 “此次历练,千万小心,过会我给你留三道先天阴阳气,若是遇到什么不可阻的陷阱之时,便可暂得人仙道行,每次可持续半个时辰,可应急所用,还有,在妖域有我一故人,到时候若有麻烦,你也可去寻他,再有便是……” 吴何道不知怎的,一向当机立断的他此时却是有些婆婆妈妈的唠叨,说了一阵,便从从怀中取出三道纸符,注入一丝先天阴阳气递给秦墨,随后笑了笑问道:“既然去那艰险之地,你可定好来去日子,剑道九品,一品再分气,罡,意,道,终就剑仙,你可成如何?” “不入一品,不归山,”秦墨哈哈大笑,颇有些肆无忌惮之意,已是及冠之年,自是少年血气方刚,哪里会畏惧什么。 剑道九品,这是古往今来习剑之人所修的划分,自然是由那位剑道一途的开山祖师齐鹤岚所创下规矩,这些东西自然也与其讲过,这九品划分,以气息延续为分,九品分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下三品气机可延续半个时辰不等,剑蕴寒芒伤人,那中三品,气机便可延续一二个时辰不歇,可飞剑取人头,手段已是超凡,而上三品,则是以三品为界限,三品气机延续一日不停,可通剑灵,二品时,体内气机生生不息,一气接一气,可征战数百里不息,一品分四境,气,罡,意,道,又称作气玄,天罡,怀意,天道。气境出剑有剑气相随,心中已有一丝意境,而罡境出剑,出的便不是剑气,而是锋锐无坚不摧的剑罡,剑罡出后,外招已至巅,便是心境,心中有剑意,方可入第三境,此时神兵利器不足挂齿,而心有灵犀之物才方最为珍贵,而第四境道,则是由剑入道,以剑成道,后直入剑仙之境,这便是剑道一途。 而秦墨现下气机延续,可以有四品左右,气机可两个时辰不歇,甚至若是拼命,可坚持到三品高度,达到那整整一日气息连绵不断,一气恐是可以以万剑,现下道行,在妖域倒也还有些自保之力,这也是吴何道许他去妖域的原因之一。 他不多耽搁,第二日早晨便背上木剑,由吴何道护送前往妖域,那妖域和人界中间的白骨长城有重兵把守,而且那位效力于朝廷的星宿派掌门廖羽也在白骨长城前镇守,若是秦墨孤身一人想要过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这出白骨长城之事便由吴何道施展缩地成寸之道而出。 两人一行走出三十里,吴何道方才准备回转,秦墨此时身上仅携了一柄木剑,三张纸符和几统烟花,这统烟花是他归来时呼唤吴何道出城接他入城之物,总共带了三统,分别藏在腰间,胸口,脊背几处,而其身上的人类气息则是被吴何道设符掩盖,这才放心让他入妖域。 随着吴何道离去,他孤身一人踏入了这片妖土,这里,注定要成为他一生中一道极其艰辛的难关,也会是一场凶险磨练,而同时,也是他真正蜕变的地方…… 金鳞不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妖土中,木剑少年在荒芜的大漠上留下一片脚印,风声呼啸低沉,天色渐暗,远处的夕阳缓缓落下,只剩下一股萧瑟,天空中黑压压的,朵朵乌云飘荡,仿佛要下雨一般,时不时有几声滚滚的春雷声炸响,而少年的身影也越来越远,愈发的虚无缥缈,看不真切,在夕阳笼罩下,阴天雨中,那道孤零零的身影仿佛散发着璀璨的金光,迈向已然因为落下而变的庞大的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上,便仿佛,走入了太阳中,在金光中,渐渐不见了身影。 自从琅琊山弟子秦墨离去,琅琊山销声匿迹,不再招惹是非,吴何道几名弟子再一次下山游历,吕土闭了死关,要借此机会恢复道行,而吴何道却是也不见了踪影,坊间传闻,自吴何道不见后,琅琊山四周便出现了一个喜骑青牛的白须老道,常在世间各地游历,传闻此道人道行绝顶,专为天下武夫请教,无数人想求其面而学,却常常寻他不到,因这老道好似有什么本领,行起飞快,朝在白君山,夕便可到罡风谷,以至于无数人想要求其解惑,却是始终慢了一些,而这老道的名字也越来越广,因其白发白须白袍坐黑牛,便有了黑白道人之名,而人们竟是渐渐忘了,世上还有一位叫做吴何道的楚中剑圣。 帝都 金銮殿,秦皇正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面前堆着一堆,旁边一个面生的太监规整着奏折,不断呈上,忽然间,秦皇手下微微一顿,问道:“那个琅琊叛贼出琅琊山了?” “回陛下的话,那叛贼前几日好似是偷偷出了白骨长城,往妖域去了。”大太监尖着嗓子,道。 “往妖域去了……你传朕一道旨意,让廖羽负责,潜入妖域去将他缉拿回来,这琅琊山的人现在真当是无法无天,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秦皇阴沉着脸色,他现在只要提到琅琊山,便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至于原因,自然是那伙无法无天,目无皇威的人导致的。 “对了,钦天监那边怎么样?那道帝气龙魂还有机会再铸吗?”秦皇面色由阴沉转为凝重,问道。 第六十五章 钦天监测蜀王 “申太师说还要有些时日,不过依他所说,希望……渺茫。”大太监有些慌乱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他有没有说除去我大秦,还有何处有龙气即出?”秦皇问道。 “申国师没说。” “去,将他给朕唤来。”秦皇有些烦躁的靠在龙椅上,挥了挥手吩咐道。 “是。”那大太监下了金銮殿,过了些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只见大太监领着一人走入殿中,正是当今大秦国师申卿,只见其身穿一袭七星北斗道袍,外衬钦天监的大红星衣,头戴监天观,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入殿,他先是掸了掸袍袖,随后跪倒对着秦皇拜了三拜道:“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申爱卿平身。”秦皇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坐起身来,申卿起身,又行了一礼道:“谢陛下。” “赐座”秦皇一挥手,那大太监便搬上座椅,申卿坐下,便听得秦皇问道:“朕来问你,我大秦龙魂难存,那帝气此时转移到何处了?” “这……”申卿面上一副为难表情,犹豫半响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秦皇摆了摆手,便听得申卿说道:“帝气并非转移,而是新生,而这出生之地,便在西蜀王府,微臣查过,帝气出世之日,那蜀王项凉的儿子项端刚好及冠,按照天象推算,这天下大势,已然倾向蜀国……” “蜀国?”秦皇摇了摇头,道:“项凉不思进取,怎么可能担当的了帝气,他若是想造反,机会那么多,为何偏偏要等到此时。” “帝气转移,万物天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无论如何,这帝气重生,与西蜀大有关系,陛下不可不查。”申卿见秦皇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担忧的叫道。 “行了,申爱卿你可以退下了。”秦皇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西蜀当年是第一个归降秦朝的,历年历代都是最安稳的那一个,这期间七国都有动荡,而唯独西蜀一片平静,以他性子,想必是自然不会听信钦天监一个官员随口一说,却不知这西蜀,此时倒还是真的有些大动作。 蜀王府 西蜀地界辽阔富裕,这蜀王的府邸自然也小不了,王府占地约有百亩,比起皇宫还要大上不少,其中布置奢华,颇有一副荒淫无度之感。 异姓王府制为正门5间,正殿7间,而蜀王府却更是奢华,前夕护以石栏,殿内设屏风和宝座。两侧翼楼各9间,神殿7间,后楼7间,凡正门殿秦均覆盖绿琉璃瓦。正殿脊安吻兽、压脊7种。门钉9纵7横63枚。其余楼房旁庑均用筒瓦,后院有两座庭院,一座名曰梅远,一座名曰菊残,是蜀王世子和蜀王王妃的居所,而在两座庭院之中,包裹的却是一座不知名阁楼。 这阁楼名曰铜雀楼,传说是当年西蜀天降一块奇异巨铜,状若雀儿样子,被匠人雕刻成楼,共有七层,里面不知存放了什么东西,一直把守严密,从未有外人进入,而府中的家仆却知道,那位一直以来一副闲散模样的蜀王项凉,最近则是平凡出入这座铜雀楼。 登登登,登登登。 午时,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准时在铜雀楼中响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一步步走上楼来,楼阁四周,许多暗门机关,而暗门中摆放的,却是一卷卷经书典籍,一柄柄刀枪兵刃,似是一座珍藏秘籍兵刃的藏宝库一般,透着一股神秘。 随着老人上楼,那周围的东西也变的越来越少,楼内也越来越宽敞,沿着台阶上了铜雀楼七层,空无一人,门前锁死。 他在门前拍了三下,便听得咯噔瞪一阵机簧跳动,显然此刻有无数的机扩催动,只见那门竟是从中分开,不着痕迹,而门内,第一眼可以看到的,便是一个伏案写字的枯瘦老朽。 老朽身材不高,甚至于有些矮小,身上穿着一件足足拖到地上的深青色长袍,白须白发不曾休整,有些乱糟糟的,双目浑浊,而手心却握着一只毛笔,正趴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见那老人进来,枯瘦老朽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好似一阵风就能刮倒一般,对着老人行了一礼,道:“长孙元良,见过王爷。” “先生不必多礼,快坐下吧。”那老人微微一笑,他穿着一件华贵舒适的丝绸长袍,看起来身上有些发福,一副闲散王爷的模样,而眼前此人,正是当年被大秦丞相评为胸无大志的那位蜀王,项凉。 “紫火城青阳山的地形图已然画好,现在四十万铁骑,已然在那紫火,鄢陵两城屯兵,每座城中,我都安插了人手作为内应,随时……随时可以动手。”长孙元良颤巍巍的坐下,指着桌案上的一副地形图,浑浊的双眼中难掩的充斥着兴奋神色。 “长孙先生,你我在这暗无天日的铜雀楼中谋划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吗?”项凉走上前去,看向那详细到一间间民舍都标注清楚的地图,微微笑道:“裴炽蛮下午回府,下午便可动手了。” “恭喜王爷。”长孙元良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将桌子推到一旁,跪在地上,对着项凉磕了三个响头,这声恭喜,说是对项凉说的,实则,却是对他自己说的。 “杜青崖,你去把那几个缩在王府里的秦皇走狗除了吧,现在已经不需要隐瞒什么了。”项凉动作不变,只是放出了一点声音,四周没有任何人,却有一道细微的,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道:“是。”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在那西蜀王府中,项凉手下有五位有名的将军,被称为西蜀五将,因为这五人性格,项凉便以五种动物给其命名,这五人自从西蜀灭亡之后,便一直没有出现过,而实则,则是一直隐藏在王府之中。 狐将名叫庞允,时常作一副文士打扮,修行不高,但阴险狡诈,如狐狸一般狡猾,常年伴于项凉身边。 而蛇将杜青崖便是那刚刚隐藏在黑暗中的声音的来源者,传闻世上除了项凉见过他的真身以外,其余的人,甚至是死前,被他杀前都发现不了他的踪影,被誉为天下第一刺客。 而那熊将和虎将便分别在王府内外驻守,熊将列同管城内事物,是除了虎将以外的西蜀第一,为人残忍凶暴,好色贪财,以杀人为乐,但对项凉很是忠诚,心思缜密,一直以来负责府中事物,以管家身份主事。 而虎将则是那西蜀修行第一的悍将裴炽蛮,修神而成,已然渡过四九天劫,肉身金刚不坏,刀枪不入,一直在青阳山附近驻守,防御秦国,其战绩极度辉煌,再灭蜀之前,曾今在以三千弓弩手围剿大秦一万精兵,将万人困于葫芦口一举歼灭,全军覆没,皆是坑杀,因为其常穿一袭素衣,所以被誉为白衣兵神,威慑青阳山一代,骁勇善战,无人可敌,所向皆披靡,而这些年虽然销声匿迹,隐在青阳山蜀军中,却一直身怀兵符,随时可以调兵遣将,发动进攻。 第六十六章 他乡遇故知 铜雀楼中,两人静静等候,直到下午,楼下又传来了脚步声,此次的脚步声较为轻快有力,半响,脚步停息,一道身影上楼,正是那位西蜀兵神裴炽蛮,只见其生的虎背熊腰,面容黝黑,满面胡须,面相凶恶,身上则是披着一袭素衣,素衣外罩铁甲,腰悬长剑,尽管穿的是一副普通士卒的衣服甲胄,却有一股将军风采难以掩盖。 “末将裴炽蛮,参见王爷!”裴炽蛮单膝跪地,抱拳对着项凉行了一礼,项凉微微一笑,道:“起来吧。” “谢王爷。”裴炽蛮站起身来,只见项凉走到铜雀楼的一侧,伸手在墙上一推,便出现了一个暗格,暗格中放着一个紫檀木匣,他取出木匣,递给裴炽蛮道:“你的枪。” 裴炽蛮接过,眼中激动难以掩盖,他双手捧着紫檀匣子,对着项凉又是拜了三拜,沙哑着嗓音问道:“王爷,今天……今天便能复国了吗?” 项凉看了看裴炽蛮健壮的身躯,心中陡然升起一阵豪情,哈哈大笑道:“能!” 裴炽蛮眼中一亮,再一次跪下行礼,此次口中的称谓却变了:“末将裴炽蛮,见过陛下!” 大秦开顺二年秋,蜀国起兵攻占青阳山,秦国数十座城池竟是都有内应开门归降,蜀军一路势如破竹,而大秦,却是大厦将倾,即将土崩瓦解。 数日后,妖域,厚土池 能在妖域安家落户的妖怪,大多都不是凡夫之辈,早早都修炼成了人形,而能住在城内的,都已然修的样貌和普通人没有半点差别,而城池之中,也与寻常人族城池无疑,若不是听得那路边小贩的叫卖声,还真分不出这里住的是人还是妖。 “卖肉,卖肉,新鲜的人肉,早上刚宰的啊。” “今日我醉妖楼中美血,喝一壶赠一壶,这些人血可都是用各种香料调治的,饮上一口,便是妖祖他老妖家来了也要叫好啊。” “刚从外面逮来的妖仆,每个只要半年精元,不需要吃人,只要些菜叶子便能活着用了啊,来来来,看一看了啊。” …… 城内繁华,游妖如织,这些妖物并不讲究身上衣物,大都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都很随意,而若是修行年月短的,找不着死人,也有光着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煞是诡异。 在一个阴暗角落中,一个带着斗笠的年轻男子正靠在那里四处观望,手摩擦着腰间悬挂的一柄粗糙木剑,时不时会有几个妖物从旁走过,倒也并不觉着怪异,只当是一个喜夜的妖物到了白天规避,径直便会离去。 带着斗笠的年轻男子笑了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卷卷轴,最上端,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万妖谱,而只见下面细细条目分类,竟都是各个妖物名称种类,而其中几个妖物的名字却是被其标成红色,不知是什么意思,而仔细看去,竟都是些有名的凶戾妖魔,其中更不乏正式编制中的妖族修士与兵卒之流,而其中道行最高的,竟是一合体期的凶戾狼妖许寰。 “本以为妖域是一片蛮荒之地,荒无人烟,没成想这般热闹。”年轻男子自语,他抬起头,露出一副清秀的脸庞,正是秦墨。 “师叔倒好,还给了我本万妖谱,还要叫我把这些妖孽都清扫掉,可不大容易。”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有些脏兮兮的馒头,他向来也不是什么讲究人,用袖子擦了擦灰尘,便放在嘴边吃了起来,听着那些商贩人肉的叫卖,不禁心道:“这妖域之中难道还有他人生存,怎的这里还有贩卖人肉人血的。” 心里想着,他便走到摊位旁边,压了压头上斗笠,压着嗓音问道:“掌柜的,这人肉怎么卖啊?” “半个时辰的精元一斤,客官,您要多少?”那屠户抬起头,却见是生了一副猪妖面孔,见眼前这年轻男子面貌与人族无异,甚至与还十分俊秀,想来因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早早修成了人形,当即咧着嘴笑道。 “新鲜吗?”秦墨不在意的随手翻找着铺子里的人肉,眼睛却注意到这肉上还渗出鲜红的人血,没有收拾干净。 那猪妖错了搓手,指了指远处地上的一堆骸骨,嘿嘿笑道:“那当然新鲜了,刚在外面逮着一个,刚宰了没半个时辰,还滴着血的。” 猪妖看其没有反应,以为他是不信,当即笑着解释道:“您恐怕是哪家哪户的大妖物,当是没见过人吧,咱这厚土池就在白骨长城不远,那想要找几个溜过来的人还不容易,告诉您声,就像那后面那座土山洞,我看指定就有几个家伙躲着,您要想见见,便过去看看就行。” “人?那我看看。”他放下手中血淋淋的人肉,转身出了厚土池,来到猪妖先前指的那处山洞,刚要探头,忽然间,便见一道黑影激射而来,他两指探出,便夹住那道黑影,只见铺面而来的竟是一颗锋锐的丧门钉,想来应是有人在其中发射暗器,当即解释道:“我不是妖魔,我是人。” 洞中无人回应,随后,便又有几颗丧门钉射出,秦墨皱了皱眉,探出手指纷纷夹住诸多激射而来的丧门钉,再一次丢入洞府之中,无奈说道:“再说一遍,我不是妖魔,我是人。” 洞中还是没有回应,他看了看后面的厚土池,并未有人张望观看,手中掐了一道法印,随手按下,便见那山石崩裂,土山瞬间便灰飞烟灭,阳光照射下,洞府暴露无遗,下一刻,便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大汉和一个女子嘶吼着冲了上来。 “定。”那两个浑身脏兮兮的汉子当场便不能动弹,从装束来看,这两人更像是个普通人,而身上也仅仅只是佩戴了两柄短刀,而其看向两人时,却是觉着有些熟悉,半响后忽然想起,道:“宁晓?王旭?” “秦……秦先生?”宁晓愣了半响,随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而王旭的神情则更是夸张,双目圆瞪,上下打量着。 “你们二人怎么会到妖域里来?”他解了两人身上定身咒,笑着问道。 自从当年秦墨斩杀鬼蛤之后离开斩妖司,这两人便再也没有联系,这么些年过去,却不知这原本两个擒魔阁的官员怎会沦落至此,他便不得而知了。 第六十七章 向死而生 “说来话长了。”王旭先开口,他嗓音十分沙哑,清了清嗓子,方才说道:“当年我等斩杀了那只妖物鬼蛤后不久,吕大人便上了琅琊山,闯了宫,擒魔阁便也解散了,因为当年我们和秦先生你一同绞杀的鬼蛤,认定我等是同党,赵山他当场就被就地正法了,但因为这些年我们在斩妖司还是办了不少事,便免了死罪,可没成想判的却是发配妖域,算起来,现在已然在妖域逃了一年多了,这日子,实在他娘不是人过的。” 宁晓默不作声,也没有力气像往日一样去纠正王旭言语中的粗俗,只是呆呆坐着。 他笑了笑,从怀中又取出了两个馒头丢给二人,问道:“那我先前已然说了我是人,你们怎么还对我放丧门钉啊?” 王旭的神情有些落寞,道:“若是刚来妖域时,我定会信你,不过这些年来躲避时,已然有数不清的妖物扮成人形在洞外诓骗我等了,前一段日子便是给一个妖族少爷骗了出来,当了十几天的奴隶,今天才刚刚逃了出来,哪里敢信啊。” 几人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只见一队妖马竟是赶来,王旭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神色,叫道:“这是当日收们为奴的那个妖族少爷,快跑!” “妖族少爷?”他不屑一顾,缓缓直立起修长的身子,手中已然攥紧了那柄旁人看起来可笑至极的粗糙木剑,王旭和宁晓心里升起绝望神色,而下一刻,人仰马翻。 只见那被一群灰头土脸的人簇拥的妖族少爷此时正倒在地上哼唧,而马车却已然碎成一片片的,残破不堪,四周那些被其收来的奴隶当即一哄而散,都跑到了这眼前提着木剑的年轻男子的身后,转眼间,后面便挤了二三十号人。 “哎呦,摔死本少爷了,又是个被发配来的贼人!”那妖族少爷缓缓起身,只见其头上生角,虽然已然近乎消去,但是还一袭可以看出这是一副羊角,原来是一只羊妖。 “管家,把这小子给我绑了!”他挣扎着爬起身,呼唤一声,只见一旁竟是有一个老人显出身形,只见这老人三缕短须飘扬,头上犄角比起那妖族少爷还要大几分,看起来也是一只羊妖。 妖族少爷话音落下,那羊妖的身体便到了其近前,不等他动手,便先见那木剑翻转,一剑伏鲲,只见那天际之间,仿佛有惊涛骇浪拍打岸角,空中凭空一道惊雷炸响,随后,一股铺天盖地的灵气便将他压的站不起身,倒在地上,不住哼哼。 “哪家的?”秦墨小心翼翼的将木剑收好,从怀中取出那部万妖谱翻了翻,问道。 那妖族少爷咬牙切齿,不肯说,也同时不敢多说,但下一瞬,便有一个巴掌扇在他脸上,只听得一道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哪家的?” “厚土池,杨……杨家的。”这巴掌扇的极重,当即那妖族少爷的脸便红肿了起来,结结巴巴道。 秦墨向那万妖谱中看去,只见一片鲜红记载,那被吴何道勾勒红的妖物中正是有这厚土池杨家的家主杨避休,其不再言语,伸手抓起那妖族少爷就丢到后方人群之中。 这群人都是从妖域九死一生的人,都很默契的秉承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两句话的原则,当即便听得一声声惨叫,随后便有一颗鲜红的头颅骨碌到其脚边,鲜血流淌。 “你们是随我一同,还是如何?”几人当年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是换作往日,恐怕连相见都不会有,而其余那些人更是素不相识,此时完全是出于身在异乡,同为人族的情面上发问,已然是仁至义尽。 王旭看了一眼四周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秦墨,拿定主意,对着其躬身行了一礼道:“我等跟随秦先生,愿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站在中央的年轻男子神色平静,提着头发拾起地上血淋淋的头颅,笑了笑道:“过会我要去这所谓妖族少爷的杨家闹闹事,诸位……要一起吗?” “杨……杨家?”众人露出不可思议神色,那人群中的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子不禁说道:“先生,那……那里可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妖魔啊,那杨家管事的家主已然由妖化神,蜕成人形,不好对付啊。” “先生,这……”宁晓也皱了皱眉头,迟疑一阵,不解的看向秦墨。 “你们是被迫来的妖域,而我则是前来这里历练,我此行便想杀了那杨家家主杨柳,积点功德,修点道行,你等若是害怕,便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回。”秦墨道。 “这……”许多人都退后了几步,他们都是刚刚才逃脱了杨家的魔爪,现在又怎么会送上门去,都迟疑的退后了去,王旭犹豫一阵,终究还是退了,而见宁晓居然是咬了咬牙,道:“秦先生,我随你去。” “好。”他神情平静自若,并没有什么改变,宁晓不由得有些微微惊讶,从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当年那个骑在鬼蛤背上大喊的少年模样,褪去青雉,便只剩下平静淡泊,只是即便是最海纳百川的水,太过平静了,也会变成死水,而眼前的人,平静久了,也更多了些沉沉死气。 由王旭守着众人,寻了一处山谷躲避,而秦墨二人则是搜了那杨家少爷的魂魄,知道了厚土池杨家地点,便朝那里行去。 两人一路无言,快到了杨家府门前时,宁晓方才忍不住问道:“你来妖域历练,为何一开始要招惹这样大的势力,你为何不先拿一些小势力开刀,在图大的。” 她的话音落下,前面的人便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头来,神色如常,却有一股彻骨的冰冷袭来,正当他她觉着浑身麻木间,其平静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道:“这些年在人界,如果没有暗沉,大秦,罡风谷这些年对我的缉拿,追杀,围困,我便不可能以短短三年有现在这些成就,人界通缉我活下来了,现在,便差妖域的一条悬赏令了,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他忽然发出一串猖狂的笑声,随后,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宁晓的耳中回响:“人啊,总是向死而生……” 第六十八章 秦蜀之争 青阳山 “杀!” 原本平静的紫火城前,此时却是遍地充斥着喊杀声,鼓声阵阵,有若奔雷,而马蹄声不住,踏过道道,便是沙尘满天。 烟尘中,依稀可以见到一杆蜀锦所绣的大旗,掐金边走金线,上用磨着朱砂写画着一个大字,项。一杆项字王旗飘过,那紫火城前的蜀军,便如同癫狂般,扑向对面已然士气低迷的秦军。 “陛下,秦军统帅已然被杜将军斩杀,现在便可令裴将军一举破山了。”紫火城上,项凉负手而立,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黄沙滚滚的战场,而一旁站着的,则是那枯坐铜雀楼数十载的长孙元良,长孙元良手中持着一杆羽扇,一边扇着,一边笑着道。 “传令下去,让裴炽蛮攻山。”项凉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挥了挥手,一旁传令兵卒挥动令旗,示意进攻,青阳山口的裴炽蛮已然憋了一口气,此时见项凉下令,当即大吼一声道:“杀!” “杀杀杀!”四十万蜀军铁骑纷纷举起长枪,高声大吼,整个青阳山的山石都被这恐怖的喊声震动,随后,便是千军万马,朝着那青阳山上不断后退的秦军而去。 铁骑冲锋,向来势不可挡,更何况还是这支已然蛰伏了几十年的精锐之师,这些都是重骑,第一排骑兵最先冲上,万柄长枪抬起,那青阳山上的栅栏障碍顿时被清扫一空,马匹不停,顿时便有无数秦兵死于马蹄之下,裴炽蛮冲在最前方,手中长枪一枪便会贯穿数十人的身躯,秦军节节败退,一直退入山中。 “下马!”裴炽蛮提枪落马,四十万铁骑照做,纷纷变为步卒,随后便有一群早已准备好的士卒赶着马群绕山而过,而这些由铁骑变为步卒的士卒,则是一路冲入青阳山内。 帝都,金銮殿。 “紫火开城,青阳大败,蜀军都已然快打到昆仑了,朕养着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秦皇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奏折,一拍桌案,怒吼道。 此时金銮殿内,挤满了各色各样文武大臣,无一例外,都是十分臃肿发福,官服都涨的鼓鼓囊囊,谁也记不清,秦皇已然多少年没有早朝过了,这些官员上一次全部聚齐,应当已是数十年前的事。 “朕整日操劳,你等却在家中安乐,一群肥猪来这上朝来了,此次青阳山破,朕派谁去,派你们上去供那群反贼笑话吗?”秦皇越想越气,一把掀翻桌案,指着角落里一个肥头大耳的武将道:“蔡问,朕给你十万精锐,你去青阳山抵御蜀军!” 蔡问正昏昏欲睡,忽然听到秦皇叫自己名字,当即愣了一愣,但下一刻,便条件反射的跪了下来,眼泪当场就出来了,一边哭一边道:“陛下,微臣不是不愿领兵,只是微臣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 “行了行了,李袁华,你去吧。”秦皇烦躁,刚要丢出兵符,随后便又听得一阵哭声,他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接着唤道:“元崇化!” “陛下!我身患重病,恐怕……” “慕容单!” “陛下,我上有八十岁老……” “司马似如?” “陛下,万万不可……” …… 一圈叫下去,竟是无一人愿意统兵,整个金銮殿上,哭声一片,秦皇实在是忍无可忍,抄起一旁的鎏金灯烛便砸了过去,大骂道:“平日里贪东西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急,此时大军压境,都一个个在此哭丧,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陛下,老臣愿往。” “陛下,我去。” 文武两侧,各走出一人,正是温太师温褐和钦天监国师申卿,两人现在都是须发皆白,年纪都已然不小,温褐上前一步,道:“陛下,此经国难之际,老臣义不容辞,我可去请师尊枪神赵宣朝前来助阵,望陛下恩准。” “钦天监通报不及,是我之罪,我得蒙陛下龙恩数十载,未立寸功,此行便想戴罪立功,望陛下恩准。”申卿一掸身上的大红星衣,跪倒请命道。 “报!” 此时殿外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卒举着一柄青旗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叫道:“东北方上元城失守,约有十万蜀军!” “什么!”秦皇大惊,问道:“蜀军不是都在青阳山吗?领兵主将是谁?” “西蜀熊将,列……列同。”话音落下,那传令兵卒当即倒在地上,侍卫上前时候已然咽了气,竟是横死在这座大殿之上,又是一条人命。 “温褐,申卿听旨!”秦皇坐回龙椅,道:“温褐,你领兵二十万,往青阳山口拦截裴炽蛮,申卿,你带十万前往上元城,上元城就在帝都之侧,务必要夺回来!” “微臣接旨。”两人领过兵符,各自离开,只剩下满屋子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和坐在椅上烦躁至极的秦皇。 几十万兵卒调配,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这大秦号称百万雄兵,但其实除去各地守城军卒,可以随意调动的便只有五十万人,而这五十万人,还有十万包括管粮食辎重的老卒和才训练过几十天的新卒,剩余的则是以二十万骑兵和其余杂兵二十万可以随时调配,而骑兵和步兵等兵卒都是分开调配的,自然不能随叫随到,所以在温褐和申卿出征之前,还要有几日分配兵马,大秦已然数十年未曾经历大战,管理散漫,军队招收退役,还未有所编制,散兵游勇,难成大器,而反观蜀军,这几十年来,勤练兵马,蜀地狭隘,易守难攻,天下险地都尽在西蜀,所以西蜀练了五万蜀道军用于防卫蜀地之内,而其余的,则是屯成了那四十万雄壮重骑,这些重骑兵在蜀地无法发挥,但若是出了蜀地,在一马平川的大秦土地上,可谓是攻无不克的神师,相较而言,秦军便寒酸的多了。 秦军各项制度已然荒废,西蜀制度却是层层递进,下卒五人为伍长管辖,两伍长下由十长管辖,百人下设有百夫长,十百夫长受千夫长辖,十千夫长又受万夫长辖,万夫长受校尉管制,校尉之上按品级层层递进,文武分管,丞相尚且不能插手一兵一卒调配,管理严密,明眼人一看,这场秦蜀之争,局势已然明了。 第六十九章 剑起惊雷折杨柳 妖域,厚土池,杨府 妖族化形前,大多都生活在人间,所以这妖域的建筑都与人间有许多相似之处,而这座杨府也建的十分气派,只是妖族并没有太多管束,尽管这杨家势力并不大,建的府邸却丝毫不比人族任何一座王府规模小。 夕阳西下,黄昏的日光撒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上,发出淡淡的光晕,让人迷迷蒙蒙,看不真切,尽管杨家势力不大,但是那里面的仆人倒是不少,都是些被丢弃到妖域的人被他们捉回去做了奴隶,熙熙攘攘,倒是十分热闹。 或许是杨府的热闹掩盖了一些细小的声响,在角落中,一个带着斗笠的年轻男子正悠闲的靠在杨府的茅厕墙边翻阅着手中的万妖谱,他嘴角叼着一根好不容易才在荒芜的大漠中找到的一根嫩草,一副自在模样,而坐在一旁的一个素衣女子却是如坐针毡,感觉屁股下的土地长刺了一般,不住抬头张望,忍了许久,实在是忍耐不住,站起身来问道:“你来人家府邸中杀人,还敢这么大大方方的坐在这?” “不坐着,莫不成要站着?”年轻男子呸的一声将那根嫩绿的青草吐到一边,懒洋洋的靠在杨府的角落中,丝毫没有作为一个刺客的觉悟,那一旁的素衣女子急的跳脚,道:“若是被发现了那定然没有活路,这偌大杨府,何处不可藏,非要在这坐着。” “难不成你要藏到那杨老爷的府里去啊,你看你是藏桌上好,还是藏床下好啊。”年轻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右手敲着地面,嘴里好似还在低低的哼着歌谣,仿佛此时不是呆在那杨府茅厕的角落里,而是在那帝都的养居殿中一般。 “你!”素衣女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但毕竟眼前这人救了她的那条小命,终究是不作什么异议,忧心忡忡的蹲在墙角,望着墙外。 “你打算在哪里杀那位杨府老太爷?”素衣女子转过头来,犹豫了一番,问道。 带斗笠的年轻男子微微直起了身子,指了指自己身后污秽不堪的肮脏土墙,笑了笑,不再言语,而那部万妖谱也被他小心翼翼收好,眼神直直盯着腰间那柄犹如小儿玩物的粗糙木剑,若有所思。 墙侧,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素衣女子有些紧张,靠近了墙壁一些,探头向外看去,却只能看到一个人进入茅厕的背影,面貌却是看不真切,而一直靠在墙壁上似昏似睡的斗笠男子则是忽然睁开了眼睛,只听得一道声音从身旁的斗笠下传来:“来了。” 一个了字出口。 那柄木剑不知什么时候向后刺去。 轰的一声,土墙土崩瓦解,晴空万里,竟是隐隐有雷声震动,而带着斗笠的年轻男子甚至都没有转身。 木剑再一次抽出,剑上不曾沾血,而鲜血却溅起湿了他的衣角,素衣女子被溅了一脸血,却不及擦拭,呆呆的看着后面场景,满目吃惊。 在那碎掉的墙壁后,一个面貌似人的生角老者站立,浑身上下,衣袍华贵无比,而小腹处却是出现一道拳头粗细的血洞,鲜血汩汩流淌,沾湿全身,他身下亵裤尚未来得及提起,而面目已然凝固,还保持着一副轻松的舒爽表情,浑然不觉,自己已然缓缓倒下。 当年在紫火城过年,听了一声冬雷。 今日在厚土池杀人,用了一手惊雷。 带斗笠的男子缓缓转身看去,剑道修行,一日一悟,忆起当年紫火城听冬雷,便多了一招惊雷,而此时,自然而然的便递出了一剑,惊雷。 “宁姑娘,你这看的也太直白了吧。”年轻男子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素衣女子目瞪口呆的表情,以及她此时目光正对的部位,调笑道。 素衣女子微微一愣,随后才发现自己惊讶间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顿时脸颊一红,转过身去。 即便此时有些尴尬,过了半响,她终究是耐不住性子,问道:“这就是杨家大老爷杨柳?” “嗯。” 在这杨府茅厕里蹲着斩杀了这位杨家大老爷的两人,自然是宁晓和秦墨了,而其先前施展的那道惊雷剑道,却并非是他人想的逍遥游中剑术。 在杨柳进茅厕时,他不知为何陡然想起当年那声冬雷,剑道讲究随心驭臂,自然而然,便递出了这一剑,这剑由当年那声寂静处春雷衍化而成,寂静无声,而以那位杨家大老爷的道行,此时胸腹之内已然是被那层层惊雷聚成的剑力炸的体无完肤,心肺俱裂,说的便是如此。 “这剑是何剑招,我看你身上既无灵气,也无根骨,怎么可以这般轻易斩杀化神老妖?”宁晓上下打量面前男子,好似不认识了一般,疑惑问道。 “自己琢磨的剑招,没什么稀奇的。”秦墨小心翼翼收好那柄粗糙木剑,神情自若,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那剑招无声无息,可其中内蕴惊雷叠叠炸响,是何道理?”宁晓问道。 “人间寂静处雷声最响,而天外繁杂处寂静最静,若是这道道惊雷炸响出来,那便是哄人骗财的江湖把式了。”秦墨道。 “你……” “来人了。” 宁晓开口,刚想再详细询问一番这道剑招精妙之处,登时便被他打断,只见远处熙熙攘攘,竟是有许多家仆听到此处动静出来,两人遁走。 杨府外,只听得十七八女妖哭泣之声不绝,因当是那位妖族老太爷的相好妻妾之类,宁晓心有不忍,叹了口气道:“你出行历练,这些妖物实则却是未曾招惹过你,遭受这无妄之灾,倒是有些可怜。” “因他食人,所我斩妖,妖说无妄,而被其吞入腹中的人可不如此所想,先有其因,后有我果,人妖殊途,只可为敌,不可为和。”斗笠中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再不停留,朝着王旭等人休憩之所而去。 “唉。”宁晓知道其说的实在是人妖间的至理,无可厚非,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但终究还是心中略有些不平,叹了口气,便跟了上去。 也许秦墨不知,在后世百余年后这段话传入翰林学宫时,竟是受到众多文人骚客青睐,更想不到,自己的这段话语被那部后世那部千古名著人妖论收入其中举例,当然,这都是后话中的后话了。 第七十章 以德服人 妖域荒漠千里,处处都是同样的景致,好在这杨府临近那厚土池大城,摸索着那城墙城楼也就寻到了先前离开之处,而在那大漠滚滚黄烟中望去,便可见那几十座土石所铸山洞,一个个瞧去,只见隐蔽处一座山洞窑前,用血混着泥浆画着一个不大的斩妖司司纹。 “在妖域画斩妖司的司纹,现在斩妖司的人可真是猖狂啊。”斗笠中,传来一道笑呵呵的打趣声。 “斩妖司……”宁晓沉默一阵,她当年被逐出斩妖司时画面历历在目,当即竟是有些失了神,呆呆伫立,望着那印着血红花纹的土窟。 她矗立之际,那洞窟中几人已是瞧见了外面光景,见四下无妖,便沿着那洞窟墙壁攀了上来。 细细一数,算上王旭,统共便有十七人,这十七人间,除去九人不通道法,剩下七人都是堪堪没入修神道一途的结丹期,以及王旭这个修神入化婴的,在这妖物肆虐的妖域之中,着实是有些不够看。 修神者,精进非常,常人三五年便可结丹,这些人即便天赋不佳,却也可结成一颗金丹,只不过修神修仙皆有金丹,但含金量便大大不同了。 金丹此物,乃是浑身经脉道行系于一体,金丹成而半金身,说的便是此理,肉身金刚不坏,颇有佛门金身效用,而修神即修体魄,这结丹便放在了最前面,这些人系成一颗金丹,体魄便和凡人不可同日而语,在这妖域中,若是无妖物侵扰,自然是可以活下去的,只是若是算上妖物,金丹便什么也不是了。 而王旭因是修的斩妖司法门,精进更快,只是基础不会太过牢靠,修神中有化婴神婴两境,其中化婴只是金丹有结成体内神婴景象,而结成神婴的过程,便是中间那道金身境,王旭现下是化婴上境,那金丹已然出窍,可化婴而出,对上寻常妖魔也有拼杀之力,不至于束手就擒。 带着斗笠的年轻男子看了看这些满面灰尘的人们,古井无波的说道:“我来妖域,自然少不了要多造些杀孽,而时常奔波难免,今日厚土池的杨家老太爷被我宰了,你们若是可以,我便再宰了那杨府的其余仆人侍女,你等便可扮作羊妖模样,在府中存活,每过一月,我会给你们送来些素斋充饥,平日里便不要出府,只要在府邸内呆着,这妖域中便不会有妖无事前来招惹,你等看如何?” “府邸?秦先生,您说的是真的?”王旭走上前去,双手不住的颤抖,难掩心中激动问道。 “自然。”秦墨道。 “去。” “我去。” “我我我,我也要去。” …… 让这些好不容易留下一条生路的人入住府邸,自然是千百个愿意,这些人自从流落妖域,都是在生死间徘徊挣扎,过的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此时别说有座华贵府邸可以供他们居住,还有素斋饭可以食用,便是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土窝子,每日食人肉饮人血都是可以做得出来的。 一行人再入杨府,此时是夜晚,哭声仍然没有停息,有人给那位杨家老太爷收敛棺木,那些个妇人继续啼哭,而这些收拾棺材的下“人”们走来走去时,脸上都是难以掩盖的欣喜神色。 都是爹娘生的,谁又愿意做那异族奴隶,这些人见杨柳死了,简直比什么都高兴,只要不再府中,便不必装的一副伤感模样,那脸上,登时笑容便出来了。 “杨柳那个老东西,整日迫害我等,今天终于遭报应了!哈哈,真是痛快。”夜深,两个奴隶抬着杨柳的棺材出殡,脸上却是笑呵呵的,口中还不住的说着。 “这老贼该死,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把他给收拾了。” 外墙角落,一群人蹲在下方躲避,带着斗笠年轻男子坐在最中央,他缓缓从腰间拔出木剑,看向剑身,手指轻轻一弹,随后,周围的空气便是一阵漩涡,道道灵气化实,在剑柄周围包裹,竟似是一招神乎其神的御剑之术。 “去!”一声轻唤,飞剑而出,只听得院内几十声惨叫,随后所有声响停息,安静片刻,肃穆片刻,随后,便是那群奴隶的狂欢。 “死了?” “死了!” 门外这群人一拥而入,纷纷找寻当年一齐被困在此处的兄弟姊妹,好友亲朋,王旭和宁晓站在门两侧,其后,便有一人走入,秦墨。 “今日我斩府内妖物二十七,并非白斩,你等所有人皆可留在杨府,出行之时须得扮作妖物模样,露馅了也不可透露出杨府,否则即便你逃得一劫,我也不会放过你,而平日里任务,便是替我打探这本册子中标红名字的妖物住宅之处,家中几人,何等道行,几分修为,一月之后,我来取,少一妖的记录,一月之后我便少你们一人的粮食。” 正当众人一片高兴间,带着斗笠的年轻男子平静说道,顿时便将这喜悦的气氛煞了个干干净净,其中许多人并不认得他,当即便有人异议道:“你是何人,凭什么管我们做什么。” “就凭……杨柳是我杀的。”他漠然道。 “同为人族,又在妖域,哪里来的高下之分,你有什么资格管辖我等。”其中不乏有心高气傲之辈,当即起身便要与这不知名的带木剑家伙吵闹一番。 无声无息,没有人听到半点声响,但是所有人都看见了鲜血飞溅,随后,才有几声闷响,几道惊雷在其体内炸开,将其内脏炸的粉碎,当即便横尸在此。 木剑回腰,秦墨漠然冷道:“你们的命是我救的,既然有不愿珍惜的人,那我便再索回去。” 一片寂静,众人都老老实实闭上了嘴,有时候,人便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挨上两刀,永远不知道危险,而现在身处妖域的秦墨,显然并不打算循序渐进,以德服人,很多时候,那几滴飞溅的鲜血往往比你立德树威来的快。 第七十一章 变天 砰的一声,他衣袖一卷,杨府的大门便被他关的死死的,他剥下那几名妖物的衣衫,割去羊角,堆在中间道:“出去的人,自取一件衣衫,粘一只羊角。” 一片寂静无声,众人噤若寒蝉。 宁晓蹙起眉头,但也不好劝解些什么,只得岔开话题道:“这几日他们替你搜寻妖物住宅,你这几日你有何打算?” “斩妖耗神,自然是得休憩一番了。”他径直走入里屋,宁晓心下不解,刚想上去询问,便只见他倒头便睡倒在那杨府老太爷的卧榻之上,便似昏迷般,睡着了。 宁晓看他这副模样,也不好再进去,在门口站立一阵,忽然听得一道呼唤声,转身看去,原是王旭。 “秦先生到哪去了?”王旭走近,四处张望,不见秦墨踪影,便对着宁晓问道。 “已然安寝,你着急忙慌的这是要做什么?”宁晓看着他跑的满头大汗,满面通红,一副着急模样,不禁问道。 “城……城外,有个从人界来的老先生说要见他,让我过来传信。”王旭气喘吁吁的说道。 “老先生?”宁晓一疑,忽然听得后方一阵声响,只见那前一刻还在卧榻上睡死的秦墨,此刻竟已然起身走到近前,道:“把他带到杨府中吧。” “好。”王旭喘了口气,随后加紧朝着城外跑去,不一会,一辆人界特有的马车缓缓驶来,这马车很是朴素,和一般人家院落中停放的没有什么区别,两匹瘦马拉车,行到院内。 王旭在一旁牵马,随后,便只见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先生从车上下来,只见其身着一袭八卦仙衣,外称道袍,众人都很是奇异,在这妖域之中,公然乘着人界马车行进,却并未被妖物劫杀,当真是奇怪至极,而在一旁的王旭神色却是平静如常,并未有什么特例。 “这老人家在妖域中行进,怎么都没有妖物劫杀。”宁晓走到王旭近前,低声问道。 “谁说没有了,一路上不下三五十个妖魔前来,可只要靠近马车的,都死在路上了,其中还有好些个神婴期的大妖呢。”王旭悄声说道。 “神婴期?”宁晓倒吸一口凉气,结成神婴,这便是当年斩妖司中除去吕土的几位阁主都未曾做到,眼前老人不动手便可杀神婴,道行可见一斑。 “晚辈秦墨,见过前辈。”人群之中,他摘掉那遮住面孔的斗笠,双手交于身前,对着那下车的老人行了一礼,道。 老人微微欠身,算是还了这一礼,当他双脚完全离开那座马车时,只见点点星光消散,那马车化作流星般坠落,竟是消失不见,如同幻境,化作泡影。 “敢问前辈名讳?” “龙虎山,张道陵。”老道人平静说道,面色如常,带着一丝微笑,一副慈祥和蔼神色。 “您……您是龙虎山的张天师?”一旁王旭吃了一惊,想起自己竟是给那位冠绝古今的龙虎山天师牵马,也不顾自己此时是插话了,当即问道。 “不巧,正是老夫。”张道陵笑了笑,并不在意。 “不知张天师此行,是因何前来?”这一句话,恰巧也是这二三十人所想问的,只是此时,有人替他们问了罢了。 “凶。”张道陵吐出一字,手中弹出一枚竹签,稳稳落在秦墨手心之中,秦墨持起竹签一看,上写大凶二字,随后便听得张道陵说道: “龙虎山中,万人求签,异象叠生,我起山中三万六千三观台,祭降魔护道天尊法身,以灵求天,得此签。大凶。”张道陵看了看眼前的秦墨,叹了口气道。 “前辈是想劝我回去吗?” 张道陵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部书卷,道:“因果循环,你行妖域,沾染那人族气运,你若死,气运便崩,今日以半部正一盟威符箓为因,还人界果,而此符箓的果,便由你来担。” 他说的尽是气运一说,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而秦墨却是有那部易经作为基础,自然听懂了张道陵所说气运报应之果,今日若是不走,便得收了这部威符箓,若是收了,他日便得承担因果,无论如何,此次都会欠上龙虎山一笔,而这一笔,就得用他自身气运填补了。 “收。”出乎张道陵意料的是,其并没有思索权衡利弊,而是直接一句成真,以灵化实,取走了那部正一盟威符箓。 “今日因已种下,他日你归人界,老夫再来取果。”张道陵转身,自顾自向后走去,只见那凭空中竟是出现一辆马车,两马奔驰,他上了车,醇厚的嗓音响起:“此间事了,来日方长。” 话音落下,这辆马车竟是已然行驶出去百余里路,逐渐消失不见,杨府中央站立的年轻男子看了看那部正一盟威符箓,叹了口气,收入怀中,道:“以龙虎山传世之物作为因,张道陵此次可真当是下了血本。” “兴许是最近西蜀叛军已然过了龙虎山,龙虎山依附大秦而生,秦灭,他们积攒千年的气运功德便毁于一旦了,现在以因牵制,等你回人界,气运自当非同凡响,那时便要还果,便可弥补龙虎山千年亏空了。”王旭略是了解了一番那气运之事,当即推测道。 “我又不是天仙,哪里来的那般多气运功德。”年轻男子笑了笑,不再言语,望向阴沉沉的天空,此时人界,暗流汹涌,改朝换代之势在所难免,而这世间诸多门阀派系也要进行一场大的洗牌了,他看着天,不禁喃喃道:“要变天了啊……” 白骨长城。 “晚辈廖羽,见过张天师” 城楼上,那位星宿派的门主廖羽正对着下方缓缓驶来的马车行礼,马车不曾停留,而那白骨长城的大门却是为其打开,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那龙虎山掌教,那位炼出长生仙丹的天师,张道陵。 一骑绝尘 白骨长城巍峨屹立,无论天怎么变,他永远都不会改变,白骨砌长城,英灵皆为人,何分国与都。 第七十二章 转嫁气运 —— “列将军,陛下来信。” 此时的上元城中,一片惨烈景象,领兵之人是那位熊将列同,以他贪财好色,残暴弑杀的性子,自然又是来了一场屠城,现在这整个上元城中,可谓是十室九空。 而在城主府内,列同却是一片悠闲神态,两侧两名美艳女妓侍奉,面前摆着山珍海味,大鱼大肉,那肥脸之上满是高兴神色。 “陛下来信?顶多便是叫我攻中元城,有什么急的,你自己解决了去吧。”列同左拥右抱,眯着眼睛,看着下方跪着的传令兵道。 “是。”那传令兵卒犹豫一阵,但还是迫于列同淫威,不敢有所异议,当即便退下安排,便只剩下其在那享乐。 上元城三十里外。 “申国师,前面三十里外,就是上元城了。”申卿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一旁跟着一名副将,副将仰头张望,随后说道。 “吁”申卿勒住马匹,看了看四周,见远处有一片树林,天色此时已然暗了,便听得他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在此休整一夜,明日早起攻城!” “是。”副将应了一声,随即对着一旁传令的士卒道:“全军休整!” “全军休整!全军休整!” 传过一遍,数十万的兵马便涌入树林中歇息,副将搭了一座大帐,供申卿居住,夜里,便熬了一锅稀粥果腹,这些人便昏昏沉沉的睡去,而申卿坐在帐中,却是左右睡不着。 “国师,这么晚了,您为何还不歇息。”那门口守夜的副将看其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得问道。 “我在想,以蜀王才学,谋划这么多年,上元城怎么会布置的这么松懈,已然迫近三十里地,居然都没有人阻拦,我等若是到了城下,他的损失只会更多。”申卿皱着眉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形图。 “这里守将是那熊将列同,他向来草菅人命,说不定只是想要彰显一番自己用兵,等到我们到了城下再出兵迎敌。”副将想了想,推测道。 “但愿如此。”申卿叹了口气,道:“只怕这位熊将列同没有那么简单,还有别的谋划。” “近日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这些日子,翰林学宫,稷下学院等文士聚集之所,都在闹着秦蜀停战,但我听闻项凉前几日似乎派杜青崖对翰林学宫下手了,那位大秦国手欧阳燮前几日横死于棋盘前,此次西蜀真当是招惹众怒了。” 申卿皱了皱眉,道:“项凉怎会做出这种事来,现在西蜀形式大好,他杀戮这些文人墨客,并没有什么大用,反而会将自己置于舆论之中,弄的民心不稳,这一步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 “还有一个消息,前几日,龙虎山天师张道陵出白骨长城了。” “白骨长城……”申卿的眉头皱的更厉害,忽然问道:“这四周有水潭吗?” “不远处有一座,就在二三百丈外。”副将不知其心思,但还是如实说道。 “你去给我寻两片龟甲,一定要快。”申卿望向天际,副将心中好奇,也望了两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天空黑压压的,便是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可不等他思索些什么时候,便被申卿催去寻找龟甲。 “龙气西移,大秦将倾,可还未亡,可这龙虎气运怎么忽然消失了,那偌大一山气运,能移动到何处去。”申卿忧心忡忡道。 过了半响,那副将终于是从水潭里捞来了几只不知是乌龟还是王八亦或者鳖的东西,剥去龟甲,便匆匆赶回大帐,刚进去放下龟甲,却被申卿驱赶出来,原是要做法。 “生火。”申卿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谁的,而这一句出,法便随,那座木桌当即燃烧起来,他咬破手指,鲜血淌下,被他均匀的涂抹在龟甲上,随手丢入火堆中。 烈火焚烧,桌子被烧的殆尽成灰,灰烬中,静静躺着那片龟甲,擦去灰尘,上面便出现一道红色的裂纹,阴爻阳爻相交,不知为何卦象。 “龙虎气运东移,白骨长城外,上显又与琅琊山有关,白骨长城外,琅琊山,张道陵……秦墨?”申卿微微一愣,忽然想起许多日子前那个出琅琊山前往妖域的琅琊山子弟,当即心中便有了定论。 “转莫大气运于秦墨,避人间浪潮蜂拥,气运转变,而以气运替其挡灾,又留下一招后手,到时候他归来人界,龙虎山便可得更多气运加身,必当兴盛……张道陵,好计谋啊。”申卿看着手心的龟甲,不住自语道。 “是否可以此法,延续大秦气运……”申卿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随后便如同一颗毒瘤一般挥之不去,他喃喃自语:“龙虎山转嫁之法,是因其有大难缠身,此时恶难未生,我再以大秦龙运转嫁,以龙运削门派气运,此行若成,非但可以挽救大秦江山,还可扼制天下江湖门派发展……” “来人。”申卿心下纠结一番,已有了定论,传唤那副将过来,副将一脸疑惑,走入大帐之中,便见申卿道:“你派两支轻骑,一支前往宫内,让陛下撤去对琅琊山中人的缉拿追捕,一支前往白骨长城,叫那廖羽处理好出城事宜,我次日便要出白骨长城一趟。” “国师,现在战事吃紧,明日便要攻城,您现在可万万不能走啊。”副将心一揪,道。 “此事你先不要禀告陛下,我前往白骨长城,去去就回,但务必要让陛下先将琅琊山的通缉撤去,到时候便说是我吩咐的,此事关系大秦国运,万万不可含糊。”申卿说道。 “这……”副将犹豫一阵,随后答应下来,便退出营帐之中,派遣两骑,分别朝白骨长城和帝都皇宫而去。 等到众人走后,申卿走到帐篷角落,床脚之处,竟是有一道暗格,他按动其中按钮,便见里面弹出一个檀木匣子,他对着先祖告罪一番,捧着盒子,自语道:“先祖,我此举都是为了大秦基业,您在天之灵,不要怪罪了。” 第七十三章 白骨方可破白骨 次日 “列将军,蜀军开始攻城了!” 城主府外,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列同眯着眼睛,缓缓支撑着自己几百斤的肥胖身躯站起,叫道:“来人,给我更衣。” 两名士卒扛着一身专门为其定制的大号盔甲,为其套上,随后又将一个细小剑匣递了上来,列同顶盔掼甲,抱着剑匣,便晃晃悠悠的下了城。 “诶,小家伙看的面生,又是哪个将军啊。”列同眯着眼睛,孤身一人,眼前是黑压压的二十万大军,他却没有半点惊慌神色,只是懒洋洋的自语道。 “我乃大秦国师申卿申子栩!”那为首将领有些心虚,他毕竟不是主将,而眼前这个看似懒洋洋的胖子,却是西蜀五将之中排行第二的熊将列同,两者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大秦国师?”列同砸吧砸吧嘴,脚向后一蹬,便将城门踹开,只见城内十数万蜀军严阵以待,他轻轻敲了敲手中的剑匣,随后便有四柄飞剑破开剑匣,朝着“申卿”刺去。 “白虹,紫电,赤雷,青冥。”列同懒洋洋的嘟囔道,那白,紫,红,青四道影子闪过,那副将竟是连一招都没撑下去,当场横死。 “嗯?假的?”列同有些诧异,阵前厮杀,主将却不在,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当即下令,那数十万西蜀铁骑迎着这群龙无首的秦军杀去,一时间,秦军无人指挥,气势大跌,丢盔弃甲,不住退败,而蜀军则是节节胜利,一直杀退到三十里开外,方才撤军休整。 “这申卿好歹也是大秦国师,怎的这么不堪一击。”列同身侧站着一名偏将,不禁感叹道。 “若是真的申卿,我只出一招怎么可能伤的了他,刚刚那个领兵主将,明明只修过一点军中锻体法门,若是大秦已然颓废至此,陛下也不用谋划这么久方才反秦了。”列同不屑的摇了摇头,出鞘的四柄短剑回到檀木剑匣之中,不再动弹。 再说秦军这边,一路自上元城败退了三十里之远,损失的兵马不下万人,而粮草辎重,兵刃盔甲,更是不计其数,而此时这群兵卒无人管辖,加上散漫的军纪,竟是有人已然逃走这处战场,又有四五千人。 而此时在白骨长城外的申卿,却顾不得战事大败,军心不稳的情况,毕竟,眼前这个星宿派的门主廖羽,才更难缠。 “申国师,你一无陛下口谕,二无令牌,三无圣旨,你叫我如何放行啊?”廖羽在城头,申卿在城下,已然僵持了数个时辰,廖羽却迟迟不肯开放城门,申卿已然是急切不堪。 “廖羽,我此次有要事要办,关系大秦国运,到时候大秦消亡之责,你我都担待不起!”申卿怒火中烧,一袭星衣在风中猎猎之响,横眉立目,死死瞪着廖羽。 “申国师说笑了,我负责镇守白骨长城事宜,无论中原如何改朝换代,与我何干?难不成他项凉还能拆了这白骨长城不成?”廖羽冷笑一声,道。 “你!老夫从未见过你这般……这般厚颜无耻之徒!”申卿大怒,周遭灵气聚集,便要动手。 “我劝您还是冷静冷静,这白骨长城中可还布着七千英灵阵呢,这些年想强闯的不少,可唯独当年齐鹤岚闯过了,申国师嘛……您还差点意思。”廖羽从身后摸出锁子枪,讥笑道。 “那又如何?”申卿此时哪里管得了什么英灵大阵,手中一晃,便见一柄木鞭出现在手心,正是那柄大秦先帝御赐的打神鞭,鞭抽可碎人神魂,威力超群。 申卿手中木鞭挥动,并无章法,只是以那一身道行打向廖羽,而廖羽常年镇守白骨长城,与妖兽作战,那一路传自温褐,来自赵宣朝的荡魔枪术却是出神入化。 廖羽借着这白骨长城之势,那荡魔枪术本就走的迅疾一道,此时刺的更快,往往肉眼不可见间,便抖出数十枪,申卿在下方,持打神鞭格挡间,竟是有些力不从心之感,渐显颓败之色。 按理而言,那申卿的道行高过廖羽一筹,本应压着廖羽打,可江湖武夫,和钦天监养尊处优的国师终究还是不大一样,他修道法,却不曾修过杀人之技,若是两人坐而论道尚且可以,但若是如此争斗,那申卿的道行中水分可就大了。 廖羽枪势一股猛过一股,那身上气机节节攀升,竟是越战越勇,颇有感悟天地,再悟出什么神妙枪术之感。 忽然间,他锁子枪上举,猛地劈下,势大力沉,直直砸向申卿头颅,申卿大惊失色,此枪势道极大,比起先前数十枪加起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煞是凶险。 “呔!”申卿口齿倾吐,体内气息一瞬间全部被排除,浑身气息浑然一体,双手叠起,握住打神鞭在其脑前一撑,浑然一体,以身撑枪。 申卿双手一颤,打神鞭掉落。 他的膝盖当即便在这沉重的一枪之下折断,跪了下来,深深栽入黄土中,抬头仰望。 廖羽借着申卿用力之势,收了枪势,自上而下,枪划过一个圆滑的弧线,由劈下变作刺下,体内内息灌注,刚猛不凡。 荡魔枪法一十七路,一直以霸道刚猛著称,而此时这一枪,方才是十七路中最为霸道一式,而名字,自然也是简单明了,霸道之际,一枪,两断! 当申卿颤巍巍的手再一次举起打神鞭时,这柄先皇御赐的宝器并没有脱手,而是被他死死的握住,而有了前车之鉴的他,便当是挡住了这一枪,殊不知,这枪名已然改了,两断。 打神鞭从中折断,他栽倒在地,身体微微一侧,随后便被长枪贯穿了肩膀,刺穿了肩头的白骨。 被廖羽这等高手刺穿肩膀,换作常人恐怕已经死了,但钦天监大秦国师申卿又岂能以凡人度量,只见其眼光精光暴起,竟是又要施展什么咒法。 “天尊静听弟子所请,愿以千载功德求白骨化剑,杀人除魔,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他那被贯穿的右臂……瞬间炸开! 第七十四章 翰林学宫 那臂膀上血肉横飞,常理而言,这炸的乃是臂膀中的骨骼,骨骼带动血肉飞起落下,才有这样一番臂膀炸裂的场景。 肉中带血,血中带骨。 这东西,便叫骨血。 臂膀炸开,层层叠叠的力气便循序渐进的传入了那杆锁子枪中,锁子枪震了三震,上面佩环抖了三抖,力道不停。 锁子枪锁子枪,那自然不会给一柄长枪头上平白加上锁子二字,起名于此,自有玄妙。 那锁子枪枪杆之上,每三寸有一铁锁铁环,共有九个,也称九锁锁子枪,那枪尖上传回来的力道,过一道锁子便削减一分,九道锁子,那炸骨碎臂的磅礴之力,便只剩下一分,而这一分,便叫那赫赫有名的锁子枪廖羽,吃了苦头。 那层层力道传来,廖羽眉头一皱,双手握紧长枪,手心的每一个老茧都和枪身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而下一刻,那力道彻底撞来时,那廖羽手一震,竟是长枪脱手,内劲源源不断,砸在他胸口参泉穴上,当即气息不稳,便坐在了地上,浑身筋络受灵气股荡,再也动弹不得。 “得罪。”申卿拖着断臂,单手攀上城楼,遥遥朝着那远处妖域荒漠中走去。 廖羽不解,高声喝道:“你以一臂代价,换我半个时辰不得动弹,只为那已然注定败亡的秦王朝?” “生当做秦人,死亦为秦鬼,值了……”申卿平淡的声音传来,随后消失不见。 廖羽低头,喃喃自语:“真是个愚忠的傻子。” 人间上下,青阳山,上元城秦汉武夫相争,白骨长城,有人断臂出城,而在那座名动天下的翰林学宫之中,却是有一番唇枪舌剑的风景。 “杜青崖滥杀学宫中人,自当是受命于项凉,此时你等这些迂腐之辈,还指望着那两国停战吗?” 此时,在翰林学宫的大殿之上,两侧分别站立五六十人,都是学宫中德高望重的先生,就连那位已然年过百岁的诗仙李黑也在其中之列,而两侧人群中间,则是放着一堆白布,白布下鼓鼓囊囊,盖着的,则都是这几日杜青崖斩杀的学宫中人。 那位翰林学宫的宫主杜翰林坐在首位,这学宫不比朝堂,宫主之位从来也是有理者居之,下方学子众人一律平等,而在这学宫之中,最多的便是争辩之事。 这些日子,从杜青崖对翰林学宫和稷下学宫下手后,原本一心以呼吁求和为目的学宫众人却开始动摇,分成两拨,一边依旧以两国求和为目的,希望可以秦蜀共存,平分天下,为左派。而另一边,则是认为蜀王项凉残暴嗜杀,不可为君,要求书讨贼檄文,以伐蜀贼,为右派。 两派观点不同,自然难免争执,几乎论辩,站左派的大多都是这翰林学宫中儒家弟子和墨家子弟,自然也是最多的,而站右派的,则是那些法家,纵横家,兵家子弟,而这学宫中第二多的道家子弟则是主张翰林学宫不插手此事,今日论辩,除了李黑一人,其余自然也未曾前来。 “现下我等呼吁求和,学宫中便大有损失,若是要出那讨贼檄文,我学宫中人没几天恐怕便会被宰杀干净,而同样此言此语也会激起民愤,到时候免不了秦地百姓遭受无妄之灾,若是这般,倒还不如和道家子弟一般置之不理。” 学宫左侧,一名儒家学派的子弟出列,他名叫孔顺,是儒家弟子,这一番话说的极为圆滑,并未对那位法家子弟韩非池有什么冲撞,只是冷静诉说,前后对应,条理清晰,便是那坐在上首的杜翰林也有些微微侧目。 “徐子兵法军争篇,曾提出:“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避其锐气,击其惰归;以逸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变者也”此刻战势已起,蜀军节节胜利,怎会听取我等一敌国学宫所建议,求和对于他们,属于百害而无一利,不但数十载计划泡汤,而且还彻底断了日后再行反叛的奇袭之机,得不偿失,而此时我军在前厮杀,我等都不是武将,自然也无法上阵杀敌,而军中作战,士气为先,此刻敌军士气正盛,唯独错了一条,便是不义之兵,而此时发讨贼檄文,强调其不义之师名声,必当挫其锐气,涨我军士气,同时名正言顺,可复故国。” 右派一侧,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众人都是眼睛一亮,此人名叫孙武髌,兵家学派之中,他可居首位,兵法韬略,无一不精,无一不通,曾著作一部《孙子兵法》,一句“兵者,诡道也”风靡全军上下,一直以来受朝中众将青睐,便说当今那位西蜀大将军裴炽蛮,依旧研读那部孙子兵法,可见其才智。 “我有一言。”那儒家弟子难以反驳,面上涨的通红,不知说些什么,而随后,便见其后方走出一青衣文士,此人年纪看着不大,穿着的却是墨家的服饰,他拍了拍身上衣衫,道: “今日之事,依我墨家所思所想,只需十字便可,便是兼爱、非攻、尚贤、尚同、天志十字,天下众生不分彼此,无差别的博爱,与儒家的亲亲相对反,不存战争,礼让闲士,依规制度办事,不可有战,孙先生先前所说战法,固然无错,但一将功成万骨枯啊,那黎民众生参军入伍,固然不是来求死的,敢问孙先生,这些兵卒上阵杀敌,也许可保住大秦江山万千,可此战下来,那些无辜之人死伤不会少于百万吧,若这百万人中有孙先生亲人家属,想必孙先生也不会如此凉薄无情吧?而且便是算入兵法之中,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策,此时施不出这等上策,那边退而求其次,两方安和,说句不好听的,那大秦江山和大蜀江山,对于苍生百姓来说,又有什么关系?而便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名声虚名,便值得让百万人送死吗?值吗?” 青衫文士越说越发的激动,随后接连斥问,那位兵家大才孙武髌无言可对,这几个问题都戳中其要害,也是他一直避开的东西,此时点破,当真无法反驳。 周围众人皆是哗然,比起先前几人平铺直叙,此时这位墨家子弟说的锋芒毕露却又十分有道理,不由得让许多人心悦诚服,那上座的杜翰林笑容愈浓,说道:“尊下是何人弟子,姓甚名谁?” “在下墨家子弟,现下尚且无师父教导,姓墨名巢,今日在此献丑了。”墨巢对着上座的杜翰林行了一礼,道。 第七十五章 接续龙运 “墨家当真是藏龙卧虎,你之才智,不输当下任何一人。”杜翰林抚须微笑道。 “杜宫主谬赞了。”墨巢谦逊的笑了笑道。 “李兄,你文采好,便由你起草两篇文章,一篇警示蜀王,莫要再来我翰林学宫撒野,第二篇以劝和为本,传于天下,以求万和。”杜翰林站起身,对着另一侧角落中站着的李黑笑道。 “我心中所想意图,乃是道家不问之意,此文与道家思想相悖,虽然极好,但是我不愿写,杜兄另寻他人吧。” 人群中,那位被人誉为世间最为风流的诗仙李黑伸了伸懒腰,毫无文人风范,便推了这两篇代表翰林学宫的文稿。 杜翰林知道其执拗性子,当即也不再勉强,转身向墨巢道:“此道由你而起,这篇文章便有你来写,昭告天下。” “是。”墨巢恭恭敬敬对着杜翰林行了一礼,待其还礼,便离开翰林殿前去书写,而这群辩论了数日的人,也就都散去了。 —— 白骨长城外,杨府 杨府中静悄悄的,这几日,这些人都忙着巡查万妖谱上标注的几百种妖物住宅生性,大多都不在府内,只有宁晓和王旭负责府内一应事物,而此时秦墨,却是在府中安心的歇息去了。 堪堪午时,在府内没有别的厨子,便只得让这位当年斩妖司的擒魔官为其洗手作羹汤,不过好在当年斩妖司的伙食也由其负责过一段时日,所以倒也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美’食,只是寻常家常饭菜,只不过都是些素斋罢了。 王旭一早便出去到那集市中采买些水果菜食,那妖域常说的精元,实则便是人体内灵气,妖域灵气稀少,却可借助此气化形,便以此为货币使用,王旭略微有些道行,买这些素菜倒也可以忍受,而且这菜都是提去了一直以来食草而生的杨府之中,便更无人怀疑,只是从今日早上出去,直到现在,他却是迟迟未曾回来。 “怎的还不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宁晓没得东西,自然也做不成吃食,而见王旭迟迟未归,只得急的在院内不住的来回踱步。 正当其想着那,忽然见杨府大门被打开,王旭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她刚想训斥,便听得王旭朝着里屋呼唤道:“秦先生,又有人寻你!” “怪事怪事”房内传来一声感叹,随后便见正在卧榻上安睡的年轻男子已然带好斗笠,来到门前,心中不由暗想,这张道陵前几日方才来过,送了一部正一盟威符箓,多了大半气运,便不知此时又是有何人前来。 只见王旭跑到门前,扶着一个跌跌撞撞的老人走入府中,正是那位钦天监国师申卿,他右手衣袖荡然无存,上面满是鲜血,即使是现在,还有血从断臂之中渗出,很是凄凉。 “你是何人?”年轻男子皱了皱眉,之所以并没有上前去处理一番他的伤口,是因为他一眼便看出来此人身负极大气运道行,有所忌惮。 “在下钦天监申卿,前来拜会。”申请拖着那条残缺的臂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国师?” “对。”申卿一边尽力撑着身子,一边从怀中取出那副檀木匣子,他看向眼前的秦墨,一手举起,宁晓和王旭两人瞳孔陡然收缩,还以为这位道行深不可测的断臂老人要动手,但下一刻,老人的动作便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申卿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单臂颤巍巍的端着那紫檀木匣上举,道:“大秦龙运将毁,特来此,求秦先生收下此物,以佑我大秦龙运。” “又是来转嫁气运的?” 秦墨叹了口气,道:“龙虎山寻我不假,我收了那正一盟威符箓也不假,可你莫要忘了当年大秦龙魂是谁污的,大秦龙运是谁毁的?我师叔吕土毁了大秦龙魂,难道我还要再耗费自身气运去填补吗?” “况且,龙虎山之所以以此法来寻我,是因为龙虎山的气运改变会在秦蜀之争结束后改变,而这所谓前提,便已然是毁了大秦国运,待我数年后回人界,那大秦恐怕早亡了吧。” 他的一番话,犹如一道道重锤般砸在申卿的心里,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但半响后又是归于平静,对着他拜了三拜,声音颤抖道:“但求一线生机,您也是秦人,虽说陛下待琅琊山多有亏欠,但忠孝义三者,以忠为先,若是到时候您携气运归回人界,只要能保住大秦江山,可将那龙气匀您半数,半数龙气,您便是白日飞升都可保障,便以这些代价,求大秦一线生机。” “忠孝义?”年轻男子轻蔑一笑,道:“自从我师父苏牧在白君山上的那道腐尸毒侵染而亡,我这里,便只有孝义,没有忠。” 申卿咬了咬牙,终究是做出了一个会将让整个大秦唾弃的举动,道:“全数龙气,尽加逝者之身,可生死人,肉白骨,纵使三魂不见,气魄已散,也可追回!若秦先生今日可接着这道龙运,来日,龙运归秦,龙气……归你!” 在说完最后一个你字,申卿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杆,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而最后的力气,则是支撑着他将紫檀木匣递向秦墨。 斗笠遮盖下,那年轻男子那始终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被掀起了一丝涟漪,他望向紫檀木匣,嘴唇微动,仿佛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亦或者,回忆起了十几年前白君山上那道儒雅身影,他的双手……终于伸出。 他两手接过紫檀木匣,只见其中,装着一副玉玺,这玉玺四周有九龙图腾,竟是一直有钦天监掌管,保存龙运的那副传国玉玺,只是现在,本该金光灿灿的九龙,却是萎靡不振,只剩下一点点微弱光芒。 玉玺被其收起,随后那道金光便短暂窜入其体内,这是大秦的龙魂,龙运,龙气。 此时,他剑道修行似是又有感悟,出剑,龙吟龙啸不绝于耳。 一日,剑道入三品,毫无滞留阻塞。 第七十六章 垂云卷青蛇 “申国师,我在妖域这些日子,希望琅琊,白君两山之人无忧,还望照料。”这是申卿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便拖着残躯,朝着白骨长城外而去,那里还有廖羽镇守,还有一场血战。 收了那传国玉玺的秦墨,面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神色,现在在他妖域游历历练这段时日,等于是在为自身积攒气运,而气运中则是以自身气运总和为升的,便将气运比做鸡鸭,此刻他有一只母鸡,张道陵借给他一只,那申卿也借给他一只,共三只,可若是日后他的母鸡生了三只鸡,到时候还于二人时便要还出去一人两只,便等于是以自身气运养他人气运。 申卿直接而言,要转嫁气运,而张道陵却是含糊其辞,说他有什么大劫,不过依照从人界传来的消息,那龙虎山确实起了大阵,这张道陵平白无故找上自己,自然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终究还是要小心些的。 而这一月间暂且闲来无事,便也只得在府中念诵两句正一盟威符箓上的咒文,闲时把玩一番那已然失了龙气但依旧神妙莫测的传国玉玺,其余时日,便是入梦观想逍遥游景象,再修那七路剑术。 “这玉印取的是一块完整璞玉,内蕴灵丝,既然可以积蓄气运,不知那些妖物的气运可否剥夺而出。” 想着想着,这位带斗笠的年轻男子便一路径直走到了屋外掩埋那些妖物尸首之处,他也没什么忌讳顾忌,当即倔开坟墓,将这枚玉印安放在那些妖物尸体之上,只是……并无反应。 “这玉玺传国千载,才有了那九龙齐亮之相,这几只妖物既然能死在您手里,那气运想来好不到哪里去。”正当其蹲在那妖物坟头前时,王旭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在其身后道。 “斩妖司中还修气运黄老一道?”他转身坐在坟头,抬起头诧异问道。 “不修,不修。”王旭尴尬的挠了挠头,道:“这些日子集市上有个精研命相气运的妖族风水师傅,我花了点精元,过去跟着学了点气运学说罢了。” “妖族风水师傅……什么模样?” “对啊,那妖看不出来样子,应该已是化形了,懂得可多了,许多宫中密辛,我以前都不曾知道,就像那当年秦始皇嫁气运于十二铜人啊,还有汉武……”王旭起了精神,唠唠叨叨道。 “宫中密辛?”他坐在坟头上,手托着下巴,思索一阵,随后忽然猛地大惊失色,喝问道:“你还与他说些什么了。” “他还问我斩妖司近些年之事,还问到琅琊山了,不过我并不知道,便未曾回答,有何不妥吗?”王旭想了想,说道。 “宫中密辛,妖域之人怎会知晓,京城斩妖司属于人界地界,而他又怎么会问你这个杨府出来的“小妖”,妖族风水师傅,主修这底下龙脉走向,又怎么会修气运一道!”秦墨道。 王旭哑口无言,不知怎的,忽然觉着背后一寒,两人同时转过身去,便见,一个手捧白幡的老人站在两人身后,无言。 王旭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妖族风水师傅,竟是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便到了两人身后,当即吓得后退几步,退到其身后,而下一刻,身前平地起春雷。 惊雷! 上一次斩杀杨府老太爷杨柳,那惊雷在其体内炸响,此时离得尚且远,那层层内劲便在体外炸响,雷声滚滚,而那木剑之上,则是笼罩一层阴霾。 白幡老人没有动弹,只是静静站立,随后,那白幡摇晃两下,便见其身前升起一团雾气,数十只白骨手掌从地下窜出,竟是唤来许多阴物。 “白骨招魂幡。”荒漠中的秦墨,面色凝重,他双脚扎在地下,气机埋于地中,那身上滚滚的紫黄龙气便朝地下而去。 阴物最为惧怕二者,便是阳气与龙气,这二者皆是纯阳,当即便将那白骨招魂幡施展的招魂引鬼的怪法压了下去,天地间,归于平静。 “阁下是谁!”平地升起一声,若惊雷般断喝,王旭震的双耳不住嗡鸣,战力不稳,险些摔倒,而对面的白幡老人却是无动于衷,忽然嗓音一变,竟是一副年轻了三十岁的声音说道:“在下西蜀杜青崖,此次奉蜀帝命,断龙运,劫龙虎气运,杀……琅琊弟子。” 话音堪堪落下,忽然间,一声脆响传来,便见地下升起一窜烟雾,而烟雾散去后,地上多出了一张人皮,而杜青崖已然无影无踪。 “他……他是天下第一刺客杜青崖?”王旭颤颤巍巍的问道,没有人回话,因为在两人后背之处,有一柄蛇形软剑,猛然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蛇形软剑直刺秦墨,但下一刻,剑未中,只见原先站立的秦墨,身体倒转,腰间木剑同时飞出,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身体同时也在空中转了过来。 剑挟风雷,贯日而下,以惊雷起手,以伏鲲结尾,这满天灵气恍若惊涛骇浪一般,重重压下,一层接一层,手段惊人。 绕是杜青崖遁术高妙,天下无人可及,也是被这三品道行的一剑困住片刻,刚破开剑招,想要逃脱,便只见木剑指天,那原本集中的灵气陡然分散,生生砸在他的背上,当即让他翻倒在地。 随着杜青崖倒下一瞬,那天空中也有无数飞鸟被这一剑压下,上者千里,地下百里,都受波及,此剑乃是逍遥游第二路赦鹏,天地之下,杜青崖遁术施展,却是无所遁形,只得在二人面前现形。 杜青崖接连吃瘪,虽然依旧没有显出真身,可身影已然难以掩盖,当即也不再避,青蛇软剑斜斜递出,一剑刺向其小腹,取的乃是毙命的招式。 此时再递木剑,已然来不太及,但见秦墨,只见其不曾转身,右手倒提木剑,左手手腕一翻,衣袖跟随摆动,飘然若垂天之云,隐隐方寸间,便卷起沙尘无数。 软剑近身,竟是没来由的被卷入这衣袖之中。 杜青崖手中颤抖,一个站不稳,便见手心软剑有那险些脱手之势,当即稳住,而那袖中乾坤却是仿佛有一座寰宇,将其软剑吞没而入,不一会,软剑便仅剩一个剑柄。 “这是什么!”杜青崖又惊又怒,他自出道以来,刺杀从未有过失误,得了天下第一刺客之名,却是没成想却在一个三品剑士手下连续落败,不禁喝问道。 “其袖若垂天之云,是为,垂云!”轻掸衣袖,那满袖丢出来的,竟然都是一节节由长剑碎成的铁片,一个个插入地面。 第七十七章 青蛇染青毒 “好……好啊。”杜青崖毕竟不是凡夫俗子,当时便定下心态,手中忽然冒出一柄短匕,急刺秦墨。 木剑隔开,两人又打在一处,杜青崖手中的这柄匕首,竟是比那柄青蛇软剑还要锋利坚韧,此时挥动,青气缭绕,威力大了许多。 而木剑挥舞,则是犹如泼墨般挥洒,以子午剑为基,十三路基本剑术为辅,衍化出千百种剑法连刺,可始终总是那青气更要浓郁深重一筹。 杀了一阵,杜青崖终究体内气息长过秦墨,已然占了先机,连续攻杀间,弄的其已然是有些狼狈,而木剑格挡间也多了几分阻塞,三品气机,已然殆尽。 其手中匕首忽然一停,随后身体猛然后退,全身空门打开,手臂四张,秦墨不明所以,但此时哪里容得他思索,身体本能间,一剑递出,平地,起惊雷! 雷声炸响,却见杜青崖不惊反笑,当时心中暗道不好,可此时剑出,便如同离弦的箭,泼出去的水,哪里收的回来,只能咬了咬牙,又加了几分力道,雷声滚滚,愈发响亮。 就在木剑剑刃触碰到杜青崖的一瞬,那眼前邪笑的声音居然是消失不见,随后,他便觉着一阵刺痛自背后袭来,而当他回头间,杜青崖已然退去百丈。 背上,多了一道血痕,上面泛起青紫色的毒液,杜青崖哈哈大笑,而他,却觉着双眼有些模糊了。 这一招是杜青崖历来有名的一招,名叫倒行逆施,此前空门大开,送死般的动作不过是一道幻境形成的,而真实的杜青崖,已然蛰伏在其身后许久,此时一剑得手,便立刻飘回,不再恋战。 “青蛇匕上青蛇毒,子不过午不过子,留你三日可活,且在这妖域蹦哒吧。”杜青崖收起短匕,嘿嘿冷笑一声,他不急于取那气运,能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可以为他所用。 “今赍信诣三洞法师臣某,请受三五赤官斩邪支兵,定三魂,安七魄;随逐上下,行来出入,辟斥众邪,收灭精怪,鼋鼉龟龞狐狸老精,千岁妖孽,王相刚柔,群凶故气,不得妄犯弟子之身,一如太上老君律令。”奄奄一息间,他取出正一盟威符箓,翻出一页法门,噗的一口精血喷了上去,当即念诵起来。 地气凝聚,只见一身着道袍的老人出现在秦墨身前,其手捧一香炉,只见青烟淼淼,大袖一挥,清光大胜,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只听得一声厉啸传来,杜青崖已然不见,只留下一枚钻心刺,刺破了这道士法相,这便是这正一盟威符录中唤来的三洞法师陆静修的人间凡魂除孽,只是此次唤神,代价也是极大,废了其一口精血,起码要半载时光才能补全。 “秦先生!”一直躲在角落的王旭冲上前去,扶住浑身是血的秦墨,见其已然昏迷过去,当即便拖入屋子中。 门外虽然一场大战,但声音都被杜青崖遮去,宁晓竟是毫无察觉,而见王旭背着浑身是血的秦墨,也是吓了一跳,道:“秦先生这是怎么了。” 王旭满头大汗,一五一十将先前门外发生之事告诉宁晓,宁晓紧锁眉头,先行看向其背后伤口,只见伤口红紫,已然有些发青,显然是剧毒所致。 “这是竹叶青的毒,不过这杜青崖是西蜀第一刺客,这取的竹叶青毒素比寻常的重很多,现在没有办法医药。”宁晓仔细观察那伤痕,说道。 王旭在其身上摸索一阵,半响后,只是从其腰间翻出几张纸符,宁晓当年手下的赵山是掌符师,自然懂得这纸符的妙用,道:“这符咒贴上可以暂得人仙道行,可借此将毒素逼出穴道,到时候他便有了二十日可活,此后再想办法。” 王旭取了一个火盆,将符咒点燃,随后炽热时便贴在了其背脊之上,只见那符纸渐渐融化,化为道道磅礴灵气,灌入体内。 那毒血往外冲出来不少,只是正昏迷间的他闷哼一声,眉头紧蹙,显然很是痛苦,而只见那毒血流出来越来越多,身上的青紫也浮出来不少,而毒血已然到了血脉之外,灌入穴道之中。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王旭来回踱步,在这荒漠之上,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势力,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局面。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叩门之声,王旭心中当即一紧,走到门前,带上那假的羊角,道:“何……何妖?” 门缝中望去,竟是一只虎豹模样的妖物,他们不曾回话,只是看了一眼门缝中王旭的眼睛,当即看得其心中发毛,紧紧叩上门,低声道:“好像有妖族的家伙起疑了。” 宁晓紧皱眉头,此时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若是此时那躺床上的人还能起来,自然不惧这些妖物,可现在只有王旭和他两人,以他们粗浅道行已然,哪里能与这些虎豹化形的妖物为敌。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紧,宁晓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先前被喷了一口精血便重创了杜青崖的正一盟威符箓,当即从其怀中摸出那本厚厚的正一盟威符箓,递给王旭道:“寻页厉害的,以精血祭了吧。” 王旭看不懂上面咒语,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上书太乙斩邪雌雄咒,当即见那叫门催的急,便下定决心,胸口浊气上升,已然逼出那丝丝缕缕精血,缓缓开门。 只见为首一个凶神恶煞的虎妖踏前一步,王旭心中一紧,眼看便要喷出那一口精血,但却见那虎妖从背后取出一物,正是那正吸纳着气运的传国玉玺,虎妖咧嘴一笑,道:“我见这东西放在您杨府坟头上,恐怕不吉,便给您送进来。” 王旭愣了一愣,摸了摸头顶羊角,硬生生将那一口精血憋了回去,合起正一盟威符箓,赔笑两声,连忙接过传国玉玺,一把叩上了门,一副惊魂未定模样。 “好险。”门前,两人叹了口气,同时,也松了口气。 第七十八章 栾门一役 青阳山口。 青阳山外,便是栾门城,城前,西蜀大旗招展,八千骑先行于前,在城下伫立,那位西蜀的第一猛将裴炽蛮,一骑当先,身着素衣,手持长枪,枪名蟒雀,意为吞龙。 城头,温褐金盔金甲,罩袍束带,身披一袭枣红色长袍,面容因为这几日连番大战,有些憔悴,花白的胡须之上,也染上了些灰尘,没有裴炽蛮那般精神。 城下,百军待发,皆是蓄势,裴炽蛮高举蟒雀,沉声喝道:“归降者不杀,顽抗者斩!” “归降者不杀,顽抗者斩!” “归降者不杀,顽抗者斩!” “归降者不杀,顽抗者斩!” …… 全军高呼,震耳欲聋,士气高涨,而此时反观秦军,已然苦战数日,气势本就低微,此时被裴炽蛮带头这般一吼,当即气势更加萎靡不振,甚至还有些贪生怕死的,已然动了投降念头。 “今日在此,杀敌者官升三级,死者九族受益,降者,株连九族!”温褐持枪怒喝一声,但显然没有什么作用,身后士卒依旧和爽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裴炽蛮骑着座下那匹汗血宝马,在城前溜了一圈,随后举枪笑道:“温家老贼,缩在城头不敢下来,做个缩头乌龟,这三军阵前,不嫌丢人吗?” “避其锐气,击其惰归;以逸待劳,以饱待饥,枉你也曾熟读兵书,这般粗浅的道理都不明白吗?”温褐讥笑一声,并不动怒,安立城头,他当国师这么多年,养气功夫非同小可,自然不可能被裴炽蛮三言两语激的下城一战。 裴炽蛮不再言语,将长枪插在一侧,便下了马来,身后数十万兵卒也是一同下马,随后,只见马匹朝两侧分开,中央,一群士兵推着冲车,举着云梯,便冲了上来。 “攻城!” “放箭!” 随着那群高举盾牌的兵卒冲到城前,温褐和裴炽蛮同时下令,城头上,滚木擂石,箭雨齐下,其余守在城上兵卒,则是三五人以长枪挑断云梯,将一群蜀军丢下城去。 城下,裴炽蛮将手中蟒雀枪插在地上,手中便擒了一柄弯刀,这是西蜀特制的东西,因为蜀地艰险,出行需要以刀剑开路,这种刀乃是专门用来割草开路的刀,而此时稍加改观之后,也可杀人。 风声呼啸,城下那手持弯刀的将领脚步微微一拧,随后便借力急冲而去,穿过撞车之前,两手紧握住撞车一侧,浑身肌肉鼓起,竟是一人便推动这个撞车,而撞车启动,他借力一跃,窜上车去,手中弯刀向前,随着后面士卒推车带来的巨力,狠狠的砸在城上。 弯刀在前,精铁所铸的刀身当场碎开,而那两尺厚的城门,竟是被这一刀之下凿出一个大窟窿,而刀碾碎,那撞车锋锐的前端便砸了上来,城门一阵簌簌之声,尘土飞扬,那城门上已然出现一道一人高的裂口,还在不断扩大。 裴炽蛮手一招,那柄长枪蟒雀顿时飞入其手,枪杆一震,浑身磅礴无匹的力量便悉数砸在城上,城门倾倒,里面即使有无数兵卒推着,却依旧难以阻挡城门的下落之势,只得任由其破城。 轰的一声。 一人破城。 温褐面漏异色。 人力终有尽,历史上无数次攻城略地,靠的都是千千万万兵卒,而以一己之力破城杀人的,倒是少数,曾今也有两人这么干过,一人当场身死城门前,不曾留名,第二人则是孤身连破三城,便是七百年前的武榜第一,尚重楼,今日裴炽蛮虽然借助了撞车之威,但可以一车一人破城,也说明其这些年来道行又有所精进,若是正面对敌,温褐,已然不是对手。 城内,数十万秦军已然等候多时,因为此次打的是一场守城战,带的都是盾牌刀斧以及弓箭,弓箭自然都安排在城上,所以这立在城下的,便是整整二十万刀斧手,二十万加上一座已然被破开的城,对敌四十万。 裴炽蛮在蜀军最前面,手握蟒雀枪,势若疯虎,便杀入秦军人群之中,他气力惊人,一枪常常便可贯穿数十人身躯,只是片刻间,便有数十人到底不起,血灌长虹。 温褐此时自然也再难以按耐,白骨枪自手心而出,先行没入人群,直取裴炽蛮而去,同时身体下落,一脚踏在白骨枪上,借了一份势。 温褐不是申卿,他精研道法玄妙,同时也曾在那位大秦枪神,武榜榜眼的赵宣朝门下为徒,与那位在白骨长城前重创申卿的星宿派门主廖羽是师兄弟关系,这荡魔枪术自是非同小可,绕是裴炽蛮,也不敢以体魄硬受了这一枪。 “喝!”白骨枪下蟒雀枪,长枪对长枪,枪尖对枪尖,两点寒芒点到一处,白骨枪直直立起,温褐单脚脚尖踩枪尾,裴炽蛮双手握枪上举,竟是生生以浑身蛮力举起那白骨枪和温褐,天上天下,两人两枪。 终究是那裴炽蛮力道更胜一筹,其修神数十载,已然渡劫金刚不坏,非人仙却似人仙,那双臂一晃,便有不下于十万斤之力,若不是此枪坚韧,恐怕已然被其拽断。 蟒雀先行。 身后士卒涌上,一点点将那无穷无尽的盾牌砸的后退。 蟒雀一震,白骨颤动。 温褐双手发颤,已然握不住枪,那白骨枪眼看便要跌下来一般,在其手中发颤。 裴炽蛮抬起头,对着上方的温褐,轻蔑一笑,蟒雀上提,再下压,白骨枪飞出数丈,一枪便拍在温褐腹部。 噗! 温褐只觉喉头一咸,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不知碎了多少根,便倒在了地上,裴炽蛮意气风发,高举蟒雀,呼喝道:“杀!” 秦军退出城外,沙尘被踩的四处翻飞,忽然间,裴炽蛮嗅到一股不对,当即喝令手下停止前行,便见前方滚滚烟尘竟是朝两侧分开,一个驼着背的老朽缓缓从另一侧城门走入,只有一人,裴炽蛮却觉着有些窒息,而他身后的士卒,尽管不认识面前的老朽,手中的刀剑竟是被骇的掉落,不可一世的西蜀军,骇掉了刀。 第七十九章 赵宣朝 “你是何人!”裴炽蛮倒插蟒雀,横立城前,温褐忍着剧痛看向身后,见那老朽身影,竟是好像放心了一般,闭上眼睛,轻声叫道:“师父。” “老夫嵩山隐人,赵宣朝。”驼背老人负手立于阵前,不携刀兵,不带长枪,孤身一人,二十万秦军已退至厦门城,此时,这四十万如狼似虎的西蜀军,面对的,只是一个驼背老人而已。 “你便是大秦枪神?”裴炽蛮眯起眼睛,握着蟒雀的手中,出了几滴汗珠,他静静盯着眼前这个和齐鹤岚一般辈分的老人,不曾离开半点,盯了半响,方才缓缓说道:“赵老前辈莫不是想以孤身硬抵我这四十万大军吧?这事当年齐老剑神也做过,不过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能出的了山了。” “你在威胁老夫吗?”赵宣朝拘搂着身子,缓缓走上前来,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宜察觉的微笑,而下一刻,眼前这位西蜀第一猛将裴炽蛮便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一人便砸倒不下数十人的西蜀军兵。 “枪来。”赵宣朝微微一笑,几千里外,嵩山隆隆轰鸣,周围游行之人皆是侧目,只见嵩山从中分开,一柄白玉似的长枪从山石中迸发,若长虹经天,急飞而来。 手中握枪,一人恍若便是千军万马,赵宣朝单臂持长枪,虽然驼着背,却如同泰山一般屹立,裴炽蛮眼神中有一种心悸,难以言表。 杀了一个江湖中的赵宣朝,对于西蜀复国大业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损失上万兵马,西蜀沉淀三十年,才有了这四十万铁骑,一人便毁去数万,更何况还有秦城阻挡,后面还有几十万秦军,谁知道杀到帝都之时,这四十万铁骑还能剩的下多少。 “赵老前辈,您是江湖中人,我西蜀复国,与您无干,您为何要阻挠呢?”裴炽蛮咬着牙,挣扎着站起身来,沙着嗓子问道。 “我并不想阻挠你等,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徒弟罢了。”赵宣朝单手扶起温褐,手中一震,一股巨力袭去,只见其躯体骨骼中断裂之处,竟都是在这一瞬间合一,体内伤势顿时便好了大半。 “既然您无意与我西蜀为敌,为何还要拦在此处。”裴炽蛮不解道。 赵宣朝眯了眯眼睛,尽量的直起了些身子,轻笑道:“老夫的徒儿是你想伤就能伤的吗?” 言出法随,那滚滚烟尘好似有了灵性一般,朝着这数十万蜀军卷来,裴炽蛮心有余悸,后退两步,双手紧紧的握住了蟒雀枪,蓄势待发。 手中白玉枪出手,风卷残云,那狂风阵阵而前,十七路荡魔枪,由他所生,由他所创,第十一路,滚龙珠。 这风不是罡风谷的罡风,却比起罡风更加凌厉,罡风滚滚而去,滚滚不休不息,玉枪滚风,不由得让风中的人低下头去,四周的地面开始发出声响,吱吱呀呀,很是骇人。 地面上,忽然裂开几道手腕粗细的裂痕,随后,那裂痕越来越多,伴随着道道震动,震动着众人心灵,赵宣朝踏前一步,随后,土石尽数裂开。 裴炽蛮脸色一变,涨的通红,只见其胸前盔甲碎成粉末,衣袍撕裂,贴身的软甲也出现了道道裂痕,风滚越来越强势,最后,那柄举世无双的蟒雀枪上,也布满了裂纹。 最后一波风卷来,大地被黄沙盖住,再也看不真切,只听得一阵阵碎裂之声传来,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曾停息,赵宣朝不再看黄沙之中,带着温褐,便自顾自出城而去,不理会身后是非。 二十万秦军侧目,看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蜀军,只见最前方的裴炽蛮,浑身衣甲破碎,胸口无数血痕,割断了不知几道经脉,而那柄珍藏已久的蟒雀枪此时已然化作铁屑飘散,身后四十万士卒,前四里地者,两千三百人,尽数死绝,后方十万军者,衣甲兵器尽碎,后二十万军者,衣甲尽碎,后十万军者,外物无恙,轻遭内伤。 一人,一枪,一式,便叫四十万大军由一支雄师变作一群无盔无甲,无刀无马,身受重伤,士气受损的乌合之众,天人不但可杀人,更可挫人,这是裴炽蛮现在最清楚的道理。 反观秦军这里,气势大胜,此次温褐出征,手底下带上了那位虎贲中郎将关飞渡,温褐既然离去,按照军律便由他领军,而他的道行,自然不会像是上元城那个申卿的副将一般差劲,至少以裴炽蛮的道行,三招两式是奈何不了他的。 “杀!”此时正值士气高涨,关飞渡熟读兵书,自然知晓战机之道,当即下令全军冲杀,所有精锐调前,杀向蜀军。 此时西蜀尚可一战的,只有队伍最后方十万人,前方这些人在秦军手中,无异于待宰羔羊,而调兵遣将仍然需要时间,不可能当即便调动十万人上前来,自然又是一阵溃败,裴炽蛮只得下令,让末尾十万人原地不动,留守断后,而其余三十万人则是一路撤去,虽然不至于丢盔弃甲,当然,其实衣甲已然被赵宣朝击碎,没得可丢,一路跑出去十里地,安营扎寨。 秦军本就是来守城的,自然不会追杀上去,掩杀一阵后,便适可而止的停了杀戮,撤回上元城,经手下提军都尉统计,此一役轻伤两万三千余人,重伤七千人,阵亡一万三千八百余人,三名都尉以上,战马伤亡不下两万,依旧伤亡惨重,但比起另一侧的蜀军,便好的太多了。 “此次损伤多少。”数里外,大帐之中,裴炽蛮对着一旁的参军校尉问道。 “禀报将军,此次阵亡三万四千六百余人,受伤者不计其数,二十七名校尉,十三名都尉,三百名百夫长,战马兵器辎重损失大半。”参军站在裴炽蛮的一侧,小心翼翼的念着战损,生怕这位已然在发怒边缘的将军暴起除去他这个小小的参军校尉。 第八十章 铜雀楼中青蛇鸣 栾城一役告一段落,而在上元城那处的申卿也和列同僵持了起来,翰林学宫由墨家弟子墨巢书写的一篇《和同论》也正式传了开来,虽是风靡西蜀大秦两国百姓之间,不过那些在上的王爷皇室,却没怎么在意这篇文章。 西蜀王府,铜雀楼中。 “王爷,已经得手了,现在只待三日后其毒发,便可不沾因果的将那大秦气运通通夺走,即可助我西蜀昌盛了。” 铜雀楼顶楼一侧,杜青崖阴厉的声音传来,依旧不见其踪影,项凉和长孙元良相对而坐,在桌前对弈。 “翰林学宫那群家伙,可有提出要书写讨蜀的檄文吗?”项凉漫不经心落下一子,长孙元良微微一笑,静听杜青崖言语。 “说了,不过被杜翰林给压了下去,最后还是由一个墨家子弟书写了一份求和的《和同论》告终,不曾写下讨蜀檄文。”杜青崖对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既然说了,这翰林学宫终究还是有不老实的啊,你再去一趟,把那些要求书写讨蜀檄文的都做掉吧。”项凉抚须想了想,随后落下一子,顿时便屠掉长孙元良一条大龙。 “这是否有些不妥。”楼外的声音犹豫了一瞬,道:“翰林学宫整整二十余日商讨,才最后决定了发这篇《和同论》,现在若是再杀人的话,恐怕他们矛头便直指我西蜀了。” 项凉并不言语,看向还未落子的长孙元良,长孙元良笑了笑,落子生根,口中言语,道:“翰林学宫里的那群酸儒文生,便需要见些血才能老实,若是发一篇《和同论》就能保命,他们便会肆无忌惮的商讨第二次,第三次,而后再发千千万万部《和同论》来保命,直到有一日发出一篇讨蜀檄文,只有好好挫挫这些文生的所谓风骨,才能彻底绝了翰林学宫这只毒瘤。” “依先生看,杀多少合适?”项凉笑问道。 “多多益善。”长孙元良倚靠桌案,哈哈大笑道:“或者说,杀到服!” 楼外声音沉默一阵,随后道了一声是,便飞遁离开,只留下在铜雀楼中对坐二人,项凉看了看桌角安放的地图,道:“这几日裴炽蛮在栾门城吃了些苦头,损了两万兵马,列同也和那申卿僵持住了,现在便只能依仗三日之后,那人毒发,夺取龙气才有复国之算了。” “陛下何故担心,那人远在妖域,杜青崖的蛇毒,可不是他的修为能解的,即便他要逃回人界,廖羽可都早已经被咱们买通,到时候只消得他过白骨长城,定死在廖羽枪下。”长孙元良轻声道。 项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大秦一国龙运,道教祖庭龙虎山一山气运,还有他本身一人的赤龙气运,三者加身,又怎能是那么轻易死的。”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事已然是做的万无一失了,陛下便不必挂怀了。”长孙元良眯着眼睛,眼神中透过一股如狐狸般奸诈的笑容。 “不愧是一脉相承,你和庞允那小子的眼睛,像的很啊。”项凉哈哈大笑,打趣道。 “有其师,必有其徒。”两人相对大笑,长孙元良提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很是畅快。 —— 在昏睡了十日之后,他终于是没白费那道人仙符箓,还是醒了,只是醒来之后,身上并没有理应因为人仙灵气灌输而舒适之感,反而是痛苦难耐,只因那竹叶青的蛇毒还未肃清。 “这是何毒,竟如此猛烈。” 随着一阵阵酸麻的疼痛袭来,背上不断的渗出紫红色的脓血,浸透衣服,他现在身上只穿着一袭素白色的里衣,而外面的黑色长袍则是被晾在了一旁杆子之上,至于木剑和正一盟威符箓则都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床头。 “秦先生?你醒了?”站在屋门前的王旭透过杨府的琉璃墙,看到其坐起,当即跑了过来问道。 秦墨不明所以,问道:“我睡了许久吗?” “您这……”王旭掰着指头算了算,道:“已然是睡了十日,应当是还有十天可活。” “十日可活?”卧榻上的年轻男子终究是没忍住,抄起床头的瓷瓶扔了过去,随着瓷瓶摔碎,他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我刚刚醒来,你便说我还剩十日可活,可会说话?” “秦先生,这不是我说的,是宁晓她说您贴了符便可活二十日,现在您又睡了十日,可不就剩十日了吗?” 王旭躲过其现在真的可以称之为羸弱的一瓶子,挠了挠自己浓密的胡须,道。 谁道他刚刚用了那瓶子一刹,体内气血流动,却是带动了那毒素,毒素再一次侵入穴道,当时,他便觉着一股剧痛从脊背处传来,浑身当即便瘫软下来,栽倒在卧榻之上。 王旭看了看里面,以为秦墨已然睡了,便也不便打扰,走出屋内,却不知此时,他的嘴角正渗出一道鲜血,浓稠的鲜血,黑色的。 深夜,待的宁晓回来发现,他已然如伤寒般发起烧来,浑身上下炽如火炭,而手脚却是如万载玄冰一般寒冷,嘴角不断渗出鲜血,已然浸透了整个卧榻。 “王旭,取刀来。”宁晓叫了一声,便见王旭寻了一柄斩妖司的制式横刀,宁晓也不通医药之道,但其在斩妖司中修过解毒祛毒之法,其中最简单的,莫过于放血。 不过眼前这两人都属于门外汉,只是在其身上几大血脉之上都割了口子,放了一夜的毒血,绕是秦墨,换作旁人此时恐怕已然失血而亡。 不过在这二人歪打正着之下,倒是延缓了毒发速度,第二日,王旭上山采了些减缓血流的草药,敷在那些伤痕之处,同时又以此药草榨汁,给秦墨服下,方才暂时止住了毒素扩散,不过要解毒,却是不能。 这一昏,又是五天,而当他第五天醒来时,毒素已然慢慢几乎侵入他的丹田,若是他还想以前修道的话,倒是可以借助玄黄气逼出毒素,可此时他修剑道,便没了这等能力,只能任由这些剧毒行来。 第八十一章 七彩巨蟒 “这样下去,恐怕我再撑不了几日了。”秦墨是在深夜醒来的,夜深人静,宁晓和王旭都已然回屋休息,杨府大堂中,便只有他一人呆坐。 随着一阵阵剧痛侵袭而来,他也自知自己的状况,杜青崖的一剑中的青蛇毒素几乎是在摧毁他的血脉,现在虽然因为赤龙血的缘故,还可以暂且抵御毒素入侵,可是时日久了,血都已然开始变作青色,得亏他的经脉早些年间便被玄黄虫啃噬,方才没有立刻流入丹田,取了他的姓命。 “如今便是请来什么神医,也恐怕难以根治此毒了,不如……”卧榻上,一道细若游丝的自语声传来,他看向床头先前两人给他放血的那柄白铁匕首,拿定了主意,沙着嗓音叫道:“王旭!” “来喽!”一间屋子内,传来一声吆喝,只见其睡眼惺忪的便破开门,披着麻衣跑了进来,见秦墨坐在榻上发呆,当即问道:“秦先生,你可是有哪里不适吗?” “去给我寻三盆人血,谁的都行。”秦墨道。 “人血?”王旭吃了一惊,心疑他是要练什么邪功,这荒郊野岭,倒也没人行走,当即问道:“先生,现在在妖域,哪里有什么人可以捉来换血啊。” “人血没有……”他沉吟一阵,问道:“蛇血,蛇妖血,蟒血皆可,只是要快些。” 王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照办,黑灯瞎火的出了杨府,一路走去,来到一片野地之处。 不知是其运气好还是如何,只听得周围有丝丝之声音,在那茅草旺盛之处,竟是便撞见一座蛇妖栖息的洞府。 洞内,烛火摇曳,想来已然是修行成精怪的千年蛇妖了,王旭吞了吞口水,从腰间抽出斩妖司特制的精铁横刀,蹑手蹑脚的缓步走入洞中。 这蛇妖洞府七拐八绕的,周围满是荆棘,王旭当年在斩妖司内是擒魔手,不曾单独斩杀过妖物,历来三人中都是他负责控制,赵山负责以阵法符箓压制那妖物道行,而宁晓一直以来都是真正斩妖之人。 随着洞府深入,那丝丝之声越来越浓,他下意识攥紧了横刀,死死向前盯着,前方的地面烛火已然照射不到,只是一片漆黑,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灌入了他的耳中。 “嘶!”黑暗中,一道血盆大口忽然张开,便朝着他头顶啃去,王旭吃了一惊,情急之下便递出长刀拦在头前,那妖物在长刀上啃了一下,牙齿险些崩碎,当即再一次潜入黑暗中,只是给这刀上留下了许多鲜红的毒液。 王旭略微平复了一下紧张心情,当即双手并握横刀,刀背身后,这是当年斩妖司请来一位自东瀛而来的刀客传下的拔刀术,不知怎的,情急之下他倒是想起了这一招。 “什么人?”黑暗中,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黑暗中先是透出一颗头颅,王旭正要拔刀,却是被这头颅惊得愣了一愣,哪里是什么凶恶的蛇头,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女子模样,妖媚至极,而当她上半身和下半身一起露出时,王旭却是吓得够呛。 美人头之下,便是数不清的蛇鳞覆盖身体,没有双臂,一直通到下身,便是一条蛇尾,长长的拖到地上,蛇妖扭动着身躯来到王旭身前,只是那面孔,却是让他迟迟拔不出刀来。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王旭面红耳赤,不断默念当年学的清心咒语,方才从那种奇异状态之下超脱出来,紧闭双眼,便是挥出一刀。 “哼。”蛇妖见自己魅术未能得逞,当即便化作原形,一条七彩巨蟒便朝着王旭缠绕而来,王旭大吃一惊,本以为这是个普通蛇妖,而这七彩巨蟒可是万妖谱得以有所记载的凶煞妖物,又岂是等闲。 传说这七彩巨蟒传承有真龙一丝血脉,是上古时期的遗种,历来少有,喜食人脑髓,擅长魅术,修成人形之后面容便会变的愈发美貌,修行越高,容貌越美。 关于七彩巨蟒的传说不少,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七百年前的那一场浩劫,当年这人界天下属商朝所有,其王为纣,贪好女色,而当时正值人界势力最为庞大之时,群臣纷纷建议一举灭妖,而妖族便送来了一只道行已有百万年的七彩巨蟒,因其百万年修行,容貌已然是艳绝古今,无人可及,当时那鬼迷心窍的纣王便收下了这只七彩巨蟒为妃,放弃了灭妖之计,甚至还为此斩杀了进谏大臣不下数百,最后却是在欢娱之时被其杀害,从而导致妖族大举进攻,占据不下百万土地,白骨长城,也是从那时建起的。 不过眼前的七彩巨蟒,显然没有那等倾国倾城的容貌以及百万年道行,不然这王旭也不会只是以几篇道家清心咒语便得以脱困。 刀自背后而出,迅疾非常,一点即回,那长刀略过巨蟒鳞甲,却只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不曾割破其皮肉分毫,他举刀一顿挥砍,却连那妖物皮肉都未曾割开半点,而见那妖物再一次扑上前来,再也顾不得秦墨还在等着蛇血,当即丢下长刀便朝着杨府跑去。 “人家的地盘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蛇妖化作人形,娇媚一笑,随后身体扭动便跟了上来,那本来小巧可爱的红唇忽然变作血盆大口,再一次咬下。 “啊!”王旭叫了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向前翻滚了些距离,好在这里距离杨府并不远,他一路狂奔,终于看到了那杨府的大门,当即也不管秦墨尚在睡着,只是高喊求救道:“秦先生!秦先生!” 府内寂静,只是喊叫的工夫,那只巨蟒,便跟了上来。 第八十二章 论蛇人 府内,等到听到王旭的喊叫声时,秦墨已然是猜到了门外情况,此时血中浸满毒素,若是下塌斩妖,血行加速,只会有大麻烦,他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靠在榻边,伸手抓起木剑,口中轻斥道:“去!” 木剑破开窗棂纸,直刺而去,这世上最擅长御剑的三人,恐怕便是老剑神齐鹤岚和剑鬼陈纯钧以及那位熊将军列同,他曾见过前两位,不说偷学,那御剑法门倒是得了几分精髓,此时不说御剑千里的仙人手段,御剑百丈倒是可以。 两侧府门从里而外破开,王旭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没成想竟是在那门槛上绊了一跤,头差点便栽到了木剑上面,险之又险的从他头顶飞过。 身后,七彩巨蟒挪动着身子进来,杨府的大门并不大,当即便被巨蟒撞开,巨大的响动,却是惊醒了侧面厢房里休憩的宁晓,宁晓走出屋子,便见了这只巨蟒,虽然心中慌乱,不过历来斩妖之事都是由他负责,当即便镇定下来,见后方的木剑已然近了,当即抽出朴刀喝道:“王旭,捆妖绳!” 王旭跌跌撞撞的,在地上打了个滚,沾了一身泥土,听得宁晓话语,当即本能的便抽出了藏在腰间的捆妖绳,便照着那蛇妖头顶抛去。 木剑先至,蛇妖本来没有在意,可当木剑接近其脸颊时,竟是有一股凌厉的剑意催生而出,蛇妖身子不由得一停滞,便伸出大口咬住了剑身。 而就是这微微一滞的工夫,那捆捆妖绳便已然套在了她的脖子上,王旭怒目圆瞪,双臂用力收紧,捆妖绳紧紧勒住了蛇妖的脖子,拽的她不得动弹。 屋内的男子显然没有力气第二次御剑来降服这只蛇妖,而王旭死死拽着妖物,这除妖之事,便天经地义的落在宁晓身上。 她紧了紧手中的朴刀,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数年前,斩杀鬼蛤,也是这副场景,只不过物是人非,赵山已然被处斩,而当年那个自称羸弱的秦先生,现在也当真是要羸弱一阵子……不过,那根拴着妖物的捆妖绳却是没有变化。 地上石头出现道道裂痕,而这踏碎青石的力道,则是从宁晓那娇小的身躯中传出,朴刀上举,下劈,空中划了个月圆。 一刀劈下。 万籁俱寂。 不过此时的寂静,并没有一丝安宁平静之感觉。 也许是因为有道道污浊的鲜血飞溅,也许是因为这美若天仙的七彩巨蟒未曾化作人形便以这副丑陋模样死去。 整个杨府中,有的只有诡异,血腥,以及恶心。 “呼……”宁晓落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她看向一旁因为用力过度而满脸涨红的王旭,方才想起来什么,斥道:“你无事招惹这等妖物做些什么,七彩巨蟒是你惹得了的吗?” “不必怪他,是我让他去寻得蛇血。”屋内,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显得很是虚弱。 “蛇血?你寻蛇血做什么?”宁晓气不打一处来,可奈何眼前这位本就救过他恩公还是一副病殃殃的痨病鬼模样,实在让其觉着发火不大合适,最终还是忍着问道。 “以血换血,没有人血,便只得换蛇血喽。”秦墨哈哈大笑,面色却依旧是苍白如纸一般,背后颤抖间,又是渗出许多毒血,痛的其只得再一次躺倒。 “秦墨,你在琅琊山学了几年,都不曾有人教过你人妖之血不得相混的道理吗!那么大个琅琊山,就少了你这一本《人妖通论》吗?”宁晓一听,再也忍受不住,也不顾礼节,直呼其名喝骂道。 “我身上流的是赤龙血,龙蛇之间,有什么可相斥的。”他漫不经心的笑道,但下一刻便有几个东西飞抛过来,砸在他的床边,却见都是些蛇妖的眼珠骨头之类的。 “王旭,帮我换血!”屋内人叫道。 “不换!”屋外人瞪了王旭一眼,喝道。 “换。” “不换!” “换。” “我管你体内流的是龙血还是蛤蟆血,这血不能乱换。” “我若不换,撑不到七日之后可便是得英年早逝了啊。”他无奈的调笑道。 宁晓咬了咬嘴唇,眉头紧蹙,随后伸出手腕,道:“要换……便换我的。” 他此时是又好气又好笑,见两人神情都有些凝重,便打趣道:“我若是死了,你和王旭便把我身上那三统烟花引燃,自会有人来接你们,到时候给我购置棺材的时候可不要柳木,琅琊山有讲究,柳木钉魂。” “呸呸,胡说些什么,吴何道要是来了看到你具尸体,指不定得把我俩剁成肉碎。”宁晓呸了一声,道。 “龙是蛇祖,蛇由原身,吸纳天地间灵气精华,百年成蟒,千年成蛟,万年便是道一声蛟龙,不知何时吸取了那一丝龙气,便可成龙,赤龙便是赤蛇化赤蟒,赤蟒化赤蛟,赤蛟化赤龙而成,斩妖司都不曾学那《妖行论》吗?”秦墨道。 “你说赤龙便是赤龙吗?那我说我是真龙我怎的还未到皇位上当皇帝呢?”宁晓不屑说道。 “怎么,我还得给你尝尝味对不对?”秦墨哈哈大笑,打趣道。 “这等关头,你还开什么玩笑。”宁晓紧锁眉头,一脸严肃道:“《人妖通论》上记载,人人之血,部分相通,部分不通,通者无事,不通者许会体生排异,可致死残,若人妖之血混之,则必生排异,必死无疑,那七彩巨蟒的血性那么猛,凡人之躯哪里抗的下来。” “你读过《人妖通论》,那么可曾研读过药圣孙庙寺所著的医家名著《易血论》?”他问道。 宁晓皱了皱眉,她在斩妖司中,研习的东西都是些斩妖的本事,人妖通论也是为了对付妖物而研读的,自然不曾接触过医学著作,便是那所谓药圣之名,也是闻所未闻。 “易血论中记载,天地有五色,有五帝,有五龙,色为赤白青黑黄,帝便有赤帝,白帝,青帝,黑帝,黄帝五人,赤帝之子为赤龙,白帝之子为白蛇,青帝之子为青蛇,黑帝之子为黑蟒,皇帝之子为黄蛟,五人鲜血,相互贯通,五龙血脉,各有相同,因此是赤龙可以白蛇,青蛇,黑蟒,黄蛟血为换,再无阻塞,不生排异。”秦墨道。 “话虽是这般说,可你又如何证明你身上淌着的是赤龙血。”宁晓死死盯着他,好似他随时便会从床上挑起来去割蛇血一般。 “我前些夜被你们放的那些血,放入一丝火星,便可见赤龙火升,你若不信,便再割些实验去。”他弯着腰,靠在墙上无奈的说道。 第八十三章 解毒 宁晓半信半疑,但见其神情不似说谎逗笑,便径直出了屋子,寻了前夜放血的木盆,用火折子小心翼翼的打出一个火星,火星飞溅,落入木盆之中,没有反应。 她紧锁眉头,心中不由得暗骂秦墨,刚要离去,忽然,一声火苗窜起的呼啸之声在其耳边响起,一转头,只见烈火腾起,足足高有数丈,那木盆一瞬间便被烧成灰烬,而盆中的鲜红血液流淌在地上,那火焰也随之燃烧,不休不息,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 “赤龙浴火,三日方休,落入火中,滴血可燃三千年无休无止,不可水灭,不可土掩,你便放任他流上三日三夜吧。”屋内,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 “换血!”宁晓阴沉着脸,不搭理秦墨,转身对着王旭说道。 “好嘞!”一直在两人说话下天人交战的王旭如释重负,扛起那巨蟒尸身,便搬入了大堂屋内。 细细看来,这巨蟒足有百十丈长,却有其两肩之宽,先前三人斩杀之时倒没有注意,现在拖入屋内,方才感觉到庞大。 “在其后颅斜上方,摘除其毒囊,再在其小腹下丹田割口,以其中内丹牵引真血,我再以灵气自右臂取出赤龙血,等到换上这七彩巨蟒之血,再取出一丝纯净无暇的赤龙精血,以龙精化蟒血,再生赤龙之血,便可根治此毒了。”秦墨道。 王旭嗯了一声,依言照办,他见其说的流畅至极,毫无阻涩,不禁问道:“秦先生,你在琅琊山修行之时还曾学过医药吗?怎么这般捻熟,先前还能诵出医典中的内容。” “附耳过来。”王旭小心翼翼的将耳朵贴了过去,便听得他轻笑道:“编的。” “你……”王旭刚想开口,便见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当即将所有言语憋了回去,只听得秦墨道:“那所谓药圣孙庙寺是白君山上的一个癞头郎中,那易血论倒真是他写的,不过当年可以算得上是写半句,便问我师父一句,这般凑出来的一篇易血论,而那什么五帝之事,那都是琅琊山的隐宗密典里记载的些奇闻异事罢了。” 王旭目瞪口呆,就差“夸赞”一句秦先生你真能忽悠了,见其苍白面色,也不再耽搁,先是用刀摘除毒囊,然后便割开了整个巨蟒的丹田,随后又划开榻上之人的掌心,两者相交,灵气推动间,那鲜血便朝着其体内流去。 另一侧,王旭割开其另一边手心,放一铜盆在下方盛血,混着青色毒液的赤龙血一滴滴缓缓渗出,而另一侧,巨蟒的腹部鼓起的血脉青筋也在一点点瘪了下去,一侧入血,一侧出血,体内血脉整个被洗涤一遍,七彩巨蟒那泛着许多色泽的血液也灌入了他的血脉和心脏之中,联通一气,那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过来,而随着铜盆里的最后一滴血滴入,这竹叶青的剧毒,也终于算是解了。 “医书上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这毒怎么解的比中得还快。”王旭刚刚愣了一阵,便发现那困扰自己等人二十余日的剧毒已然就这般轻易的解开了,不禁喃喃自语,嘟囔道。 “废了这么多赤龙血,不知何时才能再生出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解毒快些也是应当的”秦墨道。 随着他的伤势渐渐痊愈,而先前定下的一月之期已然到了,在生命的威胁下,这些来自人族各大势力的流犯都做的非常漂亮,整个万妖谱密密麻麻,简直比那些高品官员上呈给秦皇的奏章还要详细十倍,不说别的,就是这些妖物的习性,便是连其每日早起做些什么,就寝前做些什么,一日中何时上茅厕,都写的一清二楚,就是生怕这位“暴戾”的秦先生一个不对劲便像杀鸡屠狗一般宰杀了他们。 “万妖谱已然全篇编写完毕,共七十三人负责,路上死于妖兽口中二十人,重伤残疾者五十一人,两人轻伤,名单目录造册,与万妖谱装订在一起,望先生过目。” 榻前,一名穿着素衣的男子跪在其床下,双手捧着一叠东西一字一句禀报,在剩余的五十三人中,推推挤挤,最后被迫让他前来禀报秦墨,此人姓刘道荣,曾今是兵部的一名参军校尉,后来因为一场大战中漏算了一只五万人的骑兵队,导致大败,便被丢到妖域,已是在杨府中做了数十年的奴隶,因此禀报起来,总还是带着一股当年在军中的语气习惯。 “嗯。”榻上的年轻男子已然带上了那古旧的斗笠,他看了看那部详细至极的万妖谱,道:“事了了,你等与我也就再无瓜葛,若是还想跟着我也可,但我不可保证你等生命无忧,若是不跟,便在杨府自己待着,只不过若是哪日东窗事发,杨府被人发现,我也不会回来救援,你回去告诉剩下的人,叫他们自己选。” 那刘道荣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床头桌案之上,道:“先生,这妖域散落的人族不少,还有很多修为不低之辈,都隐藏在山林洞府之中,我结识不少,在这人界外地,不如将他们都召集前来,也好有个照应?” “修为不低?是何境界?”他来了兴趣,问道。 “我未曾修行过那些神仙法门,不知道叫什么境界,只是见他们当年与孽对敌之时,身上便可起金光而出,便如那传说中的佛祖金身一般,薄厚各异,有的可达九丈,有的只有一丈,但都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知是何境界?”刘道荣想了想说道。 “既成金身,那便是修神之人,一品一丈高,一寸深,上者九层为九品,九品九丈高来九寸深,凡人刀剑难破,这些人……应当都是金身期的修士。”秦墨道。 “若能寻到,自是皆大欢喜,同为人族,既可助我一臂之力,到时候我成就剑道一品,便可携这些人,一同回到人界。” 声音渐渐淡了,刘道荣抬起头来,见其已然不见,面前只是放着一张书写着剑字的纸条,只是这纸条不知为何,竟是直直立起,锋芒毕露。 第八十四章 铸剑山庄 刘道荣不是傻子,当即醒悟,那些人既然能在妖域安居,自然不会轻易淌这趟浑水,而这张纸,便是等于是一封劝说的信件,若是表露出来道行还不如他们,他们又怎会轻易的将性命交予他人呢。 他小心翼翼的将纸条叠好,塞在胸前的口袋中,要了把兵刃,出行前,又是得了几道符咒,传自秦墨,一应俱全,便孤身前往妖域深处,寻访那几位隐匿在妖域的修行者。 而杨府另一处 “王旭,收拾收拾东西,随我去一处地方。”门前,传来某人的大笑声,府内呆坐的五十余人听着,大笑声,在这些整日为了一线生机而奔波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刺耳,但随即,便销声匿迹,不见踪影。 “秦先生,您这伤刚好,这是要去何处啊?”王旭紧紧跟在其后,不禁问道。 “既然要在妖域整事,那便得整个大的,我师叔旧友在这三十里外的碧剑溪中隐居,可借其处,收留这来来往往在妖域中流落的众人,来一场域内反妖之事,杀出白骨长城,此事便是无上功德。”秦墨道。 “功德能做什么……”王旭嘟囔一声,但还是被其听觉,当即解释道: “修神之人,自然难以妙悟功德之用,《太上感应篇》与《功德论》都曾记载过,这世人常说的仙人,便是这些求仙问道之士,而真正的仙人,则是以人仙为基,上功德浅者成地仙,尚在陆地,可得三千年寿元,功德厚些者可舍去凡间肉身,尸解成仙,可飞升天门,得无尽寿元,但是无人肉之躯,七千年便会遭受一次小天劫,一万两千年便遭受一次大天劫,而没有肉体,历来都是难以度过,只有身具天仙道行,同有无量功德,功德圆满,方可飞升仙界。” “南天门一直被那一群人仙堵着,又飞升不上去,废那么大劲干什么。”王旭问道。 “古人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并非空穴来风,功德可化气运,那天地间的国运,都是一代代世世的功德气运积攒而成,功德可得善果,得善气运,而恶功德则得恶果,得恶气运,诸事不顺,乃是天道之理。”秦墨道。 两人一路走着,那碧剑溪里杨府不远,便在三十里外的一座山林中而已,这里常年是妖物禁地,也是妖域一直以来很出名之地,也许是因为几年前其中隐居之人敢和妖祖谈条件,也许是因为在妖祖的地盘竟是还留下了他一隅之地,总之此处,在人界名不见经传,可在妖域,可谓是无妖不知,无妖不晓。 碧剑溪渐渐近了,而那四周的妖物也肉眼可见的变少,来到那座山林之前,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汉白玉所雕琢的巨大拱门,拱门上分三层,红,青,褐三色玉石层层堆叠,白玉朴素而彩玉又奢华,上挂一块鎏金匾额,上书‘梓梅岭’三个大字,而两侧玉柱上,则是雕镂着两副对联。 上上下下院内三千子弟铸剑。 左左右右庄前五万熔炉纳铁。 中书四字,铸剑山庄。 不曾言语,便是入庄。 路上走着,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王旭有些心慌,看着四周景象,既无鸟叫,此时夏日,又无蝉鸣,不禁咽了咽唾沫,道:“秦先生,此地有些诡异啊。” 异字堪堪出口,一旁,一道凌厉剑光便是飞斩而来,自上而下,直取其头颅,王旭吃了一惊,不等他拔刀抵挡,便见那木剑有模有样的也是挥出一招,仿佛施展的是哪一路剑术似的,竟是一招一式的拆解起来。 “这剑光是子午剑中的午剑摘星势,而遇到相克的摧山式便立刻销声匿迹,恐怕若是不通拆解之法的人,修为道行再高也闯不过去吧。”秦墨道。 音落,又是一剑起,犹如龙吟,形如鬼魅,是子剑的路数,乃是一招白蛇吐信,木剑拆解,这般一路前行,一路拆解,来来回回,正是将那子午剑来回施展了一圈,剑气骤停,整个山庄内恢复寂静。 隐隐间,已然可以听到小桥流水之声,想来便是那碧剑溪水流淌,一路前行,山林尽头,便见一座大院,院内院外,都是叮叮咚咚的打铁之声,整个山庄之上,烟雾缭绕,自然是因为那所谓的五万熔炉烧成的灰烟了。 庄前小桥,下方便是溪水,无数弟子捧着烧红的兵刃放入小溪之中淬火,随后便剑一柄柄长剑出炉,而放眼观看整个铸剑山庄,都是人族,在这妖域之中,三千人族子弟,方圆十里用于铸剑,手笔可谓不小。 两人过桥,周围弟子旁若无人的继续锻造,仿佛都未曾看到他二人一般,继续辛勤劳作,一路走到庄前,无人阻拦,庄前无门,白玉门槛在下,而里面,却是一副更为宏伟的景象。 从地脉观看,那几十里长的碧剑溪竟是绕了数七个弯子,从不同角度汇聚在铸剑山庄中央,每个弯子中蕴含气息不同,颜色也就不同,青黄赤褐黑红紫七色,重重气息汇聚,在中间一尊万斤重的赤铜熔炉之侧,熔炉下方,引的是地下地火,两人站在庄前,便觉着脚下一阵阵滚烫流过,没入熔炉之下,烧的正热。 熔炉不曾停息,炉上东西已然没了,不知是什么兵刃,已然成型,打的那庞大铁毡都有些歪斜,滋滋之声不绝,便见那溪流汇聚之处,原是插着一柄泛红的长剑,任由溪流冲刷,竟是还未冷却淬火而成。 天际间,忽然滚滚如春雷,远处,奔腾之声不绝于耳,同时便有万兽咆哮之声传来,隐隐可见,有万兽奔腾而来,同时,在一方天空,传来一声惊雷般的大喝:“铸剑山庄的老家伙,抢了我驭兽宗的东西,还想安稳吗?” 天地变色。 人不变。 那在水中如赤火的剑不住颤抖,仿佛随时便要飞出。 在天空一侧,一只化形妖物高坐空中,其身着兽皮,上挂铃铛,面容凶恶,竟是一副那妖域的驭兽宗中门人打扮。 第八十五章 癫子黄元甲 “驭兽宗……”庄前两人面色凝重,妖域宗门虽然没有人界那般多,但却也不少,大大小小的也有上万个,而若是将这些宗门派系排名,这驭兽宗无疑可以排的上前三甲。 驭兽宗,顾名思义,驯服尚未化形的妖兽,给其以丹药喂养,磨灭其灵智,便是如同生傀一样的妖兽,只是这些妖兽虽然磨灭掉理智,却不想傀儡那般呆板,依旧懂得扑杀擒拿等道,甚至会更加凶残暴戾。 这其中传闻弟子不过百人,豢养的妖物却不下百万之众,百万之念,要知道,在人界最鼎盛时期,随时可以调遣的兵卒也不过一百二十万,而现在人界闹的沸沸扬扬的秦蜀之争,总共只有百万人参战,这驭兽宗若是放在人界中原,不包括各大门派势力的话,足以轻易平定一国,倾覆一地。 而此时万兽袭向铸剑山庄,可庄内之人却是没有丝毫想要规避神色,不禁让两人十分疑惑,而同时,那万兽奔腾的景象也是令人惊心动魄一番。 蹄声渐渐近了,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空中男子摇动铃铛,那些猛兽听到后,便如同发狂了一般,红着眼睛冲了过来。 滚滚的吼叫声中,夹杂着一道大吼之声在天地间回荡:“黄元甲,你若再不出来,今日这万兽便踏平你这铸剑山庄,让你此生都莫想再入我妖域半步!” “做什么?”铸剑山庄之中,忽然见闪过一丝清光,随后便见那殿宇之中,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伸着懒腰走了出来,这老头浑身脏兮兮的,仿佛躺在煤堆里过了一夜一般,就连那胡子也快被尘土染成黑色,他胸前挂着一个如围裙般的污秽布子,睡眼惺忪的看了看空中那穿兽皮的男子,叫道:“我不就逮了你只鸡烤了吗,这晨时清早,正是人休憩的好时候,你来此处打扰可不地道。” “烤了?”不知以什么神妙手段悬浮在驭兽宗男子面色阴沉,喝道:“我花了数月谋划才捕来的金翅鸟,就被你烤了?” “烤了。”矮小老人揉了揉眼睛,道:“肉质太过紧实,咯牙的慌,我的牙口还真咬不动这东西。” “你!”那名驭兽宗长老面上气的通红,当即再也不顾什么,拼力摇动铃铛,叮当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而后,那本已然停下的妖兽再一次冲锋了起来。 在山庄一角,那戴斗笠的年轻男子看向老人,竟是觉着有些熟悉,仔细回想,忽然想起来数年前在燕城城前遇见的那个盗走他九百两银子的老疯子,回想一阵,两者一一对应,正是那当年修为深不可测却又盗取他银两的老疯子。 “不就一只烧鸡嘛,大不了我再赔你一只罢了。”黄元甲看了看宛若千军万马般的群兽,又看了看上方的那位驭兽宗长老,漫不经心道。 “黄元甲,你该死!”那驭兽宗长老再也忍耐不了,不等妖兽跑来,便斗转而下,双手下放,朝着黄元甲头顶狠狠按去。 “还会飘在天上,这个好玩。”黄元甲眼睛一亮,便如同一个顽童一般,扶摇而上,一手拽住那驭兽宗长老的手臂,身体用力攀登,便是踩在了那驭兽宗长老背上,想要借着他的本事腾飞,一边攀一边叫道:“怎么不飞了啊。” 他一路踩着那驭兽宗长老下坠,最后便狠狠带着那位长老砸在地上,大头朝下,登时砸的面目全非,血流满面,鼻子都塌陷下去,口中还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喃喃道。 “黄爷爷!”地面上,传来一阵犹如银铃般女声,黄元甲看向身后,只见一个约莫着二十余岁年纪的美貌女子在地上大喊,登时咧嘴笑了笑,但下一刻便听到女子喊道:“您要是再偷人家家东西吃,我便把您藏的那些古怪玩意都丢了去。” “唉唉唉,小秋儿,黄爷爷错了,黄爷爷错了。”黄元甲笑嘻嘻的凑上前去,连连作揖告罪,此时那女子才看到门前伫立的两人,忙是问道:“两位是何人?” “在下琅琊山秦墨,代我师叔吴何道前来拜会黄老前辈。”秦墨道。 王旭在一旁有些尴尬,只是报了王旭二字,便不再言语,黄元甲若有所思,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跳过来一把掀飞斗笠,见秦墨,当即叫道:“我知道了!你是当年那个被我我在斩妖司门口拿了钱还被我砸了的蠢家伙!” “……” 一旁的美貌女子微微笑了笑,道:“他老人家几十年前心境受了些挫,现在只剩下十余岁孩童的心智,两位莫要见怪。” 王旭看其一颦一笑,不禁有些看傻了眼,他平生见过的女子,除去那只美颜绝伦的七彩巨蟒,也就宁晓称得上还有些姿色,可还依旧遮着面庞,眼前这女子身段样貌,皆是无可挑剔,不由得让其看的痴了。 “啊。”正想的起劲呢,屁股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了一把,只见身旁人正掐着他,神情有些愤怒,而那美貌女子也已然因为他这副如《西行记》中记载的八戒看嫦娥一般的姿态看的有些害羞,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不宜察觉的奇怪。 对比起一副粗糙长相的王旭,另一侧的那位黑袍男子便显得俊俏的多,而且这俊俏尚且不是那种阴柔脂粉气,却是生着一副俊美面孔,那身上气息却满是一股英气逼人,不由得让那女子偷眼多看了几眼。 王旭见那女子神情,不禁心中愤愤不平,暗道:“秦先生不就皮囊生的比我好瞧些吗,古人有云,皮囊不过身外物,怎的便无人瞧上我的才华横溢。” 黄元甲凑到两人身前,不住上下打量,好像是要看看这个当年被自己一颗果子砸出去的少年现在长成什么样了,看了一圈,他忽的发现那柄桃木剑,当即吓得哇哇乱叫,道:“你说,你和齐鹤岚那老家伙什么关系!” “齐老前辈算我半个师父。”秦墨道,他看黄元甲表情,一副惊恐模样,不禁问道:“黄前辈,齐老前辈和您有什么过节吗?” 第八十六章 手有万剑斩万妖 “过节,那我可和他大的去了。”黄元甲双手互相插着,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说道:“当年我去他那百里坡玩,转了一圈,发现一片药埔和几个草屋子,我在旁边玩火,可不小心就给点燃了,然后那老家伙就提着剑追杀了我整整几千里路,我这才逃到妖域的。” “诶?前辈,我既然在几年前斩妖司前见过你,你应该是在人界啊,怎么又说是你一直在妖域。”秦墨道。 “害,我都打算回去了,可是呆了几日后,发现齐鹤岚那老家伙对着琅琊山劈了一剑,我当即就跑了。”黄元甲愤怒的说,随后忽然想起来还未问两人来意,当即问道:“你们两个没事跑到我的铸剑山庄里做什么。” “我来妖域历练,这后面那么多人,无处安放,便想要借住在前辈这里,不知可否。”秦墨道。 “不!成!”黄元甲向后跳了一步,瞪眼叫道:“你拿着齐鹤岚的剑,定是和他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你是不是他派来的!” “黄前辈,那齐老前辈是何许人也,能追着您砍的人啊,我连您砸一个苹果都受不住,齐老前辈怎么会看得上我呢。”黑袍男子捡起地上被打落的斗笠,嘿嘿笑道。 “嗯……”黄元甲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不由得承认这理没错,只是气呼呼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和黄元甲搁那扯皮,那王旭自然也没闲着,一脸殷勤的跑到那年轻女子身侧,道:“不知姑娘芳姓大名?芳龄几许?可曾婚配?” 那女子看王旭神色,不禁觉着有些有趣,他生在这妖域,又只靠这个疯疯癫癫的爷爷教导,也没有什么多的礼数禁忌,笑道:“我叫姜宁,今年……” 说着,姜宁忽然看向黄元甲,一副疑问神色,黄元甲心知肚明,呲牙咧嘴的想了想,掰着手指头道:“你今年……二十二?” 几人叙话,但仿佛都忘记了黄元甲脚下尚还踩着一个驭兽宗的长老,但这么久时间,他气息也喘了过来,见几人这般无视他,当即大怒,拼了命的摇动铃铛,叫道:“黄元甲,我今日……” 话未说完,他忽然觉着嘴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当即噎住,用力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一股臭烘烘的味道弥漫,仔细看去,竟是黄元甲脚底那满是油污不知道几十年没洗的鞋。 “哎小子,大清早吵我休憩也就罢了,我和人说话呢,你唠唠叨叨说些什么。”黄元甲一屁股坐在驭兽宗长老的背上,对着他的头重重拍了一巴掌道。 远处,万兽奔腾之势未止,不过在见识了黄元甲上天擒人的本领,两人也就不再慌乱,平静的准备见识见识驭兽宗的手段。 “好啊,小子有些眼力见,今天原来是给我送这么多烧烤来了,做得好,我怠慢了贵客啊啊。”黄元甲连忙起身,拔掉嘴里的臭鞋,生怕这位驭兽宗的长老把这么多“美味”的烧烤都召唤回去。 “你!”驭兽宗长老气的七窍生烟,也顾不得自己道行远逊于黄元甲,嘶声怒吼着便扑了上去。 “来来来,贵客使劲打,多打些,消消气,到时候多给我几只‘烧烤’便好。”黄元甲笑嘻嘻的将脸伸过去,驭兽宗长老狂怒,双手连扇,可却如同砸在铁板上一样,掌心扇的通红,已然快出血,而黄元甲脸上还是原先黄如油蜡的颜色,不曾有一点变化。 驭兽宗长老此时已然是心力憔悴,再也做不出什么动作,而一气之下,那胸口本就被黄元甲弄伤的丹田当时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竟是就这般被折腾的咽气了。 “黄爷爷,你怎的又害死一个。”姜宁看着地上已然咽气的死尸,不禁埋怨道。 “呃,我只是想逗逗这家伙,没想到这么不禁玩。”黄元甲尴尬的挠了挠头,一旁两人一阵脊背发寒,他们虽然也杀过人,但都是迫不得已,但这样笑着笑着玩闹就玩死一个,不禁让两人有些恐惧。 “算了算了,死了就死了吧,烧烤要紧。”以黄元甲现在心智,生命对他来说看的极淡,甚至根本于无所谓,他一路走到那兽群之前,生好火堆,看着那兽群冲来。 “此地妖兽不下数万,他一人如何拦截?”王旭神色古怪的看向黄元甲,同时对着旁边的姜宁问道。 “王公子,再稍等片刻你就知道了。”姜宁很没有淑女形象的伸了个懒腰,不过即便是这般随意动作,在旁人看来,也是极美的,王旭更是不知何时将目光又从转移到了姜宁身上。 “来喽!”空地上,黄元甲吆喝一声,同时间,所有弟子一齐抬头,而后,便只见这铸剑山庄里,铸好的,库藏的,封存的,还未铸好的剑胚,甚至于一块块刚刚成型的精铁,都随之飞起,万剑齐飞。 剑入兽群,他藏剑不下数万,一剑斩一妖,毫无阻塞,那数万妖兽竟是在瞬息间便都变作一具具尸体,下一刻,万剑倒飞而回,只是被他丢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十分散乱。 “来人,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扛进庄内烤了。”黄元甲吆喝一声,那庄内三千弟子,纷纷放下手中东西,跑到山庄外,一人背起些兽尸,浩浩荡荡的赶了回来。 “这些弟子为何如同傀儡一般,不通人语,而黄前辈的话却是言听计从,这些弟子是有何特殊之处还是如何?”秦墨问道。 她笑了笑,道:“你猜对了,这三千人是许多年前葬千秋给他送的三千生傀,人人都是九品金身,他老人家看不上,就让去铸剑了。” “九品金身?”王旭倒吸一口凉气,他至今也没得了那九品金身境的道行,这里随便一人,都足以轻而易举的捏死他,不禁让其感觉有些恐慌。 随着那些弟子回到原位,黄元甲也是一奔一跳的来到了几人坐处,毫不忌讳的坐在驭兽宗的长老身上,抓起一个刚烤好的三角犀腿啃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 舌战墨巢 人界,段锡山,翰林学宫 “怎么回事!” 此时学宫中一片喧闹,只因为在今日早课之上,竟是有数名弟子惨遭杀害,而此时又有两名教习死在门前,一片阴影,笼罩了这座千古第一学宫。 “李老先生,今日一早法家早课之际,那上次在大辩中提出要书写讨贼檄文的那名法家弟子中毒身亡,就在刚刚,两名法家的教习也死了,身上还被刻了一行字。” “什么字?”李黑匆忙问道。 “杀人者西蜀杜青崖。”那名弟子带着哭腔道。 “杜青崖……”李黑紧皱眉头,对着一旁一直跟随排行武榜一百的护卫樊凡道:“准备马车,去杜翰林府内。” “是。”在其身侧,站着一个相貌平平的清瘦男子,男子去寻了一处车架,便在前方驾车,而李黑则是忧心忡忡的坐在车后,思索着什么。 樊凡驾着车,一路前往杜翰林所居住的翰林府,两者相距不远,不一会便到了翰林府,刚刚看到府邸,李黑便匆忙下车叩门,此时杜翰林还尚且不知道消息,正在屋子中看书,见李黑前来,当即笑道:“李兄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难得来寻老朽我啊。” “西蜀又动手了。”李黑紧锁着眉头,道。 “西蜀?又怎么了?”杜翰林心里一跳,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问道。 “杜青崖出手,杀害法家教习弟子三名,手段极其残忍,还在尸身上刻下杀人者杜青崖的嚣张之语……”说着说着,李黑的眉头已然快拧成麻花,说道:“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起草一篇讨蜀檄文,此次蜀国做的太过了!” “你先莫要着急,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上一次为了此事,辩论三日三夜才得结果,此时你若是贸然发文,恐怕难以服众啊。”杜翰林劝解一声,随即对着一旁服侍的侍从道:“给我备好马车,去学宫。” “这般情急还备什么马车,坐我的。”李黑掀开车帘,不由分说的便拉着杜翰林上了车,对着前方的樊凡叫道:“走快些!” “是。”樊凡轻声应了一句,调转马头,奋力催马疾驰而去,此时他不断催促那匹拉车的枣红色骏马,已然是用尽浑身气力狂奔,简直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不过半个时辰,那马车便到了翰林学宫,此时学宫大殿里已然聚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吵嚷至极。 “肃静。”杜翰林和李黑同时下车,全场顿时安静下来,这两人论起文坛造诣,都是这翰林学宫的一二把手,此时说话间也是极有分量。 杜翰林走到大殿最上方的交椅上座下,李黑自觉的换了个方向,走到右边一派,而细细看去,那主张书写讨伐檄文的子弟中,又多了本来不愿掺和的道家子弟。 杜翰林坐稳,清了清嗓子,随后朗声说道:“今朝西蜀又对我翰林学宫动手,举止恶劣,我此次主张书写那篇讨蜀檄文,诸位意下如何?” “我不同意!”左侧,那位上次写下《和同论》的墨家子弟墨巢抢先站了出来,他对着杜翰林行了一礼,道:“杜老先生,我还是主张两国交和。” “谁人不希望天下太平,可既然太平不了,那还要硬求什么?”李黑阴沉着脸色,再无往日那般闲散随意,亲自开口道。 “古人云,尽人事,听天命,现在尚且只是死了几个人,便要放弃我翰林学宫大业,绝了求和念想吗?”墨巢情绪激动的说道。 “尽人事,听天命,可上一次那篇《和同论》已然是尽足了人事,今日数名弟子身死,也是听了天命,只是死了几人,若那几人是你亲朋好友,又当如何?”李黑沉声,始终波澜不惊,语气平缓道:“天命气运一面,可真正改天换地的又岂不是人,况且,以此话来说,我等尚未竭尽全力尽人事,发檄文,若能灭蜀,天下太平!” 墨巢面色一变,足足沉吟了半响,道:“两国相和,则天下皆足,若是常年兵荒马乱,蜀地和秦地百姓都不好受,这岂不是有违仁道,先生此行,倒不如举国归降。” “举国归降?”李黑面色阴沉的厉害,道:“你是要叫在坐诸位都随你去做亡国奴吗?你身为学宫之人,竟是说出这等言语,那好,我便告诉你,翰林学宫中人,只能玉碎,不可瓦全!” “在下失言了。”墨巢似乎也知道自己此话说的有些过分,歉了一声,随后道:“我要的是求和,并非归降,现在虽然已然死了人,但是若是发檄文,只会死的更多,我想西蜀便是想要杀的我们不再生出发檄文之念头,您现在逆着他来,岂不是自讨苦吃。” “翰林学宫真正要的是什么你不清楚,你只清楚发完文章对学宫中人有什么影响,却不知现下百姓一边遭受着西蜀的杀戮,一边却要瞧着他本国发出的《和同论》,敢问天下,谁不心寒。”李黑波澜不惊的声音中升起一道涟漪,随后低吼着说道:“贼已然打来了,难道要等到西蜀大军杀到翰林学宫之后,你我再来一出无用牺牲的戏码吗?今日这檄文翰林学宫若是不发,我便以我自己名义来写,递与秦皇。” 墨巢一言不发,周围的儒家弟子也是哑口无言,家国大事,不可轻易揣度,妄测非福,更何况此时这位一直平易近人的李老先生此时已然是愤怒不堪,他更是有些不敢触其锋芒之念,当即大殿之中,一片寂静,而李黑的话,似乎还在殿内回荡。 “哼,都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有人执迷不悟。”黑暗中,一道声音传出,随后一根细小的青色毒针,便直刺李黑而去。 “何人!”樊凡眼睛一瞥,喝了一声,随后一手夹住毒针朝着原处丢回,却不曾刺到任何人,空中,一道阴厉的声音狂笑:“西蜀杜青崖!” 第八十八章 谁道文人轻无用 “岂有此理,西蜀简直欺人太甚!”杜翰林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周围各家子弟都是有些动容,但随后,一个儒家弟子却又站了出来,笑道:“我却认为,西蜀此事做的很好。” “你说什么?”李黑面色难看,死死盯着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儒生,喝问道。 “你等妄论西蜀,人家杀一儆百,有何不妥?”那儒生神情平静,嘴角还挂着微笑,说道。 “好一个杀一儆百,有何不妥。”李黑冷笑,杜翰林此时的脸色也暗了下来,喝道:“你是何家弟子,怎的说出这般狂悖之语!” “在下没有师父,偶尔早起听学,只是觉着那些先生讲的……实在是”儒生顿了顿,道:“狗屁不通。” “你!”杜翰林一时竟是噎住,他文采极好,只是平日里却少与人争执,言辞不甚锋利,难以与其论辨,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在翰林学宫这般大放厥词,如此不敬之语,将你逐出学宫也是轻的。”李黑黑着脸,冷笑道:“你既然没有师父,那名字便传来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 “在下庞允,庞玄德。”儒生微微一笑,而同时,整个翰林学宫中都寂静了下来,樊凡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挡在李黑身前,死死看向庞允。 “西蜀狐将,庞允?” “他怎么会到我翰林学宫中来。 “嘘,莫要议论,否则便得飞来横祸可不好。” …… 殿内众人议论纷纷,而杜翰林和李黑二人也已然小心了下来,也清楚,面前这个微笑的儒生,便是那西蜀以阴险狡诈著称的狐将庞允。 “西蜀之人,来我翰林学宫作甚!”李黑怒目横眉,怒斥道。 “此次奉陛下之命,敬告翰林学宫”庞允笑了笑,随后一字一句道:“若是再对我大蜀又不臣之心,冒犯之意,便叫这翰林学宫,从此从世间除名!” 话音落下,庞允的身影竟是消散,遥遥看去,竟只是一道虚影,而其真身,则是在数十里外传音而来。 “宫主,大势所趋,我等还是不要再发檄文了吧。” “确是此理,此时再招惹西蜀,恐怕会真的让翰林学宫有大麻烦。” …… 许多人向杜翰林劝谏,包括那些先前还叫嚣着要书写檄文的人,满满的,左边占满了人,右边则只剩下李黑和他的护卫樊凡,杜翰林为难的看向李黑,道:“李兄,大势所趋,不得不从啊。” 李黑面色苍白,叹了口气,众人都以为这位诗仙太白终是要妥协了,没成想,只见李黑竟是摘掉自己腰间代表翰林学宫的令牌,轻轻抛在桌案上,道:“从此李黑,退出翰林学宫。” 李黑大步向外走去,杜翰林叫了一声,却只听得他说道:“此事与翰林学宫无关,大势所趋,发不了这篇文章,我李黑独自发,不沾学宫半点。” 杜翰林心中一阵苦涩,他知晓李黑是既想要发这篇讨贼檄文,又不愿意翰林学宫受到牵连,这才退宫书文,可终究心里难免有些不顺,叹了口气,却也只得过去。 某年,翰林学宫大学士李黑退出学宫,孤身一人,携一卷文书,进京面圣。 金銮殿上。 “陛下,大学士李黑求见,是否让他进来。”一阵脚步声在大殿内响起,大太监噔噔噔小碎步走上前来,对着秦皇问道。 “李黑?他不在翰林学宫里好好呆着,来这里作甚。”秦皇有些疑惑,不过这两日两边战事都取了些胜,他心情倒也不错,便道:“传唤他进来吧。” “宣翰林学宫大学士,李黑觐见!”大太监扯着嗓子尖声叫道。 殿外,李黑第一次身着官服,他在朝堂之上,还有一个大学士的虚职,只是个九品芝麻官,不过以他的性子,却是从未穿过这袭九品练雀服。 今日,李黑孤身一人,手捧文书,身着九品练雀服,头戴冠冕,上殿而来。 他看向金碧辉煌的金銮殿,想起上一次进宫之时,还是他加封大学士的那一日,不禁露出一丝微笑,双手捧卷,一步步踏上殿来。 金銮殿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他一步步走来,一步一阶,上殿而来,他依照礼法下跪对着秦皇磕了三个响头,道:“下官李黑,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秦皇摆了摆手,李黑道了一声谢陛下,当即起身,再作一揖,随后方才站直身子。 “李卿几十年未曾上殿了,今日求见朕,是有何要紧事啊?”秦皇靠在龙椅上笑道。 “下官写了一篇讨贼檄文,蜀军发不义之师,自当为贼,求陛下广昭天下,以鼓我三军士气。”李黑双手呈上那卷檄文,平静说道。 秦皇接过那卷檄文看了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神色,也不曾论这檄文中所说,只是问道:“翰林学宫这些日子遭西蜀威胁,你今日上呈这一部檄文,不就是致你身后整个翰林学宫之人于死地吗?” 李黑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李黑是大秦的李黑,不是翰林的李黑,我已然退出翰林学宫,檄文一事,以我名义所书,与翰林学宫无关,望陛下恩准。” 秦皇看向这抬着头仰望自己的垂暮老人,随手将檄文放在案侧,轻描淡写道:“准了。” “谢陛下隆恩。”李黑咚咚咚连着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便退出大殿而去,他拂袖而去,归隐山林,只是笔未曾停下。 后年数年中,李黑书写《雁门行》《野望》《破阵子》等诗句,皆为批判西蜀,写的都是些边塞诗歌,人皆不知这些诗句从何处流出,自然也不知晓李黑位置。 青阳山口,一老人登高遥望,手持纸笔,奋笔疾书,左手握酒葫芦饮酒,在崖上长叹道:“如此方才是真生,那几年学士,当到狗肚里喽。” 一篇篇可冠绝整个大秦的诗篇自青阳山流出,广为流传,首首皆是边塞诗,大秦兵卒皆可吟诵两首,风靡天下。 “谁道文人轻无用,一笔亦可倾君王。”老人醉酒而眠,长醉不醒。 第八十九章 再役栾城 随着赵宣朝带走重伤的温褐,秦军主将的位置也就空缺下来,关飞渡代理不假,却是不能一直揽着这活,即日便派人上报秦皇,经过一番调配,便将镇守白骨长城另一边的古沙派遣前来镇守栾城。 世人只知道这镇守人妖边境处有一座白骨长城,却不知这白骨长城分为东北和东南两座,两座白骨长城,由廖羽镇守东北,而古尘则是镇守东南白骨长城。 他一直以来都在东南处白骨长城驻守,已经整整三十年未曾回到中原,即便这几十年中原内官员养尊处优,不成大器,但在妖域的他却是勤勤恳恳,日日夜夜与妖族厮杀,道行一点落下,反而有所增进,而统兵之能,更是已经出神入化,被誉为兵仙,当年被兵家老祖魏谷称为天下仅裴炽蛮可出其右,而现在调回中原,也可让天下人见证一番,兵仙对兵神的盛况。 正午时分,那古沙便来到了栾城,一路奔波,况且以其威望,自然只得一番夹道欢迎,可没承想关飞渡设好酒宴,等他来时,却只有传令兵卒说的一句:“古将军直奔太守府了,说他已然在路上吃过,不必破费。” 关飞渡面上难堪,但酒宴已经设下,即便古沙不来,也不可收了摊子让在坐之人败兴而归,只得让属下吃了起来,自己却是赶去太守府会面古沙,心中暗道这古沙性情如此古板不近人情,怪不得会被赶到边境驻守。 一路急行,到了那朴素至极的太守府,见古沙正在其中与参军交接兵符令箭,以及秦军各军甲士资料详情,以及三十年来秦军军政的改革。 见关飞渡前来,古沙对着其抱拳行了个军礼,关飞渡回礼,见古沙面色有些不好看,当即问道:“古将军是有什么麻烦吗?怎么脸色这般不好看?” “太乱了。”古沙看了看面前堆成小山的资料,皱眉道:“三十年前,秦军统帅之法,是一层层叠加递增,以细致阵旗指挥,最细的阵旗帜是以十人为一阵,可调动严密,而精锐军队中还会有传音符之类东西,约是十人一队,成千万人大阵,却可单个十人调动,可现在这秦军统帅之法,却是以千人为伍,看似方便,但调兵遣将多有不变,这样的阵法阵势,很难胜得了裴炽蛮。” “您识得裴炽蛮?古将军您难道曾今与他交过手?”关飞渡吃惊的问道。 “当年伐蜀的主将,就是我,不过我与裴炽蛮打了一仗之后,西蜀便归降了,此后我也去了边境驻守白骨长城。”古沙神情严肃,不再与关飞渡说闲话,问道:“先前几日,温褐是如何安排你等阻拦蜀军的。” “便是堆聚滚木擂石,以弓箭守城,城破便退,消耗蜀军兵力。”关飞渡道。 “现在千军万马对敌,都不曾以兵布置阵法迎敌了吗?”古沙诧异的问道。 “温太师说这地域狭小,兵书上所说的阵法难以展开,即便布阵也只能以千人左右,难以为继,便叫我们死守城池。”关飞渡也很是诧异,看向城外那不到百人宽的道路,心道这几十万人站在那都可堵满了,怎么能布的了阵。 “我来问你,这城外两侧,是否是两处山林?”古沙问道。 “是啊。”关飞渡点了点头,便听得古沙皱眉道:“既然是山林,为何这阵不能布置在林中?难道现在秦军便只会走平坦大道,不会行林荫小道吗?” “这……”关飞渡一时语塞,他和温褐布阵之时,倒还真未想到这些,他干脆没读过兵书,而温褐兵书读了不少,此次却是第一次领兵打仗,不懂经验,看到两旁山林,竟是自动忽略了还可以布兵于林中。 “明日在城前布冲轭阵,抵御蜀军进攻。”古沙下令道。 “冲轭阵?”关飞渡不懂兵法,有些摸不着头脑,古沙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待会我给你一副阵图,你依照图上部署兵力即可。” “军中若有车辙,便安插在整个阵法四周,呈交叉之形,以御四方来敌,当然,城门口那一处可以空缺,其余兵力尽数布在其余三个方向,而车辙控制,则可以交给些修行者来处理。”古沙道。 关飞渡一一记下,随后问道:“那古将军您?” “自然是到阵前略阵,顺带与那裴炽蛮再交一场手。”古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一闪而逝,道。 “古将军可需要我给您准备兵刃铠甲?”关飞渡这句话问完,当即便后悔了,人家整日在妖域厮杀之人,怎么会没有盔甲兵刃,而下一刻,没想到古沙竟是点了点头,道:“给我一柄军中所用长枪和一副锁子甲便好。” “冒昧问一句,以您道法修为,在妖域都不曾寻人锻造一把兵刃吗?”关飞渡好奇的问道。 “锻造了啊,还不下十柄。”古沙疑惑的看向关飞渡,不等他再问,便道:“每日杀的妖孽太多,都砍坏了。” 关飞渡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之色,给古沙这样的人锻造兵器,自然不可能是凡品,而这么多年的和平,绕是他当了数十年的兵,也从未见过兵刃砍坏的情况,更是未曾见过哪位将军的神兵利器碎裂。 “在东南边境妖域,兵刃盔甲消耗极大,也就我费的的起了,不过一年到头下来的军饷,也就够打造几套盔甲兵器,此外什么也做不了,这些年也过的抠抠搜搜的。”古沙自嘲笑道。 “一年到头下来的军饷,也就够打造几套盔甲兵器……那也就是说你这些年的军饷都花在了妖域,可你身为一片白骨长城守将,军饷恐怕一月不下十万两银两吧?这怎么用的完。”关飞渡不解的问道。 “十万两?”古沙瞪大了眼睛,笑道:“我三十年军饷也才三万两,哪里来的那么多。” “啊?”此时轮到关飞渡惊讶了,道:“在朝野之中,那位一品大将军什么也不干,一年也能拿上七八万两,您在边境驻守,居然每月就只有千两白银?” 第九十章 古沙枪挑裴炽蛮 “千两白银那都算多了,我的属下大多都是买不起兵刃盔甲,很多时候都是赤手空拳和妖兽肉搏,好不容易有时缴获了妖族中人的兵刃才能用得上,不过几日后又是砍碎砍坏了。”古沙叹了口气,道。 他不再言语,伏在案上画起那冲轭阵的阵图,而第二日,西蜀军也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大举进攻而来。 次日,阵前 “好一个冲轭阵,以关飞渡那个家伙,恐怕布置不出来吧。”裴炽蛮领兵而来,看向前面七拐八绕的冲轭阵,不禁感叹道。 正说着,只见那冲轭阵从中分开,一骑缓缓而来,只见是一匹枣红色的神俊马匹,马上坐一名将军,顶盔掼甲,两鬓微微有些斑白,罩袍束带,内衬一副锁子甲,手握一柄点钢枪,威风凛凛,立于阵前,一股杀气便弥漫开来。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裴某不杀无名之辈!”裴炽蛮高举重新铸造的一柄长枪,高声叫问道。 话音落下,他忽然觉着眼前这名将领看起来有些眼熟,不由得多想了一瞬,只听得那将军放声大笑,高声喝道:“裴炽蛮,不认得我了吗?” “你?”裴炽蛮努力回想,只是觉着愈发眼熟,却着实认不出来,当即叫道:“你这等无名小卒,本将见了,也该当忘了吧。” “老子三十年前万骑入蜀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古沙猖狂大笑,单手紧握点钢枪,不再废话,催马杀了上来。 裴炽蛮瞳孔陡然收缩,举枪挡了一击,势大力沉,震的他双臂都有些发颤,他再一次审视眼前之人,尘封已久的记忆再一次复苏,他用力喝问道:“你是古沙?” “不错,正是我。”古沙双臂用力一震,又是压下裴炽蛮几分,这位西蜀第一猛将,终于是在这位将军手下,吃了个大亏。 现在要说臂力强大,那定会有裴炽蛮的名字,而若是放在三十年前,却只有古沙一人了。 天下有几人,生而便是九品金身,出生时便坚如顽石,他的脐带尚且还是几个大汉用钢刀砍了数个时辰方才斩断,那时候,便已然缔造了九品金身,而如今,他修神大成,虽然未成人仙,可渡劫期的几个大劫他一一以肉体渡过,若以金身来算,便是那位悬空寺的铁树僧人都比不上他。 空中,古沙一拳砸下,裴炽蛮咬了咬牙,终究是不敢硬接,一手成掌,包裹古沙的拳头,另外一边则是以那杆大枪砸下。 “喝!”古沙将长枪架起,顶住裴炽蛮刺下来的一枪,另一手则是抓紧用力,再连续挥动几拳,裴炽蛮左躲右闪,那气息自然有所不稳,此刻,便是契机。 古沙脱手,双手握枪,一招寻常武夫练武前必修的力劈华山,这是最平凡的招式,在其手中,却仿佛真的可以开山劈石,力劈华山。 裴炽蛮想要躲,却无处可躲,他无论如何迈步,这长枪只需要稍稍偏移,依旧能精准的砸在他的头上,双手上举,以枪对枪,以杆挡刃。 下一刻,一股巨力便朝着长枪涌去,裴炽蛮只觉胸口发涨,座下的白马当场生死,倒在地上,他双脚落地,苦苦支撑,而反观古沙,却是气定神闲,仿佛这根本消耗不了他什么力气一般。 “裴炽蛮,这三十年,你的道行可不见涨啊。”古沙取笑一声,他体内气息平稳,还可说得出话来,而裴炽蛮却是涨的满脸通红,气都不敢喘,一下间,高下立判。 古沙见裴炽蛮尚且坚持着,便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力道虽然让其吃力,却是依旧奈何不了他,轻笑一身,伸手在枪杆连弹,每弹一下,裴炽蛮的身体便是一震。 弹指不断,裴炽蛮便是抖似筛糠,难以为继。 源源不断的力量,自神婴之中没出,修神者,缔结神婴,便可借助神婴神力,丹田中神婴连通食指,所以那源源不断的神力才能灌下,裴炽蛮本想着是要等着古沙动用神婴,自己再动用,可没成想此时被压在此处,根本无力催动那神婴弹指,只能被其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以金身抵御神婴,很苦吧。”古沙说话间,又是接连弹了几下,裴炽蛮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苦不堪言,却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今日我便再替你,破了这神婴!”一语落下,古沙面目全非,有些狰狞,他的指尖道道清光浮现,连弹指,升烟,如影,如光,不可揣度。 一瞬弹指三千,那体内神婴萎缩,竟是被完全抽干,随后便听得一阵咔嚓之声,裴炽蛮两臂软了下去,臂骨已然断裂,而腿骨腰骨头都是纷纷折断,一股力量涌入其丹田,灌入神婴,随后,便见其嘴角出血不止。 神婴毁。 这是一个不完整的渡劫期。 “弹指三千……七百年前尚重楼未入人仙之时,方可神婴弹指两千七百……”裴炽蛮一字一顿,咬着牙说道。 “你西蜀无人入人仙,难道不知人仙的差别吗?这差距不是境界,而是功德,得功德者证一到九品人仙,那尚重楼入一品时候,神婴可弹指三千三百,而其到九品之时,却还是三千三百,这人仙九品,只证功德,还是给你讲讲为妙。”古沙一副耐心的样子,给裴炽蛮讲解道。 “好一个古沙啊。”裴炽蛮借着毁去神婴积攒的力气倒飞入阵,两个副将接住了他,他死死盯着古沙,他自出道一来,未曾受挫,三十年来过四九天劫,更是以为自己已然难逢敌手,没想到在赵宣朝和古沙手里接连受挫,不由得心中不甘,怒吼道:“古沙,你神婴胜了我,可敢与我比比金身?” “古有贤者,独修行一神婴,可弹指四千八百,我独修神婴,四道天劫都加在这神婴之上,为何要傻乎乎的与你比较什么金身。”古沙转头,他知道裴炽蛮已然失去了一战之力,所谓穷寇莫追,也就没有再对其动手,只是任由蜀军撤军。 第九十一章 兵解以摧城 “将军,既然已经折了裴炽蛮,为何不大军掩杀一阵。”关飞渡走上前来,看着蜀军撤离,很是不解。 “所谓穷寇莫追,是有道理的。”古沙细心的擦去枪上溅着的鲜血,道:“古语常言,哀兵必胜,这些西蜀军不同秦军,与裴炽蛮出生入死许多年了,此时是哀怒大于恐惧,此时若是再逼这些人,只会使我军损失更大,而此时放他们归去,无疑是大大挫伤了他们的锐气锋芒,鼓我军士气,灭他方威风,便是上策。” “古将军治军有方,在下钦佩。”关飞渡目瞪口呆,这领兵打仗的讲究,他和温褐都是门外汉,此时有古沙这般一说,方才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回到城内,路上说起另一边申卿与列同开战,古沙不由得皱眉道:“大秦武将如云,为何要派一个不通兵法的钦天监国师来领军,他道行再高,难道还能以一抵万吗?” “这三十年间,大秦未曾经历战事,那些武将养尊处优,莫说是能不能打得好,还记得几成兵法,便是出战也不肯,最后只有温太师和申国师愿意出战,也只得如此了。”关飞渡叹了口气,道。 “此次西蜀来攻,可谓是给陛下了一个教训,日后还得好好治军,这些武将既然养着无用,就该处理了,不要让其祸乱朝堂。”古沙也是唉声叹气,三十年未临中原,却没成想这大秦天下竟是成了这般。 另一侧,上元城下 “列同小儿,出来受死。”此时申卿领兵,自然不似那副将一般,他不坐马车,不骑战马,只是拖着那条残缺手臂站在城前,高声呵斥道。 “呦,听着语气,是正主来了。”列同眯着眼睛,一步步缓慢的挪了过来,申卿左手紧握打神鞭,向前踏出,集整个上元城的势为一身,一人压一城。 “嗯?”列同哼了一声,道:“有些门道。” 道字出口,他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那四柄飞剑,口齿轻动,便见那柄最短的白虹剑出匣而飞,天际间,一道白光,真如虹霞一般。 申卿再踏前,全身积势,那白虹落空,竟是被那打神鞭一缠,便丢在了地上,列同眼中惊讶神色更甚,再斥道:“紫电!” 紫光一道,自背后飞出,狠狠刺下,剑如其名,便如一道紫电。 紫电劈落,而申卿却一直以钦天监的借势之法抵御,这上元城属于大秦地界,有着大秦龙脉,可以借一国之势,这也是那些钦天监之人道行所来,不过这种神妙门道只有在大秦境内城池方可使用,若是到了别处,比如那白骨长城之前,这势,可就借不了喽。 紫电落地,与白虹插在一处。 申卿神色如常,高声道:“列将军若是只有这点本事,那恐怕今日便可回西蜀养老了。” 列同笑眯眯的,并无生气,而周围的都是打了个寒颤,列同是个笑面虎性子,平日里打打骂骂之事,却不是怒火之相,而此时笑呵呵的,却是怒极了的表现。 “青冥,赤雷!”列同连续两剑,申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锁,可依旧没有动弹,以势压人。 两剑落地,四剑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弧,其中白虹经天,紫电连斩,天际青冥,赤雷不息,宛如一方小世界,方寸之中有乾坤,这本事,可不只龙虎山一家。 那天地大势,本就玄妙,如同一台精巧的机关,而这座四剑形成的小世界,则是将这台精巧的机关中,断开了几道,而这天地大势再大,这机关再精巧,断了几道部件,也是彻底断了。 上元城聚成的势,在这一瞬轰然倒塌,所有人此时才明白,列同为何要这般出剑,而申卿,则是直到列同出最后两剑时才看出来的这番布局。 “好一路剑阵,方寸间有乾坤,这本事我一直还以为只有龙虎山有呢。”申卿叹了口气,道。 “龙虎山有的东西,本将自然也有。”列同艰难的挪动着身子,道:“他有他的掌中乾坤,我有我的四剑成阵,大小乾坤,皆是乾坤。” “既然西蜀出剑阵,那我也不能落了风采,便也来记袖里乾坤吧。”申卿惨笑一声,袍袖一挥,那袖子便股荡起来,仿佛要吞天食地一般,篼了过去。 这钦天监擅长借助气运,大势,此时这一袖子,实则却是借了这片天时,便要将四剑收入袖子中,列同眯着眼睛,并不动弹,口中默默念诵,只见四剑急飞而起,躲过那一袖,可就当剑起时,那天地大势竟是重新凝聚,申卿再踏前一步,城门灰尘簌簌而落,列同后退一步,打神鞭护住周身,不叫飞剑落下,断这大势。 列同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他不再站在城楼之上,缓步走下,每走一步,大地都在颤抖,当然不是因为他那四五百斤的身躯,而是因为,这一步步都在瓦解这座上元城的势。 不以飞剑成天地,以自身成天地。 不以飞剑为乾坤,以自身做乾坤。 申卿向前走去,两者相距不过百步。 八十步。申卿空袍袖碎成片片。 六十步。列同身上铠甲鳞片四散。 四十步。申卿左臂袍袖撕裂。 二十步。列同身侧漂浮四飞剑回匣。 最后一步,两人同时踏出。 列同身有天地,剑有天地,两天对一天,两地对一地。 申卿浑身大红星衣撕裂,只剩下一袭失去了左右手袍袖的道袍,他的胸前,一道道鲜血渗出,钦天监,以心监天,本就是大逆不道之举,现在他气运被列同击溃,相当于暴露在苍天之下,再无阻拦。 天际间雷云滚动,似是要降下雷劫。 这雷劫不是渡劫期的四大天劫,而是要抹除他性命的天劫。 列同气息不稳,平静的盯着申卿。 申卿抬头仰望天劫,忽的大笑不止。 狂笑声中,他的声音伴随着滚滚惊雷,在普天下炸响:“监天百年罪孽,尽加吾身,兵解为誓,此时摧城!” 第九十二章 秦蜀讲和,三十六国犯边境 狂风呼啸,天摇地动。 那天空中,南天门隐隐若现,只是这天门开,却不是为人飞升,而是降雷除邪。 申卿狂笑天地间,身体却是在空中兵解,化作道道血色雾气,从此世间,再无了那逆天而行,监视这苍天的一人。 而天门中的雷霆,则是受血雾牵引,一道道粗若树干的巨大雷霆落下。 不是一道,乃是千百万道。 轰然落下! 城门前不再是小小的簌簌之声,而是轰然倒塌,几十万蜀军,有近五六万都葬身在这雷霆之下。 列同四剑上空,引动雷霆,四剑尽数毁去,体内气息不稳,经脉寸断。 在雷霆中,他身后的士卒早有准备的掩杀而上,破城而入,斩杀无数蜀军。 那雷霆落下,却不曾伤害秦军半分,蜀军却是一个个死在雷下,化作血雾,在天地间消散。 这,便是天劫,天予的劫难。 城摧,卒死,将伤。 一路掩杀过去,斩杀蜀军不下十万,这一场大战,便有三分之一的蜀军皆是死在申卿一人手里,后有参军统计,一共死伤十五万六千七百人,列同重伤跌境,没入渡劫二境。 “出师之时,他便知道他此战要死了……”秦军阵中,那新来的副将马起喃喃自语。 后世有著作论,申卿一人,一生,诸多手段,后大秦历史千年,八百年出自其手,毫不夸张。 今日是四月八日,此后千年,大秦年年国祭。 —— 西东方向。 西边城楼上,一老一小两个卒子正在远眺,这里比起东边的白骨长城,显得安宁许多,城外既无喧嚣,也无战火,而这般一个平静之处,谁又能想到百里之外,三十六国四面争雄的场景呢。 在这座城墙向外百里,便是西域,西域地处荒僻,其中却有三十六个国家相互角逐,便称为西域三十六国,这些国中人长相言语都与中原人不通,被人们番人,而那些西域之语,便被称作是番语。 “这西域太平了几百年了,所谓三十六国,其实,还不如咱大秦的三十六郡大呢,真不知这些番人整日哪里来的勇气叫嚣。”守城的老卒叼着烟锅子,清闲的靠在城墙边上,远远望去。 一旁站着的是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然参军入伍,他是第一次来边境,心中不免有些激动,极目远眺,只见远处烟尘滚滚,不禁问道:“是沙尘暴来了吗?” “嗯?”老头面漏疑惑之色,他在西域看了几十年的城门了,还从未曾见过沙尘暴之类天灾,站起身来,极目远眺,之间那滚滚烟尘之中,竟是混着许多鲜亮的旗帜,老头一拍城墙,叼着烟锅子,自语骂道:“沙他娘亲的个暴,这他娘的是军队啊。” 烟尘愈来愈近,看的也愈发清晰,一袭可以看到弯刀皮甲以及道道身影,老头有些慌乱,对着一旁的少年叫道:“去,快去点狼烟,禀报城门都尉,有外敌入侵!” “哦哦。”少年愣了一愣,随后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报信,这个守了三十多年城都未曾经历过一场战斗的老卒慌乱的抓起手侧的朴刀,面无人色,腿软的坐倒在了城楼旁,远方烟尘滚滚。 这一年,西域边境狼烟烽火起,西域三十六国联军兵犯大秦。 西蜀王府铜雀楼 “裴炽蛮和列同重伤,上元城丢了,栾城未曾攻下来,总共损失超过二十万人,兵力大损,翰林学宫发讨贼檄文,激起民愤,起义军尚且还有百万,此次这一场,打的是全军覆没,没有一处打胜仗了。”长孙元良看着手中一沓子递给项凉的奏折,忧愁道。 项凉靠在铜雀楼的一侧,不知说些什么,三十载谋划,就在一夜间化为泡影,从先前要倾覆大秦,到现在几乎自身难保,要叫西蜀再次亡国,也只有一夜,一夜间,什么都没了。 “先生,难道我大蜀终究是要亡吗?”项凉看向长孙元良,不甘心道。 “此时还有最后一策,成者可保全西蜀基业,败者便会倾覆整个西蜀国,而且此后,再也没有谋反机会,陛下可听?”长孙元良喝了口酒,道。 “有何办法,快讲!”项凉催促道。 “蜀地易守难攻,即便大秦要灭蜀国,也定要有不下十万人的伤亡才可,而无论如何地界,恐怕都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的,此时正值西域三十六国联合伐秦,趁此机会,与秦皇讲和,将蜀地外所有占领之地,如青阳山口等悉数归还,退回西蜀,方有一线生机。” “这……”项凉犹豫了一下,长孙元良咽下一口苦酒,道:“陛下,这是最后的回天之术了。” “罢了。”项凉的模样有些颓废,道:“明日你便撰写求和文书,割地赔款,诏令列同和裴炽蛮回京吧。” “是。”长孙元良神情也是十分颓唐,这西蜀大业他也谋划了许久,虽然可以勉力保住基业,可是这想要一统天下,念头却是被这两场大战给彻底掐断了。 次日 秦皇皇宫。 “西蜀要求讲和?还割地赔款?”秦皇清早,便收到一份奏折,本来还嫌这又有什么事端,可看完这篇奏折之后,却是高兴不已。 “来人,传令下去,派遣人前往蜀地收复失地,收赔款。”秦皇深知蜀地艰难,前几日那隐居在青阳山的李黑才写出了一篇《蜀道难》他自然也知道攻占西蜀定要消耗粮草人马无数,西蜀既然带着钱和地来讲和,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次日,两国达成协议,紫火城以西,嘉陵关以冬,罡风谷以北,石门城以南,为西蜀地界,同时西蜀赔款九千万两白银,战马辎重不计其数,两国归于和平,而秦军剩下的兵力,便放到对付那些夜郎自大的所谓西域‘三十六’国喽。 “陛下,已然有西域一国发来归降书,想要归降我大秦。”不一会,一名官员走入殿内,道。 “不准。”秦皇靠在龙椅上,冷笑道:“我大秦不收无用之人。” 第九十三章 鱼妖 铸剑山庄中,在两人许了黄元甲来日给他带一串人界的糖葫芦的条件下,他也让那些人住在了山庄之中,而刘道荣带来的那那名修士,也在次日一早,到了铸剑山庄门前。 不知为何,此次刘道荣竟是只带来了一名修士,因为是修神之人,身材都生的魁梧至极,胳膊恐怕都有两人大腿粗,两人进到庄内,便先是感叹此处宏伟,随后,便见那屋中走出一个戴斗笠的男子。 “在下琅琊山秦墨,见过兄台。”戴斗笠的男子并不摘下斗笠,轻轻拱了拱手道。 “我无门无派,姓钱名金”那身材魁梧的大汉自我介绍一番后,便瓮声瓮气的问道:“那纸剑……是你画的?” “正是在下。”秦墨道。 “此时天气又不热,戴着斗笠作甚。”钱金笑了笑,伸手去摘其斗笠。 因是知晓他是要试探自己道行,秦墨并不慌张,身子向后微微一偏,肩膀斜靠,如剑而出,一道剑气便生生将其手掌挡开,而此时的他,却是神色平静如常,嘴角笑容还未消散。 “阁下是好身手,在下佩服了。”钱金心悦臣服的行了一礼,道。 “好个屁的身手,慢慢吞吞磨磨唧唧,要是我的话,你的胳膊早保不住了。”黄元甲一边啃着一只牤牛大腿,一边叫嚣道。 “老头,你是何人,怎么这般狂妄。”钱金心中不悦,顿时大骂,秦墨二人不急劝阻,便当即躲得远远的,等待黄元甲动手。 钱金心下一疑,可还未等他说明白呢,黄元甲已然飞身过来将其抛在天上,宛如在玩一个绣球一般,四处抛掷,而他每次落地时想要挣扎,却是被黄元甲闭住气海,生不出那九品金身之威,况且就算生出了,也难以奈何黄元甲半分。 “懂不懂得敬重长辈啊,懂不懂得尊老爱幼啊,没礼貌的小子!”黄元甲一边丢一边骂,最后一个狠狠的倒栽葱将钱金叩在地上,弄的满头是血。 “两位,此人是谁啊,怎么道行如此厉害。”瘫软在地上的钱金,有气无力的问道。 “这位是这里的一位老前辈,性情比较古怪,你要是招惹他,可有苦头吃了”王旭撇了撇嘴,这几日他已然因为前往王宁闺房与其攀谈,被黄元甲丢上天三次了,自然深有体会。 “此地果然……藏龙卧虎。”钱金最后吐出八个字,随后便晕了过去。 “这家伙说什么金身,也不行啊,我被黄元甲抛下来都没摔成这样。”王旭拍了拍钱金脑袋,发现其是真的昏倒了过去,不禁喃喃道。 秦墨哈哈大笑,道:“这些日子,你沾了些玉玺中的龙气,加上妖气,恐怕已然摸到了神婴的门槛,他老人家自然摔不伤你了。” “神婴?我神婴了?”王旭喃喃自语,道:“我怎的都没什么感觉。” “神婴期,弹指可得神力相助,道行不同,弹指数量也不同,神婴共有十二重,一指神婴可得百斤力,可弹指三次,便是说你对敌之时,弹指间便有三百斤神力,方为神婴。”秦墨道。 “弹指百斤?”王旭蹲下身子,对着面前的顽石轻轻一弹,只见那顽石之上竟是出现一道裂痕,三次连弹,最后一指时,那顽石竟是直接崩碎。 王旭不可思议的看着双手,自语道:“我神婴了,我神婴了!” “宁晓,我神婴了!”他高举双手,朝着宁晓的住宅狂奔而去。 —— 庄内,那万妖谱之事他尚且不急,这几日倒是在王宁那里修习铸剑手艺,不过一度是被王旭认为想要占人家便宜,进来阻拦,不过结果嘛……自然是被黄元甲又丢了出去。 “铸剑最基础的,便是先以熔炉化铁,再锻造成形,淬火而成,大部分刀剑淬火之时都会发生弯曲,便得重新打造。” “这熔炉是如何融化精铁的?” “便是以高温灼烧,将顽固的铁块化作铁水,再加以锻打。” “那若是化不开该当如何?” “可放入指甲头发加以融化,若是实在难以融化,可以法力催火,或者以血融入,大部分的材质都可以这般化开。” “以血?是这般吗?” “那个……你拿的是我的手。” “对啊,我还未曾试过,便先拿你的试试喽。” “那好吧。” “……” 王旭悄然望着屋内“其乐融融”景象,一阵酸不溜丢,撇嘴道:“秦先生除了比我长的俊点,多点才华,道行高点,身世好点以外,还有什么好的。” “还有耳朵好。”屋内,一道声音传来,显然是听到王旭这没有放在肚子里的腹诽,王旭一溜烟跑了,只留下房内两人,哈哈大笑。 过了一阵,钱金也醒了,在这铸剑山庄之中,可以随意出入,他便在附近斩杀些妖兽,自然,也有许多时候对付不了,被一路追进铸剑山庄,最后死在黄元甲或者秦墨二人手里。 每日屋内,某人询王宁探讨铸剑之法,每日屋外,便有两个粗糙的醋罐子在门外闹骚,还往往被屋内人听见,惹得一阵大笑不绝于耳。 就这般清闲数日,终于是想起万妖谱上还有几十只妖物未曾斩杀,秦墨哈哈大笑,携木剑出山而去,而王旭显然更愿意去瞧着王宁,于是乎便没有跟随他,这场出行,便只有他一人。 根据万妖谱上记载,最近的妖物是住在五十里开外的碧剑溪支流之中,是一只千年鲤鱼成精,有神婴期道行,结成妖婴,传闻已然近乎可以渡劫成鱼龙之辈。 他孤身一人前往,自然多手准备,便是那两张人仙符箓都被其悄然带上,以防万一,可谓是用足了心思,可当他到了碧剑溪支流处一看,才知道此行最大的麻烦并不是打不过这只鱼妖,而是根本寻不到其踪迹。 《地理志》中曾记载碧剑溪,足足有一千八百丈深,而这片溪面却是有七里之宽,下方足有万亩,那鱼妖又不喜食人,又怎能骗他前来送死。 第九十四章 斗妖 鱼妖与那杨府中的妖怪不同,千年的道行中,重修行而轻灵智,他足以十二指妖婴,比那杨柳不知道行深了多少,可即便如此,却还是不通人言,不曾完全化形。 妖孽修行,也分两种路子,便如同人族的修仙和修神一般,一种只是单纯以人族路子走,不曾化形,只是单修体内妖婴,得力,常都是道行惊人,但灵智却是只有分毫,就如此处那鱼妖一般。 而第二种路子,则是讲究以修行道行化形为人,短者千年,长者万载,化人后便可有人之灵智天赋,同时得人妖体魄,自此修行,可有妖生之长,人资之聪,只是堪堪化形,却是难有半点道行。 “秦太公钓鱼,哎,愿者上钩。”碧剑溪支流湖畔,一道懒散的声音在湖边响起,他戴着斗笠,却不着蓑衣,不似鱼人打扮,更奇怪的是,腰间还别这一柄如孩童玩物般的木剑,好在这妖域之中自然没有那嘴碎之人路过,不然自当少不了一番讥笑。 湖面平静,那人摘下斗笠扇了扇,只见却是一副清秀的年轻男子模样,他披着黑色长袍,靠在树干上,喃喃自语道:“我都放了五斤泥蚯蚓,这妖怪怎的还不上钩,难道是今日吃的太饱了?” “那鱼妖是不大聪明啊,却也好歹有几千年道行衍生出来的灵智,你拿一群泥蚯蚓怎么引的了他上钩。”一旁,传来一道若银铃般的清脆女声,年轻男子抬头一看,只是微微一怔,随后笑道:“姜姑娘怎么来了?王旭和钱金他们俩是不是也跟来了。” 来的人正是姜宁。 而随着其话音落下,一旁的树干后忽然窜出那两人,王旭嘿嘿笑了笑,道:“秦先生,是不是吓了你一跳啊。” “你们两个啊,若是姜姑娘身躯躲在树后我尚且发现不了,可以你二人身材,莫说是这棵树了,便是丢入这潭中恐怕都能寻得一丝半迹吧。”秦墨哈哈大笑,道。 “秦先生啊,那鱼虽然不通灵智,不懂人言,却也有孩童智慧,不会轻易被这些蚯蚓吸引去的,这鱼妖虽然不食人肉,但是却生而喜爱活物之血,往里面滴上两滴,便是一团泥土,也能引的来这鱼妖呢。” 姜宁毫无淑女风范的发笑,可即便如此,却还是让后面两人眼睛看的直了,她今日着了一袭红衣,此时看起来更是明艳动人,两人眼睛不肯离开半步,至于秦墨,则是一副认真的盯着水潭,仿佛要从其中看出一只鱼妖来。 他滴了两滴血进去,便一直蹲在碧剑溪之旁,眼睛死死的盯着里面,却一直观望不到,身体却是不动如山,伫坐溪畔。 半响,不见鱼影,潭水清澈。 “秦先生,您找对地方了没啊,这都滴了那么多血了,况且你体内还是赤龙血混着七彩巨蟒的血,这都引不出来这鱼妖吗?”王旭凑近看了看,水潭清澈,几乎可以看到底下的水草,却没有半点鱼妖的影子。 “赤龙和七彩巨蟒?”姜宁愣了愣,随后道:“这两者都是妖兽亦或者神兽之血,滴到其中只会让那只鱼妖警惕,哪里有吸引之效。” “你不早说。”王旭看着水面,挠了挠头道。 “常人体内都是人血,谁能想到他体内流的是两种龙蛇之血啊。”姜宁耸了耸肩,一副无奈表情道。 王旭看的实在是生不起气来,走到水潭边,滴下几滴鲜血在池中,只是那赤龙血气息实在太恐怖,那鱼妖不知逃遁到何处去了,即便滴了鲜血,竟还是没有出现的踪迹。 “我在妖域活了两年都没死,今个难道要抽血抽死在此处了。”王旭看着池中一片血红,觉着有些头晕,昏昏沉沉的说道。 “这算什么,当年在罡风谷,我一日便要被取走两盆赤龙血,即便这般,我不照样活的好好的。”秦墨道。 “秦先生,我区区一个一指神婴和你比什么啊。”王旭苦笑一声,继续朝着池内放血。 随着生人的鲜血气息越来越浓郁,渐渐的,那摄人恐惧的赤龙气血也被压了下去,鲜红的溪流中,血液的气味顺着碧剑溪向下流淌,血腥味,愈发浓郁。 砰!就在几人已然百无聊赖之际,那水底忽然炸起一道波澜,当即便叫几人瞪大了眼,随后,便见那裹着血腥气的水浪高高掀起,朝着几人砸来。 几人纷纷后退,姜宁自然是被两人关照着,那钱金却与两人配合不甚默契,不曾躲闪,但在水汽中嗅到一股妖气,便立地自成九丈金身,水扑了上去,遮挡视线,同时,他便觉着一只巨大的拳头砸在其胸口。 钱金闷哼一声,胸口只觉着一阵气短,竟是瞬息间便将他九品金身的气机损耗一空,他匆匆后退,仔细看去,只见水面之上,一只半鱼半人的妖物漂浮,他上身人身,下身鱼尾,浑身长满鱼鳞,嘴唇青紫,咕噜咕噜的说着些什么。 听不懂,自然也无人听,几人之中,忽然间一柄木剑风驰电掣的刺去,木剑受到灵气驭使,重重砸去,鱼妖咕噜咕噜说了几句,随后瞪其眼睛,双手按向木剑,鱼鳞紧紧压住,不得动弹。 他瞪了周围之人几眼,只见其身后竟是又伸出四只手臂来,四臂忽然犹如皮筋一般拉开,分别打向四人。 一拳最先触碰到的人,便是站在最前面的钱金,钱金双手挡住这一拳,只见其指尖忽然伸出,连续弹指,妖婴颤动,顷刻间,便有万斤之力从指尖喷出。 钱金面色涨红,连续倒退,直直退出去数十丈,而身体表层的九品金身,已然化作粉末,不复存在。 第二拳朝王旭而去,王旭一指神婴,自然不至于那般狼狈,身体外表结成九丈金身,身子倒退,连弹三指,第一下时,势均力敌,第二下时,略逊下风,而第三下连弹,却是直接抽空了他的神婴,第四下,王旭神婴已空,生生挨了第四指,浑身一震,九品金身也破除,倒飞而出。 第九十五章 负天式 打向剩下两人的两拳几乎是和打向王旭的那一拳同时到的,姜宁没有道行,便自觉躲到其树后,木剑起,雷声滚滚,一层叠一层。 惊雷炸响的那一瞬间,鱼妖的两只手臂同时收回,依稀可见,其手臂上沾满了鲜血,再仔细看去,原来是其手臂上的鳞甲被这一剑惊雷炸掉了许多。 树下,男子抛出斗笠,旋转一周,就在靠近鱼妖之侧,斗笠中的木剑急飞而出,当即洞穿了鱼妖的一只手臂,随后木剑收回,秦墨哈哈大笑,下一刻,身影便一直冲到了鱼妖头顶。 一掌按下。 掌中有方寸,掌中生乾坤。 这招从姜坐越处偷学来的龙虎山绝学掌中乾坤,已然被他练的炉火纯青,一掌按下,方寸间惊雷炸响。 鱼妖六臂同时伸出,覆在头顶,一掌按下,鱼妖身子缓缓落下两寸,鱼尾没入水中两寸,而后只见其双臂重重一弹,空中之人,再一次跃起。 丝丝缕缕的灵气盘绕手心,身子忽然变作在下,伸出手掌,直直打向那鱼妖的下颌骨,鱼妖怒目,六臂齐出,狠狠压下。 灵气攀升,不入指尖,而是借着掌心向上,这招起手负昆仑,当年吴何道背起了昆仑山,今朝,他也有所小成,自然负的起那鱼妖六臂齐出。 一上一下,两招弄的那鱼妖晕头转向,随后似是知晓这鱼妖要有动作,当即回到陆地,退至众人身后。 “这鬼东西皮这么厚的嘛?”王旭搓了搓自己刚刚被鱼妖打的涨红的手指,自言自语,而下一刻,便见鱼妖庞大到身躯,朝着自己而来。 王旭大吃一惊,体内神婴恢复半分,再次弹指,却生生被击退数丈,手指通红,竟是渗出青紫的鲜血。 “这东西有毒,闭住心脉,逼出污血!”秦墨道。他话音堪堪落下,那鱼妖像是锁定了目标一般,六臂再一次齐出,朝着他的头颅砸去。 这一次,秦墨未曾借势出的了起手负昆仑,却也不能坐以待毙,一手握剑,轻轻搭在剑头,手指轻轻一弹,以肩为点,天地间灵气陡然一凝,随后,压下。 剑刃另一侧抬起,动作自如潇洒,一气呵成,六臂砸在剑上,借力打力,随后,便有着不下千万斤的巨力狠狠抬起。 逍遥游中,防守剑势不多,此时这一招,便是齐鹤岚最看不上眼的那招负天,以聚灵成实的法门,借助天地大势,压下,以剑为载体,可负的住天下任何,齐鹤岚当年便以此剑,负过天劫,才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这一剑比起吴何道的起手负昆仑,其中玄妙之处,便还是在于老剑神所创下的以灵化实的法门,借势之人不少,比如那申卿,可哪怕是以龙脉借势而为,也只是可以压住列同而已,可以这般法门借势,却是可得高于自己本身数十万倍之力。 一剑抬起,鱼妖身躯震动,动手之际,他没有言语,这一剑递出之后,方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只见鱼妖倒退数步,险些栽入水中,而他也是退回岸上,运气调息。 钱金看的目瞪口呆,他本来还以为秦墨顶了天了也就是有个神婴十几指的道行,而此时突然迸发出千万斤巨力,若是打在自己身上,仅仅这一剑,便可叫自己连同自己的九丈金身一起归西了。 鱼妖咕嘟咕嘟不止,身体缓缓沉了下去,只留下那庞大的人头,六只手臂在水中摆动,形态古怪,秦墨不明所以,几人也是疑惑,但此刻明显不宜冒进,便都在湖畔观察。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那鱼妖忽然咧嘴一笑,随后猛地腾起,临空而站,只见其六只手臂,竟是同时牵引着这条碧剑溪腾起,水流汩汩,却没有直接丢向几人,却只见那碧剑溪溪水中泛起道道波澜,随后…… 一只鱼在水浪中蹦起。 两只。 十只。 一百只。 一千只。 一万只。 数不清。 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鱼朝着几人扑来,姜宁面上满是惊讶神色,有些慌乱的后退数步,叫道:“这是蚀骨鱼,专食人筋骨,莫要被咬上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钱金便发出一声惨叫,一不留神,便有一只牙齿锋锐的蚀骨鱼咬在了他的肩头,牙齿穿过九品金身,便狠狠钻入骨中,所谓痛入骨髓,也不过如此。 同时间,王旭也遭了劫,只是更加凄惨,浑身上下咬了不下数十只蚀骨鱼,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被啃噬成一团肉泥一般。 鱼群中,不见秦墨,四周景象,皆是黑色的鱼群流动,以及……一道黑色的袍袖。 他左袖卷起,以垂云之势,卷起许多蚀骨鱼丢了出去,那垂云之中可夹断杜青崖的青蛇剑,自然不会被这小小的蚀骨鱼奈何,他见王旭和钱金落入险境,身体却是连连后退百步,忽的以灵气驭剑,割破手指滴了一滴鲜血,便朝那鱼群之中扫去。 血液驳杂,有赤龙也有七彩巨蟒,可当在风中无意时燃烧间,那剑身上便腾起一道熊熊烈火,这是赤龙赤焰,风借火势,火涨风威,那鱼群本是生于极寒之处的水中,哪里禁得住火烤,这赤焰扫过,王旭和钱金身上的蚀骨鱼当即便被烧的掉落下去,而两人也顺利脱身而出。 “他娘的,这玩意牙齿也太尖了。”钱金捂着伤口,恨恨说道。 “钱兄,我的脖子都快被这东西咬断了,都还没说些什么呢。”王旭看着身上不下数十道的血口,不禁感叹道。 正在几人说话间,鱼群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仔细辨别,却像是秦墨:“你等速速回庄,这鱼妖我自己对付。” “秦先生!”王旭刚想说话,便听得秦墨道:“你中了这鱼妖的毒,再不治,恐怕活不过今天下午,快到庄内找黄元甲给你把毒解了,我有赤龙火傍身,这妖孽奈何不了我。” 几人将信将疑,可看自己状态,再此也是添乱,便悻悻的离开,而随着几人离去,这一人一妖,方才真正的展开了拳脚。 第九十六章 碧宫龙府 妖物六只手臂,三十根手指不断上下摆动,他单求神婴一道,结成妖婴,单轮这一道法门,已然可以做到弹指一百四十五,一指三千六百斤,换作旁人,只要道行不到七指神婴的,只要它神婴倾泻一瞬,便可瞬间让其灰飞烟灭,若不是他有起手负昆仑和负天两道神妙手段,恐怕现在已经是客死他乡。 鱼群在赤龙火的灼烧下,一个个跃入池中,木剑上燃起淡淡火星,秦墨生人眼收回,赤龙瞳显现,一片血红,中有赤帝捧星之相,周遭方圆数丈,都是燃烧起来。 “嗯?嗯!”鱼妖用力嘟囔了嘟囔嘴,眼睛四处乱瞟,似乎感受到一股危机之感,六只手臂不安的摆动,而三十根手指也是做好弹出的准备,神婴跳动。 火焰中的秦墨,缓缓的抬起头,血红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暴戾,这是用生命堆积出来的杀气和怨气,无法模仿,却也无法磨灭,木剑起手,他神情平静,甚至于有些冰冷,一剑自上而下,没有任何花哨,直直劈下。 他身后灵气犹如惊涛骇浪,只是这浪潮之中却是卷起了道道火焰,铺天盖地,一剑伏鲲兼赦鹏。 一剑出两道,不过瞬息,这天地间灵气便稀薄了少许,长剑当空,一股磅礴巨力压下,水面骤然下压数寸,火焰在水上燃烧,形成一片奇异景色。 这鱼妖虽然灵智不高,但却不是傻子,见这么一剑落下,当即便翻身窜入水中,可惜的是,却依旧挨了伏鲲赦鹏三分劲道,顿时浑身鳞甲破去七成,潜入水底。 他见鱼妖入水,当即施展龟息法门,没入那平静的碧剑溪中,手中木剑,赤焰接着燃烧不曾停歇,水面沸腾,一直随着那鱼妖向下潜去。 碧剑溪水底深万丈,而那鱼妖游得飞快,他自然难以跟上,几乎已然是以剑催动灵气开路,方才勉力的跟在鱼妖身后,只不过此作为,几乎是深入虎穴之行。 水底蔚蓝如碧,若不是还追杀着一只鱼妖,却是可以好好看看这水下景色,游鱼不息,顽石海草,颇有灵动之感。 一路行了大约半里地,那鱼妖忽然不再向前,而是向下潜去,他同样也劈开水浪,向下游动,水从中央分开,景色奇丽。 而此时,他体内气机已然是有些不足,即便有龟息法支撑,劈斩水浪,已经不甚灵便,恐怕再撑半个时辰,便要精疲力尽了。 越往下潜,周遭压力越大,他气机消耗的也就越快,等到潜到水底时,已然十不存一,濒临无力,而眼前景象,也由原来漫无边际的溪水,变作一座宏伟的宫殿。 “这鱼妖难不成还在这水底给自己修了一座洞府?这东西可比得上那黄龙江里叶德修的鹤园还要气派啊。”秦墨道。 到了水底,那座宫殿也愈发清晰,通体似是由水晶做成一般,真如传说中的东海龙宫一般,那鱼妖进了殿,不知怎的,竟是忽然完全幻化成人形,邪笑着看着秦墨。 龙宫门前站定,上面悬挂匾额,却是当真写了龙王殿三字,真当是一座河神龙宫,而那两侧水晶柱子之上,则是书写两篇对联。 ‘能吸风云兴瀚海;偏敷霖雨惠苍生。’ 宫内的鱼妖,转过身来看向他,忽的冷笑道:“没想到,你个气机只剩一成的家伙也敢追到我的洞府里来,莫不是不想活了吗?” “依靠龙宫中龙气才能化形,但是这份心境,便已然落了下乘。”他神情平静,平缓说道。 鱼妖不再言语,张口,竟是从一侧吞入一颗龙珠,想来这东西应是有禁制如何,只见他退入宫中,不再出来,张口一吐。 风雨转动,这整个水下龙宫都翻腾起来,水波一浪强过一浪,朝着他拍击下来,这鱼借龙王殿之势,得了灵智,自然也明白了借势之法,便是以龙珠借龙王,以龙气控制这整个碧剑溪的河水,朝着他拍打而来。 水浪中,鱼妖的六只粗壮手臂袭来,此刻龙珠在身,那神婴境界已然圆满,可弹指三百,三十根手指同时弹来,波涛汹涌,瞬息间,他浑身气机,便被抽的一丝不剩。 新力已去,旧力未生,体内气息不曾增长出来半点,可鱼妖可不会等他生出新力,气机一丝不剩,而同时,三十根粗壮的手指便攀了上来。 轰! 一声巨响。 整个海底都颤了一下,随后便是他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赤龙血燃烧起来,串联了一片,整个碧剑溪,都宛若火海。 浑身衣衫皆是被血浸透,以至于水沾湿不了半点,浑身上下,竟是同时出现三十个血洞,同时七窍之中,更是血流如注,难以扼制。 他拄着长剑,缓缓站起,体内气机无法恢复半分,而此时鱼妖神婴还剩下二百余指之力,更何况还有其余手段未曾施展,已是绝境。 “赤龙血?”鱼妖看着水中漂浮的新鲜血液,不禁舔了舔嘴唇,自语道:“我要是吃了这东西,恐怕当场就能增长千年道行,或者……直接化形也说不定啊。” 水底的年轻男子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他气息已断,但却是不知如何,生出一股力气,支撑着他站起,他依稀回想起数年前,在齐鹤岚传他逍遥游时的一段对话。 “切除浑身气机,空然无物,以天地灵气为己身,一剑递出,以你现在道行,便是神婴也有可能死在你手里。” “切断气机?这气机浑身流淌不休,怎么切的断啊,况且这要是断了气机,如何能聚集天地灵气。” “切断气机,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剑名为穷途,意为便是无计可施,无招可使的时候的杀招,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便施展不出这一剑。” “保命的?” “换命的。” 海底中,忽然,秦墨哈哈大笑,笑声猖狂无比,直冲九霄,鱼妖阴厉的看着他,不明所以,当即喝道:“你笑什么!” 他没有回应。 平地起惊雷。 不是惊雷。 胜似惊雷。 第九十七章 骑牛龙虎山论道 他的身体里,没有一丝气机流转,宛若空壳,而这一瞬间,他仿佛才摸到了天地大势的门槛,一道道天地灵气在其周身聚拢,整个水底,翻江倒海。 那一瞬间,他一头青丝变白发。 那一瞬间,他的双瞳沦为血色。 一剑递出,毫无阻塞。 穷途,可走的路都没了,穷尽一身手段也无力回天,不到穷途末路,又怎么施展的出这一剑。 那惊雷声只是前奏,在这剑出时,整片水面,整个炸起! 水浪滔天! 水中恍若虚幻,他不受控制,这一剑,是天地施为,而不是他施展的。 虚幻至极,便干脆化作一汪泡影,整个水底激荡,海浪浑浊,依稀间,可以听到鱼妖的大吼,却是无济于事。 水中,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不见。 他瘫倒在地,拄着木剑,远远望去。 水失了清澈,多了浑浊,整个水里,没有任何东西,没有鱼妖,没有龙宫,一切虚幻的便像是一场梦。 可他依旧没有贯通的气机告诉他,这些是真的,自己的绝境也是真的,而那一招穷途,也是真的。 秦墨哈哈大笑,说不出的畅快,但身体却是再也接受不了折腾,一点点变的无力,浑身软了下来,在水底昏厥,不省人事。 碧剑溪中,笑声不绝于耳。 三日后 “黄前辈,这家伙还活着吗?” 铸剑山庄中,一群人围在黄元甲的屋内,此时床上正躺着一个男子,正是秦墨,他自昏倒在海底被黄元甲救出来后,便一直睡着,直到今日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死肯定是死不了啊。”黄元甲懒洋洋的靠在床边,扣了扣鼻子,道:“不过嘛,醒来肯定是要跌境界滴。” “跌境界?是跌到神婴还是金身啊。”王旭听说没死,当即放心下来,却又忍不住插了一嘴问道。 “他走的是齐鹤岚那老家伙的剑道,从他气机来看嘛,应当是从三品升二品,又被打的跌入伪二品喽。”黄元甲起身伸了个懒腰,便要往外走。 “唉唉唉,您还没说伪二品是个啥呢。”王旭叫道。 “就是……”黄元甲皱眉想了想,随后一蹦一跳的便朝屋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嬉笑道:“有二品剑道气机,却难以入一品,说白了,就是把他这条路给堵死了,原本一品四境,他是难以摸到喽。” 话音落下,黄元甲便不见踪影,只留下现场几人,目瞪口呆。 “这么说,今天这鱼妖就算是把他的路给毁了?他是不是要转修仙或者修神了。”钱金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只在角落的宁晓冷哼了一声,道:“他这两条路早都断了,当年在琅琊山,玄黄虫啃噬了他的经脉,他转而炼体,再后来他玄黄气被抽走,赤龙骨被挖去,修神一途也断了,遇到齐老剑神才走了剑道,今日,等于是彻底葬送了他一生修道。” “小女娃,不懂就别乱说,伪境虽然难以再上一层楼,却也不是不可能,修仙修神,同样有伪境一说,当年枪神赵宣朝修道之时,入过伪元婴,伪合体,最后甚至跌入了伪飞升,最后照样还不是一步登仙,成了人仙了,你说人家伪境多,可天下除去齐鹤岚,还有哪个人敌的过他?”不知什么时候,黄元甲又是耐不住寂寞,凑了回来说道。 “天下只有一个赵宣朝。”钱金叹气道。 “天下也只有一个秦墨。”黄元甲反驳道。 他还未醒来,自然听不到几人议论声,不过在其心中,此时的一道伪境却是算不得什么,也许是因为那困扰他许多日子的穷途一剑被他悟出,也许是进了二品喜悦,总而言之,不亏。 —— “天师,有人求见。” 龙虎山内,有道童告知正在正一观打坐的张道陵,张道陵并不询问,只是轻敲地面,便知晓了下方来人,道:“请他进来吧。” “是。”道童一路下山,迎着山下人上来。 山下坐着一个古怪的老人,白发白须,身着道袍,被佩紫色长剑,虽说这剑色倒有些违背道门朴素之理,花里胡哨像是姑娘家的兵刃一般,但奇怪倒是称不上,真正奇怪的是,这老人倒骑青牛,竟是自顾自,无视了龙虎山七十二朵紫金莲凝成的结界,当道童下去通报时,这老道已然近了云溪山。 张道陵轻轻起身。 上一次下山,还是数月前为了接续龙虎山气运,去赠了一部正一盟威符箓,而此时下山,却是为了一位上山的不速之客。 倒骑青牛的老道下牛,他看向从山上缓步而下的张天师张道陵,眼中却没有分毫敬畏之色,不像是来了龙虎山,倒像是在自己家山头一般,席地而坐。 “吴道友游历天下名山大川,今日怎的想到到我龙虎山这个小山头来了?”张道陵微微一笑,也不生气,便也坐在了台阶上,问道。 “你去妖域找我师侄了?”骑牛老人直截了当,没有分毫客套,当即让这位张老天师都有些无语凝噎。 “赠他一场机缘,有何不妥?”张道陵笑问道。 “若是赠机缘,有本事日后你便不取回这正一盟威符箓,不收走他积攒的气运。”骑牛老人对这位道教祖庭的天师没有半点恭敬神色,一板一眼道。 “那大秦的钦天监国师申卿赠了他整个大秦国运,到时候还的恐怕更多吧,你不去寻他,却来寻我,可是有些不妥啊。”张道陵摇了摇头,道。 “倘若申卿还活着,那钦天监恐怕已经被老夫碾平十次了,既然那边已然无法挽回,我今日来,便是叫你收了这部正一盟威符箓。”骑牛老人道。 “收回?”张道陵摇了摇头,笑道:“琅琊山就算这些年有了点成就,便敢上我龙虎山撒野了吗?” “既然如此,那吴某便请天师,试试这一点成就。” 骑牛老人猛然踏前一步,天地变色,滚滚雷云。 身前金身九丈宽,体内神婴孕神雷。 张道陵也是站起身,神情微微有些惊讶,道:“你重修了金身和神婴?” “四九天劫铸金身,五行地煞凝神婴,张天师,请。”骑牛老人大笑。 第九十八章 独战张道陵。 紫蛇出鞘。 张道陵面色平静,但手中却是有了动作。 千里之外,水潭下,一柄黑色长剑飞出。 眼前之内,戒鬼井,一柄白色短剑飞出。 两剑上纹八十一星辰图案,一黑一白,皆是由精铜制成,左刻三,右刻五,上纹龙虎,正是那龙虎山几十代传下来的至宝,天仙所赐,三五斩邪雌雄剑。 龙虎山弟子吵吵嚷嚷的涌了过来,几十年来,他们都未曾见过这位深不可测的天师出过手,更没有见过谁敢前来挑战,一听说有人与张天师交手,顿时兴奋不已,纷纷跑过来观战。 “来来来,买定离手,张天师对骑牛老道,十赔一,我先赌一百两张天师赢。” “我赌张天师赢,一百两。” “我也是。” “我我我……” 龙虎山上向来不怎么严格,大胆的弟子竟是已然对张道陵这场大战设下赌局,一时间无数人投注,赌张道陵赢的有三万两,而赌吴何道赢的,却只有七两银子,极为悬殊,毕竟这些道士看归看,还真未见过张道陵败在谁手里,这眼前的老道,一不像齐鹤岚,二不像赵宣朝,三不像伍子瑜,又怎么可能胜得了张天师。 看似无人,实则此时在这龙虎山中,还有其他外来之士观战。 南边凉亭,一名背剑的中年男子坐在亭中,漫不经心的看着龙虎山上的两人斗法,亭子对面,也坐着一人,不过是一副青衫,未曾携带兵刃,桌上泡了一壶茶,放着两个茶杯。 “裘兄,当年那吴何道在昆仑山与你论道之时,可有这般道行吗。”中年剑士喝了一口茶,缓缓问道。 “远不及现在。”青衫男子摇了摇头,道:“放在当年,他撑不过张道陵三招。” 中年剑士默然不语,再饮一口,眼睛紧紧的看向龙虎山处。 “伍兄,你觉着何人胜算更大。”青衫男子似乎不会饮茶,只是一股脑的灌下一口,随后问道。 中年剑士放下茶杯,似是有些认真起来,盯着山边看去:“论道行,吴何道再修炼个一百年也赶不上张道陵,不过那老家伙求的是长生不老的天道,不曾修过杀人之技,吴何道便是凭着这个与张道陵战了这么久,现在他金身已显,就看到时候他神婴可弹指多少下了。” “听闻秦蜀战场上,大将军古沙神婴弹指三千,不知在此可否杀的了张道陵。”青衫男子的道行较这中年剑士差些,看不出这些人深浅,便向他问道。 “若是吴何道只能弹指三千的话,他今日必死无疑了。”中年剑士喝了口茶,道:“今日他想活,至少要能做到尚重楼那般弹指三千三,少一指,他生机便少一分。” “尚重楼当年神技,当今怎么可能有人做得到,夸大点说,也就那位退隐多年的齐老剑神可以和其相比,吴何道怎能做得出弹指三千三的手法。”青衫男子摇了摇头,道。 “要出手了。”中年剑士站起身,青衫男子也站起,两人一同倚靠栏杆而望。 入龙虎山,一人姓裘,一人姓伍,傻子也能猜得出来,这两人便是那位昆仑山掌门裘不足和武榜第三甲的伍子瑜。 向下望去,张道陵轻描淡写,三五斩邪雌雄剑连续斩动,吴何道持剑抵挡,旁人也许看不出来,而以山上这两人道行,已然可以清晰度看出吴何道落了下风,到了这种关头,那神婴弹指也就快了。 地面上,吴何道躲开一剑,那三五斩邪雌雄剑忽然并起,浩然之气大胜,一剑中正平和的便朝他压来。 紫蛇不偏不倚,不曾躲闪,一剑对两剑,体内道行倾泻而出,紫蛇退三步,吴何道退三步。 左手出袖。 人群中懂得神修法门的都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神婴之威,人人皆知,谁知道眼前这个古怪的骑牛老人,可以弹出多少指。 快若奔雷。 旁人来不及看清,手指便已然飞速颤动,紫蛇一点点挺进,半响,前进一步,手暂且停下,手指通红。 “一千二” 山上两人同时道。 吴何道手再动,再前进一步。 “二千四百一十五” 再道,再弹。 最后一步,两人持平,回到原来位置。 “三千一百二十。”伍子瑜的话音落下,可他的眼睛却依旧不肯离开,因为他可以感受到,吴何道的神婴还很充沛。 在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神情下,吴何道再弹,速度更快。 张道陵连着退出十步之远,终于稳住身形。 山上两人几乎仿佛失了魂魄般,叫道:“四千四百四十四。” 弹指四千四百四十四,天下尚且无人做到,当年修神第一人尚重楼尚且只能弹指三千三,吴何道则直接多出一千多指,而以这样一颗神婴,足以但以神婴便废掉在秦蜀战场耀武扬威,出尽风头的古沙,况且,这还不论他那丝毫不弱于旁人的金身。 “张天师,现下意下如何?”吴何道收剑而立,哈哈大笑道。 张道陵平复体内气息,沉默一阵,不过以他养气功夫倒不至于心境有什么损伤,盘膝坐下,叹气道:“收。” 千里之外,那部正一盟威符箓急飞而来,落入张道陵手中,那周围的弟子皆是不可思议,一片寂静,张天师……败了? 骑牛老人心满意足,快步下山,一路走出龙虎山,那凉亭两人匆匆前来,想要拜会,可还未走到近前,却见这位刚刚还云淡风轻的老人,竟是在山前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 “好险,只要那老家伙再出一招,我便得栽在此处了。”吴何道一瘸一拐的上了青牛,远走而去。 伍子瑜和裘不足停住脚步,看着呕血的老人,不禁心中有种莫名之感,过了许久,裘不足道:“吴何道此次出手,损了神婴,恐怕又是得多年修行才能弥补回来。” 伍子瑜心里不是滋味,道:“只是为了些气运,便险些搭上性命,不值啊。” “伍兄,如若他不伤神婴,你觉着他可以弹指多少?” “不输于尚重楼古沙之流。” 第九十九章 囚人司 继龙虎山上二人论道,天机阁连夜修正武榜,吴何道位列天下第七,张道陵则是跌到了天下第十三,自此一役后,吴何道再无三界最逊人仙之称。 —— “黄老前辈,刚刚是何人唤走了那部正一盟威符箓?这铸剑山庄周围还有旁人吗?”王旭目瞪口呆,就在刚刚,床头那部安放的正一盟威符箓破窗而出,朝着白骨长城外飞去。 “还能是谁啊,这东西是张老怪的,当然就他能这么远招的回……回喽。”黄元甲右手握着一根剑蜥的尾巴,说话间则是被一根肉丝塞住了牙,顿了顿道。 “张老怪?张道陵?”王旭吃了一惊,道:“这里距离龙虎山可有不下千里,他就能御使这么一本书飞那么老远?” “废话,人家修的三尸身证天道的人仙,体内气机相当于三个人仙,若是他想,这东西能直接飘到妖祖老家去。”黄元甲埋头啃肉,含混不清的说道。 “什么意思?”王旭一愣,问道。 黄元甲直接说道:“意思便是说,张老怪的身体里,现在就有三个人仙的气息并存,而他体内的灵气充沛程度,则是相当于旁人三倍。” “咳咳……咳。”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榻上的秦墨,缓缓睁开双眼,而嘴角却是不受控制的又溢出许多污黑的鲜血,王旭大惊失色,而黄元甲则是一边啃着肉一边道:“你着急什么,不就是流了点血嘛,毒血流出来了,说明毒就好了嘛。” “穷途……穷途,穷途。”榻上的秦墨坐起,双目无神,只是不住喃喃自语,难以扼制一般,双手不住的颤抖。 “这是咋了?”王旭拿手在其眼前晃了晃,黄元甲抬起头看了一眼,随后又埋下头去道:“魔障了呗。” 王旭瞪大眼睛,问道:“这咋治?” 黄元甲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忽然伸出手掌,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扇在秦墨脸上,直直将其扇的昏厥过去,道:“等他醒来就好了。” 半响,秦墨悠悠醒转,看向四周,呆了呆,黄元甲巴掌刚要再上,他陡然反应过来,赶忙拦住,道:“好了好了,不劳前辈挂怀,我醒了我醒了!” “秦先生,你刚才搁那唠叨什么呢?”王旭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对敌鱼妖的时候悟出了一招新剑招,有些激动罢了。”秦墨道,他尽管极力掩盖,依旧难以掩饰的了其此时激动心情,道。 “什么新招,使来瞅瞅?”黄元甲来了兴趣,问道。 他也不好推辞,当即便单独封闭了右臂气机,借天地大势,一剑递出,头发再一次转白色,黄元甲看着那木剑,忽然露出惊恐神色,眼前的人似乎和多年一个身影重合了,陡然拔腿朝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叫道:“齐鹤岚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喊人了!” 几人面面相觑,姜宁有些尴尬,解释道:“他老人家可能是被齐鹤岚当年给揍怕了吧。” “哎哎。”忽然,门外传来一人呼喊声,秦墨向外看去,只见钱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卷纸。 “你慌张什么?”他笑着问道。 “秦先生,妖域囚人司发现杨府出事了,还专门写了一篇关于您的通缉文书。” 钱金慌慌张张的张开手中攥着的卷纸,铺在桌面上,只见上面写着秦墨的名字,籍贯,年龄,道行,下面还附着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右下角标着一行字:“凡透露其行踪者,赏赐百年精元,缉拿其送至囚人司府中者,赏赐千年精元。”左下角大写一个乙字。 “人族的通缉撤了,现在给我换成妖族的了。”他笑了笑,饶有兴趣的接过通缉令,没有一点恐惧之意,反倒是一副兴趣盎然之色。 “这囚人司在什么地界?”秦墨问道。 “不远处就有囚人司的一座分舵。”钱金一脸不解的看着他。 “王旭,走。” 王旭愣了愣,不明所以。 秦墨哈哈大笑,道:“乙级哪够啊,今日再一把火烧了囚人司,给咱俩都冠个甲级,可不威风。” 王旭一脸苦涩,心想您想找死,我可不想啊,可是不容他拒绝,便被其拉着出门了。 钱金目瞪口呆,看向一旁的宁晓,见其神色如常,不由得问道:“秦先生在妖域一直都是这么作吗?” “从他来妖域,这里的妖怪就没一天得了安生。”宁晓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哎,秦先生,我个一指神婴跑到囚人司去作事,那不是找死吗。”王旭不情不愿的叫道。 “囚人司有甚可怕的,不就是像是人界的斩妖司一样吗,你现在一指神婴,就算遇到像当年鬼蛤一样的东西,一个人也能收拾十个了。”秦墨道。 “秦先生啊,你整日在琅琊山呆着,哪里来的那么多仇家让你追着砍啊。”王旭懒洋洋的说道,却忽然感觉前方的人一顿,但随后便继续行进,但顿的那一下,则是被其感受到了。 “仇家嘛……可就多了。”斗笠遮盖住他的面庞,让王旭看不清他的表情,便听得他的声音归于平淡道: “数十年前,妖物上琅琊山,杀死秦晓生,这是一桩,十数年前,我师父身中秦皇所下腐尸毒是真,而确实也是在解毒之时被妖物袭杀而亡,这是第二第三桩,从数年前黑风寨联合龙虎山姜坐越血洗琅琊山,这是第四桩,暗沉追杀我数千里,这是第五桩,数年前我入罡风谷,被剜骨取气抽血,险些丧命谷中,这是第六桩,死仇不多,就这些。” “就?这些”王旭吃了一惊,他虽然因为斩妖司的缘故,知晓许多关于其之事,可远远不知道还有这些残酷密事,仅仅是一座并不辉煌的小山中的子弟,仅仅是及冠之年,却已然结下了六道血仇,而且这每一个仇家,都不是易于之辈,龙虎山,妖域,秦皇,暗沉,罡风谷,这其中每一个都足以置人于死地,而眼前这个平和的男子却是一直在这么多方压力下生活,不由得让王旭有些吃惊。 第一百零章 青花会余温 “怎么,六个死仇还不够多啊。”斗笠中,传来他平淡的声音。 “多,够多了。”王旭应声道。 由王旭领路,一路到了厚土池城周围建立的囚人司分舵,这囚人司是直隶于妖祖手下,与人族斩妖司相反,是缉拿在妖域流落的人族归案,最后统一处斩,他前来这里,可并不全是心血来潮,每一座囚人司的分舵里,都关押着不下数万的人族修士,只要能放出来,那可是对妖域的一笔巨大损失。 也许是因为秦晓生,也许是因为苏牧,又或许是人族生而便具有的对妖族的仇恨,无论他与这些妖域的妖孽是有血海深仇,还是素不相识,从来也不会留半点活口,而对妖域,则是怎么有损伤怎么来。 潜在囚人司分舵四周,这里可不同其他地方,向里面看去,只见有妖物不断的在里面巡逻,这其中的妖物每一个都完全化形了,身上披挂的都是从人族那里掠夺过来的衣甲。 在院子最中央,是囚人司的牢房和府邸,这里既然能羁押上万名修行者,自然不会简单,足足比厚土池还大的牢房,上面写满标记,分为三等,分别羁押的是结丹以下,金身以下,和神婴以下的囚徒,各有妖卒把守,十分严密。 两人一路摸到囚人司门口,并未急于动手,而是打算先打探一番,刚站起,却见囚人司内走出一名妖物,当即坐下,便听得他妖物和门口的守卫攀谈起来。 “哎,老张,现在还当差呢,你急着出去吃人肉啊。”门口守卫看了看那匆匆跑出来的妖物,笑道。 “我此次可不是逃班出来的,妖祖钦点下的旨意,要押送一名逃犯来咱们牢里,司主派遣我提前到紫薇厅等候交接。”那长相粗劣的妖物嘿嘿一笑,道。 “逃犯?什么人啊,这么兴师动众的。” “据说是妖祖他老人家亲手逮到的人族奸细,那边大牢人多,便送到咱们司关押。” “妖祖他老人家逮的,那得多少高手押送啊,别叫给跑了。” “放心吧,妖祖在那家伙身上设下三道阵法,那个奸细哪里解得开。”那妖物笑了笑,随后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去了啊。” 两人尾随其身后,一路前行,走了大概三五百丈远,终于到了那座紫薇厅,他使了个眼色,王旭当即明白,潜到另一侧,而同时,木剑出鞘,便顶在了那妖物脊背后面。 “不要说话。”一只手抚上其脖颈,按住穴道,那妖物还没来得及叫出一声,嘴便被王旭堵住,两人将这座紫薇厅四周悬挂的帘子都拉了下来,遮住阳光,封闭那妖物穴道,将其放在地上。 “你……你们是什么人?”妖物惊恐的叫道。 “我问,你答。”王旭笑了笑,此时的他则是展现出他当年在斩妖司学的审讯妖物的手段,将那妖物五花大绑,挂在紫薇厅一侧,连珠炮般问道:“此次押送的人是谁?从哪条路经过,护卫有多少,什么时候到。” 妖物不曾言语。 王旭从怀中取出短刀,抵在其脖子上,轻轻划开一个血口,顿时吓得那妖物浑身颤抖,他在其脖子上摩擦着短刀,又问了一遍道:“此次押送的人是谁?从哪条路经过,护卫有多少,什么时候到!” “押……押送的是青花会的会长余温,三日后会在紫薇厅交接,护卫……护卫我也不知道。”妖物四处张望,而眼神却被王旭看的一清二楚,短刀再一次下压,王旭问道:“到底有几个护卫!” “啊,有……有十名妖祖钦点的金武卫,都是十指妖婴的高手。”妖物最后吐出一句话,随后竟是直接倒头,便是昏厥过去。 “秦先生,这家伙胆子也忒小了吧。”王旭挠了挠头,道。 “得了,当时在杨府你被七彩巨蟒追杀时叫的可比他凶多了,我看当时台阶上都是一片水迹,怕是吓尿了吧。”秦墨哈哈大笑,但随后忽然想起那妖物所说,对着王旭问道:“对了,他先前所说的青花会是干什么的?” “青花会是江湖中一个培养谍子密探之处,当年秦皇手下大部分的探子都是从青花会中训练出来的,而那位西蜀蛇将杜青崖,最早也是青花会的成员,那余温更是号称闲在家中坐,天下事尽知,这余温此次来妖域,恐怕是来刺探情报,不过似乎被妖祖逮住了。”王旭道。 “王旭,你们斩妖司中学不学……易容术?” 王旭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道:“粗浅学过两年,不过不是很精通。” “把他衣服扒了,给我易上他的容貌。”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妖物,王旭想了想,点了点头,便开始…… “不要啊,不要扒我衣服,给留一件,留一件啊。” 半响后,‘妖物’走出紫薇厅,后面跟着王旭,而真正的妖物已然被扒的精光躺在紫薇厅的一个角落里,嘴也被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稍微将紫薇厅布置一番,同时逼问来了交接的暗语手续之类,王旭便绑了那妖物躲到远处,而他则是扮作妖物模样,在紫薇厅中等候。 过了一会,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周围一群身着黑衣的妖物押送,整个马车由精铁铸造,里外封死,密不透风。 紫薇厅前,几人停下马车,为首之人下马,来到‘妖物’身前,道:“三六” “五七”‘妖物’从容答道,那妖后退两步,忽然抽刀斩下,‘妖物’大惊,真当是没有想到那妖物居然敢给他说假的暗语,当即也不再掩饰,揭去假面,手中木剑递出,直刺那精铁所铸的车厢。 “有劫囚车的!”为首妖物大喊,四周几妖围了上来,这些妖物因为都修神婴,所以都不曾携带兵刃,他只是停留一瞬,便有十根指头同时弹来,巨力滔天。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秦墨道。周围清光浮现,同时,他借着咒语法力,抬起木剑。 第一百零一章 劫囚车 木剑抬起,借天地大势,又以神咒催动,包罗万象,那十指神婴弹尽数被这一剑挡了回去,可此剑消耗也是极大,他体内的气机几乎直接少了大半,伪二品终究不是真二品,做不到气息绵延不绝。 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些妖物的对手,脚步轻踏,身体便朝着那精铁囚车而去,经过之时,便瞟见囚车上刻画满了纹路,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篇阵法,他躲过几人再一次攻势,翻身跃上囚车顶端,滴血解阵。 阵法繁琐,他便只能一边解阵,一边在人群之中辗转腾挪,分毫不敢触碰分毫,以他的道行,但凡被其中一名金武卫黏上,便再无脱身可能,便只能死在十妖十个神婴倾泻的神力之下。 他眼睛不断瞄着这车厢上的阵法,这逆犯余温是妖祖钦点的,这阵法符箓的等级自然不会低,解到中段最为繁琐,乃是以一千道固字符,再以其中笔画添加,凝出一千锁字符,最后在两者中央画出一千道牢字符,这三道符咒相辅相成,皆是加固车厢封锁,而三者互相缠绕,就让解阵变的十分困难。 随着在车厢旁辗转一阵,那十名金武卫也大概摸清了他的动作,使其躲避起来多了几分艰难,越发狼狈。 忽然间,一阵猖狂笑声传来,车厢下,秦墨哈哈大笑,这忽如起来的笑声让这些妖吓了一跳,顿时退后几步,严阵以待,而他便乘着这些金武卫退后的一瞬,一手以起手负昆仑起手,托起整个马车,凌空而起,同时,下方金武卫也发现了他的意图,数十指点来,他无力可借,便与这些指头撞在一起,借势跃起数十丈,只是脚底却是被震的流血不止,不禁大骂道:“狗日的妖族,弹你爷爷的脚底板!” 不过他自然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右手伸手在脚底一抹,那流出的赤龙血和七彩巨蟒血便被他涂在车厢之上,那车内禁制,在这一瞬,顿时打开。 他伸手托住车厢,一招掌中乾坤,方寸中炸响惊雷,那车厢竟是瞬息间被炸成粉末,里面盘膝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双手双脚都被锁在一起,不曾言语,看样子身上似是也有阵法。 下方几名金武卫中,也有许多飞禽化形之妖,当即便幻化为原形追了上来,其中是有一只青鸟和三只苍鹰,狠狠朝着他肩头抓去。 “血祭三清,诸邪退避,离火焚妖,急急如律令!” 火焰中,他高声喝道,话音落下,只见周身沾染的赤龙血竟是燃起火焰,朝着那十名金武卫扑了过去,顿时燃烧起了他的衣服,烧的衣服化为灰烬。 “这是赤龙火!” 看到这一幕,那十名金武卫脸色大变,身形一闪,便要躲开,可浑身已然燃烧起来。 “晚了!” 他怒喝一声,顿时那十名金武卫只感觉一股炽热的气息袭来,赤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妖族龙蛇一路之祖,这种赤龙血化作的火焰,足以驱散这些妖气,自然引的这些金武卫退避。 “快走吧,又有妖来了。”这时候,那一直闭眼不语的青花会会长余温忽然开口道。 “都救到手的人,说放就放?”秦墨哈哈大笑,一掸袍袖,又是逼退这些金武卫,随后问道:“你身上的禁制在哪里。” “又搭上一条。”余温叹了口气,但心中不知为何,竟是萌生出一丝希望,不由自主道:“在背后。” 他伸手翻过余温的身体,见其身后印着繁琐不堪的妖祖禁制,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身体飞略向后,而远处,忽然炸响一道声音:“这般容易,便想走吗?” 后方,平地泛起阵阵惊雷,一妖踏空而来,其身披金玉相间长袍,面容雍容,便如同人族的一些富家弟子一般,而眉心则是生着一只枣红色的竖眼,一眨一眨的。 “怎么来了个三眼怪,报上名来。” 话音未落,一旁的余温忽然开口道:“他是妖域的金武卫大统领,蒙开,是只三眼雷兽化形,有渡劫三劫的道行。” “渡劫三劫?”他嘶了一声,咬了咬牙,后退几步,手在余温的背后拼命的开始解阵,余温叹了口气,心想此人怎么这般疯癫,一个渡劫期站在面前,难道还有能力耍什么花招吗。 蒙开凌空踏步而来,瞬息间,便到了他身前,因为是雷兽化形,所以行走之时,平地便升起惊雷,简直便如同一道行走的天劫一般,而当他走近秦墨时,那天际间便有一道粗若铜柱的巨大雷霆,轰然落下。 赤龙火上浮,挨了这一下天劫,随后,便见蒙开手掌成大手印,一掌劈下,势若风雷,这一掌若是砸在他头上,恐怕当场便妖被拍成肉泥。 他紧咬牙关,右手起手负昆仑,掌心有乾坤方寸,木剑飞起,以负天式与手掌一同抵御上空的一招大手印,同时左手,依旧如飞般在余温的背后解阵。 瞬息间,那大手印连绵不绝的力量便排山倒海的压了上来,他只觉着浑身酸麻难忍,这劲力层层叠加而上,破开负天,消耗掉他体内大半气机,最后又砸在了手心,当时手骨传来咔嚓一声,立时折断,而在最后一瞬间,他却是撤去身上所有灵气,引动大手印的力量,灌入左手。 引他人灵力入体,无异于引狼入室,这大手印绵延不绝的劲力在他体内穿过,便立时让他那具本就不大契合点骨骼中发出清脆的如黄豆爆裂般的声响,剧痛席卷全身,而那一道灵力,也被他艰难的引导到左手。 渡劫三劫的一掌,三分的灵力,被他狠狠的压在了余温脊背之上,当场,禁制破碎,余温惊讶的看了看他,似乎有些不解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人为何如此拼命,但此时关头,又岂是容他多想,蒙开第二掌大手印接踵而至,而此时余温禁制已解,这一掌,自然不应该是已经重伤的秦墨来扛。 天际中,这位天下第一大谍子踏出一步,雷霆俱散! 第一百零二章 天眼对天门 “我青花会虽然名字柔弱,会中之人,却不是你可以随意欺凌的软柿子。”余温两掌成大手印,没有任何花哨,实打实的两手四掌撞在一起,周围空气微微一震,顿时间,便传来一声声若破空之声的声响。 那雷兽化形的金武卫统领蒙开手心方寸之中握着天劫,神话传说之中,雷兽一直是那些降下雷劫的仙人坐骑,而实际上,却是妖祖向天求来的给雷兽一族的天赐,手握天劫,低者可得四九天劫,高者却是可得仙人劫中的五行天劫,这也是当年雷兽一族那般昌盛的原因。 现在这只雷兽位列金武卫统领之职位,道行自然是极其高的,而手中劈落的那些不起眼的雷霆,实则都是成为人仙之前要渡过的五行天劫,两人大手印相交,那余温终究比起这雷兽要略逊一筹,身子微微后退,脸颊则是凑向了秦墨,道: “若是有机会便立刻走,我自有办法脱身。” “事到如今,你还想安然出这妖域回人界报信吗?” 蒙开冷笑一声,道:“东南西北,四面八方,我把金武卫的人安插满了整个囚人司,而且,马上囚人司的几千名神婴都会来到此处,我看你如何脱身。” “三千金武卫……”余温沉默一阵,在他眼中,这三千精锐的金武卫可比囚人司的几千名官吏恐怖的多,毕竟,这是只属于妖祖的一支精锐。 八十年前有传闻,金武卫与齐鹤岚曾交过手,三千金武卫出战,从那位剑道正值巅峰齐鹤岚手里走过一圈,只损伤了百人,而齐鹤岚却是气机用尽,放了他们归去,此时三千金武卫围住他们,几乎是断了所有生机的一条死路。 “三千金武卫,我小小的一个青花会会长,只得你们这般出手吗?”余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问道。 “若你只是个小小的青花会会长,妖祖殿下甚至都懒得抓你,可你错就错在,知道了关于我妖界气运的大事,若是让你逃回人间,我妖域气运,可不知要损坏多少。”蒙开负手而立,有恃无恐的轻笑道。 “好啊。”余温看了一眼身旁秦墨,心中莫名有些好奇,此时已然身陷死境,也就不打算想法子逃脱了,只是问道:“我青花会七万人,没有一人敢来劫这趟囚车,我很好奇,你是何人,又为何要劫这座囚车。” “在下琅琊山苏牧之徒,秦晓生之子秦墨。”他对着余温微微欠身,拱手行了一礼,微微一笑:“至于为何要劫囚车嘛……” “全随本心罢了。”秦墨哈哈大笑道。 “好一个全随本心啊。”余温莫名心中生出一丝感动和豪气万丈,转身面相蒙开,朗声笑道:“今日三千金武卫又如何,我出不了妖域,也得让妖祖好好吃些苦头,余温,死的不冤。” 话音落下刚刚,余温出拳。 拳名青花,拳似奔雷。 蒙开皱了皱眉,向后退去。短短刹那,这位青花会的会长心境竟是又有几分提升,而那出拳之时,这具堪堪度过四九天劫的身躯也渐渐趋于圆满。 拳势凶猛,蒙开不敢迎接,退后数十步,张口一吐,一卦银河落九天。 银河中有天门,天门中有天雷,天雷下,便是雷劫。 天地生于五行,归于五行,天地万物,逃不过五行,那五行天劫,自然也是道教除去天仙劫以外的一道死劫,此劫可历可不历,过者道行大增,不过者便是落的灰飞烟灭,而此时的蒙开,则是妖让眼前尚且未曾渡过第二道天劫的余温,挨下这道五行天劫。 天门中,雷云滚动,直下九天,只见在那座天门之前,一道道五色的雷霆在空中凝聚,每一个,都足有金銮宝殿上的朱红柱粗,而当这些雷霆凝练到一定地步时,轰然,落下! 看着天际中磅礴气势的五行天劫,余温此时眼中却没有分毫惊恐神色,眼睛转向一旁,看了看在几个时辰前还素不相识的秦墨,忽然放声大笑,扶摇直上九霄。 五色神雷照耀之下,地上的年轻男子有些眼晕,昏倒在地,不过此刻,却没有人去理睬他,因为所有人都看见,这位一直在暗处生存的暗探,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直面这天地降下的劫难。 一旁,蒙开面色苍白,五行天劫威力奇大,以他道行,恐怕十载才能唤下一次,若不是这余温身怀妖界隐秘,他也不至于耗费这样大的代价吐出一卦银河,斩下一道天劫,只是此时后悔,却是已经晚了。 空中,没有声音,没有众人想象中余温痛苦的哀嚎,只有那一袭血衣,无视天劫一般,直上九天。 踏天劫而行,任谁都知道,那越是临近天门,那天劫的力量便越猛,而他却是仿佛无视一切一般,直直走到天门之前,此时,那血衣已然化作焦黑…… 满天雷光中,余温睁不开眼,他缓缓伸出双指,便重重的插入自己眼中,血溅三尺,他涂抹眼中血,在额头画出一副竖眼,高声喝道:“蒙开,今日你开天门,那我,便开一次天眼!” 雷劫中,那只竖眼熠熠生辉,缓缓张开,雷光中不见人影,过了许久,五行天劫消散,天地间一片干干净净,只有天上,有个瞎眼的中年男子癫狂大笑。 “余温……你,你居然没死!”蒙开不可思议的退后了两步,诧异的问道。 “天眼对天门,尚有余力,那便再送尔等金武卫一礼吧。” 伸手摘天眼,狠狠抛出,这消耗了他半身道行和一双眼目才凝成的东西,被他随意的抛在地上,天眼陡然变大,雷光狠狠在地面炸响,余温背起地面上身上染血的年轻男子,一路飞奔。 背上年轻男子睁开双眼,又是一副熟悉的逃亡场面,他安心的在余温背后睡去,在这个认识不到两个时辰的陌生人背后睡去,口中喃喃道:“这他娘才是真的江湖。” 第一百零三章 三千人尽可灭西域 两人一路冲杀,终于是突出了重围,到了一处安稳地界,而此时王旭已然杀了那妖物回了山庄,此处,也就他们两人。 “想不到你还会开天眼呢啊。”秦墨哈哈大笑道。 “我还想不到有人来救我呢。”浑身焦黑的余温也是大笑道。 在水潭边,两人清洗了一番满是血污的衣衫,余温上下打量着他,问道:“当时你劫囚车,车上面和我身上可都是妖祖设下的禁制,你怎的那般容易便解开了。” “你是青花会的人,自然知道我师父苏牧几十年前被称为三教祖师吧。”他笑了笑,道:“这三教指的便是算学,阵法,符箓三教,我师从于他,学的就是这些本事,妖祖充其量在阵法界便是我师弟的辈分。” “三教祖师是这意思?”余温愣了愣,随后笑道:“我还道他是同修儒释道三教法门,才得了此名的呢。” “你现在是打算如何,回人界去吗?”他问道。 余温点了点头,说道:“我此次前往妖界,刺探到的情报极多,务必要快速传回人界,昭告天下,此事对抗妖大计有很大影响,定要尽早回人界。” “那看守白骨长城的廖羽可不是个善茬,要不要我让我师叔前来接你回人界。”秦墨道。 “我与那廖羽还是有几分交情的,他不会为难我。”余温站起身笑了笑,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问道:“听说你前几日跌入伪二品了?” “嗯”他嗯了一声,神色如常,看向余温,余温指了指手中拿着的密卷,道:“这是我从妖祖家里盗出来的,据说这些日子妖域将会出世一颗金丹,若是服下,应当可以解了你的伪品,这地方偏僻,而且妖域中人也用不上金丹,不会有高手阻拦的,你大可以去争夺一番。” “多谢。”他道。 “多谢。”余温笑道,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接过卷轴,两人分道扬镳,各走各路,远处,余温的笑声传来:“日后琅琊山有什么麻烦,何时都可找我青花会。” 这一天,青花会的会长变成了个瞎子回到了人界,次日,青花会迁入琅琊山中,与琅琊山联合一气。 —— 西南边境 这片常年无人问津的土地上,传来阵阵鼓声,三百里塞外,皆是军马肃穆,秦军尚且未曾出城,外面便已然许多热闹,三十六杆不同旗帜招展,西域三十六国并立塞外,这些被称为蛮夷的番人用着西域的土话高喊,鼓声雷动。 下方,有师爷译出言语,原是一片檄文,当即高声说道:“秦皇无道,霸居中原,国不泰而民不安,今我西域三十六国,待甲百万,良将千员,尔等不过腐草之荧光,岂能比得上我西域天空之皓月,霸占中原万里山河,名不副实,今日我西域三十六国联合,奉天承运,讨贼除秦!” 鼓声雷动。 秦蜀之争,秦国大将死的死,伤的伤,温褐被待会嵩山修养,申卿引天劫而死,便剩下古沙一人撑着秦军大业,而此次抵御西域三十六国,自然,他也是主将。 “我呸!”古沙一人独自站在城头,高声大骂道:“一群夜郎自大的荒地蛮夷,在我大秦境内叫嚣,老子杀的妖多了,还没宰过人。” 底下师爷面漏难堪之色,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译给了三十六位西域王,三十六人中多有愤怒之色,随后,便听得那师爷译道:“吐蕃王说,他国力士出手,足以将你单手锤杀,若是不信,便下城一战。” “他奶奶的,老子给你们脸了是吧。”古沙骂了一身,抄起一旁染血的长枪,自城口上一跃而下,叫道:“力士呢?叫他给老子出来。” “索赞干部!”马上,吐蕃王高声叫道,身后一名大汉走了出来,只见其上半身裸露,肌肤金黄,浑身都是粗壮的肌肉,两手持大锤,不屑的看向古沙的小胳膊小腿。 “铛!”不等他言语,古沙一枪劈下,听那吐蕃王如此自信这名力士,他也不敢太过托大,用尽浑身劲力劈下一枪,同时右手神婴弹指两千余,可没承想的是,那力士似乎不堪一击一般,在这重重巨力袭来后,他的双手竟是随着巨锤被震的化作粉末,只是一瞬。 “这是……这他娘的是个二品金身?”古沙瞪大了眼睛,叫道:“一个不入流的二品金身就敢叫嚣着要锤杀我了?夜郎自大说的没错,这西域自大才是正解啊。” 诸多藩王面面相觑,那匈奴王旁的师爷忽然叫道:“本王手下有力士三百,野蛮的秦人,可敢一战?” “老子他娘有三十万铁骑也没放出来啊。”古沙嘟囔一声,看了看这所谓三十六国队伍,竟是还不足十万人,当即放下心来,对着城内叫道:“弟兄们,来上两三千人抄家伙,给我把这群臭番人干全军覆没。” 城门打开,果真只是出来了两三千人,不过这两三千人自然并非凡俗,都是大秦军中精锐,道行最差的,也有一品金身,当即便抄起兵刃杀了上去,那吐蕃的寻常兵卒哪里抵挡得了,大败亏输,而古沙则是一副兴起的模样杀入西域三十六国的队伍中。 血战三个时辰,经过清点,秦军伤亡一人,杀敌三万,三十六国撤去,古沙气喘吁吁的举着枪,高声叫道:“铁骑出来,随我马踏了那西域三十六国。” 三十万秦军,庄严肃穆,宛若木偶一般整齐,而就在一瞬,便同时冲了出来。 “杀!”古沙叫了一声,随后自语道:“老子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这三十万铁骑下去,这西域三十六国恐怕便不复存在了吧。” 无意中,他回想起几日传过来的圣旨,不可彻底绝灭西域,便对着传令军道:“告诉他们,追到三十六国境内便回来,违者一律处斩。” 命令传下,这些兵卒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杀的畅快至极,比起对蜀军的节节败退,这与西域打仗,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第一百零四章 子午条约 任谁也没想到的是,那气势汹汹,准备多年的三十六国来袭,竟是那般草率的结束,三十六国五万大军,竟是被古沙领的三千轻骑便险些杀的全军覆没,三十万秦军铁蹄直逼西域,终于是在西域家门前停手。 不出意外,此次秦国又是要受一次割地赔款的待遇,不过比起实力雄厚的蜀汉,这些蛮夷可就被宰的狠了,西域八千里疆土,生生被割去一半,而更是直接赔款六千万两白银,但秦国并不满足,于是,于七日之后,派遣翰林学宫著名纵横家张秦与西域使者在子午谷谈判。 此次谈判是在西域境内,为了保证张秦的安全,便由李黑的护卫樊凡做随身侍卫,长途奔走七日,终于到了那四千余里外的子午谷。 樊凡架着马车,停在子午谷之前,其中走出一名面容黧黑,神情枯犒的中年文士,比起那些学宫中的文人雅士,多了一丝阴厉之感,樊凡半跪在车前,垫着其下了车,道:“张先生,这便是子午谷了。” 张秦抚须看了看山谷两侧地形,道:“你不必跟着我,到山谷上看看,若是有人便抓下来,等我发落吧。” 樊凡面漏异色,道:“张先生,这在西域境内危险重重,我若是离开,恐怕有些不妥。” “西域现在已经惧秦如虎,若是杀了我,便会给三十六国带来灭顶之灾,但我之所以让你到谷上看看,那是因为这西域三十六国,一定是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一旦谈不拢,他恐怕就会立刻杀人抛尸,而你将这些人捉来,也是谈判时的一条条件。” 张秦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自顾自向前走去,樊凡犹豫一阵,但还是拗不过这位合纵连横的张先生,同时也往谷上爬去。 他走入谷中,此时来自西域的使者已然在此设宴,三十六国,三十六人,站在左侧,而张秦一人则是站在右侧,显得有些孤零零的,而气势,却是丝毫不输对面三十六人。 “在下大秦使节张秦,此次前来与诸位谈和,在此见过。”张秦不咸不淡的微微拱手行了一礼,神情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对面虎视眈眈的三十六国使者而有所慌乱。 “吐蕃国使者索赞干布见过张先生。” “月轮国使者巴旦呐见过张先生。” “匈奴国使者史拖分见过张先生。” “。。。。。” 待的三十六国的使者分别介绍完之后,那三十六国中势力最大的匈奴国来的使者不急于谈判那谈和之事,先是招呼众人,笑道:“张先生,先落座,这些可都是我们西域的名菜美酒,绝不比中原的差。” 张秦微微一笑,也不着急,当即在右侧落座,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些西域使者却迟迟不提谈和之事,而张秦更是不急,便慢慢和这些西域使者闲谈着打太极。 这时,那匈奴国使者忽然放下筷子,举起酒杯笑道:“张先生,来,我敬你一杯。” 张秦笑了笑,慢吞吞的起身,只是迟迟不肯举起酒杯,上下打量着那副西域最顶尖的金樽,默然不语。 “怎么,张先生是个文人,怕喝醉了吗?”史托分轻笑一声,一脸不屑神情问道。 “大使说笑了,只要贵国的酒中没有蒙汗药,还不至于醉了在下。”张秦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神色平常,而史托分却是目瞪口呆,这是他特意为张秦准备的烈酒,本打算让他难堪一番,可没成想张秦一饮而尽,却是没有半点反应。 “贵国的酒可不够烈啊。”张秦倒转杯子,示意自己已然喝干,随后放下酒杯道:“菜吃了,这美酒我也尝过了,大使,你我该谈谈正事了吧。” “张先生爽快。”史托分咧嘴一笑,道:“割地赔款,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天国陛下还不满意,不知是还想要些什么。” “我国还有几个条件附加,诸位请看。”张秦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道: “第一:西域三十六国从此归入大秦附属国中,递交兵符,设西域都护府监察西域。 第二:割让向晚园以东四千里土地,并每年向我大秦每年上供战马,军械,粮草等物,具体事宜,已然写在这份条约的附约之中。 第三:赔款两亿两白银以大秦在这场战争中的损失,并且,西域所有各色书籍密宗,一应造册,送往翰林学宫。 第四:三十六国之人,终身不得出西域半步,且不许发散西域各色信仰宗教,并以文书形式发布,对我国道歉。” 他一口气说完,吐出一口浊气,笑问道:“在座诸位,有什么异议吗?” 众人面面相觑,只不过不是因为没有异议,而是因为大秦提的条件实在是让他们心惊胆战,一旦签署这份协议,这西域三十六国便要永远笼罩在秦王朝的阴影之下,经济,文化,军事,地位,都被这一张轻薄的纸片压的荡然无存。 “这……”史托分紧锁眉头,沉声道:“张先生,贵国这份条款,是否有些过分了?” 张秦摇了摇头,笑道:“诸位在侵犯我大秦疆土之时,便应该提前想到后果,这条款,不算过分。” 啪!史托分一拍桌案,脸上肌肉轻颤,低吼道:“张先生做的如此决绝,便不怕我西域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吗!” 周围之人都是剑拔弩张,愤怒至极,而张秦却是一脸轻松,甚至于透着一丝淡淡的不屑道:“西域三十六国,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的,能拼的鱼死网破的鱼是鲨鱼,而西域这种大头鱼,只能乖乖落网,此时给你们这份条约,便是给了你们一线活路,还不知感恩吗。” “你!”史托分咬了咬牙,定下心来,忽然将手中的杯子砸向一旁墙壁,低吼道:“动手!” 只是他摔的气势十足,可四周什么也没发生,张秦再饮一口,看向悬崖之上,只见一堆尸体滚落。 第一百零五章 合纵连横 “大使是在找他们吗?”山谷上,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跃下,正是樊凡。他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故作震惊的问道。 “大使,这西域的待客之道,可真是与众不同啊。”张秦慢悠悠的站起身,微微笑道。 “本来以陛下宅心仁厚,这条约签了,我大秦也不会再为难你们,而我也得看着陛下的面子,不与你们起些争执,可既然你拒了这份条约,那也只得撕破脸皮了。” 张秦眯着眼睛,一股阴厉之感顿时渗了出来,让人心惊胆战:“依照秦律,来使被杀亦或谋害或未遂者,平其国,奴其民,占其女眷,杀其全家,株连九族,今日大使这杯子一摔,可是将这西域三十六国,摔的个干干净净。” 史托分面色难堪,后退几步,腿肚子竟是有些打颤,张秦语气平缓,再一次笑着张口:“我大秦三十万铁骑,便在边境候着,如我这侍卫一般道行的,在我大秦不下百人,今日我张秦人头落地,这西域三十六国,便不知道有多少人身首异处,倘若不信,大使尽可以杀了我,张秦在此,引颈受戮!” 三十六名藩王使者沉默,不再言语,在之前,翰林学宫的美名天下有所耳闻,他们见到张秦时,也以为是一温文尔雅的儒家先生,可却不知,此处的人是纵横家,而不是儒家,而对方也不是同在学宫的弟子,而是敌国外患,言辞锋锐,丝毫没有任何圆滑,要说他依仗的什么,便只有两字,大秦。 倘若他身后没有三十万铁蹄,倘若他身后没有大秦,他又怎么敢在此高谈阔论,他又如何能伸着脖子叫那史托分来砍,而此时,恰恰是一个秦人骨子里自信的表现。 “既然大使不签也不砍,那这趟张秦便算是白来了,告辞。”张秦转身,毫不犹豫的便向外走去,史托分大惊失色,满脸煞白,叫道:“张先生请留步!” “怎么?”张秦转过身来,道:“大使还有什么事吗?” “我签!我签!”史托分用力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周围的三十五人,三十五人纷纷点头,而张秦却是临时拿起那份条约,拿起笔,在上面填了一行字,递交给众人一看,只见写的是: “第五:在西域三十六国境内,斥资建立翰林学宫诸多分宫。” 前面那么多过分的条约都已然同意,这些人自然没有什么犹豫的,当即将这条约抄了三份,一份传回西域,一份交予张秦,同时盖上几国印玺,便是彻底的签订了这份子午条约。 “各位,张秦先走一步,不送了。”张秦怀揣着那卷子午条约,孤身骑乘马车离去,身后诸多使者面面相觑,无可奈何,一脸忧愁之色。 “张先生,以您言语锋利,当年秦蜀之争的时候那篇檄文要是由您所写,恐怕比李老先生还要写得好呢。”樊凡在车前笑道。 “我既然是个纵横家,那又怎么能做这种没有把握之事。”张秦轻笑,道:“在春秋时期,“纵横家”是指一个独特的谋士群体,可朝秦暮楚,事无定主,反复无常,设策划谋多从主观的政治要求出发,我若是写了那篇檄文,若是蜀军得胜,我便没了后路,这篇檄文,还是李老先生那样的清高之士写好啊。” 一骑马车,缓缓归城。 —— 铸剑山庄的角落里,一个戴着斗笠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阳光下,面前摆放一副楠木桌案,上面放着那宗余温交给他的地形图。 依照图上所说,那所谓金丹出世,实则是一名人族修士死前炼化出的体物,这种东西对于人来说,可遇不可求,因为这东西最大的功效,便是可以接续人躯体上的一切缺陷,而此时出世在妖域,知道的人不多,而妖却是更少,实在是一千古难逢的机会,若是换作平时,以他的道行根本没资格参与到这金丹的争夺中。 “刚从囚人司回来,就又想着怎么折腾?”一侧,传来一道并不严肃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宁晓,不由得笑道:“我若是要安逸,那呆在琅琊山中岂不舒服,若是到妖域还不找点事情的话,那岂不是太浪费了。” “现在你跌入伪二品,即便四处历练,恐怕也历练不出个真二品吧,难不成你还想废了气息重修啊。”宁晓道。 “废了气海那却是不至于啊,但是我今日想要闹的,就是关于我这伪二品的啊。”秦墨哈哈大笑,道:“这次我将青花会的会长余温救了之后,他便赠予我一份卷宗,上面记载着这妖域下一次金丹出世之时,便在半个月后,若是能夺得金丹,我这伪二品便能直接延续到二品大圆满,甚至一举没入一品都说不定。” “秦先生,口水收收。”声音打断了他流着口水的遐想,这时,他才发现宁晓的手里端了一碗汤面,放在了他的桌前,道:“你还没成仙呢,便先不食人间烟火了?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吃了这碗汤面再去。” “行。”他无奈,放下卷宗,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宁晓看的想笑,但还是憋住,做出一副严肃表情道:“你此次去可别带王旭了,他前些天被金武卫追杀了一路,险些便死在路上。” “此次用不着他,不带不带。”他吹了吹滚烫的面条笑了笑,随后眼珠一转,笑道:“要不这次你随我去?王旭都结成神婴了,你还老在金身境窝着不合适啊。” “好。”出乎意料,宁晓竟是直接答应,他顿时噎住,咳嗽两声,口中的汤面险些吐了出来,问道:“你真要去?” “怎么,我白日无事了给你开玩笑来了?”宁晓看了看他,无奈道。 “对了,王旭呢?” “姜姑娘屋里呢。” “钱金呢” “姜姑娘屋里呢。” “黄老前辈呢” “姜姑娘屋里呢。” “那那群家伙,刘道荣啊之类的,还有那些上次在杨府收的那些人呢?” “姜姑娘屋里呢。” “不怕有色鬼,就怕色鬼凑一堆啊。”他摇了摇头,继续吃面,一边吃一边感叹道。 第一百零六章 一人摧城 “宁晓,这些年你在妖域呆着,去过无名渊了没。”他忽然问道。 “无名渊?”宁晓怔了怔,蹙起好看的眉头道:“那地方可是妖域几大险地之一,我前些年自保都来不及,哪里会去那里。” “馔图上所画,那金丹便是借着无名渊的地气显化,想要夺得那可解伪二品的金丹,恐怕就得下无名渊了。”秦墨道。 “你一个剑道伪二品下无名渊,那不是找死是什么,妖祖那么多年都忌惮其中生物,不敢平定那里,你进去,还不是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宁晓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其有些噎着,又吐出两块汤面,无奈的笑道:“金丹就在那摆着,我就下去一趟,我下去之前提前布好阵纹就行,你慌张什么。” “你要是死了,我……”宁晓刚要说些什么,忽然觉着不太合适,当即改口道:“我们这么些人还怎么回人界啊。” 吃完桌上的那一碗汤面,他从袖子中一摸,取出两卷密宗,递给宁晓笑道:“下去之前,我要纹几道阵法在身上,背后我够不到,这阵图都在此处,你便帮我纹了吧。” 宁晓迟疑了一阵,看着那递过来的密宗,只是点了点头,但下一刻,便见他放下汤面碗,行云流水的便褪去了上身的衣衫,背对宁晓。 “秦墨,你耍流氓啊你!”宁晓连忙遮住眼睛,但还是忍不住从胳膊肘的缝隙里偷眼看了看,口中却是不依不饶的骂道,只见他活动了活动筋骨,笑道:“纹阵纹不纹在背上,难不成纹在衣服上啊。” 他取出匕首,拿过一个铜盆,随后便割破手心,体内灵气催逼,逼着那赤龙血缓缓从手心的血脉中流出,滴落铜盆,不一会便积攒了半盆,他收紧血脉,扎住伤口,随后便将那一盆赤龙血推给了宁晓。 “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叫王旭干。”宁晓气冲冲的问道。 “你不是说王旭重伤在姜姑娘那歇息吗?我先前问你,你说都在姜宁屋里呢,我只有麻烦你了。”秦墨道。 宁晓定住心神,看了看他光滑白皙的脊背,不禁有些目眩神迷,自白君山上背尸开始,他的体魄不断提升,而身上也不断受伤,可这皮肤也许是因为赤龙血的缘故,依旧洁白如纸,而身上也未曾生出如同沙场上将领那般的壮硕肌肉,有是有,不过却不如何明显,而且即便是这些坚硬的肌肉外表,却也是光滑细腻,如同女子的皮肤一般。 “秦先生?”宁晓叫了一声,他嗯了一声,便算是回应,随后,便听得宁晓疑惑问道:“你整天在外面杀这个,砍那个,风吹日晒的,皮肤怎的还这般细腻,便是死了三天的死人也没这么白啊。” “……” “莫不成是琅琊山上的风水养人?”宁晓喃喃自语,同时从盆中沾湿血液,灵气自然而然从其背上生出,便开始依照阵图布阵。 这阵法很是繁琐,虽然对于他这样精研阵法之人不算什么,但对宁晓这个门外汉却是头大至极,生怕画错一笔,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用手指在他背上描着阵纹,手抖的真不像是具有九品金身的稳固身体。 整整半日工夫,他为了配合宁晓,都不敢动弹分毫,浑身酸痛难忍,加上宁晓不敢用力,刻画阵纹之时便觉着背上奇痒难忍,好歹他毅力坚持,直到撑到夜晚,宁晓终于将三千道固字符牢牢的画在了他的背上。 收拾妥当,那无名渊距离这里不下百里,自然要提前出发,两人收拾行囊,乘着夜色,便朝着无名渊而去。 这一路上,自然少不了要经过几座妖族城镇,不过有斩妖司的这位前任擒魔官,伪造通关文牒,易容妖物都不在话下,而他,则是被宁晓恶趣味的易容成一只美艳的妖媚女蛇妖模样,惹得其一阵腹诽,而宁晓自己,则是易容成一副羊妖打扮。 妖族各个关卡的通关文牒,都是每一只妖兽化形之后在囚人司领取的,那些不通灵智的妖魔,严格来说是不许进入城中,而为了通行方便,两人的通关文牒上所载的资料写的是妖都洛家府邸的两名仆从,一来是因为洛家势力庞大,这些路上的盘问定会少些,二则也是因为洛家招收的仆役最多,而且不管好坏男女,蛇妖还是虎妖亦或者羊妖,通通不拒。 疾步走了一阵,这铸剑山庄外五里地,便有一座小城,说起这城历史,便是比那厚土池还要老几分,不过繁华是称不上的,也不知多少年未曾修缮,墙壁几乎可以用一声残垣断瓦来形容。 过这城是两人最小心之时,这城虽说也没什么个名字,却建在囚人司附近,其中少不得巡查的妖官,若非如此,倒也不至于让这两人这般紧张。 虽说囚人司中,结丹期的妖修还是居多,可既然能在这看守时间在城内晃荡,品级自然不低,起码也是有神婴道行,若是在这城中招惹上了,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虽说自他来到妖域,也曾斩杀过十二指神婴的鱼妖,但化形的妖物和那种不通灵智的东西,几乎是天壤之别,便如同在岸上他可以压着鱼妖,而到了水中,鱼妖吞了龙珠,便险些让他葬身海底,由此还跌入了伪二品,这神婴与神婴之间,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城内小心行走,却不知何时,只见一道黑影从两人身后穿过,他忽然压低声音凑到宁晓耳畔,道:“囚人司的人。” “囚人司。”宁晓在斩妖司中久经训练,神情并没有露出半点异常,而是做出一副笑容神色,低声道:“什么道行。” “两名三指神婴。”婴字落下,他便觉着身后一阵杀机涌现,陡然间,生死中磨砺出来的反应便在此时显现,他牵起宁晓的手,脚底青石板炸裂,面上的伪装顿时卸去,四处乱飞。 他接连踏前二十步,每一步都在积攒气机,踏步城前,长剑当空而下,浑身气机倾泻。 一人攻一城的事,七百年前尚重楼做过,当代裴炽蛮做过,现在秦墨,一样,一人摧城!去读书 第一百零七章 妖劫 城楼倒塌,身后两名三指神婴的囚人司囚人官呆呆愣在原地,他们二妖全程以眼色交流,半点声音也未曾发出,这前方的逆犯怎的就在他们要出手的那一刹那冲了出去,而呆归呆,两妖愣了愣,便立刻追了上去。 不待他们施展遁术或者其他什么法门,不远处两人竟是施展土行术,钻入地下逃遁,一瞬间便出去数里之远,只是眨了眨眼间,便已是消失不见。 两妖面面相觑,他们此次是囚人司专门散布到各个城中搜寻生人的,那通缉令上有名的逆犯逃遁,如实上报,他二妖自然少不了受一番责罚,而若是不报,日后要是被发觉,便是杀头的大罪。 他二妖犹豫,自然不关前面两人的事,秦墨以一身所有气机,带着宁晓突出重围,只是大半气机已然耗费在了摧城和土遁两者之上,此时却是十分虚弱,体内气机上气不接下气,有些狼狈。 “你说你,出城便出城,非要摧什么城啊。”宁晓看他满头大汗的疲惫模样,颇有些无奈道。 “忽然想到了,便做了。”他擦了擦鬓角的汗水,自语道:“七百年前,尚重楼是连着以那躯体破去三座正交兵的雄城,裴炽蛮借撞车,兵卒,破开由数十万秦军防守的栾门城,这般还尚且有再战之力,而我此时,只是破开了一座无人把守荒废多年的古旧老城,称不得摧城一名。” “即便你这摧的是一座旧城,恐怕妖界又得给你传成一剑摧城,一剑开城啊之类,到时候,可又要有不少高手来劫杀你了哦。”宁晓笑道。 “宁姑娘,我真的很少见你笑啊。”他喃喃自语,呆呆的看着宁晓。 宁晓微微一怔,见其这般浪荡模样,当即板起脸收起笑容,不再理会,秦墨哈哈大笑,凑上前去道:“笑着好看,板着脸也好看。” “你是从白君山出来的,又不是人族哪家膏粱子弟,怎么这般油腔滑调的。”宁晓皱了皱眉,可嘴角却是划过一丝不宜察觉的笑容,一闪而逝。 旁边,是一处溪流,正巧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两人淌着水,在溪中捞了几条肥美的鲈鱼,在河边架起火堆,在他手里烧烤了起来。 宁晓看他一副认真模样,不禁扑哧笑了一声,问道:“你们琅琊山还教人烤鱼吗?” “呼。”他吹了吹火星,蹭了蹭额头滴下来的汗水,道:“琅琊山不教啊,我师父教我的。” “当年在白君山上时,我师父除了每日将他那些自诩没用的阵法符箓传给我以外,便是教我做些吃食,在山中与那些山民们再多换取些银两,用以度日,当年我师父被毒杀之后,我便把全山的吃食都揽了下来,加上自己攒的钱,凑了个棺材本,便葬在红石祠底下了,这厨艺,也是那时候练出来的。”秦墨道。 鱼肉烤的金黄,一滴滴犹如琥珀般的油脂滴落在火堆中,让火苗更旺了几分,看得人食欲大开,这荒郊野地的,自然也没有调料,可却丝毫不妨碍这鱼诱人的香气,棍子还滚烫,宁晓便已然急不可耐的抓过一串烤鱼,放在嘴里,烫的她说不出话,艰难的嘟囔着。 他看宁晓这副模样,不禁也笑了,宁晓不明所以,但他笑,她便跟着笑,一时间,仿佛这所有的烦恼都被抛之脑后一般,两人轻松惬意的躺在溪边草地上。 精疲力尽的他们,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似乎没有人感觉到,他们都一双手,从在城内御剑之时,便紧紧的握在一起,不曾分离,而这样的姿势,却是一直持续在抓鱼,烤鱼,吃鱼的漫长过程中,两人都没有发现,很自然,仿佛……本该如此。 —— 妖域蛮荒 蛮荒这两个字,在人界中总会让人联想到像西域那般的蛮夷之地,总之是不得登大雅之堂的地方,而在妖域,却是截然不同,蛮荒二字,代表的是妖域至高无上的圣地,蛮荒。 这里,是历代妖祖继任封禅的地方,而现在,同时也是妖祖的居所。 蛮荒布置极为朴素,只有一件藤蔓结成的房屋,周围没有任何侍卫近卫,只有一个面色阴厉的树人时常站在门前传话,屋内大门紧闭,见不到妖祖的身影,而他所下达的一切指令,都是通过这树人代为传述的。 自上次押送余温不利,妖祖便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而今日,却是破天荒的通过树人传下一份旨:“书特杀令,派遣三千金武卫,各地囚人司一同出手,缉拿妖人秦墨,取得其人头者,每年俸禄中的精元多加一倍,同时赠其三千结丹人仆。” 这份特杀令传开之后,不但是金武卫和囚人司的人疯狂了,消息直接轰动了整个妖域,只需要斩杀一个道行仅仅相当于神婴的人族,便足以获得足以让自己道行大涨甚至于化形的精元和人仆,只要是有点道行的妖,无一不是想杀之而后快,现在的秦墨,恐怕可以称得上一句妖妖得而诛之。 “这个家伙气运特异,是一个变数,若是不能乘早除去,我妖族大业迟早会毁在他的手里。”屋内,妖祖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在这座简谱的藤蔓屋内,妖祖面前摆着一个由人族收来的楠木棋盘,自己与自己在棋上对弈,一边落子,一边喃喃自语。 “贪鬼还活着,不过恐怕已经废了,本以为光凭她就足以弄死这个小子了,没想到这家伙气数如此之大。”妖祖叹了口气,摇头自语道:“叫色鬼去?那不成,万一若是被那家伙色诱了可就不好了,那杀鬼?这家伙喜欢宣扬,到时候齐鹤岚还不得来找我理论……” 也许远在千里的秦某人不知道,妖祖此时如孩童般轻松挑拣的,便是杀他的人选,更不知道,在这妖祖唠唠叨叨挑拣的过程中,他的生命便在命运的跑道上,拐了几个大弯,而他也不知道,他马上,便会经历极为凶险的一劫。 第一百零八章 缉拿 后续一路,因为没了随时巡查的囚人司妖修,也并未被人发现,在临近无名渊不过五里地的一座村落里歇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便启程赶往无名渊。 无名渊在一座古山林之内,进了山,地上都是些沼泽之类的,深一脚浅一脚,很不好走,那脚底下树木郁郁葱葱,草长三五尺,挡住人的视线。 “我们在城内被囚人司的人发现,会不会遣人前来缉拿我们啊。”宁晓不住向后望去,有些担忧的问道。 “囚人司调兵遣将还要一些时间,只要下了深渊取走东西,立刻便可离去,怕就怕在妖域也有妖想要求这颗金丹。”他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声响,更没有人影,但还是压低声音道。 “说不定,此次前来夺取金丹的人还不少……”呢字还未出口,她的手忽然便被他牵住,身体向后飘去,只见前方杂草丛生之处,一柄横刀递出,斩在两人刚才所在的位置,随后,便见一只面容凶戾的虎妖冲了出来。 “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秦墨道,他一字一句倾吐,抑扬顿挫的声音自丛中响起,清光一闪,那虎妖手中的长刀竟是不受控制,朝着自己砍去,躲闪不及,一刀劈下,竟是生生切断了这只虎妖的肩膀。 木剑起,毫不留情,便贯穿了虎妖的咽喉,夺取其性命,他俯下身子,在虎妖身上摸索一阵,竟是摸出一个腰牌,上写一个洛字。 “洛家?”宁晓疑道,却不敢确定,妖都洛家什么概念,便和帝都的几名异姓王一般,在妖祖之下,这几个家族基本是可以称霸的,而此行来争夺这颗金丹的人,如果还包括洛家的话,他恐怕便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冒这么大的危险了。 再向前走,路上竟是捡到许多投掷在地上的暗器,看样式,因是囚人司中囚人官的东西,而不远处地上一片焦黑,竟是有小天劫异象,远处紫气攀升,四九天劫轰然落下,场面一片混乱。 “妖都洛家,囚人司,还有金武卫,此行恐怕,不是那么顺利。”他面色凝重,喃喃道 近了无名渊下,宁晓道行不够,恐怕难以攀爬这险峻的无名渊,便由他背着宁晓,一点点向下垂去,这无名渊极宽,两边相距之远,肉眼几乎看不真切,极大可能便是对面便有几名囚人司的子弟和金武卫落下,当然,也有可能是洛家。 潜到无名渊的底部,空无一人,一片昏暗,远处一方,有淡淡微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名渊中,非常亮眼。 两人不由自主便朝那里走去,而一道道阴森之感,也随之笼罩了他,走到近处,只见是一道手腕粗细的裂痕,裂痕中不断吐出鲜艳的光泽,让人浮想联翩。 “金丹恐怕便是在这里出世的。”他观察了一番四周地势,只见共有三处通道,除去自己走了那一条,便剩下两条,当即心念一动,计上心头,割了手腕,滴着赤龙血,便走到了两处通道之前。 “还未遇见人,你便自己先自残了?”宁晓笑了笑,走到他身前,帮他一起布置纹路,接连在两条路上布置下几道杀阵,自己便躲在角落,随时准备动手。 过了没一会,洞府两旁都传来细密的脚步声,正当这些人接近时,那金丹忽然震动了一下,只见,那裂痕忽然扩大,金光大胜。 赤金色的光芒照耀中,一座石台从地下缓缓升起,而那两道赤龙血布成的符箓,也是在瞬息间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两边洞府各自闯入几人,左边是一断臂的清秀男子,身后跟着一群妖仆妖从,气势汹汹,而右边,则是数名身着金盔金甲的金武卫和一名来自囚人司的弟子。 “洛川?你来此地作甚。”那为首的囚人司子弟惊诧的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年轻男子怒气冲冲,道:“我断一臂,借助此金丹才可恢复,陈青牛,你这也要与我抢吗?” “我此次并非是与你置气的,此次奉妖祖钦点,与金武卫一同缉拿逆犯秦墨,对着金丹,却是别无他念。”陈青牛,也就是那只青牛精所化的囚人司弟子皱了皱眉,道。 随着那缓缓升起的石台,金丹一直以来神秘的模样也终于被揭开,洛川神情火热,见陈青牛和那群金武卫并没有争抢打算,也就放下心来,对着周边的仆从道:“解阵,取丹。” 此时,秦墨藏在桌底石台之下,见有人过来,当即以一道凌厉剑气,攀上石台,再激射而出,便如同是石台上的阵法一般,顿时便斩杀了两名洛川的仆从。 看洛川吃瘪,陈青牛心情畅快,而见这金丹也是有些眼馋的,当即便大步走上前去,手掌盖下,便想要取走金丹。 以他六指神婴的道行,秦墨藏剑杀人是不大可能了,便只得出了石台,这倒是将陈青牛吓了一跳,但下一刻,便见其手中的木剑急飞而来,直刺咽喉。 六名金武卫同时拔刀,陈青牛后退数步,洛川面色阴沉,众目睽睽之下,却只见他随手取过金丹塞入怀里,对着几人笑道:“在下秦墨,见过诸位。” “找死!”陈青牛冷哼一声,手掌成大手印,神婴之势灌注其上,便朝着他狠狠拍下。 同时,六名金武卫围了上来,不给其任何逃脱余地,狭小的无名渊下,洛川的兽人也围了上来,水泄不通,断去了他所有的后路。 平地而起,波澜不惊,手掌起手负昆仑,掌心向上,又是掌中孕乾坤,直上而去,便与陈青牛的大手印撞在一起。 大手印力大,可起手负昆仑又岂是等闲,更何况这大手印的一层层力道,砸在那掌中乾坤之时却是如同泥牛入海,消失不见,接过大手印,手掌翻转,一招仙人抚顶,便朝着陈青牛的头颅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兵不厌诈 陈青牛微微有些惊讶,六指神婴施大手印,便是百炼的精钢也能打的粉碎,最不济,落在其手掌之时也应该有个响动,可其手掌却是如同无底洞一般,那六指神婴的巨力,却恐怕是只有三五成落了下去。 眼见那仙人抚顶式,陈青牛也是不敢小觑,单手相迎,两侧手臂的肌肉陡然暴起,两边头顶,竟是不约而同的生出尖锐的牛妖犄角,气冲斗牛,说的便是如此。 陈青牛用尽浑身力气上举,可没成想那仙人抚顶的手掌竟是凭空圆滑的划了个弧线,又收了回去,叫其打了个空,随后便见他手心转动,一掌,竟是拍在了一旁一名金武卫的头上。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一掌也不是为了取陈青牛的性命,而是冲着一旁的金武卫而去,仙人抚顶而下,当时那金武卫便觉着头顶嗡的一下,当即昏厥,而又见那只手在其头顶由掌化那天下武夫都精通的鹰爪式,竟是以臂力生生捏碎那金武卫脑盖骨周边的骨头,生生拔起了他的脑盖骨,脑浆迸裂,很是残忍可怖。 “这家伙若是收成人仆,倒是不错。”一旁一副悠哉悠哉模样的洛川轻摇着折扇,自言自语,陈青牛后退两步,沉声道:“这家伙是妖祖钦点的逆犯,洛家可不要插手!” “几位便那么确定可以拿的下我吗?” 秦墨哈哈大笑,身影忽然消失不见,只见那黄土地面竟是剧烈抖动起来,地面裂开,便施展土行术遁去。 “你们五妖上无名渊上堵他,下面便交给我。”陈青牛沉吟一阵,这六名金武卫都是妖祖亲自钦点给他的手下,自然要听他的指派,当即便沿着无名渊向上攀去。 洛川领着大批兽仆在渊底搜寻,而站在原地的陈青牛,却是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机,这位在囚人司不知缉拿过人族修士的妖域囚人官的直觉显然对了,身体登时向后飘去,却见地面土地破开,两人从地中钻出,围住了陈青牛。 “遁地之门,那是度过五行天劫的人仙才能摸到的门槛,以你那点虚浮道行,是如何做到的。”陈青牛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秦墨,诧异的问道。 他强颜欢笑,并不言语,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地行术却是是人仙才能做到的仙人法门,度过五行天劫,身体与五行相通,亦可相融,方可遁地,而他的地行术,却是生生以肉体开辟出一条道路,在这无名渊下的坚实土地中穿行,脊背上几乎都是血,只不过被他遮蔽了罢了。 陈青牛见他并不言语,也就不再多问,他看向两人,眼中没有任何恐惧惊恐之色,一个九品金身以及一个二品剑道,他六指神婴的道行对付起来绰绰有余,更何况,在无名渊上空还有五名皆是神婴的金武卫。 无名渊中,光色黯淡,看不清楚什么,陈青牛向前走去,两边袍袖便在瞬息间撕裂,肌肉膨胀,看起来比两人的腰还要粗,而那头上的牛角,也生的愈发狰狞。 一掌拍出,囚人司最常见的功夫便是大手印,这陈青牛端的是势大力沉,更是深谙此道,手印而下,周围空气都是发出几声脆响,炸裂开来。 “牟!” 在大手印阴影笼罩下,秦墨展开袍袖,垂云式若风卷残云般,裹住那庞大的手掌,衣袍一卷,其中灵气激射流转,仿佛钢刃,陈青牛大吃一惊,只觉着手掌一阵难忍苦楚,不禁叫出一声,而手掌,却是半点也抽不出来。 袍袖极卷,竟是一点点磨碎他的皮肉筋骨,而最后,竟是生生以那柔软的衣袍斩断了他这只手掌,秦墨再一次放下衣袖,而同时,便有一堆肉泥从袖中摔落在地,湿漉漉的血水沾染,令人作呕。 “啊。”陈青牛痛叫一声,连连后退,两人自然不会让他有半分时间延续气机,宁晓当即接上,乘着其此时气机散乱,一刀劈下。 一刀入肉,催发了陈青牛的金身,那斩妖司千锤百炼的斩妖刀此时却是被其的肌肉夹在一起,不得动弹,不过虽然未能伤的了陈青牛,却是将其身上的气机又延迟一瞬,而此时秦墨藏腹中的气机已然再一次通畅,单手握木剑,浑身气机倾泻,压动天地灵气如潮水般惊涛骇浪的砸下,一剑伏鲲。 他这一剑落下,虽然未必可以压的动那传说中的鲲鹏神兽,但陈青牛却是被死死的压了下去,当年他借助吴何道气机,可以压得住黑泽那般道行强劲的牛妖,此时的陈青牛,便显得有些不入流了。 噗通一声,一剑斩落,陈青牛双手夹住剑身,身体不住的颤抖,随后,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地面深深陷了下去,木剑上方,一道平缓的声音响起:“宁姑娘,帮我封住他巨阙,上貉两穴,” 宁晓依言,而陈青牛则是大吃了一惊,奋力抵抗,想要挣脱这一剑的束缚,可却是无可奈何,两人这般僵持着,而宁晓已然走到了陈青牛身后,以刀代手,刺向陈青牛三个穴道。 长刀连刺,陈青牛的金身道行都运在那三个穴道中,宁晓迟迟却是刺不进去,他抬起头看向秦墨,忽然间,见其面上竟是露出一抹笑容,当即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随后,便见其探出手心,在他胸口灵台,真涌,金璐三穴上点下,三道灵气被压的极小,封住他体内灵气游走的三道经脉,他登时感觉胸口发闷,手脚发软,当即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你竟敢诈我!”陈青牛气急败坏,看向眼前的秦墨,眼中满是怒火,而他却是露出一副和煦微笑,道:“人界兵家有句古话叫做兵不厌诈,今日便免费教你了,来世记得投到人界,那样下一世你恐怕可以活的久些。” 些字出口,他一记手刀斩落,在其脑后死穴斩下,登时便听得咯噔一声,咽喉处骨骼竟是生生被敲断,当场咽气。 宁晓有些惊讶,问道:“你修道是剑道,怎么光用手指便能破开他的金身。” 第一百一十章 玄蛇 “到了二品境界,草木竹石皆可为剑,那所谓手刀,实则便是以手作剑,斩断了他的脖颈罢了。”秦墨道。 宁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自下而上看去,问道:“这上头都是金武卫,下面还有洛川的兽仆巡视,如何逃得出去。” 他盘膝坐下调息,张口笑道:“陈青牛的道行废了我不少于五成气机,待我恢复几分,便带你攀上去,到时候施展地行术,那些金武卫怎么可能追的上我们。” 宁晓正要开口,忽然间,旁边传来一道声音:“那群妖祖手下的傻子追不上你们,不知我洛川的这几百兽仆在此,你们可出的了这无名渊吗?” 她转头一看,只见四周竟是不知何时站满了妖兽,而那位洛家的妖都第一号纨绔子弟洛川正骑在一匹青粽九头狮背上,轻摇折扇,好不惬意。 “也就陈青牛那个傻子会以一己之力与你们二人争斗,他倘若留下一名金武卫在侧,恐怕现在我看到的尸体便是你们二人的了。” 洛川骑着九头狮缓缓向前,洛家人丁稀少,但身怀神兽血脉,出身便可化形,生而得道,以洛川的修为,倒不至于被两人立刻杀死,自然也不会害怕凑上近来。 四周的兽仆不断嘶吼,虎视眈眈的盯着二人,低吼声在这座宽阔的无名渊中回响,洛川面色不善,轻笑道:“给你二人一个选择,交出那颗金丹,我给你们留上一副全尸,配上一副棺椁送回人界,如何?” “我若是不呢?”秦墨道。 “那便麻烦些,男的剁成肉泥给我这些兽仆开开荤,女的嘛……家中的妖都许久未曾尝过人族女子的滋味了,便养为禁脔,供我等享用吧。”洛川说罢,便一脸淫邪的看向宁晓道。 “原本这万妖谱中没记着洛家的账,不过冲你今日言语,恐怕得记下了。”秦墨道,他的神情一瞬间便冷了下来,杀气肆意,对于他来说,很多时候刀剑还不如言辞更能激怒他,而以他性格对于那些出言不逊的家伙,即便是付出极大的代价,也是定要除去的。 洛川冷笑一声,一挥手,那群早已然饥渴难耐的兽仆便一步步向前逼近,仔细瞧去,这里每一只兽仆都是二三品的金身,而细细数去,却是有二三百只,这般阵仗,恐怕便只有在秦国方能见到,却没成想一个妖族少爷出行,便能带这么多高手仆从侍卫。 正僵持之际,那远处山谷中忽然传来一声嘶鸣,似乎是因为刚刚这数百兽仆的吼叫,竟是吸引了某种生物。 在声音传出来的那一瞬间,这些已然数十日未曾进食的凶恶兽仆都乖乖趴下,向声音传来之处跪拜,而另一侧,洛川脚下的九头狮子已然跪倒,同时洛川的身体也在不住发颤,他心里感受不到什么恐惧,而身上流淌的血液,却是由衷的对远处声音的来源发颤。 万兽俯首。 两人不明所以,看着眼前奇异的一幕,也朝那声音传来之处望去,漆黑一片,而嘶鸣声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停歇之意,忽然间,这无名渊开始没来由的颤抖,四面八方的悬崖上,山石不断跌落,滚在几人脚下,些许兽仆被巨石砸的浑身是血,却也不敢移动分毫,山石崩塌,空气却诡异的寂静,只能听得见远处若隐若现的嘶鸣之声,不绝于耳。 宁晓皱起眉头,似乎早努力回忆些什么,半响后,只见她瞪大眼睛,低声道:“这是玄蛇!当年在斩妖司内,我们听过一道传音符中记录的声音,与这声音一模一样。” “玄蛇……。”他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木剑,双目死死盯着那嘶鸣声传来之处,就在此时,在那漆黑一片中,忽然出现了两个墨绿色的‘灯笼。’ 瞬息间,那灯笼便近了数百丈,暴露在微弱的光线下,却见是一只浑身黧黑的庞大巨蛇,若两人宽的巨大蛇信吐出,很是骇人,而洛川此时心中的恐惧却是战胜了敬畏,当即跳下九头狮子,向远处狂奔而去。 巨蛇脑袋微微一动,似乎发现了那道正不断向前奔跑的身影,张口便朝着洛川咬去,那一扣锋锐的毒牙咬下,洛川咬牙切齿的举起扇子挡了一下,却没成想碰到了毒囊,便见一口粘稠的黑紫色毒液滴了出来,当即便淹没了洛川浑身,他整个人当即不知嘶吼,浑身竟是冒其白眼,瞬间便被腐蚀成了一具白骨。 巨蛇转过身来,看向这一群兽仆,头再一次伸了下去,二人见状,互相使了个颜色,他牵起宁晓,施展地行术远遁而去,过了半响,在地底,依稀可以听见玄蛇的嘶吼,正当两人放下心来时,那巨蛇身子忽然一震,竟是将本在地中潜行的二人砸了出来。 玄蛇也许是来不及回头,蛇尾巴一扫,便如同一根庞大到铜柱砸在两人身上,当即掀飞,只不过因为在前面的是秦墨,宁晓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不过他却是浑身是血,一副奄奄一息模样。 “秦墨……秦墨!”宁晓有些慌乱,颤抖着手不住擦拭着他脸上和身上都鲜血,玄蛇锋锐的鳞片割裂其皮肉,弄的很是凄惨,而不等她反应,便见那玄蛇转过头来,一口咬下。 铛!宁晓后退一步,但还是本能的拔出刀挡在身前,他有意避开玄蛇的毒囊,用尽全力抵住其毒牙,玄蛇湿漉漉的酸臭涎水滴落,让宁晓感觉一阵恶心,可生死关头,又哪里能在乎这些,只能忍着臭气继续用力。 一旁,靠在石壁上满面是血的男子忽然睁开眼睛,他没有再犹豫,浑身毛孔张开,吞入这些鲜血,凝成血煞,当年修罗遗留在他体内的血煞气在此时被龙血催发,侵入他的体内。 自当年入琅琊山之时,吕土便告诫过他这血煞气容易影响心智,而这些年他也尽量控制,从来不用这一直积攒的血煞气,而此时生死关头,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血煞气入体,他的浑身杀气攀升直巅峰,再一次睁开眼时,那眼白和眼珠已然分不清楚,一片浑浊血红。 第一百一十二章 藤屋 “入魔总比死了好。”秦墨道,随后不顾宁晓拦阻,便取过仙人符箓贴在自己背后,同时,紫府血煞滚滚而下丹田,在那仙人体魄的催发下,彻底涌入他的体内。 这一次的血煞有所不同,不是宁晓所说的修罗血煞,而是加入了他本身的精血凝聚,以赤龙为血煞,戾气只会更加恐怖,而同样,入魔的几率也会更高,不过,这些是宁晓所不知道的。 眸子再一次变的浑浊,他用力摇了摇头,仿佛想要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份理智,而血煞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彻底摧毁了他的心智,他背起宁晓,一跃千丈,朝着那山窟而去,而同时,玄蛇也自水中探出头来,朝着他的身体,狠狠咬下。 毒液喷出,不过却与他体内的赤龙血脉融为一体,他近乎癫狂的砸出一拳,周围空气微微一滞,身后震动,赤龙的影子微微浮现,玄蛇似乎是有些惊慌,退后一些,而那拳头,便恰好的砸在了它那碧绿的瞳孔之上。 这带着仙人体魄和赤龙血煞的一拳,终于是艰难的破开玄蛇的眼球,生生打碎一眼,同时,鲜血激射而出,腥臭的血液将他的身躯包裹,一片污秽,而他却浑然不在意,一遍遍挥动拳头,狠狠的砸在玄蛇的眼眶,玄蛇嘶鸣,当其的一只眼睛上绿光终于消失,这仙人体魄和血煞也随之倾泻干净,他恢复正常,但下一刻,背脊便被玄蛇狠狠的抽中。 砰的一声闷响,他只觉着一股剧痛传来,五脏六腑都好似随之剧裂,疼痛席卷全身,而玄蛇的这一击,却是恰好将两人抽到了洞窟之前,宁晓咬了咬牙,背起昏厥的秦墨,翻身滚入洞窟,而下一刻,玄蛇的尾巴便抽在了洞前,啪的一声,一块块巨石滚落,竟是封死了这座洞府,玄蛇举目四望,四下无人,不禁心中憋屈,狂吼几声,一头钻入黑水之中。 洞中因为被封死,一丝光线也照射不进来,一片漆黑,周围隐隐有溪流之声,晦暗的洞中,只能听见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和宁晓走动的声音,一片漆黑,寂静。 黑暗中,忽然传来两声咳嗽,随后,好似是从他口中吐出了些赤龙血,在地上燃烧起来,照亮了整个洞中,仔细向周围看去,这里很是狭小,最多恐怕只能容纳十人左右,四周都是石壁,脚下有一块巨岩,另一侧,一道溪水潺潺流过脚下,清澈见底,不似黑水那般浑浊。 他看向身上,满是玄蛇眼球留下的污浊,想要擦拭,却觉着一股股剧痛席卷而来,再吐出一口血,其中竟是夹杂着些内脏的碎块,血淋淋的,十分可怖。 宁晓大惊失色,连忙扶住秦墨,慌乱中,竟是有些口齿不清,道:“你不要动弹,我帮你擦……帮你擦。” “我师叔那的不靠谱,这符箓怎么才撑了一炷香就废了。”他苦笑一声,身体半靠在石壁上,浑身上下不断有鲜血自毛孔中渗出,染红一身黑衣,丝毫没有停歇架势,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宁晓见状,赶忙上前,在其心脉血脉几处封了穴道,不叫这鲜血激流,半响后,才堪堪止住血液,掀开其衣衫,轻轻背过其身子,只见脊背的皮肉都被割裂,依稀可以见到其中碎骨,触目惊心,而那几道固字符则是坚强的若隐若现,拉住其骨头,不让这本就不属于他的骨骼彻底散架。 “没事,我死不了。”他笑了笑,身体抖动,竟又是牵动伤势,鲜血不断流出,宁晓用力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红着眼睛叫道:“一天天杀人的时候笑,逃跑的时候笑,现在都快没命了……还…笑!”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虽然只有一瞬,但还是被他听了出来。 “真的死不了,你看。”他笑着想要挪动身子,却被宁晓死死按住,道:“真想让我和你死在这啊,快点把你伤养好。” “宁姑娘这算是在担心我?”他看宁晓神情有些默然,不禁笑着打趣道。 “担心什么,我可不想和你葬在一起。”宁晓俏脸一红,转过身去,不再看着秦墨,坐在水溪边不再言语。 “这里有山有水,外有玄蛇庇护,内有清泉,葬在这里,倒也不错。”秦墨哈哈大笑,便见宁晓啐了一口,道:“呸,要死你死,我才不要葬在这。” 他不再说话,朝四周看去,只见周围墙壁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圆石,不知是以什么制成的,质地光滑,宛若一滴滴鲜血,而这四周的墙壁呈墨绿色,倒不像是石头,反而却是像以藤蔓围成的一般。 宁晓坐在溪边,忽然觉着有些口干舌燥,便用手舀起一瓢水喝,却只觉这水入口甘甜,竟是散发着浓郁的清香,而饮了一口之后,却发现身上血行加速,那气息流转竟是快了一倍有余,竟是对内力修行大有裨益。 宁晓不住啧啧称奇,随后便又舀起一瓢,递给秦墨,道:“你快尝尝,这水是甜的。” 他转过头来,艰难的用手接住这水,不过却流失了许多,张口喝下,却是清凉甘甜,而这甜水流入腹内,丹田中灵气行进,那心脉受损之处竟是有些修复,只听得他身上一阵犹如黄豆爆裂般的声音传来,伤口处竟是洒出一些骨粉,而那些断骨,竟是在接触到水的那一瞬重新生长出来,仅仅饮下一瓢,他身上伤势便好了大半,竟是当场站了起来。 “嗯?”宁晓怔了怔,诧异问道:“你的伤……好了?” “好了。”他看向自己四肢,只觉着充满力气,浑身气机都在这一刻被充盈起来,浑身上下,无断续之处,四面通达,很是畅快。 “这水有些玄妙,这地方恐怕也有些古怪。”他看向清澈的水潭,又朝周围的翠绿藤墙看了看,不禁喃喃道。 “藤屋,红石,神水,这地方奇的地方可真多。”宁晓再舀起一瓢洗了洗满是污血的脸颊,不禁自觉有些奢侈,用这几乎可以称得上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水洗脸,这样的待遇天下恐怕还无人能够享有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蛮荒 “藤屋,红石,神水……”他消化着宁晓这句话,忽然好似想起什么,走到潭边,用赤龙火照亮,随后走到侧面望着水中的倒影,只见那红石投影在水中,竟是隐隐约约出现两个大字。 蛮荒! 他呆在原地,不再动弹,宁晓看他古怪模样,舀起一瓢水朝他泼去,笑道:“喂,你怎么了?” “蛮荒……”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水中的倒影,宁晓察觉不对,走了过来,同样,也看到了红石倒影在水中的二字:“蛮荒……” “蛮荒!这里是上一代妖祖的蛮荒藤屋。”宁晓忽然想起什么,低声叫道。 “上一代妖祖?便是那黄帝之子黄蛟?”他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宁晓忽的想起什么,道:“当年你给我讲的《易血论》中不是说五帝之血可以互相易存吗,传闻这蛮荒藤屋都要以本人精血方能打开,那你能不能以赤龙血换黄蛟。” 他思索一阵,虽然这易血论是他编的,但其中所说的理论倒是确确实实在修行界中华有所传闻,只是未曾有人试过,他走到藤屋前,割破手心,将血液点在一颗红石之上,随后缩回手,只见那颗红色的石头竟是亮了起来,他再滴了几滴,周围的石头仿佛与那一颗联通一般,又亮起少许,大概滴了不下百滴,那整个藤屋的红石都纷纷亮起一片,而就在此时,那藤屋忽然开始抖动,那水面泛起波澜,竟是缓缓升起一个手臂粗细的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蛮荒二字。 两人走到溪中,合力扭动那蛮荒碑,只见这石碑竟是被轻易横着转了过去,同时,整个藤屋之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见藤屋忽然从中分开,一道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一片明朗。 “这便……可以出去了?”宁晓惊喜万分,看向秦墨,却见其正拿着一个来妖域前吴何道留给他的乾坤袋,不断的收着神水,一边收还一边笑道:“这东西可生死人,肉白骨,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莫要浪费了。” 宁晓:“……” 当他将一池子神水都装入乾坤袋后,终于是转身看向身后的阳光,不禁微微伸手遮住,觉着有些刺眼,两人经历一番九死一生险境,终于逃出这片是非之地,正当宁晓高兴间,却忽然发现一旁的秦墨,重重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秦墨!秦墨!”他渐渐听不见宁晓的呼唤声,昏倒在地,再也听不见什么。 —— 当他再一次醒来之时,已然到了荒野中的一处不知名的山窟,而他自己也感受到身体里的气机损伤极大,似乎已然跌入了伪三品的境地,他摸了摸胸口口袋里贴身存放的金丹,心中暗想这服了金丹成正三品,却也比伪二品的好。 “你醒了?”一旁,传来宁晓的声音,只见其正捧着一碗由各种不知名药草炖成的黑糊糊的汤汁递给秦墨,道:“你都昏睡了三日了,在那洞中受了潮,快喝了吧。” “你从哪里寻来的这些东西?”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带有浓重妖族地方气息的瓷碗和里面黑糊糊的草药,不禁问道。 “前面不远便是一座妖族城镇,我便买了个碗和些祛寒除湿的草药,就端到这来了。”宁晓一边说,一边将那看起来破有种毒药风范的‘药汤’递向秦墨,满脸灿烂笑容,只是此时在其眼里,却是恶毒如陈鹤啊。 “那个,我有赤龙血,火气旺,不喝了,不喝了。”他尴尬的笑着,身体不住后退,才发现身上披着宁晓的外袍,被他蹭的满是灰尘,当即一脸尴尬的拍打干净,递给宁晓。 “不喝多浪费啊,快喝,快喝。”宁晓笑吟吟的走上前去,可怜此时在其眼中,她的身影就和许多年前那要剜他骨头陈鹤一般,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道:“医书有云,服用金丹百八时辰之内,不可服用其他药物,否则药性相冲,容易伤身。” “真的?”宁晓半信半疑,他连连点头,满面绷出来一副严肃模样。 “那好吧。”宁晓随手将药碗一丢,道:“你这次恐怕都跌三品了,快把金丹服了吧,我给你护法。” “在这?” “不然呢?铸剑山庄离这可有三百里多远,当时那座无名渊下是斜着的,你跌落之时,便朝这边移了数百里,现在回去,要是遇见金武卫拦路,金丹又被抢了怎么办。”宁晓白了他一眼,舀了一碗神水递给秦墨道:“你就着这个喝就行。” 他迟疑一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接过瓷碗,将金丹含在口中,随后就着神水吞下,刚刚入腹,那颗金丹便当即化开,他当即盘膝坐下,调理体内真气,而宁晓则是在洞口把守,防止有人干扰。 金丹本就是前人心血而成,自然不需要过多炼化,只需要稍加疏通引导,可即便如此,却也需要半个时辰来吸收药效,可宁晓朝洞外一看,好巧不巧,此处已然临近妖都,而那路上,竟是有一队金武卫向前而去,应当是巡视,不过看那样子,好像要经过这里。 宁晓暗叫不好,可又不能惊动秦墨,此时要是叫他,必定会让那颗金丹药效彻底丧失,平白跌了个伪三品,金丹若是再丢,那可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她靠在洞后,右手紧紧的握着长刀,而秦墨,则是被她用洞内有的茅草掩盖住身体,尽量不引起这些金武卫的注意。 只听得脚步越来越近,宁晓的心跳越来越厉害,屏住呼吸,忽然间,那脚步声停下,便听得洞外一名金武卫疑道:“怎么有股人的气息?” 宁晓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手紧握长刀,随时准备冲出去,却听得另一妖道:“我看你这几日神神叨叨的,恐怕是想吃人想疯了吧,一会到了下一城,我请你吃顿人肉火烧还不行吗。” “诶?奇怪,我刚刚明明嗅到人的气息了。”那金武卫再闻了闻,却是没有半点,不禁有些怀疑,宁晓也是惊讶,便听得一道传音之声传入她的脑海:“我给你布了一道隐藏气息的咒文,你莫要做声。”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通缉 那只妖物疑惑不已,一旁同伴取笑道:“妖祖大人只是签发了一道通缉令,你便闻着哪里都像是有人了?那妖祖钦点的逆犯莫说是你找不到,便是找到了你也打不过啊。” “打不过?那通缉令上明明写的是伪二品剑道,我四指神婴怎么便打不过了。” “你光看妖祖发的通缉了,却没看妖都洛家的,昨日便传出消息,那洛家大少爷洛川带了数百名金身兽仆下无名渊,结果呢,最后死无全尸,还有那囚人司分舵的擒人阁阁主陈青牛也葬身在渊下,幸好当时那在下方的五名弟兄奉命上去拦截,不然恐怕此时也遭毒手了。” “真的假的?一个伪二品能杀这么多妖?” “何止,传闻前两个月杨府就是被那家伙屠的,还有那只还未化形潜伏在碧剑溪的鱼龙,也被那家伙杀了,咱们就老老实实做事,也别想着要什么悬赏了,搞不好小命搭上喽。” “鱼龙都死了……那家伙可是十二指妖婴!” “还有更夸张的,咱们妖祖那几十年来都没降服的玄蛇,今日出来的时候少了一只眼睛,也是那家伙干的。” “你这越说越离谱了,玄蛇就是妖祖他老人家想要绞杀也要废大力气,怎么可能被一个伪二品说的。” “这是妖祖他老人家以通灵术与玄蛇问出来的,哪里还能有假,说是那家伙还身具仙人体魄,便和咱妖祖老人家一个层次,你我能缉拿的了他吗?” “说的也是,这块巡视完,咱们便回金武司吧,省得半路杀出个秦子羲,把咱几个给截了。” “走走走。” 脚步声远去,宁晓再也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打趣道:“秦老前辈,您什么时候有的仙人体魄啊,都和妖祖肩并肩了?” “你这般叫我,不怕折我阳寿吗。”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 “你阳寿多,多折点,怎么也不能让你看着我死啊。”宁晓笑道。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他故作深沉的叹息一声,继续闭上眼睛炼化金丹,丝丝缕缕精气入周身窍穴,裹挟着他那并不流畅的气息滚动,半个时辰,转瞬即逝,而那颗金丹的药力也彻底散发出去,浑身气机通达,竟达圆满,恐怕可以延续数个时辰,已经是到了三品大圆满的境界。 “可惜了,你此次若是不跌境,便能是二品大圆满了。”宁晓有些惋惜道。 “齐老剑神说过,等我逍遥游七剑全部融会贯通便可入一品境界,现在才贯通了四招,等那三招贯通,稳稳也可没入一品了。”秦墨道。 “可怜啊,我在斩妖司只能学刀修神,这剑道修起来可看着轻松多了。”宁晓埋怨一声,双手托着腮帮子,看向眼前的男子,此时其体内气息趋于圆满,原来一直萦绕的病殃气息褪去,便更显得清俊英武,不由得让她看愣了愣,但随后也回过神来,怀着心思看向地面。 “你想学剑盯着我干吗,我又不是剑谱。”他笑了笑,伸出手宠溺的刮了下宁晓的鼻子,道。 宁晓似是没有想到他这般大胆,愣了一下,随即面颊飞红,当即不再看他,道:“我哪里想学剑了,哪家女子没事想要舞刀弄枪的。” 他愣了愣,随后笑问道:“那你为何要入斩妖司啊?” 宁晓望向天空,低声道:“当年吧,我娘早逝,我爹呢是个小县令,本来靠着那点微薄俸禄,家中过的还算安好,本来若是按照这般,我这辈子都不会和斩妖司有半分钱的牵连,而偏偏当年我爹朋友贪了几两官家的银子,当即被判处连坐,亲戚好友,全家三代,株连九族,他也就被牵连处死,我便被设奴籍,卖给一位王公作丫鬟了。” “本来这般也好,可奈何那王公后来也犯了事,被贬为庶民,仆人都被他卖给了旁人,而当时恰巧有个青楼的老鸨找上他,便将我带到楼里去了。不过好在当年我年纪尚小,那老鸨又是想让我走花魁的路子,便没让我去接客,后来有一日那青楼起火,我便乘着火势逃了出去,一路跑到斩妖司,吕大人可怜我,便将我收入擒魔阁中做官,不过不知为什么,次次与我出去斩妖之人,大多都保不住性命,只有王旭和赵山两人不会遭到牵连,便一直以来与他二人为组,这才到了斩妖司中练刀,也属无奈之举。” 宁晓说罢,笑着看向秦墨,道:“现在虽然在外乡,可是我却愈发喜欢这里了,若不是大势所趋,我真想在这隐居一辈子。” “为何?”他诧异的问道。 宁晓不知为何,脸上又是泛起一阵红晕,闭口不言,他也不再追问,笑道:“咱们启程回铸剑山庄吧,这外面四处通缉,终归是不安全。” “嗯。”宁晓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两人易了妆容,绕过无名渊,便朝着远在数百里外的铸剑山庄而去。 “你说咱们不在这么些日子,王旭他勾搭上姜姑娘了没?”行在路上,他忽然笑着问道。 宁晓歪头想了想,笑道:“就以他那个笨拙性子,姜姑娘恐怕瞧不上眼呢。” “该不会让钱金得手了吧。” “那便更不会了,先不说黄老前辈对他气的牙痒痒,再说他那面貌,比起王旭还粗糙呢。” “宁姑娘,我们这般议论他人,会不会不大好。” “秦先生,貌似是你先开始议论的。” 两人一边斗嘴嬉笑,一路走到了一处江畔,这江水宽有数千丈,深不见底,水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这水面宽数千丈,周围没有船只,不太好过啊。”宁晓看着水面,自言自语道。 他四周望去,忽然间,见那朦胧水汽中,三五百丈之外竟是有一艘轻舟,上有以摇桨老妖,正朝着这边驶来。 “船家,有人渡河嘞!”他运气高声喊道,那船上的渔妖似乎发现了他们二人的身影,当即调转船头,朝着这里摇晃而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过河妖,庄上妖。 那船只缓缓靠岸,那摆渡的老妖从船上走下来,便见他问道:“老丈,过到河对面去,要多少精元?” “不收精元,不收精元。”老妖摇了摇头,道:“我收银子,三钱银子。” “银子?老丈,你是人族?”秦墨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那是自然,我要是妖族,为何要躲在这犄角旮旯里捕鱼。”那老人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想来是对那妖物没有半点好感。 他有些诧异,但还是从腰间那已然一年多未曾用过的钱袋里取出三钱银子,交给那老人,道:“麻烦老丈了。” 老丈平淡的接过银子,眼中一闪而逝,闪过一股异色,但被他隐藏的很好,招呼道:“两位,上船吧。” 两人走上那晃晃悠悠的小舟,船夫搬了两个木椅,自己则是摇着船桨倒转过去,便缓缓朝着对岸划去。 “老丈,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跑到妖域来了。”他诧异的问道。 “你小小年纪,怎么跑到妖域来了。”那老船夫显然不愿意和他说什么,原封不动的将原话奉还,噎的其是无话可说。 船势平稳,缓缓前行,他已然睡了三日,精力充沛,而这几日来宁晓却是半点也没合眼,此时在船上,一时间竟是靠在其肩膀上睡了过去,一片安详。 待的船行到江心时,便见那老人忽然停下摇动双桨,笑呵呵的转过身,道:“两位客官,到了。” 他察觉到一丝古怪,一手攥紧宁晓的手,另一边则是随时准备出手,冷冷看着老人,道:“明明还有半面湖水,哪里到了?” “二位阳寿尽了,死期到了。”老人忽然扯下面皮,只见竟是一只尚未完全化形而成浑身血红的赤虾,身上还长满红紫色硬壳,而双手一捏,那木船桨碎裂,露出一副铁船桨来,朝着其狠狠砸去。 好在其早有防备,右手起手负昆仑,卷起两根铁桨之力,朝着一旁甩去,同时间,他左手抱起宁晓,另一手则是掌中乾坤,仙人抚顶而下,直击那赤虾头颅。 赤虾叫了一声,双手再一次抄起铁桨,拦在脑袋上头,同时脚下用力一踏,这船底竟是裂开,随着仙人抚顶压力压下,赤虾缓缓潜入水中,便要消失不见。 平地起惊雷。 木剑当空,水面震开,直刺而去,一式惊雷。 啥时间,木剑贯穿赤虾头颅,毫无阻塞,而他则是施展轻身功夫,横立在一块木板之上,而宁晓却是躺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 实际上,这么大的颠簸她已然醒了,只不过依偎在男子怀中的感觉,是她从来也未曾感受过的,此时竟是有些害羞和不舍,便装作睡着,躺在其怀里,生怕动弹一下惊到秦墨,让其把自己放下。 只不过此时的秦墨,却是没有去想宁晓的这些心思,他踏着木板,手中还抱着宁晓,已然是用尽全力在保持平衡,同时,气机驭剑,在两侧划水,使船不断前进,十分艰难。 大约折腾了半个时辰,这木板终于是渡过江去,他盘膝坐下调息,同时则是将宁晓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而却细心的将她的头枕在其腿上,心中不禁暗想:传闻几十年前悬空寺高僧一苇渡江,可比我这踩板渡江来的多。 正当他想着,怀中的宁晓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看向膝上的宁晓,并不知道她早已然醒着,笑道:“那船上斗了半响,你倒是睡了半响。” 宁晓故作睡眼惺忪的姿态,缓缓坐起,面颊的飞红却是难以掩盖,而他看其脸色红的厉害,竟是有些担忧,心道她是不是这几日操劳过渡,身体劳损太大,才这般模样。 两人各怀心思,却谁也没有说出来,在岸边休息一阵后,在陆上以地行术行进,便快了许多,数百里的路程,之术走了两个多时辰就已然可以望见铸剑山庄的影子了,不过从远处看,却见那前方万兽妖奔腾,好似又是驭兽宗的人和黄元甲杠上了。 “黄老前辈指定是又偷了人家家的什么神兽异种了。”秦墨道。 宁晓摇了摇头,道:“我赌这些人是为了先前死在山庄里的那个长老而来的。” “赌什么?”他笑问道。 “谁若是输了,便给对方当牛做马一日,如何?” “甚好。” —— 铸剑山庄中。 “黄元甲,你赔我二弟命来!” “黄元甲!” “我二弟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还我二哥命来!” “你大胆!” 天际之上,传来一声声若滚滚奔雷般大吼,而上空,则是有六人围着整个铸剑山庄,庄下妖兽数百万,足以踏平一个小国,此时却都紧紧围在此处,狂吼怒叫。 “完了完了,玩出祸了。”而此时的黄元甲,则是缩在山庄角落里,犹如一个犯错的孩子般念念叨叨,丝毫没有打算与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解释些什么。 而姜宁则是在庄下不断解释,可她人微言轻,这些妖哪里肯听,纷纷叫嚣着叫黄元甲出来,否则便踏平铸剑山庄之类的话语,吼声如雷,滚滚不休,百年来,驭兽宗还从未动用过如此大的阵仗,百万兽妖! 吼了一阵,那黄元甲终究是个孩子心性,当即火了,从角落里跳起来,大叫道:“我不小心杀的,你们叫什么叫,吼什么吼,再吼把你们也杀了。” “黄元甲,你在妖域立地数十年,惹事生非,我看你真当是活腻歪了!”最中央,一名白发白须的老妖当头怒喝,压的黄元甲哑口无言,当即一顿撒泼打滚,好不热闹。 “动手!”老妖大喝一声,刚要摇动铃铛,黄元甲看了看周围妖兽,猛的一激灵,跳起来抓住铃铛,叫道:“不可不可!” “那你说,如何?”白须老妖喝问道。 “既然这事是由一只禽腿引来的,那我再赔给你一只?”黄元甲小心翼翼的问道。 “一只?”白须老妖气的七窍生烟,刚想大骂,没成想黄元甲会错了意,有些纠结的咬了咬牙,道:“那……那便两只?可不能再多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妖祖死咒 “黄元甲!”白须老妖怒喝一声,便要摇动手中操控妖兽的白铃铛,黄元甲却是一副无赖模样的捏住他的手,不叫他摇晃,面上则是一脸欲哭无泪,口中叫道:“行行行,三只,三只!不能再多了” 白须老妖气的吹胡子瞪眼,可是铃铛却无法挣脱黄元甲的手心,不由得怒目横眉,道:“撒开!” “不撒!” “你给我放开!” 白须老妖怒道,体内那副度过四九天劫的神婴神力萦绕而上,直冲铃铛,便要强行震开黄元甲的手心,可黄元甲却浑然不觉,体内自顾自升起一阵道行抵御,只见那白须老妖面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忽然间,竟是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放开铃铛,抽身而后。 “大哥!” 一旁五人连忙跑了上来,扶住白须老妖,白须老妖擦去嘴角鲜血,只觉着胸肺之中,憋屈无比,不禁大叫道:“黄元甲,我驭兽宗与你不共戴天。” “敢伤我大哥!”那五人竟是同时掏出铃铛,便要摇动,黄元甲啊的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转过一圈,五人急急后退,而看向手中时,铃铛已然不翼而飞,再看向黄元甲,便见其手里整整握着六个铃铛,满面还有一副惊恐之色,而在此时几妖眼中,便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黄老前辈!”就在此时,山庄下方传来一道声音,黄元甲循声看去,正是秦墨,不禁大喜道:“小子你快上来,和这群家伙说不清楚,你和他们扯皮去!” “来了!”他携着宁晓,踏墙而上,他没有黄元甲那般凌空而行的道行,便立在山庄的墙壁上端,站定,随后便见黄元甲抱着一堆铃铛躲到了他的身后,抬头一看,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驭兽宗长老,已然各持兵刃杀了上来。 “等等,说好的不是扯皮吗?怎么刀都出来了。”他看了吗这一群以渡劫期为下限的驭兽宗老妖玩命般奔来,当即叫了一句,再看去,这些刀中蕴含威力,恐怕是可以让他擦着死,碰着亡,当即飞身落下城头,叫道:“黄老前辈,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架还是交给您老吧!” “你们这群家伙,我打架的时候你们与我扯皮,我找扯皮的人来了你们不扯了。” 黄元甲愤愤的看了一眼秦墨,随后哇呀呀张牙舞爪的便冲了上去,虽说这黄元甲打的套路可谓是狗屁不通,可奈何他道行精深,甚至于不亚于人界张府天师的水准,这群驭兽宗的长老虽然是手段齐出,想要夺回铃铛,却被他一顿乱拳打的浑身伤痕累累,无可奈何,只得退到山庄之外,只是不知道这黄元甲是打得兴起了还是没发现几人退出去了,竟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几人脑袋四肢一顿招呼,一点活路也不留的架势。 “黄老前辈真是老当益壮啊。” “我觉着我们确实不用上去帮忙了,姜姑娘你说呢?” “嗯。” 在山庄山墙另一侧,只见姜宁,王旭,钱金三人正坐在墙头,手里还一人捧着一个西瓜,而这边秦墨,宁晓,则是在另一边墙头看戏,五人丝毫都没有半点慌张,而那百万妖兽也是几乎被无视一般,因为在坐任谁都知道,这种动则千百万妖兽人物的战争中,还真没有几人比得上眼前这个老疯子黄元甲的。 别的不说,便以老剑神举例,当年齐鹤岚入妖域,也只是宰杀了万数妖族,而黄元甲当时只是依靠一招,便也有同样分量,虽说以齐鹤岚道行可以轻易战败黄元甲,但绝对做不出那般御剑数万杀敌的手段,当年在黄元甲未疯之前,那位西蜀王项凉便曾点评过:“黄元甲若是入军阵之中,一人可抵得了百万大军。” 黄元甲一路追着拳打脚踢,那群驭兽宗长老一边招呼着妖兽撤离,一边哀嚎着后退,渐渐远去,却依稀可以听到其惨烈的喊叫声,经久不息。 —— 妖域蛮荒 “祖,妖都洛家,金武卫,囚人司联合上书,要求您派人出手缉拿那逆犯秦墨。”蛮荒藤屋之前,一名树妖双手捧着三份书信,跪在屋前,神色诚恳。 “我已经派人了,让他们回去安心等候。”那藤屋上的树人传妖祖话,那树妖迟疑一阵,道:“祖,我也是这般说的,可这些人不愿意相信,要求您亲自出面告知到底派遣的是谁。” “化形十二指妖婴的妖千刀,够不够份量。”这一次,不用树人传话,妖祖平淡的声音便自屋中传出。 “够……够。”树妖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原封不动的捧着那三份书信,退出蛮荒,屋内的妖祖叹息一声,道:“这群家伙恐怕是探到了一点端倪,不然恐怕不敢如此大胆的来逼问本祖吧。” 树人愣了愣,随后道:“祖,那道死咒还是解不开吗?” “苏牧手段通天,当年我为了不引起怀疑,杀他的时候化形成普通妖兽,再加上秦皇腐尸毒之故,方才杀死他,那家伙临死前留下一道死咒,却是彻底断了我的生机,现在若是不再出手,恐怕百年之内也得生机聚散,现在出手一次,恐怕便要损数十年寿元,现在也只能先拖着了。” “这群逆贼,当年您继任妖祖之时,留了他们一命,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要恩将仇报,实在可恶。”那树人愤愤的说道。 妖祖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容,一闪而逝,随后,便听到他咳嗽两声,又是吐出一口污血,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道:“除去他们,这几日是有多少人想要求见我了。” “总共二十七人,妖都二十七世家,一个不落。”树人有些不平的说道。 “他们想要换这妖域的天,我便偏偏不让,老树,等到他们要反我的那一天,你便出蛮荒好好看出戏,我即便身死,这二十七个世家,一个也别想活!”妖祖一直以来平淡的声音忽然转作怒吼,狠狠将桌子前棋盘摔在地上,眉目之中,满是阴森。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囚人司 “妖千刀走了没。” “走了。” “千刀带了几柄。” “一柄不落。” “好……” —— 妖都。 “快看!” “那家伙怎的背了这么多把刀,难道是刘铁匠家卖刀的?” “我看不像,卖刀哪有都做成一种款式的朴刀的,这上上下下,拉的足有千柄,应当是哪个家族定制的吧。” 一向冷清严肃的妖都街头,出现了一名古怪的年轻妖,他已然化形,自然看不出其本来原形,样貌也并不出众,唯一引人注目的便是其身后那一柄装了千柄长刀的包袱,这每一柄刀的样式都一模一样,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刀身的花纹中,隐藏着从一到一千的一千个数字,他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在妖都街上,丝毫不顾周围妖的目光。 他背着刀走出妖都,这是他第一次出妖都,因为,他要杀人。 传闻数十年前,妖祖设下天干地支共二十二名四士,培养至今,为赴死而生,上者可接触妖仙门槛,下者堪堪十二指妖婴,天干死士不入流,地支死士排最后,他有个古怪的姓,以妖为姓,千刀为名,亥字号死士。 在众人瞩目下,他毫不犹豫的没入妖域那最宽最长的大江之中,朝着远方游去,丝毫没有掩饰自己作为死士的身份。 第二日,消息传遍妖域,没有受到一丝控制,便如同在告诉秦墨,自己,要来杀他了。 —— 铸剑山庄。 山庄角落,新垒了一座熔炉,铸了一副铁砧,自从秦墨归来,也没有再出山庄去挑事,而是自己在山庄一角打铁,日夜往复,仿佛不知疲累一般。 这一日清晨,王旭着急忙慌的冲入山庄,手里又是拿着一卷文书,一边高声叫着:“秦先生,秦先生!”一边跑到了庄子角落,看到他正不紧不慢的在那打铁,不由得道:“秦先生,都什么时候了,你咋还在这打铁啊?” “又出什么事了?跑的这么着急。”他放下铁锤,好奇的看向满头大汗的王旭,不禁笑着问道。 “整个妖域都传开了,妖祖钦点地支死士亥前来杀你,并扬言只要你敢出山庄,便取你性命。”王旭喘着粗气,道。 “取我性命?”秦墨哈哈大笑,继续挥动铁锤,道:“要取我性命的可不差他一个,你这般紧张干什么,就算来了什么高手,不还有黄老前辈在吗。” “要只是一个死士也就罢了,黄老前辈自昨夜便离开山庄了,传闻是一妖域高手将其引走,位置不清,这两日那死士亥恐怕便该到了。”王旭惊慌的说道。 “啪!”他放下铁锤,道:“你与宁晓说一声,我去囚人司避上两日,等黄老前辈回来了再告诉我吧。” “哦好……等等,你去囚人司躲避?”王旭瞪大了眼睛,仿佛像在看傻子一般看着秦墨,诧异问道。 “囚人司不与妖祖直属,那死士轻易便进不来,只需等几日黄老前辈回来便可。”秦墨道:“况且,我本来这几日也谋划着想要去囚人司将那关押的上万人族修士解救出来,若是能得手,便是那死士真的来了,还架得住万人出手吗?” 王旭挠了挠头,道:“我也没想那么多,那既然这样,秦先生您便快走吧,说不定那死士已经快来了呢。” “嗯。”他应了一声,踏过城墙,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子起伏,便朝着囚人司而去。 上一次,囚人司严密布局已然被他摸透,不过这几日也许是因为他,防范严了许多,死咒都是巡逻的囚人司妖物和一群调派过来的金武卫。 靠坐在墙根,他耐心的在门口等待机会,一个入囚人司的机会,这四面八方,防守严密,唯一进入的方法自然是被关进去,他绕了两圈弯路之后,终于彻底放弃潜进去的想法,在墙角将木剑收入乾坤袋中,用周遭泥土将自己衣衫弄的破破烂烂,再用宁晓教给他的易容术简单的易了个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在妖域挣扎求生的中年男子,收起身上的东西,当即便以一副悄悄摸摸的样子,朝着前方跑去。 那几名擒人官见有人走过,当即呼喝着抓了上去,加上他有意为之,速度放的很慢,这些妖也就顺理成章的将他抓住,便听他不住叫唤道:“放开我!放……放开我!” “又抓到一个,押入大牢!”那门口巡逻的擒人官没有任何怀疑,当即大手一挥下令,随后便有几个负责看守大牢的狱卒押走了秦墨。 入牢前,他先是检查了一番其身上,由于那乾坤袋被他收入丹田之中,自然没有被发现,而他的剑道修为,又是旁人难以揣度的,看他此时装成的样貌,任谁也不会将他和剑客联系在一起,只是稍微盘查一番,给其登记一番,这些日子老牢房紧缺,便和一名结丹期的人族修士关押在了一起。 “进去吧。”一名狱卒粗暴的将他丢入牢内,他故作无力的摔了个狗吃屎,等那狱卒一走,当即坐起来,向四周打量,只见对面那结丹期修士满面白须白发,显得很是苍老,不由得问道:“你在这里被关了多久了啊。” 那结丹期修士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伸出五根满是皱纹的手指,他揪了揪自己下巴上的假胡须,问道:“五日?” 老人摇了摇头。 “五个月?” 老人还是摇头。 “五年?” 老人叹了口气,道:“五十年了。” “您老今年高寿?”他诧异的问道。 “我从三十七岁时被关进来的,到今天……已经有八十七岁了。”老人翻了个身,继续靠在牢壁上睡觉,他惊讶的问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想要逃出去的打算?” “逃出去?”老人轻笑,道:“逃过一回,我花了整整三年时间,解开了这牢门的阵法,结果还没等出门,便被那狱卒打断双腿,又关押起来了。” “这些座牢房,都关押的是结丹期修士吗?”他看向四周问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覆灭囚人司 “这里一共有三千七百座牢房,其中部分结丹期二重以上单独羁押,二重以下牢房内羁押两人以上,共有六千七百三十二人,其中道行最高的,是结丹期九重,就被羁押在左侧的牢房里。”老人有气无力道。 “精铁铸墙,若是这些人全部被放出来,能破的了那看管金身和神婴的牢房大门吧。”秦墨道。 老人平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看守这结丹期牢房的,可是三名二指妖婴的高手,一个指头,便能碾死一片,只要出了牢门,便是必死的局面,哪里能赶得到剩下两座牢房之中。”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老人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一个凡人,自然不懂修行一道境界相差,在这里笑些什么。” “我说我要是能杀了那两名神婴,阁下可愿帮我召集这六千七百二十三人,去毁了这囚人司。”秦墨道。 “你一介凡人,拿什么来杀两名神婴。”老人看他神情自若,不似作伪,但还是半信半疑的问道。 他并不解释,伸手揭下面上的假面,露出一副清秀面容,老人吃了一惊,仔细看去,皱着眉头,好似感觉有些熟悉,愣了许久,忽然诧异的叫道:“你便是这几日妖祖钦点死士斩杀的秦墨?” “不巧,正是在下。”秦墨哈哈大笑,笑声很是猖狂,仿佛此时不是身处牢狱之中,而是正在外间逍遥一样。 老人揉了揉眼睛,觉着不可思议,但随即一想,当即转身跪伏在地上,不住叩拜道:“求秦先生救我,求秦先生救我!” 他扶起老人,笑着问道:“这牢内数千人,你可都能一一联系的上?” 老人思索一阵,道:“自然可以,每日午时用饭之际可以凑到一块。” “那好,便今日午时,你联系这大牢中人,下午立刻动手,午时我不出去用饭,提前破开这所有大牢阵法,等到下午,我便出去斩杀了那两名神婴,同时便朝着……”他拿着提前准备的囚人司地形图,一一告知这老人安排,安顿妥当,两人便安心在牢内等候。 待的午时,那狱卒前来开门,老人和他一同前去用饭,而到了那人流驳杂之地,他却是又倒转回来,那狱卒见他回来,按了按腰间的佩刀,喝道:“做什么!” 他装作一副惊恐的模样,忽然脚一滑,摔倒在地,狱卒皱了皱眉,俯下身子查看,忽然间,他便觉着自己胸口一疼,便见已然被一柄白铁匕首贯穿,狱卒瞪大了眼睛看向秦墨,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神色,而他却是没有理会狱卒的疑惑,将那狱卒尸体丢入自己牢房之中,随后悄无声息的在走廊里走过一圈,那所有牢门上的阵法便全部被他解开,回到牢房内,他将干草铺在那具死尸上面,自己则是装作休憩,靠在干草堆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过去。 过了一阵,那些人都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牢房之内,有的人悄然实验,却发现这些牢门上的阵法竟是真的被破除了,心里当即相信下来,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受老人安排,那位有着结丹期九重道行的修士忽然在牢房内大吵大闹起来,因为其道行较深,那两名神婴都赶了过来,可未能等他们接近那座牢房,便见一旁关押秦墨,老人的牢房忽然打开。 平地再度起惊雷。 一剑而递,他二指神婴的道行还未施展出来,当即身体便被炸成了一堆血肉,一片焦黑。 另一名神婴期的狱卒吃了一惊,但下一瞬便见木剑急飞而来,他有了防备,手指连弹,二指神婴道行尽出,与木剑撞击在一起。 牢房内,他的身影忽然来到那神婴妖物面前,袍袖轻挥,以垂云式卷起其手指,竟是生生卷为肉泥,而手却不停,掌心生乾坤,同时以仙人抚顶式下落而击,当场拍在那妖物天灵盖上,脑浆迸裂,两名神婴期妖物,竟是在瞬息间毙命。 同时,牢房内乱作一团,这些被囚人司关押了数十年的人族修士纷纷从牢房中走出,肆意施展道法,毁坏这里的一切,同时宰杀狱卒,一路朝着那看守金身期修士的牢房内杀去。 这里关押的人虽然少了许多,但牢房却是更加的宽阔,而这么些人族修士杀来,在最前面的,自然是秦墨,他现在道行,几乎是一剑便可斩杀一名四品金身之下,一路杀将过去,那数十名金身尽死,四名神婴皆死,他体内气息倾泻小半,再度一鼓作气,杀入那关押无数神婴期修士的牢房内。 这里的狱卒,人人皆是神婴,最高可达如陈青牛那般的六指神婴,道行已然不是他孤身一人可以力敌的了,他一人与两名六指神婴期的修士周旋,其余的结丹期修士则是络绎不绝的以人海战术与那些神婴血拼。 “二位,该死了。”秦墨哈哈大笑,体内气息邹至巅峰,倾泻而出,一剑自上而下力劈,一剑伏鲲! 灵气若惊涛骇浪,那两名与他已经鏖战了半个多时辰的六指神婴当场毙命,被压成两片肉泥,他且战且向着那些牢房方向靠去,挥剑斩开牢门,一个个神婴加入这场注定要载入妖域史册的战斗。 一路杀到司主府,此时五大阁主已然尽数伏诛,无一幸免,他黑衣变血衣,握木剑于司主府门前,沙哑着嗓子高声喝道:“琅琊山秦墨,今日,覆灭囚人司!” 身后山呼海啸,不下八百名神婴,将近一万余的结丹期和金身期修士,规模浩大,在人族历史上都未曾有过的庞大阵容,却在妖域出现,万人振臂高呼,这一刻,那最前方的血衣男子,便是这些人心中的神祗。 司主府缓缓打开,那名已然养尊处优的数十年的囚人司司主看着眼前这一幕,腿脚发软,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颤巍巍的走下台阶,但下一刻,便被铺天盖地投掷来的兵刃横穿在台阶上,血流如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妖千刀 众人欢呼,簇拥而上,将那血衣男子高高举起,抛起,一片欢声笑语,血衣男子体内气机几乎被抽空,已然是极度疲累,但此时,却是由衷的露出一抹笑意。 “妖域死士亥,妖千刀,奉命前来刺杀秦先生。” 就在这皆大欢喜的时候,忽然间,便有一道生硬的说话声传来,打断了狂欢,众人陡然间都是拾起兵刃,有些人扶着秦墨,落下,看向这眼前妖族男子。 他身上背着千刀,就如他的名字一般,同样也在静静看着秦墨,见到其,这位杀手忽然咧嘴一笑,便见那大地上,身后背着的千刀,忽然齐飞冲天,万刀劈下。 古来都是一剑西来,一剑东去的,还有什么万剑归宗的神妙招式,可此时,这位妖千刀却是上演了一出万刀归宗的神奇手段,这万刀自下而上急飞,横斩而下,仿佛要开天辟地一般,周围众人面色皆是有狂喜转为凝重。 刀下,血衣男子衣袖无风自动,但明眼人都可看出,他的气机已然耗尽,此时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体内气息,在这一刻停滞。 但此时对于秦墨,还未到必死的局面,当有些心有不忍的修士想要上去拦截时,只见那眼前的血衣男子,一头青丝竟是尽数化作白发,双目充血,便如同染上了血煞一般,一剑递出,无声无息,却是穷途末路中的最后一剑,穷途。 剑出,他身形不动,而那天上的千柄长刀竟是开始发出颤抖,电光火石之间,千刀已然落下,妖千刀也回到原位,而秦墨,也还是如方才一般静静站立。 遍地残刀,插满整个囚人司。 具后来好事者统计,这一剑共折损妖千刀二百三十一柄妖刀,尽数绞碎。 妖千刀面色露出一丝淡淡的阴沉随后,竟是后退了一步,忽然弯下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呕出一口污血,随后抬起头,双目炽热的问道:“这样的一剑,你还能使几回?” “此剑已出,一日不可两穷途。”秦墨道。 “好。”妖千刀挺起胸膛,道:“那你便可以死了。” 千刀再起,尽管少了数百柄,可威力却是有不减反增的趋势,天空中,密密麻麻,如同麦地里的蝗虫一般,便要席卷而来。 眼前血衣已然无力再出任何一剑,但他神色依旧如常,他悄然退后半步,融入众人之中,道:“今日秦某解救诸位,本来不图什么,不过现今大敌当前,便向诸位一人借一丝……灵气!” 众人齐心。 那天地间,一股股灵气溪流在空气中流淌,灌入眼前那一袭血衣之中,血衣本该裹白骨,可怜现下葬生人,灵气灌入,那衣袖忽然鼓荡起来,化作丝丝缕缕气机,没入其体内。 气机鼓荡,长久不息,那自身不但气机充盈,似是摇摇欲坠,有更上一层楼之势,三品大圆满撼动,竟是得了小二品的道行。 木剑当空,直指苍天。 只见那气机牵引灵气,灵气压而散,便如同一张大网,以赦鹏式重重压下,千刀受到这磅礴压力,歪歪斜斜,妖千刀的脸上露出许多惊讶,收回千刀,又是损坏数百柄,地上的残刀已然过半。 “到了现在,还不愿动用你那十二指妖婴吗?”血衣握木剑,平静的望着妖千刀道。 “还早……还早。”妖千刀咧嘴一笑,剩下的四百余柄长刀再一次飞去,那下方之人看的久了,早已然没有刚开始的那股压迫之感,更有甚者已然打起了哈切,而最前方的秦墨,却是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这四百刀出手,威力似乎反而远胜这千刀同时出手,威力绝对不亚于十指神婴的法门,他一剑伏鲲,再一次压下千刀,这一剑用尽他体内半数气机,直接损毁数百柄。 众人朝场上望去,细细而数,却只有九百九十九柄,只见那妖千刀的笑容更加浓郁了,最后从背后抽出一柄长刀,上面花纹中铭刻的图案,是一。 这次,妖千刀没有御刀而斩,而是握着长刀欺身而上,而刀气凌厉,却是更胜了一筹不止,只见那诡异的花纹中散发出一道道幽幽绿光,同时,对面木剑也曾递出,两剑相交。 这一剑,他从未用过,是逍遥游的第五式,扶摇,剑气刺入地下,滚滚而上攀去,如同一只地龙,这地气自下而上,却是高高腾空,妖千刀目光微寒,脚下却是一阵冰冷,浑身半数内劲都在与脚下那招扶摇式抵抗,而此时刀势已然减缓了半分,木剑插在地面,他便双手出手,以灵气而行,左手掌中乾坤直击其胸口,右手以垂云式卷起刀刃,再度甩出。 十二指神婴之力,脚下一剑扶摇卸去五成,垂云大卷又卸去其余之力,待的刀刃递向秦墨,已然是强弩之末不可穿缟素,便抵在他的胸口,而他左手一招掌中乾坤也拍击了过去,这一掌的力道没有半分削减,直直砸在了妖千刀的胸口,只听得一阵咔嚓之声传来,妖千刀的胸骨折断,身体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飘去。 三招可称得上是人间最顶尖的法门在他手中一气呵成,只是这浑身气机也在这一瞬间丝缕不剩,毕竟这三招里,两招是齐鹤岚的剑,一招是张道陵的掌,都是极度损耗气机的,这也导致他已然小二品的气机,还是经不住施展几次法门,便会枯竭。 “咳咳……咳。”妖千刀后退几步,握着长刀,他的刀并没有像旁人那般被垂云卷成碎片,竟是还顽强的保留着,只是有些扭曲,而他的胸口,却是因为那一掌打的凹陷下去,他不断的咳嗽,鲜血不断的从嘴角渗出,但见他忽然放下刀,伏在地上,头上生耳,身上生毛,竟是化作原形,却是一只三尾赤狐。 一般而言,狐狸在人们想象中都是小巧玲珑,可眼前的这只赤狐,身体却是如猛兽一般,朝前扑来,带着风声,却没有什么别的手段。 第一百二十章 妖都洛家 平地起惊雷。 一剑透过赤狐头颅,毫无阻塞,妖千刀再一次化为身形,头上,插着木剑,咧着嘴,瞧着秦墨。 他收起木剑,有些不解的问道:“精元已经耗尽,你为何还要上,难道你不怕死吗?” 妖千刀咧嘴一笑,瘫倒在地上,口中最后吐出一句话:“死士,就是用来去死的。” 话音落下,他再也没有余力支撑自己的身体,缓缓倒下,同时,体内气机倾泻而出的秦墨,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一妖一人,一死一生,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安静的躺在一起。 好在他只是气机消耗过度,没一会便苏醒过来,见周围那些修士并未离去,而是簇拥在他身边,以一种近乎狂热,便如同是一群狂热的信徒在膜拜神灵一般,当看他醒来,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朝着他拜伏。 “王三清愿追随先生,万死不辞!” “周启豪愿追随先生!” “额尔雨系愿追随先生!” “奚庙甲愿追随先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近万人一个接一个,说完者便长跪不起,未说者便以一种强烈的狂热之感看着秦墨,这位倾覆了整个斩妖司的血衣男子,此时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些什么,而即便是这番尴尬举动,在这些人眼里,恐怕也是无比神圣的吧。 “今日解救诸位,并未有想让各位追随之意,但诸位若是愿意,我便在此许下诺言,不出三年,诸位都可安然无恙的返回人间,若是无处可去,皆可去琅琊山山门拜师,如何?” 无人摇头,点头如啄米。 “回庄!”秦墨哈哈大笑,浩浩荡荡,踏平囚人司,往铸剑山庄而去。 —— 妖都,洛家议事厅中 议事厅中,洛家族中几人落座,四下无人,那位不知道活了几千年的妖族老太爷洛安澜坐在首位,两旁共六人落座,左三,右三。 “兄长,那妖祖他身上的咒到底解开没有啊?”最左侧,一虬须盘在下巴的精壮妖物有些不耐的对着上座的那位妖族老太爷洛安澜问道。 “解,是自然解不开的,此生恐怕都要葬送在这一道符文之上了,不过妖祖既然还能清醒着,定然是用什么办法拖着续命,所以此时还不可动手,要不然,妖祖用了全力也至少会将咱们洛家先拼个一人不剩。” 洛安澜叹了口气,道:“妖祖虽然重伤,可其道行尚且还是不可揣度,便是他闭关之前我见他之时,用尽全力窥探,却是都难以揣度到他道行深浅,真当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 “他既然有这般道行,为什么不再死前先花费道行排除异己,要真的有这般能力,咱们二十七大世家恐怕早已经灰飞烟灭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商讨呢。”右首,一面色阴厉的削瘦妖物说道。 “他虽然有这道行,但依照我推断,他现在每一次出手,损耗的都是生机,若是将这二十七大世家一一铲除,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要不然真如三弟所说,我们早该灭了才对。”洛安澜忧心忡忡的说道。 “现下这般,兄长打算如何是好?”削瘦妖物问道。 “拖。”洛安澜吐出一字,道:“现在每拖一日,他的生机便流逝一分,真正开始反他的时候,他能出手的机会也越少,妖祖的性子犹豫,绝不会现在便动手名不正言不顺的除去我们,这般拖着,对我们没甚的坏处,但是对妖祖,那可是如鲠在喉,难以下咽啊。” “妖祖是荒古时命树所化,寿元几近无限,咱们就算都老死过去,他老人家恐怕还活着呢。”那虬须男子反驳道。 “若是以前,我便是有十条命自然也是不敢和妖祖比的,你当时不在人界,哪里知道苏牧施的那一道符咒是何样子。” 洛安澜摇了摇头,道:“当年妖祖在白君山对战苏牧,那苏牧即将惨死之间,便以一身精血化作沥血咒,这东西没有什么威力,却是阻碍血行,断人生机的狠毒路子,妖祖长生之道,便源于他化形前荒古命树独有的树精,而这树精便要通过丹田流经浑身,才能有长生之效,这咒文断了其生机,他也只能静等衰老,若是他当年闭关之前敢于舍了这具肉身,化作古树重修,现在我等也奈何不了他,上次遣人,便是为了刺探他有没有去重修肉身,不过好在咱们这位妖祖的优柔寡断实在是常人难及,仅仅是犹豫之间,便没有身化古树,要不然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出关而出,我等也该是冢中尸骨了。” “兄长,你把那苏牧也说的太玄乎了吧,妖祖当年道行之深,覆手间,白君山恐怕都能夷为平地,那区区一个连人仙之境都未曾没入的人族修士便能断了他的生机?”虬须妖物半信半疑的问道。 “你未曾去过人间,自然不知,那苏牧当年被称为三教祖师,分别是人间符箓,阵法,算学三道的开山鼻祖,他道行虽然不高,但此生创下的所有符箓都并非凡物,那道沥血咒是凝聚他一身精血催发的,也是他符箓造诣的顶峰,若是他当时没有中腐尸毒,妖祖和他,谁生谁死却还不一定呢。”洛安澜似乎有些不满他怀疑自己,面色有些不善的说道。 虬须妖物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见洛安澜已然有些发怒,便不再多说,而洛安澜看他神情,知晓他并未服自己,便从怀中取出一道符咒,道:“这是当年我重金采购而来的一张苏牧画的镇字符,这道符咒是他成名之前所画,只能有他全盛时五成威力,但若是加在你身,你恐怕得要数十日才能脱身。” 虬须妖物看着其手掌中躺着的那张泛黄的古旧符纸,显然不信,道:“兄长,这小小的符箓便能困得我几十天?不说别的,我要是半个时辰能出来怎的?” “你若半个时辰能出来,我的三千灵犀仆便尽数赠与你。”洛安澜微微一笑,伸手祭出符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品剑道 那符纸轻飘飘的,仿佛一片羽毛,摇摇晃晃的飘到了虬须妖物的身侧,虬须妖物浑身肌肉鼓起,准备一举破阵,刚刚摆好架势,他忽然感觉浑身都被一根根细若游丝的灵气丝线缠住,而四处望去,却是空无一物,众人都是静静等着他做什么动作,那削瘦妖物看他半响不动,不禁笑道:“三弟,你怎的不动弹,赶快破符啊?” “我他娘这是动不了!”那虬须妖物用尽浑身力气,也难以撼动符文分毫,而肌肉过了一阵也缩了下去,那符文却只是将其捆的更紧,还是保持着那诡异的架势,直愣愣的站在议事厅中央。 “这才只是一道符咒,那苏牧当年和妖祖斗法时候,还施展过一道镇字阵,当时瞬息间布下一千八百道镇字符成阵,困了妖祖一时三刻,你想想,你若是落入那镇字阵中,是不是得在那里面困半辈子啊。”洛安澜抚须笑道。 “兄长,我知错了,快收了镇字符吧。”虬须妖物大叫道,却见洛安澜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解咒,这苏牧的咒文便更不会解了,这东西若要是解开,除非苏牧复生,现下便得是其徒秦墨可解,要么便是静呆上三十日,这灵气消散,也就解开了。” 议事厅中众人渐渐离去,只留下虬须妖物一人,他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不禁大骂道:“苏牧你狗日的,死了他娘的还困老子一月,老子要是他娘到了人间,非得掘了你的祖坟。” —— 此时的铸剑山庄十分热闹,自然不是因为有什么喜事,而是因为此处挤满了上上下下数万人的人族修士,王旭等人站在门前,惊讶的看着秦墨,而身后的数万修士们,也一脸诧异的盯着这座在妖域照样兴荣的山庄。 “诸位可在这铸剑山庄休憩,想出便出,想来便来,只要不是招惹了妖祖,入了山庄,皆可无事。”他笑了笑,如是说道,这些人愣了愣,随后也笑了起来,但是由于在这些人眼中他的神人光环,即便这般高兴情形下,也是一个个的排队入内,不曾有任何一人喧哗。 王旭凑向秦墨,张大了嘴巴问道:“你从哪里拐带来这么多修士?这神婴期的都不下百人吧。” “你们这里消息不灵通啊,囚人司嘛……已然被我一锅端了。”秦墨哈哈大笑,道。 王旭一双眼瞪得和牛眼一般,道:“整个囚人司?里面几十名神婴看守,都被你杀了?” 他点了点头,笑而不语,王旭一拍脑袋,看向着成千上万的修士,道:“我滴个乖乖,这么些修士,那个什么狗屁的十二指神婴死士来了也得被碾死啊。” “忘了告诉你,那名死士亥也被我杀了,顺便还借这些人的灵力气机入了小二品。”秦墨道。 王旭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双手死死抓着秦墨,张大嘴巴道:“你到底还杀了谁没告诉我,是不是得提着妖祖的头颅了。” 正说着,王旭忽然看到他身上的衣衫,不禁笑道:“你怎么出去一趟,还换了身大红衣裳?” “狗屁的大红衣裳,这是血。”他笑骂了一声,回头一看,却见宁晓正盯着他身上的血衣,见他回过头,宁晓当即红着眼怒道:“你去囚人司避难,还闲的没事把人家囚人司给掀了,要是死在囚人司,给你收尸的人都没。” “这都是别人的血,没我的,没我的。”他连忙上前解释,王旭见他朝宁晓走去,不禁嘟囔道:“重色轻友之徒。” “秦小子!你给我出来!”后院各厢房之中,传来黄元甲撕心裂肺的大叫,他顿时一激灵,对着两人告辞,飞身而去。 到了后边厢房,便见黄元甲手边抱着一堆奇奇怪怪的玩偶之类的孩童戏耍之物,怒气冲冲的看向那一堆厢房,他见到秦墨,当即骂道:“你怎么找了这么多人,我的这些东西都没地方放了,你说怎的!” 他笑了笑,不知说些什么,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乾坤袋,当即把多余的东西都倒出来,然后将那袋子递给黄元甲,道:“黄老前辈,这是乾坤袋,你把这些东西都装进来就是了,” “你找这么些人来占我的庄子,是何居心。”黄元甲一把夺走乾坤袋,随后怒气不减,死死盯着秦墨道。 “这庄子占了点空档,无关紧要,到时候您回人间的时候,我给齐老剑神他说点好话,就不揍您了,如何?”秦墨道。 “当真?” “当真。” “那行吧,这庄子就当送你了。”黄元甲当即眉开眼笑,将这些戏耍之物抱起,一月而上,躺在房顶留着口水,十分滑稽。 他苦涩的笑了一声,坐在墙头翻看手中万妖谱,这几日光顾着给这几大势力惹事了,这万妖谱中剩下的三十六只妖物却是还未动手除去,不过他现在已然入了小二品,那些金身期神婴期的妖物便也不愿再招惹,如此便剩下三只皆是十二指神婴的妖物。 二品与其他品级最为不同,分为大小两极,各有上中下三境,其中共六境,每一境却是大有不同,天下剑道二品不多,却也不少,但二品上境比起小二品下境,却是相差如九品对小二品一般,几乎是天壤之别。 因为此事,民间还曾流传过这二品六境来源,讲的是从前有一剑客想要去参加比武,同境相比,询问朋友,朋友不懂剑道,只懂得修神,便说这比武会中,高者有人可有近乎渡劫期道行,低者却能勉强算的上神婴,剑客心想自己剑道二品,便去了会中,但略一询问,这整个会中所有人都是二品,而有的多似渡劫期,有的却是金身期都不如,剑客大骇,当即问道前辈,曰二品上下详细,剑客顿悟,后以剑道成就人仙时,便对天下剑士设下二品六境之规,而这事也一度被当做一个笑话,在坊间流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客栈 到了夜半,秦墨背起木剑,便沿着墙根想要出庄,而就在此时,忽然感觉脊背上被人拍了一把,转头一看,竟是宁晓,宁晓看着他,笑问道:“做什么去?” “杀个妖,就差三只了。”他一副祈求神色的看着宁晓,宁晓拧了他一把,愤愤道:“你昨日连续两次昏倒在囚人司前,今天再出去,真不要命了?” “要的要的。”他摇了摇头,笑道:“你看,我要是不去斩妖,就入不了一品,便不能回人间,回不了人间,便是危险,便容易死,所以啊,你这是置我于死地啊。” 宁晓被他绕的一愣一愣的,犹豫间,秦墨已然飞身而去,等她反应过来时,哪里还能看得见秦墨。 夜色中,他还没来得及更换衣物,便是一袭血衣疾驰,万妖谱中记载要杀的三只妖物,唯一剩的一只十指神婴的黄元凤化形,这妖牵连也是最多,传闻体内还流着妖祖血脉,而且是洛家在外的族人,牵扯甚多,不过对于秦墨而言,他倒恨不得此人能和所有妖域之妖牵上线,那样杀一人而恶心整个妖域的事,是他很乐意做的。 黄元凤栖息在五百里外的凤栖谷中,可以算得上长途跋涉,不过小二品的气机虽然延续不了他连续施展逍遥游中剑术,但支撑着他施展地行术却是绰绰有余,遇土地行,遇水水遁,一路潜行而去。 一路上,不乏许多巡逻探查的金武卫,这黄元凤虽然在外,但就冲他姓洛名神婴这个名号,也有许多洛家兽仆在周围看守,防卫严密,想要潜入也是有些困难。 传闻黄元凤这种生灵体内神婴最为特殊,据说妖域十代之前,有一位妖祖便是黄元凤,那时候正是妖域极度鼎盛的时期,曾今差点倾覆了整个人间,大部分的原因便是因为他妖祖体内异样。 少许古籍中有所记载,黄元凤体内有双心双脉双丹田,自然也可结双神婴,虽然做到的妖很少,但却不排除这位看似只有十指神婴的黄元凤,要不然以其仅十指的道行,哪里用得着他在自己背上布了三千道固字符的准备。 五百里飞遁,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到的,气机虽然消耗缓慢,但一日下来也是倾泻。了大半,他并不急于立刻对洛神婴动手,便走走停停,气机始终维持在半数之上。 到了夜间,便伪成妖物样貌,想要到一旁城中休憩,这样穷乡僻壤的小城之中,自然不可能出现金武卫搜查巡逻,自然一片宁静安详,他走入城中,只见不远处便是一座客栈,当即走上前去。 进门一看,只见这开客栈的是个贼眉鼠眼的鼠妖半数化形,脸上却还是老鼠样子,甚至还有些黑灰色的绒毛,有些骇人,那老鼠看见秦墨,又发现其身上没有什么妖物特征,想来应是已然完全化形的妖物,当即起身笑脸迎了上来,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咱们客栈今日住店,还送两斤公人肉啊。” “给我开一间上房,人肉……便不用了。”他逼出一丝气机,便如妖域精元一般凝成固体般石块,丢在桌案之上,那鼠妖掌柜的双眼发光,拿起精元便吞了下去,面上的黑灰色毛发竟是消去不少,当即笑眯眯的扶着秦墨上楼,一边走一边道:“客官,您可找对地方了,咱们客栈那可是风景优美的好住处啊,而且最重要的是,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多妖打打杀杀的,可安宁哩” 鼠妖掌柜话音刚刚落下,忽然听得一声巨响,连忙走上楼去,只见两只不下五百斤的猪妖正光着膀子扭打在一起,四处乱撞,鼠妖掌柜的脸上有些尴尬,当即上去拉架,而秦墨则是一言不发,站在台阶上看着这场闹剧。 鼠妖掌柜上去劝架,显然没有什么用,在这两只猪妖面前,鼠妖掌柜的身体恐怕可以算得上娇小,无论怎么呼喊,那两妖都充耳不闻,便一副求助的看向这位他想象中的世家子弟秦墨。 他看鼠妖掌柜看他,当即会意,明日还要赶路,自然想早点休憩,他缓缓走上前去,走到那两个猪妖身前,并没有施展什么招式,只是一手一个拽起两只猪妖的裤带,滴溜着便从窗口丢了下去,随后径直走入屋内。 鼠妖掌柜目瞪口呆,看着他那清瘦的身躯,竟是将那两只加起来已然有千斤的猪妖那般轻易的丢了下去,不禁瞠目结舌,他从那被撑大的窗口处向下看去,那两只猪妖已然昏厥过去,他生怕这两尊煞星再到店里闹来,忙是早早的将门窗插上锁子,又害怕这两妖惹事,便故意睡到了那位妖族世家子弟所居上房旁边的一间。 一夜间,那两名猪妖都没有动静,鼠妖掌柜提心吊胆,心想这位世家公子不会弄死妖了吧,但下去一看,却又呼吸正常,不禁奇怪。 实际上,他在丢他们下去的时候,是点了其两头昏睡穴的,而且灌了一丝气机,起码要昏睡一日一夜方能苏醒,这也省得他们打扰自己休息。 他进了房间,却没有立刻休憩,而是从怀中取出那那本易经研读,自从入了妖域,苏牧留给他的那些阵法符箓,以及这部算学经典都没有时间研究,已然荒废,所以每日夜里睡前便是修那苏牧留下的三道的。 随着其修为提升,那本易经中奥妙也懂了不少,算学一道已然被他真正的摸清了许多其中玄奥,他此时可以掐算的,几乎可以是一国,一城,以及某位道法玄奥的高手气运,望气借势功夫,丝毫不亚于那位兵解摧城的钦天监国师申卿。 直直读到夜里三更天,他便盘膝坐在床上打坐休憩,恢复体内气机,为了防止旁人打扰,那门前布下一道苏牧传给他的镇字符,封死大门,如若要破门的话,起码也要神婴期道行。 客栈外。 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无影无踪。 鼠妖掌柜被一股浓郁的杀气惊醒,四下无人,便当是做了个噩梦,再度沉沉睡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死士午 到了四五更天,天已然有些蒙蒙亮了,屋内那位被鼠妖掌柜当做世家子弟的血衣男子也已然醒了,背起木剑,收好书卷,便准备出门,而当他走到门前时,那股夜里便感受到的浓烈杀气再一次袭来,他等了一瞬,而后轻轻打开门,没来由的推出一掌。 门前一片虚无,而他却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掌打在了某种东西上,手掌震动,便有汩汩灵气流淌经过,煞是骇人,同时,那一片虚无之中,竟是显现出一个妖形,只见一副黑色斗篷飘扬,其中伸出一掌,与他相对。 “死士午?”他喃喃念道,目光落在那黑色斗篷前铭刻着的一个小小午字,立马想到此妖恐怕便是妖祖地支十二死士的死士午。 没有声音,没有妖说话。 那一袭黑色斗篷缓缓消失,化作泡影,仿佛幻境一般。 身后一股凌厉杀机传来,他毫不犹豫,回头一招仙人抚顶,直直压下,再一次触碰到一个手掌,随后,便自周身不同处攻来,他闭上双眼,听拳脚风声而动,不曾出剑,那死士午攻来的数百招竟是被其一一化解,而那凌厉的攻势,也是暂时消去。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他知道,死士午没有走。 足足站了半个多时辰,面前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他右手抬起点下,却是个点了个空,竟是一招虚招,而小腹处却是被死士午按上一掌,一掌之后,当即退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噗!他呕出一口鲜血,气机有些紊乱,也顾不得再消耗气机如何,木剑当空,灵气散开,如网般落下。 赦鹏! 瞬息间,抽走他大半气机,浑身上下都因为灵气的原因鼓荡起来,一压之下,那死士午不知躲藏到了哪里,竟是没有被这一剑压的现形,只是再一次无声无息的影藏起来。 “妖千刀尚且敢正面去死,你比他排行高得多,倒不如他。”秦墨道。 “嘿嘿。”那死士午第一次开口,声音却是不知从何处传来:“死士却是是为死而生,却是要有价值的死,那家伙要是逃出来,混个渡劫期不是问题,只怪他又蠢又愚昧了。” 正说这话,他忽然听出死士午的声音中出现一丝细小的微颤,这是身体气机流动的征兆,当即再此一剑赦鹏斩出,死士午始料不及,一团鲜血喷出,他并未现形,那股鲜血却是在地上凝固。 “您当年怎的便不教我些少损耗气机的法门啊”他轻抚胸口,梳理紊乱的气机,却发现那花费一夜时间才再一次充盈的气海之中,又是有四成气机废在这两剑之下,心中不由得暗自腹诽齐鹤岚。 死士午吐出这一口鲜血,声音中已然透出一股怒气,森然说道:“你的命,自有他人来取,我不掺合了!” 话音落下,气机顷刻间全无,已然散去,想来应该已是离开了这里,他松了口气,盘膝坐下,再一次运功调息。 一直到了中午,那损耗的气机方才补齐,忙是出了客栈,施展地行术继续朝着凤栖谷赶去。 只是他此前不知,这凤栖谷是一座火山之中,一路上越行,周围便越是炽热,地上的砖石之上渐渐出现一道道熔岩般的裂痕,草鞋踩在上面,险些燃烧起来,而周围空气中,更是弥漫着火星。 “这石头上要是放块肉,恐怕都能烤熟了吧。”他一边擦汗,一边默念清心咒,想要来一番古人所云的心静自然凉,可此时的炽热环境之下,显然心静下来没有半毛钱作用,当即也就放弃。 “赦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赦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赦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他不住默念辟火咒文,四周炽热的空气都被驱散,不过倒是耗费了他一丝丝气机在其中,不过他此时这般炽热,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边默念祛热咒,一边前行。 前方不远处,依稀可以望见那高达数百丈的火山,周围皆是熔岩石,滚烫的岩浆肆意,若不是默念这祛热咒,他恐怕现在已然被烤成灰烬了。 一步步向上走去,毕竟是登山,这路也就愈发陡峭,双手攀岩之时只觉着滚烫,若是不小心触碰到熔岩,非得以掌中乾坤化了那炽热方可,一步步登山而上,浑身都被烧的通红,才终于到了火山之侧。 这是一座死火山,自然不会再有岩浆喷发,而所谓的凤栖谷也是在这火山之中,传闻凤凰择梧桐而栖,浴火便可重生,这火山之下,便是一片梧桐树林,而那林中四周,还残留着几片岩浆池,想来应是那黄元凤汲取炎火之精所用。 天下凤多种多样,而凤凰却只有一只,如何而成,便是汲取炎火之精,来日当这炎火之精焚烧浑身之时,便有可能浴火而涅槃,再生之后,便是凤凰之身,不死不灭,不老不朽,上七代妖祖便是一只凤凰,当时本可千秋万代,永为妖祖,但是其遭遇大难之中,生无可恋,竟是自焚而死,现在看这黄元凤架势,竟是似乎想以自身化为凤凰得道。 自身化凤,何其艰难,自然要经历千万苦楚,不过好在他有洛家为背景,手下需要之物,都有人备好,而且谷外尚有数千兽仆看守,固若金汤,也不会打扰到其修行,这些年据说则是在证那双神婴之道。 火山之侧面的他靠在炽热的火山岩上,恢复着体内气机,口中祛热咒念得更快了,生怕慢上一秒,便叫自己受烈火焚身而死,而谷内,依稀可以听见那黄元凤在火中淬体的嘶吼,长久不息。 他攀上火山岩,小心翼翼向下看去,只见洛神婴正在谷中的熔岩池中修行,他看向四周,数百兽仆把住周围要道,而上方似乎是有结界阵法若隐若现。 他滴上一滴赤龙血,以赤龙瞳看清那阵法走向,为了防止直接解阵会被发现,当即在火山岩上临摹一份,开始推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洛神婴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这篇繁琐阵法也已然被其解开,他以灵气托着赤龙血,在空中布置成一副阵纹,轻轻飘在那上方结界之上,两阵相交,相融,相合,当即便互相分解,那结界也无声无息的消散,不再阻拦。 此时气机已然充盈,再无亏损,身上刻画一篇隐匿咒文,便朝着那处直直落下。 浑身气机陡然升起,只是无人知晓。 已然临近洛神婴的头顶,他的身子忽然现形,仙人抚顶,结发断长生! 这一掌速度奇快,不知是如何,只见风驰电掣只见,掌心已然落下,世上绝无几人可以躲得开,而那洛神婴自然也不例外,一掌摧头,当即打的其脑浆迸裂,瘫倒在池中。 他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颇有盛名的洛神婴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可就在此时,忽然见那周围的几个岩浆池中竟是再度升起洛神婴的身躯,随后,九个岩浆池之中探出八具身躯,竟是在空中合一,洛神婴站定,轻蔑的看向秦墨。 仔细看去,只见其身着一袭大红色仙衣,已然完全化形,身形修长,面容洁白俊秀,眉心一颗火红色的小痣,手中则是不知什么时候凝成了一双火红色的铜锏。 两铜锏毫不留手的重重劈下,带着滚滚火焰,九座熔岩池中的烈焰竟是同时被引动,木剑当空而起,与之对抗,只见这柄由齐鹤岚传下的木剑竟是在火焰灼烧之下有燃起来的趋势,连忙收回。 “以木剑对火锏,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洛神婴嘲讽一句,随后面色阴沉的盯着秦墨,冷然道:“毁我一具灵身,你说说想怎么死吧。” “自然是……把你杀死。”秦墨哈哈大笑,丝毫没有惊慌之色,洛神婴愣了愣,随后似乎是对他此时的神情十分不满,铜锏再一次砸下,只见整个火山都开始震动,丝丝缕缕炎火之精从山中抽离,灌注两铜锏之上,狠狠砸下。 他一挥袍袖,以垂云之势卷起,想要甩开那两副铜锏,可那袖子却是难以抗拒那焚烧不止的赤焰,刚刚略上铜锏,竟是被焚烧成灰,根本来不及灌注灵力,当即收回手来,竟是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法门可以抵御,只得轻身避开。 而洛神婴攻势却是没有一丝停顿,同时那些兽仆也被两人交手吸引过来,看见秦墨,当即便扑上来撕咬,他一边躲避一对铜锏,一边斩杀这些兽仆,在谷中辗转腾挪,好不狼狈。 一路铜锏砸去,竟是将他逼到一处死角,直直砸下,情急之中,他也不顾手掌可能会被灼伤,以起手负昆仑而起,手心掌中有乾坤,却发现那掌中的一方小小世界竟是抵御了这铜锏烧灼,当即双手同时起手,震开这一对铜锏。 洛神婴吃了一惊,巨力袭来,他当即登登登倒退几步,手心满是鲜血,而再见秦墨,已然是一掌仙人抚顶直直砸向他的头颅,裹挟风雷之势,煞是可怖。 他举起铜锏抵挡,却见其另一手掌中乾坤握住铜锏,方寸之间有乾坤,那赤焰收容入世界,便是小如芥子,仙人抚顶再无阻塞,他最后用尽全力偏过头去,手掌不曾压顶,而是重重拍击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咔嚓一声。 一柄铜锏跌落,洛神婴捂着疼痛不已的臂膀不住,只觉浑身上下难受无比,而那右臂肩头骨骼已然被这一招仙人抚顶生生拍碎,好在其气机已然耗费太多,没有追击,不然这下恐怕便足以让他殒命。 “不用剑,单单用我在龙虎山偷学的几招,你便受不住了?”他也是做出一副轻蔑模样,以牙还牙,嘲讽洛神婴。 洛神婴咬牙切齿,单手拾起铜锏,再一次一锏砸来,力道不知为何,竟是胜了数倍有余,仔细看去,其右手手指轻轻弹动,竟是有十指神婴之力灌注其中,这一击砸向秦墨,已然动了真火。 起手负昆仑起,那掌中乾坤接,洛神婴的铜锏再一次被他握在手里,二者僵持,而他却已然有些吃力,洛神婴冷笑着看着他,竟是又是连弹数千指,力道陡然增加一倍,重重压下。 咔嚓。 他手骨断裂,洛神婴眼中透着一股阴厉,道:“传闻你可杀十二指神婴,不知你可能杀的了我这二十指的神婴?” 一身双心双脉双神婴。 一神婴十指,双神婴便是二十指。 举世无双。 他轻抚断去的手臂,那身上的数千道固字符竟是同时碎裂,可见这二十指神婴的恐怖威力,铜锏再一次砸来,再不可以手硬接,木剑直刺而出。 平地起惊雷。 一道道气浪炸响,剑上层层灵气如惊雷一般,寂静处生惊雷,山呼海啸处生寂静,惊雷,这是他自己创下的第一道剑术,自然也最为熟悉,也最好掌控。 又是两成气机,这一剑单轮剑道修为,已然可以比得上齐鹤岚,但内力却是差的远了。 剑出而动,剑气纵横。 那铜锏四周被包裹的气浪炸响,已然不是一声惊雷,一层层惊雷相合,便是叠雷。 再抽去两成气机,叠雷式刺出,那一双铜锏之上竟是出现道道裂痕,木剑急飞而归,铜锏,尽碎! 又有半数气机压于手心,接续断骨。 浑身充盈气息,一炷香时间,只剩一成。 洛神婴重重呕血,随即拾起地上先前跌落的铜锏,透支全身,二十指神婴再弹,呕血不止,手中铜锏重重落下,仿佛要开山劈石。 身体后退,卸去大半劲力,另一边以赤龙血临空布成一道镇字符,又是卸去小半,最后气机施展而出,以掌中乾坤接下那火红的铜锏。 浑身气机抽干,一丝不剩,只剩下一剑一人。 洛神婴看他气机全无,已然近乎癫狂,招呼着兽仆一拥而上,忽然,他只见秦墨青丝化白发,再递出一剑。 分明没有半点气机,却又有无数气机,穷途! 一剑递出,这铜锏和木剑相交,木剑不曾燃起,上面也不曾有半点气机,这一剑递出,那铜锏当即再次碎裂。 洛神婴吐血三升,倒飞出去,一头栽入岩浆之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涅槃 那岩浆池之中冒出汩汩的气泡,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见那气泡涌动不休,他站定在原地恢复气机,而双目,却是紧紧的盯着熔岩池。 火焰在周围燃起,那些兽仆都不敢靠近,纷纷退避,只见火焰燃烧的越来越浓,周围灰褐色的山石变的污黑,整个天际,都染上了一丝红色。 洛神婴,亦或者说一尊金光闪闪的神像从水底升起,他的瞳孔急剧放大,手心的木剑向前急刺而去,榨出刚刚恢复的一丝丝气机,朝前递去。 剑气不留分毫,直直刺去,可刚刚触碰到神像,便有一股巨力砸向他,随后,耳畔一道黄钟大吕的声音炸响:“呔!” 金光大盛,金色的神像缓缓浮起,如同佛祖涅槃一般的神妙景象,周围竟是浮现出万佛朝拜的梵唱之声,显得神圣而肃穆。 秦墨七窍流血,呆呆立在原地,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压制这他想要跪伏下去的冲动,举剑向天,而万千佛光笼罩,却是生生将他压下,不可造次。 佛门一直以来与凤凰有莫大牵连,当年天地间第一尊凤凰出世之后,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孔雀出世之时最恶,食人,四五十里之外便可将人一口食之,佛祖当年在雪山顶上修成六丈佛门无上金身,被那孔雀吸入腹中,本想从便门而出,因为害怕污浊佛祖金身,便破开他脊背,跨伤灵山,想要杀其,被诸佛劝阻,封为孔雀大明王菩萨,这凤凰便像是佛祖之祖,自然受佛法庇佑。 此时黄元凤虽然未能成型,但是已然遭受灵山佛法庇护,难以杀死,此次赐他涅槃之机,自然也是逝去千百年佛祖在人间遗留佛威,尽管经过千百年的时间,已然微弱到了极致,但对于秦墨,黄元凤来说,却也是他们难以比拟的神威。 金身寸寸龟裂,洛神婴双目微闭,在熔岩池之中缓缓升起,浑身包裹着炽热的火焰,如同烧瓷一般使其的金身更加稳固。 他半跪在地,拄着长剑,艰难的抬起头,双目刺的红肿,却依旧不肯低下去,死死盯着那团火焰。 洛神婴周身火焰退散,只见他浑身上下皮肉都是再升,体内气息已然充盈到了极致,两方神婴,皆是多开一指,二十二指神婴充盈,踏步而来。 一步踏出,地气自下方而上,气机全无的他当即被掀飞出去,浑身是血,不知断裂了几根骨头,洛神婴悲悯的看了他一眼,道:“天地万象,一人如何能挡。” “凤有佛渡,徒有神渡,我生而为人,便是己渡。”秦墨哈哈大笑,嗓音嘶哑,刺耳难听,而在那满天佛光之下,他依旧猖狂如魔。 佛祖面前不低头 洛神婴对着他行了一个佛礼,周身赤焰消退,手按地下,地狱之中,滚滚火焰腾起。 传闻在那佛门十八层地狱之中,有杀戮之罪之人,便要受火焰灼烧,而那火青如莲,形如莲花,便是红莲业火。 业火焚烧,便是洗刷罪孽,这业火不通灵智,哪里管的了你杀的是什么人,是恶人还是善人,是十恶不赦还是死的冤枉,他手中,人的血,妖的血,都不少,这业火也自然猛烈。 洛神婴轻诵佛经,身上泛起微弱佛光,仿佛如同佛祖降临一般,只不过这位所谓‘佛祖’继承的却不是普度众生的意志,而是要镇杀魔头的佛法万千。 在世人,在妖族,在佛祖眼中,他无异于一个真正的魔头,杀戮,残暴,凶戾,曾今在人界杀过的那些秦人,斩过的妖,一桩桩一件件,都可以将他列入魔头的行列,即便,他不像。 佛不曾问你杀的可对,只会问你杀未杀,所谓众生平等,也实则是一种扭曲的错误,那路旁蚂蚁身死,难道要以人来偿命?佛法本错,那自然做的,也不可能对了。 佛光阵阵,真火涅槃。 业火焚烧,除魔荡寇 那一袭血衣,在火焰中苦苦挣扎。 “秦墨,你可知罪?”佛法加身,洛神婴的身躯仿佛一瞬间变的高大,万佛来朝,金光大盛,整个佛门神威展露无遗。 火焰中,他的嘴唇颤动,好像是要是说些什么,洛神婴疑惑的看向他,便听得一声嘶吼般的话音落下:“知你娘的罪!” 他吼的撕心裂肺,已然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朝着那洛神婴说道,洛神婴面色微妙,那整个佛法之中竟是出现丝丝缕缕的涟漪,竟是有些不稳。 天下众生,见这佛法万法之道,都是顶礼膜拜,恨不得长跪不起,叩拜佛祖,而眼前此人,竟是出言辱骂,实在是好不大胆。 佛光再一次压下,洛神婴伸手一握,当头棒喝:“秦墨,你可知错!” 业火更加焚烧,他的浑身都是一片焦黑,衣衫不整,已然有些看不出其原先模样,他在火焰中,佛光中挣扎,木剑被他紧紧揽在怀中,再一次重重说道:“我知你娘的罪!” 佛光再一次加重,狠狠压下,而火焰中的人族男子却是丝毫没有打算悔改之意,业火将无数罪孽加之而上,加在了他辱骂佛祖的这一条上,业火更加浓郁,他的皮肤已然开始化作油脂滴落,随时恐怕便要丧命于此。 眉心血煞没出,他双目血红,真的如魔头一般,在火焰中浴火焚烧,他将木剑紧紧收在怀中,他只有一柄剑,却有无数道行,便以身护剑也。 “秦墨,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可知错!”佛光中,隐隐透出一股戾气,洛神婴缓缓说道,神情肃穆,翻手成印,仿佛随时便要镇杀秦墨。 “知你娘的罪!”若嘶吼,随后悄然无声,他悄然坐于火焰中,竟是开始汲取,赤龙火压红莲业火,盘踞其身,长久不息。 “纳业火于身,你是嫌活的久了吗。”洛神婴肃穆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那些兽仆都是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火焰中盘膝而坐的男子放声高喝:“谁道魔头……” “不可涅槃!” 第一百二十六章 魔头涅槃 火焰一点点消退,竟是被其全部纳入腹中,赤龙与佛法无缘,甚至于相克,便以赤龙血压制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焰,缓缓送入丹田。 吸纳周身灵气,灌入丹田之中,席卷所有火焰,压在其中炼化,洛神婴不屑一顾,并不阻拦,只是静静看着变化。 业火吞吐加快,被他炼化成一颗奇异的业火金丹,因为他现在没有经脉的缘故,所以也不曾有多少道行,若是算作他现在的仙道修行,却是连练气期都不到。 而此时红莲业火入体,几乎是重铸其一身经脉,在那丹田之中凝聚成一颗细小的赤色金丹,只觉着浑身上下说不清道不明的舒泰,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那赤色金丹重铸,便相当于他又一次踏入了修仙法门之中,而二次踏入,自然修的更快,红莲业火疯狂涌入,缔结一颗金丹,又重塑浑身经脉,几乎是可以称得上脱胎换骨。 赤色金丹摇曳不定,上面竟是出现一道道细小的裂纹,只见一道道赤光不断从其中迸发,竟是有要生出元婴之效,那金丹裂纹越来越多,眼看便要破壳而出,那洛神婴终于发现异常,可是此时已然无力再制止这些焚烧罪孽的红莲业火,只能看着其眼睁睁的汲取这火焰。 入元婴,有个化茧的过程,那业火随着那浓重无比的血煞,在其丹田之中凝聚,而同时,这化茧的表现也体现在其丹田之外。 一道黑色的火焰缓缓升起,就如同洛神婴涅槃一般,结成一尊黑色的魔像,雕镂之上,万魔俯首,这是后天成魔,与先天无关,便是以后天涅槃生魔气。 魔气寸寸萦绕,自那颗破裂的金丹之中出,流过小腹等处,只见那金丹之中气焰蒸腾,难以为继,整个魔气笼罩之后,他眉心的那一抹血煞,也变成了魔气与血煞的融合之物。 血煞滚滚攀上心头,同时侵染心脉,洛神婴想要破开其体外的魔像,却是无济于事,佛可让众生俯首,而唯独不包括魔,魔分为生而和后天,生而之魔都被隔绝在魔界,而后天,则是要以魔气成魔。 现在的秦墨,无疑便是那后天魔,魔像不倒,不灭,不坏,洛神婴的眼中升起惊恐神色,二十二指神婴弹指,却不曾撼动魔像分毫,仿佛这魔像就是比那神像还要坚实一般。 当他无数次敲击之后,魔像之中,一股亘古长存的魔气席卷而来,尽是瞬息间破开了他的佛祖金身,同时,一道恐怖的嘶吼之声在其耳边响彻,震的其耳膜生疼。 魔像上魔气萦绕,竟是开始缓缓龟裂,上面的碎片都如钢铁一般,轻轻插入土内,魔像中之人走出,双目血红,血气飘过,眼神中一片混沌,皆是暴戾,他身上的黑衣上攀上了许多血色的花纹,那木剑也被魔气所侵染,变的与原来不大相同。 递出一剑,这一剑以魔气为聚,便是如反天一般。 一往无前,直直向前杀去。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斩鬼神! 魔气通天一剑,这是他从始至终祭出最恐怖的一剑,一剑抽干了他浑身的气机,魔气,血煞,分毫不留,而这般换来的威力,却是可怖的。 平地有惊雷声。 天际有地气盘绕。 颠倒乾坤,逆转黑白。 整个天地在这一刻仿佛彻底混沌混乱。 随着一声声炸响,金身寸寸碎裂,一丝不剩,那化为人间佛祖的洛神婴的身躯当场被贯穿,一股股鲜血流淌,这血是金黄色的,充斥着佛气,而同时,却是被魔气侵染,渐渐变的污浊。 洛神婴的身体再次破碎,同时,那厚重的魔气四面八方涌来,溶于剑上,整个凤栖谷被那不住涌来的魔气冲的倒塌,山石隆隆不绝于耳,不断落下,砸在其身躯之上,却无法撼动。 魔气冲霄。 天上,天门浮现,竟是要提前为他降下一道天劫。 这道天劫并不是为了磨砺修行者,而是要镇杀这携带魔气本不该属于人间的邪魔。 雷霆而落。 黑暗聚散。 那雷霆一道道炸响,比起整个凤栖谷还要庞大到雷柱压下,砸向秦墨。 山谷中,传来一声嘶吼。 紧接着,他便像当年的青花会余温一般,飞身而上,硬接天劫。 滚滚雷霆自天际而落,砸在他的身上,可他却不曾后退半步,浑身血气蒸腾,在雷电中逆流而上,直直杀上九霄。 剑摧雷云。 他气机全无,所以一日两穷途。 体内灵气翻涌,仿佛是在滚动一般,很是不适,腹部丹田受各种气息冲撞,竟是开始渗出鲜血。 雷霆斩落。 一片焦黑。 这个凤栖谷化为一座焦土,他的身体也被无数道雷霆贯穿,重重的栽倒在地,留下一个庞大的巨坑,浑身是血。 鲜血汩汩流淌,他艰难的看着手心,竟是没死,他爬了起来,天门消散,雷霆消散,那些兽仆也被尽数劈死,只剩下他一人还在这凤栖谷之中,静静的躺着。 他在地上躺着,睁开双眼,眼中的混沌和血红未曾消去,而是永远的保留在了他的双眼之中,他躺在自己砸出来的大坑之中,忽然放肆的大笑起来,高声道:“佛祖?算个球!”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佛光彻底消散,凤栖谷一片安宁,他也是这般,静静的躺在谷中,一片平和,不想其他事情。 自从许多年前那为人族大修制南天门,鬼门关封闭三界之后,那下界的阴鬼尚且偶尔上来,而生而魔却是从未有人见过,这魔物的历史也一直以来不被人提起。 魔气,在三界未曾封闭之时,便流通于三界之间,三界封闭,大多的魔气没入下界,而还有些遗漏的却是在人间储存,而此时在此的种种法门,便是这散落人间的一道道魔气聚成。 通常来说,这魔气一旦被人发掘,便会注入其体内,而且会吸引所有的魔气涌来,今日之所以可以缔造魔身,实则却是汲取了这整个人间散落的所有魔气,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便是人间的真魔。 第一百二十七章 众说纷纭 所谓魔的定义,实则一直都很清晰,那便是以魔气聚成的生物或者沾染庞大魔气的生物,而魔在三界未曾封闭之前,也是人间实力最为庞大的敌人。 魔虽然不食人饮血,但是杀人的话可以积累罪孽怨气,便可以提升修为,而仙斩魔便可提升功德,便形成如此一个循环,仙斩魔,魔杀人,人杀妖,神度鬼,鬼染人,三界那么多年共存生生不息,也是因为如此。 凤栖谷中,一道黑气疾驰而去,让人看不清样子,而方向,大概是那远近闻名的铸剑山庄之中。 —— “洛神婴遇害了。”妖祖坐在房内,满面都是愤怒神色,那洛神婴所谓与他有血脉之缘,实则便是因为他是其与一只黄凤私生,实则可以算得上妖祖子孙,此时怎能不怒。 “祖,又是秦墨。”树妖平缓的声音传来。 “秦墨,秦墨!我这辈子先是毁在他师父手里,他还要毁了我的妖域不成!”妖祖难以抑制,一掌推翻桌子,却听那树妖道:“祖,您莫要动手,这样会耗费生机的。” 妖祖沉默,眼中满是熊熊怒火,他咬牙切齿,道:“通知死士午,剩下的二十一天干地支死士全都给我出去,务必要将这家伙给我碎尸万段!” “诺。”死士午的声音传来,随后消失不见。 —— “神婴被人杀了?谁做的?”洛家议事厅中,洛安澜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前来通告的妖物。 “秦……秦墨。”那妖物结结巴巴说道。 “秦墨?”洛安澜愣了愣,随后一掌拍在桌案之上,怒喝道:“怎么回事,神婴的二十二指神婴,怎么会死在其手里!” “我去那处勘察,四处有魔气遗留,而且有天劫痕迹,那人应当是汲取魔气,得了魔道才杀了神婴少主。”妖物解释道。 “好好好。”洛安澜怒极反笑,道:“这家伙还真要骑到我洛家头上了,再过几日,他是不是就要入妖都来杀我了!” 那妖物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磕头,便听得洛安澜的声音有些颤抖,道:“那铸剑山庄我们洛家惹不起,但这个惹事生非的主总会出来,你让人将我那三万兽仆尽数带上,只要他出山庄半步,立刻将他给我生擒活捉回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让他尝遍我洛家三十六种酷刑!” “是!” —— 人间。 琅琊山前,这些日子的吕土和吴何道过的极为清闲,吕土道行已然恢复,每日便是悠哉悠哉的养鱼逗鸟下棋喝茶,此时两人正对坐在山巅手谈 “师兄,先前魔气东往妖域,是妖域又有什么异动吗?”吕土落下一子,看向天际魔气留下的一道黑色残影问道。 “先前我掐算过,这道魔气有关于秦墨,因当是他在妖域入魔,汲取魔气,成了后天魔。”吴何道抚须笑道。 “入魔?”吕土皱了皱眉,看吴何道笑容,不禁问道:“师兄,这他都快成魔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 “此入魔非彼入魔,他只是汲取了魔气,而以他被苏师兄锤炼出来的心境,便是把整个魔界的魔气尽数吞下,也成不了魔。”吴何道笑着摇了摇头,道。 吕土当即释然,随后道:“对了师兄,前几日黄元甲寄来一封信,说的是什么?” “你自己看看吧。”吴何道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卷信纸,递给吕土,吕土展开不曾有半点褶皱的信纸,快速浏览一遍,不禁抚掌大笑道:“哎呦,这事做的畅快,掀了斩妖司,还拐了上万名人族修士,还都收入琅琊山了,妖祖的私生子还被他杀了!哈哈。” “这小子可不似苏师兄,静不住啊。”吴何道笑着摇了摇头,道:“苏师兄当年一心潜心窝在山上,光顾着研究符箓法门了,没想到他徒弟倒是四处乱窜,把妖域搅了个天翻地覆” “要说齐老剑神的剑道那倒是真的妙不可言,你我教了他两年多,方才结了个小小金丹,他在百里坡呆了几年后出来,都能在妖域搅动风云了。”吕土笑道。 “幸亏我让张道陵将他用于汲取气运的正一盟威符箓收回去了,不然这小子这么多气运,多便宜了龙虎山啊。”吴何道哈哈大笑,心里由衷的高兴。 “一说这气运,他好像当年被申卿求的还换走不少啊,到时候回来,大秦恐怕又要崛起一番了。”吕土一想起气运,忽然愁眉苦脸道。 “怕什么,秦小子一身气运都和咱们琅琊有关,那大秦国运都在他身上,秦国国运再大,现在可都打不过咱们这琅琊山一亩三分地。”吴何道道。 “有理。”吕土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他都入了二品了,应该距离一品不远了吧?” “上次齐老前辈给你的那本剑理契你未看吗?二品六境,一境如一品,早着呢。”吴何道落下一子收官,吕土看了眼棋盘,苦涩笑道:“又输了。” “这局开局行的一直平稳无碍,到了后面却是走乱了,心中便是因为听到无数事起了波澜,影响到了心境,这才弄的这般被动,不然按照今日战局,应当是下平的局面。”吴何道笑道。 “哎,反正也输惯了。”吕土佯装叹了口气,实则却是一副平静样子。 “你飞升境的道行都回来了,怎么还是这般莽莽撞撞的。”吴何道笑着问道。 吕土挠了挠头,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待的秦墨归琅琊,你我也可安度晚年喽。”吴何道靠在椅子上,慵懒的说道。 “那可不成,他即便回来也才是一品,如何能负这么多责任。”吕土摇了摇头,道。 “他不是旁人,安放在那里便能得道,他是柄宝剑,越发磨砺,只会越发坚韧锋锐,更能伤敌,他若是肩负起琅琊山数年,绝对可到达张道陵那个层次。”吴何道道。 “要真这样的话,你怎的直接不把他送到妖祖那磨砺呢。”吕土无言以对,但还是硬生生的回嘴道。 “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却也是宝剑没有被磨断的情况下啊。”吴何道微微一笑,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缉杀 磕磕绊绊,他一路往铸剑山庄走,时刻提防妖祖派来缉拿之人,心中不由得千恩万谢来妖域前吴何道给他举荐了个黄元甲的铸剑山庄,现在看来若是没有这处避难所,他恐怕已然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一路朝这里走去,身上魔气冲天,他也不敢躲入城中,生怕被当做什么别的邪物抓起来,便在荒野中行进。 从凤栖谷回铸剑山庄有五百里路,他不敢入城,也只好露宿在那小城附近的一座古山林之中。 这里阴气很重,夜里恐有鬼物出没,他便以香灰布下驱鬼阵法,躺在树下睡去,而不等他睡着,便有一股杀机在树后出现。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他陡然跃起,只见身后的树木竟是在空中炸成木屑,看样子因是那位死士午下的手,他心中留了个心眼,当即动手,双掌推出,气机倾泻,同时那魔气环绕双臂之上,狠狠砸去。 这两拳速度奇快,当即与死士午的身体撞在一起,他倒退两步,血红的双瞳死死盯着前方,魔气饲身,有寻杀生人之效,自然发现了这里出现的一道道气机,而死士午也是无处遁形,显出形来。 “没想到居然能震出我真身,倒是不容易。”死士午带着头蓬,都埋的低低的,不漏出一点面孔,静静盯着秦墨。 “今日此来,是要执死士之职,赴死的吗?”吗字出口,一剑已然递出,平地起惊雷。 雷声滚滚而去,其中裹挟了一丝丝并不精纯的魔气,紫黑色的雷霆炸响,分外骇人。 死士午看着那雷霆,忽然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身体急冲而上,木剑穿胸,竟是直接刺破了他的心脏,不留一点活路,当即断去其生机。 死士午的内脏被纷纷炸开,随后,便见他的残躯竟是死死抱住了秦墨,他不解,问道:“即便赴死,也不该是如此吧。” “我以一条命困你一时三刻,剩下的死士顷刻便到,今天,会有二十余条妖命陪你去死,不亏啊。”死士午哈哈大笑,竟是一点都没有留恋之情,双臂紧紧抓住秦墨,口中念诵一奇怪咒语,只见一道道血气凝聚,他的身体化作一副血色的锁链,将其紧紧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以一命困我一时三刻,真是个亡命之徒啊。”他感叹一声,却着实无力解开这道死士午以生命结成的牢笼,两人第二次交手,对方便以命来搏,实在是有些令他不解。 被困着,他观察捆在身上的锁链,仔细研究,实则却是一道阵法,当即便在脑海里推演起来。 若论阵法一道,当世单轮理论而言能比得上他的,绝对没有几个,继承苏牧的阵法造诣,天下所有的阵几乎都可以找到影子,而妖域的阵也自然可以。 这阵法实则并不是多么高明,只是其中蕴含力量极为庞大,很难破解,所以才能困得住他,而这般阵法,便要依靠多重布置相辅相成,方能解开。 每当推演出一副,他便咬破舌尖,在空中以血布成一道,渗入那捆着他的血色锁链中去,只见那锁链一丝丝黯淡,可是周围的魔气忽然开始震动,远处,似乎有妖物已然接近。 “又是一群亡命之徒。”秦墨叹了口气,继续专心致志的与那阵法对抗,随着他连续布下十一道阵法之后,那锁链光芒已然黯淡至极,即将消散,可远处,魔气已然剧烈颤抖起来,想来已然近了。 他再一次出手,布下随后一副阵图,那锁链终于破碎,而往身后一看,二十余人,样貌不同,神态各异,却是一起追了上来。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人本就报着必死的决心,他也不想与这些道行恐怖还动不动就玩命的怪物交手,当即转身便走。 他的轻身之术并不好,甚至于可以说是满于旁人,若要长途跋涉,便要依靠阵法符箓一类的,如地行术,水遁之类,而此时见到这么多死士,第一反应便是遁入土中而行。 只是此番入土,却是不太顺利,一道道地气被那些人催动着,朝着他滚滚袭来,他左突右挡,难以突围,只得依靠魔气硬抗了几道,便继续向前。 天际,这些人有的身化神虹而来,有的在地面急行,竟是一个也不比他慢,追赶间,却是损耗了他又是许多气机。 一路在地上飞遁,他一路在地面上空设下镇字符陷阱,想要拦住这群死士,没成想只要这些人被困住,当场毫不犹豫便是一口精血喷出,化解阵纹,仿佛命是白捡的一般,随意损耗。 一路算下来,这些人肆意丢下的寿元恐怕不下千年,几乎是在挥霍,换作人族高手,恐怕已经横死在路上了,可这些妖族死士却是命多又不惜命,着实是让他吃了很大苦头。 在地中飞遁四百余里之后,他气机已然十不存一,便蜗居在地下恢复,这些死士道行人人都在他之上,自然能感知到他在地底,于是乎,刨地的刨地,挖坑的挖坑,有的接引地气,想要逼出秦墨,不过他体内魔气却非等闲,这些力道经过土地衰减之后,未能伤的了他,这些人也只得在上方恢复,而铸剑山庄,却是越来越近。 他见这些人一直搜寻他的气息,忽然心生一计,拿出小刀割破手腕,血气丝丝缕缕渗透入一块顽石之中,沾染了他的气息,又在上面布下数道镇字符,同时他施展隐匿咒纹,将自己气息掩盖起来,当即以地行术离开。 当这些人循着他的气息挖下去之后,却是纷纷被那镇字符牵引进去,落入圈套,而这几人为了破开镇字符,竟是再一次炸开一旁土石,将其埋了下去,耽误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再想寻找秦墨,已然是大海捞针,难如登天了。 几人悻悻离去,却未走远,而是在整个铸剑山庄之外布置陷阱之类,死死困住秦墨,整个困住了铸剑山庄,而二十几人一人看守一个方位,更是堵死了他出庄道路,而不远处,洛家的人马也接踵而至,几乎毫无缝隙的组成一道妖墙,将铸剑山庄数里外地界围得水泄不通。 第一百二十九章 欲出庄 这次他刚刚跑到铸剑山庄门口,便被黄元甲一把揪了进来,丢给他一封卷轴道:“你瞧瞧你干的,妖祖都给我发告诫文书了。” “告诫文书?”他好奇的打开那卷轴,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妖祖那方红艳艳的的大印,随后便见一篇笔法轻盈的文章浮现,上书大概都是半威胁半劝解,告诉依照妖族法规,他一出庄,妖域便有权击杀,通篇下来,也就只有这一个意思而已。 “他围他的,我出我的,这几日我再把附近的几个斩妖司分舵端了,到时候直接和妖祖叫板。”秦墨哈哈大笑,道。 黄元甲咬牙切齿,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叫道:“叫你个仙人板板啊,妖祖要是亲自杀过来,我绝对不救你。” “那可不成,前辈,我这若是死了,到时候要回人间了,您不得被齐老剑神打死啊。”秦墨道。 “你!”黄元甲气急败坏,但想起那在其眼中凶神恶煞的齐鹤岚,不禁说不出话,扭头自顾自的生起闷气。 只是嘿嘿一笑,也不与黄元甲斗气,直奔铸剑山庄内院,只是路上碰到两个人族修士,那血红双瞳却是将其二人吓了一跳,险些以为是妖物杀入庄中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秦墨,当即齐齐鞠躬拱手而礼,道:“拜见秦先生。” 他草草还了一礼,便朝院内疾奔,那两名人族修士瞧得莫名其妙,议论一阵后便当即走开,一路走到里间,王旭和姜宁等人都坐在屋内,钱金,姜宁,王旭坐在左边,宁晓则是倚窗独自坐在右侧,看着对面几人一阵嘘寒问暖的闲聊。 “今日怎么这般齐,都在屋里。”他笑了笑,随后看向右侧坐着的宁晓,随后径直走到那里与宁晓并排坐下,笑着看向众人。 “您出去绕了一圈,妖域可都是把路都封死了,哪都去不了,便只能待在屋里了。”宁晓一副百无聊赖的靠在窗口,望向窗外。 “出去有什么难的,实在不行,我以地行术遁出去还不行吗。”秦墨道。 “你再出去看看吧,就这会工夫,那外面那群妖域死士直接掘地三尺,在下方堵死,以你的道行,潜入两尺都已是极限了,施展地行术也只是能自投罗网。”宁晓伸了个懒腰,继续眯着眼睛靠在窗边,不再言语。 “妖祖为了抓我,可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啊。”他瞠目结舌的喃喃自语,心中不由得感叹,自己竟是能得妖祖这般重视。 “不止妖祖,还有洛家的数万兽仆,以及蒙开手下的金武卫和另一座斩妖司分舵的手下,此时咱们这座铸剑山庄,算是被包圆了。”姜宁幽幽叹了口气,道。 “全围住了。”他看了看桌案上的地图,道:“我想想办法,实在不行便先召一支烟花,让我师父先把你们带回人间去。” 说罢,不等众人说些什么,卷起那地图便自顾自回到自己屋内,宁晓看他这般毛躁,不由得叹了口气,对面三人,一齐叹气。 他来到屋内,左手拿出万妖谱,右手则是取出地图研究,这万妖谱中也记载了这些妖物的信息,不过不太全面罢了,而他想要知道的东西,恰巧有记载。 “二十余人中,道行最高的是天干死士死士甲,有渡劫期第三重境,有望得道成妖仙,而他的道行,则是足以蔓延入地下十丈,便是说,我要从十丈之下走过便不会被其发现。”秦墨顾自在屋内自言自语,看着那地图,不住思索如何出庄之法。 他首先想到的,自然便是御剑飞出,不过在与黄元甲论道一日之后,终是发现了最大的问题,那便是气机。 御剑之时,极度耗费气机,若是想要飞出这里,以他小二品的气机根本做不到,况且气机倾泻之时,定会留下痕迹,迟早也会被这些人发现,最终权衡许久,终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伏案疾书,可终究是未能想出什么办法,正当心烦意乱之际,忽然一阵惹人烦躁的吱吱吱之声传来,他扭头一看,只见墙角处竟是有一只老鼠,而那墙角已然被钻开了一个小洞,那老鼠正在洞中洞外钻来钻去。 他心下诧异,这房间是其花费精铁特制的,便是寻常修士都难以破开,更何况这只老鼠,好奇之间,他俯下身子,看着那钻过来的白色老鼠。 老鼠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当即转过身子,一溜烟跑个没影,他哑然失笑,自然也没有去追那只老鼠,而是蹲在墙边,看了看那老鼠进来所用的洞穴。 只见在那快精铁之下,老鼠顺着泥土挖出一条通道,进入屋内,根本没有与那精铁墙壁较劲,而是挖了那松软的泥土。 他捻起一团泥土,看了看,忽然面色一变,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再仔细看向老鼠洞,拿笔在铁墙上轻轻写了三尺二字,而再到老鼠洞前,写下十丈二字。 “妖祖掘地三尺,那我便掘地十丈,何必要硬与那三尺屏障较真呢。”他喃喃自语,豁然顿悟。 已然逃走的白鼠仿佛有灵性一般,回头望了一眼秦墨,自顾自的,竟是如人一般咧开嘴笑了笑,随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天夜里,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终于是受不了这如同煎熬一般的休憩,当即爬起,拟了一份设计图纸,冲入那群人族修士中,沙着嗓子叫道:“想要出去的,随我来。” 这些人族修士这些天白天白日梦做得多了,晚上自然也没几个人有心思睡觉,当即涌了上去,到了那城门前,布置下任务,万人一齐开工,而他为了防止这些妖物起了怀疑,便催发浑身气息,以地行术在山庄周围晃悠,误导这些死士天天缉拿他,却始终不曾见半点影子,只是追着那气机。 古有兵家贤者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而此时在这里,却是明度妖域,暗修地道,这些日子,他尤为的骚扰另一头的妖物,这包围圈自然也向反方向靠拢,而这地道,却是修的越来越快。 第一百三十章 地道 二十一名死士,数万洛家兽仆,上千金武卫和囚人司擒人官,在铸剑山庄周围奔走,而原因,自然是因为那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 地下,他施展地行术,在铸剑山庄的周围不断兜圈子,引的那些妖物团团乱转,地面少不了被砸出的二三十个大坑,而这样的追逐,几乎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 “他娘的,这家伙根本不往外走,就搁这逗我们!”在兜了十数个圈子之后,死士丁不由得大骂道。 “要不咱们……们,们先歇着,不管他了?”一名金武卫气喘吁吁的扶着腰,艰难的说道。 “若是不管这小子,何人知道什么时候便乘着不注意溜出去了,到时候妖祖怪罪下来,你担待这?”死士乙看了一眼那金武卫,一副鄙夷模样说道。 就在几妖争吵间,忽然感觉那道越来越远的气息竟是倒转过来,朝着他们而去,那几名死士当即躲开,以包围之势张开,而那金武卫却是没有半点察觉,只见地下,平白一道剑气牵引着地气而上,竟是直接将其绞成一团血雾,在空中炸开,同时只见土地中一柄木剑探出头来,正是用的当时斩杀妖千刀的那一招扶摇。 在那金武卫化作血雾之后,他便丝毫不留痕迹的遁走,仿佛从未出现过,而众人却明显感受到气息远去,和空中弥散着的血腥味。 这些死士倒不要紧,可那些金武卫道行不够,更是惜命,此时都小心翼翼的盯着脚底,生怕地下再升出一股剑气将他们绞成肉泥。 众妖骂骂咧咧,随后便听得地下秦墨哈哈大笑道:“诸位便在这围着吧,我慢慢杀,过上几年,也就杀完了。” 声音渐渐停歇,这些妖物面上都有怒色,即便是那些不通灵智的兽仆也是怒嚎了几声,以示不满,而地下的人却不理会他们,只是不断兜圈子,而只要这些妖物站定休息,他定会牵引地气一剑除去一妖,整整一个下午,便有四名金武卫和两名囚人司妖修死在扶摇剑下,整个山庄之外,都是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他在这边忙活,另一头却也没闲着,地道狭小,容不得多人进入,便是以十人为一组,每隔一炷香的时间轮换,万人在此相互交替,自然没有人疲累,只是有些不够尽兴。 此时这地道已然挖到了那些妖物设下的屏障附近,后面的人一边设法支撑住洞穴上壁,在上面刻画固字符文之类,一边源源不断向两侧开拓,只是一日工夫,这洞穴已然有数十人之宽,而最长的一条通道,却也是已然挖到了屏障之外。 按照其设计,这在屏障处的通道会向下延展一丈,防止被妖发觉,而这里的挖掘为了不被听到声音,也是在他领着妖物兜圈子的时候方才动的手,所以没有被这些妖物察觉分毫,而虽然过了屏障,若是直接从后出来,照样会被那些妖物发现,而图纸所化的通道出口,则是要一直挖到半里外的一座山洞之下。 那山洞距离此处半里,下方探查过,并无什么毒蛇猛兽,只是种了些花草,便似是一座古旧洞府一般,而通道入洞,随时便可出洞来,而且周围药香浓郁,还可掩盖气机,着实是一处宝地。 不过半里地走起来近,挖掘起来却是很难,而且这半里接近屏障,又要小心,又要不能发出声响,自是极为困难,而想要继续向前,也只能靠着他每日带着妖物兜圈子的时间来挖掘,因此这已然动工了一个多月,却依旧没能挖出洞来。 而另一边的他逗弄妖物,故意出手杀戮,并放话扬言要一点点杀完这些妖物,实则却是迷惑了这群死士和金武卫等,说是杀了许多,实则都是挑的气息不稳,灵气虚浮的金武卫杀的,想来蒙开虽然受妖祖之命,却也不愿意派遣金武卫来送死,所以有的道行中都掺了水分,甚至有不少金身期的妖修,囚人司自然也是这般做的,唯一实实在在派遣下来有些道行的,恐怕便只有那二十余天干地支死士和那洛家的上万兽仆,这才叫他得手数次,要不然一剑扶摇,怎能那么轻易的斩杀金武卫。 在地下钻着,自然也要消耗气机,他小二品的气机却是禁不住他如何消耗,一日之间总得歇息,便每日正午之时回庄内,去黄元甲的丹房中吃上十几颗补气培元的灵丹妙药,再回到地下杀妖。 如此一杀,便是十天。 这十日里来,有七日都被死士甲震出身形,生生挨了几掌,还好有魔气护身,倒也没有如何,只是骨头被那些死士险些砸断,将养了半日,竟是又连续入土。 煎煎熬熬,总算到了第十日,那后山的山洞也快建好了,倒不是他非要急这一时片刻,主要是在建之前,他以易经法门求卦,算出十日之后必有大雨,若是十日内修不好,到时候雨水灌入山洞,冲入通道,当场便会泡塌,到时候不但妖域之人发现,更是断了出去的所有路子,只能是得不偿失。 今日撑过,那通道倒是可以完工,不过这几日受了几掌,身上的伤倒是没有全好,进入土中之时,未免有些艰难阻塞。 死士乙嗅着地下的气息,伸手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道:“甲兄,这家伙折腾十天了还是阴魂不散,要不您再用大手印把他震出来,我们一齐将他就地绞杀在此,可算是大功一件啊。” “妖祖赐下的八掌大手印已出七掌,今日若是再出一掌,我便无计可施了。”死士甲皱了皱眉头,道:“今日你等若是杀不了他,我也没辙。” “管求的那么多,赶紧动手吧。”死士丙骂了一句,道。 死士甲皱了皱眉,但还是依言动手,见那气息接近,忽然身子一翻,凌空一掌大手印盖下,尘土飞扬。 地面裂开,一道人影一跃而出,同时,那下方所有妖物,一齐出手,当场便要将他绞杀在此。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一剑煞诸位威风 他刚刚跃起,便觉着数十道灵气真气扑面而来,周身剧震,当即在空中倒翻出去,可胸口依旧受了几道凌厉灵气,那魔气一瞬间侵入其身体,那原本艳红如血的双瞳中心出现一丝紫黑色的小小纹路。 起手,手掌探出,手心中方寸之间有乾坤,乾坤中黑紫清气相依相存,那数十道气息当即被卷入乾坤之中,化解的分毫不剩。 他平稳落地,而那简直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的各色妖物便将他团团围在中间,不下万妖,张牙舞爪,而那二十余名死士脚步移动,竟是隐隐成阵势,开始压他的气机。 举目四望,唯余妖物。 “十日中我七掌,气机已然大乱,还敢出来?”死士甲掸了掸身上墨绿色的袍袖,漠然问道。 他环顾一圈,随后笑道:“气机乱了,心却未乱,你们这些妖,我可还没杀够呢。” 黑衣立庄前。 四周传来几声兽仆的嘶吼,上千真伪不一的金武卫和囚人司妖修同时拔出佩刀,将他团团围住,天干地支二十死士,以死士甲为首将其紧紧包围,不留一点空隙,而这些人手中的各色奇门兵刃,也是一齐出鞘。 他心中默默计算着时辰,想着那庄内地道恐怕还要几个时辰才能铸好,自己便不再想着遁走,而是想要拖延些时日,只见他从怀中取出木剑,笑道:“诸位既然来此恭候了我十日,那我便送各位十剑,礼尚往来。” 话音落下,平地已然有阵阵惊雷声起,这一剑生惊雷,雷声再起,惊雷化叠雷。 身子转动,并未刺向死士甲,而是刺向那位道行最低的死士戌,剑气连续在空中炸响出道道涟漪,只见那死士戌的衣甲寸寸断裂,四散而飞,胸口,竟是在这一剑之下便出现一道手腕粗细的血洞,虽然不致命,却是大损了其的气机。 那死士戌痛叫一声,后退数步,众妖都是面漏诧异神色,死士戌道行远胜当年秦墨戮杀的妖千刀,可此时竟是一个照面便受了重伤,纷纷心道此子道行又有精进。 而实则却是不然,当日对战妖千刀,他气机全无之下,与早已在一旁养精蓄锐,准备多时的妖千刀对阵,自然落了下风,而此时则是出其不意,多了些偷袭之嫌,方才伤了死士戌,只是这若是想再出一剑重伤一妖,却是再也做不到了。 这一剑出手,让这些妖物都多了些戒备,但唯独那些不怕死的兽仆不管这个,纷纷嘶吼着扑向秦墨,他自然是以剑来迎,不过这些砍瓜切菜般的剑招,便自然算不入那送妖域的十剑了。 这些兽仆都是妖都洛家精心调教而成,无一不是力大无穷,爪指挥动,便可开山裂石,而手中劲力,也是非常人可及。 但此时秦墨重塑一颗业火所成金丹,皮肉中侵染魔气,这些妖物只要触碰到他,便会被魔气吞噬的只剩骨头,又变作怨气滋养魔气,更加浓厚,这些兽仆,便像是一堆养料一般,前赴后继。 死士甲眉头微微一皱,忽然间,身体竟是到了其身前,伸手成虎爪状,度过天劫的十二指神婴之力倾泻而出,铺天盖地的压向秦墨。 木剑入手。 直刺而下。 滚滚地气如地龙,地龙引天地灵气,翻滚喷涌,扶摇直上,剑气交错不休,不曾停留半分,便朝着那劈来的虎爪卷去。 死士甲眉头紧锁,身子不住后退,地气丝毫不停歇,一路卷去,他袍袖挥动,便见衣袍寸寸龟裂,化作粉末消散。 他拍掌消去地气,而电光火石之间,下一剑已然接踵而至。 扶摇剑地气上升,那伏鲲剑便是清气下降,这一剑当头劈下,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本就已然坚实可以伏鲲的灵气之中,却是又夹杂了无数细微的魔气,以金丹中灵,魔界魔气,二品剑道气机融为一体的一剑,堪称是剑道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剑。 死士甲渡劫期三劫道行,此时竟是浑身颤栗不止,这一剑之压,只赋予他,不曾波及任何之人,却格外恐怖。 死士甲咬牙切齿,死死盯着秦墨,而映入他眼帘的,则是那一双殷红如血,满是戾气的双瞳,恍惚间,真当是觉着自己见到了那来自地下魔界中的邪魔。 齐鹤岚的剑术,历来都是透着一股正大光明的浩荡之感,他半生与妖族厮杀,这晚年悟出的剑道,自然也脱离不了镇杀妖魔之意,若是此时眼前是一人族大修,这一剑尚且不能撼动其渡劫期金身,而此时眼前,却偏偏是个妖物,那自然便要承接了这股汹涌澎湃的浩然之气。 那些兽仆被这一剑骇的不敢前进分毫,而那些金武卫和囚人司的妖修本就是来装模作样,做做样子,自然都是避的远远的,在场也只有其他死士上前。 死士乙等人涌了上来,阵势可称得上浩大,而死士甲却还是牢牢被这一剑伏鲲斩的不得抬头半分,只能半跪在地上,苦苦支撑。 忽然间,死士甲觉着手中一轻,那木剑竟是抬起,他当即躲闪到一旁,只见这木剑再一次落下,那凝实的灵气竟是又分散开来,再一次压下时,则是这剑势方圆百丈之人,都受到了这一剑波及,轻轻落下。 天际间,轰然炸响。 这一瞬间,除却那二十死士勉强站立,其余的,无论是兽仆,还是金武卫亦或是囚人司妖修,都是纷纷被压的跪下,难以抬起头半分。 铸剑山庄外,秦墨哈哈大笑,单手握剑,朗声笑道:“小子年幼,做不到如齐老剑神般一剑压的整个妖族抬不起头,不过今日倾尽所有气息,压一压诸位威风,却是绰绰有余。” 一日间,城下通道铸成,铸剑山庄之人得以出行。 有人在另一侧山庄外整整鏖战二十个时辰,金武卫和囚人司各死伤半数,存二十死士中,再死一人死士戌,仅存十九,自身断去二十七根骨,修养十月,丢去一成气运。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秦先生! 某屋内。 “哎哎,哎呦,您轻点,这人肉啊,不是抹布,您别可劲抹啊。” 卧榻之上,传来某人呻吟,黄元甲手里捧着一罐子金疮药,一边用手在榻上那男子身上涂抹,一边骂骂咧咧的唠叨道:“整天惹事把自己弄成这个怂样,那群家伙非要拽着我来给你上药,还说不上药回去就去找齐鹤岚,整天威胁我,我搓死你。” 黄元甲上完了药,随手将金疮药罐子一丢,便奔奔跳跳的出了屋去,可其刚掀开帘子,便见密密麻麻的,那几万人族修士在门前列队而站,神情肃穆,有的身上还沾着泥土。 “做什么?吓人啊。”黄元甲吓了一跳,险些摔倒,随后一脸警惕的瞧着这些人。 “黄老前辈,秦先生他还好吧。”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粗犷汉子凑前脑袋,一副担忧神色问道。 “去去去,就断了几根骨头,搞的好像这秦小子出殡一般,别堵着。”黄元甲转身便要走,却被这群修士抓住,也不知是耳朵不好还是如何,便听得有人叫喊了一声:“秦先生要出殡了?” 本是有些诧异的疑问,没成想当即便有人哀哭起来:“秦先生出殡了……秦先生出殡了。” 屋前,哀嚎声一片,这些人都是痛哭流涕,黄元甲见自己说不明白,便飞一般的逃离现场。 屋内,听闻这门外哀哭之声,当即好奇的下床来,门外之人只见他披着衣服,面色苍白,虚弱的扶着墙走出来,看着这番场景,不由得惊讶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秦先生还魂了!” “秦先生诈尸了啊!” “这是尸变,不可让这具尸身出庄污了秦先生名节,须得快快除去!” “动手!” 这群修士不知何处听来的歪理,竟是一拥而上,便要为其盛名大义灭亲,可怜此时他虚弱无比,当即便被人扑倒,刚要解释,便见一斗大拳头砸来,当即把他砸翻了过去。 “哎呦!你们就不能等他把药效吸收了再打啊,这么多药都糊到衣服上了!”黄元甲终究是有些心疼那些还未被吸收的金疮药,当即飞身没入人群,提溜起秦墨道。 “黄老前辈,秦先生已然尸变,若是传出去损害其名誉,那简直比死了还难受啊。”那其中一名修士一副悲怆神色,高声道。 “变你丫的变,就断了十几根骨头而已,要是断骨头能尸变的话,这小子鬼知道尸变几千次了。”黄元甲骂骂咧咧,将其身上衣衫除去,不叫其浪费了那金疮药。 “断了十几根骨头?那秦……呜呜,秦先生岂不是命不久矣。”刚刚那说话的修士忽然跪地惨声大哭,黄元甲一阵语塞,随后只得解释道:“这小子他死不了。” “死不了……难道是断去了四肢,惹得终身残疾?”那修士忽然抬起头,随后一边哀哭,一边连连对着黄元甲磕头道:“黄老前辈,给秦先生一个痛快吧,要不然这样真的比死了还难受啊。” “这位兄台,你刚刚拳头抡的最重,此时又求黄老前辈杀了我,敢问我琅琊山与你有何大仇大恨啊。”他气的发笑,却知这群人是误会了,也无法追究些什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莫非……秦先生是伤了脑颅,以至于神志不清?”那人近乎狂热的看向秦墨,哀哭不止,悲伤气氛引的这上万修士痛哭,更有甚者哀哭着高喊:“秦先生您还有什么遗愿吗,来日我等回到人间,定替您实现。” “上刀山下火海,我等皆是在所不辞!” “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杀秦皇,我绝不宰蜀王!” 秦墨:“……” 众说纷纭,他沉默的站在台阶上,众人沉寂下来,都在等他开口。 “诸位!”他忽然叫了一声,数万人同时回应,黄元甲却是被吓了一跳,险些摔倒,不禁叫道:“叫什么叫,吵死了。” 他不理会黄元甲,无奈的摇了摇头,朗声道:“请回吧。” “秦先生!”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再也忍不住,运气于丹田,作呼啸状,施佛门狮子吼神通,一声大喝,所有人安静下来,只觉着脑袋嗡嗡之响,这时正巧王旭循声而来,看到这副场景,不禁疑惑的看向秦墨。 他有些无奈的扶额,过了半响才说道:“把他们都扛回去吧,顺便帮我解释一下我没死的事实?” “啥?你要死了?”王旭好似也被这群修士感染了一般,便要跪下痛哭。 啪! 某人脚下鞋履飞出,狠狠砸向王旭,王旭转身夺路而走,只剩下气急败坏的秦墨,原地生着闷气。 黄元甲蹲坐在一旁,一副看热闹不嫌麻烦的模样,他无奈的看向眼前这数万名昏厥的修士,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向黄元甲,道:“黄老前辈,帮个忙。” “凭啥。”黄元甲满不在乎,刚要离去,便听得秦墨道:“这些人要是弄不走,就会以为我死了,以为我死了,他们便会真的弄死我,我被弄死之后呢,齐鹤岚就会来妖域,然后呢他见我死在您老的山庄里,就会来……” 他还未说完,黄元甲已然勃然大怒,看向秦墨道:“你以为我去怕那个老家伙?” “您不怕啊,那好吧,那我便只得引颈受戮,等齐老剑神他老人家给我来收尸了。”秦墨长叹一声,似笑非笑的看向黄元甲。 “你!”黄元甲噎的说不出话来,随后一挥袍袖,一脸嫌弃的下台阶,袍袖一挥,那三千名在那铸剑的木偶便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一人扛着两三人走了。 “黄老前辈,你这傀儡不错啊。”秦墨哈哈大笑,那黄元甲心里却是憋屈至极,并不理会这个可恶的小子,当即扭头离去。 他并没有看黄元甲,注意力则是都放在那傀儡身上,心中不由得感叹这葬千秋技艺神乎其神,竟是能做出这般傀儡,同时也心有好奇这葬千秋是何等样子,不禁呆在原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葬千秋 妖域大荒深处,濒临海域之处。 海域边上,无数无草无花无木,一片被海水浸透的柔软沙漠,这沙漠因为充斥着海水,所以则是深色,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本应该一片安宁祥和的海滨景象,而地下却是不住有阴气丝丝缕缕渗出,一块块石碑立在沙漠之上,上面写着一个个名字,倒如墓碑一般。 在海畔,搭建着一座凉亭,不知怎么的,这凉亭建筑竟是有些像一座灵堂的风格,四周都挂着白色的帘子,上面以朱砂研磨而成画下各个符文。 白帘之内,布置便更为诡异,一座高台,台上又有一座方桌般东西悬挂,上面点燃几盏灯火,里面装着的却是些丧葬所用的白烛,灯火摇曳,白烛之间,挂着一具令牌,牌上无字,牌下一青棺。 青铜棺材颤动,忽然向外翻去,棺盖掀起,便听得一声慵懒的呻吟,一个老人直挺挺的从棺中坐起,只见他浑身黑衣黑袍,头带纶巾,面容枯犒,不过在这诡异的灵堂之中,那纶巾也如同是戴孝一般。 “这一觉可是又睡的有些过头了,也不知紫庐傀成了没有。”老人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从棺材中爬出,走出亭外。 行数十步,走到海边,他扶着额头昏昏沉沉的一挥手,只见海潮翻涌,泛起道道涟漪,那海浪从中分开,只见一方狭小的石台缓缓升起,一具浑身是血的尸身绑在架上,四周四座石台,皆是盛满血水,四处血水朝中央聚拢,便在那人脚下凝聚。 血气滚滚而上,老人揉了揉眼睛,再挥手,一旁再一次升起四个庞大的石台,竟是有四只身形如同小山一般大的巨兽浮出水面,可奇怪的是,这些凶猛的妖兽都静静的趴在石台上,浑身都是血,不再动弹,若不是鼻翼时不时颤动,真当是和死了一般。 老人捻着胡须,走到那挂在架子上的尸体身旁捏了捏,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微笑着自语道:“睡出了一副紫庐傀,这觉没白睡。” 他伸手在那死尸肩膀上轻轻一拍,那脚下血液立时倒流回去,不再朝着死尸流去,同时那浑身是血的死尸忽然颤动起来,随后,便见其睁开那一双混沌浑浊的双目,紫气沉沉,没有任何神采。 “这黄元甲的血倒是真不赖,也不枉我废了三千生傀交换,这齐鹤岚和赵宣朝的气血衰退,却是终究是差了几分,不过这张道陵虽然年纪大了,气血倒还旺盛,也算弥补了那两人的亏空了吧,就是那伍子瑜修行了几十年,气血还和凡人一般,半点用处也无,倒是真的无用了。”老人疯疯癫癫的感叹,四周都没有人,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这般过了一阵,他没来由的一掌拍向那死尸,也就是他花费数十年锻出的紫庐傀,道:“来,试试你的劲道如何。” 紫庐傀反应极快,当老人话音刚刚落下时,他便自然而然做出了反应,双臂间紫气蔓延,伸出手掌,对向老人轻描淡写的一掌。 没有任何生息。 掌中方寸之间,雾霭朦胧,老人的掌力竟是在这掌心之中的方寸里尽数显化,若是龙虎山弟子在此,恐怕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正是张道陵的出名绝学,掌中乾坤。 “倒是没白瞎了老夫费劲功夫养的这点鸿蒙紫气。”老人见他接了一掌,更是满意,手心没有什么变化,实则力道已然是加重了不少,朝着那紫庐傀劈去。 这一掌的掌力十分虚无,时而向东,时而向西,令人摸不着头脑,而那紫庐傀却只是愣了一瞬间,随后袍袖一卷,若垂云而升,生生将掌力卷了进去,正是齐鹤岚的垂云式。 手臂不住卷动,那老人似是有些吃惊,想要收手,却是已然来不太及,只见那垂云式竟是生生将他臂膀卷下,掉落在地,而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一丝痛苦之感,反而十分高兴,同时那手臂也没有流血,从截去的臂弯来看,竟是一堆精铁组成的零件,外面则是包裹着一层细嫩的人皮,雕琢的栩栩如生,丝毫看不出破绽。 老人啧啧称奇,走到屋中又取了一条臂膀安上,扭动机簧,这精铁竟是如臂驱使,十分灵敏,丝毫没有阻塞之感,仿佛就是自己的手臂一样。 “我葬千秋一生,造过不少精巧玩意,这以五人之血炼生傀倒还是头一遭啊。”葬千秋感叹一句,大步朝着南边走去,那紫庐傀跟在其身后,一齐朝着南边走去,路上,一边走,一边教授那傀儡人言,那傀儡学的极快,两人没走多久,这刚刚习得一点人族言语的傀儡磕磕巴巴的问道:“主……主人,干……干干干什么去啊?” “睡了这么多年,活动活动。”葬千秋伸着懒腰,向前走去,那紫庐傀紧走三两步跟上,痴痴傻傻的问道:“主人,‘活动’是……是什么意思?” 葬千秋想了想,指了指紫庐傀的手掌,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活动啊,就是用这个,去打别人的这个。” 啪! 紫庐傀的一巴掌朝着他脑袋拍来,葬千秋哎呦一声,背上竟是凭空冒出来一精巧机关,拦住紫庐傀的手掌,不禁叫道:“拿谁活动都可以,不要拿我活动!” “‘我’是什么意思?”傀儡问道。 葬千秋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我。” “‘你’又是什么?”傀儡问道。 “你自然就是你了。”他指了指傀儡,笑道。 “我是‘你’,你是‘我’?”紫庐傀傻傻的看向葬千秋,来回指着问道。 葬千秋摇了摇头,不理会紫庐傀的歪论道:“你和我都差不多,重要的是‘他’或者‘她’啊。” “‘他’和‘她’是什么?”紫庐傀跟着葬千秋问道。 “他是你能杀的人。” “她是什么?” “也能杀的。” “那你我呢?” “除了你我,剩下的人都能杀。” “‘你’知晓了。” “是我。” “‘你’不就是‘我’吗?” “你我就是你我,还分什么。”葬千秋拍着那傀儡的身体,哈哈大笑。 史料记载,妖历蛮荒七万三千六百四十一年,隐居十数载的葬千秋携一生傀攻城,自妖域北线进发,十余日时间,接连摧城二三十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妖域北线 咚咚咚,咚咚咚。 清早,铸剑山庄前便传来了敲门声,黄元甲睡的正香,不过碍于他道行,耳朵倒是灵便,当即便被这敲门声惊醒,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打开门,睡眼惺忪依稀眼前好像是个男子,不禁打了个哈切道:“何人啊,啊……啊这大清早的便来叩门。” 门前无人言语,他揉了揉眼睛,将糊着的眼泪擦去,眼前这才得以清明,仔细看去,只见竟是以木偶正捧着一个木匣递来,当即拿过,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葬千秋做的吗?” 傀儡僵硬的点了点头,黄元甲大感好奇,正要上手把玩一番,忽然见那傀儡身侧的一道传音符亮起,葬千秋的笑声便传了出来:“黄元甲,你可莫要对我这傀儡起什么意思,这东西零件若是弄坏了,可难修。” “葬老头,你以为贴个破符就能管得了我?”黄元甲满不在乎的一把撤去传音符,却见下面又设下一层传音符被触发: “这东西只有齐鹤岚那里还有一套,你若是弄坏了,我便只好找他要了,到时候也可顺便帮你说上两句‘好话’,不过齐鹤岚他似乎不怎么爱听假话啊,哈哈哈哈。” “齐鹤岚齐鹤岚,你们这些人天天拿这家伙来威胁我,迟早我要把他打的屁滚尿流,给我跪地求饶。”黄元甲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傀儡,可却又不敢用太大劲,生怕把这傀儡踹坏了,但忽然间好似触发了葬千秋提前留下的一道早些年制成的传音符,只听得齐鹤岚的声音从傀儡中传来:“黄元甲!” “啊!”黄元甲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抱着匣子关死庄门,飞奔入屋,把房门也锁的死死的,一副惊魂未定模样。 而那庄前傀儡被他踹了一脚之后,倒也无事,只是摇摇晃晃的顺着原路返回,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黄元甲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不禁破口大骂了几句齐鹤岚,随后靠在门前打开那木匣,只见其中放着一柄赤色长剑,下面还压着一张传音符,他看了看剑,不明所以,随即取出传音符,便听得葬千秋的声音传来:“当年多取了你几分血,这当年从齐鹤岚那顺的赤霄剑便送给你做赔礼了,有空便来这北线,我倒有一精巧生傀可以给你瞧瞧。” “可以瞧生傀?可这北线我也不认得路啊”黄元甲摸着匣中的赤霄剑,眼珠一转,抱着剑匣便一路跑到一座屋内,这座屋子坚实,四周精铁锻打,而居住在其中之人,却正是秦墨。 “开门!”黄元甲叩门几下,不等其开门,抬起一脚便踹了出去,那精铁所铸的大门竟是当场裂开,尘土飞扬,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他披着衣服走出,一边扇着灰一边道:“黄老前辈,您有什么事要踹门啊。” “哎,我问你小子,你知不知道妖域北线的路怎的走?”黄元甲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的说道。 “北线?您要去北线做什么?”他好奇的问道,黄元甲挠了挠头,并不回答,半响后才道:“你别管这个,就说你能不能去。” 挥手掸去灰尘,便听得秦墨道:“那自然能的,不过您要去总得告诉我原因吧。” 黄元甲并不理会,取出那剑匣便丢给秦墨,道:“我用这剑交换,你带我去北线,如何?” “这是齐老前辈几十年前丢的那柄赤霄?”他伸手接住飞抛而来的剑匣,仔细一看,只见里面一柄赤红如火的长剑静静躺着,宝光流转,不似凡物。 “黄老前辈,当年这剑该不是被你给盗去了吧。”秦墨道。 “绝无此事!”黄元甲后退两步,指着门口道:“都是那葬千秋干的,你不信便去门口听他的传音符。” “葬千秋?” 两人走到门前,打开门,却不见那傀儡踪影,而其料定黄元甲是随口一说诓骗自己,倒是让黄元甲十分委屈,连着踹了几脚他,便连夜逼着其前往北线。 通过那花费数月铸建的通道,一路上有黄元甲庇护,两人自然不用躲躲藏藏,而是大大方方在城镇中穿行,不过因为秦墨,两人还是带上了斗笠,想着不要太过扎眼,被妖祖的人盯上。 “哎哎,小家伙,这糖葫芦怎么卖?” “哎,这烤肉不错,秦小子你也来点?” “秦小子,你看这面具如何?” 进入城中,黄元甲已然数十年未曾出过山庄,加之他现在只有孩童心性,城内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都是好奇不已,时而在各个摊位之间留恋往返,第一日过去,才堪堪走出二三十里地,便是比起他自己赶路还要慢上许多日子。 “秦小子,来,尝串烤肉,这家比先前那家还要美味啊。”黄元甲大快朵颐,手中攥着二三十根竹签,他无可奈何的说道:“黄老前辈,咱能行的快些吗,您这般走等到了北线,得是猴年马月了。” “着急什么,领了你的带路费,还要催我?”黄元甲拍了拍他背后背着的剑匣,随后偷眼瞄向其腰间,只见那柄木剑还挂着,咬了口肉串,不禁道:“赤霄剑都赠给你了,怎么还挂着这破剑啊” “木剑用着顺手了,舍不得扔。” 他笑了笑,看向自己腰间那被自己两年间折磨变的满是刀痕剑锋甚至于还有些焦黑的木剑,不知为何,这柄严格来说连兵器都算不上的狭长木剑竟是与他心心相印一般,难以割舍,更是从未存过要丢掉此剑的念头,虽然此时有了齐鹤岚当年用过的名剑赤霄,却打心眼里不想丢掉此剑。 “毛病。”黄元甲摇了摇头,又咬了一口烤肉,随后便坐在那摊前桌椅呼呼大睡过去,而他也是无奈,扛着睡的如死猪一般的黄元甲,便寻了一处客栈,休憩下来。 夜里,黄元甲倒头大睡,而他则是放出煞气,开始汲取地狱之中业火,想要让自己当时在凤栖谷结成的元婴更进一步,便在屋内修行,整整一夜。 第一百三十五章 酒馆 待的次日,不等他闭关结束,那黄元甲便先起来,他得了还通过心性,那孩童的旺盛精力好似也有,堪堪五六更天,他便爬了起来,叫嚷着要出去,而他也只得废了大半灵气,跟着其赶路,一路上黄元甲精神,而他却是困倦难忍,几次险些在路上睡着了。 “哎哎哎,人家有读书睡着的,老夫还未听过有走路走睡着的呢。”黄元甲在其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道。 “黄老前辈,您以为谁都有和你一般的道行啊,您几天几夜可以不合眼,我不成啊,刚要睡呢便被您拽起来了。”他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抱怨道。 “懒死你算了。”黄元甲嘟囔一声,两人便出了城,这北线一直以来都有妖域几个小部落战乱,荒野之中难免有打家劫舍之徒,而两人一路上,自然也遇到不少,不过大多都被黄元甲解决掉,若是遇到道行太低他不屑动手的,便只好分给秦墨,一路走的却是困顿至极。 大概行了数百里,到了北线一座城池,黄元甲闹着跑到妖域的一座酒馆中,这酒馆老板很热情,当然,很大程度都是因为两人这已然完全‘化形’的相貌,当即便跑上来招呼二人,从怀中取出几块木牌笑道:“客官,咱店里的名酒梅血酿,今日买一杯送一杯,两位客官只要买一杯便够喝了,只要两个时辰精元一壶。” “梅血酿?”他心里升起一阵不祥预感,先阻拦住蠢蠢欲动的黄元甲,便问道:“所谓梅血酿,是什么梅,什么……血?” “客官您说笑了,梅自然是梅花了,那血您不用担心,都是最新鲜的人血,如假包换,绝不会像其他店家那般以猪血牛血混淆的。” “我倒宁可喝猪血。”他小声嘟囔一句,随后问道:“那你们店中有没有纯酒?我二……妖喝不惯血酒。” 店小二想了想,随后笑道:“纯酒嘛,还剩三坛男儿绿,都是百年陈酿,不过价格贵些,要一日精元,这酒也不可买一送一,您二人要喝的话,便得两日精元。” “三坛我都要了。”不等秦墨,黄元甲便从袖中凝聚出将近半月的精元,随手丢给小二,小二看这精元起码顶的上半月修行,当即眉开眼笑,道:“两位客官稍等,我这就去给两位打酒。” “黄老前辈,干喝啊。”秦墨叹了口气,的看着小二端来的三个庞大坛子问道。 “小二,既然上了酒,那你们这的好菜也随便上两道,什么贵上什么。”黄元甲一手抱起一个坛子,双脚踩在凳子上坐下,将最后一个酒坛放在膝盖上,三管齐下,一齐倒入口中,犹如长龙吸水一般,竟是不等那小二做好小菜,竟都是已然一干而尽。 “没味道,小二!”黄元甲放下坛子,又喊了一声,那小二哪里敢得罪贵客,当即捧着笑脸跑了过来,问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再上几坛子你们这里最烈的烈酒,这什么狗屁男儿绿的和马尿似的,梅半点味道。”黄元甲随手将三个坛子一丢,又丢下些精元。 “客官,这酒馆里已然没有什么更烈的酒了。” 黄元甲再放下一块半月精元。 小二咬了咬牙,苦笑道:“真没了,您就算给我一年的精元,我也取不出来啊。” “小二,上酒!”黄元甲道行惊人,袍袖再一次挥动,便见一颗晶莹剔透的精元石从袖口滚落,仔细看去,恐怕不下十年,那小二当即愣在原地,过了许久,连忙收起那精元石,生怕黄元甲反悔,满脸堆笑叫道:“来嘞,给这两位爷上酒。” “秦小子,秦小子,我刚这是不是威风极了?”黄元甲挺了挺胸脯,正想等其拍两句马屁,却迟迟没有听到声音,向下一看,一男子趴在桌上,已然昏睡过去,正是秦墨。 “额滴个亲娘嘞,有这么困嘛。”黄元甲摇了摇头,举过小二火速从别的酒馆当铺采购来的些名酒喝了起来,只觉比起那什么男儿绿味道要浓烈许多,不禁笑道:“早些拿这个出来,倒也不用我费这么多事了,这般,多上些菜,摆个宴席。” “得嘞。”小二此时拿了十年精元,自然是千依百顺,当即折返回去,便听得黄元甲有问道:“对了,你们这有没有什么刺激之物,可致人清醒的?” “刺激之物?”小二冥思苦想,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道:“这东西上面涂着曼罗草毒,只要触碰到,便会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小人每日晚上算账之时困倦,便用这匕首割破一点手皮,便不困了。” “这东西是不是扎的越狠,越好用?”黄元甲问道。 小二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而不等他去替其准备酒菜,便听得一声惨叫,转身一看,便见那柄刀插在一人肩膀上,血流如注,而那人,正是秦墨。 “黄老前辈,你谋杀啊。”秦墨道。 “叫你清醒清醒,这东西很有用的。”黄元甲再一刀刺下,疼的他直接醒了过来,连连后退道:“黄老前辈,我醒了,不必再刺了。” “效果不错啊。”黄元甲看了看匕首,问道:“多少精元可卖?” “您老若是喜欢,那是小店的荣幸,怎敢让您再破费了呢,您想要便拿走吧。”小二笑了笑,那十年精元,便是把他这个酒店买下来都绰绰有余,更何况是这样一把本就不值钱的地摊货色,当即便送给了黄元甲。 黄元甲喝酒,他却再也不敢睡了,但闲来无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便抱起一坛平日里他都不敢沾染的烈酒咕嘟咕嘟向下灌,喉头辛辣刺激,当时便精神几分,只要困了,便喝上两口,全当续命。 “光喝酒做什么,这么多菜不吃浪费啊。”黄元甲大快朵颐,他的神情却越来越精彩,等黄元甲风卷残云的吃完满桌美食时,打了个嗝,扣着牙齿中的菜叶道:“这肉是不错,就是有些老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过城 待的他擦完嘴,秦墨哈哈大笑,黄元甲不明所以,不知他笑些什么,正疑惑间,便听得其笑道:“黄老前辈,这些可都是人肉,您怎么吃的下去的啊。” “人肉?”黄元甲愣了愣,随后只见其将碟子下的几块木牌递给了他,上面分别写着:爆炒人胸,胡辣人手,醋溜人臂……等等等等,而那被其称为肉老的盘子里则是装了一碟子麻辣金钱人肉,黄元甲想到此节,脸都绿了,只觉着一阵恶心,当即从二楼一跃而下,蹲在那酒馆门口吐了起来。 小二正又是端来一碗红烧人肠,便见那年轻男子和老人都消失不见,当即放下心来,否了两人可能会回来索要那丢出去的十年精元的打算,心中暗想今日却是碰到大户了,这一顿宰的,恐怕可以让他一年衣食无忧了。 而另一边,秦墨,黄元甲两人正蹲在门前,黄元甲脸色铁青的不断呕吐,一边呕吐一般拍打着秦墨,怒道:“你为何提前不告诉我。” “前辈您也没问啊。”他背脊之上,一道道巨力一次次砸来,砸的他的脊背生疼,连忙躲到黄元甲接触不到之处。 “你还敢躲?”黄元甲呸的吐出一口呕吐物,当即追了上来,他落荒而逃,即便他敢于在妖域万军阵前杀人,却也不敢得罪这个被齐鹤岚用全力揍完还能或者奔奔跳跳的老头,只能跑。 前方数十丈处便是一座驿站,他手心提前捏好一枚精元,一进驿站便风驰电掣的上马,随手对着那马卒撂下些精元,随后飞奔而去,不等他疑惑,便见驿站大门被一人直接撞飞,仔细一看,竟是黄元甲一边高喊着秦墨,一边向前跑着,速度竟是丝毫不亚于那马匹,不由得让那驿站马卒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黄老前辈,您追不上我吧。”秦墨哈哈大笑,快鞭催马,黄元甲本就不擅长遁术,只是凭借深厚内力跟在其后,嚷嚷着要好好揍一顿这小子,一路疾驰。 整整跑了一日一夜,两人皆是口干舌燥,前方是一座城,正要骑马入城,便见那狂奔了一日一夜的马竟是当场双腿一软,便死在了城门之前,同时气喘吁吁的黄元甲也冲了上来,他瘫倒在地,叫道:“你要把我弄死了,谁带你去北线啊。” “这不已经到了吗?”黄元甲看向前方城池,上写北县二字,他不禁苦笑,道:“是北线不是北县,您应当是要去找葬千秋吧?” “诶,你怎么知道?”黄元甲吃了一惊,诧异的问道。 “北线葬千秋正带着一个傀儡攻城,当年他不是还送了您三千傀儡,既然说是要见故人,那定然是见他喽。”秦墨道。 “想不到你平时那般笨拙,关键时刻倒是有几分脑子。”黄元甲欣喜道。 秦墨:“……” 消了暴揍眼前这个男子的想法,两人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在城中又是休憩一日,这些年他被黄元甲折磨之下,着实是再也难有精力去秉烛夜读了,通常是一入房间便如昏倒般睡死过去谁也叫不醒,而每夜,便听得房内鼾声如雷,被隔壁敲了数次门。 虽说北县城不是北线,但却已然近了,两人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毕竟一人一傀儡攻城,总不可能太快,自然也不用担心葬千秋回妖土去,于是乎便以一副惬意模样,游荡过去。 大街上,两人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都是难得一见的骏马,而原先身上的破烂衣着,也去寻了一间布行换了,显得极为精神。 他在左手边,身上换了一袭黑边白里的锦衫,上面翠羽流苏,各个不少,更是掐金边走金线,奢华豪阔,外披从人间那里传来的大红蜀锦长袍,腰束玉带,环佩叮当,足下一双五彩虎头靴,这番一打扮,本来面貌便清俊秀气的他此时更显一股贵族雍容风范,而背背剑匣,更是掩盖了过多的脂粉气,多了丝丝英气,惹人注目。 而右手边的黄元甲比起他而言,则是不顾形象的什么贵穿什么,身上一袭金黄色绸衣,内为云西产的顶级丝缎,外面则是通体由金线绣成,里面更是贴身穿了一套玉甲,腰间挂八宝水晶玲珑玉带,两侧那玉佩更是堆了不下二十个,足下金靴,便是束头发都用的是金丝银线,堪称奢华至极。 而再看向其身上其他位置,那脖子上原是挂着一二三十斤的金链子,腰间还佩着一把装饰性的金剑,两手各是握了些高价淘来的文玩古董,如玉佩木雕之类,一副奢华气息,便如同那一夜之间发了横财的大款一般,出手阔绰,单两人这衣服,便花了将近二十年的精元。 “黄老前辈,你我这般是不是太过招摇了,而且这么多精元,您道行吃得消吗。”秦墨道。 “招摇什么,那个谁谁谁说过,少年便应当鲜衣怒马,你看你现在衣也鲜了,马也怒了,岂不美哉,而且区区二十年精元,我喘口气的工夫便能修行回来,你担心个什么劲?”黄元甲不屑道。 “要是将您所有道行换成精元,可换的了多少?”他问道。 黄元甲挠了挠头,心中略一计算,道:“恐怕换成精元,可以上亿万之数,总之买上他三五十座城是没问题的。” 他不禁汗颜,自语道:“终于知道为何那些妖物要捕抓修士了,吞一个就顶的上亿万年修行,要是不吃修士,现下妖域道行最高的人恐怕神婴期都不到吧。” “若是他不吃修士,那还会有谁来灭他?”黄元甲扶了扶脖子里挂的生疼的大金链子道。 “黄老前辈,您好像个卖金银的贩子啊。”秦墨道。 “我看你好像个卖色的鸭子,故意把皮囊生成这样,做什么?勾引良家少女啊,就差没把我孙女拐走了。”黄元甲大怒,当即反驳道。 “我若是去龙阳阁当鸭子,那也是鸭子中的花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秦墨哈哈大笑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下无敌 再走了一日,终于可以望见那北线城楼,他却没有看到想象中兵荒马乱的情景,不由得道:“葬千秋这是攻城结束了吗?” 黄元甲看了看,隐隐可以从那气机之中看到一丝紫气影子,当即推断:“应当是已然攻入城内了,这外面冷清也是自然的嘛。” 两人一路向前走去,到了那北线城楼之下,里面销声匿迹,仿佛是一座空城一般,大门敞开,偃旗息鼓,十分诡异。 他二人走入城内,只见四周商铺摊位散乱,散作一团,一片狼藉之色,而两侧的屋舍房门都是紧闭,空无一人。 刚想走动,便听得一声轻响传来,向后一看,竟是一具尸体从城头滚落,便正巧砸在二人面前,血一滩滩血水滴落。 城头,一道不大的对话声响起。 “紫庐,这一城妖,叫你活动的如何啊?” “‘妖’是什么?” “妖就是‘他’,可以杀的‘他。’” “葬千秋,你搁那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还不下来。”黄元甲听得那其中一人声音是葬千秋,当即叫道。 “有‘他’来了。”紫庐傀忽然瞪起眼睛,自城楼上一跃而下,以一掌气机狠狠拍落,气机浩荡,便要将黄元甲当场摧杀在此。 “仙人抚顶!”他倒吸一口凉气,此时这一招仙人抚顶使的比他可纯熟的多,已然能达到张道陵九分神韵,这一掌若是盖在他头上,恐怕便是当场便能打的他脑浆迸裂。 掌势虽猛,但黄元甲又岂是易于之辈,莫说是这不知名傀儡的仙人抚顶,便是张道陵亲至,恐怕也难以奈何他分毫,只见其随手甩出先前在城中置办的妖域数千年前的古物扳指,这东西本是脆弱之物,可激荡黄元甲一身道行之后,却是难以撼动,扳指飞舞,便将紫庐傀砸的飞了出去。 “好了紫庐,这两人也不能杀。”城头上,葬千秋慢悠悠的落下,摸了摸紫庐傀的头道。 “是。”紫庐傀点了点头,伫立在其身后,不再言语。 “葬千秋,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北线,你便给我瞧这个人?”黄元甲指了指紫庐傀,不满的说道。 “你口中的所谓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凡物,不信你再试上三招两式如何?”葬千秋哈哈大笑,从怀中取出一柄平常的精铁长剑抛了出去,紫庐傀接过,便听得他道:“用齐鹤岚的剑招。” “是。”紫庐傀又是点了点头,手握长剑,自上而下,一剑劈下,那满天灵气凝聚,一剑伏鲲。 涛涛灵气而下,颇有齐鹤岚施展之时的神韵,不过未得到指点,所以无法领会逍遥意境,自然差了几分,不过这劈下的一剑,依旧是声势浩大。 黄元甲原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但见到这剑招,不等接剑,脑海里便浮现当年那个提着木剑的老家伙,当即撒腿就跑,大叫道:“齐鹤岚,齐鹤岚!” 葬千秋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一挥,那手臂竟是发出咔嚓咔嚓之声,手臂其中层层叠叠的机关露出,整个手臂伸长了数十丈之远,揪住黄元甲的衣领便将其提了回来,笑道:“我炼制的生傀中掺着齐鹤岚的血,这才有了此剑,你紧张些什么。” “这东西里还有人血?都有谁的?”黄元甲也就慌了一瞬,随后便好奇的在那紫庐傀的身上点来点去,十分好奇。 “齐鹤岚,赵宣朝,伍子瑜,张道陵……还有你的。”葬千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 “这些人血又没有什么特异的,比血脉恐怕还不如秦小子的赤龙血呢。”黄元甲拍了一巴掌秦墨,当即将昏昏欲睡的他拍醒。 “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葬千秋不理会疯疯癫癫的黄元甲,转过身朝向秦墨,问道。 “在下姓秦名墨字子羲,琅琊山人,见过前辈。”他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 “秦子羲……当年若是填上一味赤龙血,这东西道行恐怕又得再上一层楼,可惜可惜,见的晚了些啊。”葬千秋神神叨叨的叹了口气,自语道。 “千秋老头,你这东西是如何做的,怎么摸起来和真人似的。”黄元甲好奇的摸了摸那紫庐傀,岔开话问道。 “这可不是单单像真人了。”葬千秋摇了摇头,指着紫庐傀的身躯,笑道:“这东西头上头下,都是以我当年在齐鹤岚登天斩仙人的时候我收集的仙人体魄,十余具残躯拼在一起,才拼成这副身躯,同时以四方妖域凶兽灵气滋润,加之五位人族高手鲜血,取鸿蒙中一缕紫气,才最终得以铸成这般生傀,说是傀儡,实则却是与真人无异。” “啧啧啧,奢侈啊,当年鸿蒙紫气在秦始皇时期,曾被当做长生不老之物流转在张道陵手中,当年宫中为了买那一缕鸿蒙紫气,花费三亿两雪花银才从龙虎山那里求来,现在龙虎山能有这般道教祖庭气象,大多都是因为那三亿两银子支撑着吧。”黄元甲双眼放光,仿佛那紫庐傀便是一块庞大的雪花银一般,看的其很不自在。 “道教祖庭有什么用,张道陵那般贪生怕死,只知道积攒龙虎功德气运,却不敢涉及分毫妖域之事,这张道陵这么些年也没什么长进,依旧是一副当年贩卖紫气时候的唯利是图模样,若非如此,以他资质恐怕现在便不会还被齐鹤岚等人压着一头,整日在十余名之间晃荡。”葬千秋似是有些不屑张道陵作为,又叹气道:“可惜齐鹤岚隐居避世,不能再现剑仙风采,不然也好叫老夫领教领教他现在真正修成的剑仙圆满之境到底如何。” “秦墨,齐鹤岚那老家伙放你离山的时候,你有没有问以他现在道行,世间还有谁敌不过吗?”黄元甲好奇问道,葬千秋轻抚胡须,却由衷想要其说出自己名号,他愣了半响,随后有些尴尬道:“齐老剑神他说他现在天下没有什么敌手……” 他犹豫半响,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葬千秋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齐鹤岚不是喜欢夸大其词之人,口齿轻吐,只有四字。 “天下无敌。” 第一百三十八章 龙须剑炉 “嚣张,这家伙忒嚣张了!他以为他能打得过我,打得过吴何道,打得过赵宣朝,打得过伍子瑜……等等,他就天下无敌了吗?”黄元甲似乎一点也不想让这个把自己揍的痛哭流涕的家伙当天下第一,不禁不满的叫道。 “黄老前辈,您刚说的这些人,武榜前一百皆有名字,已经真的是无人可敌了。”秦墨道。 黄元甲瞪了他一眼,道:“我不管,你赶紧好好修行,把齐鹤岚给我挤下去!要不然我觉都睡不踏实。” “那你恐怕还得再忍上十几年,他走的齐鹤岚剑道,想要超过正主可就难了。”葬千秋笑了笑,黄元甲一脸郁闷,那紫庐傀听不懂二人所说,也就不再言语。 “跑了这么些日子倒了北线,总不得这般而归的道理,这城内妖物都被紫庐处理干净了,你我二人多年未见,到那酒馆里喝一壶?”葬千秋笑道。 “莫不是放了人肉人血吧。”黄元甲狐疑,葬千秋摇了摇头,笑道:“大多都是素斋素饭,有荤那也是妖兽之肉,哪里有以人肉请人的道理。” “走走走,喝酒喝酒。”黄元甲踮起脚尖,艰难的揽住葬千秋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黄老前辈,那我?”他疑道。 “你小子在路上给我吃人肉的事我还没与你算账呢,还想喝酒?自己哪凉快哪呆着去。”黄元甲恶狠狠看了他一眼,道。 “哦。”他躲到一旁,黄元甲大摇大摆的随着葬千秋到城内酒馆饮酒去了,而他则是到一处酿酒作坊里寻了些,攀到酒楼屋顶上喝。 “‘他’不是说不让你喝酒,让你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吗?”紫庐傀看向秦墨,见他丝毫不遵守黄元甲所说,不禁诧异道。 “黄老前辈可没说不叫我喝酒,至于哪里凉快哪里呆着,这屋顶便凉快的紧。”他左手捧着酒坛,斜着倚靠在屋顶上不断咕嘟咕嘟的饮下,很是畅快。 紫庐傀难以理解,在他眼中,命令便是命令,不能有丝毫违背,而眼前此人却是丝毫不将这些东西当回事,不禁让他的心里有些动摇,蹲在地上,冥思苦想起来。 楼上秦墨,楼下傀儡。 一直到了深夜,里面二人还未喝完,紫庐傀不急,而楼上人也只是不住饮酒解闷,在屋顶昏昏沉沉。 他生生咕嘟咕嘟将那一坛子喝完,斜倚栏杆之上,脚下踩的酒楼屋顶瓦片四飞,却毫不在意,仰望天空,天色渐晚,一片漆黑,只能瞧得见一轮洁白若雪的晶莹明月,情不自禁,看着两边影子,举起手中的酒缸吟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啊。” “哎呦,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若是闲的没事就练剑去!”楼内,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声,听那声音,却正是黄元甲,而从其语气中来听,应当是那瓦片被他踩下砸了其一头,这才如此愤怒。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秦墨哈哈大笑,楼内黄元甲一脸愤愤之色,葬千秋生性怪异,历来便是不喜那些拘泥于礼法的儒家文士,此时见其酒后狂放模样,却是觉着说不出的顺眼,举杯赞道:“秦小友好气度,老夫敬你一杯。” “葬前辈……辈,请。”他抱起酒缸一饮而尽,随后提着那喝干的酒缸倒着挂下来,示意自己喝的一滴不剩,随后便倒在瓦房上睡倒过去,酒缸落下,被葬千秋接住,轻轻放在一旁。 “这小子齐鹤岚的道行没学到几分,可有一字却是得了精髓。”黄元甲嘿嘿笑着看向葬千秋,葬千秋恍然大悟,两人异口同声道:“二。” “要说齐老头年轻的时候,可比他还二呢。”葬千秋回忆起数十年前往事,笑道:“当年他才二十岁,我十九岁,结果那小子便敢和当时的左将军王凝叫板,差点被拖出去斩了,还好当时有吴埙劝阻,才保住了他的性命,要不然这位人族剑神可就得提前陨落喽。” “以前?我怎么记不得,什么以前,让我想想。”黄元甲忽然似是非常痛苦一般,抱住脑袋,不住的回想,只觉着脑颅生疼,却是什么都想不出来,不禁懊恼的砸了两下他的脑袋,生着闷气。 “老黄,以前的事你真一点都不记得了?”葬千秋看了看他,只见其摇了摇头,随即询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龙须剑炉?几十年前便被妖域捣毁了的那座,当日你可是要冲上去与那些妖物死斗呢。” “龙须剑炉?”黄元甲蹲在地上,抱着头,努力回想,只见得脑海里一道道恐怖场景闪过,当即惊慌间,他只觉着头脑发闷,双目发黑,竟是大叫一声昏了过去,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座铸剑炉子的损伤把你心境摧毁成这般模样,当年妖域浩劫,可是造了不少孽啊。”葬千秋叹了口气,拿起酒杯自斟自饮,自语道:“当年那座建在人间的铸剑山庄何其威风啊,三万铸剑师,人人出炉之剑都是神兵利器,而那龙须炉中更是出神物之地,可惜了,都毁了。” “没毁,龙须还在……还在。”黄元甲潜意识里嘟囔了一句,他自己却浑然不知情,而听到这句话的葬千秋却是如遭雷击,惊诧道:“龙须剑还在?那剑炉是不是也还在?” 黄元甲没有回答,而葬千秋此时,这些念头已然充斥了他整个脑海,当即没出酒楼,对着紫庐傀叫道:“把他们二人扛出来,寻一辆马车,去铸剑山庄!” “是。”紫庐傀僵硬的点了点头,去店中背起二人,在城中转了一圈,便牵了一匹马,一辆已然有些小小损坏的马车,便将二人放在车内,葬千秋做一侧观风,而他则是架着马,一路朝那几千里外的铸剑山庄而去。 由紫庐傀驾车,那行的便如同是逃难一般,走的极快,他以自身那恐怖的天算之能,演算出前方道路行走,驾车毫无阻涩,便是天下最擅长御车之人也比不上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命不可违 一路疾驰,可不知为何,这两人睡的死死的,即便这般颠簸竟是也未能弄醒二人,连着。一天一夜,终于是见了那有些熟悉但看起来狭小的多的铸剑山庄,可刚要入庄,便见那早已埋伏在山庄外数十日的妖域死士竟是自地二出,揽住马车。 “做什么?”葬千秋急着回去寻龙须剑庐,自然不想多有耽搁,便也不与这些妖族死士计较,而是询问道。 “妖祖有令,不可入庄,速速打开车厢,我等要检查有没有窝藏逆犯!”死士乙冷哼一声,手握长枪横立,出了可大风头,但下一秒他便已然后悔,因为那一旁坐着的紫衣男子,紫庐傀已然驱使着一道滔天剑气自地下牵引地气杀出,朝着他狠狠刺去。 只是瞬息间,那死士乙已然被剑气绞成粉碎,而地下土地竟是已然被灵气撕裂,正是齐鹤岚逍遥游中的扶摇式,而那位已然度过天劫的死士乙级,竟是这般便轻易被那紫衣男子杀死,不由得让其余妖物生出一丝恐惧之感。 “你……”死士甲刚想言语,葬千秋却是不愿理会,再次挥手,紫庐傀如鬼魅般便闪身到了死士甲身前,左手仙人抚顶,重重压下,滚滚气机环绕,鸿蒙紫气自其中生出,此刻莫说是仙人抚顶,便是抚顶向仙人,仙人恐怕也得当场死于掌下,而这渡劫期的死士甲,又如何接的住。 一掌拍落,死士甲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一掌贯穿了脑颅,当即横死,紫庐傀回到马车上,便催马朝着山庄慢悠悠向前走着,而这三四十名死士金武卫妖修,却是一副恨的牙痒痒模样,却又无一人敢动手,只是跟在车架后面,不敢半点造次。 “早闻妖域重修行,不道其等弱凡人。”马车缓缓驶过,葬千秋哈哈大笑,满是嘲讽意味,那些妖族修士面上难堪,心中更是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马车一路平安的行入山庄,开门,王旭前来,只见那紫庐傀扛着秦墨,黄元甲递给了他,道:“你们庄子里都人,拿好。” 王旭费劲的扛起两人,但同时也见两人醒来,当即讪讪放下,目光提转,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葬千秋,只见其一副一刻也不想在此处被耽误时间模样,当即便冲了进去,直奔黄元甲自己的铸剑炉而去。 黄元甲的剑炉便在铸剑山庄最中央,赤铜所铸,一旁碧剑溪交汇之处,则是常年插着一柄好似在淬火的赤红长剑,只是这么多年溪水冲刷,这剑依旧未曾冷了下来,而那位名动天下的葬千秋看到这副场景时,竟是激动不已,走了上去。 “以龙须剑精重铸龙须剑炉,以剑灵养炉灵,以碧剑溪为媒介,这是谁想出来的注意。”葬千秋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道。 “这是我干孙女弄的,这炉子是他好多年前捡回来的,好像说是叫什么,龙须炉?不过已然残破不堪了,这么一弄,这炉子倒是好了许多。”黄元甲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切道:“我才到了北线一日,你便急着把我拽回来作甚。” “龙须炉残片,当年的龙须剑……一切都还在,都还在。”葬千秋的双手有些颤抖,双膝一软,缓缓蹲在炉子之侧,只见上面刻画繁复的阵纹,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不懂阵纹,但下一刻便听得秦墨道:“三九成阵,加于物上,可不朽不腐,经久永存,因当是有人刻画的为了保护此物所设下。” “当年龙须剑炉到底是何样光景,又是如何兴衰,此时黄老前辈想不起来,前辈您便代为讲述把。”秦墨道。 “当年……”葬千秋沉吟一阵,最终却还是下定了决心,道:“三百六十余年前,龙须剑炉铸成,乃是集合十二名手段极高的匠人制成的,最后这十二人一一殉身,最后以神龙龙须铸成炉,便在中土令其十人传人,设下铸剑山庄,而那传人,便是老黄了。” “当年铸剑山庄可不是现在这般,主要还是称为龙须山庄,弟子三万人整,每一人都是精挑细选,资质过人,几乎每一人都打制过一些可以列上兵器谱的宝剑,因此当年还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兵器谱上十万剑,半数出自龙须中,而当年之鼎盛繁华,难以想象,最为恢弘之事莫过于当年秦扫六合时,三万秦军受困在子釜山周围,与齐军搏杀,秦皇举国之力向铸剑山庄要得三万剑,老黄当时年纪不大,却也懂得御剑发闷,一人御剑三万,直直落入子釜山中,三万秦军得神兵利器,杀出重围,几乎可以说,若是没有这座山庄,现在恐怕还未能天下一统呢。” “那黄老前辈……”他虽然心下好奇,但也不好提出来,倒是黄元甲好奇,问道:“然后呢?” “当年此事过后,剑炉底蕴基本被抽空,而同时秦皇背信弃义,拒付国库银钱,山庄陷入穷困之中,同时妖族浩劫来临,山庄在白骨长城边上修建,自然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妖物杀入山庄,砸剑炉,毁藏剑,杀弟子,整个铸剑山庄一夜之间化为泡影,而老黄……也就疯了。”葬千秋叹了口气,最后一句话直接传给秦墨,并未叫黄元甲听到,随后在其脑海中,又响起葬千秋之声:“实则比起让他想起来,我倒是更愿意让他永远都是这副孩童心性,不会因为一朝一夕得失而做什么,更不会为了个狗屁炉子便毁了自己……” “盛极必衰,当年这铸剑山庄如易经中乾卦一般,蒸蒸日上,可到了极限之处,已然是飞龙在天,便要得亢龙有悔,收敛些许,所谓物极必反,而这一反,可就将先前全部都摧毁掉了。”秦墨叹了口气,以易经中之道理解释,也是合乎情理,而同时,他对这本奇书的领悟也是更上一层楼去。 “可惜当年不曾去过琅琊山,不然若是将苏牧拐回铸剑山庄,给山庄算上一卦,恐怕现在还可得以兴盛吧。”葬千秋也是感慨道。 “天命不可违。”秦墨如是说道。 第一百四十章 闲来无事望星辰 “老黄,这龙须剑炉既然根基底蕴还在,那便还有望可以恢复,我打算在此留上几日,试试可否以这粗劣手艺恢复剑炉几成风光,你可得给我腾处地方啊。”葬千秋看了看龙须剑炉,随即转头望向黄元甲笑道。 “铸剑山庄屋子有的是,至于这炉子,便随便你捣鼓吧。”黄元甲打了个哈切,醉了这些日子,身体弄的很是疲倦,当即慢慢悠悠回屋睡去。 葬千秋微微摇了摇头,随后目光转回龙须剑炉之上,叫道:“紫庐傀,把这炉子扛到屋子里去。” 紫庐傀傻愣了一瞬间,随后便跑到那龙须剑炉之前,双臂环绕铜炉,浑身用力,那庞大的炉子便被其双手一齐用力抬起,他快步走到葬千秋身旁的屋内,将炉子放下,随后定定不动,呆呆望着葬千秋。 “葬前辈,这龙须剑和龙须剑炉是何关系,怎么可以做这等转灵换器的互补之法,可当真是奇了。”这时,他的声音传来,只见其正坐在那碧剑溪交汇之处,手中拿着那柄龙须剑把玩摩擦,随后便对着其笑着问道。 “龙须剑当年和这座剑炉是同十二人十二手所出,当年那以龙须铸炉时,剩余几分边角料,这龙须极为珍贵,即便这些边角也是价值连城,这些匠人不敢怠慢,便以这几块边角料铸了一柄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宝剑,只是此剑最大用处却不是杀敌,而是为了待的龙须剑炉有何损伤之时,可以用作填补,自然可以做到互补之道。” 葬千秋挥了挥手,他手里的龙须剑当即脱手飞出,落在其手里,一道道真气灌入,这柄长剑竟是逐渐萎缩,化作一根细长而坚韧无比的金黄色龙须,落在手中。 “万妖谱中曾记有妖域一貔貅精,喜食生铁,尤爱这怀有灵性的刀剑之物,传闻当年齐老剑神第一次道行未成踏足妖域之时,那貔貅精便生吞了他的第一柄剑龙肠,这龙须剑立在山庄如此之久,竟是没引来这头畜生,莫不成还看不上这满庄宝剑吗?” 那貔貅精也是他万妖谱上记载要杀,精怪,道行极高,在这妖域更是占尽天时地利妖和,若是能引入山庄,借助人族大势,倒可少了许多麻烦,只是从他来到铸剑山庄,却从未见过那貔貅精影子,不由得问道。 “这龙须剑和铸剑山庄的数万年把名剑可都是这貔貅精眼馋已久的了,也曾来过山庄一次,不过老黄他当年听说貔貅肉嫩,便追着那貔貅跑了三千余里地,若不是妖祖似是与貔貅也有几分血缘出手解了这般渊源,那貔貅早二十年前便成了黄元甲的盘中餐了。”葬千秋笑了笑,道。 紫庐傀关上门,葬千秋开始以秘术重铸剑炉,而他却是有些焦躁,那貔貅洞府幽深他早有耳闻,本来想借着铸剑山庄的名头引来这只畜生,不过倒没想到十几年前貔貅已然来过,便自然不可能再来此处冒险送死,恐怕这要斩杀貔貅之计还要再拖一阵子。 “哎,若是能杀了这貔貅,掏出其丹田中聚拢不散的几千载精元,我这仙道修行恐怕能一举破化神入炼虚了,如此想想,可还是得等机遇了。”秦墨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你与黄老头走了几日不是去寻人了吗,怎么日日还想着那貔貅一身的精元呢,在这铸剑山庄吃好喝好的,非要去杀人……啊呸,杀妖。”王旭坐在台阶上,一旁放着一碟瓜子,正悠哉悠哉的嗑着,好一派清闲作风。 “想闲下来,可一想到还有那么多人没杀,那么多妖没斩,那么多仇没报,我师父好不容易由大秦龙气有了一线生机,我若不多积攒些气运,到时候养的那点龙气,还不足还够因果,哪里能救得了他。”他扶着台阶坐下,随手抄起碟子里的部分瓜子,捧在手心,仰望天空,星辰格外璀璨,月光照拂之下的铸剑山庄内,撒上一片银白,如撒在地上的盐一般,同时也撒在人心上,伤口上。 “事情既然已然难以挽回,又何必强留,修行可以慢慢得道,就如那些隐在世间的清修之徒一般,再加上赤龙血赋予你的长久寿元,终有一日可以得道,若是在这小小妖域丢了性命,岂不亏大了。”王旭呸的吐出一口瓜子壳,笑着说道。 “我若是偷生,即便活千百载又有什么意思,莫不成让我眼睁睁看着周围之人各个死绝,然后再含恨而死,便是乐了?”秦墨叹了口气,拿起腰间自妖域购来的酒葫芦饮了一口,吐出一口浊气道:“当年齐老剑神在齐国灭国时曾言,宁握长剑少年死,绝不病榻老时活,若是此时寄人篱下,苟且偷生,等到日后,孤身一人,普天茫茫无人知其名,即便是飞升仙界,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 王旭无言以对,又吐出些瓜子壳,竖起拇指赞道:“有理,但是我还是觉着飞升仙界比较好。” “为何?”他好奇问道。 “我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早在几十年前都死绝了,我现在除了不能长生,仙人的缺点可是都沾上了。”王旭笑了笑,打趣道。 “还是你有理。”他想了想,实在是以他才智列不出什么典故来反驳王旭了,只得妥协,随后他想了想,随即补充笑着道:“若是哪一日我要飞升,便扛过天劫之后把你送上仙界去享福,到时候若是咱们一处的人要飞升,你可得少降几道天劫啊。” “我要是能飞升到仙界去,我给你求个名额,让你琅琊山举山飞升,再让那些仙人去地府勾生死簿,想要谁活叫谁活,想要谁死叫谁死,岂不快活。”王旭哈哈大笑道。 “想要如此,你可得混成仙界玉帝才可啊,现在提前和未来玉帝拉个勾,到时候可得给我个上仙当当啊。”秦墨哈哈大笑,伸出手指,王旭默契的也伸出一根手指,如孩童般拉勾玩笑,全当,是开了个玩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十剑 “从我离开琅琊山那日算起,现在因当已然是整整一年零五个月时日,本来预想这些日子便可没入一品回琅琊山了,可惜,可惜,这二品六境可不大好修,想要到达伪一品,恐怕都艰难啊。”他取出腰间酒葫芦,半倚门前,眼神迷离的望着天际间星辰,自言自语。 王旭听他说的这般轻松,不禁有些恼怒,放下瓜子碟子,在台阶上发出一声脆响叫道:“剑道一品气玄,那可是古往今来多少人求之不得之境,有的穷其一生都未能修成气玄,你倒好,想着一年半修成气玄,要是世上有这般奇才的话,那天下剑士都抹脖子上吊算了。” “当年齐老剑神他从二品入一品气玄境,也只是用了一载时日,当时他老人家才二十三岁,我今年都已然二十一了,却才是堪堪小二品六境的第一境。”秦墨叹了口气,一副哀怨模样说道。 “生而双目蕴剑气,握剑即入中三品,被天机阁誉为五百年来剑道天资第一人,又岂是我等可以比得了的,你用一年多时间四品到小二品下境,天下已然少有人及,此时还在这里说什么。”王旭无奈道。 “老剑神那样我是不敢比的了,我这身体要筋无筋,要骨无骨,赤龙瞳中也不曾蕴什么剑气,便等到四五十岁前成个剑仙,多的便也不奢求了啊。”秦墨哈哈大笑,靠着门轻轻挪动身子,坐直一些,同时拿起酒葫芦又是喝了一口,继续看着夜色笼罩的天空,星辰大海。 “成剑仙还不奢求?你听听此言是人话否?非人哉!”王旭笑着骂道。 “时辰不早了,你我早些回屋休憩吧,明日我取几柄庄内宝剑到山上去,看看能不能引来那貔貅,那几千年的精元可还是要贪些的。”他扶着门框站起,伸了个懒腰,舒活舒活筋骨笑道。 “你可得小点心,要是让黄元甲发现你偷他的剑去吸引貔貅,他非得把你用锅炖了吃肉不可。”王旭艰难的站起身,提醒道。 “凭黄老前辈早晨之懒,就算我把铸剑山庄搬空了他老人家也醒不来啊。”他笑了笑,随后便径直去了铸剑山庄的武库之中,王旭一个人坐着也是没劲,便也自顾自离去,回屋睡下, 武库之中,藏剑不下万柄,且每一柄剑都是这世上罕见的名剑精品,并非凡俗,而在那武库之中,更是分明,共有四座房间,分门别类,分重剑,软剑,法剑,道剑四类,同时依次从凡到精列好,整整齐齐,各有各自剑鞘剑匣。 “貔貅食铁,这道剑法剑以天材地宝而成,为御剑而生,因当不是铁制,软剑铁气太少,便挑上几柄重剑吧。”秦墨道。 径直走入那屯放重剑的屋舍之中,四周墙壁都是精铁所铸,十分严密,整合如一,左右各自悬挂一个个剑匣,匣侧挂一个个铜牌,铜牌上雕镂铸剑山庄龙须纹,赤铜纹路之间,上书此剑铸造时日材质以及名称,隔着剑匣,他都能感受到一股股寒气从匣内传出,不敢靠近。 愈往里走,那剑匣便越发庞大厚重,而那股森森然的剑意也变的愈发浓郁,高手铸剑,不但讲求工艺材质,更重要的则是这剑中的精气神,低着可得繁杂气息助力,高者可生出剑灵,而这周围的每一柄剑,都灌注了这些铸剑师的精气神在其内,已然渐渐生灵,而对于此时这个‘不速之客’秦墨,则是充满了敌意和杀意。 四周空气仿佛冷了下来,周围这些重剑中隐隐透出寒芒,前方的剑有的已然不曾着匣,所以锋芒更是展露无遗,寒光直指秦墨。 武库不大,这存放重剑的甬道自然也不会长,一路到了尽头,前方灯火昏暗,只有两盏青灯摇曳,若隐若现的照耀着屋内,烛光照射在光滑如镜的剑身上,散发出一阵阵黄昏般的光晕,四周折射而去,十圈,共有十剑。 寒气逼人! 这隐隐戳戳的昏黄光线竟是如同一柄柄利刃一般,在甬道尽头的狭小铜铁武库中交织,他立在甬道前,忽然间递出手,衣袖卷动,竟是将这些光晕当做实物一般卷去。 本应该什么也触碰不到,可那光晕在被衣袖遮挡了一瞬间之后,那袖中的乾坤便当场被利刃划破,右手衣袖,顷刻间化作灰飞,四处飘散,而手腕和手肘之上,也是凭空多出数十点鲜亮的血痕,鲜血汩汩而流,洁白的手臂上,满是鲜红。 他迅速收回手,而鲜血已然止不住一般,那一道道明黄色的剑气萦绕在手臂之上,完全封堵了他的血脉连接,不叫他恢复半分,而鲜血,却是流的满手,满地。 “挑灯剑阵?”昏黄灯光中,传来一声低声的疑惑呢喃,下一刻,一道凌厉剑气出鞘,赤色长剑直直当空而下,刺入那昏黄的灯火之中,剑气镇剑气,那十道交织的剑气当场碎裂,而那十柄剑反射出来的光束也逐渐收敛,多了几分温润中平,少却了杀机,安静下来。 “这剑阵当年我师父遗留典籍中都未曾传下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当真是奇了。”他啧啧称奇,略微止住手臂上明黄剑气侵袭出的血痕中的鲜血,便径直走入那十剑贯通的甬道里。 因为那剑气消退缘故,昏黄的灯光倒是亮堂了不少,依稀可以看到十剑周围的铜牌,只不过此处的铜牌不知为何,显得有些黑色,晶莹剔透,宛若黑金一般,十块铜牌,二十字。 “苍洱,卧渊,寒甲,夜光,芥梅,须弥,黄龙,燕蝉,泰阿,巨阙。”一口气,不曾停歇念完,十块铜牌发亮,十剑中丝丝缕缕,剑气竟是互相牵引,各不相同,却又有相似玄妙之处。 十枚细薄铜牌握于手心,十剑轻颤,同时飞出,悬挂在其身侧,剑气浓郁,想来足以吸引那喜食生铁的妖兽貔貅了,一人独御剑十二,十重剑一轻剑一木剑,直上云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洛家寿宴 武库中一阵震动,在一旁房内酣睡的黄元甲当即被惊醒,走出门来,朝天际间一看,只见那数十剑扶摇直上,中央伫立一人,正是秦墨,而就在他发愣间,那长剑已然飞遁而去,不见踪影。 “那是我的剑!”黄元甲大叫一声,可是想要追赶已然来不及,只能愤愤的生着闷气,随后,便听得开门声,另一侧屋内,葬千秋满脸憔悴的走出,想来这一夜精力都花在了那重铸龙须剑炉之上,听得黄元甲叫嚷,不由得好奇问道:“老黄,你说什么剑?” “姓秦的那小子大清早的,把我放在武库里的十柄重剑给盗去了,赤霄剑都给他了,真不知道他要这么些剑做什么。”黄元甲只是纠结了半响,终究是孩童心性,只觉着腹中饥饿,便去庖厨取了一块鸡腿吃了起来,虽然一副生着闷气模样,却好似浑然忘却了秦墨盗剑之事。 “取了你十柄重剑?”葬千秋抚须想了想,忽的道:“对了,昨日他曾问过我食铁兽貔貅之事,恐怕拿这些剑去,是要吸引貔貅出山吧。” “貔貅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饥不择食了,当年龙须剑摆在这里,它都犹豫了许久才敢来吃,现在十柄剑便足以叫它出来了?”黄元甲摇了摇头,不解的疑惑道。 “当年貔貅犹豫,是因为你我在山庄之中,而他孤身一人背着十柄古剑,可不足以让貔貅犹豫啊。”葬千秋笑道。 ——妖都洛家。 此时的洛家大殿之上,锣鼓喧天,四周挂着灯笼鞭炮,十分热闹,两边一片大红挂纸,还有不少对联。 殿内,便是大设座椅,大摆筵宴,各色美食佳肴摆上,更是从那妖都中最有名的几大青楼里叫来了歌姬舞姬,在殿内表演歌舞,而周围的桌子尚且空空的,想来是时辰未到,而这一切准备,却都是因为今日乃是那位洛家洛老太爷洛安澜的千岁大寿。 即便其他来的宾客还未坐满这大殿,可洛家上上下下,有头有脸的妖物,却也已然到了殿内落座,其中洛安澜坐在最上首,其余洛家子弟按照辈分落座,分别在两侧坐下,一片其乐融融。 虽是自家子弟,可礼数却是一点不少,妖妖都备上了一份厚礼,即便有些较为贫寒的,却也是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将家中一些珍藏的宝物献上,想着能博得洛安澜一乐,日后在族中自会过的好上不少,因此这此宴席,礼物收的是接连不断,而拜寿祝贺之妖更是数不胜数,在洛家大殿上,跪了长长的一排妖,小的磕头,大的作揖,好不热闹。 “今日兄长千岁生辰,务必要好好庆贺一番啊。” “兄长,小弟受您庇佑多年,敬您一杯酒,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安澜叔,小侄给您拜寿了。” “老太爷,小孙给您磕头了。” “老祖宗,我是您九世孙洛岚,给您磕头。” 洛安澜坐在上首,脸上笑呵呵的,一副高兴神色,正痛快的收礼时,却忽然见一妖走来,后面好似背着什么东西,再仔细一看,竟是一具庞大的青铜棺材,当时面色一变,叫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种大喜之时,送人棺木,无疑是挑衅一般作为,而此时竟是还光明正大的背上寿宴,不论妖域人间,只要是世间生灵,道行愈高,却都是愈怕死的,有时候更是只为图一个吉利,便肯大费周章,而此时背棺而上,一是狠狠打了他作为主人的脸,二却是在这寿宴上大大的不吉利,不由得让洛安澜动容。 “在下洛家第十九代子弟,洛三,见过老祖宗,背上背着的是给老祖宗的寿礼,样子不好,东西却是好东西。”那背着棺材的壮实妖物咧嘴一笑,丝毫没有半点觉着不妥,笑着说道。 “老夫寿宴,你送礼可以,可这贺礼却是副棺材,莫不是要挑衅老夫吗?”洛安澜沉声说道。 “小子并无此意,只是这桩宝物,却只有这副棺材才能镇得住,还望老祖宗见谅。”那壮实的洛家子弟跪伏在地,对着洛安澜磕了三个响头解释道。 “你不惜用这棺木凶气,煞了我寿宴喜气,若是这宝物取出来不够欢喜,那便就得搭上一条命冲冲煞了。”洛安澜阴沉着脸色,冷冷的看向那洛家子弟。 “老祖宗放心,这件东西喜气,莫说是一具棺材,便是整座葬土都压不下来。”那壮实妖物卸下背上的棺材,重重砸在地上,尘土飞扬,他双手用力,狠狠掀起棺盖,只见在那青铜棺中竟是静静躺着一方铁人,只见这铁人浑身浑然一体,四周关节之处都雕镂出来,极为精巧,组装严密,似是能工巧匠之作。 壮实妖物在铁人胸口拍了拍,那本来平躺在棺中的铁人竟是同时站起,僵硬着身子,随手破开棺材,铜屑四飞,铁人径直走上前去,同时,背上不断传来机括转动之声,以这机关驱动铁人,竟是与真人无异,而同时,只见那壮实妖物从怀中取出一道特制的传音符,递给洛安澜道:“老祖宗您只要以此传音符给他下达些指令,一句话之下,这机关便可替咱们妖都洛家开疆拓土,扫平异己。” “阁下当真是说笑了,可以入咱洛家法眼的敌手,又岂是这些略有些精巧的玩物所能及的,倘若求来的是那位人族葬千秋的手笔,恐怕还说得过去,不过这么一副平平无奇傀儡,便想抵的过带棺祝寿的无礼之行,还欠了些。”一侧,一妖发出讥笑道。 砰。 青铜棺被其倒提起来,狠狠砸在地面上,壮实妖物指了指那青铜棺的背面,只见上面铭刻几道样式古朴的标志,便听得其带着几分讥讽语气道:“世妖只知人族有葬千秋制作生傀的手段超绝,而同为妖族,却只知道人族的葬千秋,不知我妖族能工巧匠,实不逊于那葬千秋分毫!” 第一百四十三章 罗浮山 “当年傀儡一道上,有南千秋,北慕容之说,一人族,一妖族,那葬千秋受你们推崇,擅做生傀,而这北慕容则是这世上制作死傀的一把手,今日这铁人,便是我从慕容重的梓煜山庄中画重金求来的,不说别的,单说这铁人一拳便是飞升境的道行,在座各位,有几人挡得住!”他揽着铁人,高声喝道。 “一拳飞升境?这东西最多可在多远外驾驭?”洛安澜微微有些吃惊,脸色也缓和过来,微笑问道。 “禀老祖宗,您坐在妖域之内,这东西便可到天下任何一处去。”壮实妖物咧了咧嘴,嘿嘿笑道。 “这寿礼倒是特别,今日便不管你抬棺上殿的事了,赐坐吧。”洛安澜笑了笑,道。 那壮实妖物点了点头,对着洛安澜行了一礼,也不说话,便静静退到一旁坐下,自顾自饮酒喝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老祖宗,您得了慕容重的宝贝,放着也是放着,这些日子那铸剑山庄出来的秦墨,猖狂的紧,不如叫这宝贝去收了那魔头,也好实验实验。”座下,不知何人叫喊了一声,随后众人纷纷附和,洛安澜见这么多人有兴趣,便也不推辞,举起传音符下令道:“诛杀琅琊秦墨。” “是。”一道精铁摩擦发出的难听声音从铁人的喉咙里钻出,机括再一次转动,铁人转过身去,便缓慢退下大殿,当下殿的后一刹那,脚下步履陡然加快,几千里的脚步,竟是瞬息间便踏出而去,渐渐不见踪影。 那坐在左侧的壮实妖物举起金樽抿了口酒,看向那铁人大步流星的离开,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而同时那位老寿星洛安澜也是紧紧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奇珍异宝似的。 …… 不道山,在铸剑山庄以北百里之遥,这里传闻是当年道家祖师李鼻闭关之所,也是在妖域中少有妖物敢上山的一方净土,而此时的不道山上,却是有丝丝缕缕的剑气溢出,甚至要盖住这山地利所积攒的气运一般,甚是庞大宏伟。 十柄长剑,分别在剑的十个方位摆放,每一剑都如一座雄起瑰丽的山峦,以山势,剑势压人,压这满山灵气,灵气如江河,这此时之行,便是堵住了河堤,且时有时无,灵气便似脱缰野马,冲荡间,那无数的灵气便携带着可以吸引妖兽貔貅的剑气滚滚而出,从而,好好诱惑一番那灵兽貔貅。 十柄长剑成阵,一是催发灵气滚滚下落,二呢,则是在不道山中央聚成一点,灵气充裕,虽然不可提升其剑道修行,但秦墨现在得以重铸经脉,以魔气业火成躯修仙道,这天地间灵气可同化为魔气,自然对其道行大有裨益,便盘膝坐在那灵气汇聚之点修行,隐隐有撼元婴而化神余地。 “十柄铸剑山庄藏剑,这貔貅耐心倒也是真的好,这不道山上下,就只有我一个看起来只有元婴期道行的小修士,却还是不敢上前来。” 秦墨叹了口气,而当他话音堪堪落下,只听得周围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随即抬起头看向山下,却只见几只野兔子从草丛中蹦了出来,山上山下,并无异动。 折了一枝杨柳,打发着草地上四处乱蹦乱跳的细小毒虫,同时以逸待劳的等候着貔貅的到来,此外便是屏息凝神,运气修行,想借不道山之威,没入化神境。 山上人盘膝,山下却又有声响。 这一次不是走散的野兔子,而是声声沉稳有力的脚步,不似野兽般狂放,却又不似人妖般沉重,倒像是一块庞大的铁块在不断向上攀爬一般,十分奇异。 他皱了皱眉头,背后那一缕赤芒若隐若现,同时手下意识的抓住了那陪伴了其数年的木剑,缓缓站起,不怒自威,不动自威。 这山上大势,仿佛被他一脚纳尽,若是说他以阵法贪了气运,却也做不到如此程度,之所以可以抬脚便汲取一山气运,大半都是因为身怀那大秦龙玺,可汲取功德气运,刚刚那一下,在外行眼里便是个热闹,而在高手眼中,便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妙法术。 脚下沉闷的脚步近了,他并未前去查看,更没有摆好架子要抢那所谓的先机,后发制人,先发者制与人,先发制人,只要是高于元婴期道行的修士恐怕都知道。 随着最后一声脚步踏洛。 整个不道山的气运崩塌。 山石乱飞,那被一双脚生生踏成如台阶般的斜坡,更是坚实实在非常,而他眼前站着的,却并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妖,不是鬼,而是一具彻彻底底的死傀儡。 古往今来,家家户户有不少讲究,这傀儡也被封为生死二品,所谓生傀,便是以旁人尸身等物,炼制活的傀儡,言听计从,虽说麻烦了些,但好用却是真的。 而死傀便不同,这些傀儡不受重视,便流放在山间之中,死傀制作方便许多,便是以机簧撬锁打开死傀的传音道,与主人相连,便可随意差遣,而眼前这东西,显然是死傀的一个巅峰。 “秦墨,在下自妖都洛家罗浮山前来,虽说是耽搁了几日,但是此时……恐怕不晚”罗浮山咧嘴笑了笑,很灿烂,而反观秦墨,眼神中却少了这副神情神色。 “十柄长剑悬空谷中四周,不曾引的来貔貅,倒是将个牛妖引来了,那些食铁的妖兽,恐怕都不及你来的快吧。”秦墨道。 “十柄好剑镇压气运,剑气很浓郁,没有闻不见的道理,自然便来了。”罗浮山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手心攥紧,轻飘飘的,一拳打出。 山崩地裂。 四周空气泛起道道波澜,只见那拳头已然到了,他从怀中取出一柄护身短剑,重重刺出,和罗浮山的手掌碰撞在一起,同时,便听得一阵阵咔嚓之声,那短剑寸寸龟裂,而罗浮山则是后退一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再出一拳。 光明正大,浩然磊落。 第一百四十四章 接拳 这一拳中阳气极盛,倘若容纳在人体内,便会因为阳气太过充盈而伤及经脉,而这精铁所铸造的傀儡,自然不用担心这个,所以此时这一拳中蕴含的阳气,竟是整个人间都无人可以比拟。 铁拳而来,风驰电掣,刚猛无双,直直锤向秦墨。 拳风笼罩中,黑袍男子叩指,踏前半步,周身那魔气顿时直直攀升而上,牵引向下,朝着山峰各处散去,似是要牵动什么。 在魔气裹挟着气息攀下不道山时,这座雄起伟岸的山峰忽然颤动起来,本来封着满山灵气的那十柄长剑,竟是同时间颤鸣不止,随后如同仙人御剑般场景,齐齐飞起,剑气波澜壮阔的四散而开,而这十柄长剑则是上上下下,不同方位的狠狠刺向那具坚硬不摧的铁人。 剑在百丈之外,而拳在咫尺之间,最先打上来的,自然是这夹杂着世间最盛阳气的铁拳,拳风如罡风,如刀刃,而最中央的那个不大的精铁拳头,却是如同山岳般砸下,丝毫不留余地。 霎时间,他两臂之上的袍袖竟是同时被撕裂,化作灰飞消散,而他的手臂,则是被钢劲的拳风划出数十个口子,鲜血直流,很像在那武库中的场景,只不过伤口更深了许多。 拳风散去,两臂已然沾满鲜血,而拳头也终于正正的砸在了双手之间,他的两掌成包裹状,想要卸去铁拳威力,方寸之间,各成乾坤,一手以掌中乾坤式正面抵挡那铁拳,而另一手,则是起手负昆仑,想要自侧面偏离这拳力,双掌对一拳,应是稳妥。 而事非所愿,那两只手掌竟是同时不住颤抖,起手负昆仑,却没能撼动铁拳分毫,同时,手指传来阵阵咔嚓之声,竟是被近距离的拳力扭曲成碎片,而另一手方寸间的乾坤世界,竟是被这一拳轻易砸穿,手掌掌骨断裂,鲜血直流,而拳势力未减,便只见那十柄长剑已然飞来,十方重剑,其中剑气灵气通通彻底催发,终于是最后卸去了这铁拳其余的力气,傀儡站定,不再动弹,而这十剑之中的那柄巨阙剑有些歪斜,想来再撑几下,便得断裂一般,同时,他的双掌骨骼已然尽数碎去,便是连握剑都难以实现,此时已然是俎上肉的尴尬局面。 他缓缓后退几步,身后那道赤芒隐隐颤动,赤霄出鞘,如同一只赤龙一般,盘绕在其身侧,同时面色平淡的看向罗浮山道:“慕容重的傀儡术可又是精进不少,至少当年,他做出来能杀人的傀儡,可都是不会说话的。” 罗浮山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端详打量了许久,用那难听的摩擦嗓音如同报账单般说道:“你双手手骨已然断裂,化神气息已然用去九成,还剩十成小二品下境气机,我需要再出一拳,你必死无疑。” “怎么,慕容重做出来的傀儡还有那望气的功夫?”秦墨道。 罗浮山显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所会的回答,都是慕容重当年通过体内精铁摩擦规律而设定下来的,虽说他会言语,却没有真正的思绪只是一堆人为设定的东西,这便比起葬千秋的生傀,落了一个档次了。 他站了一会,而罗浮山却不打算再耗着这条命了,从慕容重制造他时,便没有叫他在杀人时废话的机关,至于具体原因,可能是因为很多人的身死,都是因为杀人前的话多导致的。 罗浮山踏前一步,已然逼近秦墨,再出一拳,这一拳声势更为浩大,地面如峡谷般寸寸龟裂,拳气如天般,狠狠砸下,丝毫没有留下半点余地,而在这恐怖拳头对面的人,神情,也沉了下去。 “苍洱,卧渊,寒甲,夜光,芥梅。” 五剑同时腾起,五道霞光般,朝着对面的罗浮山拳头狠狠压下,同时,只听得一道犹如黄钟大吕般的煌煌之声,便听秦墨道:“须弥,黄龙,燕蝉,泰阿,巨阙!” 五声落,十剑皆起,剑气交错,仿佛织成了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盖了下去,那拳头被这大网盖住,而那剑气也是在此借助阵法,催发到了极致,方圆百里,都能感受到这股剑气,自然包括已然在山下咽了几日口水的妖兽貔貅。 这十剑声势十分浩大,只不过效果在罗浮山的铁拳之下,便差的离谱了,只见那拳力寸寸叠加,便见那十剑寸寸出现裂痕,隐隐有支撑不住架势。 而此时秦墨正以一身半数气机催动着十剑,同时,那柄赤霄剑在剩下半数气机的驾驭下,平稳递出。 轰的一声。 平地起一声惊雷。 那十剑同时被这一剑牵引,倒转朝向罗浮山,同时,这剑中剑气,都被催发出来,狠狠刺下。 惊雷迭起,不休不止,便是叠雷,层层叠叠,层层叠加,重重如浪潮般拍击上去,赤霄剑与那精铁所铸造的铁拳相撞,只见那锋锐的剑刃竟是刺入铁拳半分,同时股股赤流在其手心盘旋,身上魔躯,魔气没入手背,修补手骨,同时,递出叠雷。 铁拳炸开,无数铁屑四飞,赤霄剑也在同时被弹飞出去,插在一侧石壁之间,下一刻便被其收入额前紫府之中,滚滚赤色,与赤龙血一齐,泛上额稍,赤气冲霄,便是赤霄。 罗浮山平静的看着碎裂的拳头,再看看还坚持着驾驭十剑漂浮的秦墨,再一次报道:“手骨臂骨完好,近乎化神气息一成不剩,小二品下境剑道气机已然透支,同时四肢百骸经脉之中,已无潜力,业火已损,油尽灯枯,再出一拳,你便是确确实实的必死无疑。” “铁疙瘩,你到底会不会算账,上一拳你可就说我必死无疑,现在再说一遍,未免有些没意思了吧。”秦墨道。 话音堪堪落下,却只是瞬息间,原来与罗浮山相隔数十丈远的秦墨,现在却已然到了其身前,不再握剑,而是用尽浑身气力,凡人体魄,催发出那十柄长剑的所有威力,重重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貔貅 这十剑是其倾尽一身所有道行递出的,此剑递完,他便撤回原地不再动弹,尽快恢复气机,任由十剑发挥威力。 没有悬念,本就灌注气机不足的十剑当场被罗浮山打到一旁,两人中间,已然没有任何手段阻拦,也没有任何气息掩盖,两人对视。 “吼!”就在此时,山脚下忽然传来一声轻吼,便见一道黑白影掠过,口中竟是衔着一柄先前跌落而出的十剑中的须弥剑,而再仔细一看,这妖物生的一副五彩龙头、而身子却是马样,麒麟四足,形状似狮子,毛色灰白,口衔长剑须弥,却不是那食铁兽貔貅又是何兽? 顷刻间,那柄须弥剑已然被貔貅嚼碎吞入腹中,那剑气入体,貔貅身躯之上气机仿佛强了许多,竟是以剑气化灵气,又提升了将近百年道行。 貔貅用鼻子嗅了嗅,望向二人,两人暗叫不妙,这貔貅有望气本事,一眼便可看出人体内气息虚实,自然发现秦墨,罗浮山身上都大有所消耗,当然,罗浮山是被他当做食物看待的。 猛然间,貔貅窜上山来,一口又咬掉巨阙剑半边剑刃,砸吧砸吧嘴,身上灵气再一次攀升几分,于是乎又朝着下一柄剑位置奔去,并不理会二人,注意力却是都放在这满山散落的剑刃上。 观貔貅跳动,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体内气息大概恢复了半成不到,便又被他倾泻而出,这一次,却是卷起十柄长剑,不为伤敌,只是朝着罗浮山丢去。 罗浮山想也没想,伸手便捏住几柄剑,貔貅低吼一声,看向那精铁所铸的铁人和手中攥着的数十柄铁剑,当即想也不想,便朝着罗浮山冲去,这傀儡虽然可以躲得开秦墨,但对这貔貅还是有些艰难,当即被咬住那只无手的铁臂,竟是开始啃噬起来。 臂膀上铁屑四飞,只是瞬息,半个胳膊已然被这被尊为食铁兽的貔貅吃尽,秦墨藏在一旁恢复体内气机,同时冷眼旁观这傀儡与貔貅较量,并不发出声响。 貔貅吃了一阵,因为这罗浮山炼制之时,用的都是顶尖的铁料,所以这貔貅吃起来只觉着味道极好,当即便紧紧卡在罗浮山身上不放,同时,那精铁所铸的臂膀已然近乎断裂。 罗浮山茫然的看了看貔貅,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拍向貔貅,可这毕竟是上古灵兽,灵巧无比,当即翻转身子,挂在其手臂之下,这右臂便直直撞在左臂上,发出一声脆响,只见那块铁手臂便被撞了下来,貔貅一口吞下,下一刻,便又咬住了罗浮山的脚。 貔貅纠缠,这精铁所铸的傀儡几乎是被针对的死死的,丝毫没有翻身余地,随着时间流逝,那傀儡的身躯已然被啃噬殆尽,而那精巧的机关,也已然半点不存,变作一堆废铁,被貔貅慢慢吃完。 待的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貔貅抬起头,身体不见如何,可那刚刚还威风不可一世的死傀罗浮山已然被消化掉了,而貔貅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叼起十柄剑,风卷残云般便吃的干干净净,而这,仅仅方才是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秦墨藏在一颗巨石之后,盘膝而坐,运气调息,同时恢复着那剑道小二品下境的气机和接近于化神的道行,而此刻等到貔貅转过身来,他二者也才堪堪恢复了五成,正在调息间,忽然感觉背后震动,那块巨石忽的被掀飞起来,狠狠砸在地上,随后,便只见那貔貅双目放光的看向秦墨,目光直指,便是其紫府内封存赤霄之处。 “吼!”貔貅高声昂叫,自是发现了这赤霄的存在,而这柄齐鹤岚的佩剑自然不俗,其中灵性便是这十柄剑加起来也不能比,而貔貅嗅到这赤霄剑滋味,又怎能不嘴馋,当即便舔着舌头毕竟。 “貔貅兄,留步!”他苦着脸叫道。 貔貅摇头晃脑的看了看秦墨,停下了几秒,便听得他苦着脸道:“貔貅兄,我孑然一身,没有兵器,放我走吧。” 貔貅摇了摇头,龙首死死盯着秦墨,仿佛要穿透其紫府,将里面的赤霄剑吃的一点都不剩,不理会他,貔貅尾巴一摇,当即便朝着其扑去,便似要刨开其脑袋取剑食用。 他有些无奈,此时也不得不祭出赤霄,只见紫府中赤芒一闪,那三尺长萦绕赤光的赤霄剑便出现在其手中,一剑递出,平地起叠雷,魔气萦绕,在那正大光明的雷声之中,显得格外刺眼。 貔貅满眼放光,不顾这一招剑势,当即便一口咬住赤霄,可赤霄并非凡铁所铸,乃是几千年前,赤帝主身的法器落凡,貔貅难以撼动,崩的牙齿疼痛,当即恼怒,竟是不朝着剑,而是朝向秦墨,狠狠扑去。 赤霄再递出,起手负昆仑被他以剑道使出,竟是丝毫没有阻碍,起剑负昆仑,以齐鹤岚剑道的压解灵气之法,以吴何道的散手,两者合一,这一剑威力竟是比那招叠雷还要庞大,只是却也只能凭借赤霄坚硬阻拦貔貅,却不能伤害其分毫。 “这貔貅也就是和我差不多的道行,怎么忽然变的这般厉害了。”秦墨道,刚刚说完,便忽然看见周围的铁屑,当即想起这貔貅刚刚吞噬了一个有飞升境道行的死傀和铸剑山庄的十大名剑,此时恐怕道行已然到达顶峰,此时以他的道行,自然是伤害不到貔貅分毫的。 相通这一点,他便也不想再与貔貅缠斗,当即准备下山而去,可貔貅却是不依不饶,阻拦住了其下山之路,同时,不断凶狠的朝着他扑去,想要将他残杀在此,以解崩牙之仇。 没有办法,也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了少损耗气机,他便以那基础的十三路剑术中的几招防守式以他剑道修为施展,勉力阻挡貔貅,一边同时向山下退去。 可退了一阵,他的手臂已然酸麻难忍,这貔貅吞了这么多宝物,身体强度已然到了一种恐怖地步,此时发狠,竟是生生撞退秦墨,让其一袭黑衣染血,几番下来,已然是黑衣变血衣。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朱黑 轰! 他再一次被撞的倒飞出去,体内气机已然不剩什么,浑身都不断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每一寸肌肤皮肉尽数裂开,鲜血汩汩流淌,单手拄着剑,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貔貅,不禁大骂道:“狗日的貔貅,吃了我的剑也就罢了,还想吃我的人!” 貔貅诧异的看着他,好似在奇怪这人已然被自己打的半死不活的,怎么还敢这般嚣张,莫不是疯癫了一般,不过它若是当年见识了其当年大骂佛祖上身的洛神婴时场景,现在恐怕也该见怪不怪了。 貔貅单腿刨地,龙首摆动,灰白色的毛发被秦墨血液染成黑红之色,很是诡异,而眼神中依旧是充满无尽愤怒,前肢成爪,便要当场将其分尸一般。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地面上的泥土迸裂,貔貅飞奔了出去,前爪抓向秦墨,直取其咽喉要道,血衣男子啐了一声,周身魔气再一次涌动,从未这般激烈激荡过,双臂上出现道道红纹,血红的眸子中泛起红光,双臂撼双爪,貔貅低吼,男子嘶吼! 貔貅并没有因为眼前男子的怪异举动退走,而是成心与他较力一般,撞在一起,一人一兽,咬牙切齿,龇牙咧嘴,好不热闹,而人那边刚刚涌动起来的气息却是已然开始极速消退。 再一次,他被撞飞出去,狠狠砸在一块石壁上,石屑四飞,留出一个人形印子,浑身再一次渗出血,只不过此次更为严重,血衣变的深红,而且那上面也变的湿润,仿佛可以滴出血来。 貔貅冲上前,紧紧的压住了他,张口便要咬上其颈部,而却被他挣扎的手掌捏住爪子,便听得秦墨道:“你他娘想要灵气,老子给你!” 貔貅不等反应过来,只见那只萦绕着魔气的手掌狠狠砸在其背上,随后,便是其体内接近化神期的所有灵气灌顶而入,人体内灵气本就比妖兽更加精纯,这些接近于化神期的道行灌注,行到貔貅体内,却是已然近乎合体期,而此时并非伤害,便难以防御,任由这道灵气没入体内。 貔貅只觉着浑身暖洋洋的,慵懒的便趴向秦墨,可就在此时,他忽然觉着那道醍醐灌顶而入的灵气竟是微微转弯,引导他一身道行灌入大脑,随后,只见他浑身毛发开始消散,竟是化作人形,而那修行千百载的道行,却是只剩下了化神期,而他的身体,也从而完全化为人形。 自古以来,妖族修行便分修人形和修道法,第一种得灵智,第二种得道法,这貔貅无疑便是第二种,可此时,他受秦墨,以及各种外在因素的牵引,竟是将这第二种的道行散入四肢百骸,想要修成人形,而同样,他的道行便就此废了。 貔貅身形模样赤裸,身上因为毛色被染红,便是半黑半红的肤色,身材修长,面容清秀,而且此时全身赤裸,更是显得惑人。 “这家伙要是丢入人间那座大城,定然有许多怀春少女追捧,到时候不知得多少人口鼻喷血啊。”秦墨道。 “你……你怎么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我的道行呢!”貔貅不理会自己还光着,呲着虎牙,愤怒的看向秦墨道。 “我用自己道行助你修成人形,怎么还怪我了,不过以你现在道行,怪我了不大合适吧。”秦墨的话音堪堪落下,那浑身道行便如同一股威压,压的这现在与他道行相同的貔貅抬不起头,只得跪伏在其脚下,并不言语。 他笑了笑,道:“我给你两条路可选,一则,现在便被我斩杀,送回铸剑山庄炖一锅貔貅汤,顺便挖了你的精元,二则,你供出你半数精元,归于我座下,我只要还有口吃的,自然不会亏待你,至于选哪条路,便由你自己决定吧。” 貔貅看了看秦墨,咬牙切齿,却不敢表露出来,思索片刻,吐出一颗蕴含其半数道行的妖丹,咬牙道:“我供精元,我入你座下。” 接过妖丹看也不看,一口吞下,竟是瞬息间便得了化神之道,待的妖丹吸收殆尽,它便听得秦墨哈哈大笑道:“入我座下,我自会给你设几道禁制,日后等我得道,自然也亏不了你,现下你肤色黑红,便叫朱黑如何?” “好。”貔貅阴沉着脸,任由其画下几道符箓,不敢反驳,跪下对着秦墨拜了三拜,道:“朱黑拜见师父。” “你先化作原形,载着我回一趟铸剑山庄。”他拍了拍朱黑头颈,只见这只貔貅又是幻化成原形,叫其轻易骑上,抖动双翅,便朝着铸剑山庄而去。 —— 千傀殿。 “殿主,罗浮山被人毁了,因当是秦墨。” 在妖域一处角落中,一座宏伟大殿伫立,四周雕梁画栋,奢华绝伦,其中无数僵硬沙哑的死傀伫立四周,便如同一座国度一般,在殿内,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妖,老妖满身油污,形容枯犒,手里还捧着几个精巧机关把玩着,而听得门口传来的机械报信声,也不禁皱了皱眉,道:“这家伙居然能破的了这样的傀儡,洛家可真是小瞧这小子了。” “殿主,要杀了他吗?”殿外,那道僵硬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披头散发的老妖缓缓抬起头,忽然摇了摇,轻笑道:“这家伙既然能以破绽破了我的傀儡,恐怕有点才学,这般,你书写一份请帖,请他前来咱们钱傀殿论道,赢了傀儡任选一个,输了命留下,看他敢不敢来罢了。” “殿主,万一他不来如何?”傀儡缓慢的问道。 “如果他的心境连来这里都会恐惧,那他一辈子也不至于会让我感到威胁,不敢来,自然也不配和老夫论道,来不了的话,你就地杀了即可,若是能来,你便以礼相待,若是这场内他说的不好,再杀不迟。” 披头散发的老妖咧嘴笑了笑,笑声很是渗人,在大殿中回响,经久不息,绕柱不休,那傀儡漠然退下,一句话也不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傀殿 那被其收服的貔貅在天际翱翔,而不等落入铸剑山庄之中,便见远处忽然出现一只银色大鸟,扑闪着翅膀朝着貔貅飞来,貔貅扭过头去,动了动鼻子,忽然双眼放光,口吐人言叫道:“这是只铁鸟!” “朱黑,你先停下。”他拍了拍貔貅的头,让其悬停在空中,同时手按背后赤霄剑的剑柄,静静看向铁鸟飞来,扑腾间,只见铁鸟口中衔着一块细小铁板,隔着两三丈远,铁鸟将铁板丢给秦墨,随后转身飞走。 他有些疑惑,举起铁板端详,只见上面铭刻着一道阵纹,里面似是封着什么密信之类的东西,心想却不知是何人送来的信件,但同时也开始解阵。 阵法并不是太过繁琐,对于本就是发源于人间的阵法文化来说,只能算得上中上乘,但要是放在妖域,这样的阵法恐怕已然是可以称得上登峰造极的水准,由此也不由得引其深思,究竟是哪位妖域阵法名家有这等造诣。 大概用了一盏茶的工夫,那阵法便迎刃而解,只见铁片失去阵法便开始在空气中生锈,随后那铁片之上出现一寸寸的细小裂痕,当即裂开,便见一张泛黄的信纸躺在铁板中央。 张开信纸,只见里面用的是一手当年风靡人间的颜体,笔力深厚,颇有文道大家之风,若不是开头第一句便印上了一道千傀殿的标志,当真以为这是人间之人所书。 “今,千傀殿殿主慕容重见君破罗浮山,方闻秦先生才学,请前往千傀殿论道,望得君阵法机关一道实学,信中内附地图及通关令牌,愿君前往。” 秦墨一字一句念完,随后合上这请柬,仔细消化着慕容重信中意思,自语道:“我毁了这老家伙的傀儡罗浮山,莫不成请我去是要给这傀儡报仇?不应该,这傀儡是归于洛家的,即便是他制作的,又在此凑什么热闹。” “千傀殿的老家伙可是很守信的,叫你论道,定然是论道,不过你若论的不合他意,恐怕还是会死在千傀殿中。”座下貔貅叹了口气,道。 “那若是不去呢?”秦墨问道。 貔貅摇了摇头,咧嘴道:“我赌这方圆百丈之内,就有一个他手底下的傀儡藏着,你只要拒绝这份请柬,恐怕当场就会被格杀在此。” 秦墨叹了口气,倚靠貔貅背上道:“去或不去,都是死,那还去什么,在此等死好了。” “不一定,你若是去了论的慕容重满意,他便可能会给你几件宝物,不过不去,这底下的至少也是实实在在的有飞升境道行的傀儡,若是缠上,你恐怕一个瞬息间都撑不过去。” 貔貅懒洋洋的,心中暗想这可恶家伙要是被慕容重杀了便好了,那慕容重看在自己面子上,也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他放出一身气息,依稀可以感觉到四周有力量相互辉映,当即确定了便是慕容重派遣而来的傀儡,当即不再犹豫,从那信纸后面寻到地图,拍了拍貔貅道:“走,去千傀殿。” “真去?”貔貅吃了一惊,问道。 “不去的话我便先把你宰了,等到慕容重傀儡宰我的时候拿你陪葬。”秦墨道。 “去。”貔貅打了个寒颤,当即扇动翅膀,朝着千里之外的千傀殿而去。 貔貅穿梭在天际云朵之间,天高云淡,而飞的万里之上时,那云气却是密布,隐隐呈黑色,竟是像将要下雨的乌云一般,灰沉沉的。 四周的天边,炸响一道道惊雷,这雷霆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因何而来,也许是因为站的高看得远,竟是隐隐约约可以自雷霆之中看到天门影子,秦墨叹了口气,心中烦躁之事许多,看着雷霆密布,当即叫问道:“那封锁仙界的南天门便在这妖域吗?” 貔貅摇了摇头,道:“南天门不在妖域,也不在人间,传说只有促成人仙,才能观测的到那座前往仙界大门的踪迹,普通人看天门,无论从天地间任何一个角落看,天门都在正上方,而在凡夫俗子眼中,无论是雷霆还是天劫,都是从天门中降下的。” “这天劫和雷霆若不是自天门而出,这天地茫茫,怎会凭空生出雷霆。”他诧异的问道。 “上界之上,有仙人天神,仙人是凡人飞升而上,享有无尽寿命,不谙世事,不理会人间繁琐之事,而天神则是这片天地间自己创造的生灵,开辟天庭,管理人间事物,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每一尊神都是天地意志混合着世人信仰所成,并未有实体存在,而这天劫和雷霆,便是由神界雷罚天尊降下,所以方不可见其来路,神人所在,便是仙人恐都难以推断。”貔貅沙着嗓子叫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莫不是哪位天神的坐骑掉到这妖域来了。”他又拍了一巴掌貔貅的脑袋,笑着问道。 “我身为龙子,神界之事自然知道一二,还有,你若是再拍我脑袋,来日你飞升上界,我一句话就叫龙王把你给吃了!”貔貅恼怒的甩了甩头,叫道。 “你要再敢龇一声,我便现在宰了你,让你永无去上界寻龙王的机会。”秦墨赤霄剑搭在貔貅脑袋上,依旧是拍了两拍,轻声细气的威胁道,而炽热气息已然在其脖颈间席卷而去,貔貅发颤,当即不再言语,加快速度朝着那千傀殿飞去。 千傀殿地处十分偏远,都是在那遥不可及的山沟里,周围了无妖烟,十分清冷寂静,而在这千傀殿往外数百丈远的地界里,却都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傀儡,极为森严,这般防御,便是大秦皇宫恐怕也做不到。 貔貅缓缓从天际落下,口中衔着令牌,走到那群穷凶极恶的傀儡之前,众多傀儡呆滞的扫视了一眼令牌,当即纷纷转过身去,不再阻拦,任由貔貅驮着秦墨,直直飞向那千傀殿的主殿大堂,风驰电掣,卷起飓风,那门前珠帘都被吹起,身下貔貅,身立入殿。 第一百四十八章 舌战慕容重 千傀殿中并没有什么奢华布置,而是做的十分朴素,只是一座石屋,一座楠木桌子,两侧相对,放着两副柔软的蒲团,对面,一枯犒老妖静静坐下,面色平静的看着秦墨,手心不断把玩着些光滑的精巧零件,口中念念叨叨的说着些什么。 “来了?”慕容重抬起头瞟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看着桌子问道。 “来了。”秦墨道。 慕容重又看了看他,环顾大殿,周围满是各持刀枪的傀儡,见其面色如常,不由问道:“你看我这些傀儡如何?” “巧夺天工。” “巧夺天工……” 慕容重点了点头,微笑着问道:“这里每一座傀儡都有飞升境的道行,若不是他们身上没有气运功德加身,出上几个人仙也是不一定,现在围着你,你难道不惧怕这些东西随手摘掉了你的脑袋嘛。” 秦墨藏起在宽大衣袖下笼罩的双手,不卑不亢的对着慕容重行了一礼,平静道:“慕容先生说笑了,这里区区几个傀儡也就吓吓刚入修行的凡人,还尚且还吓不了我。” “好,好好。”慕容重抚掌大笑,随即转身对着左侧一直以来伫立不动的傀儡吩咐道:“赐坐。” 傀儡漠然的点了点头,取过一副桌椅摆在下坐,上素斋水果,美酒茗茶,很是丰盛,两名傀儡站在两侧,朝向秦墨,叫其落座在此,围在两侧,却不似是侍奉,倒像是囚禁一般。 他坐在座位上,那只貔貅爬伏在一旁,静静不再言语,而他却是十分自然,丝毫没有客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既然已经来了,那我便问一问,不知你叫我千里迢迢赶来这千傀殿,甚至不惜派人劫杀,是要论什么道。” “来千傀殿,不论傀儡制造,阵法铭刻,难不成要论刀剑长短了?”慕容重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不宜察觉的微笑,对着秦墨道。 “阵法铭刻,我可以指点你一二,不过傀儡制造,你我可是无从谈起了。”他做出一副高深莫测模样,举着茶杯,一副看晚辈的神情看向慕容重,但慕容重对他的第一句却是没有半点异议,脸上神情也是如常,三界之中,人间阵法发展最快,而人间之中,阵法造诣可以登顶魁首的恐怕便是苏牧,而继承了他一身衣钵的秦墨,自然也是当今人间阵法一道的领头羊,要说指点慕容重,那是真当指点的起的。 不过慕容重此时可不是来修阵法的,自然不会与其探讨些阵法中的问题,并不立刻接茬,顿了一阵后笑道:“指点阵法还是等下次吧,听闻我做的飞升境死傀罗浮山被你给毁了,我不为难你,不过我为制造者,自然得好奇一番我的傀儡是如何被毁的吧。” “你的傀儡……”秦墨叹了口气,故意拖长声音,惹得那慕容重瞪大眼睛,似是想要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壮阔手段,而事实间,他也是这般说的:“当时我一掌劈开傀儡手臂,随后一剑便斩去了傀儡的头颅,再一拳打在傀儡胸口上……” 一口气说了半天,直直说到那傀儡被他一顿拳打脚踢揍成铁泥,方才停歇,而慕容重的神色却更是惊讶,心道这家伙难道能以小二品的剑道斩杀飞升境,心中已然开始留下心眼,甚至准备当场绞杀,而就在他思绪万千之时,便听得秦墨再道:“当然,先前我说的这么多都是扯淡,实际上这罗浮山……” 他又顿了顿,慕容重气的七窍生烟,可见他认真起来,也是强压住脾气,双掌用力按在大腿上,咬牙切齿的问道:“实际上怎么了?” “实际上,这罗浮山乃是我豢养的貔貅啃噬而亡的,和我没太大关系。”秦墨叹了口气,又从一旁拿起金樽饮了口酒,咂了咂嘴,笑吟吟的看向慕容重。 啪! 慕容重一拍桌案,怒目圆瞪,盯着秦墨,伸出手掌指着他鼻尖,破口大骂道:“你来我千傀殿消遣来了不是?来人,将他给我绞碎了,绞成肉泥给我丢出去!” 两具傀儡动身,一傀砸向貔貅,另一傀儡手臂刚要擒住秦墨,便要将其当场格杀,正在此时,忽然,只见其手心不知何时布置出了两道固字符,当场定住两具傀儡,翻身一跃,来到其身后,笑道:“慕容先生便不想听听你这傀儡为何错漏,要不然这只当时才合体期的貔貅,怎么能那般轻易啃噬的了你的傀儡。” “废话,这貔貅食铁,傀儡由精铁铸造,他自然是一吃一个准了,难不成世上还有貔貅啃噬不动的金铁吗?”慕容重叫停傀儡,怒声问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在千傀殿中坐进观天,自然不知道人族铸器一道奥妙,当年这貔貅也曾与北千秋的葬千秋交过手,可最后却是一人一物一傀儡也没吃上,便是人家借天地大势,铭刻阵法纹路,无坚不摧之境也,以你阵法造诣,想要稳固这精铁结构,却是大大的不够了。”秦墨道。 慕容重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但随后一旁便传来一阵嘈杂声音吸引了他,转身一看,只见貔貅又是一口咬掉一具傀儡手臂,而幻化成人形的貔貅更是凶猛,四肢齐上,一边与傀儡搏斗,一边啃噬,傀儡渐渐磨损不支,而他却是愈发精神抖擞,浑身上下都满是气力,吃的也越来越猛烈,看的慕容重一阵肉疼,连忙一挥衣袖,施展法门将其扇飞出去,收回众多傀儡,也不敢不信秦墨,连忙请教道:“今日是我无礼,求秦先生解惑。” “现在尚且不急,你先施展一道你现在最高可以布置出来的阵法,我先看看你的造诣如何。”秦墨道。 慕容重依言招办,只见他双手托起,两臂下垂,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便开始在空中以体内储存的灵气泼墨挥洒,阵势浩大,瞧得人目眩神迷,而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阵法内的门道,自然被秦墨,这位人间现在当之无愧的阵法第一人看的一清二楚,而仔细从这泼墨之中辨别,这慕容重耗费极大心力布置的,却只是一道简单的固字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吃傀儡 看时,他尚且有些不信,而待的半个时辰过去,那慕容重尚且还在空中以自己一身灵气挥洒自如,看似潇洒,可大部分的灵气却都在天地间消散,能真正融入阵法符箓之内的,却是少之又少。 整整一个时辰,慕容重几乎都保持着一个姿势,而天空的那道符咒也终于在这样恐怖的灵气堆叠之下,勉强形成阵法样子,而此时秦墨,却是再不可能认错,这确确实实便是千道固字符合一而成的一道毫无变数的阵法,寻常修符人家,只要有结丹期以上的灵气,只需要一炷香时间便可以布阵而成,而对于秦墨而言,则是顷刻间便可画出数道固字阵,而这般简单之事,放在慕容重手里,却显得分外复杂。 “千符成阵,已然是我极限了。”慕容重喘着粗气,缓缓舒展身子,生怕一不小心便将他这副老胳膊老腿活动的坏掉,缓缓对着秦墨道。 他默然不语,随后伸出手掌,在那摆满佳肴的桌案上一拍,只见隐隐有淡淡流光闪现而过,并未有显现出什么,但下一刻便见他掀起桌子,将所有碗碟倾倒,却只见那碗碟都紧紧的叩在桌子上,被一道道流转的清光封锁,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个固字。 “固字符,在人间修符之人手中,乃是最基础的基础,凡是入门之人,都要以此符练手,而你画的这般生疏,几乎废掉了九成九的灵气,用小半成灵气画符,可是大大的不值当。”秦墨道。 慕容重吃了一惊,随后诧异的问道:“符箓一道不是只要以灵气书写便可吗,怎么还有什么画法。” “符咒各有画法,可以小量灵气组合,得有大威力的符文,便是这符箓一道的奥妙之处,而你们妖域那般修行符箓之法,只是以灵气泼墨,效果甚至不如灵气,所以这些年来,妖域符箓一道几乎是在倒退。”秦墨道。 秦墨从新做的乾坤袋中取出一卷符箓卷,随手抛给慕容重,笑道:“这里是人间的一本《符箓三十三》,市上常有售卖,不过因为垄断原因,妖域倒是没有,依我看,你修行半日,便可以一炷香的时间布置出一道固字阵,而且只要你小半成灵气。” 慕容重翻开符箓卷,只觉奥妙无穷,看着看着不禁笑出声来,而看了一阵,他余光瞟见秦墨,忽的当即双手捧书跪下,道:“恳请秦先生收我为徒,传授符箓一道,我愿以千傀殿诸多宝物作为拜师礼倾囊相赠。” “拜师礼倒不必,只要让我随手挑个傀儡带回去便可,至于修行符箓,我也只能传你其他门派和地域的符箓法门,我师父那一脉真传的法门,却是不可外传的。”秦墨道。 “只要可以修行符箓便可,至于傀儡,您想要多少取走多少,我绝无虚言。” 慕容重还是不肯站起,继续跪着,傀儡也都习以为常,他向来性子古怪,有时随手杀人,有时却为了一道古怪法门便磕头拜师,上一次受了他这一场大礼的,好像还是四五十年前的一个姓唐的小子传给了他一手算学法门,此时情况也是相同,自然也值得他跪上一番了。 “朱黑。”他唤了一声,身侧貔貅嚎叫一声,以示自己存在,叫声落下,便听得秦墨道:“你去这千傀殿的后山武库,有多少,吃多少。” 慕容重脸色一变,他倒是真没想到自己说了一句想要多少取多少竟是成了真,本以为他其会推辞一番,再最后不了了之,最多也就取一两件意思意思,却没成想竟是被搬空武库,可此时海口已然夸下,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一副哀怨神情,心中不住叹气,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要说慕容重此人,便是对道法追求迷恋痴迷到了极点,当年李黑曾今笑着评价过其一句诗,叫做:刀斧加身不曾跪,一卷密宗称大王,此时看来,却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确有此事。 随着已然化形的貔貅朱黑走入武库之中肆虐,他想起什么,不禁问道:“你这里有没有可以叫妖物修行的法门,便如同貔貅那般的。” “这……我这里倒是有一本参异本,是求天地间精元的法门,不过貔貅是食铁而生,恐怕便是要修行五行法门了吧。”慕容重犹豫道。 “那五行法门你可有否?”秦墨问道。 慕容重点了点头,抚须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密宗,说道:“五种法门中,可以汲金气入体炼化,增长道行的法门有那一部自人间流传过来的悬空寺金刚经,修成之后,浑身若金身一般,而传闻到了极致,可达铁树僧人那般盛况景象,不知这貔貅可不可以用得上。” “东西都装入乾坤袋中吧,越多越好,这些日子在这里耽搁不少,时不时伤经动骨,你倒是送为师些防身之物啊。”他笑着打趣道。 慕容重听出其言外之意,在他眼中的秦墨,每一句话都不是废话,自然要履行,当即从怀中取出一副软甲递给秦墨,道:“这副七彩琉璃软甲我当年与赤窖石和数十种稀奇异兽骨骸筋骨皮肉组成,后来做成软甲,可刀剑不入,水火不侵,没有化神期以上道行,如何破的了这软甲。” 他收起软甲,两人坐在武库外,他一脸悠闲,而慕容重却是已然恨不得冲入武库内将朱黑生吞活剥了,整整过去一日时间,朱黑从武库中传出声音:“吃完了。” 了字出口,慕容重的双腿便有些发颤,慌乱的坐下,而见那已然化形的貔貅正摸着嘴走了进来,更是心塞不已,险些气的吐出一口鲜血,只是此时确实强撑着,取了几本阵法符箓文章,便‘欢送’秦墨离开,这才松了口气,一路跑到武库之前,可一进门,却只见其中所有含半点铁的东西都被啃噬干净,只剩下一点点木头还尚且无事,可武库却是已然摇摇欲坠,千傀殿,却是在一人一兽之下,毁了个干干净净。 第一百五十章 回庄 “罗悬山,此……此次损毁了多少傀儡。”慕容重瞪着眼睛,瞧着那满是疮痍的武库,喃喃对着一旁的傀儡问道。 “三千凡傀都被貔貅啃噬,而地下库中的三百宝傀则是损害了两个,最下方的三十珍傀和您的那副琉璃傀并未受到什么损伤。”一直伫立在慕容重身旁的傀儡道。 “有这貔貅在,我千傀殿真当是难以奈何的了他啊,想学这阵法,也只能老老实实来了。”慕容重缓缓坐在椅子上,重重叹气,身后傀儡一言不发,便和其在这殿宇之内静静坐着,思索着什么。 此时一人一兽离去的背影已然在慕容重的眼中模糊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其离去,脚踩貔貅,扶摇而上,步步登天,仿佛要一脚踏入那天门一般,恍惚间,仿佛似是飞升。 疾风中,秦墨单足踏在貔貅背上,负手而立,黑衫飘舞,在云层中穿梭,只觉着下方的貔貅行的飞快,比起来时精力仿佛充沛了不少,当即笑问道:“看来今日这些傀儡没白吃,飞的都快了许多啊。” 貔貅哼了哼鼻子,腹诽一阵秦墨,而到了口中还是不敢骂出来,当即应答道:“这老头给的傀儡都是大街上普通的廉价货色,三千个吃下来,效果还没当时吃的一个罗浮山好,也就升了我小三成的道行,并没有什么用。” “三千廉价货色?这老妖怪难道还藏了些不成?”他笑了笑道。 貔貅打了个哈切,加快速度道:“何止藏了,底下的土地都铺上了玄木,我咬不开,要不然这老妖怪底下的藏货我也得吃了。” “咬不开倒是好的,若是你真的吃了那些东西,老妖怪恐怕就是拼了命也得将咱们斩杀在千傀殿,不吃干净,反而留有余地。”秦墨道。 貔貅疑惑的抬起头,哼了哼鼻子,随后咧着嘴问道:“你是不是早便知道这底下有玄木,故意不告诉我解阵之法的。”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出门前我便起了一卦,今日做事可贪心不得,一旦要是毁了那老妖怪的根基,咱们可就出不了这千傀殿的门了。”秦墨道。 “就那老妖怪光仗着些傀儡,我要是都吞了,他拿什么来不让我们出门。”貔貅哼了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 “你吃傀儡的时候,他曾今以没有阵图的情况下以灵气泼墨强行列出一道困字阵,若是以这道行而言,其灵气充沛,可以到达飞升境,况且恐怕是半身羽化,半身完整,加上传闻中他的那副琉璃宝甲,莫说是你我,便是我师叔来了也恐怕闯不出去。”秦墨道。 貔貅不再说话,用力扇动翅膀,在天际间翱翔,疾风刮面如刀,微微有些刺痛,而天上天下,都是白云下的一片茫茫景象,一片萧然。 云雾间,秦墨逍遥自得,自天际间向下看去,竟是依稀可见千傀殿前那凝而不散的灵墨,隔着数百里远依旧清晰,不由得啧啧称奇,道:“老妖怪的大泼墨手法有些门道,灵墨凝而不散,可透千里覆阵意,此招倒是和齐老剑神传我的那一剑千里有些相似。” 貔貅动了动脑袋,问道:“千里剑?你倒是施展一招瞧瞧啊。” “还未融会贯通,施展不出来。”秦墨道。 貔貅哑然,不知说些什么,便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但随后便听得其笑着说道:“不过这大泼墨手法倒是对我有些启发,等我回庄内闭关几日便因当可以悟到此剑,到时候剑道气机恐怕可以再上一层。” “回庄?什么庄?”貔貅疑惑的问道。 “铸剑山庄。”秦墨自云海中朝远处望去,云层中,依稀可以辨别那小如针线虫蚁的铸剑山庄,他舒展眉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对了,回去之后你可莫要说是你吃了那十柄剑,不然……” 他顿了顿,貔貅便愣了愣,反应了一阵后问道:“不然如何?” “不然就会有位‘慈祥’的老先生把你宰了炖汤来纪念那几柄剑。”秦墨道。 “我的肉硬,不好食啊。”貔貅苦着脸道。 “这老前辈啥都不行,唯独牙口好,当年那妖域的犀角象的皮都给他啃穿了,还吃不透你个貔貅?”秦墨道。 貔貅扑腾着翅膀,飞的更快了。 随着他慢慢降低高度,那云海也渐渐从其视野两侧流过,大风骤卷,视野一片开阔,晴空万里,碧空如洗,自上而下望去,毫无阻涩,便看到了那座伫立不动的铸剑山庄。 未曾临近,熟悉的打铁声便响彻云霄,而再往下去,那碧剑溪的泉水之声也已然可以听闻,仔细看去,那先前被葬千秋取走的那具龙须剑炉似是已然重铸成,正屹立在碧剑溪上,汲取日月精华,而依稀可见,剑炉一侧,一个老人正靠在躺椅上,昏昏沉沉。 “黄老前辈!”气运丹田,声如洪钟,突破层层云海在铸剑山庄炸响,震耳欲聋,貔貅的身体不由得颤了颤,险些栽倒过去,只觉着头晕目眩,而坐在铸剑山庄中间的老人却只是稍稍抬了抬眼,随后只见其三两步踏出,竟是瞬息间便凌空而上,双足不知踏在何处,便是御着这天地灵气悬浮,看到秦墨,当即揪住他叫道:“你小子把我的剑盗去哪了,快给我交出来。” “毁掉了。” “毁的渣了都没了?” “渣被妖兽吃掉了。” “什么妖兽” “……貔貅” “你脚底下踏着的这个?” “这是朱黑,并非貔貅。” “貔貅在哪,老夫要把他生吞活剥,也得把我的剑拿出来!”黄元甲气的双手发抖,死死盯着秦墨道。 同时,其脚下的貔貅打了个寒颤,浑身微微有些颤抖,却只见秦墨道:“黄老前辈,那貔貅已然被我杀了,剑都被消化干净了,一点不剩。” “你!你赔我的剑!”黄元甲拽住秦墨,对着其耳朵大声吼道,震的其耳膜生疼,十分难受,连忙退后几步。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眯眼老头 “赔赔赔,您撒开我耳朵,我这就给您铸剑去。”黄元甲道行极高,又不知道收敛内劲,手揪在耳朵上便如同一副铁钳一般,弄的他叫苦不迭,直到听得三个赔字出口,黄元甲这才罢休,放开秦墨,哼了一声,自顾自回屋内去了。 他揉了揉通红的耳朵,继而向下看去,黄元甲归屋,其他人却是被其先前那一声呼喝声惊的醒了过来,不过出到门外的便只有宁晓一人,从上面看,王旭和钱金等人都是混迹在那万名修士的人群中,不知再做些什么。 貔貅为了防止被黄元甲炖了喝汤,便不再保持兽形,摇身一变化作人形,站在其右侧,一齐自天际落下,落在庄口。 不知是因为葬千秋上次来的时候阵仗太大,还是因为这些人是惹着了黄元甲什么,又或者是发现了那座通向外界的隧道,那些先前围在庄前的金武卫,囚人司,洛家兽仆,妖祖死士,竟是都一齐销声匿迹,仿佛已然退却,数十日都未曾出现在铸剑山庄周围,少有的安宁祥和。 到了山庄前,只见这庄子不知是近些日子又修缮了还是如何,原本污脏的墙壁干净不少,而这一侧本来没有匾额的东门之上也是悬挂了一方新提写的‘铸剑山庄’大匾,铜门紧闭,上安装一狮子锁,狮口两侧相对,按动狮眼便可分开这两座铜门,内部构造很是精巧,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想来应该是葬千秋走时留下的。 不等他研究一番这门锁如何开启,便见这两扇三四人高的铜门自两侧分开,抬头一看,只见宁晓站在门前,笑着看向秦墨道:“又出去闹事了?” “嗯。”他点了点头,略微扶了扶背后的赤霄剑,上下打量着宁晓,只见其少有的没有穿着那斩妖司的黑白短衣,而是换了一件白色长裙,那眉宇间的英气少了几分,而女子柔媚却是多了几分,不过腰间悬挂的银白色斩妖刀却是彻底破坏了这般景象。 貔貅虽然化作人形,但习性却还是如原来一般,本是比起秦墨只低半头的个头此时却是半蹲在其脚边,双手下垂,双目抬起,略带警惕的看向宁晓。 黑袍赤剑,白裙银刀。 院门张开,两人入内,院内,宁晓摆了两个茶杯,取了一壶好茶泡好,各自斟上,便相对坐在院内的一对桌椅上,貔貅化作原形,蹲在一旁,虎视眈眈。 “这些日子你可是出名了,洛老太爷寿宴之上便以万两黄金悬你人头,那妖祖更是以妖域那部昊天真经为赏,要你项上人头,现在你的人头可是值钱了啊。” 宁晓斟了一壶茶递给秦墨,自己则是手托着下巴,露出脸颊边的两个酒窝,笑吟吟的看向他道。 “唉。”秦墨叹了口气,拿起那青瓷茶杯端详一阵,他不懂茶道,便囫囵吞枣的将那一杯价值数十两银子的名茶一口饮下,打趣道:“我这人头值钱,你倒不如取了去?” “呸,你这颗头割下来送我我也不要,放在屋里多渗人啊。”宁晓笑着啐了一口,拿起茶杯抿了抿,多有些享受模样,缓缓放下茶杯。 他用拇指肚摩擦着茶杯边缘,擦拭周围留下的水渍,看向西边,不禁笑着感慨道:“当年在人间和那眯眼老头前往罡风谷的时候,秦皇花重金悬赏我的脑袋,当时我们便依着这骗了那无棱城太守几百两白银,也倒是赚了不少路费。” “眯眼老头是何人?怎的没随你来妖域?”宁晓倒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事,当即挪动椅子靠近秦墨,一脸好奇的问道。 “眯眼老头就是眯眼老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至于来妖域……自从当年我在罡风谷被挖骨取气,就与他走散了,现在也不知到了何处。”秦墨道。 在山庄内闲谈的秦墨,宁晓或许不知,此时在外流落的眯眼老头,生怕被检举出自己是逆犯的行径,回不得乱山岗,而琅琊山也走不到,正浪迹在罡风谷一带,至于具体苦难,他便更加感受不到了。” 无棱城 “官爷,行行好,这东西寻来不容易,别弄坏了。”人间,蜀地本就阴寒,更是时常大雪,而这一年多雪却是来的格外早,在这座小城里,笼罩上一层银白。 墙根处,一个穿着破旧布袄的老人正蹲在那里,雪花飘落,在其袄子上留下点点雪霜,而脸上,则是留下一片冻的青紫发红。 在墙根四周,摆放着一堆被踩的稀碎的果子,一群西蜀官兵围着他,脚下不断对着这些果子踩动,老人不断祈求,官兵却不为所动,只见其中为首的一名官兵低下头去,抓起老人嘿嘿笑道:“老头子,这整日卖果子恐怕能攒的下不少银子吧,孝敬孝敬咱们几位,也就不难为你了。” 老人眯着眼睛,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挡开官兵再一次踩来的污脏大脚,拳头紧紧握着,却碍于这城中律法不敢动手半点,只得脸上一副苦涩道:“官爷,好不容易到外面摘的些果子,尽数卖了也就几分钱铜板,哪有钱孝敬啊。” “没钱?”那为首西蜀官兵冷哼一声,一脚直直踹在老人面上,留下一个污黑的脚印,骂道:“老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哥几个不找你麻烦便是好的了,你还想做什么,有多少钱都给老子拿出来。” 老头眼睛又眯了眯,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缝缝补补的破旧钱袋,似是有些不舍,但还是一股脑的丢给了那个官兵,乞求道:“这半个月下来就攒了这些,官爷您行行好放了我吧。” 官兵满面嫌弃的接过沾满污泥的钱袋,打开一看,却只见几枚小巧玲珑的铜板,数来数去,也只有十几文钱,不由得大怒道:“老东西耍我们,给我打!”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过了许久,西蜀官兵骂骂咧咧的退去,仔细一看,只见那蹲在墙根的老人浑身都是污泥,身上被雪冲的干净许多,嘴角渗出鲜血,想来是受了内伤,双手攥紧,满是鲜血…… 眯眼老头擦去嘴角的血迹,紧了紧棉袄,艰难的靠在墙角,拿起手边的烂果子恶狠狠咬了一口,同时,手便摸到了多年之前,那柄匕首,来自秦墨。 雪地里,老人低声喃喃道:“大哥……你快回来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吴何道 雪地中的老人没有停留太久,一点点吃完那被踩的稀碎的果子之后,便紧着破棉袄迈着小步,飞速‘逃离’这座城镇。 这些年,他在罡风谷一带流落,蜀地中自然不乏喜欺压百姓的官兵之流,不过在其刚刚流落之际,还曾殴打过几个官兵,不过当即便被发现真容,连着追了十几座城,就连当年攒下的银两都被用尽了,蜀地的百姓有蜀国官府庇佑,也不好像原来一样连抢带骗,也只能做起以前自己最不屑的正经生意。 他终究是在市井中摸爬滚打过一番日子的,当年在紫火城定居时,便依靠着蜀地寒流大雪倒卖粮食大赚了一笔,紫火城地处边境,其中房舍价格并不昂贵,他便开了间客栈,本是可以过的风生水起,但可能是上天觉着折腾他折腾的不够,几百两银子刚刚砸入客栈,原先那卖客栈的主人竟是被查出来是秦国的探子,这客栈当即就被查封,而他也被冠以同党之名,一路追到这座无棱城,可此时好不容易营造的一副假身份却是被揭了,自然无法再立足下去,只能在门口摆摊换些银钱,以求温饱。 他一路闲庭信步,走到一座酒馆之前,咂了咂嘴,那里面的老板见他来了,倒是热情的紧,当即凑了上来道:“老先生,您来啦?” “老规矩,两文钱,二两酒。”老头眯着眼睛,脸上难得的露出一点笑容,从怀中摸出两个被汗水浸透结冰的铜板放在桌案上,老板看着那两枚铜板,却如同看金子一般,笑呵呵的珍惜收起,道:“好嘞。” 眯眼老头走入酒楼之中,在最角落落座,自顾自的靠在酒楼墙壁里半眯,这两文钱想要买二两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至于他能这般买卖,还要归功于几十天前结识的那个阔绰道士。 酒馆中坐了一阵,那酒楼门前的朱红门帘忽的被掀开,只见一个削瘦的白须老道佩着长剑走了进来,眯眼老头眼睛一亮,站起身来笑道:“吴老兄,你怎么才来啊。” 那姓吴的道士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二两银子丢在柜台上,那掌柜的喜笑颜开,当即退到一侧,道士缓慢坐在眯眼老头对面,笑吟吟的抚须道:“老弟,我这银两尚多,你用不着这般抠抠搜搜的点二两酒,要喝便多喝上些。” “这他娘狗日的年头,谁的银子可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吴老兄出手阔绰不假,我却不能做的太过了,就爱这点酒,便厚着脸皮和您蹭点了。”眯眼老头嘿嘿一笑,脸上少有的露出畅快神色。 “蜀地不如秦地啊,这凡卒都敢欺压百姓,也怪不得能出列同那样一名熊将。”道士微微笑了笑,拿起那不要钱的茶水喝了一口,笑道:“我家住琅琊山附近,若是过不下去了,你大可前来寻我。” “琅琊山?”眯眼老头愣了愣,随后诧异的确认道:“您说的便是当年那秦地之内的三仙山之首琅琊山?” “听说过?”道士笑着问道。 眯眼老头嘿嘿笑着,见小二端着酒来了,便拿起酒壶干了一口,咂了咂嘴笑道:“琅琊山的人我可熟呢,我在那野间认得大哥便是山中之人。” “大哥?”道士微微诧异,道:“你说的大哥是琅琊山哪位前辈?按照论资排辈,琅琊山没几个人可以做你的哥吧。” “吴老兄,这大哥和大哥可不相同,实不相瞒,我以前是走的黑道杀人越货倒买倒卖的买卖,当时我大哥从琅琊山来,便把我收下了,可惜这些年闹了些事,他也进了妖域,想寻却也不知道如何寻了。”眯眼老头一手擒着酒壶,摇头晃脑的喃喃说道。 “你说的这般玄乎,到底是琅琊山中什么人,说来瞧瞧,或许我还认识呢。”道士自顾自斟了一杯酒,笑着问道。 “吴老兄,附耳过来。”眯眼老头招了招手,道士身体凑上钱来,只见其在耳边轻声道:“我大哥便是那琅琊山苏牧的弟子秦墨。” 说完,眯眼老头迅速退回,四处张望,生怕有官兵瞧见他容貌,同时一副贼兮兮的看着吴姓道士,面上都满是骄傲神色。 “秦墨……”姓吴的道士怔了怔,随后哈哈大笑道:“这人那我可就更熟了,当年几乎是一齐待了十载,不过这小子不到而立之年,你这一声一声大哥可是折煞他了。” “唉,吴老兄此言差矣。”眯眼老头摇了摇头,略显不满道:“这两字可不是来论资排辈的,他能保得住我几十次平安,又能带我富贵一把,与再生父母有什么分别,别说是大哥了,便是叫我叫他一声爹也是乐意的。” “哈哈哈,这可不敢,要不然你可就得比我小两辈了,叫吴爷爷怕是不大合适吧。”姓吴的道士笑道。 “怎么,吴老兄住在琅琊山,莫不成就要和琅琊山的前辈们论资排辈了。”眯眼老头听得这姓吴道士对秦墨,对琅琊山都没有分毫敬佩之意,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反问道。 “论资排辈不敢当,不过你那大哥称呼我时,可得来个尊敬点称呼,不然可有他好受的。”姓吴的道士哈哈大笑,但眯眼老头脸色却是阴沉下来,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是一股居高临下的不屑态度,不由得让其很是不愤。 “老弟莫急,他唤我一声师叔,那你叫他大哥,该唤我什么?”姓吴的道士再一次笑着问道。 “师叔?”眯眼老头愣了一愣,随后转过身来,问道:“你姓吴?” “对。” “是他师叔?” “对。” “家住琅琊山?” “对。” “琅琊山,吴何道?”眯眼老头不是傻子,既然能够在市井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靠的便是个眼力,此时事态已然明朗,他若是再不识时务,恐怕便是找死了。 道字出口,那道士顿了顿,随后轻轻点了点头,道:“正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老人 眯眼老头愣了一愣,只听得一声脆响,便见其手心原本紧握的那酒杯不知何时已然跌落在地,掌柜的一脸心疼,但知道这两手不缺钱的主,便也没有刻意阻拦。 对面的道士并不言语,只是抚须微笑着看着眯眼老头,老头半响才缓过神来,随后,便见其噗通跪下,对着吴何道拜道:“见过吴先生。” “咱二人在这酒楼中结识,可不管这论资排辈这一说啊,莫不成就因为我是吴何道,这酒便喝不香了吗?”吴何道哈哈大笑,扶起眯眼老头笑道。 “此生能和吴先生喝酒,死而无憾了啊。”眯眼老头的眯眼的眼皮不断颤动,叹了口气,看向吴何道,手中酒杯有些颤抖,但随后便被他一饮而尽其中酒水,再深深一礼。 “看来秦墨这些年倒是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不过让你这把年纪的人叫其大哥,却是有些无礼了。”吴何道摇了摇头,扶起正伏着身子的眯眼老头笑着说道。 “不无礼,不无礼。”眯眼老头连连摆手,道:“若是没有他,我现在恐怕还混迹在乱山岗之中,虽说这些日子过的凄惨,但有生之年却是得以游览了一番我人间河山,便是那些传说中的人物也见了不少,此时便是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既然墨儿与你有一份渊源,我这些日子也与你相谈甚欢,不如随我一道去琅琊山好好享享清福,也好安度一番晚年。”吴何道坐回位置上,举起手中酒杯笑道。 眯眼老头微微怔了怔,他可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愿寄人篱下的风度,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是举起酒杯,与吴何道轻轻一碰,笑道:“您有心,那我便厚着面皮躲到琅琊山里去了,别的也不奢求,就像秦墨说的那样,一什么食,一什么饮,便知足了。” “一箪食,一瓢饮。“吴何道笑着接话,眯眼老头闻言连忙笑着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咱在外面混着不就是为了谋口饭吃嘛,若是能到琅琊山去,那自是大好。” “这几日蜀地不太平,恐怕又要生出什么事端了,赶早不赶巧,今夜你我便动身把。”吴何道面色如常,但常年混迹在市井之间的眯眼老头自然是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忧虑,问道:“吴老兄,这几日蜀地可是有什么动静吗,莫不成你是得了什么消息?” “这几日确是有些蜀王的消息传出来,项凉几月前病逝了,灵柩已然安葬,只不过秘不发丧,传闻说是秦皇派人下的毒手,西蜀世子继位,恐怕会对此事追查到底,这般很有可能秦蜀之间又要有一场大战,若是路上恰巧遭了战事,那可就有些麻烦了。”吴何道眉头微微皱了皱,道。 “蜀王驾崩算是国丧,居然被其瞒了下来,恐怕是真的对大秦有所筹谋,恐怕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眯眼老头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黎民百姓求的就是不要多升起战事,若是人间能安定下来,不要多起内乱,再灭了妖域,加上三界封闭,岂不是可以成一番太平盛世,可惜偏要斗来斗去,当真是白瞎了中原人间这么多能人义士了。” “人与妖最大分别,便是情感不同,人可起疑心,而妖不会有,疑心这种东西,都是生在那些地位超凡的氏族之中,即便他们如何勾心斗角,手下的妖物却是一根筋,一股绳,一声令下,皆是悍不畏死,妖妖皆死士,人间之人,如何能比。”吴何道叹了口气,道:“昔年我师父也曾想要讨伐妖域,也曾在庙堂之上入世,只不过当年仅仅是为了出征妖域一事,便遭到文武百官弹劾,甚至剥夺了琅琊山三仙山之名号,老秦皇拗不过我师父,终究是下令其出征,并只给其两三千人马,说是其余的叫他自己召集江湖人士,便是可怜我师父当年耿直,竟是将江湖中所有门派走了个遍,结果好说歹说却也是只凑够了二三千人,加上朝廷给的人马,人数不过万,至于那些修士,便是一个化神以上的都没有,便这般入了妖域,好在他老人家道法精深,带着这些人竟是一路杀到妖域腹地,可那些朝中之人却又是不满,生怕吴何道功劳大了,把他们的油水分走,连续两日,文武百官纷纷弹劾,更有甚者更是捏造他老人家叛国的消息,竟是将其硬生生召回,可是已然一路大胜过去,他老人家怎能甘心,便继续杀向妖域,可没成想秦皇直接派人前来夹击他,数十万大军,腹背受敌,前有妖域,后有人间,生生战死在妖域,五千余人全军覆没,当年我在外游历,吕土在斩妖司内闭关,苏牧归隐白君山,而秦皇就连琅琊山中人都不放过,这才酿成了秦墨一家惨死的祸端,本以为新的秦皇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却是继承了他爹的雷霆手段,与妖祖联合毒杀苏牧,便是想要斩草除根,若不是当今伐妖和镇守白骨长城的都是秦皇的势力,恐怕这位整日间只知道猜疑,得罪了大半江湖中人的秦皇陛下已经被碎尸万段不知道多少次了。” “真不知人间何时才能太平下来,若真是那般盛世,我倒是想要多活几年,看看能不能等到这一天了。”眯眼老头眼睛咪得更厉害了,他并没有什么远大的报复,只想像平头老百姓那般好好活着,而那传闻中的太平盛世,自然也是他所期盼盼望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了。 吴何道也是眯着眼睛,看向刺目的阳光,忽然露出笑容,抚须笑道:“虽说我这代是做不到了,不过下一代可说不准,再撑着活上几年,看看能不能瞧见秦墨这一辈人创造的太平盛世啊。” “以大哥才智,这事定然不难。”眯眼老头嘿嘿笑着,问道:“只是不知道他此行去妖域要多少日子,我可别不等他回来,便先安乐死在那琅琊山上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回来之时,便一定已然足矣独当一面了,这琅琊山的基业我也可以放心脱手,剩下便看他如何在这大千世界之中折腾了。”吴何道看向东方,目光依稀透过千山万水,村庄城镇,穿过那雄丽的白骨长城,落在妖域的一个不到三十而立之年的少年身上,嘴角依稀露出一抹微笑,臆想道:“等他回来,这妖域恐怕便存不久了,那尸山血海浇筑而成长城中的森森白骨便可葬于尘中,从此妖域便可随意进入,那该是如何一副壮美景象啊,若能看到,我吴何道此生也算值了,师父曾说过,待的妖域不复时,家祭无忘告乃翁,恐怕不远,我便可以给他老人家上柱香,安心了。” 酒馆里,两个身份悬殊极大的老人并肩而立,目视东方,似是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闭关 -—— 清晨,在躺椅上度过了一夜的黄元甲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他绕着山庄散步,而走了整整一圈,把所有的剑炉翻了个遍,都不见秦墨,当即暴跳如雷的叫道:“这小子说是要铸剑,又跑到哪里去了?” 黄元甲扯着嗓门喊,听到的人自然不少,王旭睡眼惺忪的从屋内推门走出,打了个哈切道:“黄老前辈,大清早的您叫什么啊。” “你有没有见秦墨?他人呢!”黄元甲一蹦三丈高,大叫道。 “秦墨?他大清早就带着那叫什么……哦,朱黑,出去闭关去了,说是又悟到了什么剑招。”王旭昏昏沉沉的,浑然忘记了某人走前叮嘱过他千万不可告诉黄元甲,皆是吐露出来。 “闭关闭关,就他那悟性,闭关一百年也练不成什么高明剑招。”黄元甲哼了一声,径直回到躺椅上,倒头又是睡了过去,王旭伸了个懒腰,也准备回屋好好睡个回笼觉,而至于在某座洞府中的秦墨,可便就没有这么清闲了。 “朱黑,那老妖怪施展大泼墨的时候,你手法记住了几成?”漆黑一片,四处封闭的洞府中,忽的幽幽传来一道声音,正是秦墨。 貔貅此时已然化作人形,盘坐在他身侧修行,见其询问,当即苦着脸道:“他施展大泼墨的时候,我可是正趴在武库中吃傀儡呢,哪里知道他施展的是什么东西。” “可惜了,这大泼墨手法精妙,若是能偷学几成,便可辅我剑道修行提升了。”秦墨叹了口气,道。 “那老妖手法也不见多精妙,要不是其灵气充沛,这所谓大泼墨几下便把其体内灵气抽干了,若是换做你,恐怕第一轮都撑不下来。”貔貅略微有些不屑的说道。 “待回我开始闭关之时你出去帮我护法,切记不可发出任何声音,不然我闭关之时,恐怕容易走火入魔。”秦墨道。 “哦。”貔貅不情不愿的收了架势,自顾自的跑到洞府门前,隐去身形,乖乖的蹲坐在洞府前,眼睛不断环视着四周,想要看看有没有旁人,不过这里本就是荒郊野岭的僻静之处,放眼望去,百里之内都是荒无人烟。 洞府中的秦墨,心中不断回想着现在所见大泼墨手法,同时闭目开始在心中模拟逍遥游剑术,身体直直盘坐,不曾动弹分毫,双目紧闭,却是见四周汗水淋淋而下,双臂微微颤动,仿佛是在与人争斗一般。 随着时间推移,其脸色由白转青,又是由青转红,后又变的没有半点血色,汩汩气息开始平稳的在其重铸后的经脉中流淌,业火,赤龙火,魔气,灵气,血煞气,气机,在其身体周围不断盘旋飞绕,很是壮观,貔貅在外面看,只见那周围灵气泛起波澜,四周异象突生,而洞府内则是霞光阵阵,声势浩大。 “这家伙闭关都不知道设下一道隐匿气机的阵法的吗,这般倘若被人发现了,恐怕得被宰杀在这里了。”貔貅一脸无奈,不过与其猜的不同的是,他实则入洞前下了数十道阵法庇护,可惜最后因为气息太过庞大,将本来准备的隐匿阵符给生生震碎,这才无所阻挡的显露了出来 修行之人,对于灵气变幻感受最深,而且这灵气泛起的波澜已然席卷了数百里,常人都已然感受到了一阵阵灵气的撕裂之感,而那些处在周围城镇之中的修士,自然也是感受到这磅礴的异象,当即便有许多妖修动身,想要一探究竟,是否有异宝出世。 貔貅慵懒的抬了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那边烟尘滚滚,竟是有无数妖族散修袭杀了过来,粗略一看,道行都在化神以上,而此时目标朝向,显然是这座被当成异宝出世的洞府。 貔貅吃了一惊,连忙化作原形,爬伏在地上死死盯着奔过来的妖修,而最先跑过来的妖修一见到貔貅,当即叫道:“此洞有貔貅守府,恐怕是妖仙密府!” “仙你妹啊仙,这小子现在才小二品。”貔貅嘟囔了一句,却不敢接茬,只是硬生生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拦在洞府之前,凶神恶煞的盯着众多妖修。 乾坤撼动。 数十妖同时出手,各色法宝兵刃急飞而上,天地灵气中出现一道庞大的激流,汇聚一体,不向貔貅,而是朝着那洞府狠狠拍击而去。 “哇呀!”貔貅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躲在一边,伏下身子在洞府门前趴着,生怕被误伤,至于某人叫他不要发出任何响动的叮嘱,则是因为保命的缘故抛到了一边。 这些灵气摧在洞府之上,当即震的这座还算坚固的洞府不住颤抖,洞内的秦墨,洞外的诸妖竟是同时吐出一口鲜血,前者睁眼出幻境,后者却是被那丝丝缕缕从洞府缝隙中探出来的赤龙血所侵染。 其余的赤龙血,在他出这片幻境又入幻境的刹那布成一道道阵法,静静铭刻在洞府上,当即让这摇摇欲坠,风雨欲催的洞府再一次稳固,同时,神识再一次没入幻境中参悟剑道。 这些妖修见一击不成,人人倒还是受了些小伤,都对这洞府有些警惕,貔貅反应过来,转了转眼珠,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当即以人语叫道:“尔等擅闯妖仙闭关洞府,罪不可恕,刚刚已然给你们了些教训,若是再在这里闹,休怪妖仙大人将你等宰杀在此了。” “妖仙?”这些妖半信半疑,信是因为刚刚只是顷刻间便一人叫他们这三五十人吐血,至于疑,是因为妖仙为何不斩杀他们,而只是仁慈的打上一击,不禁在洞府前徘徊起来。 貔貅本也没有打算劝阻这几人,只是一边说话一边拖延着时间,眼看几妖半信半疑,当即冷哼道:“妖仙仁慈,尔等却不知悔改,要是我当年也似你等这般,恐怕已然成了妖仙他老人家座下尸骨亡魂了。” “您是?”这些妖修还是不敢确认,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看向貔貅,好奇的问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反妖 “我乃妖仙他老人家的座下的坐骑。”貔貅昂起头,装作一副傲然的模样说道。 “妖仙的坐骑?您道行不过化神,这妖仙也过的太寒碜了吧。”一边,一名妖修不由得取笑,当即惹得这在坐二三十名妖修一齐大笑起来,貔貅皱了皱眉,道:“本座本来也有合体期道行,妖仙大人念及我修行多年,没有灵智,便以大半道行牵引,助我修成人形,这才荒废了不少道行,不然尔等现在,早都被我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一语既出,这些妖修都能依稀感觉到什么,貔貅见唬住了他们,继续昂着头傲然道:“本座当年也是合体期大圆满,不过现下修成一副人形皮囊确实不赖,不过既然要给妖仙大人做坐骑,自然是不好随意变幻的,尔等若是继续叨扰,我便只能请妖仙大人出关了。” 说罢,貔貅转身迈着步子便朝着洞府门前走去,本想着那些妖修会上前阻拦,却没想到那妖修中一妖竟是激动说道:“您快请妖仙大人出来吧,我等什么些年修行,只求妖仙大人指点一二,可以更上一楼。” “求妖仙大人指点一二。”众妖跪伏,貔貅却是傻眼,心中不断大骂:“怎么回事,小说里这种情况不都是一群妖跑上来拦住我好说歹说吗,这群死妖怎么老是想叫我前去请妖仙,怎么都不怕死啊。” 心里想着,向一侧看去,只见那诸多妖修都已一种崇敬的神色望着洞府,都盯着貔貅要假装开洞府的爪子,貔貅无奈,心里告了声罪,伸出爪子,缓缓推开了大门。 眼见几妖便要冲上前去,他连忙阻在大门前叫道:“此乃妖仙大人洞府,凡夫俗子不可进入,小心带了尘埃来。” 说罢,他缓缓退入洞府之中,对着外面妖物叫道:“尔等有什么问题,便在这洞外询问!” 话音落下,他一溜烟的躲到其身后,洞内昏暗,自然也照射不清楚,而这些妖的注意显然不在他这只护法神兽身上,其中一妖先是大着胆子问道:“妖仙大人,我家传的一副法门有所损毁,我道行低微,没法补全,您能否替我补好。” 半响,寂静无声,那妖修抬头向里面看去,却只听得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法门放在洞府前,速速退去,第二日正午前来取册。” 那妖修惊喜万分,对着里面磕头千恩万谢,随后一溜烟的走没影了,这些妖修见这妖仙竟是出手,当即沸腾起来,一个个激动难忍的冲上去,不断提出各种问题,里面之妖总是说的玄之又玄,却被其尊为大道,不到一刻钟工夫,洞府之前便摆满了各色珍宝以及各家修行法门,而那些妖物生怕妖仙发现自己窥探,都是躲得远远的,期盼着第二日来寻这些宝物。 “咳咳,咳咳咳咳……主人,咱这次办得不错吧。”洞内,一直在其身后做老人嗓音的貔貅连着咳嗽几声,便趴在其肩头问道。 “能把我编成一副妖仙模样,你还真是个人……哦不,妖才。”秦墨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总归是骗过了那群妖物不是。”貔貅幻化成人形嘿嘿笑了笑,指了指洞府前堆积的那一堆宝贝问道:“主人,这东西如何处置?” “如若是铁的兵刃你便吃了便好,至于那些法门秘典,你选几册有用的带上,其余焚了便可。”秦墨道。 “焚书坑妖,主人你好毒啊。”貔貅笑了笑,一溜烟窜到那一堆东西前,左手开始翻找书籍,右手则是一口一件法宝的吞下,如同嚼零嘴一般,不一会便被其吃的一点不剩,而等其闭关结束,已然到了夜晚,貔貅挑好书籍,两人连夜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第二日。 “我的书呢?” “我的兵刃怎么不见了。” “我的书怎么在火堆里!” “妖仙呢,貔貅呢?” …… 当那些妖物看到这番狼藉景象,可谓是骚乱一团,次日便联名去囚人司报官,而第二日,妖域的大街小巷之中便贴满了悬赏令和公告。 “悬赏,一着黑衣骑乘貔貅的人族男子,提供线索证实者赏百年精元,抓获者赏千年精元。” “公告,近日有人族修士假扮妖仙骗取财物,请诸位莫要被利益蒙蔽,小心诈骗。” 厚土池城中,已然化作人形的貔貅缓缓念道随后看向秦墨,苦着脸道:“主人,这告示的指向性有点强啊。” “我又没有骑着貔貅,而且你现在的样子怎么看可也不像只神兽啊,莫不成单单凭着我穿着黑衣,便把我等带了去审问?”秦墨道。 “虽说我现在不大像原先模样了,那些妖族官府的人鼻子可灵的很,说不准被他们发现什么端倪,依照现在妖域宁杀错不放过的手法,咱们还不是得葬身在这旮瘩了。”貔貅苦着脸说道。 “厚土池我让那囚人司救出来的上万修士埋伏起来了,那囚人司的人只要敢进来,那便是必死无疑的份,万人同时出手,便是妖祖也得掂量掂量。”秦墨道。 “屯兵?这么多人隐藏在妖域,足够把这里搅和的天翻地覆了,倘若动手,妖域边境的几十座城池本就防守不大严密,恐怕都保不住了,您这是要做什么啊。”貔貅吃了一惊,诧异的问道。 “养精蓄锐这一两年,正巧这几日闭关我入了小二品中境,便借着此契机,好好对妖祖打压一番,如此这趟妖域放才是算没白来。”他伸了个懒腰,嘴角略微勾起,露出一抹笑容,再道:“杀回白骨长城和被接回白骨长城其中可是有挺大差异的。” “这数万人都在城中?我怎的没见到。”貔貅诧异的问道。 “一半在城中,一半在城外,城主府已经被几名神婴期修士给混了进去,烟花一响,里应外合,不出半个时辰,后土池唾手可得。”秦墨道。 “这画像过段时间便要新修告示,囚人司分舵的人恐怕还会来,到时候要是来了,主人您可就不好动手了。”貔貅提醒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屠杀 “我知道……”他微笑着顿了顿,道:“所以今天动手。” 手字出口,只见其探手入怀中,拿着那在铸剑山庄中自制的火统烟花,对着天空,缓缓掀开木盖。 随着一声炸裂,那天际间彩光纷呈,而下一瞬,这些隐藏在厚土池中,无论是杀猪的,宰羊的,卖酒的亦或者砍柴的,竟是同时拔出兵刃,开始砍杀大街上的妖物。 厚土池的这些妖物不明所以,只当是受了无妄之灾,被一顿砍杀,死了不少,而对于这些对妖物痛恨到了极点的人族修士而言,无论这些妖魔无辜不无辜,都不会有人留手半点,整个厚土池,变成了尸山血海,满是疮痍。 随着一声声长刀砍入妖物脖颈的声音,一声声鲜血飞溅的声音,当然,也少不了一声声的惨嚎。 他和貔貅站在原地,观看这这一番血腥景象,貔貅虽然是妖物,但杀人不多,此时确是有些恶心,不禁眯起眼睛,有些难以接受这番场面,而秦墨则是负手而立,一脸平静的看着这番场景,长舒一口气笑道:“这样的场面我见过不少,不过大都都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死的人,也是人族之人,此时见妖族被屠城,倒是畅快。” 貔貅眯着眼睛,不再直视四周,而鲜血已然顺着地面流淌到了这一对主仆的脚底,染红了两人的鞋靴,正当其恶心间,便见一直不曾动弹的秦墨上前去,朗声大喝道:“今日随我一同斩妖,这厚土池中妖物,一个不留!” “屠城?”貔貅身体震了震,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屠城。”沐浴在阳光下,他张开双臂,森然大笑道:“今日这场屠杀,要让妖域每一妖都记住,让他们也尝尝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滋味,让他们……血债血偿!” 貔貅感到背后有些发亮,这些日子的秦墨,在他看来都是十分温和的,即便杀妖也不曾主动出手,而此时这般于先前截然不同的样子,却是让其吓了一跳,此时看去,虽然在阳光下,却不曾照亮他的身躯,仿佛,是阳光下的一抹黑暗,就如他当年所说的一般,灯下黑。 “秦墨!”这时,貔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呼唤声,只见王旭等人已然到来,王旭和宁晓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两副衣甲穿着,看起来便如同两名军卒一般,而另一侧的钱金则是赤裸上身,手提着一柄弯刀一路跑了过来。 阳光下的男子放下双臂,结束了他刚刚有些古怪的姿势,神情也恢复平静,对着几人笑道:“你们怎的也来了?这屠杀可没什么好看的。” “次次都是你独一人出去,这一次既然要闹一场大的,便带上咱几个,到时候回了人间,好歹可以有个事迹可以吹嘘一下啊。”王旭嘿嘿笑道。 宁晓看了看秦墨,微笑问道:“屠杀不好看,你怎的来看了?” “我喜欢看啊。”他嘴角勾起一丝,微微露出点笑容,轻笑道。 宁晓和王旭面色如常,当年初入妖域的时候,两人便见识了其多变的性子,而他骨子里对于妖族的痛恨则是深入骨髓,难以抑制的,倘若要他减少多妖族恨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那钱金却是听得一阵恶寒,道:“秦先生你……你好像是个疯子一样的啊。” “不疯魔,不成活。”秦墨哈哈大笑,眉眼舒展,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道。 钱金可能是有些受不了此地压抑的气氛,扛起弯刀告了声退,当即跟随着那许多人族修士奔城主府而去,只留下三人站在原地。 “咱们也别愣着了,到城主府瞅瞅,在妖域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敢去过一次呢。”王旭笑了笑,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宁晓和他相视一笑,也跟了上去,朝着城主府而去。 随着愈发接近,四周街道中也越发骚乱,时不时有一具具死尸被丢出来砸在几人面前,吓得王旭一阵呲牙咧嘴,四处直躲,而宁晓常年做斩妖之事,却是面色如常,而那最不应该有什么变化的秦墨,则是忽的露出一丝疑惑神色,喃喃道:“怪事……怪事。” “什么怪事?”王旭只顾着四处躲避,并未听清,而宁晓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凑上前去问道。 “这扔出来的妖物尸体,都流淌的是鲜血,这只有妖兽成精方才可以形成,而这厚土池偏离妖域中心,在边境地带,竟是一个草木所化的妖族都没有,实在是有些奇怪。”秦墨道。 “还真是。”王旭此刻也注意到了,只见地上流淌的都是鲜血,不禁沾了些拿起来,闻了闻,不过却是闻不出什么问道,刚要再尝尝,便听得其狐疑道:“这鲜血大多都是猪牛羊的血,妖域种姓森严,猪牛羊都是最低等妖物的血脉,此时城内竟是未雨绸缪的放了些妖域地位不高之人,莫不成妖祖早已知道我们要动手,将这些妖物都换成了最低贱的?” 宁晓蹙起眉头,心中千万念头闪过,忽然间,便听得一旁传来一道声音,只见一个打扮做屠夫的神婴期修士奔了过来,对着秦墨道:“秦先生,城主府的厚土池城主不见了!” “不见了?”秦墨皱了皱眉,道:“你去四周城墙外看看,有没有什么妖物袭来。” 话音刚刚落下,那前来禀告的人族修士刚刚准备离去,便忽然听到几声叫喊,竟是又有一人奔走过来,纷纷禀道: “秦先生,东城门外出现妖域兵卒,不下千人。” “南城门已然被堵死,所有地道下也设下禁制,不得出入!” “北城门有数万妖族兵卒杀来,北城门而来,有妖族死士在其中!” 几人议论纷纷,而在最中央的黑袍男子则是眉头越皱越厉害,自语道:“中埋伏了?” “不下万人。”他再度自语,沉默了许久,忽然缓缓吐出六字: “来多少,杀多少!” 秦历三五七年秋,秦子羲踏城楼,一气斩妖两千余人,气机尽无,占据厚土池,无一伤亡。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血战厚土 “没想到厚土池都已经占稳了,妖域还来了这么一出。”几日激战下来,城内众人都很是疲惫,不过好在借助城楼之势,不曾有人伤亡,不过那孤身一人又出去对敌众多妖物的秦墨,倒是伤痕累累,又是黑衣出去,拖着一副血衣回来。 “也不知这妖域如何得到的消息,铸剑山庄内可是一个妖族也没有,这些人今日才潜入城中,倘若有人泄密,恐怕就算是用传音符也来不及传出消息吧。”王旭皱着眉头,疲惫的靠在墙角上,抱着头冥思苦想。 “因当不是入了厚土池之后泄露的消息,在铸剑山庄的时候,便定然有人已然开始动手了。”他顾不得身上还未止住血的伤口,也如王旭一般靠在墙壁上,道:“王旭,这次我要带人攻占厚土池的消息,你都告诉谁了?” “宁晓,钱金,姜宁……然后还有黄老头,再就没了。”王旭掰着手指头说道。 “没了?”他诧异的问了一句,摇头苦笑道:“这些人如何可能会与妖族中人泄密,你怕是不小心给旁人听见了吧。” “不可能啊……”王旭皱着眉头,道:“当时我是专门到铸剑山庄的碧剑溪底下的石道里与他等说的,怎可能被旁人听去。” 钱金闻言,走了过来道:“秦先生,王旭他确实是在山庄底下说的,除我等之外,并无旁人。” “那倒真是件怪事,这山庄莫不成刮了一阵风,把你们声音带了去不成。”秦墨道。 “好在这次没有伤亡,还斩杀了不少妖族,总归来说这妖域还是亏的。”王旭嘿嘿笑了笑,道。 他沿着墙壁站起身来,望向城外,道:“不久后妖祖定会再派遣人马前来剿灭的,咱们先乘着这时候准备些滚木擂石,布些阵法符箓,还有就是将这些日子在铸剑山庄里打造的灵剑灵甲都取出来,莫要再藏着掖着了。” “我等去砍树搬石,这灵甲灵剑就由宁晓去拿吧,阵法符箓可就你一人会,就只能你自己布置喽。”王旭笑了笑,拽起钱金便一路朝城外而去,不见踪影,宁晓携着乾坤袋,便朝着铸剑山庄而去。 原来在这些年间,他为了今日反妖做了不少准备,那些修士在铸剑山庄中并未闲着,而是学了铸灵剑灵甲的法门,借此来修行,顺便制成了一人一副灵甲灵剑。 这些灵甲灵剑都是以极珍惜的材质制成的,最寻常的一柄放在人间,也能值得上千两白银,况且上面阵纹都是这位传承了苏牧一身衣钵的秦墨一手缔造,自然不会差的,至于这些阵纹最大的特点,便是可以让这些道行不高的修士,御剑千里而杀人。 至于这道千里剑的阵纹,实则是他自己推演出来的第一道阵法,一剑行千里有余,乃是以逍遥游中千里剑入道,以道入法,这才有了御剑千里的神威,而这道阵纹,便是将其这一招御剑千里的法门凝练在那小小的纹路之人,而这道小小的符箓,却是可以让任何人都体会到一番的。 “李黑当年所著‘仙人行’中所云此时城中十万兵,人人皆可御剑行,恐怕也就是这般景象吧。”秦墨道。 城楼上,几人堪堪从另一侧城门进入,便依稀间见那守城卒的令旗挥舞,而从成楼上往下看,便是烟尘滚滚,千军万马。 “来了。”他望向天空,身后那已然手握各自灵剑的数万人也望向天空,一朝,众人起。 万剑凌空,最前端,是那一柄血红的赤霄,赤霞冲天,云层之中都染上一抹赤色,长久不息,而身后的剑林,则是万剑组一剑,撕裂了这片长空。 剑上有人,方为御剑。 万人齐齐朝城下冲去,并未借助城池之险阻敌,而是以万剑而下之势迎头对着那些剧烈冲锋的妖域骑兵杀去,那万剑在最前方那一抹赤霞的引导下,竟是依稀成聚拢之势,便如同黄元甲许多年前施展的那一招万剑归宗一般,恢弘浩大。 在那柄赤色长剑距离地面不足三十步之远时,魔气,血煞气,以及那股股紫黄色大秦龙气,同时在其身上附着,血红双瞳中,红光四散,仿佛如血灌瞳,而身躯,则是随着飞剑,一同重重插在地面上。 剑气纵横。 一路开山。 那剑气绵延近千里,长久不息,声势浩大,仿佛要摧山裂石一般,极为可怖,而当这剑气劈砍至那妖族骑兵阵容中时,竟是开始靠着两侧席卷,犹如狂风般,地气卷起众多骑兵,扶摇而上,绞成碎片。 一剑扶摇,一剑千里。 至于那所谓为首的妖族主将,则是一个照面便受了这千里扶摇合一剑,当场便被绞的尸骨无存,化作灰飞湮灭,而那剑气未歇,长剑入手,向前杀去。 “杀!” 妖域中,发出人族震天般的咆哮,从未有过这般万人直入妖族腹地的场景,更何况这万人都是修士,如此盛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城后,无人擂鼓,那妖族的马蹄声便作鼓点。 城后,无人鸣金,那妖族的惨叫声便作金锣。 万马嘶鸣,通通跌落,而后面那些御剑千里而来的人族修士们则是一拥而上,贴身肉搏,这些修仙之辈,虽说本不擅长近身肉搏之道,但是好在有灵甲护身,几乎是刀枪不入,妖族刀剑加身,却是如同玩闹一般,造不成什么伤害,唯一的伤亡恐怕便是被一刀割去了脑袋,否则几乎没有死亡。 但对于妖族之人便不一样了,这些灵剑锋锐,寻常盔甲完全难以抵挡,只消的一剑剑递出,便有一名名妖域子弟重伤或者死亡,更有甚者,一剑便穿过数人,血溅三尺,整片战场上……血流成河。 后世史料记载,厚土池两番血战,共歼妖魔不下上万,后世史记作者司马孚曰:人族第一次从未有过之壮举,以一人入妖域,以万人出的阵仗,古时不会有,千百年后也不会有,乃是兵家之绝唱也。 史记后记秦公本纪云:秦公于厚土池建军,名囚字营,意为囚禁之者而释,起始者五万,后规模壮大。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见如来 这一日,妖域上下震动,妖域几十年来安宁,除去边境连年战乱以外,一直都是一片安详和平景象,而这般万人逃脱出囚人司控制的场景却是从未有过,朝野上下,都是一片人心惶惶,各大城池都是闭门不出,不敢在野外行走。 若是只是妖族其他部落来犯,这些妖族百姓倒不至于这般慌张,但是人族便不同了,这两族世世代代,都有难以化解的血海深仇,倘若是妖族攻破城池,只会掠夺亦或者夺取城主府,但若是破城的是人族,那这城池必然少不了被屠杀的份,更何况这只在妖域中建起的人族军士都是从囚人司里逃出来的,对妖族可谓是恨之入骨,更不会留半点活口。 三日时间,这万人接连破去数十座边境小城,甚至解放了数座囚人司的分舵,那些修士数量再一次暴涨,已然近乎五万余人,浩浩荡荡,都聚集在白骨长城一带的几座城镇之中,而大多数人,则是靠拢在这座大军的起始城上,厚土池。 —— 厚土池城主府内,此时聚集着秦墨王旭等人,几人围在一座桌案之上,人人身披甲胄,严阵以待,面前摆着的是一副地图,而上面所画,正是这些日子的行军路线。 桌案左边,王旭少有的正襟危坐,指着地图道:“五万人,在人间都可以搅动一番腥风血雨了,况且都是修士,若是真真动起手来,除去妖域最边境士卒聚集之所,其余地方,便是妖都都说不定呢。” “囚字营五万人虽多,不过这些动作定然会引起妖域各大世家门阀注意,妖域的两股势力便分布在妖祖和这些世家手中,现在妖祖实权不再,恐怕手底下的人都落在这些世家手里了,到时候若是出手,恐怕也是一股不小的压力。”秦墨道。 几人正当商讨,却听得门前传来一声呼喝,打断几人言语,只见一名着兵卒打扮的男子一路横冲直撞奔了进来,一见秦墨,便以军礼俯下身子道:“秦先生,城外有妖来了,不下数万精锐!” “什么旗号?”他看向那有着结丹期道行的卒子问道。 那卒子咬着牙,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淌下,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字一句道:“妖都……洛,洛家!” 家字出口,这名凡卒当即双膝一软,倒在地上,而到了此时,这屋子里的众人才发现在其背上,有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不住的向外淌血,再仔细看去,那人人皆有一副的灵甲此时竟是已然战的粉碎。 大帐中一片寂静,他俯下身子,手指轻轻放在那卒鼻下,已然没了气息,他缓缓扶起这具还带着些温热的尸身,道:“葬了吧。” 城主府后陵园中,又多了一具坟墓。 城外间,烟尘滚滚,号角齐响,遥遥看去,只见那一展旌旗迎风飘扬,上书一个大字,洛,杀气腾腾,朝着这座不大也不小的妖族古城扑来。 兵卒守城门,王旭等人匆忙调动,都在下方走动,而城头上,迎面看这无数洛家军卒的,唯有一人,秦墨! 那妖族为首带着这千百万由兽仆精锐的是一面色白净,犹如书生般的年轻洛家弟子,只见其身着锦袍,轻摇折扇,丝毫不似军旅之人,倒像是一富家公子来瞧热闹来了。 一路到了城前,城上弓箭不曾架起,那城下的兽仆也停滞在前,那坐在一匹神俊枣红色高头大马的‘富家子弟’摇了摇扇子,轻轻勒动马缰,来到城前,看到城上的秦墨,当即拱手笑道:“在下洛家子弟洛崇佛,见过秦先生了。” “秦某这点微薄道行本不足一提,可这妖域知道我的人却是不少啊。”他负手站在城头,轻轻笑道,笑容中略微有些不屑,而眼睛,则是直视那洛崇佛的双瞳,依稀可见道道精光。 一人一妖,城前对视,过了半响,他那赤龙瞳竟是感觉有些炽痛,而萦绕在紫府的魔气混合血煞气却是开始不安分,四处跳动,对上那洛崇佛眼中金光,竟是隐隐有退避之势,而到了此时,这金光是什么也显而易见,便是佛光。 “早闻秦先生得以魔气灌体,是这人间妖域之内的最后一具后天魔头,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洛崇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用折扇挡住脸庞,却留下那一双眼睛,其中佛光萦绕盘旋,竟是仿佛要离体一般。 秦墨瞳中血煞和魔气滚滚流淌,犹如琼浆玉液,漆黑粘稠,一时间,那血红的瞳孔竟是再度变的浑浊,而那漆黑的魔气,则是四散在其身躯之上,城楼前,他缓缓开口:“洛家世代供奉佛祖舍利,每年以万千香祭奠,阵仗可是比那西边的悬空寺还要大,这佛光,也是名不虚传。” 洛崇佛微微笑了笑,道:“悬空寺有佛祖真身法相却不好好供奉,我洛家对这佛祖舍利却是用心的紧,倘若还差于悬空寺那般粗制滥养,那真是暴殄天物了。” 话音落下,洛崇佛向前踏出一步,他伸出手掌,只见其拇指之上带着一副碧绿扳指,佛光流转,仿佛是圣物一般,那身后兽仆心智不坚者,已然跪下拜服,而同时,这碧绿扳指忽然间腾起道道金光,随后,便见洛崇佛的身后,一尊佛祖神像显形。 秦墨再观,依稀可见这扳指材质,竟是以白骨烧至,当即猜出一二,疑道:“舍利子?” 洛崇佛抚掌大笑,随后缓缓举起手,万千兽仆暴动,朝着这座古城扑来,同时其身后的佛祖虚影消散,化作一道犹如黄金般的巨掌,重重朝着城楼压下,满天佛光笼罩,他的笑声从中传来:“秦先生好眼力,佛祖舍利,那你便再看看这一掌,可否摧了这厚土池?” 我佛如来! 看着那如同山岳一般的掌心,他心中忽然浮现起儿时苏牧讲过的那个猴子的神话传说,而当时心中对如来手掌的想象,此时居然和这片巨大掌心重合,他拄着长剑,望向天空,想了想苏牧所说的那个被压了五百年的猴子,不禁心生一股气机,用着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佛祖一掌压了猴子五百年,那今日……” 掌心再一次下落,他也再一次抬起头,忽然好似释然间,负手而立,笑着自语道:“只可惜……你不是如来,我也不是猴子啊。” 天际间,一道赤霞冲霄。 第一百五十九章 老鼠 金光刺目,城内城外的人或者妖都闭上了眼睛,王旭想要偷眼看看,却被晃得双目一阵刺痛,当即老老实实看向地面,而脊背之上却是觉着一阵热浪袭来,瞬息间竟是浑身便被汗水浸透。 热浪滚滚,自然是那磅礴的佛光所致,而无人看见,此时在那庞大佛光之中,正有一道赤光,不纯正,驳杂的,杂糅着血煞气息,魔气,灵气,以及滚滚紫黄色龙气的赤光,缓缓升起,竟是隐隐要分开那金光片片,恍若开天辟地般景象。 在金光最中央,只有滚滚黑气萦绕,依稀看见里面的黑袍男子,他缓缓抬起头,那一双血色的瞳孔中满是杀意的暴戾,这所有的魔气在其身体里聚集,那些近些日子因为杀戮而产生的血煞和魔气也出了长剑,随着他头的抬起,冲天而上。 天际间,那炽热的佛光隐隐有些黯淡,下方的人虽然觉着刺目,但也已然可以睁开眼睛,看看这番盛况,而当他们第一眼望向那满天佛光时,见到的便是那佛光环绕下的黑袍男子,拔剑问天。 赤霄在手,平稳斩下。 那气息伴随着浑身都道行同时倾泻而出,仿佛要在这佛光世界中再开辟一副新的天地一般,城楼颤抖,已然扛不住他脚下滚滚升起的地气和龙气,而同时,那翠绿扳指形成的佛掌,也开始渐渐消散。 城楼倒塌,沙石四飞,满天烟尘,那佛光也销声匿迹,只剩下站在那片废墟中的黑袍男子,他一手握长剑,一手指向那佛祖舍利,朗声笑道:“佛祖舍利,不过尔尔!” 天地震动。 洛崇佛手心的扳指出现道道裂痕,应声而碎。 这是他一身道行的体现,更是驳杂了他所有招法,兵解而成的一剑斩鬼神,此剑道义无他,唯有八字,遇神杀神,见佛杀佛! 数万兽仆如潮水般涌向城前,涌向那刚刚斩碎佛祖化身的男子,烟尘中,传来洛崇佛的吼声:“把他给我碎尸万段!” 洛崇佛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看着手心的扳指,不禁暗骂自己为何要显摆这佛祖遗物,而不是万军冲杀上去,这东西在洛家祠堂温养千载,才有了这点威慑,一直以来都是洛家最为重视之物,若不是因为以这佛扳降魔可以增长功德,家中也舍不得叫他带这件宝物,可却不等其恢复威慑,竟是反被魔降了,功德乃是大损。 城门已然塌陷,兽潮涌上,而身后的五万囚字营却也不是等闲之辈,与那些妖物杀在一处,而同时,那刚刚一展神威灭佛的黑袍男子,则是缓缓退下,在无人可见的地方,重重吐出一口鲜血。 无人发现,他先前身上那副千锤百炼的铁甲已然化作灰飞消散,自然也没有人发现,这件衣服的间隙中,正不断的渗出殷红的鲜血。 秦墨未曾停留,一路回到自己屋内,褪去上半身衣衫,只见肌肤之上,竟是萦绕着无数道细密细小的裂纹,鲜血汩汩流出,他便如同一个易碎的花瓶一般,定定站在原地,浑身血红,而黑袍,则是瞬息间变作了红衣。 他沿着床沿趴下,伸手探入床底,取出一瓶常年备好的金疮药来,倒出些许,在自己身上涂抹,疼的又是一番呲牙咧嘴,不禁痛骂道:“狗日的佛祖,上一次害得我差点死在凤栖谷,这次又把我险些镇杀,得亏你死了,不然又不知道做多少伤天害理的怂事!” 正当其咬牙切齿的咒骂佛祖时,忽然间,见那自己房间墙角的漏洞之中,那只上次的老鼠探出头来,竟是钻进了屋内,不过此时的他自然没有发现这只细小的老鼠,但随眼一撇间,竟是看到这老鼠越生越大,竟是生成人形,不过却是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年纪看起来也就十余岁少年模样,不比他大多少。 不等其说话,赤霄嗅到妖气,当即出鞘,剑指鼠妖,他坐起身子,森然喝道:“你又是何方妖孽!” 那鼠妖好似很胆小一般,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了几步小声说道:“我……我不是妖孽,我……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送药?”他叩指一弹,赤霄回到剑匣之中,他披着血衣站起,扶着一旁桌案问道:“什么药?” “我……我我,我在城下看你灭佛的时候,闻……闻到你背上有血腥气息,就从别的屋子里叼了瓶金疮药给你。”鼠妖低头,紧张的结结巴巴道。 “你是妖族,我杀了那么多妖物,你却为何要给我送药?”秦墨问道。 “我……我觉着你杀那些妖族,杀……杀的对。”鼠妖挠了挠头,还是结巴道。 “杀的对?”他有些诧异,问道:“为何?” “我出生以来,就一直被洛家的人追杀,我父母兄弟都被他们抓去做了兽仆了,我……我也想杀了他们,但是我杀不掉,我……我想着你能杀掉,所以我就,我就那个就……”鼠妖越说越紧张,也越说越乱,最后从结巴变作了干脆说不出话来,呆呆看向秦墨。 这鼠妖许是年纪尚小,不通人情世故,竟是一股脑的将想法都告诉了秦墨,而他却也暗自心惊于妖域制度,看了看鼠妖,接过那两只细小手爪上的药瓶,柔声道:“多谢你了。” “那……那个,那个……”鼠妖缩回手,背在背后,有些结巴,他不明所以,也不知鼠妖要说些什么,顿了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鼠妖闭了闭眼,咬着牙,最后仿佛用尽了浑身都力气一般,用着细若蚊蝇的声音小声道:“那个,您可以收我为徒吗?我……我也想杀洛家的妖。” “收你为徒?”闻言,他倒是怔了怔,问道:“妖族门派不少,你怎的来找我。” “那些门派都说不收……收我,说我血脉不成,修不成什么样子,我……我这才想找您。”鼠妖结结巴巴道。 “收徒……”他迟疑一下,鼠妖以为他不肯,当即想起昔年别人教的法子,连忙跪在地上,用头狠狠的砸着地,叫道:“求您收我为徒,求您收我为徒!” “行行行,收收收。”这举动倒是把他吓了一跳,连忙扶起这个有些呆呆傻傻的鼠妖,连连说道。 第一百六十章 佛祖遗物 鼠妖听得其答应,这才站了起来,咧嘴对着其一笑,露出两颗大板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呆呆看着秦墨。 秦墨看着他,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道:“真不知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怪章子,不答应就磕头,我若是不理会你,你是不是要磕死在我这了。” “以……以前在城里住的时候,我见过一个妖在当时妖域的一个小门派前磕了好几千下,后来就被收进去了,我想着磕头是不是有什么用。”鼠妖含混不清的说道。 秦墨叹了口气,拍了拍其肩膀笑道:“今日便算是你最后一次,往后无论遇见谁,包括我,都不要磕头了。” “是……是。”鼠妖低着头,小声道。 “当下这厚土池战事尚未平息,待此间事了解,我回来便传你化形法门,这些日子你先躲在这里,千万莫要走动,这里囚字营五万修士若是见到你,定然一点活口也不会留的。”秦墨道。 鼠妖呆呆的点了点头,化作原来那小巧老鼠模样,一溜烟钻到那墙角缝隙之中,小心翼翼的看着秦墨,只见他笑了笑,随后着起身上的‘红衣’,便立刻前往城头督战了。 此时,这冲杀已然暂消一阵,那些囚字营修士已然退入城中,而原本已然被那佛祖一掌按碎的城墙则是又再一次被成山的尸骸堆积起来,足有两人高,不断渗出血水,而再看这些坐在一旁的囚字营士卒,却是已然百战穿灵甲,身上的甲胄破碎,是中的灵剑卷刃,很是凄惨,以五万人对近十万,便是如此,士气已然十分低沉。 而反观对面,都是些神志不清的兽仆,这些兽仆生而被洛家抓走,灌输毒药,导致神智不清,见人便会撕咬,更是悍不畏死,或者说是根本不知死为何物,两军冲杀,那都是不要命的往前扑,甚至为了扑碎一副灵甲,便有一妖物付出性命,但这般下来,那兽潮依旧不见少,还是庞大如初。 见秦墨而来,这会正值歇息,那些囚字营的修士纷纷站起,对着其行礼道:“见过秦先生。” 他还了一礼,众人目光都纷纷移到了他的衣衫上,一衫艳红长袍,与原先那黑袍款式一般无二,但是颜色却是天差地别,甚至有些像女子着装。 王旭挣扎着从一旁站起,看见秦墨,当即笑道:“你怎的灭了个佛便灭的换了身衣裳,还换了身大红的,是要在这场上当新郎官吗?” “诶,你这衣服腥气怎么这么重。”钱金用手捂了捂鼻子,叫道。 秦墨笑了笑,道:“这衣衫由血染的,不腥气才是怪事了。” “每次出一次场,就伤一次,你倒不如让那一掌干脆把城楼摧了,也省得麻烦。”宁晓看着他衣衫,不禁咬了咬嘴唇道。 “若是光要挡下那一掌并非难事,难抵挡的是那佛祖舍利,若非如此,倒也不至于伤成这般。”秦墨道。 “佛祖舍利与你无干,也并非什么极重要之物,你这般拼死毁去这件法器,可是大大的不值当。”王旭摇了摇头道。 秦墨叹了口气,伸出手,笑吟吟的看向王旭道:“舍利可没有毁去,你倒看这是什么?” 王旭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道:“佛祖舍利?怎么在你手里,先前……先前不是被……” 秦墨摩擦着手中佛祖舍利,随后随手丢给王旭,浮现出一抹笑意道:“这东西在洛崇佛落掌的时候便被我调包了,不过为了让他感觉不到这东西被我取走,我还是特地受了他一掌,给他掌心多了些感觉,这才取来了一副舍利。” 王旭接过舍利,细细把玩,只觉着这件佛祖遗物着实是光滑无比,仿佛一颗羊脂美玉一般,只是发着碧绿光芒,不过其中不知何时,已然萦绕了些赤红色的花纹。 王旭低头端详着那晶莹剔透的佛祖舍利,道:“这佛祖舍利本应是佛气长存,可这其中怎么这么多猩红花纹,莫不是你斩妖的时候给这佛祖遗物留了什么血腥。” 他再看去,这血腥气息竟是有扩大趋势,与那佛祖舍利中的佛光来回碰撞,仿佛要彻底占据这颗佛祖舍利中的空间,向四周瞟去,竟是隐隐有煞气朝着此处凝聚。 秦墨叹了口气,指着那红丝无奈道:“这是我紫府中的煞气,是当年那柄修罗遗留下来的东西,可惜了这宝物,一遇见佛祖舍利便被镇压在了其中,以后若是想要施展,恐怕就得破了这佛祖舍利了。” 王旭闻言,抬手便从袖中取出佩刀,拿起那佛祖舍利就着刺目的日光上下端详,“破了便破呗,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舍利无用,里面的佛气佛性可是有大用。”秦墨取过那佛祖舍利,轻轻在舍利上一弹,半数气机倾泻而出,涌入那佛光环绕的舍利当中,同时,只见那佛光暴涨,隐隐在空中形成佛祖金身,而这晶莹剔透的身子则是罩在其身子上。 同时间,佛气与魔气并存,他半边面部悲悯,半边面部狰狞,身体由黑金两股滚滚气息环绕,上下之上,上佛祖,下魔头,却是一副佛祖降魔图景。 他手指轻轻按在那舍利之中,衣袍无风自动,尽是半数黑而半数黄,而当他手指离开之时,那佛祖舍利也是黯淡下去,佛光消散,魔气内敛,恢复平静,王旭不明所以,便听得他解释道:“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天仙镇鬼,佛祖降魔,日后若是想再修我这半身魔气,便得入魔界修行,要是有了此物,那魔界魔头,便皆可尽数镇压了。” 他笑了笑,将舍利再一次重重放在王旭手中,道:“这东西便赠予你了,你整日间逍遥自在,一不杀人,二不斩妖,沾染不了多少血腥因果,养这佛祖舍利,倒真当合适。” 王旭撇了撇嘴,道:“也是,这东西若是叫你拿着,指不定过上几日便全都染上猩红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佛祖 正当几人说话之际,那对面的许多兽仆已然按耐不住,随着那洛崇佛一声令下,数万兽仆蜂拥而上,如同浪潮一般,打了上去。 洛崇佛孤身一妖,站在那千军万马之后,手持佛珠,心中默念,不知在做些什么,只是手中佛珠转动,愈发勤快。 妖域军士两列,自动从中分开。 这些人族囚字营修士都不明所以,纷纷握着灵剑后退,几人面色凝重,因为只见那念珠之中,隐隐有金光浮现。 “一百零八。” 人群中最中央的黑袍男子,轻轻吐出四字。 王旭知道,他说的是那念珠,念珠一百零八停,一停一杀机,而再看那佛珠之上,尽是雕镂花纹,古朴典雅。 秦墨叹了口气,声音沉重,缓缓开口道:“这是佛祖遗珠,木槵子。” 根据藏经的记载,最上品的佛珠是一千零八十粒,这种佛珠因为太长,只供极少数大德高僧和潜修者使用,或供名僧在大法会中作为装饰,此外极少人使用。 而上品的佛珠为一百零八粒,便如同此时洛崇佛手中的木槵子一般,乃是上品佛珠,中品则为五十九粒,其余有四十二粒、二十一粒、十四粒及净土宗的三十六粒、禅宗的十八粒等。 据佛门之中所言,佛珠的粒数各有其义:一千零八十粒,是包括了十法界的个数;一百零八粒是表示降服魔界一百零八尊魔头功德,或一百零八尊佛的功德,或一百零八种无量三昧等等;五十四粒的,是表示修身的境界;四十二粒的,表示住、行、向、地等菩萨乘之阶位;二十七粒的,表示声闻之二十七圣贤;二十一粒的,是佛教中代表本有的十地与修身之十地及佛果;十四粒的,表示仁王经所说十四忍,各有不同。 王旭的面色沉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道:“佛门密宗记载,佛祖常持一百零八粒木槵子,上雕古纹,转动而成,增念力,一百零八停,每一停,降一魔。” “传闻魔界当年一百零八魔头,尽数都封杀在这一百零八颗木槵子之中了……”钱金神色古怪的说道。 秦墨叹了口气,定定看向前方,那两军分开之间,佛祖念珠不住转动,金光恢弘,又是隐隐请佛祖法相的手段,不禁感叹道:“这些日子怕是捅了佛祖窝了,什么佛姑黄元凤,佛祖舍利,现在倒是又出来一件木槵子,是不是哪天这佛祖便要涅槃重生来镇压我了。” 不等他话音落下,却见那眼前本是佛法万千的念珠竟是停止转动,洛崇佛紧闭双目,口中默念着什么,片刻罢了,忽的,一股浩瀚无垠的佛气在其体内蔓延而出,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洛崇佛双手合十,指挂念珠,微微颔首,而当其再一次抬起头来时候,那双眸竟是变作金色,佛性与妖性/交相辉映,一副悲悯模样,真当是如同佛祖亲临一般。 对面,黑袍男子笑了笑,朗声道:“这世间道法万千,这妖族可怎的就抓着一佛祖不放,我入妖域一年余时日,便见了两次佛祖上身,我便请问佛祖,上身之时,便不看看自己上的是牛还是马吗?” “世间万物,众生平等,向佛者生。” 洛崇佛合十一礼,此刻的他不同于多年前的洛神婴,当年洛神婴之所以请佛,乃是借助自身黄元凤之佛亲,请来的只有一道佛祖法威,而此刻洛崇佛请佛,则是以在洛家多年不曾杀生积攒的佛性,以及这种种的佛祖遗物,因此此时眼前的‘洛崇佛’意识,实则是被那苏醒片刻的佛祖掌控,此时,无疑是真的佛祖亲临,与其说是佛祖上身,倒不如说是叫佛祖把他这具肉身夺舍了一般。 “若是众生平等,单说说你那木槵子之中都不知道镇杀了多少魔界邪魔,莫不成魔便不算众生之列吗?”黑袍男子冷笑一声,不屑一顾。 ‘佛祖’轻轻摇头,悲悯的看向秦墨道:“邪魔外道,伤天害理,天理不容,此等邪魔,自然在镇杀之属,即便他是众生一列,却不一心向佛,实属应该。” “意思便是,向佛者生,逆佛者死?”秦墨拂袖而立,手指以一种很是不敬的姿势指向佛祖,森然喝道:“众生平等,那你在上方裁决众生谁该生,谁该死,我再问你,你算什么!” “我为佛祖,当降邪魔,以保三界太平。”佛祖低声念了一句,低头而立,庄严肃穆。 “昔年我人间被妖族侵扰,怎的不见你去镇杀这些妖物,反倒来镇杀我了?” 佛祖再一次抬起头,反问道:“今日见人间魔,魔气煞气冲霄,业火难焚,而这些妖物一心向善,不曾造什么杀孽,为何要镇?” “一心向善?”秦墨哈哈大笑,笑声中有些凄厉,他遥遥指向身后,道:“且不说此刻死在城前的这诸多人族修士,单说说那百里外以尸骨修筑的白骨长城,这叫不曾造什么杀孽吗?” 佛祖并未言语,低头诵经,忽的,他双手抬起,口中缓缓念道:“名为修内六波罗蜜。亦名首楞严,如来成佛密因。若有菩萨为诸众生。能如实说不起断常。言诸众生定有定无。亦不专执诸法有无。阿逸多。学菩萨者应如是住。如是住者是诸菩萨清净善业。凡所修集皆不取着。若有众生起执著者。当知是人生五浊世。复有菩萨善随根欲。能为众生种种说法。阿逸多。菩萨如是具足修行六波罗蜜。乃能成就无上菩提。彼愚痴人信己自执作如是说。菩萨惟学般若波罗蜜。勿学余波罗蜜。以般若波罗蜜最殊胜故。作是说者是义不然。” 一字一句,这篇数百字的经文出口,便见宝光流转,言出法随,那普天上下佛光蔓延,烈火焚烧,业火隐隐从地下升起,而失去气机阻挡,那天际间的天门竟是也缓缓张开,一副要降下天雷的景象。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入地狱 “当个魔还真不容易,道家天劫降,佛家业火焚,是不是便差个儒家圣人一语成谶,那三教可都齐了。”他望向这般恢弘景象,不由得喃喃感叹道。 正当他自语间,那业火已然顺着其膝盖而上,燃着了他的双腿,而那雷劫,也第一次降临在了他的身上,刹那间,竟是将其臂骨生生震碎,浑身黑如焦炭,仿佛马上便要化作灰飞消散。 周围之人皆是不敢靠近,生怕引雷入身,而宁晓几人上前之时,却见这天地间灵气竟是自成壁垒,显然是不叫他们去解救那遭受天上天下雷霆业火的魔头秦墨,只得在一旁干着急,却无什么办法。 “我佛慈悲。”佛祖自唤自身,对着秦墨合十一礼,而同时伸出手掌,金光大盛,仿如山岳一般,铺天盖地,恢弘至极。 金光中,佛祖的声音沉闷,在天际间炸响:“秦施主,你罪孽深重,恐怕难在人间停留,我便送你去一趟地狱,便不必超生了!” 金色巨掌,犹如山岳,比起那先前洛崇佛借助佛祖舍利施展的一掌恢弘了不知道多少倍,压力恐怖,那金光中的赤霞不曾腾起,便被压会,同时裹挟一缕佛光,竟是顷刻间便耗去了他的气机内力,半点不剩。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金色光芒,只不过都是如利刃一般,朝着其体内压去,同时下方业火,也隐隐要吞噬之相,那天雷不休不息,便要斩下。 地面缓缓裂开,土地寸寸下陷,那在业火中站立的男子也一点点朝着地下坠落,他双臂伸出,极力支撑着身躯,想要之上,却见那佛光镇压着他,不能动弹分毫。 深渊越来越深,佛光也越来越盛,佛祖缓步行到那悬崖边上,悲悯的看向秦墨道:“秦施主,一路走好。” 话音落下,那佛光普照,他的双臂终于不堪重负,竟是直接化为灰飞,鲜血不曾流出,便被佛光挤压毁去,双臂断裂,他再无支撑,一路朝着那地底深渊之中坠落而去。 业火在其身躯上萦绕,仿佛要将他的身体燃烧成灰烬,一滴滴血肉淌下,随即瞬息间便被蒸发消失不见,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着那上方最后一缕照射在深渊中的佛光大声呵骂道:“没头没脑子的佛狗,老子要是活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悬空寺灭佛!” 随着身体坠落,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也逐渐消失不见,眼前的光线也渐渐黯淡下去,眼睛里因为狂风席卷而吹出来的泪水模糊了其视线,他只觉着自己意识渐渐涣散,双臂剧痛竟是也渐渐消去,直直向下坠落,黑暗中,一股无名火升起,赤红如血,随后,他便没了意识。 当城前诸多人见其坠落之时,都是纷纷扑上来想要救援,可奈何不等他们前去,便见佛祖接连几掌拍下,顿时碾碎许多囚字营修士,宁晓等人即便目眦欲裂,也只能后退,而站在远处,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深渊合拢,最后一点不见踪迹。 佛祖法身渐渐消退,洛崇佛闭眼再睁眼,双瞳已然恢复黑色,他看向眼前景象,不由得放声大笑道:“都给我上,把这些人都给我生擒活捉,带回洛家领赏!” 兽仆嘶吼,便朝着前方冲去,那些囚字营修士此时不见秦墨,已然失了主心骨,当即向后连连撤去,厚土池等城一一破碎,直直追到铸剑山庄,洛崇佛的追兵才不敢再前,但是想要出庄,却是千难万难了。 秦墨生死未卜,庄外还有妖域大军,可即便几人对着黄元甲一番哀求,却是难以让其出手,原来自昔年起,他当年剑炉被毁之后,便立下誓言,人妖两族交战,他并不参与,此时即便神志不清,但他这般境界之人,一举一动,都关乎间天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倘若违反,恐怕便是遭天劫而死的下场。 “你等再求我也没有用,我出了庄子去救他,一出手就得被雷劈,鬼知道是什么雷呢。”黄元甲看着下面跪着齐刷刷的一群人,当即扭过头去,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黄老前辈,您要是不救他,吴何道还有齐老剑神不都得跟您翻脸啊,您还是高抬贵手,去一趟吧。”王旭苦着脸到了黄元甲脚旁,拽住其双腿道。 黄元甲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但下一刻,只见那晴空之中斩下一道霹雳,狠狠砸在其头上,当即将他白发通通燃着,他连忙扑灭,一脚踹开王旭道:“滚一边去,我只要动了这念想就得被雷劈,要是真去了可不得被天劫劈死。” “那可如何是好啊……”王旭挨了一脚,此刻却顾不得疼痛,坐在地上愁眉苦脸的冥思苦想道。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佛祖那家伙显灵,肯定是把他一巴掌按入地狱了,十八层地狱一层层递进,他想要上来,就是五帝当年也做不到,就算我能出手,也把他救不回来。”黄元甲拍了拍屁股起身,自顾自朝着屋内走去,只留下这一片忧心忡忡的人们。 这些人在上方担忧,而那坠入深渊的秦墨则是还在不断向下坠落,周围的石壁开阔,铭刻着古老的花纹,仿佛一幅幅石刻,上面讲述不同的故事,而此时下坠的他却是看不见分毫,只觉周身剧痛无比,眼前却是一番朦胧,什么也看不清。 渐渐的,周围滚滚热浪袭来,他艰难的转过头去,只见一旁一座座庞大如楼层般的大地一闪而逝,而他看见的第一座地狱,便是那座火海地狱。 他没有停留多久,便继续向下坠落,只能依稀间看到无数人坠入这火焰翻腾的火海之中,耳畔风声呼啸,同时却也有无数嘶吼和痛苦的呻吟,凄厉无比,很是骇人。 再向下,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孽镜地狱、蒸笼地狱、铜柱地狱、刀山地狱、冰山地狱、油锅地狱、牛坑地狱、石压地狱、舂臼地狱、血池地狱、枉死地狱、磔刑地狱、石磨地狱、刀锯地狱,其余十七座地狱一一在目,无一人不是凄厉嚎,而当他最终停止,则是停在了那座地府判官所留的孽镜地狱。 第一百六十三章 刀山地狱 这孽镜地狱,是有一孽镜台立在地狱之上,这孽镜长达三十三丈三尺三寸三分,可映今生罪孽,乃是判罪之处,在那孽镜之后,坐的便是阎罗王,身后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伫立,盯着那孽镜之前双臂尽断的秦墨。 他以双腿缓缓支撑着抬起头,只见那阎罗王身着红袍,头戴珠冠,面容黝黑,神色凶恶,仿佛地府中的恶鬼,在这幽暗下界之中,那一双眸子却是发亮,更是骇人。 不等他说些什么,那本来伫立不动的阎罗王忽的举起惊堂木在桌案上一拍,喝道:“所来何人,所犯何罪!” 他缓缓支撑着自己身体站起,浑身上下因为剧痛不住颤栗,他咬着牙,面向那阎罗王道:“来者秦墨,不曾有罪。” “不曾有罪,又何故入这地狱。”阎罗王怒目横眉,瞪着秦墨,高声喝道。 “他是被佛祖化身镇压入府,尚且还有几百载寿元。”一旁持笔的判官对着阎罗王叫道。 阎罗王愣了一愣,随即高声叫道:“佛祖钦点孽障,定是犯了什么天理不容之罪,既然不招,那便上孽镜来!” 两侧,牛头马面应了一声,一人持叉,一人持矛,架着秦墨来到孽镜之前,只见镜光闪过,一幅幅画面流转,阎罗王越看,心中愈发心惊,当孽镜上景象流转而过,便见其怒喝道:“罪人秦墨,杀人者一万七千四百人,屠妖者六千八百人,擅取魔气,取多血煞,数罪并犯,罪无可恕!” “来人,押入刀山地狱之中,服刑两万六千七百年后,再投入轮回,打入畜生道,连续一十八世,方可成人。”阎罗王一股脑列出许多罪行,佛祖对于地府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所触怒的,虽说现在其真身不在人间,但若是真惹恼了,谁知其会不会自神界下法旨覆灭地府,自然不敢得罪,对于秦墨,也是能加上的刑罚是一个也未曾落下。 牛头马面手持钢叉,将他重重从孽镜台上丢下,又是一番坠落,耳边风声呼啸,而当他这一次触碰到地面时,脊背却是狠狠撞在了一根根尖刀之上,当场就将他刺穿,肉体当场破碎,三魂七魄自其中探出,却是又被地狱按压回来,尖刀刺过灵魂,虽说没有伤害,却是一番钻心般剧痛,浑身上下都是如此,不由得闷哼几声。 刀山地狱。 他的灵魂不受控制的,在驻扎在这里的小鬼驱使下,朝着刀山上爬去,这刀山上的利刃穿透他的身躯,当即便有阵阵剧痛席卷全身,而他却不能停留半分,灵魂上的伤口每一次破裂,又是瞬间恢复,而后再一次破裂,便如同凌迟一般,痛苦不已。 他忍着剧痛,在刀山地狱中喃喃自语:“人间妖域,地府酆都,这大千世界可算是都游过一遍了啊。” 继续,他朝着刀山上攀登。 整整一月时间,从未停息,他艰难的爬上地狱顶峰,本以为可以少受几次折磨,却没成想在那地狱顶端的小鬼竟是一脚将他踹下了刀山,滚了一圈,浑身再一次被刀刃扎穿,直直将他痛的昏厥过去。 不过这小鬼可不会管他,只是如拖着货物一般,在刀刃上拖着秦墨,痛醒,痛晕,再一次次循环,仿佛无休止,而在这地府之中,灵魂不会再一次死去,便只能受这些生不如死的折磨,而这期限,却是整整两万年。 刀加身,这灵魂不断恢复,也让他的感觉没有丝毫衰退,而身体更是不可能适应这剧烈的疼痛,日日往返刀山上下,只有痛苦,疼的甚至没有时间来思索些什么,只是麻木的在刀刃上不断走动。 又是一月过去,刀山又长数寸,刺入脚底之时已然可以贯穿至膝盖,而来来往往间,都可以看到那具挂在刀山上的残缺肉身,已然开始腐烂发臭,他想要收敛,却是有心无力。 爬了数次刀山,终于在其一侧,又出现了一个与他一同爬刀山的家伙,那家伙是个老头,矮矮小小,身体瘦弱,却是不知是因何被关进这审判杀人者的地狱之中的,到了后来,小鬼已然不驱使二人,之时任由他们在刀山中走动,这才得出闲暇,那老人闲了下来,便一步步踏着刀刃接近秦墨,问道:“小兄弟,你是做了什么被关押进来的啊。” “杀人,屠妖。”他咬着牙忍痛说道。 老人嘿嘿笑了笑,似是已然习惯这刀山带来的苦楚,道:“我当年失手杀了几个人,死后便一直在此徘徊,已经在这地狱服刑二十多年了吧,不过再过上两三年,我便可以投胎了。”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痛的不曾言语。 老人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道:“看你这般模样,因当是刚来不久,不然也不至于痛成这般,就是不知道你服刑多少年,有没有十年以上?” 刀山照应下,年轻男子伸出两根手指,皱着眉,默然不语,继续朝着刀山上攀爬而去。 老人有些诧异,笑道:“两年?那你倒是可以和我一同投胎,我看你去的也是畜生道,再熬一世,下一世便可做人喽。”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 老人伸出两个指头笔画了一下,道:“二十年?那可就晚了,我恐怕第二世都完了吧。” “两万年。”他忍着剧痛,有些无奈的叹气道。 “两万年!”老人吃了一惊,喃喃道:“我滴个乖乖,你是惹到什么大神了,便是干再伤天害理的事,恐怕也判不了两万年吧。” “我被佛祖亲手镇压入地府,阎罗王亲判,服刑两万六千七百年,刑满打入畜生道,永入地狱一十八世,方可再度成人。”秦墨叹了口气,再度踏出一步,鲜血飞溅,继续朝着刀山上攀去。 “佛祖亲手打入……”老人目瞪口呆,道:“这可狠了,我听说被那些大神贬下来的人,可都没好果子吃,你可得再熬上十八世才能成人,可真是苦了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刀山地狱(2) 他再次攀上刀山,又再一次被一脚踹下来,扎的满身血污,随后又消失不见,在刀光掩映之下喃喃道:“他说叫我十八世我便十八世,我又为何理会他的。” 老人掰着指头算了算,随后一阵惋惜的感慨道:“服刑两万年,等我活两千多世的时候,你才能投胎,再得论十八世,两万两千余年时日,你方可成人,而且恐怕也是投生在贫寒之家,你若想要当个平常人,又得积攒几千年的福德,活到这地狱里来,再想成人可就不容易了。” 那不断攀爬的年轻男子忽的停下脚步。 刀山上的血凝固,小鬼不断奔来,用钢叉驱赶其灵魂,却见他三魂七魄仿佛扎根一般,难以撼动,而扎根在他三魂七魄之下的,便是那具被刀刃刺穿鲜血直流的肉身。 他盘膝坐下,坐在那具残破肉身之上,口中喃喃念诵什么,听不真切,双目微闭,仿佛如老僧入定一般,坐立在那具尸身之上。 赤龙血流淌,竟是沿着魂魄攀爬。 老人惊得目瞪口呆,可有小鬼驱散,他也不敢停留,只是不住回头张望,心中暗想这是什么邪门东西,怎的只剩下一副灵魂了还在这施法。 他不动弹,只是在尸身上入定,赤龙血焚烧,而老人也逐渐远去,朝着刀山上攀爬,不见踪迹。 整整又是一月,老人滚落刀山,却见其还是这副模样盘坐,血液流转,那些小鬼竟是惊骇的不敢前进,而那血液越是攀上紫府,便越是缓慢,到了后来几乎已然停滞不前。 老人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随即便被那阴间小鬼逮住,朝着刀山上带去,而下方之人,依旧入定般,周围小鬼,越聚越多。 十二月后,老人见其十二月,血灌额顶。 ——孽镜地狱。 “阎王爷,那新来的家伙在刀山上坐着了,小鬼架都架不走!”孽镜台后,阎罗王端坐,而只见一个皮肤黑青的小鬼奔了进来,高声叫道。 阎罗王皱了皱眉,一拍大案,喝道:“坐着了?他没了肉身,你们这么多小鬼还奈何不了他吗?” 小鬼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说道:“不……不是,他身上有种血绕着,咱只要碰上身子就燃着了,谁都不敢前去。” “尔等一副灵身,怎可能会被燃着。”阎罗王心下更加疑惑不解,当即对着两旁的牛头马面吩咐道:“牛头马面,取孽镜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牛头马面快步上前,再开孽镜,只见其中景象,鲜血环绕,隐隐有赤龙拱星之状,而那血液中隐隐有火光乍现,难以掩饰,周围小鬼均不敢前。 “判官,你看这是什么?”阎罗王对着另一旁矮座之上的地府判官问道。 “回大王,这……这是赤帝之血!”地府判官瞪大了眼睛,从怀中取出生死簿来,查阅其名,不禁有些慌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念道:“秦墨,生琅琊山,赤龙转世,赤帝之子,寿足三百年。” “赤帝之子?”阎罗王满面惊恐,不禁心中大骂佛祖,这赤帝是昔年五帝之一,道法不知比那位佛陀高深了多少,这等人物他个小小的阎罗王只是更加惹不起了,赤帝转世多次,可现在已然回归本身,倘若惹下麻烦,自己不被打个魂飞魄散都算好的。 阎罗王越想越惊,同时也是愈发愤怒,抄起手边的惊堂木狠狠砸向判官,喝骂道:“他来地狱之时,你怎的不查清楚!今日若是惹下事端,我叫你魂飞魄散!” 判官吓得一激灵,虽说心中腹诽阎罗王不曾问他,但还是跪下连连磕头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牛头马面,赶紧把他从刀山地狱中提出来,他这番架势,要是惊动赤帝,咱这阎罗殿哪里经得住折腾。”阎罗王冷声呵斥道。 “是。”牛头马面答应一声,两人身化两道黑气,滚滚而下,便朝着那座刀山地狱坠落而去。 入地狱之中,却见其头顶鲜血已然灌顶,此时若是他魂飞魄散,这些精血也会同时毁去,便会引动赤帝出手,这牛头马面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刚要说话,便见那鲜血忽然极速涌动,竟是要破冥而出。 “呔!”两鬼吃了一惊,钢叉下落,却是顷刻间被焚烧成灰,那一直闭目塞听的秦墨,此刻缓缓睁开的双眸,那是一片血红。 血气冲霄,直直贯通冥界,他一身赤龙之血通通用尽,花费一载时日,直直破开冥界,十八层地狱都被贯穿,直达天听,而神界冥冥之中的赤帝帝府,则是感应到了这股冲霄气息。 “赤帝老头,你在凡间留下的冤孽可还没还尽啊,这么些赤龙血,可都是你生下的。”赤帝府邸之中,一赤袍,一白袍,两帝两人正对坐而弈,见那血气冲霄,白帝不由得取笑道。 赤帝冷哼一声,道:“这家伙和你冤孽也不少,单轮你当年那座洞府白君山,今日血气冲霄,你也逃不掉因果。” 虽说秦晓生是赤帝转世,但人间身躯又岂能和其本身相通,对于赤帝而言,人间秦晓生不过只是他的一段记忆罢了,所以对于秦墨,也没有任何情谊,有的只有那凡间留下的滔天因果。 “这点因果倒也不需要躲,渡他出了地狱,咱的因果便清了,到时候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的喽。”白帝自云层之中向下望去,伸手一点,一道白光下界,飞速而去。 赤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也是一点,一道赤芒下界,浩浩荡荡。 一白一赤,妖域,人间,还有冥界都可见到,修行高者皆能看出这是帝者所为,而修行低者,也大约可以感受到这两气不凡,不过若是论起感受的最明显的,恐怕还是在那两气灌顶之中的秦墨。 一白一赤两道气息萦绕在他周身,牛头马面瞬息间便被震飞,竟是灵魂不稳,险些魂飞魄散,而整个地府也都被这两道气息所震动,齐齐看向那不起眼的刀山地狱。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再铸身躯 赤白二气,盘绕其上,隐隐尽是铸造出一副身躯,同时,那两气显化在衣衫之上,左半边赤色,右半边白色,而那具已然损毁的肉身,也是在瞬息间重铸。 白帝骨,赤帝血。 他再度睁开双瞳,一边瞳白,一边瞳赤。 浩浩荡荡的气息在他体内炸开,恢弘至极,那整个刀山地狱都为之颤抖,铸造完这副身躯,那赤帝和白帝的气息却是还存小半,不曾用尽。 “阎王老儿,出来受死!” 赤芒经天,十八层地狱生生被贯穿,那孽镜台上的阎罗王面如土色,满是惊慌,而那赤色光芒却是分毫不曾停息,直直从地府贯穿,在妖域厚土池探出,一道惊天动地的赤色血柱。 再下一刻,白光乍现,再次透过十八层地狱,这层层叠叠的地狱竟是开始颤抖,土石四飞,仿佛随时便要崩坏一般,同时,在铸剑山庄,探出另一道白色光柱,通天彻地。 站在两光柱之间,身处刀山地狱的年轻男子,缓缓从身后抽出长剑,踏出一步,一剑化七剑,周身伫立。 伏鲲,赦鹏,垂云,负天,穷途,扶摇,千里。 七剑化一,剑剑归宗。 一剑归宗,如七剑同出尔。 归宗! 地府震动,一日间,一人,二气,一柄赤霄杀穿地府。 不下数千万人同时投胎,人族数量一日间激增千万,甚有畜生生人之形。 后三界贯通之时,有人下冥而观,十殿阎王少一殿,传说中十八层地狱崩解,原不知为何。 史记注:罗殿阎王处,有七道剑刃,疑似剑招,其中第七道最深,贯穿地府不休,仿一剑使出。 后妖书注:缺少一殿中,赤气白气萦绕,山石化作赤白二色,长久不祛。 —— 厚土池 这座一年前还极为鼎盛的妖域重镇,此刻却是荒芜无比,城内无人也无妖,年前被摧毁的城楼到了现在也未曾修缮,依旧是那般残破模样。 这里历经当年那一番战斗之后,已然没有妖物敢来这里定居了,而当年占据这座雄城的那些人们此时已然回到铸剑山庄内躲避,一年来倒是相安无事,不曾起战事之类。 而在这座厚土池之中,却少有的来了一个人。 遥遥望去,来人身着长袍,半边赤红,半边雪白,不曾束带,头发盘成一个发髻,容颜看起来只有二三十岁年纪,面如冠玉,眉清目秀,端的是十分俊秀。 那赤白袍的男子环顾四周,看了看这残破的厚土池,喃喃自语:“只是过去一载时日,没想到厚土池已然荒废成这般了……” 寒风吹过,卷起丝丝缕缕的沙石,在周边滚动,风卷残石,以及灰尘,刮的他面部有些微微生疼,此时细细看去,依稀可以见到他两鬓微微有些斑白,至于原因,也许是因为那寿元不下万亿年的赤帝白帝遗存下来一点特征,又或许是这次地狱之行伤了他的神魂,总之到了现在,这个才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已然两鬓斑白,未至而立霜侵鬓,此刻看去,更显得几分沧桑。 他站在厚土池中央,脚步有些虚浮,因当是习惯了地狱中刀山中行走之感,每一脚都是重重抬起,轻轻落下,真气激荡间,在地下震荡出一个个深坑,动作显得很是怪异,在地上留下一串串深厚的脚印,缓缓向着远处走去。 铸剑山庄里这里不远,而随着他此行悟出逍遥游最后一剑法门,剑道修行也是一日千里,连入两层,直直没入大二品下境,却隐隐有圆满趋势,而以其现在道行,恐怕可以支撑着他气息连绵不绝,无凹陷之处,已然几乎圆满。 一路走来,走的不快,而周围景物却是飞速消逝,只是一盏茶的工夫,他便隐隐可以看到铸剑山庄的庄口,这座山庄,还和一年前一般,没有任何变化,而仔细瞧去,那墙壁之上却是依稀可见刀斧痕迹,想来这些年间也遭受过许多无妄之灾。 他站在铸剑山庄前看了看,自从当年堕入地狱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真正停歇下来看看,而此刻完全放松下来,脚底却绷着劲,仿佛随时便会有一柄蚀骨的尖刀刺入其脚下。 目光所及,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两扇巨大的铜门,葬千秋留下的锁子还依旧未曾更换,他拍了拍门,只见上面布置阵法符箓,已然封死,里面寂静无声,仿佛没有人一般。 “莫不成这些人都换地方了?”他怔了怔,喃喃自语,伸手再一次叩门,铜门发出清脆的响声,十分悦耳,他的手掌连拍三下,便以自身气机解开了这道阵法,推开铜门,随着吱吱一声响,铜门张开,而最先入目的却不是庄内景色,而是几柄刀剑劈斩而来,直向秦墨。 呼…… 一气吐出。 他的身体向后轻飘飘的飘去,两根手指探出,白帝骨此时便在手中体现,两指拨动斩来的五六柄刀剑,最后再紧紧夹住,再动气机,便见这些刀剑原是尽数倒飞出去,不见踪迹。 他心中不知是何人动手,便也不曾回招,缓缓抬起头,却见是几个身披铁甲的囚字营修士,王旭站在最前方,手握一柄三五丈的开山刀,凶神恶煞的看向秦墨道:“来者何人!” 门外,他抬脚两三步,形如鬼魅,便到了王旭身侧,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身子一转,便轻易的踏入了铸剑山庄之中,丝毫不曾理会王旭叫喊,自顾自的环顾这铸剑山庄四周。 王旭吃了一惊,当即转过身来,握着刀,面色凝重的望着那背对着他的赤白袍男子,冷然喝道:“阁下是何人!” “哎,我就走了一年多,你们怎的都认不出我了。”秦墨叹了口气,略微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后转过身,看向王旭。 王旭满面狐疑,只觉着这人声音有些熟悉,瞪大眼睛看去,见其缓缓转过身来,身体剧震,如遭雷击,手中的开山刀掉落在地上,他张大了嘴巴,惊奇的疑问道:“秦先生?” “在的。”庄内赤白袍男子笑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再见 “秦……秦先生,真……真是你?你……你没死?”王旭揉了揉眼睛,一步步靠近,上下打量着,就如同看着一件珍宝一般,眼睛瞪得如他在地府见的牛头般大,死死盯着秦墨。 秦墨哈哈大笑道:“常言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这妖域可还没被我祸害够呢,我怎的舍得死。” 王旭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但一时间千言万语仿佛都噎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而他也已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眉毛微微上扬,笑问道:“这一年多未见,没想到你都是十指神婴了,我才堪堪到了大二品,真当是要自惭形秽一番喽。” 王旭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笑道:“这些日子没你出去祸害,都窝在这屁大点的山庄里,除了修行也做不了什么,这些日子宁晓才疯呢,半个月前就是十二指神婴大圆满,我看你要是再晚回来几日,宁晓都要渡第一场天劫了。” 赤白袍男子啧啧称奇,道:“宁晓精进怎的这般快,当年在斩妖司做了那么多年擒魔官可都没有这几日闭关苦修来的快啊。” 王旭摇了摇头,笑道:“这可不一样,斩妖司大部分人修行的都是一部先快后慢的速成典籍,不过宁晓他当年得吕大人器重,得了一部寻常门派的正统法门,先前修的慢,现在倒是快起来了,可不似我,现在是愈修行愈发阻塞啊。” 秦墨叹了口气,笑道:“再阻塞也好过我这剑道了,本想着参悟了老剑神的七剑逍遥游能入的了一品,谁成想这般下来,连二品也只是混了个大二品下境圆满,离一品还有十万八千里呢,谁知道我还得多少年才能回人间啊。” 王旭按着他的肩膀嘿嘿笑道:“急什么,这妖域有吃有喝有住,到了人间,你不依旧是要苦修。” “这好不容易从申卿哪里得来的几许大秦龙气,温养至今,我还等着到时候试着重塑我师父苏牧的真灵呢。”他从怀中取出那很久之前申卿交给他的印玺,看了看其中经过多年温养的紫黄色滚滚龙气,不禁喃喃道。 按理说,自从当时从凤栖谷回来,他仙道修行一点也为落下,只是现在却依旧停滞在元婴,其中缘由不为人知,而他自己心里却清楚。 原来,这方龙玺一直封存在其丹田之内,受其汲取业火灵气滋养,从而养育其中龙气,只是为了养这点龙气,却是大大耽搁了他仙道修行,以至于这些年来毫无寸进,不过这龙气却是被他温养的十分庞大,按照申卿所说,要重塑苏牧真灵,应当不难。 王旭歪着身体,缓缓靠着墙根坐下,朝向秦墨道:“等你回人间,身上负担的大秦百年气运归于秦国,恐怕大秦又要兴盛一段时间了。” 他把玩着温润而泽的印玺,看向天空,轻笑道:“大秦兴盛不兴盛,与我何干,除非现在坐龙椅上那个糟老皇帝死了,不然这辈子琅琊山也不会给大秦卖命。” 王旭笑了笑,揪了揪这些日子因为不曾修理而留下的点点胡须,笑道:“这大秦皇宫被你们琅琊山的人走过好几遭了吧,这老皇帝也是命大,还活下来了。” 他将印玺随手放在右侧沾满灰尘的台阶上,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叹了口气道:“吕师叔第一次闯宫,碰上了个陈公公,吴师叔又修清静道,从不杀人,这老皇帝的命便只能由我来取了。” 王旭讶然问道:“取老皇帝的命后,莫不成你要投奔西蜀去?不然大秦举国之力,琅琊山可吃不消。” “一命抵一命,那皇帝老儿做的事,没必要让大秦来承担,倘若他身死,我倒是不介意再为大秦谋事,不过那老家伙若是一日不死,这大秦和我琅琊山依旧是势不两立,待的回人间,便得看看他是要大秦还是要自己的命了。”他随手拿过王旭腰间悬挂的酒葫芦,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道。 “哎,我酒葫芦你别动,这姜姑娘赠予我的!”王旭一蹦三尺高,就去夺酒葫芦,他却是玩心大起,躲过王旭一夺,笑问道:“姜姑娘赠予你的……定情信物?” “扯什么呢你!”王旭勃然大怒,面上却是难掩绯红,上前三两步,便要夺这酒葫芦。 他露出一副了然微笑,笑的王旭满脸通红,不断夺身而上,他自怀中取出那已然许久未用的木剑,不断格挡王旭探出的手臂,嘿嘿笑道:“你啊你,我一年不在,你可是做了不少大事啊。” 王旭嘟哝一句,双臂用力,直直抓向其木剑,手指在上方连弹,十指神婴之力通通倾泻而出,想要挡开这柄木剑,而此时他也存了试试王旭道行深浅之心,半数气机倾泻而出,剑刃翻转,一剑,伏鲲! 如潮如海般灵气压下,王旭双手用力夹住木剑剑刃,额头上青筋暴露,脚下青石板竟是都被踩的碎裂,这一剑之下,竟是分毫不见其退后半点,不由得让其感到有些惊讶,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别了一载,十指神婴便可接的下我这招伏鲲了。” 王旭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皱眉叫道:“你抢我葫芦还使这么大劲,我骨头都快断了。” 两人在这山庄中动弹,动静自然不算小,此时也不是深夜,庄内众人都醒着呢,不过王旭向来都是在庄子里吵吵嚷嚷的,也就没有引起注意,但这几声叫嚷,终究还是叫屋内宁晓听见了。 房门打开,迎面而来便是一柄横刀直直刺来,王旭吓得一激灵,双足蹬地,一跃而上,躲过宁晓这一刀,大叫道:“宁姐姐饶命!” 宁晓自屋内走出,身着一袭淡红色长衫,皱眉喝道:“正午时分,旁人都要休憩了,你吵吵闹闹做什么。” “宁晓!” 庄子前,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宁晓娇躯微微一震,没有回头,但手却不由衷的有些颤抖。 庄前,一个赤白袍的男子微笑伫立,静静看着她。 宁晓不知为何眼圈有些泛红,不曾转身,低低呢喃道:“秦墨……” 第一百六十七章 悬空寺 琅琊山 琅琊山上,醉翁亭中,那座古梅亭的棋坪之上,不出意外的,吴何道和吕土这两尊大‘闲’正在亭中对弈,吴何道执黑,吕土执白,不过从棋局上来看,今日的吕土却是略微占了些上风。 吕土落下一子,少有的换作吴何道低头冥思苦想,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沉思一阵,缓缓落下一子,眉头当即舒展开来,嘴角浮现起一抹笑容。 吕土不明所以,细细观望棋局,忽的一拍脑门叫道:“坏哉坏哉,这一大片可都要被你屠掉了,这局指定又输了。” “顾前不顾后,说的便是你了。”吴何道笑着端起一旁放着的一盏清茶,轻轻抿了一口笑道。 吕土懊恼的叹了口气,道:“自从秦墨离开人间,咱俩下的棋不下二三千局,可细细数下来,我怎的一局都没赢过。” 吴何道摇了摇头,看向亭角的古梅笑道:“修道不修心,便如医药不治本,你空有一身飞升境道行,可心境还这般差,旁人可以,赢我可是难了。” 吕土不置可否,揪了揪自己已然开始微微泛白的胡须,转身看向远方,道:“转眼已然两年了,真不知那小子还得多少年才能回来。” 吴何道递给吕土一个茶杯,自己靠在檀木椅上,同样望向白骨长城方向,笑道:“我瞧不远了,这些日子赤帝和白帝都显法身,因当就是他搞的古怪了吧,这两帝赠身,他这些年若是还入不了一品,那倒是真的奇怪了。” 吕土品了口茶,伏在案上道:“这些日子青花会传过来的消息有说他在妖域之事,似乎还惹到了几个大世家,前几日还说他辱骂佛祖法身,到时候只怕是被一群人追着回人间吧。” 吴何道说着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这些日子那悬空寺的铁树僧都已经在咱山前堵了几日了,我看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前些年在罡风谷见过他一面,也是争抢那些东西的人之一,不是什么善类。” “铁树老僧?”吕土咂了咂嘴,沉吟一阵道:“我当年在斩妖司倒是听到过他的名号,那时候他也曾位列武榜前百,只不过这些年倒是名声不显,也好久没听闻他的事了。” “这些年不见,不如把他请上来与你叙叙旧?”吴何道打趣道。 “叙叙。”吕土嘿嘿笑了笑,身体放松的靠在座椅上,道:“顺便问问那佛祖到底是被秦小子咋了,这都杀上门来了啊。” 两人起身离亭,这琅琊山山路崎岖,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两人自然不会去心急如焚的迎着这位‘贵客’,所以则是慢慢下山,一边说一边走,足足走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堪堪望见山门。 山门前,一僧人伫立,面容干枯,身着一身深黄色法袍,吴何道极目远眺,依稀可以辨出铁树僧人模样,只见其这些年来气息竟是愈发凝实了几分,而模样,却是看起来愈发干枯,仿佛只剩下一层皮一般。 老僧枯站,抬头仰望琅琊山,直到看到那正下山的老道,方才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淡然合十道:“贫僧铁树,见过吴道长,吕道长。” 台阶上两人拱手,铁树踏步入山门。 吴何道抚须轻笑,高声问道:“悬空寺地处偏远,铁树大师怎的舍得来我这琅琊山热闹。” 铁树面色沉重,自怀中取出一方铜镜,轻轻递给二人道:“两位道长,请看这个。” 吴何道接过,只见铜镜上竟是闪过一幅幅画面,正是秦墨,而其中内容,却是他在凤栖谷斩凤和厚土池斗骂佛祖的场景,而最后一幅,却是佛祖只掌心将其压入地狱,随后,便只能看到刀山一片。 铁树僧人微微合十一礼,笑道:“此子在妖域扬言灭佛,曾对佛祖法身有大不敬之语,毁坏佛祖舍利,公然汲取魔气,被佛祖镇压入十八层地狱,贫僧念及他是琅琊山之人,便前来给两位通告一番。” “佛祖镇压……十八层地狱!”吴何道眉头紧锁,身后紫蛇剧烈颤动,仿佛随时便会出鞘,他按耐住心中怒火,淡然道:“你说他现下被镇在地狱,告诉我,是要如何?” 铁树僧人冷笑一声,道:“贫僧并无他意,只不过告诉吴道长一声,您那琅琊山的顽劣弟子自己不收教,便由我悬空寺来镇,按照他的罪行,恐怕要在刀山地狱服刑两万年,下一世再见,便不知见到的是什么畜生了。” “铁树,你大胆!”吴何道本就不是什么随和性子,只是瞬息间,背后凌冽紫光一闪,紫蛇当即出鞘,他接连弹指,刹那间千下有余,神婴中三分之一的神力涌出,排山倒海的撞向铁树僧人。 铁树僧人不慌不忙,双手再度合十,身上的肌肤泛起一阵犹如钢铁般的铜色,手臂抬起,迎上吴何道凌空斩下的一剑,两者相撞,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同时,一旁伫立的吕土伸手一探,白蛇也出鞘,身后白蛇身躯宛若游龙,朝着铁树僧人扑杀而去,两者相撞,白蛇张口一吞,便似是要将那铁树僧人吞入腹中一般。 天际间,电闪雷鸣。 白蛇紫蛇,环绕而立。 铁树僧人脸色微变,身子连退,怒声斥道:“吕土!你道行恢复了!” “铁树,今日之事你若说不清楚,我吕土在斩妖司学的那审讯妖物的残忍法门可得在你身上,好好温习一遍了!”吕土身后,白蛇仰头高声嘶鸣,这位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好说话模样的中年道士,此刻却是横眉怒目,高声怒喝,声震九霄。 铁树僧人面色苍白,不住后退,他双手紧握,手中念珠颤动,颤抖着声音高声喝道:“悬!” “悬!” “悬!” “悬!” “悬!” 四声高斥,在天际四周响起。 煌煌天音,震动整个琅琊山。 乌云密布,恍若天钟镇峰峦。 吴何道和吕土并肩向天望去,只见在那滚滚乌云之中,四名僧人站立,齐齐怒喝。 “四大神僧。”吴何道负手,吕土身后白蛇嘶吼,他一手搭在一手之上,手指指着天空,感慨道:“果真是悬空寺。”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从前那个胖道士 “琅琊山不尊天道,不尊佛祖,悖乱如此,该毁了!” “悬空寺千年不临中土,琅琊山便已然狂妄到灭佛了吗?” “吴何道,现在你若是自毁这一身道行,本座还放你一条生路。” “否则,今日尔等尽数付诸,一齐下地狱去吧!” 四名神僧高声呼喝,佛光加身。 他们不同于妖域那些借助佛祖法器之妖,因为这些人,是真正佛祖的信徒。 修的是佛。 悟的是佛。 佛法万千,佛法无边。 那满天乌云滚滚之下,便是无上无穷亦无尽的佛光。 吴何道和吕土抬起头,直直看向这无边无际的佛海,吕土想起那昔年离开琅琊山时的少年背影,眼眶竟是没来由的有些湿润,他望向天际,没来由的,一股磅礴杀机。 白蛇怒啸,吕土的身影已然不见。 那白蛇身体扩大百丈,如一尊擎天之柱一般,高高伫立,血盆大口张开,便迎着佛光而上,仿佛要将这所有的人都吞入腹内。 乌云中,悬空寺四大神僧各持法器。 木鱼,禅杖,念珠,降魔杵。 佛光庄严,满天梵唱之声。 吕土所化白蛇扶摇而上,在那金光之中格外显眼。 佛光普照,又有一只细小紫蛇钻上,与白蛇并立。 一紫一白,在满天佛光之下,逆流而上,眼前庄严的佛祖法身,便仿佛是土鸡瓦狗,并未入眼。 妖族奉妖祖,道家尊三清,儒家敬孔孟,释家崇佛祖。 而琅琊山中人,却从不尊神,那世世代代祠堂之中,祭拜的只有代代祖师,却无神像佛像,这般不信,又谈何恐惧。 远处之人只是瞧得琅琊山上金光不断,便见寸寸山峰塌陷,其中具体,却是无人知晓,而到底杀了谁,死了谁,更是无从谈起,只晓得经此血战,本兴盛起来几分的琅琊山中,抛落了几千具弟子尸体,琅琊山外酿泉中,一片惨红。 另外,在这一日之后,那已然隐居避世近乎千年的佛门圣地悬空寺第一次入世,在帝都长安城建立小悬空寺,招揽佛门徒众。 ——长安城 “贫道龙虎山叶青,见过这位圣僧。”在长安城新建的小悬空寺之后,第一个来到这座佛门圣地的人,却是一个胖墩墩的道士,这道士挺着肚子走到悬空寺门前,眼睛瞟了瞟那看门的小沙弥,嘿嘿笑道。 那小沙弥被叫了一句圣僧,顿时一番惶恐,合十行了一礼道:“您这称呼真是折煞小僧了,敢问施主有什么事吗?” 叶青嘿嘿笑了笑,指了指那小沙弥手中的念珠说道:“我看你这手中念珠灵气非凡,可上面好像沾染了些邪祟,你年纪小,把持不住,不如卖给贫道如何?” 小沙弥愣了愣,随后犹豫的看了看念珠,道:“这……这是我师父给我的,不可随意交予他人,施主您请回吧。” 胖道士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子放在小沙弥眼前摇了摇,笑道:“哎,此言差矣,这念珠凶气太盛了,你带着会影响修行的,这般,我用五十两银子和你换,五十两啊,长安城中都可以买个小宅子了。” “五十两?”小沙弥瞪大的眼睛,再看向念珠时,已然觉着上面有凶气一般,用力点了点头,叶青嘿嘿一笑,将银子丢给小沙弥,随后抓起念珠便跑。 小沙弥不明所以,笑了笑,抓起钱袋子便跑去找他师父了,不久,悬空寺内便传来一个苍老的怒吼声:“为师花三年时间以楠木铭刻的宝串,你便以五十两银子贱卖了?” 哭声不断。 然而那胖道士则是已然逃离出了长安城,到了一处荒郊野岭,打开腰间的乾坤袋,将那串念珠放了进去,自语道:“今天收获的倒是不错,就是可惜这么多年了都没找到当年那个小家伙,啧啧啧,他身上宝贝可不少啊。” 倘若此时身在妖域的秦墨归来,定能认出这个当年在小白林被他吓跑的胖道士,正是那十三剑仙之一的叶虚子转世叶青,不过他要是知道这胖道士现在还耿耿于怀于当年没能骗走他那一身宝贝的话,恐怕得提着剑好好教训一番这个胖道士了。 叶青寻了一处山洞,将乾坤袋里都东西倒出来,各种形形色色的宝贝,单是佛门的法器便被他凑了个齐,整个山洞之中都是宝光流转,而其中最耀眼的,无疑是在众多宝物压的最下面的那柄精铁长剑。 叶青拿起剑,咂了咂嘴,疑道:“这东西奇了怪哉的,明明是精铁铸造,怎么灵气那般充沛,难道张老怪说的是真的,我前世真还是个高手?” “不可能不可能,我前世要是个高手,这辈子怎么可能生个这么烂的皮囊。”叶青想了想,随后又看了看自己臃肿的肚子,不由得摇了摇头,嘟囔道。 收起这洞内许多宝贝,这为贪财如秦墨的龙虎山道士盘膝坐在洞府中心,乾坤袋为引,精神将那所有宝物度化成灵气,他拿起袋子吸一口,吐一口,显得很是享受。 灵,万物之缘,而这胖道士汲取了海量灵气之后,却还是一副没有半点提高修为模样,等到乾坤袋终于干瘪下去,他也不见道行提高,不禁托着腮帮子自语:“张老怪说我只要吞吐二十年灵气就能成仙,我这都已经过了十八年了,还停在练气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证道啊……” 此时若是能看见叶青的丹田,也许便可一探究竟,原来,在那旁人本应经络复杂流转的丹田之中,叶青的丹田却是如同一块磐石,所有灵气没有半点散入四肢百骸,只是静静的凝化为些许液滴,存放在那不大的丹田之中,周围经脉完全堵死,根本不给他修行之法子,只是那灵气不断储存,却也不见多,还是原来那般,只是灵液的颜色却是愈发浓稠。 他提着那并不鲜亮的精铁长剑,慢吞吞的朝洞外走去,摇了摇头,无奈道:“张老怪话说不清楚啊,非说等我真正想用剑的时候就能成仙,我他娘现在就想用,也没成仙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试探 铸剑山庄。 在这庄内大堂之中,这些这一年来各自修行的人们终于少有的聚在了一起,去年九月走,今年秦墨归时已然腊月,年关将至,天空飘雪,堂内诸人却都觉着温暖,而宴席之上也是推杯换盏,十分热闹。 坐在最上首的,自然是那辈分和道行都数一数二的黄癫子黄元甲,他一边啃着手里的一个庞大的牛腿,一边用油乎乎的手在其肩膀上不断拍着笑道:“我说什么,秦小子命大,肯定死不了,你们还不信我的。” “诶。”王旭打断了黄元甲的话,嘿嘿一笑,道:“黄老前辈,我记得您当年可是说我没得救了啊,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当年……当年……罢了,不提当年。”黄元甲闷头猛扒拉饭,不再言语,时不时偷眼瞧瞧秦墨。 钱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当年厚土池那一战啊,秦先生您一掉下去,这边别提死的有多惨了,那么多修士,几乎一半人都在厚土池送命了,逃回来的,缺胳膊断腿的也不少。” 王旭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惋惜道:“只可惜到了现在,那当年泄密出厚土池消息的人也没找到,老子要是碰上了,非得把他碎尸万段。” 宁晓皱了皱眉,拍了王旭一巴掌,道:“这里属你道行最低,还一口一个老子的,多难听啊。” 王旭吃痛,叫了一声,转头看向秦墨道:“秦先生。” “在的。”赤白袍男子大口嚼着口中肌肉,并不抬头看王旭此时‘惨状’,如黄元甲一边扒拉饭菜。 “重色轻友,古人诚不欺我啊。”王旭哀叹一声,惹得席上一片大笑,只是脑袋却免不了被羞恼的宁晓再来上几巴掌,而秦墨则是低头扒饭,并不理会。 赤白袍男子不置可否,伸手拍了拍爬伏在一旁的貔貅和那已然缩小如拇指大小的白鼠,轻声笑道:“近些日子,妖祖钦点太平庄举行盛典,想要论道行高低争夺妖族白骨长城其中一段城墙的城主之位,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几人还未说话,那钱金却是吃了一惊,放下筷子站起问道:“秦先生,您这是打算回人间了?” “是啊,在妖域也呆了两年多了,也该回去了,这些日子可得尽快,说不准今晚便得开始赶路了。”他笑了笑,略显疑惑的问道:“你……还不想走吗?” “想走想走。”钱金讪讪的说道,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站起身,道:“我吃够了,先出去遛遛弯。” 说罢,钱金便自行匆匆离开,王旭朝着其背影看了一眼,不由得皱着眉问道:“秦先生,你有没有觉着钱金怪怪的,这吃着吃着怎的便走了。” “兴许是有什么事吧。”他笑了笑,并不在意,继续拿起筷子低头吃菜,仿佛不曾见到钱金古怪。 宁晓也察觉出一丝异样,但看其现在这副模样,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吃的明显没有先前那般舒泰,而此间最后还能吃的畅快的,便恐怕就是那黄元甲和其脚下的两只妖兽了。 “小白,那姓秦的家伙怎么又忘了往地上扔点吃的啊。”朱黑看了看背上蜷缩着的小小白鼠,不由得叹气道。 “兴……兴许师父是忘了吧。”白鼠小声嘟哝,只有朱黑听见。 吃了一阵,这些人也吃的无趣,纷纷离开,不过好在有黄元甲把残羹剩饭一扫而空,也没有浪费粮食,而当众人陆陆续续离席之后,这小桌之上,便只剩下秦墨,朱黑,和白鼠了。 听闻众人脚步声走远,他低头看向脚旁的二妖,道:“那颗灵物已然种下,你们能嗅到吗?” “嗯嗯。”白鼠连连点头,朱黑则是慢悠悠的晃了晃,两妖同时化作人形,朱黑明显比白鼠高了一头,一人抬头,一人低头,都朝向秦墨。 “跟着他去,看看这些日子到底是在给谁通风报信。”他掸了掸身上赤白袍上的灰尘,径直出门,向远处遥遥望去,貔貅伸头嗅了嗅,随后身作流光,便飞了出去,而后面白鼠则是和他一同,紧紧跟在貔貅身后。 貔貅用力伸头,艰难前行,一边走一边说道:“主人,你怎的便不舍得用品质高些的灵物,这气味太淡了,闻起来费劲啊。” “穷啊。”他盘膝临空而坐,等待貔貅辨路,身后白鼠却是摇了摇头,指向左侧一边,道:“我闻着是朝那边去了。” “是那边,是那边。”朱黑转过头来,再仔细嗅了嗅,不由得说道。 秦墨叹了口气,有些悲哀的看向朱黑道:“终于知道世间收徒者多,豢养灵兽的怎么那么少了。” 朱黑撇了撇嘴,嘟哝道:“我又不擅长闻人,你要是把你的赤霄剑插他身上,我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见。” “关键时刻,还是徒弟靠谱啊。” 他笑着拍了拍白鼠,白鼠有些腼腆了笑了笑,低下头,貔貅无奈,摇了摇头,刚要走,便觉着头上一痛,原是被木剑轻轻敲了一下,随后便听得他笑道:“领不了路便别化人形了,老老实实当坐骑驮着人吧。” “哦。”貔貅面漏苦涩,艰难化作兽形,秦墨白鼠,在貔貅身上各占一席之地,可怜这尊只进不出的上古神兽也只能用力扑腾着双翅,由白鼠领路,一路朝着气味流去的方向而去。 貔貅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事,当即缓下步子问道:“主人,你咋就确定当时泄密的人就是钱金啊。” “谁道我确定了?”他在貔貅背上换了只手支撑身子,看向远处道:“我也只是怀疑,今晚上的局,不过是诈诈这庄内的人,没成想倒是把他诈出来了。” 白鼠有些诧异,大着胆子抬头问道:“师父,您怎么料定那人当即就会去通风报信,大……大部分人应该都会等着饮宴结束,无人注意的时候去吧?” “若只是单单告诉他我要前往太平庄,他自然也不会这般心急,不过你等或是没有注意,我后面又加了一句‘这些日子可得尽快,说不准今晚便得开始赶路了。’他听闻我要尽快前往,他也自然要尽快报信,所以自然等不到宴席结束了。”秦墨道。 第一百七十章 芦苇荡 “高啊,我还以为主人您只会杀人放火连带骂娘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呢。”貔貅抬起毛茸茸的脑袋,低声赞道。 “你确定你这是在夸我。”坐在它身上的赤白袍男子用木剑敲了敲貔貅的脑袋,语气有些阴森的问道。 “主人,千真万确啊。”貔貅用力点头,忽然感受到后脑勺一股寒气,转头一看,只见那搭在肩头的木剑不知何时变成了那柄寒光凛冽的赤霄,吓得它一激灵,连忙飞速向前奔去。 “朱……朱兄,我师父他一直都这么凶的吗?”白鼠低着头凑近朱黑,低声问道。 “他……”貔貅刚要言语,却觉着一股寒光再一次袭来,当即闭嘴,只见他朝白鼠这里坐了坐,笑道:“莫要信他的,以为师这走路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性子,怎会凶呢。” “不伤蝼蚁飞蛾,可不代表不杀人屠妖。”貔貅用最小的声音低声嘟哝着。 “朱黑,我瞧你是不是有些怨气啊。”话音堪堪落下,那道温和敦厚的声音便在朱黑耳畔响起,吓得它险些跳起来,伸出前爪连续摆动,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没有就好。”赤霄又变作木剑,轻轻搭在他肩膀之上,他斜斜倚靠在那朱黑背上,笑着问道:“朱黑,现在都离得这般近了,你不会还嗅不出来吧。” “怎么会怎么会。”朱黑连连摇头,谄媚的笑道:“现在那家伙就算是躲泥潭里,钻粪坑里,我也能闻得到了。” “飞快些,可别叫他跑了。”貔貅再一次感觉头顶被木剑敲了敲,当即翅膀连扇,迅速向前。 不一会,已然过去数十里地,自上而下望去,只见那茫茫云海之下,原是一片芦苇丛,而丛中却是灯笼通明,隐隐有一座小院隐在此处,而秦墨藏下的那具灵宝气息,也在此时达到了鼎盛。 貔貅动了动身子,没有急着俯冲而下,而是悬停在半空中道:“就是这了。” “你们就在这上空等候,我自己下去便可。” 一眨眼,那刚刚还倚靠在貔貅身上的赤白袍男子已然不见踪影,乘风而下,直直坠落,恍若天上仙人下凡,寸寸落地。 白鼠一脸崇敬,朱黑则是黑着脸,自顾自嘟囔道:“说话不会好好说,非要落下去再说,麻烦死了。” 看着那下坠的人影越来越远,两人也不再观望,貔貅临空卧倒,竟是小憩起来,睡着睡着还打起了呼噜,而一旁的白鼠则也是幻化为原形,倒在貔貅的背上缓缓睡去了。 若是有妖族之妖见到,定会惊奇万分,一个是上古神兽,一个是路边命不如草的鼠精,如此血脉悬殊却是睡在一起,放到坊间也是可叫人笑掉大牙的,而在此时,却显得那般和谐宁静。 再说秦墨,那赤白袍衣角刚刚触地,耳畔便已然响起几人对话之声,他转身看向后方,透过浓密的芦苇荡,只见那桌案之前,有两个化形的妖物在那喝酒划拳,玩的不亦乐乎。 再看向一侧,堆积的都是些衣甲,从制式上来看,倒像是直隶于妖祖的那支金武卫,而再看向旁边插着的统一鎏金长刀,他便已然确定,这里便是一座金武卫的窝点,而这些日子钱金的通风报信,也是给这些金武卫报的。 “老兄,我给你讲个大……大消息,你听……听好了昂。”芦苇荡另一头,其中一个喝的醉醺醺的金武卫站起身,拍着另一人的肩膀说道。 “什么大消息。”另一妖眯着眼睛,艰难的抬头问道。 那妖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好似哭起来一般,哽咽着醉醺醺说道:“妒鬼大人传回来消息,三日之后太平庄上,那人族逆犯秦墨……就是他娘挂通缉榜上的那个秦墨,也……也要往太平庄盛会,咱们明……明天,恐怕就要去逮人了。” “咱们逮秦墨?逮完了还有命活吗。” 那本来喝得正香的妖物当即只觉着这本来甘甜的美酒此时入口却味如嚼蜡,借着酒劲,踹了一脚桌子大骂道:“他娘的,咱都退下来了,整天还得抓这个抓那个的,老宋头前两年被调去押送那个青花会的头子,结果去了就没回来,咱俩道行还不如老宋呢,去了可不就是送死了。” “可不是。”两妖一边谩骂,一边纷纷醉倒在酒桌上,不省人事,而这一切却都给一旁的赤白袍男子,听了个清楚。 四下无人,他孤身穿过芦苇荡,来到那座灯火通明的大院,这院子面积很大,屋子却不大,只有三间,最大那间也最简陋,想来是叫这些普通金武卫居住的,而中等那间便不显得这般寒颤,上面摆着许多刀剑,应当是仓库之类,而中央那最小,大概只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屋舍,却是华丽无比,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汉白玉做柱,琉璃做瓦,那门口匾额都是鎏金,写的是妖族文字,却是难住了秦墨。 一路走到门前,凑到门缝往内看,便依稀可见钱金身影和一个坐在桌案后的男子,他屏住呼吸,不叫其中人发现自己气机,将耳朵靠在门畔,只听得其中两妖对话。 钱金跪在地上,对着桌案后的蒙面男子说道:“蒙大人,您一定要派遣金武卫乘早封锁了太平庄,不然等那家伙到了,可就晚了。” 蒙面男子摆了摆手,对着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意思自然是逐客令:“本座自由安排,不劳你费心了,您还是乘早赶回去,可别引的那家伙注意。” “是是。”钱金谄媚的笑了笑,转过头来,却见其面色又变的冰冷,同时却是有一股杀意,门前的赤白袍男子可以感受到,这股杀意,是朝向其中的蒙面男子的。 见其要出门,他连忙念诵土行咒文,遁入土中,藏在芦苇荡一带,王旭观望四周,并没有他人,便急急的朝着山庄方向跑去,而忽然间,他听到背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钱兄,这大半夜的怎的在这里乱跑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钱金 钱金身子剧震,只觉着背后冷汗直流,后头一看,只见那赤白袍男子正含笑看着他,而赤霄剑则是在月光下一闪一闪,寒光凌冽。 “秦……秦先生,你怎的在这里。”钱金慌乱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回答,便也只能结结巴巴的反问道。 “见你深夜不归庄,还道你给妖兽掳走了,就到此看看。”他微微一笑,负手而立道:“这里虽说景色上佳,但也不至于钱兄跑三五十里来此,只为看看这满丛芦苇吧。” 钱金尴尬的笑了笑,可他毕竟是妖祖手下的亲士,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咧嘴笑道:“这芦苇荡里有我以前一位故友,今日特此前来探望的。” “故友?”秦墨叹了口气,面上是一副不予言说的笑意,道:“在妖域里遇见故友,可算是他乡遇故知了,不容易啊。” “便是如此了。”钱金并不慌张,若其不会进去查看,那边皆大欢喜,但若是他进去,倒也省得太平庄上再布局,直接叫那位金武卫统领把他杀了便好。 钱金正自心中得意,可冷不丁的一愣,只见那寒光凌冽的赤霄已然搭在他的肩上,那对面握剑的赤白袍男子在剑柄上微微施力,笑道:“钱兄,夜半寻友,果真是好兴致。” “秦……秦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钱金心虚的看着脖子上架着的长剑,额头冷汗淋淋而下,低声问道。 赤白袍男子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剑柄笑道:“钱兄能和金武卫统领蒙开为友,可是出息的紧,不过我这人记仇,以前可是险些死在他手里,所以杀个他的友人解解气,恐怕无伤大雅吧。” “什么蒙开?”钱金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装傻充愣问道。 “传闻妖祖座下七鬼中妒鬼与金武卫统领蒙开有些干系。”赤白袍男子笑着说出这句前言不搭后语,却只有钱金才能听懂的话。 “秦先生……”钱金刚要开口,忽的觉着脖子一痛,赤霄寒光刮破其皮肉,只见那原本满面温和的秦墨,此时却是满身戾气,血红双目平静盯着钱金,森然道:“你若是再不老实,在此和我打太极拖延,我便可以带着你的头颅回山庄了。” 钱金浑身一激灵,结结巴巴道:“秦……秦先生……” “说吧,当年在厚土池,是不是你泄露的消息。”他剑上用力,将钱金身体缓缓压下,钱金道行不高,当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道:“是……是我,秦先生饶命,饶命啊。” 寂静无声。 赤芒闪过。 钱金的半边手臂被生生斩下,切口平滑,鲜血汩汩流淌,他痛叫一声栽倒在地,捂着伤处不住打滚,显然很是苦楚。 他擦了擦赤霄上的污浊鲜血,唯恐损了名剑灵性,平静问道:“我再问你,妖祖座下的七鬼都到底是什么来路。” “七……七鬼,都是妖祖钦点,自冥界超度而来,投……投身到七人体内的,七个人都互不相识,我……我也就认识贪鬼和怒鬼两人,其余人都不知道。” 钱金咬着牙,忍着伤处疼痛,再次战战兢兢的说道:“贪鬼身处人间,是罡风谷谷主陈鹤,当年本意便是要在不触动因果的情形下……杀了您,而怒鬼王日明也在妖域,奉命与我一同戮杀您,只要我放出信号,他便会赶来。” “当真?”他漫不经心的靠近钱金,轻轻问道。 “千真万确。”钱金用力点头,如小鸡啄米。 忽然间,他只觉着脑门一阵酸痛,只见地上凝聚的鲜血飞起,化作符文萦绕在他闹顶,应当是道禁制,随后便听得秦墨森然道:“我劝你不要再搞什么把戏,我已经设下禁制,只要我死,你就会被打碎天灵盖,也活不了。” 钱金咬着牙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只见赤白袍男子对着天空招手,随后便见那貔貅朱黑极速向下俯冲而来,扇着一双巨大的羽翼落在其脚畔,白鼠显化人形,站在其身侧。 “走吧。”秦墨道。 钱金头上再痛,直接被木剑敲晕过去。昏倒在貔貅身上,貔貅心中骂骂咧咧,埋怨又多了一人需要驮着,而白鼠则是负责看好这位妖祖手下妒鬼钱金,直直朝着厚土池而去。 二三十里地不远,顷刻便至,厚土池还是几日前那般荒废模样,周围土城土墙堆积,而中央则是这一堆奇奇怪怪的人伫立。 他环顾四周,伸出手掌拍醒迷迷糊糊的钱金,抬起头问道:“那怒鬼王日明是什么道行,可擅长阵法否?” 钱金愣了愣,连忙答道:“王日明修行仙道,飞升境九品第二品,不曾修过阵法符箓法门。” “不曾修过……那边好。”赤白袍男子笑了笑,盘膝坐下,拍了拍一旁的貔貅和白鼠,对着两妖物道:“你等去山庄内寻些阵旗,再引两条灵脉过来。” “得嘞。”貔貅叫了一声,驮起白鼠便朝着城内奔去,钱金云里雾里之间,则又是被其拍晕,不省人事。 空地上,他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刀,缓缓割开掌心,此时的他,身体里流淌的是最为纯正的赤帝之血,这浓郁赤红的血液淌在地上,受到他浑身灵气牵引,朝着四周散去。 血液滚滚,仿佛沸腾,转眼间便有规律的散出去数百丈有余,而他的手臂已然有些干瘪下来,却不曾停息,继续朝着远处流淌。 渐渐的,这里每一滴血液都如一道道阵法一般,隐隐相通,而随着越散出去,这阵法规模越大,周围天地大势都被阵法聚拢,汇聚在其站立位置之上,滚滚血气蒸腾,仿佛要焚烧起来,整整三日三夜。 鲜血侵染厚土池,这座残破城镇的每一处地面都被布下了阵法,而即便其体内血液生息不断,此时却也是消耗的干瘪,他抬起头,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鲜血淌在手上,他最后自上而下落下一掌,口中斥道:“镇!” 灵气随着血液蔓延而开。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王日明 随着他的掌心拍落,那本来已然渗透入地面的鲜血竟是如弹簧般弹了出来,随后,竟是引的这厚土池周围八个方位泛起道道红色光柱,阵势浩大。 “阵旗。”他伸出手掌,白鼠将从山庄内取来的阵旗放在其手中,这些东西都是他当年在庄内闲暇时候用这天材地宝铸造的宝物,上面都铭刻了许多符箓,简而言之,便是一种可暂存符箓化阵之物,而这些东西都是他提早备好,不然此时布阵,恐怕又得花费许多时间。 阵旗总共十杆,旗帜颜色不同,各有讲究,加之顺应八卦变化之理,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乾卦为蓝色,坎卦为黑色,艮卦为黑黄色,震卦,绿色,巽卦,花色,离卦,红色,坤卦黄色,兑卦是白色。 这旗帜也是这八种色泽,将旗杆抛上空中,八方灵气牵引,竟是叫这八旗各自飞去,镇压八方喷涌的灵眼,霎时间,山岳天地,水火雷泽,各方异象显化,那坐在一旁的钱金再度被惊醒,惊恐的看向四周。 再看他手中,还剩下一黑一白两杆大旗,黑旗中心有一白点,白旗中心有一黑点,黑白交映,他一手持一个,两方阵旗被他插在左右叫畔,黑旗落地,白旗也落地,他双手握着旗,轻声斥道:“阴阳。” 黑旗之内三寸,一片漆黑,三寸心处有一白。 白旗之内三寸,一片惨白,三寸心处有一黑。 黑白交错,阴阳二气腾飞。 两柄阵旗陷入地面,地中自有阴阳气,而经历这两阵法一催,竟是直接冲霄而出。 “镇。” 再吐一字。 厚土池震动,其余八柄阵旗也收入地中,同时,这满城灵力随之内敛,而那地上斑斑点点流动的血迹,也是收敛入地,他倾吐一口浊气,同时,便见苍白的嘴角竟是渗出许多鲜血。 “师父,师父!”白鼠吓了一大跳,慌忙上前扶住秦墨,刚要说些什么,便见其冷静的擦去嘴角鲜血,笑道:“不妨事的,只是内力消耗有些过度罢了。” 貔貅撇了撇嘴,用爪子拍了拍白鼠道:“这家伙当时被我啃的比现在还惨呢,这点伤口对他来说,没啥威胁。” “啥……啥意思?”白鼠挠了挠头,呆呆的不明所以,凑近问道。 “意思便是说这家伙血吐多了,今天这点已经算是毛毛雨,不值一提喽。”貔貅嘿嘿一笑,便连忙缩回头去,但还是被秦墨的那柄木剑重重敲了一下,不禁痛的它呲哇乱叫,仿佛是被敲开了头颅一般。 他双袖垂于两侧,盘膝不动,双眸微闭,已然入老僧入定,而口中还传来声音道:“明日午时,你便放信号,那王日明若是明日没能来的话,你的命也甭想要了。” “是,是。”钱金连连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火统,对准天际,按动机簧,大约等了三五秒钟之后,便见一道烟花升起,在天际间炸响,火花四溅,在空中形成一个图案。 ——百里外,龙门窟中。 龙门窟,妖域有名的一座古地,传闻其中有凶孽横行,吃人食妖,很是残暴,站着进去,都是躺着出来的,历来都是妖域禁地之一,而不知为何,这么多年来,那妖祖竟也不曾整顿,便叫如此放着。 而在这百年来无人探究的洞窟之中,此时却有一人正面对墙壁自斟自饮,凑近了瞧,只见这喝酒之人生的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四肢犹如铜柱一般庞大结实,浑身黧黑,面相凶恶,而此时他手中却是举着一个还未他胳膊粗的羊腿,另一手端着一个酒缸,咕嘟咕嘟的灌下去。 “他娘的,老子都躲在这穷乡僻壤里吃了两年人肉妖肉了,钱金那个不长蛋的东西要是再不发信号,老子非得去把他脑袋给塞到屁里去。”一边喝着,那洞中的大汉一边骂道,许是说的自己也有些恶心,不由得将口中酒水都喷了出来,低声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他站起身,身上穿的是半具衣甲,都在下半身包裹着,上半身则是赤裸,露出那如铜铁般的肌肉,当他刚抬起头间,却是忽的见洞外一道烟花绽放,不由得愣在原地,过了许久,他不禁狂喜,一拳砸在洞前,叫道:“他奶奶的,终于发信号了!” 这一拳下去,力道可非同小可,即便他修仙一道,可身体却是也有十二指神婴的道行,此时激动之下,这偌大的龙门窟竟是瞬息间便坍塌下去,他手掌上鲜血直流,却顾不得许多,迈开双腿,极极朝着那烟花传来方向奔去。 大地一颤一颤,他在荒野中奔走,便如同一只猛兽,不断震动着地面,周围路妖驻足观望,却只能瞧得见一道残影,便如同地震一般。 他抬头盯着烟花散落的方向,发足狂奔,满面肌肉抖动,都是横肉,虽说他修行仙道,但却都是被妖祖以灌顶之术灌入的道行,总归用起来有些阻塞,而真正属于他自己融会贯通的法门,则是这具千锤百炼之后的金身。 他这具金身,曾今与那位中土有名的铁树僧人比过一会,单轮这一境,世间少有人可及,这具金身是他广寻天下奇珍异宝,坚实神料,与血肉一同碾碎,破而后立之后方成,若不是因为妖祖急需他提升道行,恐怕到了现在他已然是度过天劫,成为世上数一数二有名的的神修了,不过此时看来,却也只能仗着这具强大肉身做些无用事情了。 他一边跑,一边口中大骂,却不由得笑出声来,变跑边笑边骂:“钱金你个老杂种,害的老子吃了他娘两三年的臭食,老子见了你非得先把你揍成太监再动手。” 吼声因为速度太快,在空气中变的断断续续,周围行妖听到的,却只是这般: “钱…………杂………………吃………………臭…………太……” 王日明高喊着,朝着厚土池方向冲去,手按住腰间锋锐的佩刀,放声大笑。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战怒鬼 厚土池中,几人已然准备就绪,他盘膝坐在最中央,恢复昨日殆尽的气机,为了防止殃及池鱼,白鼠道行尚浅,便被带回了铸剑山庄,而貔貅则是身化人形,随其一同在此等候。 日上三竿,日头升起,周围笼罩上一笼金光,正午骄阳似火,而坐在那一人一妖旁边的钱金却是浑身寒冷,颤栗的瞧着秦墨,手不断紧张的摩擦着,口中似是念念有词。 赤白袍男子微微摇了摇头,双手手掌缓缓伸出,淡然说道:“钱金,昨日我可说过,这王日明若是不来,我便取了你的人头,你说我现在动手,不算早吧。” 钱金吓得连忙翻身跪倒,不住磕头,惊慌失措道:“早了早了,兴许路上耽搁了,还没赶过来,秦先生您再等等,再等等。” “等等。”体内气机充盈磅礴,此时沛然如大浪,他也便不着急了,缓缓站起身,极目远眺,便依稀可以见到远处,那一道铜色的影子。 “来了。”他舒展眉头,望向那里,只觉着一股磅礴灵气扑面而来,先前还在数十丈开外的男子,却已然瞬息间来到其面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斗大的拳头。 轰! 劲风炸响,拳头却不曾将眼前的人碾碎,只见几根白皙的修长手指紧紧握住了古铜色的斗大拳头,站在原地的赤白袍男子微微一笑,赤霄倒飞而出,临空劈落。 王日明双手合起,如虹贯日般砸下,那身上的灵气都聚集在周身上下,加上他那可称得上天下第一的金身,愈发生猛,竟是直直以血肉之躯朝着剑上撞去。 灵气如海,他收起手掌,回手斜剑一挡,身体顿时便如离弦之箭般倒飞而去,青石地面上,留下一串数寸深的足印,而握剑的手掌,已然微微有些泛红。 “飞升境道行比我高太多,这次倒是有些托大了。”他心中暗道一句,同时一手倒负长剑而立,另一手掐决斥道:“八卦开,三山急如律令,镇!” 镇字脱口而出,大地隆隆直响,八道各色阵旗自地下而起,周围八种气机交相辉映,天地大势引动,同时压向王日明,不等这八道气机奏效,便见他以天罡北斗步数连踏几步,再斥:“阴阳悬,五行急如律令,囚!” 阴阳二旗腾飞。 大地化作阴阳鱼,萦绕着王日明的身体滚动而上,那本来磅礴至极的灵气竟是被这层层大阵一层层削去,半响之后,这飞升二品的道行竟是也只剩下了合体期大圆满,而那金身,也被镇压了许多。 “这他娘是什么鬼玩意,老子的灵气怎的少了这么多。”王日明发觉自己身上灵气被镇压,不由得四下大骂道。 “此乃阴阳八卦镇灵囚身静心大阵。”赤白袍男子微微一笑,踏前两步,两人相距不过二十丈。 “小子嚣张什么,爷爷就算没了这些灵气,照样宰了你这个小杂种!”王日明大骂道。 赤白袍男子笑了笑,不以为杵,笑着问道:“小杂种骂谁?” “小杂种骂你!”王日明大骂一句,却忽然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放眼望去,一片笑声。 秦墨哈哈大笑,道:“王日明,你即便技不如人,也不至于骂自己小杂种吧,这可是太贬低自己了啊。” “他娘的,敢占老子便宜,老子弄死你!”王日明怒极,骂了一句,自怀中一抽,一柄比起几人腰还粗的通背开山刀便被他取了出来,此时他不再以仙道法门对敌,而是将那所有道行收敛入体,增那金身道法,夹杂着劲风,这可开山劈石的沉重长刀便朝着其斩下。 “小杂种,可瞧好了。”赤白袍男子哈哈大笑,气的王日明吹胡子瞪眼,却是无计可施,便见他起手负昆仑,手指捏住那开山刀刀刃,便向上抬去。 这招手法看似平常,但其中内力走向却是分毫不得马虎,走的是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单单这一抬谁都晓得,但要是能做到起手负昆仑的,便可少了。 论起内力高低,比起吴何道高的数不胜数,可旁人若是以蛮力想要撼动那巍峨昆仑山,却是痴人说梦,便是吴何道自己单凭内力,却是也难撼昆仑,但有这法门,便可四两拨千斤,才成了当年力负昆仑山的壮举。 而这一招对于现在秦墨,已然修行的算是炉火纯青,这开山刀一招虽然势大,但接住却不成问题,他手指在其上轻弹,略微抬起长刀,单脚向后撤步,最后一掌覆下。 仙人抚顶! 一掌压在开山刀之上,生生将这柄长刀劈入地下,刚刚撤去的脚再上,踏在开山刀之上,赤霄坠地,朝着地面插去,剑气扶摇而上,自开山刀下,两者交错,狠狠夹住了这柄长刀,即便王日明用力夺刀,也是难以撼动。 “玄科禁祝,谨咒曰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若有凶神恶煞鬼来临,地头凶神恶煞走不停天清清,地灵灵,弟子奉三茅祖师之号,何神不讨,何鬼不惊,急奉祖师茅山令,扫除鬼邪万妖精,急奉太上老君令,驱魔斩妖不留情,吾奉三茅祖师急急如律令敕!”秦墨道。 话音落下,这吐出的一字一句仿佛化作道道符箓,劈头盖脸的朝着王日明劈下,字字如刀,这是驱鬼之咒,而这王日明正是妖祖自阴间度来的怒鬼,若是论这人间鬼物,他恐怕能列的上三甲。 一片咒语念诵,王日明浑身气机已然被削去大半,只有那具金身和他的大圆满神婴没有受到破坏,王日明缓缓后退,眼神里满是熊熊怒火,他放下了那柄被踩在脚下的长刀,如同一只野兽般,狂热的扑了上来。 赤白袍男子伫立原地,面色不变,探手而下,握住赤霄,缓缓递出。 一剑递出,半身气机倾泻,剑意浩然有千里之远,也可不到千寸千分,一剑千里。 在王日明身后,石板路被剑气卷起,一点不剩,而在他身前,那赤霄则是死死抵在他的胸口,金身不破。 “金刚不坏啊。”躲在角落的貔貅喃喃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瞎眼 “老子用那么多神料揉成的金身,岂是你想破开就破开的。”王日明哈哈大笑,那一双手犹如蒲扇般挥舞,势大力沉,并没什么章法,可威力却是不俗。 赤霄剑上下翻飞,斩在王日明的身上却是如同砍在一块玄铁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难以穿透分毫,而在赤霄剑的剑柄处,则是有一道道宏伟磅礴的灵气不断砸去,剑柄处的手掌,不断渗出鲜血。 他倒退几步,顺手扯下一块一角包裹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虎口,再看向王日明时,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这般阵势压下,这家伙的道行还是可以压自己一筹,倘若不开这大阵,自己恐怕已经死了千八百回了吧。 王日明见他退后,不由得杀心大起,双臂伸长,身体上金光涌动,好似浑身都变作黄金一般,金灿灿的,同时,骨骼筋骨中,道道喷涌而出的灵气汇聚在其身躯表面,再一拳砸来之时,便如同一座山岳碾来,仿佛随时可能化作一滩肉泥。 铛的一声脆响。 巨大的拳头撞上赤霄,那赤白袍男子倒着连翻几个跟头,缓去冲力,但还是被砸出去数十丈远,脚下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窟窿,是被他倒退时踏出来的,当其停稳之时,却已然满手鲜血。 “咳咳……咳咳。”他只觉着胸口一阵发闷,随后喉头一咸,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胸前衣襟,很是凄惨。 他拄着赤霄剑,再一次站起,看向王日明,强笑着说道:“小杂种,你的金身是用茅坑里的石头做的吗?好硬啊。” “口出狂言,非得叫老子把你绞死你才满意吗?”王日明瞪大一双牛眼,满是怒火,双手从地面拔出开山刀后缓缓走向秦墨,狞笑着说道。 赤白袍男子笑了笑,一手负后,一手握剑,笑道:“这世上想绞死我的人可多,你这点道行可还排不上号呢。” 笑声间,那开山刀已然落下,他卷起袍袖挥动,如垂天之云,袖口一卷,垂云式施展,那王日明的开山刀刀刃被卷入袖中,竟是难以四处撼动分毫。 就在这开山刀停滞时,电光火石之间,两道清气攀上其手心,他左手丢下长剑,插在地面上,滚滚地气扶摇而上,冲向王日明的脚底。 他的手掌自上而下,缓缓劈落。 仙人抚我顶,结发断长生。 这许多动作,只在瞬息之间完成,体内气机只是流转过去一个周天,便已然停滞转回,毫无阻涩,而滚动之间,竟是叫这二品下境大圆满的气机用出了一品般的效果。 一气呵成。 开山刀停住,王日明的另一只手臂上举,金身上金芒闪动,与那只缓缓拍下的手掌撞在一起,真气激荡,他的牛眼与其对视,便见对面那赤白袍男子忽的露出一丝笑意,对着他轻声道:“眼。” 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那一直蛰伏在一侧的貔貅竟是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脚下,身子扭动,竟是便沿着他的衣襟攀爬上去,那一双牛眼在本就不大的貔貅眼里看的格外显眼,不等其反应,貔貅伸出爪子固定住其脑袋,张口一咬,牙齿便刺入了他的眼睛之中,鲜血飞溅。 “哼!”王日明身体颤抖,痛的闷哼一声,那本来聚集在掌心的灵气沿着经脉下降,震开那咬破其眼睛的貔貅,而眼前此时已然发黑,看不清东西,不过拼着他一身道行,还是伸出手掌推开秦墨,退身到二三丈外之处,大口喘着粗气。 而此时那一对人与妖得了先机,怎会容他恢复,再抬起头时,那柄赤芒不断的赤霄剑便已然递来,魔气血煞凝与上,赤芒滔天,灵气旋转包裹,便是一剑斩鬼神。 诸多气息驳杂,而在这一剑递出之时,另一侧的貔貅也撒着腿奔了上去,并不撕咬,只是在周边跳跃盘旋,一是叫王日明不敢调息,二也是在等待时机,想要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家伙一击毙命。 王日明忍着眼睛的疼痛,身体不住后退,双手紧紧握着那刚刚从其袖子中夺出来的开山刀,斜斜一刀劈下,想要逼退貔貅,而同时狂怒之间,伸手握向那气息驳杂的赤霄剑。 在他手指触碰到剑刃时,那握剑的男子嘴角不禁浮现起一抹笑容,魔气顿生,同时,其殷红的双目之中透出一股杀气,这剑刃周围本来内敛的种种气息,竟是同时四散开来,如同刀刃,四面翻飞。 这些小小的东西,已然隐隐凝成剑气,如同那传说中的一品气玄,不过比起真正粗若数十尺的剑气而言,还是差了许多,也只能达到数寸之流。 这一品气玄境记载不多,唯一有数的便是当年齐鹤岚以一剑四周数尺长剑气碾碎一座宫宇,当年浩浩荡荡场景许多人见到,也被称为这一品气玄绝唱之手,后世再无人可以做到。 此时这剑气细小,不过威力确是不输于真正的一品气玄,剑刃晃动,而这些细小剑气也是晃动,王日明那粗若儿臂的大手伸出,当即便被剑气绞一指,血溅三丈,而剑气也是随着消散。 “今日你应当庆幸我还未入一品气玄,不然这些剑气再长几分,碾碎的可不单单是你这几根指头了。”赤白袍男子撤出长剑,另一脚踏前一步,手掌抚顶而下,便朝着王日明再一次攻去。 貔貅见状,身子一扭便扑了上去,王日明不堪重负,被貔貅咬住另一只眼睛,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貔貅牙齿用力,刺穿其化金刚的眼皮,弄的他再一次惨叫,声音凄厉,仿佛厉鬼哀嚎。 “赦五方阴鬼,四时八节,因旺而生,神不内养,外作邪精,九丑之气,知吾名字,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令。”赤白袍男子伸手握剑,在指心滑动,留下一道血痕,口吐箴言,只见滚滚天地大势引动,原本已然削去他不少道行的阴阳八卦阵竟是再一次被这咒语催发,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再一次压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死与快死 王日明愣愣站在原地,什么也看不见,两道血痕从他的眼角缓缓留下,沾湿了他的面庞,眼睫毛上都是血,眼睛变作一片烂肉,很是可怖。 而再看向其手掌,其中一手五指尽数被斜斜切去,刀刃光滑而平整,鲜血还在不断流淌,不住滴在地上,王日明身体剧烈颤抖,嘴唇抖动,叫道:“秦墨!” “在的。”最后一声温和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一道劲风扑面。 赤霄剑再一次递出,其中剑气滚滚,如长龙入海,磅礴而来,直直刺向王日明心窝。 一旁钱金瞪大眼睛,似是有些不可思议,以大二品下境的道行斩杀飞升境,这般奇观,恐怕连齐鹤岚年轻时候都做不到,当然,是没有算这神乎其神的削灵阵法。 剑气袭来,王日明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身体却也没有被贯穿,长剑抵在他的胸口,金身显化,不断颤动,上面的光泽流转,竟是浑然一体,境界斐然。 这一剑威慑煞是可怖,而这金身却也只是上面金光跃动,并没有太大动静,王日明抬起失去手指的指头,缓缓抬起手,合十,一改往日那暴躁语气,轻轻念道:“阿弥陀佛。” 金身大成,几乎肉身成佛,他双眸已瞎,而却见其眉心浮光跃金,竟是隐隐有显化之色,过了小一阵,却见那一双眸子中竟是出现道道金光,而最终却都是汇聚在眉心之处,一道竖眼。 天眼。 那有些愕然的赤白袍男子收回赤霄,微微停顿,随后喃喃骂道:“这来了一趟妖域,怎的和捅了佛祖窝一样,一个接一个的。” 回想以往所见妖域佛祖法身,都是一副慈悲模样,想要将他镇压,而眼前这王日明却有所不同,他丢下手中屠刀,立地而立,便是成佛。 立地成佛。 屠刀放下,他身后也有法相浮现,而与那黄元凤洛崇佛等人不同的是,他身后浮现的并不是佛祖雕塑,而是一尊持着一对降魔杵的罗汉神像,同时,在他原本握着屠刀的双手之中,一对降魔杵,缓缓浮现。 佛祖普渡众生,而罗汉便行降魔之事。 许是这妖域佛气旺盛,容不下他这里这般多的魔气,佛祖罗汉,倒是层出不穷,这一双双降魔杵,便是佛赐下法器。 “天天杀佛,等到回人间恐怕悬空寺又要寻麻烦事情了。”秦墨叹了口气,手中一转,那赤霄剑横对金刚罗汉法身护体的王日明,剑气滚滚而前,这一剑自上而下,剑中有剑气,剑气不歇,直直落下。 一剑伏鲲。 长剑斩落金刚杵,两者相撞,发出一道道震天动地的响声。 王日明双眸血液流的愈发严重,而眉心的天眼却是愈发的凝实,他双手紧紧捏住金刚杵,以天眼看秦墨,看到的却只有那滔天魔气和数不清的血煞,他低声诵经,眼神中却无悲悯,两杵上台,便要震开秦墨。 金刚杵神威再现。 佛门论起鬼怪,向来都是以度化为主,他既然被妖祖选中投生之鬼,自然不是凡人化做,前世便是那佛祖坐下的金身罗汉,不过因为脾气暴躁,一怒之下犯了戒律,才被打消肉身,在地狱服刑千年方投生在此,此时受到佛祖馈赠,也是恢复了他当年的罗汉神威。 他身旁的貔貅只觉着浑身灼热,身体一转刚想溜走,却只见这位前世金刚脚踩地面,貔貅不得离,当场被震的吐血不止,而眼前握剑男子,手心也已然出现鲜血。 若要伏鲲,先要有伏鲲之力,可惜他习得这精妙剑招,那一身气机却是无法支持他降服这尊佛祖座下罗汉,旁人看起来,先前他斩杀佛祖法身都没有这般费力,而现在被一个罗汉缠住却是大大不该,而知晓之人自然明白,佛祖不过身外法身,而眼前的却是真正由罗汉前世金身铸成,真正的金刚不坏,怎能相比。 王日明怒吼一声,双臂再一次用力,身上的破旧衣袍在那一瞬间化作粉末,降魔杵重重顶上,那赤霄剑倒飞出去,插在厚土池远处的墙壁之中,而同时,整个厚土池中都可以听见的几声咳嗽,随后,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衫,赤帝的血液在衣襟上流动,貔貅艰难的爬到其旁边,奄奄一息的不再动弹,他也没有立刻拔剑向前,因为这一次吐血,伤的有点重了。 一口血不止,脸色红转白再转红,连续数十次,他的脸色才恢复正常,他缓缓后退,王日明并没有乘人之危,而是站在原地,容他拔出赤霄剑,口中斥道:“认罪,浮诛!” “认罪?”他嘴角咧了咧,露出一道惨笑,嘿嘿问道:“我何罪之有。” “杀孽太重。”王日明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中气十足,他握着金刚杵缓缓前行,两手托着的金刚杵比起他的大腿还要粗,走上前去,两杵重重落下,金光闪闪,便狠狠压下。 “杀人了啊。”他喃喃自语,拄着赤霄剑,一步步向前,王日明也向前踏步,每走一步,便见大地颤抖,一种颜色的阵旗微微颤动,便飞了出来,连续八步,距离秦墨,已然近了。 王日明缓缓抬起双手,两枚金刚杵被他狠狠砸在地上,而他此时所站立之地,正是当时那赤白袍男子站的,两金刚杵落下,地上的黑白二色不见,两杆阴阳旗飞出,被他随手丢在一边。 轰然间,只走了八步,动了两手,这阵法便应声而破,原本封锁的庞大灵气再一次灌入他的体内,身后罗汉神像愈发明显,同时他的面容也与前世化的有些相像,身上的衣袍,也是化作袈裟。 此时灵气灌顶而入,恐怕便是三四品的飞升境界修士都难以与他对敌,更何况此时正拄着剑仅仅剑道大二品修为的秦墨,他看向王日明,便如同看着一座山岳,没来由的咧嘴笑了笑,苦涩道:“快死了那么多次,怎么感觉这次要真死了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假的 王日明冷笑一声,举起手中开山刀,并没有那些市井流传的小说之中与他废话一段,讲讲自身生平,而是简单利落的在刀柄用力,狠狠砍下。 周围空气仿佛炸开,发出砰砰之声,这柄长刀不紧不慢的劈下,周围的空气中被灵气包裹,让刀下人不能动弹半分。 刀下的赤白袍男子缓缓闭上双眼,嘴角渗出鲜血,手不知何时松了,那赤霄剑轻轻跌落一旁,束手待毙。 轰然一声。 长刀斩在其天灵盖上,一声声骨骼断裂之声传来,这开山刀的刀气碎开其头骨,一路杀入紫府之中,眼看便要绞的他神魂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可就在此时,这庞大的开山刀不知为何,竟是缓缓停住不动。 “嗯?”王日明疑了一声,再度发力,可这开山刀便如同斩在了一块海绵之上,并不受力,回到他手畔的力量都大部分被弹回,并没能如愿斩在其头颅之上,接连几番捣鼓,却是不能再深入分毫。 鲜血顺着眉心汩汩留下,只是不知为何竟是带上了几缕金光,缕缕金血流淌,便见那眉心紫府之中,竟是滚滚升起紫黄色龙气,这是……帝气。 王日明想要抽刀离去,可滚滚龙气却将开山刀包裹,那原本已然准备赴死的赤白袍男子陡然睁开双眼,望向龙气,却没来由的叹了口气,神色落寞,自语道:“终究是没保住……” 住字出口,他也不再坐在地上,额头的龙气倾泻而出,狠狠砸向开山刀,这龙气乃是一国之气,当年那偌大大秦国的根基所在,此时随着人间秦国兴盛,加上他这么多日子温养,已然庞大到了一种恐怖地步,若非他执意要留着这些龙气,他的修行恐怕早可以借助这些帝气没入一品大气玄。 滚滚而来,滚滚而去。 铺天盖地,再度睁开眼时,那双眸已然笼罩上一股金色,神性和人性浑然一体,一手伸出,缓缓自上而下盖落,那龙气便随着其双手落下,朝着王日明的头顶压去。 真仙人模样。 仙人抚顶,以一国气运而祭,此刻这一招威势便是张府天师亲临也未必能做得到,而想要抵挡,也得是有着武榜前十的道行才能毫发无损,而眼前的怒鬼王日明,显然不能为那十大高手之属。 手掌看似缓慢,可站在中心的王日明却是避无可避,这一掌狠狠拍击而下,贯穿脑颅,所有恐怖力道层层下移,一声声碎裂之声响起,层层递进,王日明的头骨,颌骨,锁骨,肩骨,胸骨,肋骨……直到腿骨,通通断裂,七窍出血,当场便被拍的跪了下来。 王日明双目涣散,呆呆看向秦墨,只见那金色龙气收敛入脑,已然损耗大半,眼前这将他一掌拍成这般模样的男子脸上竟是没有半分高兴神色,反而满是落寞,仿佛损了什么比这条性命还要珍贵的东西一般。 “申卿说这大秦龙气温养之后可以达起死回生之能,只是不知现在这半数龙气还能不能做到了。” 秦墨叹了口气,只见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眼眸时,眼神中满是落寞,他积攒这么多年都不曾尝试使用这些龙气分毫,为的便是回到人间之后可以再塑苏牧之身,使其再生,可此时这龙气大半消耗,无疑是让这希望更为渺茫。 “起死回生?”王日明忽的猖狂大笑,也猜到一二,许是死前也想恶心一番这对面的可恶家伙,当即大骂道:“起死回生个屁,龙气能杀人,可救不了人,你就算把整个天下气机放在一起,要死的照样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本来神色落寞的赤白袍男子眼中忽然弥漫一股浓烈杀气,他探手抓住王日明的衣领,双目通红,森然怒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算把整个天下气机放在一起,要死的照样死,照样过不过来!” 王日明对着他呸了一声,他的怒鬼性子,自然不可能卑躬屈膝的求饶,此时自知将死,加之身后无人,更无挂怀,唯一遗憾的恐怕就是刚刚出龙窟,还未曾游览一番山水,便要死了,有些可惜罢了。 “活不过来……活不过来。”他的身体剧震,如遭雷击,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双眸之中,此刻却是仿佛一下子失了精气神,黯淡下来,他的背微微有些弯,整个人的三魂七魄都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呆呆望着前方,口中喃喃道。 一瘸一拐。 他不再理会身前的王日明,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瘸子,瞎子,哑巴,双目浑浊,浑身气息内敛,整个人仿佛老去了许多,而鬓角斑白此刻看起来,也愈发浓厚。 嘴唇微微颤抖,他仿佛想说什么,手掌紧紧攥着一角袍袖,忽的看向天空,对着那已然逝去多年的秦国国师,用那沙哑的嗓音,用尽浑身力气骂道:“申卿,我杀了你!” 数年在妖域龙争虎斗,可实际上他本可以蛰伏一点,缓缓修行,可之所以这般放肆的四处斩妖屠魔,积攒气运,便是为了温养这一口龙气,而也是为了多年之后归秦,可以上白君山让苏牧再一次活过来。 前一刻晴空万里,后一刻天空却是阴云密布,滚滚黑云之中,淅淅沥沥的小雨流下,随后,便化作倾盆大雨,淋在秦墨,仿佛是刀刃,划破心口。 貔貅老老实实的伏在一旁,不敢说话,生怕触怒了眼前这个家伙将怒火撒到他的身上,身体向后缩了缩,也顾不得躲避雨水。 而站在雨地中的秦墨,却更是没有分毫想要躲避的动作,他起身,手中的赤霄剑还遗落在地,他却不曾注意,眼睛没有看王日明,也没有看天空,平视前方,没有任何神采,多年来支撑着他的一股气,垮了。 王日明纵声大笑,似是看到这番场景很是畅快,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浑身被龙气贯穿,已然命不久矣,可他依旧不惜命,放声狂笑,装若癫狂。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举山同悲。 雨地中,一人癫狂,一人呆滞,形成一片诡异的画面,钱金见状连忙要挣脱束缚,便想要逃离此处,可那大阵不知为何,许是王日明此时重伤之下已然不受扼制,他走进离阵阵旗的那一刹那,地下竟是焚起道道离火,瞬息间便烧灼他全身,下半身几乎化为灰飞。 于是乎,这癫狂大笑之中,便又夹杂了一声声哀嚎,那原地呆呆站立的男子再度抬起头,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血煞气和魔气在这一刻侵入他的紫府,龙气灌顶而入,再无停息,通通灌入他丹田之中,血红的双眸满是暴戾之色,而他浑身气息,也在这一刻激增。 气机绵延不绝,这是整个大秦绵延的气运,可惜申卿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会得知紫黄龙气救不了苏牧,也想不到他会如此决然的将这无数龙气吞噬,一点不留给大秦。 这一日,他对大秦的最后一点好感消弭不见。 剑道修行直入二品大圆满,同时,紫府中血煞魔气驻扎,最后一丝意识的扼制被他抹除,望而便是杀机肆意。 他缓步出城,一步步踏出,赤霄剑消逝一阵,貔貅慌张的紧随其后,等到他走下这座厚土池之后,赤霄剑再度飞来,只见上面浸染了无数鲜血,自然包括王日明与钱金。 “十日之后,出妖域。”他用尽浑身力气,最后说出这一句话,不知是说给貔貅还是说给自己,便倒在了倾盆大雨之中,血水与雨水混合,上下皆是红色,他瘫倒在雨地中,仿佛睡着了一般。 苦啊…… —— 自四大神僧扫荡琅琊山,已然有七日,今日琅琊山上一片白,都是祭奠的那些弟子的头七,这一日下来,琅琊山上除了吴何道的三弟子无心一人,吴芸,王江以及那些平凡弟子,竟是死的一个不剩,都葬在了酿泉之下。 山头,吴何道静静伫立,这位老人再度穿白戴素,白发白须白衣,一身雪白,他眼神中少有的含了几分泪,看向山下到现在还未消弭的血水,仿佛有些悲哀。 翰林学宫的张岱曾写过一篇文章,人生四大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居首位,吴何道一生之间,送走了两位师兄,以及琅琊山诸多弟子,甚至于自己的两个徒弟,已然死了几个轮回,这个老人所见生离死别,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甚至已然开始怀疑,自己走的这条路,究竟对不对。 琅琊山多灾多难,至今已然经历过三次血洗,第一次白君山处苏牧死,满山弟子亡,数载再建基业,却是遭了黑风寨一番血洗,秦墨断骨,吕土重伤,弟子死绝,这过了两三年,却又遭了悬空寺这一番,弟子再度死绝,一人不剩。 这种景象换作其他门派,恐怕千百年也发生不了一次,因有大敌来临之时,弟子不是举山而退,便是四散奔逃,大多都能逃的出来,而在琅琊山中的弟子遇敌之时,却是无一人离山,说起来千言万语也只能是汇成两字,死战。 “吕土,你去把那山下招收弟子的告示撕了吧。”吴何道轻轻叹了口气,并不回头,静静说道。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道士,正是吕土,比起七日前,他现在显得十分憔悴,很大原因自然是因为他这一战中损了阳寿三十年,现在虽说面庞还是中年模样,但是头发也已然半数发白,仿佛垂暮老朽。 “哎。”吕土应了一声,再也没有往日嬉笑玩闹的乐劲,一瘸一拐的朝着山下走去,细细看去,脚踝之处有金光萦绕,似是被那悬空寺的法器伤到,难以康复。 不收弟子了。 吴何道站在山前,忽的,老泪纵横,不过无人看到,他缓缓坐下,望着山下的血流成河场景,竟是如同一顽童,在山前痛哭流涕一般。 喃喃间,他的声音从角落中传出:“师父,徒儿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不远处祠堂之中,那屹立最高处的灵牌,忽然晃动。 他的老泪纵横并没有持续太久,瞬息间便收住了泪水,这个老人一步步缓缓下山,白发中仅存的几点黑发在这一刻也完全消弭,原本挺直的腰杆,在这一刻拘搂起来,再也不像当年闯入皇宫怒斥秦皇的琅琊山主吴何道,现在的他,只像是一个平凡的驼背老人,缓缓下山。 琅琊山的后山有一座灵堂,一座祠堂,灵堂之外便是陵园,其中大大小小,横竖立着几千个墓碑,而最前方的一堆墓碑前,则是半跪着一个年轻的紫衫男子,正细心的清理着这些墓碑。 最前方的墓碑,只有两个,一个吴芸,一个王江,这是吴何道的两个徒弟,也死在了这场血战之中,而唯独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无心,却是顽强的活了下去。 紫衫男子擦拭着两具墓碑,眼角微微含泪,却不曾滴下,他看向这片陵园,又看向这两具墓碑,哽咽着说道:“师姐,师兄,你们怎么走了啊……你……你们道行比我高那么多,我都苟活着,你们怎么死了,琅琊山都死绝了,你们也不该死的啊,为何……为何!” 说了一阵,他竟是开始有些捶胸顿足起来,再也扼制不住眼泪,如短线的珍珠般落下,丝毫没有发觉在他的身后,一个老人静静伫立。 无心抚着墓碑痛哭流涕,而在他的身后,吴何道正静静看着那两具坟墓,矮矮的,他却想到几十年前的事,从无到有,一桩桩一件件回忆起来。 从捡到他们,到传授道法,再到出山游历,几十载光阴啊,过的飞快,这个老人没有动弹,眼中满是回忆,却是生怕惊扰到了此时的无心,只是呆呆站在身后,没有任何声音。 仿佛心有灵犀,又或是天意使然,琅琊山山上山下,只要是山中弟子,今日却是没一个好过的,琅琊山几乎灭去,而在远方那少年心中还存着一线希望想要救活的苏牧,在其心中也是完全消亡,一切都没了,此时的雨水,倒是应景。 第一百七十八章 廖羽 铸剑山庄中,数万囚字营修士再度出庄,直往白骨长城,期间途中过城,皆屠杀,不留半点活口,妖族闻之闻风丧胆,称为鬼军。 一路杀向白骨长城,万军浩浩荡荡,没有哪个妖域城镇敢出来阻拦,甚至于大部分都是一见这些人便四处奔逃,一路杀来,竟是空无一人。 为了加快速度,每人都从铸剑山庄中寻了一只异兽当做坐骑,形形色色,品级不一,仅有的几只带有微薄神血的妖兽,却是都被王旭等人分了去,而在最前方的秦墨,则是坐在貔貅身上。 在那貔貅右侧,爬伏的是一只四角犀,而四角犀之上,坐着的却是那参军刘道荣,他用鞭子遥遥指向前方,另一边看着地图,道:“秦先生,白骨长城不远了。” “还有多少里地?”貔貅上半睡半醒昏昏沉沉的赤白袍男子低声问道。 刘道荣对着地图比划了一番,大约估算道:“三就里地了。” “传令下去……”那坐在貔貅背上的男子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冲。” “是。”刘道荣微微颔首,手握令旗一挥,另一手牵着缰绳,移动自己位置,高声喊道:“冲!” 这一刻,原本原速前行的千军万马在这一刻都奔腾起来,大地颤抖,浓烟滚滚,眼前,依稀可以见到白骨长城雪白的城墙,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将这破城一举摧杀一般,这世间军中冲阵,绝不会再有今日这般士气,因为,谁又能在外乡聚集一群可以为他卖命同时带着极度愤恨的修士呢。 三里地,对于修行者而言便是顷刻之事,眼前白骨长城的影子已然可以看到,这千军万马的速度也不曾停息,手中紧握刀兵,仿佛想要用这些兵刃生生砸碎了那白骨长城的城墙才算开心,而在城头,一个手握锁子枪的中年男子正抬头瞭望,口中喃喃道:“来了啊。” 在那只貔貅爪子马上要攀到城前之时,城楼上,一个男子轰然跃下,九环锁子枪朝向秦墨,狠狠刺来。 当年这一枪几乎杀了申卿! 貔貅上的赤白袍男子陡然睁开双眼,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血红,他伸出两根手指,重重夹住锁子枪的枪头,身体向后微微跃去,同时,那一缕赤芒便也不再收敛,一剑滚滚而去,剑气仿佛要纵横千里,丝毫不曾停息。 那握着锁子枪的男子,也就是那位赵宣朝的弟子之一廖羽,抬起九环锁子枪,滚滚剑气扑来,斩在枪上,力道曾曾削弱,待的砍到他身上之时,剑气已然变的不痛不痒,甚至连其的衣决都不曾撼动分毫。 赤霄不停,再度斩下。 魔气萦绕,煞气满天。 这是他在妖域最得意的一招自创剑术,便是连当时有佛祖附身的黄元凤也被他斩杀在此剑下,这一剑摧过佛祖舍利,也曾破过佛陀金身,此剑,便是斩鬼神! 这一道粗若儿臂的剑气袭来,廖羽眼中微微有些心惊,但随后恢复平静,他双手紧握长枪,自上而下劈落,枪尖搅动,剑气便分散开来,再过九环,消退大半,可那十中存一的一点剑气依旧庞大,重重砸在了他的右手之中。 砰,随后便是咔嚓的骨裂之声,廖羽站在原地,换了只手,有些惊讶于这一剑威力,看向眼前赤白袍男子轻笑道:“当年尔出妖域时不过三四品道行,现在回来,可是近乎一品了。” “拜尔等所赐,在妖域不敢有什么耽搁,精进自然快了。” 他紧紧抓住赤霄剑的剑柄,目视前方,不闪不避的和廖羽对视,血色瞳目中一片混沌,仿佛要叫人陷进去一般,而廖羽看着看着,神智竟是也有些迷惘了。 廖羽抬起那被折断的手掌,用另一只手轻轻一折,便将错位的骨头折回原位,他活动筋骨,浑身都传来噼里啪啦如黄豆炸裂般的响声,再度提起锁子枪时,整个白骨长城前的大势已然进入他的体内,气势陡然攀升,面对的众人座下坐骑大多都有些发颤,若是心智不坚的,此时已然腿软跪下,即便是貔貅这般神兽也是忍不住略微向后退去,这气势,着实是太过恐怖,因为这不只是廖羽一个人的气势,而是这整个白骨长城百万英魂的气势,即便对面是数万人族修士,却也难以撼动分毫。 廖羽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摩擦着手中锁子枪,喃喃叹道:“可惜了,白瞎了申卿当年花一国气运算计,不过这二品大圆满的道行散在长城前,倒是可以再稳固一番这座白骨长城,多经妖族几年折腾了。” “谁道今日以白骨铸长城的,只能是我?”赤白袍男子微微一笑,看了看身后,那些修士纷纷退却,倒不是因为惧怕廖羽,原因,则是因为在那白骨长城之下,那镇压众人的大势已然徐徐展开,这些人不是局内人,便不得入局,如若要破坏规则,那么他们的结局,便只有死这一条路可走。 赤霄剑微微颤鸣,似是有些兴奋,这柄剑在齐鹤岚年轻之时随他游历江湖,斩杀过不知道多少武道高手,而这些日子这么多战,能达到齐鹤岚年轻之时所杀之人道行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却位列武榜有名的守城人廖羽。 廖羽定定站立,不再废话,手已然握紧了锁子枪,他缓缓向前走去,一步步踏出,大地次次颤抖不休,发出剧烈响声,他用力抓紧锁子枪,仿佛要投掷一般,尽管两人之间相距只有几尺,但他还是投出了长枪,直直扎向秦墨。 “这几年妖物斩杀不少,可人可就见的稀了。”握着剑的男子露出一丝温和笑容,而那柄赤霄剑递出之时,却是刚猛异常,不闪不避,与他道行比起他高过数层的廖羽对撞。 赤帝身,白帝骨,魔气存,血煞留,业火凝,逍遥游,只是顷刻间,这位接近于一品气玄境的年轻男子手段齐出,而这些手段齐出之势,自是都来源于那平地间直直递来的赤霄剑。 赤芒经天!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可接的下? “我廖羽活了几十年,也没杀过几个人,手上染的都是妖血,今日也得寻人祭个长城了。” 廖羽话音落下,那丹田中的气机便顷刻间接续上去,另一手紧握锁子枪,重重砸向秦墨,脚下轻移,卸去赤霄剑上滚滚剑气,偏移到四周而去,便只见那锁子枪上铁环滚动,将最后剩余的一丝劲力卸去,随后,便是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刺去,残影无数。 他不断吞吐气机,与廖羽对战,不同于旁人,眼前的他若是换作剑道修为而言,那便是真正真正的大一品,又岂是如怒鬼王日明那般靠妖祖灌顶而成。 长剑与锁子枪一次次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周边诸多人都不由得捂住了耳朵,而更有甚者则是已然七窍出血,竟是被这散开的剑气弄伤了体魄。 他伸出另一只手掌,将长剑递到左手,而再度看向右手之时,只见上面已然鲜血淋漓,伤痕累累,他轻笑一声,低着嗓音喝道:“廖羽!” “在!”廖羽应了一声,双足登起,身子浮在空中,手中的锁子枪仿佛随时便会刺下,静静等着对面男子说话。 他露出一丝笑意,并不言语,单手握住长剑,缓缓斩下。 那天地间灵气中炸响一道声音,只见天地间气息滚滚而来,汇聚在这一剑之中,无拘无束,无所可制,方才是真逍遥。 天地间灵气逍遥游了一遭,如同实质,汇在赤霄之上,只见那柄本来就赤芒不断的赤霄剑上熠熠生辉,这一剑劈落,天地间仿若有惊雷。 惊涛骇浪,只不过却是灵气做成的海洋。 一剑,伏鲲! 廖羽抬起头,似是觉着阳光有些刺眼,眯着眼睛,低声咂了咂嘴,道:“齐老头的路数,烦哉烦哉。” 他没有持枪再攻,这样的一剑递出,即便是悍不畏死的死士也不会再度出手,因为此刻看似的一剑,实则后面却是更为猛烈的灵气波浪,此时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伤的了自身。 锁子枪横起,挡住自上而下劈下的这柄长剑,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随后,便被如同浪潮般灵气的呼啸声掩盖下去,惊涛骇浪过后,便是寂静无声。 在这最寂静处,一气已逝,一气未生,廖羽的面色微微有些动容,这一剑劈落,即便是他都有些险些拿不稳这锁子枪,更何况是已然通过这柄神兵削去了九成力道,不然恐怕此时,自己的手已然被压断了不可。 气机已然有些紊乱的年轻男子面色也有红润转的略显苍白,他看向那并没有什么大碍的廖羽,也是有些讶然。 这一剑若只是单单以平常气机施伏鲲,廖羽接的下来实属正常,可刚刚这一剑,他几乎是倾尽了半数气机力求的一剑,想的便是一剑可以得一方优势,只可惜却想不到这廖羽锁子枪妙用,这般倾尽道行的一枪,竟也是不曾伤到廖羽。 那赤白袍男子站定原地,不再动弹,手拄着赤霄,丹田中却是波涛汹涌,不断吸纳着周围灵气恢复体内气机,而对面的廖羽也不动弹,显然也是在做同样之事,此刻便是比的谁一气延续更久,谁又可以再度充足一气罢了。 两人便这般呆呆站着,后方诸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其中有人已然按耐不住,想要杀入阵中,却是被王旭等人拦住。 这些人道行低,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瞧得见这两人平白站着,却不知那白骨长城前本就为数不多的灵气正遭受两人争抢,即便此时站定,却也又是一分龙争虎斗。 王旭站在一侧,额角有汗水滴落,轻声道:“可惜秦先生他修的是剑道,吸纳灵气,比起仙道真人还是差了半筹。” 宁晓眉头紧蹙,手指轻动,似是在掐算着什么,在其眼中,那灵气波涛汹涌半天,却还是未能汇入其任何一人体内,不禁叹道:“他们这般争抢,都想夺最后一丝,之后便要么是一人占十成,要么是一人九成半,这险可冒得大了。” “什么意思?”王旭瞪大眼睛,他只能依稀捕捉到灵气流转在空气中的丝丝痕迹,并不如宁晓那般看的真切,于是问道。 宁晓看了一眼他,有些无奈道:“就如同两人在院内扫地,一堆树叶,一人一柄扫把,一个簸箕,本是直接将树叶扫入簸箕中,可现在两人便是要堆成一堆,看最后这些树叶堆好之后,再各自扫入簸箕,这般争抢不到的人,便是连一点油水也捞不到,现在若是他夺得了这些气机便可压廖羽小一头,可若是叫廖羽拿了,秦墨……必死无疑。” 而此时在阵前对手的二人脑子里却想不了这半多,各自额头都开始不断淌下汗珠,头顶热气腾腾,仿佛是蒸笼一般,各自将那周围的灵气堆积在中央,渐渐的,那两人中心的一片地界,几乎便要出现道道波澜壮阔景象。 “收!”廖羽轻斥一声,双手结成道家法印,锁子枪落地,周身泛起淡淡清光,原本的杀气纷纷内敛,此刻的他,显然更像是一位道家真人。 “呔!”赤白色衣袍飘动,年轻男子口吐一声咒语,手中不曾结成正宗道门法印,事实上也许是琅琊山从未教过这般鸡肋东西,只见他两手挥动,袍袖轻舞,便要引动这滚滚天地灵气,汇入自身体内,而在牵引过程当中,便是顷刻间便布置成了一道法阵,灵气陡然停滞,当即铺天盖地的朝他涌来。 惨白面色由白转红,同时他那已然贫瘠的丹田也再一次充盈起来,气息还在滚滚入内,廖羽想要争夺,出手接连取气,却也只是牵引到一两缕,杯水车薪,难堪大用。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这里所有的灵气便被他鲸吞干净,廖羽微微后退,面色阴沉,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站在原地,看向前方,只见那年轻男子缓缓抬起头,清秀的脸庞上,满是笑意 秦墨哈哈大笑,举剑朝天,朗声喝道:“廖羽,现在可还能接的下此剑否!” 廖羽苦着脸,抓起一侧的锁子枪,摇了摇头。 第一百八十章 出妖域 “那便死吧。”赤白袍男子再度落剑,只不过却不是一剑,伏鲲,赦鹏,垂云,负天,穷途,扶摇,千里,七剑齐出。 赤霄一剑化七剑,悬浮在空中。 那年轻男子缓缓踏前,只有七步,每一步一柄长剑悬浮在上,等到踏到第七步时,只见他身子忽然悬起,扶摇而上,屹立空中,在这一刻,满头发丝再一次变白。 “剑一伏鲲。”第一柄剑动,灵气汹涌。 “剑二赦鹏。”第二柄剑动,灵气铺开。 “剑三垂云。”第三柄剑动,旋转不休。 …… 一直到剑六扶摇,最后一剑,千里。 “剑七千里。”第七柄剑动,剑气贯穿。 只见这七剑汇聚一处,自七方临空而起,悬浮在中央那满头银丝的年轻男子周围,一身气机倾泻而出,再无任何保留,这一剑,要么可杀人,要么可杀己,已然不留半点退路,便是归宗。 古有仙人御剑数万归宗,可今日七剑归宗,威慑却丝毫不小于万剑归宗之力,这七剑念动,悬浮在空中的白发男子再度开口,伸手指点,喝道:“杀!” 魔气顿生,杀机顿显。 再也没有半点保留,七剑直直刺下,剑气纵横,仿佛要搅碎这下方的一切,七剑剑意相辅相成,便是大自由,大逍遥的境界,这境界古往今来,恐怕只有齐鹤岚一人可以感受得到,但不知为何,今日的秦墨似乎触到了……一点。 廖羽在七剑中,面色如常,他设想过无数种自己死去的场景,但唯独没有想到眼前想的这种,不过他生来便被赵宣朝教授修行,一直以来唯一的目的,便是为了赴死去的。 赵宣朝仅有几个徒弟,温褐视为真传,倾囊相授所有枪法修为,而他最开始却只是赵宣朝给温褐寻来练手的家伙什而已,若不是当年他凭借自己天资修成了几分道行,这才叫赵宣朝传授了自己几招真本事,不然的话现在恐怕也只单单是其枪下亡魂了。 不过可怜他虽然拜入赵宣朝门下,习得的枪术也不完整,专门挑拣教授给他的,都是些损耗性命的杀招,而这些招数原本都是被赵宣朝束之高阁,不给弟子修行的,可以说他从开始修行起,便是如同一个死士的身份。 廖羽看着天际间落下的七柄长剑,心中有些悲哀,他依稀想起当年下山时的场景,温褐与他一同,可待遇却截然不同,当时温褐被留在山上说了许多,叮嘱了许多,方才下山,而他离开山之前,赵宣朝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护好你师兄,不然我回来抽你的筋,扒你的皮。”这次下山,廖羽也终于是有些心死了。 他看着七剑越来越近,脑海中浮现起诸多回忆,有他深夜还在山泉中练枪的景象,也有他正午艳阳高照时热晕在山涧之中,可现在仔细想来,那位被他崇敬了一声的枪神赵宣朝,却是不曾睁眼看过他一次,最多见到的,便是背影。 廖羽眯着眼睛,眼里似乎是进了沙子,有几粒晶莹从眼角滴落,他看向锋锐的赤霄剑,似乎也放弃了希望一般,伸开双臂,微笑道:“死吧。” 长剑纷纷如雨,一柄柄穿透了他的心脏,留下一道道血洞,每一剑威力都不小,他的心肺被生生搅成稀烂,半点不剩,鲜血横流,廖羽丢下手中的锁子枪,用尽浑身力气,朝向西方,那里是人间,是赵宣朝的山府,也是他曾生活过的地方。 他的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不过却不是因为七剑穿心,而只是心中强烈的一道道念想,他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浑身力气,双手伏地,鲜血汩汩从心脏中流出,他却不在乎,对着西方连连磕头,每一磕声音都很大,但随后却是渐渐变小,最后,依稀可以从磕头声中听见他那一声细小的呢喃:“师父,徒儿不孝,给您丢……丢脸了。” 血流不止,他的头发被污的鲜血浸透,变的杂乱,直到死,他都是以这样一副五体投地的姿势面向西方,双目圆瞪,死不瞑目,就这般,这位枪神赵宣朝的二弟子,便这般凄惨的死在了白骨长城前。 守了白骨长城四十年,现在倒是换作这座长城为他守墓了。 天道轮回,冥冥中似乎真的有所定数。 那从天空跌落的赤白袍男子擦拭去嘴角因为消耗过度而留下的鲜血,平静的看向血泊中跪伏的男子,神情肃穆,他双手抱拳,对着这位死在妖域,埋骨他乡的数载长城守城人行了一礼,并不言语。 那身后数万修士,由衷的对着这人行礼,白骨长城守着,守了整整四十年,四十年风霜,这些在妖域流浪过的人最能体会,那站在最前方的秦墨,却是感触最深。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沙哑的嗓子极度响起如同拉锯般的声音,随即消逝,过了半响,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所有人都听的他轻轻说了一句话,只有两个字:“入城。” 白骨长城分两座,当年古北尘镇守的那座战乱不断,所以其中有无数军士镇守,而廖羽镇守的这座却是显得冷清许多,只有他一人驻守,虽说实际上这些年这里战乱也不少,不过他却并不曾上报朝廷,而是以自身这些‘绵薄’道行平定这里无数战乱,这么多年过去,这里却是未曾有过分毫战乱消息,实则却是被他一手镇压罢了。 上万人浩浩荡荡的度过这条不长不宽的白骨长城,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情绪都仿佛被城前的那一具尸身感染,即便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人间,依旧没有一个人欢呼。 此时正值正午,刺目的阳光照射下来,那坐在最前方貔貅身上的赤白袍男子抬起头,直直望向炽热的太阳,阳光扑面,仿佛驱散了他浑身都寒冷,是的,廖羽死了,但不至于影响他已然千锤百炼的心境,他的嘴角在所有人眼中,浮现起一抹微笑,在众多人眼中,显得格格不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饿了 这个在妖域整整搅动了两三年腥风血雨的男子站在城前,呆呆看向远处,日光普照,他只觉着身上暖洋洋的,多年积郁仿佛在这一刻一扫而空,而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一些微小的变化。 本来空洞干瘪的丹田之中,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忽然充盈起来,里面灵气如同浪潮般翻涌滚动,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圆滑的灵气激流此刻却是变的凌厉,仿佛被这气流撞上便会把自己切成两半一般。 他看向天空,气机斗转,运在双手之间,只见竟是平白生出两道赤红色的剑气,再挥袍袖,便见灵气如一条赤龙般飞扑而上,其中剑意盎然,直直撕裂数十里的青石地面,威力很是骇人。 站在城前的男子嘴角的笑容更浓了,他负手而立,轻笑道:“我入一品了。” 这一天,三副烟花同时绽放,这些东西随着他走完妖域一程也未曾用过,不过到了人间,若要防有人截杀,还是得靠吴何道的威慑了。 此刻,琅琊山上。 那位颓唐在山涧中喝酒的老人,陡然看向天边,那三道恢宏炸响的烟花绽放,他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嘴角咧出一抹笑容,今天这场景,他可等了好些年了啊。 “来了。”山涧中一道喃喃声响,琅琊山中,一紫一白两道身影,直上九霄。 在白骨长城这边望去,琅琊山天际间便如同升起两道神虹,极为壮阔恢宏,只是顷刻间,那两道神虹便已然落地,吴何道在前,吕土在后,无一不是静静盯着眼前这赤白袍的男子,就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不知何时,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嘴角的笑容却是再也不曾收敛,在万军阵前他只能是那杀人不眨眼的秦先生,但在两人这里,他依旧是可以一个孩子一般,有些哽咽的笑着行礼道:“秦墨叩见两位师叔。” “回来了。”吴何道喃喃自语,脸上喜色,情不自禁,他看向秦墨归城之后后方浩浩荡荡的人群,不由得疑道:“墨儿,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赤白袍男子笑道:“这些日子在妖域,我劫了好几处囚人司,这些人都是我从囚人司中放出来的,想把他们都带回琅琊山。” “好,都好。”吴何道此刻仿佛是一个好说话的慈祥老人一般,尽管他前几日才发文布公,说琅琊山不再招收弟子,可此时却不管这些,带着这群人,浩浩荡荡的回琅琊山而去。 一路上,三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而说着说着,忽然说起年前回到人间的那位青花会会长余温,吴何道浮现起一抹笑意,道:“余温出了一趟妖域,瞎了只眼,不过带回来的情报可是一等一的多,前些天他才告诉的我,一桩桩一件件都可以算得上秘闻了啊。” 他有些好奇,不由得问道:“师叔,他都带了什么情报回来?” 吴何道摇了摇头,道:“太多了,我举一条重要的……你可知妖祖现在已然命在旦夕,将死了?” “妖祖将死了?”他吃了一惊,诧异问道:“师叔,以妖祖道行,活三五千年也并不难,现在他仅二百余岁,怎会将死了?” 吴何道的神情忽然落寞一下,看向远处,那里遥遥望去,便是白君山,他指向那跌宕起伏的山峦,忽然没来由的问道:“你还记得你师父是如何死的吗?” 那赤白袍男子停下脚步,顿了顿,手不知为何不受控制的攥紧了,他看向吴何道,缓慢说道:“受秦皇腐尸毒所染,受妖物偷袭而死。” 吴何道摇了摇头,抚须叹道:“老夫当年也是这般想的,不过经余温这般一说,可就大大不同了。” 老人停下步子,不再前行,静静说道:“当年我在琅琊,他在白君,互不相见,也不知他道行深浅,后来被秦皇腐尸毒所害的时候,我也就当真了,可余温却说,以当时苏牧道行,已然可以百毒不侵,腐尸毒哪里奈何的了……” “不是腐尸毒?”赤白袍男子诧异问道。 吴何道摇了摇头,道:“一方面是,但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你们口中所说的那寻常妖物,实则是妖祖亲身显化而来,若非如此,苏师兄他也不至于这般死在山上了。” “据余温所说,当年在白君山上妖祖和苏牧斗法,整整花了数日时间,妖祖借着腐尸毒险胜一筹,可自身也中了你师父他以一身精血道行化作的一道死咒,断绝其生机,只能依靠此战之前汲取的天地灵气苟延残喘,若是想要借天地灵气再生,却是万万不行的了,现在妖祖之所以不出手,便是已经没有力气,他每出一次手,都要损耗几分生机,几番下来,恐怕就活不了。”吴何道解释道。 “身怀腐尸毒,竟然还能重伤妖祖,断其生机,这般说来当年我师父的道行,恐怕能比拟的只有老剑神一人了。”秦墨喃喃自语,眉目中满是诧异神色。 吴何道抚须轻笑,谈起苏牧所成之时,他总是不由得流露出笑意:“根据余温说的,你师父他和枪神赵宣朝,伍子瑜等人都交过手,每次都是胜了一筹,只是这几场比斗都是在白君山中悄然比的,那编制武榜的天机阁也不曾见到,所以他在武榜中也没有什么名气,那三教祖师之名,也只是几个在武榜上有名,且熟知他的阵法,符箓,算学大家,在当年那个时代,齐老前辈销声匿迹,若是你师父他真心在江湖中闯荡一圈,那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赤白袍男子笑道:“跟一个天下第一学剑,跟一个天下第一学阵法符箓,好事可是都让我占尽了。” “日后你徒弟拜在你座下,一门三个天下第一,占的好事可比你多。”吴何道笑道。 “师叔,咱先入山吧。”他眨了眨眼睛,吴何道两人不明所以,只见他露出一抹笑容,如同一个顽童般说道:“师叔,我饿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醉仙楼 “饿了啊。”吴何道愣了愣,随后抚着胡须笑道:“今日琅琊山上也无吃食,我便带你去醉仙楼挥霍一番,当年你从斩妖司劫回来的那些银子到现在可都还未用完呢。” “那今个可得叫师叔你好好破费一番喽。”老人身旁的年轻男子露出一丝由衷的笑容,发自内心,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小样,你那点吃手还抢不过他呢,他破费的可都自己吃回来了。”吕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嘿嘿笑了笑,他看向秦墨,头须得略微扬起,竟是不知何时,他的个头已然比吕土和吴何道都高出了一头,这看他之时,竟是都要微微仰视。 几人走在前方,后面便由王旭等人压着阵脚,不过好在这几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将琅琊山中闲杂屋舍都安排妥当,便一同带着秦墨,前往醉仙楼而去。 走到这座酒楼之下,遥遥望去,只见这么多年过去,这座酒楼样子竟是没有丝毫改观,而梁柱之上的红漆显然是刷过的,不知何时,竟是修整了一番,好似规模还扩大了不少。 到了门前,便有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将几人接引进去,同时,在那热闹的酒楼之中,竟也是有数人围了上来,簇拥着几人上了二楼,吴何道看向四周,在秦墨入妖域之后,他也有很久不曾来过这里,现在一来,当真是又熟悉又陌生。 心头一动,便依稀想起多年前场景,抬脚上楼,便坐在了那醉仙楼的一角,几人落座,吴何道闭着眼,对着一旁小二说道:“来三碟君山银针鸡片,两份东坡肉,一盆飞龙汤,佛跳墙,一品豆腐,酒蛇胆,二十只醉虾……最后再来三壶醉仙酿,一定要百年以上的。” 旁边两人听着熟悉,依稀可以记得是几年前点的那些菜,一切都和几十年前一样,可那店小二却是犯了难,呆愣了一阵,随后道:“几位客官,这地方乃是吴老仙人的坐所,您……您还是另寻一处座位吧?” “吴老仙人?”吴何道愣了愣,问道:“我在这琅琊山呆了几十年了,怎的也不曾听说过这里有个吴老仙人的大名吧。” “客官,吴老仙人您都不知道?”此刻倒换作店小二诧异了,不过这小二也懂察言观色,当即改口赔笑道:“也是,吴老仙人他虽说名气大,可总有人不知道的,那客官,我给您讲讲?” “讲。”吴何道点了点头,道。 “客官,您说您住在琅琊山上,那定然知道当今的琅琊山山主是谁吧,咱说的那吴老仙人,便是那琅琊山山主吴何道,他老人家这些日子来了几趟咱们酒楼,掌柜的便专门给其留了一张座子,旁人都不叫坐的,这会他老人家还没来,要是来了看到您坐他位置,恐怕又得惹许多事了。”店小二摇了摇头,叹气道。 吴何道听得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也知道这小二是认不出他本尊的,当即笑着问道:“怎么,你所说的那吴老仙人难不成常常惹事不成?” 小二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忧虑,道:“何止惹事啊,当时有人来了咱酒楼,好像是一个秦军军伍里的人,好像是说了句那琅琊山出去的那个弟子……叫什么秦墨的一句坏话,便被吴老仙人直接砍了丢下窗棂,到现在朝廷还找着咱醉仙楼的麻烦呢。” 吴何道转头看向秦墨,却只见其摇了摇头,当即知道与其无关,却也不动窝,笑道:“今日我便在这地方坐着了,到时候吴老仙人若是来了,把我丢下去我也不找你醉仙楼麻烦,若是损失了什么,我们照赔,不劳掌柜的费心了。” 小二有些无奈,但看眼前这几人,一个白发白须的百岁老翁,一个有些苍老的中年道士,以及一个鬓角生霜的赤瞳男子,哪一个都不像是个善茬,当即也不再逼着几人,自顾自摇头下了楼去。 虽说无奈,但菜该上的还是要上,不过小二终究是长了记性,将这桌案周围的珍贵装饰品都搬到角落处,生怕到时候那仙人发起威来,打坏了这些东西,这群人空口无凭,要是不赔,自己也没办法,就只能从月钱里扣了。 准备妥当,吴何道点的那些菜也端了上来,很是丰盛,吴何道再度动筷,依旧是几年前风卷残云模样,而此刻吕土道行恢复,秦墨进入一品,两人可都不是当年的‘软柿子’了,纷纷动筷如飞,周围宾客见了,都纷纷闪避,而坐在另一侧中间桌子上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公子却是嫌弃的摇了摇折扇,对着身旁的女婢笑着说道:“那几个家伙怕不是饿死鬼投胎吧,吃成这般模样,可是多少天没有吃饭了。” “公子,这世上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您这般显赫身世的,这些普通人吃的难堪些,也属正常。”那婢女掩嘴轻笑,可动筷如飞的三人是什么心境,几句嘲讽岂能放在眼中,依旧是不理不睬,继续动筷。 那华服公子觉着有趣,还想瞧瞧这三人,当即笑道:“喂,三个饿死鬼,本少爷请你们吃一顿如何?” 三人中最年轻的男子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瞳眸看向华服公子,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显然并不恼怒,笑道:“不必了。” 也是,对于一个几年间都与妖族勾心斗角的人而言,这世间所有人,无论好人坏人,都是可以平白生出几分亲近的,哪里会在意此人言语中的不敬呢。 几人吃了一阵,盘子中的食物已然消失不见,一点不剩,吴何道抬起头,皱了皱眉看向窗边,自语道:“那什么‘吴老仙人’怎么还没来,这饭可都吃完了。” 了字刚刚出口,便听得楼下小二喊了一句:“吴老仙人来了!吴老仙人来了!” 声音一出,这些人通通都是大惊失色,纷纷朝着楼下奔去,却只见那掌柜张开后门,容这些人奔逃,而当暗门关上时,楼内除去刚刚踏入门中的‘吴老仙人’以外,便只剩下那来自外地的华服公子和吴何道三人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又是一番再见 “掌柜的,来两壶好酒!”在门前,一个披着污脏袍子的老头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大声叫道。 “来了来了。”掌柜慌里慌张的端着两个酒缸跑来,险些绊倒自己,老头抱住两个酒缸,眯着眼朝二楼望去,却发现自己座位之上坐了不少人,当即喝问道:“掌柜的,怎么回事?” “先……先前人多,这几人把您座位给占了,您……”掌柜的并不劝架,只是一味把矛头往上面几人引去,想要借此来脱开这位吴老仙人的怪罪。 老头摘下头上的斗笠,将袍子随手丢给掌柜,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径直便朝着楼上走去,那一旁的华服公子已然吓傻了,紧紧靠在那贴身婢女身上,不敢动弹,却只见老头并不理会他,而是来到窗边,看着那三个低头动筷的人,当即伸出手掌,一掌便是狠狠按下。 掌心之中,有些许灵气凝聚,掌柜的看的目眩神迷,而吴何道却是发出一声嗤笑,伸出筷子在那掌心轻轻一点,只见那位在这掌柜眼中的吴老仙人竟是就此倒飞出去,趴在地上。 “哎,你打我名号招摇撞骗不好吧,你说你打吕土的也行啊。”吴何道笑吟吟的看向那老头,笑道。 “诶?”趴在地上的老头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然后蹦起来笑道:“吴老兄,是你?” 吕土急眼问道:“怎的打我名号就可以了,我堂堂曾斩妖司两阁阁主的名号,怎么能随便败坏。” 老头眯眼嘿嘿笑了笑,而那一直背对着楼下的年轻男子身子却是震了震,他缓缓转过头,一双血色眸子看向老头,老头也看向他,他呆呆愣住,而老头的笑容也逐渐凝固,良久,良久。 老头擦了擦眼睛,舌头搅动,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汇聚到最后,却只有一声带着疑问的叫唤:“大哥?” “在的。”赤白袍男子看向眼前这熟悉的老头,熟悉的眯眼动作,听着熟悉笑声,不由得笑了。 两人相视而望,而吴何道却有些不满,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秦墨,骂道:“他叫我吴老兄,再叫你大哥,岂不是乱了辈分,你快叫他给我改回来!” “大哥!”老头热泪盈眶,再度叫道,而可怜他刚想制止,便被吴何道一筷子险些敲的翻倒在地,刚要辩解,便听得眯眼老头又是几声深情的大哥,惹得他被吴何道拿起筷子一顿敲,险些便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那坐在一旁的华服公子瞪大眼睛,诧异万分,而婢女已然吓傻了,呆呆站在一旁,而站在楼下的掌柜,此刻也彻底凌乱,过了好半天,好在他不似楼上那华服男子那般草包,这里何人不曾听过琅琊山传闻,当即也猜到几分,跪下拜倒道:“小的见过吴老仙人,小的见过吴老仙人。” “掌柜的,你年长我三岁,我又不是皇帝,你拜些什么,这般可是要折我的寿数啊。”吴何道笑道。 掌柜战战兢兢发站起身,对着一旁小二吩咐了一句,赔着笑脸上前道:“吴老仙人,您来都来了,就在小店多呆上些时候吧。” 吴何道点了点头,笑了笑道:“那就劳烦掌柜的,多上写美食佳肴,容我款待下这些人吧。” “应当的,应当的。”掌柜连连点头,急急迈着小碎步离去,只剩下一脸凌乱的华服公子还定定站立。 “怎么,这位公子要与我们几个饿死鬼一道吃点?”吕土抚须笑了笑,对着那华服公子问道。 他当即满脸羞红,心中暗骂倒霉,拽起婢女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留下楼内众人哄堂大笑。 有吴何道这尊老‘仙人’在此,掌柜的哪里敢怠慢,店中所有珍藏的奇珍美食,就连那瓶酿了五百多年的醉仙酿也被搬了出来,这般酒宴,恐怕要比皇宫中的都丰盛几分。 吴何道再度大快朵颐,而几人也只顾动筷如飞,眯眼老头似是有些不适应吴何道这等粗犷吃法,搬了点吃食在另一处座位坐下饮酒歇息,一般心中暗骂那老掌柜竟是憋着这么一坛美酒没交出来,但也是喝的舒泰极了。 酒过三巡,这些人自然不是什么酒品高尚之辈,包括秦墨,都是醉倒在这醉仙楼之中,眯眼老头也是喝的酩酊大醉,对着那些桌案便是一顿锤砸,仿佛要发泄这些年心中积郁一般,看的掌柜有些心疼,但想着凭借吴何道这个金字招牌,定能再多揽一大堆钱,到了此处,也便就不伤心了。 等到次日之时,几人头疼眼晕的醒来,而眯眼老头已经被掌柜送回琅琊山了,吴何道和吕土也已然回去,留在最后的,便是还昏昏沉沉的秦墨。 等到他醒来,掌柜的连忙将吴何道交代留下的一封信件递上前去,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仔细看向信件,却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醒了便回山,你若是想,也可去趟白君看看,三日之前回来便可。” “诶,还是给我抛下了。”秦墨叹了口气,挣扎着站起身,只觉着在这睡了一夜弄的自己腰酸背痛,当即揉了揉腰,一瘸一拐的走下楼去,掌柜看着他模样有些奇怪,心道莫不是乘着晚上工夫还去怡红院找了几个丫头,怎的虚成这般,不知他这段腹诽若是给秦墨听见,会做何感想。 他也不急回琅琊山,反正山上之人大多都已然见过,此刻便收拾一番,直奔几十里外的白君山。 距离离开白君山,恐怕已经足足有将近四五年时间了,自从他入了琅琊山之后,便因为各方原因生怕惹祸给白君山,一直未能回到山中,此时修成一品气玄,也才敢回山探望。 行到那曲折山路之下,他也不由得有些感叹,这山路他走过不下千次,从开始背着妖尸时,他便开始走这条绵延的山间小路,走了这么多年了,竟是还未变化,记忆中那个背着妖尸身的青雉少年,仿佛和现在这个背剑的男子身影化在一起,依稀分不清现在还是当年。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人死如灯灭 走到山崖旁,便是那一根根铁锁,手掌攀上去之时,便觉着触手一片冰凉彻骨,他双足在山壁上一登,轻盈若高猿,只是顷刻间便也已然攀上山顶,举目四望,却不见什么人影,这白君山竟是少有的这般冷清。 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帆,仿佛是在办什么丧事,而白帆之下再看去,却是些白色灯笼,地上还撒着些白纸裁成的铜钱,倒像是什么人的头七一样。 他心中觉着有些古怪,当即加快了步子,向后山走去,后山里建着红石祠,也是当年安葬着苏牧的地方,同时也是这白君山中家家户户办丧葬之礼时用的祠堂。 来到堂前,果不其然,那祠堂两侧两副白纸挽联,字写的很是潦草,显然是着急之下写出来的,而在这座一直以来无人问津的红石祠前面,则是少有的跪着数百号人,山上山下,一个不落。 那站在远处赤白袍男子的嘴角笑容不断收敛,自此而看,以他目力所至,依稀可以见到这灵位之上写的名字,金漆的三个大字‘李春暮’…… 站在远处的年轻男子没有再靠近祠堂,手却是不住发抖,同时也明白了吴何道叫他来白君山的用意,上一次见这此时已然躺在棺材里的老人,还是在刚刚入斩妖司的几天休沐之时回到了白君山探望一次,这么多年过去,记忆都有些模糊,而到了今日能够见到的,却只有一方棺木了。 仅仅这一瞬间,他鬓角的白发便又增了几缕,仿佛是个百岁老人一般,他不敢靠近,生怕自己这几日接连的遭受会叫他自己那好不容易建起的几分心境破碎,只是在远处跪下,遥遥对着红石祠,叩拜。 “李爷爷……”日光下,他在这白君山前长跪不起,身子始终隐匿起来,没有人看到他,便这般跪着,直直到了深夜,在满天星空下,他方才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灵堂,不曾去见任何人,便沿着铁锁而下。 落魄下了白君,这座山上的山民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来了一遭,也没有人知道这位已然名扬四海的年轻家伙也曾随他们一起吊唁那座灵位,只有少数孩童所见,偶有传闻说当日见过一个红色眼珠子的怪人,不过也被山民们当做孩子说的胡话,并不在意。 “爹娘死了,师父死了,李爷爷也死了。”那下山的赤白袍男子不禁喃喃,他从腰间拿出昨日从醉仙楼顺的一个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不知是喝的太过尽兴,叫酒水滴在了眼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双目之下满是水痕,仿是悲戚一般。 就这般一瘸一拐的在山林中行走,此时是深夜,换作以前的他,定然要在林子里躲着走,不过此时行来,真不知道是他该怕鬼怪还是鬼怪怕他了,一身酒气,而妖兽咆哮和阴气也是逐渐环绕,仿佛真的有妖要趁着今日来招惹一番。 行到那座小白林中,坐在当年那块青石板上,他拖着腮,酒葫芦挂在胳膊上,双目微闭,仿佛在思索着什么,而周围,阴气却是越来越盛,同时,在黑暗中,一群雪白毛皮的狼妖也露出真身,呲着牙缓缓前行,而地面也是阴气滚动,时不时便有几只阴物白骨青面鬼之流从地下钻出,顷刻间,这座小白林中已然聚集了不下数万的妖物。 他坐在青石上不愿动弹,或者说也不必动弹,此时心中烦闷,哪里顾得上和这些道行低微的妖兽打来杀去,倒在板上饮酒,昏昏欲睡。 可就在他便要在众多妖兽众目睽睽之下睡倒,便忽然听得左侧传来一声大喝,当即惊醒了他,便见一身着黑色斩妖司服饰的年轻男子握着长刀奔来,大喝道:“妖孽,哪里走!”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斩妖前还要大喝一声壮胆叫阵的年轻男子,只见其只是冲入这么多妖兽之中,脸色便已然发白,而手也不住颤抖,即便极力控制,却是还是难以遏制的住心中恐惧,举着刀结结巴巴道:“你……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狼妖先前也被他的大喝吓了一跳,不过嗅到这年轻男子阳气如此之盛,当即嘴馋难忍,嗷了一嗓子,当即扑了上来。 这年轻男子也算是在斩妖司学了些什么,连续挥刀,都斩在狼妖的腰部,连续毙命了三只狼妖,可是之后便后继乏力,当即被狼妖扑倒,一口便朝着其脑袋咬去。 那面色惨白的年轻男子闭上双眼,秦墨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他拿起酒葫芦再喝了一口,手中一点,赤霄便出。 赤芒横穿一圈,只见那所有阴物和狼妖都化作了血雾,当场便被赤帝火焚烧殆尽,赤霄再度归位,这赤白袍男子无奈的俯下身子,扶起这位不住喘着粗气的年轻男子,问道:“斩妖司新来的?” 年轻男子惊骇不已,他本是见当时这么多妖兽围着秦墨,热血上头便要上前搭救,却没成想自己要救的才是个真的高手,当即有些慌乱,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便紧紧闭着嘴。 “斩妖司司主那般狡诈的人,能教出你这样容易激动的弟子,可是奇了。”赤白袍男子擦拭了一番赤霄剑上的鲜血,笑着说道。 “我……我就是个内务阁的小杂役,偷学过几招,哪里能当司主的弟子。”年轻男子小声说道。 “内务阁?”他的嘴角勾起一道笑容,仿佛想起了当年和吴何道一同劫斩妖司的场景,当时自己可是为了破开那内务阁的金库大门煞费了苦心,当即笑着问道:“你内务阁的,是不是可以到那斩妖司金库中去?” “这怎么可能。”年轻男子诧异的看了一眼秦墨道:“那斩妖司金库只有五位阁主同时以锁钥,鲜血,阵法等物才能打开,我在内务阁里的品级,最多打扫打扫金库外围上的尘土,哪里能够进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秦墨求见! “斩妖司又不是什么稀奇地方,芝麻大点地,规矩倒多。”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这般一闹,他也睡不着了,便只得继续朝琅琊山而去,转身便要离开。 那年轻男子踌躇片刻,忽然摆手叫道:“等等!” 他闻声转过身来,抬头看向年轻男子,见其模样,不禁笑着问道:“阁下还有什么事吗?” “敢……敢问先生高姓大名,今日先生救我一命,来日我定当报答。”年轻男子有些惶恐的行了一礼,道。 他伸手掸了掸袍袖,微笑道:“在下姓秦名墨字子羲,报答便不必了,阁下倘若无事,那我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他也不再纠缠,身体化作神虹而去,只是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小白林中,那年轻男子看的目眩神迷,喃喃道:“秦墨……秦墨?”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随后瞳孔急剧放大,回想起斩妖司里尘封了数年的那副通缉令,与先前那人一比,不由得惊叫一声道:“秦墨!便是那个琅琊山的秦墨。” 年轻男子再度看向其离开方向之时,眼中却是多了几分灼热,可此时的秦墨则是管不着他如何所想,只是自顾自的赶往琅琊山去。 整整遁了半个时辰,终是可以遥遥望见那琅琊山了,四周酿泉之中,鲜红一片,想来应当是出过什么事,而山上原本蔚然深秀的山林池沼,此时也隐隐带上一抹红晕,似是鲜血般。 他沿着台阶登山,并不着急,环顾四周景色,那一座座庭院,醉翁亭、宝宋斋、冯公祠、古梅亭、影香亭、意在亭、怡亭、览余台,风格各异,互不雷同,人称“醉翁九景”的景象悉数在此,而那些云海,虹桥,丹鼎等景象,也是纷纷映入其眼帘,目不暇接,他一方方望去,仿佛要把这些年失去的都看回来一般,这般上山,那不长的山路却是整整走了两个多时辰。 来到山上,便下山涧,他并没有当即跑去找吴何道,而是下了山涧去祭拜了一番秦晓生,虽说自己从出生起便未曾见过这个父亲,对于其也没有什么情感而言,不过单凭他带给了自己这条性命和一身血脉寄托以及一次次的帮扶,便也受得起自己这一番祭拜,同时,也少不了对陈瑾灵牌一番祭拜,烧了些纸钱,他便也退出这座山涧,直向古梅亭而去。 当年在琅琊山时,他便一直居住在这座古梅亭后院的庭院之中,而自从他走后,这座亭子便一直由吴何道和吕土对弈之时所坐,而到了这里,果不其然却是遇见了正相对而弈的二人。 “吴师叔,吕师叔。”隔着老远,他便唤了一声,吴何道微微抬头,看见其身影,当即挥手招了招,他一路奔走而来,来到古梅亭前站定,吴何道看向日头,已然正午,笑道:“在妖域这么多年,怎的还养出惰性来了,在白君山住着难道起的这么晚?” “我在白君山祭拜了一番就走了,未曾住着,只是回来之时在小白林遇了些妖物,费了些时间,然后上山之时有在路上看山中景色,耽搁了两个多时辰,这才回来的晚了。”他嘿嘿笑了笑,解释道。 “好不容易回山了,你不好好转转歇歇,来找我们两个老头子做什么?”吴何道敲了下他的脑袋,笑着骂道。 赤白袍男子顿了顿,随后仿佛随口间说道:“师叔,我想再下一趟山,这便来给您说一声了。” “下山?”吴何道皱了皱眉,问道:“干什么去,你这才上山不到一日,怎么又要下山了。” 他默然不语,站在原地,吴何道侧了侧头,略微猜到几分,疑道:“因为申卿?” “申卿给了我整个大秦的气运,此事不了结终究是个麻烦,今日一是结了此事,现在琅琊山已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第二件事便是要了结一番当年秦皇和妖祖一同做下的那桩恶心事,”秦墨道。 “了结?你打算怎么了结。”吴何道眉头舒展,这一刻他也等了很多年了,他缓缓靠在椅上,问道。 吕土也自棋盘中的沉思里抬起头,苏牧的死让他懊恼许久,一直也是其心中一个疙瘩,此时自然也想听听这事最后将如何。 在两人注视下,那赤白袍男子不动声色,只见他按了按背后赤霄剑的剑刃,轻声道:“要么秦皇亡,要么大秦亡,看他如何选了。” 吴何道微微露出一丝微笑,他显然已经意识到,当年的雏鸟现在羽翼已然丰满,也不加任何阻拦,靠在椅背上,看向秦墨道:“早点回来。” 赤白袍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浮现起一抹微笑,对着这两位高岁老人深深行了一礼,笑道:“会的。” 一袭赤白,孤身一人,便缓缓走下琅琊山,不驾神虹,不御长剑,这是最后留给大秦的一丝面子,他不曾佩赤霄,这柄削铁如泥的宝剑被他封存在紫府之中,他只是提着吴何道交给他的那柄粗糙木剑,一路经过各个城镇,往那雄伟的帝都而去。 五年前,也有人便这般一人一剑杀入过帝都,那时候的故事主角是吴何道和吕土,他是看客,不过到了今日,昔年的主角已经老了,故事也已然结束,现在剩下的是故事是这个曾今的看客,现在的主角来书写。 他不似吕土,也不似吴何道,这一次来秦国帝都,不杀人,所以缓步而行,而等到入了帝都,便是要诛心。 黄土路上,留下这年轻男子的背影和一道道沉重的脚印,赤白袍外罩素衣,头裹着素巾,一袭穿白戴孝的装扮,神色却是冷如冰霜,不见什么悲戚之意。 整整行了三日三夜,等到他望见帝都那雄伟的城楼之时,他停下了脚步,隔着那金碧辉煌的长安便只有数丈,戴孝的男子双手捧着长剑,再度踏出一步,整个大秦皇宫之前,风云变色,雷霆滚动,一道声音伴随着惊雷在天际间炸响:“琅琊山苏牧大弟子秦墨,求见陛下!” 第一百八十六章 逼宫 最后一声大喝,在天际间消弭不见,而那滚滚惊雷却是没有半分收敛,瓢泼大雨而落,冲刷着这座表面光鲜亮丽的城墙,在雨中的男子握着长剑,一步步踏雨而行,直直入城。 风雨中,不等那些御用亲卫挡住他的脚步,他也如吕土当年一般,弹指叩门,顷刻间,那摧城剑意蕴在指尖,只见尘土飞扬,偌大的城墙竟是轰然倒塌,那些亲卫靠近秦墨时,则是顷刻间便被无形剑气斩成血雾,当场便随着这场大雨,消散不见。 每一步踏出,身前剑气便浓重几分,一品气玄境的气势展露无遗,周围剑气环绕,每一道剑气长度不下三尺,而他周围环绕的,几乎不下百道,而且无形,这样的剑气倘若斩在任何一位抵御神婴十二指的修神修士身上,当场便可叫其死无全尸,除非是如铁树僧那般修了半辈子金身的,其余的恐怕皆可斩杀。 那些守卫皇城的御林军纷纷后退,即便不断围着秦墨,却也无人敢靠近那无形的剑气,虽说要是这些人一齐涌上,说不定可以伤及其几分,可这世间何人不惜命,更何况是这些在皇城养尊处优几百年都见不到一场战争的富家兵了。 再度踏前,身前剑气再度雄厚起来,一品气机比起二品,几乎是质的飞跃,当年齐鹤岚二品之时可与人倾力酣战三四个时辰力竭,而在一品之时,却是以一人斩杀万骑之后,力道才有三分消退,而这也是整整过去了两三日有余,气机延绵,已然到了一种几乎无穷的境界。 自城门到皇宫前,共有一百三十一步,这一百三十一步踏出,他也已然少有的倾尽了他的一品道行,气玄成一百三十一柄三尺无形剑,杀人于无形,而到了此时,他也已然伫立在皇城之前。 在城前,他的声音再一度炸响,甚至比先前在城前喝的还要响亮,整个金銮殿都有些颤抖,他话音落下,并不理会周围看守,径直走入城中。 这些年秦国连年征战,高手不知道折损了多少,换作以前,不等他入皇城大门,那位大内太监总管陈公公恐怕便将他拦下,而温褐和申卿等人也可出手,而放眼现在的大秦,能拿得出手的,恐怕只有那远在边关的古沙了吧。 那皇宫大门在其靠近点瞬间,便被剑气碾成粉末,丝毫不剩,往其中望去,周围的太监宫女都是尖叫着四处散开,护卫刚想上前,便被绞杀成肉泥瘫倒,此时文武百官都在两侧,那气玄剑气也渐渐收敛入体,浑身浸透的戴孝男子缓缓抬起头,一双充满杀气的眸子看向那位此刻正端坐在龙椅上的秦皇,微微欠身,朗声喝道:“琅琊山秦墨,见过陛下。” 秦皇的面色有些阴沉,但瞧见他额头上带着的素色长巾,心下也明白了事情缘由,当即叹了口气,伏案道:“秦墨,你是来讨债的吧。” “今日我来此处,第一件事,先不是如此,而是交还陛下一物。”浑身衣衫湿透的戴孝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方木匣,手臂一挥,那剑气便引着木匣平平放在秦皇桌案之上,触碰到桌子的那一瞬间,那木匣当即被剑气撕碎,露出其中东西,正是那一方积攒着大秦气运的玉玺。 “大秦千年龙气我取走了,这是申卿答应的,而这千年气运,我悉数奉还,再来向陛下讨债。”他平静说道。 秦皇抚摸着那蕴含着大秦气运的玉玺,这是申卿拿命换来的,眼前的大秦盛世,几乎也是当年那位兵解摧城的大秦国师的一手所做,秦皇一时间竟是有些泪目,再度抬头,看向秦墨,随后仿佛释然般倒在椅上,喃喃道:“东西还了,这债你打算如何讨?是要毁了朕的基业,还是要灭了朕的大秦。” “陛下,我知道你已经准备退位传下基业,这大秦也用不着你了,我此次只要你的命,一命抵一命,不迁怒于大秦,如何?”他看向这位已然有些苍老的老皇帝,轻声问道。 秦皇愣了愣,指了指自己,疑道:“只要朕的命?” 在对面的戴孝男子轻笑一声,喃喃道:“陛下莫不是忘了,我也是秦人啊。” 他握着那粗糙的木剑,环顾四周,看周围文武百官神色各异,他却不予理会,低头看向秦皇身侧陈列的一柄长剑,道:“陛下只要承下当年自己罪行,把人头奉上,我琅琊山再不追究此事,同时我也会扶植你的儿子继续继承着大秦江山,我所要的,只有你的命。” 秦皇微微有些动容,此刻对面的男子距离他近在咫尺,完全可以一道剑气便将他绞杀在此,可却没有出现这副场面,对面男子只是静静站着,等待着他的答复。 不等他说话,一旁文官行列中一人站了出来,兴许是害怕这家伙扶植大秦,自己恐怕位置不会稳当,当即怒声斥道:“逆贼,竟敢如此触怒龙威……” 那文官话还未说完,便见鲜血飞溅,撒了一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具人头滚落在地,血淋淋的,甚至于眼睛还未来得及闭上,便已然成了一具尸体,很是凄惨。 “传旨下去。”秦皇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瘫倒在座椅上,当年的秦汉之争,几乎是打醒了这个昏庸的秦皇,在文武百官里也许他已经算拔牙归正,不该死了,而在琅琊山众多人心目中,却只有一句话“错了便是错了。” “下罪己诏,当年之事……是朕错了啊。”秦皇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那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秦太子一直盯着眼前的父皇,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着不妙。 秦皇伸出这些年因为批改奏折而变的粗粝的手掌,缓缓抓起那墙上悬挂的长剑,他望了望剑,在生死的最后关头,竟是不由得笑出声来,喃喃自语道:“自从当了这皇帝,还从未握过一次剑,死前还能再试试滋味,当真值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新皇老皇旧臣 “朕错了。”这位人间的九五至尊,本应该此生都不会有对人行礼的机会,可此时,却是对着一个无官无职的江湖人深深作了一揖,江湖与庙堂几千年来不断的争斗,终于算是在他这里,胜了一会。 他缓缓将剑搭在脖子上,惨笑一声,周围文武胆寒,可却无一人敢上前劝阻,秦皇双臂用力,便要斩断自己的喉咙,可就在此时,那站在屏风后面偷听的皇太子似乎猜到了一二,当即扑了出来,一把抓住秦皇手中长剑,哀声叫道:“父皇……” “来人,将太子带下去。”秦皇摇了摇头,对着远处的侍卫喊了一声,那侍卫看向秦墨,只见其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才壮着胆跑上前去,扭住皇太子的胳膊便要拽下去。 “父皇!”皇太子高声大叫,可惜他自幼身体羸弱,也不曾修行道法,哪里经得住侍卫这般拖拽,便一直带到了金銮殿外,这位在位四十余年的老皇帝看向小儿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再度转过头来时,他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以后小儿,便劳烦秦先生照料了。” 话音落下,这柄长剑也贯穿了秦皇的脖颈,鲜血汩汩流淌,第一次沾湿了这一身龙袍,他缓缓抽出剑,鲜血溅的遍地,这位秦皇缓缓倒在血泊中,双目还睁着,似乎还是有些许不甘,但也已然失了生机。 “父皇!父皇!”那在金銮殿前的皇太子似是见到秦皇的惨状,撕心裂肺的高声叫喝,却始终挣脱不了那侍卫拖拽,金銮殿上的赤白袍男子与他对视,只感觉一股浓烈的杀意浮现,便如同他对秦皇,对妖祖一般的杀意,两人对视良久,那皇太子咬牙切齿,目眦欲裂,仿佛想要将他碎尸万段才好,而那赤白袍男子的面容却是没有分毫动容,静静下殿,自顾自朝着城外走去。 “师父,徒儿给您报仇了。”大雨瓢泼中,秦墨哈哈大笑,握着酒葫芦痛快畅饮,喜极而泣。 史料载:秦二世受琅琊山弟子逼宫而死,谥号秦哀帝,下罪己诏,昭告天下。 史料附录:传闻当时之后,太子继位封禅之时,曾在皇宫后山写下誓杀秦墨四字,后在琅琊之乱时被人查明,再度死于那琅琊山弟子手中。 宫城外几十名驿卒,各自乘马疾驰而去,各自手握圣旨传往各大周郡,同时,各地郡守也是再度调配,官职稍大的,新皇继位,老皇下葬,都要前往泰山观礼,一时间各周郡竟是有些混乱。 朝堂之上虽说这些年养了不少草包,但真正的能人也并非没有,这些年大多处理朝堂政务的,便是那一直以来瞎眼的丞相褚垓下,在新皇继位之后,当即便召集古沙等边境将领回朝,同时修书一封发往赵宣朝,求温褐回朝。 继位和安葬在一日间举行,那位年纪不到及冠的年轻皇太子呆呆伫立,穿白戴素,看着秦皇的灵柩下葬,同时,他也一身四爪蟒袍变作了九爪龙袍,在这一刻,还不曾学会如何治理这片庞大疆土的他,便已然要接过整个大秦这个大担子了。 世人都道当皇帝好,衣食无忧,妻妾成群,可说的却是要昏君的日子,想要当个明君,纵使有千般佳肴美食,锦衣龙袍,美人成群,却也没有时间享受分毫,只比普通人活的更苦。 史记后记有评语云: 纵观秦二世在位四十年,前十年开疆拓土,御驾亲征,几乎统一了整个人间,这也是他一生最为辉煌之时,年少轻狂。 中间二十年,不思进取,只是休憩,但朝堂却也无苛政,政事清明,只是这扩张便也慢了下来,再也不复当年横扫七国的劲头。 中后者五年,不思进取,朝堂之上却有苛政,性转暴虐,听信谗言,杀人无忌,已属暴君一流,死在这五年期间能人异士,不下数千尔尔。 后者五年,秦汉之争后,方才减朝中毒瘤,秣兵厉马,再度政事清明,自勤于政务,发展磅礴,可惜后死于五年后,秦二世薨了。 那站在秦皇灵前的年轻皇子,麻木的听着太监念诵继位诏书,而他的双眼却只是紧紧盯着那具棺木,仿佛期盼着秦皇还会活过来一般,只是,这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 等到太监公鸭嗓子的难听声音停止,他也在这一刻成为了新的秦皇,虽说现在也只是代理政事,要等到秦皇丧期二十七天一过,才能真正开始登基大典,但到了现在,他也已经算真正意义上的大秦之主,秦三世。 第一日登基,自然要有许多政事处理交接,刚刚在灵前继位,那边境守将古沙已然从白骨长城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这位已然驻守边境几十年,平定过蜀地叛乱的老将狼狈的奔到皇宫中之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那老皇帝的灵柩。 “陛下!”古沙重重跪倒,浑身铁甲都被他怒不可遏的激荡而飞,他对着那灵柩缓缓跪伏而去,死死盯着,不断磕头。 要论忠心,这整个朝野上下能和这位驻边几十载的老将比的,寥寥无几,他是三十年前入的边境,在他的印象中,秦皇还是当年那个策马扬鞭在军阵中华厮杀的年轻人,是当年一举扫平七国的大秦天子,不曾经历过这些年的暴.政,他对秦皇的忠心便愈发强烈,而此刻就这般不明不白的,这在位四十多年的老皇帝便死在的朝堂上,而死因,竟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逼的下了罪己诏自刎而亡,这等耻辱对于古沙而言,几乎难以忍受,他缓缓站起身,朝向那已然继位的太子,遏制住心中怒火,对着他行了一礼,咬牙切齿的问道:“陛下,逆犯秦墨当今在何处!” 这位新皇帝吓了一跳,但提起秦墨时,眼中恨意却是难以掩盖,同样咬牙切齿道:“琅琊山。” 古沙握紧拳头,目眦欲裂,但他显然知道此时上琅琊山,自己只会被吴何道等人斩杀在山下,反而会毁了秦皇用一条命换来的平静,他站在原地,胡须飘动,面对着那具灵柩跪下,低声缓缓道:“陛下,老臣定会替您报仇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山中乐 白君山上,那一道积攒已久的怨气自红石祠中急飞而出,龙气四散,同时,在那大秦上下,下了整整几日的血雨。 在琅琊山上,那离开山不足两三日的年轻男子也已然回到山中,一路而上,径直朝向古梅亭,依稀间便可望见亭中的两粒人影。 他走上琅琊山,一路走到庭前,身上的衣衫上沾着许多鲜血,都是先前秦皇留下的,现在龙气隐隐显化,竟是隐隐散发出些许金光。 古梅亭中,吴何道向山下望去,看向那步履歪斜的少年,知道他以三尺剑气闯宫对他自己也不利,损伤也不少,当即出亭笑着问道:“结了?” 那山下的男子伸出手,手心还握着酒葫芦,对着老人朗声笑道:“师叔,都结了。” “结了便好。”吕土也自古梅亭中走出,看向那山下步履蹒跚的少年,不由得眼角有些湿润,喃喃道。 他缓步上山,裤脚之处隐隐有鲜血淌下,剑气剑罡这种东西,杀敌一尺,自损一寸,连续这般几次下来,已然是损伤了大半气机,昨日但凡有一位高手在宫中坐镇,他也不敢这般倾泻这一身剑气。 四周的山路上,刀斧剑痕不绝,四周的石壁上,都被鲜血浸染,各色气息驳杂的流转在琅琊山的空气中,这座曾今三仙山之首的古峰在这些年无数的惨事之下,变的满目疮痍,而时至今日,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吴何道下山而来,扶住一瘸一拐的秦墨,缓缓上山而去,沿着山路向上,却听见后山说话声叫嚷声不断,嘈杂异常,仿佛有许多人一般。 “师叔,后山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啊。”他极目远眺,可山峰高耸,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问道。 吴何道抚须笑道:“你前些天带回来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后山操练,眯眼老头的道行稀松,不过应当是在那黑道中学的本事,操练兵卒倒有一套,就是让那群修士可是憋屈了。” 秦墨笑道:“那可不,这些修士放在以前,那在些小的江湖门派中都是长老掌门之类的人物,到了咱们这可就只能当这马前卒了,任谁不憋屈。” 吴何道忽然好似想起什么,笑着问道:“对了,那群人里面有个小家伙好似和你很熟一般,说是叫什么……宁晓,和你什么关系?” 那本来一瘸一拐正上山的赤白袍男子愣了愣,随后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红,声音低了半度道:“宁晓,自然是旧交了。” “下了白君山就到琅琊山,出了琅琊山就在妖域,那两个小家伙可不怎么像白君山人啊。”吴何道嘴角勾起,嘿嘿笑了笑道。 “宁晓?”闻声而下的吕土皱了皱眉,仔细思索,忽然笑着问道:“诶,我记得当年我还在斩妖司的时候,便吩咐这她和赵山王旭的和你一同去杀鬼蛤,这不才仅仅一面,怎的成故交了?” 两个随便放出去都可以让天下震三震的老人此刻却都是一副村口七姑六婆的八卦神色,吴何道尚且还绷着点,吕土却是露出一丝了然微笑,嘿嘿笑道:“莫不是你这去了一趟妖域,便连家都给成了?” “师叔,你想哪去了你。” “啧啧啧……”吕土摇了摇头,一副了然表情,一溜烟没了人影,半响后远处还传来他的说话声:“师叔都懂,都懂。”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正想从吴何道这里得一丝安慰,刚转身看去,却见吴何道也是这副笑容看着他,当即佯怒道:“吴师叔!” “懂了懂了。”吴何道点了点头,似是有些绷不住了,也不扶着秦墨,自顾自飘然上山,只留下一道背影。 “唉。”山下的男子无奈叹了口气,继续拖着自己还在不断渗血的瘸腿一步步向山上走去,心中不由得哀叹不已。 等到爬上山去时,那台阶上已然一路鲜血,不过在琅琊山呆了那么多年,他深知吴何道的照顾方式,只要不死不残,能恢复的伤都不值一提,自然也不指望吴何道会来将他扶上去了。 一路行到后山,只见那眯眼老头正搬着一张大椅坐在山上,底下那一群囚字营的家伙举着重物训练,而他却悠哉悠哉的啃着西瓜,时不时对着山下加以点评亦或者丢一块西瓜皮过去。 “哎哎哎,那个家伙把手臂放直,还有那个,腿不要弯,都他娘的不许给我用灵气,都把丹田给老子憋好。”眯眼老头吐出一个西瓜子,叫道。 “咳咳……咳。”后方峰之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眯眼老头看也不看,转头就骂道:“哪个怂货躲在这咳来咳去的呢,嗓子眼里卡着粪了?” 不听有人回应。 他刚想再骂,眼睛一瞥,却觉着有些熟悉,赶忙瞪大眼睛,见到的却是一袭赤白色长袍,就这般呆愣在原地,眯眼老头很识趣的打了个滚下了椅子,叫道:“大哥!我没认出您来啊。” 秦墨:“……” 眯眼老头见他不说话,一把扑上去抱住其大腿,眼泪鼻涕就往上蹭,他赶忙躲开,大骂道:“这衣衫是白帝和赤帝显化的,你蹭脏了不怕遭雷劈啊。” “赤帝和白帝算个狗屁,都不如我大哥。”眯眼老头谄媚的笑道。 那还站在原地的赤白袍男子不由得有些无言,过了许久后,他方才无奈道:“赤帝是我爹。” 眯眼老头愣了愣,随后眼珠一转,揪住其裤腿笑道:“大哥,您看我蹭的是白色的,没惹赤帝他老人家。” “真不知白帝听了会不会一道雷劈死你。”秦墨叹了口气,看向天空,忽然间,竟是平地一声雷炸响,一道闪电自高空而下,便坠落在了眯眼老头脚下。 “啊!”眯眼老头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躲过这一道天雷,天空中没有任何要打雷景象,他缩在一旁喃喃道:“还真他娘会遭雷劈啊,这白帝真不是个东西。” 遥遥虚空之上,那正与赤帝对弈的白帝,重重打了个喷嚏。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入长安 秦墨叹了口气,沿着晴空万里那一道雷霆留下的痕迹遥遥望去,自语道:“你再这般作下去,白帝可真得劈死你了。” 眯眼老头战战兢兢的站起身,不再言语,身体伏着,仿佛随时便要逃窜,而山下那群人也被这临空坠落的天雷吓傻了,纷纷呆愣在原地。 他看了一眼眯眼老头可笑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也不说什么安慰的话,问道:“这些日子这些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万无一失,妥当的紧。”眯眼老头一见说起自己,当时连害怕也不顾了,用力拍了拍胸脯道。 “老头,随不随我再走一趟蜀地。”秦墨负手而立,笑着问道。 “蜀地?”眯眼老头从怀中取出那个烟锅子空吸了一口,道:“大哥去哪我去哪。” 赤白袍男子仰望琅琊山景色,伸了个懒腰笑问道:“去蜀地前我还要见一趟当今的皇帝陛下,你也去吗?” 这一次眯眼老头没有犹豫,只是再重复了一遍前面说过的话:“大哥去哪,我去哪。” 眯眼老头嘿嘿笑了一声,吹了吹烟灰道:“活了大半辈子了,不说半身进了棺材,两只腿也已然进去了,还真没去过帝都,皇帝更是见不着了,今日这可算是有福喽。” 山上山下,两人不辞而别。 此次入宫,他周身无剑气,手中无木剑,只是牵着一头驴,带着一个眯眼老头,缓缓朝着宫城而去。 长安城繁华,看得人目不暇接,而这年轻男子也是不由得感叹了一句,道:“我来帝都两次,一次随吕土闯宫,一次自己闯宫,这长安城的风景,竟是从来也不曾见过。” “这他娘的就是帝都啊,可比紫火城那旮瘩地热闹多了。”眯眼老头东看西看,忽然见到旁边有一座古刹,当即来了兴趣,诧异问道:“佛门不是在西方吗,长安城里怎么也有古寺?” “古寺?”他也有些疑惑,牵着驴向前走去,向右边一看,只见一座庄严肃穆的古刹伫立,四周站着许多小沙弥,而这古刹周围宝相庄严,不似凡物,隐隐有佛光涌现,而细细看去,底下竟是悬空而起,古刹前挂着一副匾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悬空寺。” 那原本神色轻松的赤白袍男子,此时却是皱起了眉头,双瞳紧紧盯着这座古刹,隐隐有杀机涌现,脑海里似乎浮现出当时悬空寺四大神僧屠山的情景,他手不由得按住了腰间的木剑,向前一步。 眯眼老头察觉到有些不对,看向悬空寺几个大字,当时神色便变了,四大神僧屠山,他是亲眼所见,也是幸存,当时也是怒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由得生起一丝歹意道:“大哥,不如烧了这寺如何?” 原本伫立在原地的男子呆愣许久,随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这些年的积郁一口吐尽,千言万语,最后只有一个字浮现道:“杀。” 顷刻间,那佛门圣地悬空寺的门脸便被剑气绞碎,赤白袍男子经历过这些年的生死,更是不会在乎这些素不相识之人性命,只是顷刻间,那门前的许多小沙弥便当场死于非命,血肉模糊。 周围一片骚乱,百姓四散奔逃,不过却没有人受到伤害,毕竟他想杀的,只有这悬空寺中人罢了。 寺中空空荡荡,想来是这座悬空寺方才建起,没有多少人,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庞大香炉和一具高耸的真金铸造佛像,香火气旺盛。 那站在原地的年轻男子单手握剑,望向佛祖尊像,可他向来不尊佛祖,哪里会尊这一具小小佛像,木剑轻轻一指,铺天盖地的灵气浪潮蜂拥下压,只听得一声声碎裂,那由真金铸成的佛祖金身,竟是顷刻间被震成金粉。 “去。”弹指轻喝,只见那些金粉随着手指方向急飞出去,竟是散步在长安城上空,如同落雨一般纷纷而下,整个长安城中都泛起一片金黄,人们纷纷争抢这来路不原的金粉,一片激动热闹之声。 而此时悬空寺中那位从西漠而来的上师自然也已然发觉动静,在佛祖金身毁去的那一瞬间,便只见一枯犒老僧自上而下缓缓而落,而手心中佛光盖顶,竟是缓缓压下。 叮。 一声脆响,这位悬空寺来的九品金身上师就在空中兵解,不过自然不是他以法力自行做的,而是被那千万道剑气绞碎罢了。 血流一地。 赤白袍如赤帝白帝真身在其后,手中一股赤气涌现,当即燃烧起来,火势熊熊,他伸出手掌递出,只见这火势竟是沿着这里寸寸燃着,整个悬空寺在顷刻间,便成了火海一片。 一座座废墟倒下,一具具佛像轰塌,整个悬空寺中僧人都被屠杀殆尽,大部分的高手都还在西漠前来的路上,而先到的这些人,却都已然交代在这了。 牵驴而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许多人救火,以防火势蔓延,却不见那火势竟是就此收拢在悬空寺之上,不曾散出去分毫,都是奇怪不已。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引起这番残局的牵驴年轻人,自然也无人寻他的麻烦,眯眼老头看着那片废墟,长吁一口气,自语道:“畅快。” 木剑回鞘,赤白袍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伸了个懒腰,慵懒的继续往前走,仿佛刚刚毁去的不是那座宏伟的悬空寺,只是一方蚁穴,而那刚刚杀去的无数僧人,也是如蚂蚁一般,被他轻易忘怀。 走路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但这显然不是秦某人的处世原则,或者说他也许不会伤及蝼蚁飞蛾,但在他眼中,这些蚊虫想来应当是比那些他所痛恨的人好上千万倍了。 长安城中纵酒杀人毁寺,不过顷刻间,百姓看不见,可那些长安城中的守卫可不是吃素的,都放在眼中,可这帝都的侍卫,哪个不认识秦墨,又有哪个不曾见过当时其孤身一人闯宫时候的凶残模样,哪里敢缉拿,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成一桩冤案罢了。 第一百九十章 皇宫 即便犯下这寻常人眼中的滔天大罪,但他神情却依旧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缓步牵驴朝着长安城前,那座皇城走去。 几番出入,说是不曾仔细看看长安,只是这皇城也不曾细细看过,周围金碧辉煌,也不知用了多少金银才铸成这样一座皇城,而在他眼里看来,却是不知多少的民脂民膏。 “当年去过一趟西蜀,见过那西蜀王府,不见金银,只有黄铜所铸的铜雀楼还值些钱两,没成想这大秦皇宫竟是这般奢华。” 眯眼老头啧啧称奇,只听得一旁传来赤白袍男子平淡声音道:“这些年大秦上下腐败过头了,千年前大周之时,皇城以木为基,传说当年七国分周的时候,一把火烧了皇城,却只流出一人多的真金,其余都是些被焚毁的木屑,倘若这些银两放在培养朝中修行上,恐怕可以多出几个像古沙那样的人物。” 眯眼老头默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嘟囔道:“那家伙可不像是什么善茬,我看他恐怕还因为前任秦皇记恨着您呢,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反。” “对琅琊山而言,古沙死了最好不过了,可对于人族而言,又有何人来镇守那遥遥千里的白骨长城,古沙这人即便是死,也得死在妖域,不能废了这条命。”秦墨道。 眯眼老头叼着烟锅子叹了口气,道:“可怜啊可怜,七国都扫灭了,这么多银两钱财,子弟人民,不是被去修了白骨长城,便是被用来建这座宫城,谁不知道若是大秦统一下来,那白骨长城就得往妖域那边再挪几百里,可那狗日的秦皇咋就想不明白哩。” “清醒了二十年,糊涂了二十年啊。”秦墨叹了一口气,牵着驴继续朝着皇宫内走去,眯眼老头惶恐的看着周围守城的御林军,但看起来……似乎这些御林军更怕他们。 一路无人拦阻,即便是行到了金銮殿之外,竟是连那头毛驴都牵了上来,在殿外,他才微微停留,对着一旁太监笑道:“劳烦公公通禀一声,琅琊山秦墨,求见陛下。” 那被其称为公公的太监受宠若惊,当然,其中更有几分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惊恐,连连摆手,对着秦墨道:“秦先生言重了,咱家这就去禀报陛下,您在此稍等片刻,稍等。” 堪堪说完,见对面人轻轻点了点头,他才如释重负的一路小跑朝着金銮殿上走去,同时,一旁的毛驴嚎叫一声,便叫那太监吓得一跳,险些便跌落下来,惹得眯眼老头一阵大笑。 “大哥,话说你带头驴做什么,莫不成就是为了吓这老太监的吧?”眯眼老头捋了捋老驴的顺毛,道。 那着着干净赤白袍的男子微微一笑,道:“咱好歹也是个一品高手了,不得有点派头啊。” “大哥,这驴有派头?”眯眼老头咂了咂嘴问道。 “不比我那只貔貅有派头多了?”他反问道。 眯眼老头回想起那只面部表情丰富而且一到山上便叫嚣着要啃了他的烟锅子的貔貅朱黑,心下一阵发寒,但还是觉着这驴太寒碜了,苦着脸道:“貔貅没派头,可这驴更没派头啊。” “李黑当年出翰林学宫的时候,骑的也是头毛驴,可老有派头了。”赤白袍男子也捋了捋驴毛,笑道。 “也是,以大哥您的风范,别说骑驴了,就是骑头母猪也是顶呱呱的俊。”眯眼老头竖起大拇指,谄媚的笑道。 “骑母猪?”站在原地看着皇城的年轻男子忽然凝噎一阵,似是想到了什么歧义,没有再接茬,指着眼前皇宫笑道:“今日入宫可不是来杀人的,你可别一激动就上去打打杀杀了啊。” 眯眼老头摇了摇头,叹气道:“大哥,老头子这副筋骨了,还打打杀杀什么啊,再折腾两年都折了。” “折什么折,你就不想再乘着现在还有些寿元,和我再好好在天下游历上一番,难不成你还想回乱山岗那个小地窝子啊。”年轻人牵着驴缓步向前走去,在这座杀机四伏的皇宫中,旁若无人。 眯眼老头嘿嘿笑了笑,道:“大哥,这人间大地方我现在也就去了两三处,尚且还舍不得死,好不容易从乱山岗那个土疙瘩地出来了,这还不得好好舒泰几年。” 两人正说着话,离着那皇宫台阶也愈发的近了,其实以他上次闯宫的壮举而言,便是直接牵驴上殿也无什么不妥,但他杀了老皇,既然现在要辅佐大秦,又怎能再惹得新皇不快。 再者,上次闯宫那实则也是集了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成的一次冒险之局,当时恰巧所有的宫内高手都不在,要不然就凭这五年来培养的不少高手和那位已然练回七分道行的陈公公,他也难以这般肆意在皇宫中行走,而此时皇宫看似平静,但其实也不知有多少高手埋伏。 “陈公公不好好写书,拖着那么多年的书稿,怎的有空来这里藏着了。”不等前去通报的太监回来,那牵着驴的年轻男子忽然提高声音,朗声笑道。 在宫城角落,那位已然销声匿迹了几十年的人魔再度出现在屋顶,他躬身低着头,而身后赤蟒依旧如曾今一般,昂首仰头,死死盯着秦墨道:“咱家要是写书去了,尔琅琊山中人岂不是真可以视皇宫于无物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煞是猖狂啊。” “昔年吕土折了你浑身道行,看你现今恢复了七分,不知我可能再折一番?”年轻男子抽出腰间木剑,遥遥指向屋顶上的苍老太监,朗声大笑道。 这位被称为人魔的残暴太监冷笑一声,摸了摸腰间悬挂的短刀,声音变的阴厉:“咱家见你今日还算有礼,便不与你这个后辈计较,来日方长,哪天有机会,咱家再好好教育教育你什么叫做尊老二字。” “陈公公,您年纪的确称得上是老了,不过就依着这副残躯,遇到后辈可真不知道是该称爷爷还是奶奶啊。”年轻男子不甘示弱,笑着嘲讽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要兵 陈公公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神色可怖,他当年被阉割之后便残忍嗜杀起来,一直以来都很忌讳他人以这副残躯说他,而此时秦墨道出这一句话,却是稳准狠的扎在了他的软肋上,这位阴狠气息十足的老太监瞪大了眼睛,森然道:“小子积着些口德,不然到时候伤及自身,还害了亲近,可是不好。” “多谢陈公公提醒,只是小子只要不活的似您一般,也算有出息了。”那携木剑的赤白袍男子收起长剑,牵着驴,见那禀报的太监迎面走来,便径直上殿而去。 那蹲在宫城顶上的人魔陈公公冷哼一声,面色愈发阴沉了,老脸之上皱纹鼓动,显得很是可怖,看见那年轻人不理会自己,叼起匕首翻身朝着宫城下落下,消失不见,过了许久,才从远处缓缓飘来一句话:“不知死活。” 赤白袍男子一笑了之,眯眼老头冲着那远处的老太监瞪了一眼,也朝着宫内走去,一步步,朝着阶梯上踏去。 “秦先生,陛下在养居殿,请您过去一叙。”正当他要牵着毛驴迈入金銮殿时,那太监忽然急匆匆的奔了过来,朝着秦墨道。 “养居殿?”赤白袍男子顿了顿,转身朝向那太监,道:“那便由公公带路吧。” 那太监诚惶诚恐的转过身去,一路小跑,生怕行的慢了,就被后面那喜怒无常的家伙给斩杀在此处,要知道他刚刚可是在柱子后将这位琅琊山弟子和陈公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哪里敢怠慢。 一路走到养居殿之前,太监垂手站立一旁,深深行了一礼,道:“秦先生,便是这里了。” “多谢公公了。”年轻男子笑了笑,那太监总算是松了口气,连连告退,等到离开其视线之外后,竟是奔的比兔子还要快,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养居殿前,有许多侍卫看守,但大多的还是些太监宫女,此处是皇帝饮食起居之所,布置的便不似金銮殿那般庄严肃穆,只是十分朴素典雅,但比起大部分的住宅,还是可以用奢华来形容。 进去之后,便由另一个小太监领路,七拐八绕方才绕到一处泉水叮咚之处,只见其中是一片池塘,周围泉水玲珑,中间有一叶小舟飘荡在湖心,隐隐戳戳有几粒人影,依稀是一袭黄袍。 湖畔的年轻男子将手中的驴缰绳递给眯眼老头,示意他在此等候,双足在湖心中一点,身形纵跃出数十丈,只见地上的水面隐隐荡漾出几点波澜,却顷刻间消失不见。 单脚立在船畔,只见点点波澜波浪随着足心向四周散去,出现道道涟漪,上下天光,浑然一体,仿佛是与天地融为一体,气机流转上下不休,自上而下,再上而下,隐隐有周天之势,负手立湖心,却是如履平地。 站在湖心的男子细细看向那船中穿着龙袍的少年,不伏不败,不礼不跪,只是平淡的微微欠了欠身说道:“草民秦墨,见过陛下。” “面见陛下,为何不跪!”在那龙袍之侧的游船之上,只见那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白发老人喝道,看向其面,正是那老将古沙。 那屹立湖中心的年轻男子笑了笑,并不恼怒,道:“古老将军这大中午的与陛下一同在此游湖,可当真是有兴致了。” 古沙登时噎住,说不出话来,此时那位年纪不大的小皇帝忽然开口冷笑道:“秦先生此来见朕,是为何干?难道又要在我这座宫里造杀孽吗?” “陛下说笑了,今日秦某不为杀人,是为要兵开蜀。”年轻人也不理会这位皇帝陛下语气中的怨气和讽刺,平静应答道。 “要兵?要什么兵,琅琊山权倾朝野,屯兵数万,还要再要些兵,难道还想要反了我大秦吗?”古沙越见他越怒,当即拍碎那船上的木案,怒道。 “古老将军,当年你抵挡蜀军的时候,可是用了整整数十万大军,我数万兵卒,想要攻入西蜀,你也是统兵之人,难道不知道开蜀需要多少人吗?”秦墨道。 古沙站起身来,喝问道:“开蜀得用几十万人不假,可我大秦现下国力,哪里经得起这般消耗,内忧外患皆有,倘若开蜀,妖域攻来又如何?” “敢问古老将军,妖域想要破开白骨长城,得要多少兵力?” “起码百万,但妖域人手那般众多,想要拿出一百万妖来,不是难事。” “不是难事,那难道是易事吗?” “自然不易,但也不难。” “那我来问问古老将军,如果是你,会在得不到任何情报的情况下,没来由的花几十万大军来攻妖域吗?” 古沙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这位镇守边境的老将本身就很少说话,言辞不甚锋利,再加上对面说的句句都是兵家至理,即便是他也心服口服,哪里能辩得过,只得沉默。 而就在古沙无言以对时,却只见那年纪不大的小皇帝站起身来,面向秦墨,目光透着一股寒冷,却不将情绪表露出来,只是静静说道:“无论如何,这兵……朕不给。” “仅为了一己私仇,便不要了这大秦江山?”男子问道。 小皇帝轻笑一声,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道:“秦先生,这般说来,你这些年为的难道不是一己私仇吗?你放不下,那朕也放不下,有何错?” “陛下需知,我身上负着的是琅琊一山,而你身上负着的,是整个人间。”年轻男子面色凝重,紧紧盯着这位小皇帝。 “秦先生请回吧。”小皇帝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两侧两个早些年便被捅聋了耳朵的太监划着船,向前驶去,渐渐离湖心岛人影远了。 那站在湖心的男子沉默不语,半响后,便沿着湖心折返而回,眯眼老头眯了眯眼,叼着烟锅子笑着问道:“大哥,他们给多少兵?” 赤白袍男子摆了摆手,而眯眼老头却会错了意,问道:“五万?” 摇头。 “五十万?”眯眼老头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刺杀 赤白袍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一个没有。” “没有?”眯眼老头瞪大了眼睛,把烟锅子往地上一甩,指着那游船骂道:“那狗日的小崽子不给兵?” “不给。”秦墨道。 “嘿,我还不信了,老子非得把他屁股给揍开花!”眯眼老头撸起袖子,扑闪着胳膊,便想要朝着那游船而去。 “古沙也在船上。”赤白袍男子捋了捋毛驴的顺毛,笑着提醒道。 “古……古沙?”眯眼老头愣了愣,随后连忙从水中淌出来,撇了撇嘴,自语道:“大哥,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咱琅琊山自己有兵,用不着那狗皇帝的。” 年轻男子竖起大拇指,笑道:“有骨气,来日开蜀,就叫你来带兵如何?” “算了算了,咱不擅长打架。”眯眼老头嘿嘿笑了笑,缩在一旁,悄默声的也不言语。 两人相视而笑,要兵不成的不快也随之一扫而空,径直牵着驴,便从养居殿中出,自顾自走向宫门外。 刚刚到那座皇城的大门口,刚要出宫,便见一旁铜柱后绕出一个老太监,面容稀松平常,着装也是普通太监的浦头服饰,一出来便对着眼前的两人行了一礼,道:“见过二位先生。” 眯眼老头眨了眨眼,咂了咂嘴,似是感觉有些不对,忽然横平的一掌推出,而也只见那太监也在同一时间抽出一柄短刃,刺向秦墨。 短刃上寒光凌冽,应当是哪位高手所遗留的神兵,其中剑气略有手指粗细,起码也是得二品以上剑道才铸成的这柄剑,眯眼老头叼着的烟锅子掉落在地,他身体猛然后仰,但手心还是被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血痕,剑气萦绕,鲜血淌下,伤口竟是难以愈合。 匕首受他这一掌阻碍,力道微微有些衰减,那老太监狞笑一声,再度抽手,也再度刺出,其中剑气粗了两寸,愈发狰狞。 砰!匕首未至,只听得一道滚滚惊雷般的声音炸响,只见一柄木剑自顾自的便急飞而出,天空中滚滚惊雷而去,一层叠一层,层层剑气厚重,又是一招叠雷。 叠雷剑出,轰在匕首之上,而那滚滚的粗壮剑气则是度过匕首斩在老太监的身上,匕首毫发无损,而那老太监却是面容狰狞,连续吐出三大口血,倒在地上。 眯眼老头上前一看,只见其周身都渗出鲜血来,再摸去,却是浑身上下都被切分成了数十块,便直接被滚滚剑气分尸而死。 眯眼老头看向手中伤口,心中愤恨,不由得骂了句:“他娘的,这皇宫里还能混的进去刺客,那狗皇帝干什么吃的。 年轻男子一笑了之,伸手牵起驴,另一手拾起那柄匕首,不理会那具残破尸身,而眯眼老头则是将那具尸体扒拉来扒拉去,最后翻了好半天,也才从腰间翻出一个铜牌,只见上面雕镂花纹之中,隐隐藏着一个东字,不由问道:“大哥,这牌子是什么来路?” 年轻男子接过铜牌,看了一眼,笑了笑道:“这是东厂的牌子,和西厂都直隶于陈公公手下,此次刺杀的人,应当是陈公公派来的。” “陈公公这个没卵蛋的死太监,自己都混成那个狗样子了还整日间想着加害旁人。”眯眼老头啐了一口,踢了一脚那具尸体,连忙一路小跑的跟上。 赤白袍男子也不生气,抚摸着毛驴的顺毛感慨道:“这些年秦国发展的可当真是快,五年时间,据说出了三名飞升境高手,都是死士,据说还有一个还在闭关,想要一举入人仙境,我看再过几年,秦国恐怕就要送他飞升了。” 眯眼老头摇了摇头,少有的反驳道:“他要想飞升,那对付的可不就单是了琅琊山了,那整个江湖都不会叫他好过,而且就说功德而言,单轮秦国这些年造下的那些恶事,哪里来的功德供他飞升。” 年轻男子愣了愣,忽然笑道:“老头,这些年你在琅琊山呆着,可学了不少东西,气运功德的事都能揣摩透了?” 眯眼老头叼着烟锅子,谄媚笑道:“这年头没点文化,哪里敢跟在大哥身边丢人现眼啊。” “开蜀之前,你可以先去乱山岗探望一番,休息两日,毕竟到了蜀地,恐怕又是几年回不来了。”秦墨道。 “当真?”眯眼老头疑了一下,随后喜道:“大哥,咱现在要是回乱山岗,那可是老有面了。” “你倒说说,你哪有面了?”年轻男子笑着问道。 眯眼老头掰着指头,一桩桩一件件数道:“大哥您看啊我现在过过的大事,你看我见过皇帝了,也见过琅琊山山主了,还训练过上万人的军马,哎,还有一个一品境的大哥,醉仙楼上被人叫过了吴老仙人,吃遍了山珍海味,蜀地游过,高手见过,您说说握着不是倍有面吗?这世上能找出一个我这般道行还能见这么多的,我跟他姓。” 年轻男子轻笑一声,道:“也是,你这些东西,给你那群乱山岗的狐朋狗友吹吹,倒是不错。” 眯眼老头正笑着,可脸上表情忽然又愁眉苦脸起来,皱纹都堆积在了一起,口中的烟锅子歪斜的都快掉下来了,“大哥,你说咱混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名气,那群家伙会不会不信咱啊。” “这可不成,牛皮吹破了可不成。”眯眼老头来回踱步,看的年轻男子想笑,当即起身道:“得了,我随你一同去,谁要不信我便杀了得了。” 眯眼老头诧异问道:“大哥你说真的?” “我说我说假的你信吗?”年轻男子反问道。 “信信信”眯眼老头下意识的回应道,但忽然砸吧过味来,才发现说的不对,慢慢笑话了一番话中意思,才啐了一口道:“呸呸呸,是不信不信不信。” 两人牵着驴,一老一小,朝着那西蜀地界的乱山岗而去,走的很缓,很慢。 “大哥,你到时候可得帮咱好好说说,最好给我塑造一个高大宏伟的形象。” “……你被村头那个壮老汉揍翻的时候形象就可以没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归山岗。 眯眼老头一阵无言,两人并肩朝着乱山岗走去,一老一少,就在这夕阳下缓缓行进,整个天地间一副寂静。 —— 皇宫中 “陛下,你当真便放过了那小子吗?就以东厂那几个太监道行,可奈何不了他。”在船上,古沙缓缓说道,心中似是有些不愤,胡须飘扬,望向那年纪不大的皇帝。 “放过他?”小皇帝轻笑了一声,森然道:“古老将军说笑了,想要朕放过他,除非朕死了,否则,这辈子朕也不会放过他。” 古北城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要让那个东厂的太监去刺杀他呢?以那太监的道行可奈何不了秦墨。” 小皇帝有些无奈,轻笑道:“朕确实是奈何不了他,但让他这般好好活着,可心里却是有些不甘,终归也是要给他找点麻烦的。” 古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点麻烦对于秦墨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大事吧,陛下你这般做,只会触怒了他,恐怕会为大秦带来祸事,又是何苦呢?” 小皇帝站在船楼之上,面朝远处望去,皇宫的湖水一片清澈,没有任何杂质,周围只有水声叮咚作响,没有任何人的嘈杂,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总归是不甘罢了。” 古沙地下了头,过了许久,这位两鬓斑白的老将缓缓跪下对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到及冠之年的小皇帝轻声说道:“陛下,终有一日,老臣定会为先皇报仇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那老将一只栏杆站在船头,苍老的背影显得格外凄凉,他看向远方的湖水,不知在想些什么,曾几何时,他也曾与先皇共同在这片养居殿的溪流中游湖,而可惜此时物是人非,再也见不到了。 世上不少愚忠之辈,自然也少不了古沙一人,在这大秦上下要说对那位老皇帝感情最深的就莫过于这位现在正在湖前感慨万千的老将了。 一阵清风,缓缓拂过小船,湖畔的流水声也渐渐被风声所取代,小皇帝望着远方叹了口气,与那位老将并肩战力,只是静静的呆着,对于他而言,他的父亲被琅琊山中人逼死,受害者是他,而对于琅琊山而言,实则也是受害者。 实际上谁都没有错,无论是小皇帝还是琅琊山,唯一错了的,恐怕就是当年那位老皇帝一时之间冲动犯下的许多错事罢了。 —— 乱山岗。 这座废弃的山岗之前少有的来了两个人,一个模样十分俊俏的年轻男子和一个一直眯着眼睛的小老头当然,还有一头毛色灰暗的老驴跟在后面,缓慢在山岗中走去。 两人就站在山岗的最高处,望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这座热闹的乱山岗,那眯着眼睛的老头忽然嘿嘿笑了笑,脸上满是笑容,似乎很是高兴,他看向一旁年轻男子嘿嘿笑道:“大哥,咱这乱山岗这些年可修的不赖呀。” 赤白袍男子伸了个懒腰,抚摸着老驴的毛皮笑道:“老头儿,我好像记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你就在底下一个摊位上面,我记得你卖那个东西好像说是是张天师的三五斩邪雌雄剑吧。” “嘿嘿,咱当时也不知道有什么神仙人物,就在书中看到过有个张天师,说是什么三五斩邪雌雄剑厉害的紧,便说起来用喽。”眯眼老头笑了笑,道:“不过没想我忽悠着忽悠着,还忽悠到了个懂行的,这不就是大哥您了吗?” 赤白袍男子啧啧笑道:“想想你当年,那三五斩邪雌雄剑只卖三两银子,张天师要是听了恐怕得哭死在龙虎山了。” “大哥,你说我哪天要是去了龙虎山,会不会被那姓张的给揍死呀?”眯眼老头愁眉苦脸地,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本来就眯着的眼睛显得更小了,仿佛成了一条缝儿。 赤白袍男子不置可否,笑了笑道:“倘若张道陵心胸那般狭窄的话,他也修不成现在这般天师道行,况且他要是用他那一品人仙的道行去欺负你个不入流的老头的话,那他的名声在江湖上可就臭了。” 眯眼老头舒展着眉头,再一次看向乱山岗下面,只觉着这座曾经被自己百般嫌弃的乱山岗,此时看起来却是十分舒坦。 他整理了整理身上的衣衫,仿佛眼前来的,不是一座破旧的山岗,郑重的比他进皇宫的时候还要更胜数倍,他站在山岗上放开声音叫道:“小子们,老子回来了!” 眯眼老头的声音极大,这些年在琅琊山,他也不是光闲着了,普通的修行法门也是接触了一些,体内也存了不少真气,此时以真气激荡出来,声音如雷贯耳,整个乱山岗都回荡着他苍老的叫声。 下方众人纷纷抬起头来,很多屋舍之中,许多人先开窗户向外看去,只见一个衣着破旧的老人,正站在乱山岗上大声说话,都权当是个疯子,纷纷低下头去各干各的事儿,而一些角落的摊子上却有一些年迈的老人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依稀可以认出这山上高声叫喊的老头子,有个年纪有些老的中年人观察了半天,终于有些不敢确定的叫道:“老眯眼?” 眯眼老头少有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山岗下那个叫喊的中年男子,心中不由得大喜,咧开嘴笑道:“小范头,老子回来了!” 乱山岗中一片热闹,那被眯眼老头称为小贩头的中年男子,同样也是大喜过望,许多与眯眼老头熟识的人都从周围走出,观察着那山上容貌并没有多少变化的老头,都是惊讶无比,那被称为小范头的中年男子靠近了几步,大声笑道:“老头子,这么老些年你干啥去了?刘七娘可是说你被一个年轻人给拐跑了呀!” “啥叫拐跑?老子是自愿去的,小范头你个没出息的,整天就知道呆在这破乱山岗里,没见过世面的,老子现在算是有出息了。”眯眼老头牵着毛驴,从乱山岗顶峰走下,朝着这座破落山岗之中走去,同时,那赤白袍年轻人也跟在他的身后,缓缓下山岗。 第一百九十四章 豪气顿生 “呦老眯眼,几年不见,回来还带了个小弟?”那侵犯的中年男子看向眯眼老头身后牵驴的秦墨,不由得笑道。 “诶!”眯眼老头急了眼,伸手在那中年男子的头上敲了一下,叫道:“胡说什么?这是我大哥。” “大哥?”姓范的中年男子哈哈大笑道:“老眯眼,你是从哪儿找了个大哥过来,看着模样俊的,莫不是哪家阁子里的鸭子?这可是混的太没出息的点儿呀。” 眯眼老头瞪了他一眼,伸手指向姓范男子的鼻子骂道:“小范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在这边没大没小的,小心老子揍你。” 姓范的中年男子有些不屑的大笑,伸手搭在眯眼老头的胳膊上笑道:“老眯眼,就凭你那个杀个鸡都难的老骨头,难不成还想打我外面混了几年见识长了,可脑子怎么没长?” 中年男子话音落下,周围的人都是哄堂大笑,更有甚者也站在人群中嘲讽了起来,即便不认识,用词却很是恶毒:“眯眼老头,混了两年就回来找死来了,咱这地方可不是你在外面待那些舒服地,今儿个你就算是被老范打死了也不过就是个笑话,掀不起什么波浪的。” 这人的话语一出,周围的笑声更烈了,可不知是为什么,这平日里得一点鸡毛蒜皮便要和人拼命的眯眼老头此刻却是平静无比,如同一座雕塑一般,静静站在原地而看向那姓范的中年男子时,也只是如同看着一具死人一般,没有任何感情,毫无波澜。 那姓范的中年男子伸手拍了拍眯眼老头的肩膀,却忽然发现一些不对,只觉着一股真气子肩膀上而出,狠狠砸下来的手掌随后便就是手掌中一片炽热或者大叫一声便倒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眯眼老头将她那本来不大的眼睛又眯了眯,嘿嘿笑了笑,道:“小贩头完小返濮说你没出息,你倒还是不幸,在这乱山岗里待了这么些年,怎么连我个老头子都打不过了?” 这一跤摔得极重,姓范的中年男子的背后都被蹭出了鲜血,他只觉背后的骨头仿佛碎裂了一般,很是疼痛,不由得在地上呻吟起来,同时那股真气在他体内四处乱撞,痛得他不住叫唤,根本无法回应眯眼老头的话语。 眯眼老头笑了笑,并不理会,而人群中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这个骨瘦如柴的老头,面容中充满了恐惧,更有甚者已然朝着远处跑去而站在了眯眼老头身后的年轻男子,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助力,可此时这些人看向他时,却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一声脆响,一柄长剑,一道赤光乱山岗的上方落下瑶瑶刺向远处剑光纵横,只见远处传了几声惨叫,朕是那先前在人群中出言不逊的几人,而此时已然被扎穿了喉咙,当场毙命,鲜血流淌,虽说这些在黑道中混迹的人士并非没有见过死人,但愿对于他们而言,杀一个人也并不容易,可此时这一剑只是顷刻间便斩杀两人,同时飞回原处,便如同仙人手段。 那一直站立在山岗之上的赤白袍男子微微一笑,拂袖朗声道:“琅琊山秦墨在此,拜会诸位了!” 这一道声音比先前眯眼老头的大喊洪亮了许多,同时其中带着一股中正平和的浩然之气,虽说声音很大,但却不觉得是喊出来的,只觉着是一声平和的说话之声,声音蔓延开来,整个乱山岗都不断的回荡着。 下方众多人中胆子小的一张跪在地上磕头,纷纷以为这位年轻男子便是那位仙人教室不住颤抖着叫喊,而年纪大些的甚至于几十年前被一起打过见过的,都是惊恐不已,而稍微见过点世面的,也都知道这些年秦墨的壮举的,则是更加恐惧的混在人群中,不敢吱声。 眯眼老头少有的一脸骄傲的抬起了头,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堆,笑的灿烂,他伸出手掌,对着眼前的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黑道人士摆了摆手,猖狂笑道:“各位,老头子走了这么多年,想不想老子呀?哈哈哈哈。” 身后的赤白袍男子有些无奈,但也没有阻止眯眼老头的作为,只是静静的靠在驴上,并不言语,眼睛微闭,仿佛在小憩一般。 那刚刚从楼中探出头来的刘七娘,看了看眯眼老头的这般作为,又看了看身后那微眯双眼的年轻男子,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伸出纤细的柔荑锤了锤窗户,心道自己当年怎地就没有跟着留下来,白白耽误了这大好前程。 眯眼老头自是看到了在那楼中探出头来的刘七娘,当即招呼了一声笑着叫道:“死婆娘后悔了吧,当年你要是和老子咱们混,也不至于现在还在那楼里摸着吃人肉啊。” 那楼中的妇人啐了他一口,眼神中满是不忿,恨不得下来掐死这个嚣张不已眯眼老头,同时也是惊恐不已,生怕那身后的年轻男子想起自己当年想要把他做成人肉包子的行为,伤及了她的性命,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乱山岗中一片寂静,这片荒废的小稿第一次这般的安静,清风徐来,这眯眼老头第一次觉着心中生出了一股叫做豪气的东西,坐在山岗中,随后便下了山岗去,走门串户,宛若清零一千与他交好的那些人自然少不了一番高兴,只是以前与他交恶的人可就不妙了。 眯眼老头此行,自然不是空手而来,而是带了许多礼物,不过自然给的都是那些当年与他关系不错的老家伙们,而那些关系不好的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宽容的活菩萨,此时一个一个收拾了过去,一个下午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人家被平白送了几件琅琊山上的金银丹药,而有的人家却是人头落地,四处滚飞眯眼,老头只觉得心中畅快的乱山岗中,在他年轻时候留下的所有积郁仿佛都一扫而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开蜀 乱山岗在被他折腾玩了一番后,两人也踏上归途,毕竟属地也不尽走来走去也是需要些时日的,不可能任由它在人乱山岗里折腾,而想要前往蜀地,却不是如他们两个人自己走这么简单,因为想要开蜀,后面还会跟着千千万万的军卒。 到了琅琊山休整了一番,那些囚字营的。修士们已经准备了多时一时间各色坐骑各色人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道行高的道行低的,白道的,黑道的,无论修的是道家,佛家还是魔道,通通都一齐策马扬鞭,朝着西方而去。 不过此前王旭很影响,并没有去他们二人在琅琊山上歇息开数,只是终究太过凶险,他们两人虽说修行足够,但在蜀地战场之中,神婴期依然容易死,虽说其他的囚字营修士也并没有这样的道行,但若是他们陷入险境,那是白袍男子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他们,但若是宁晓和王旭都是先进,他便也不能冷静下来,只会影响占据。 “朱黑,没来过人界吧?”万马奔腾的最中央,那清秀的赤白袍男子拍了拍坐下了的朱黑,轻笑一声,问道。 朱黑摇了摇头,撇了撇嘴道:“这人间也没什么好的吗?我看也不如妖域,真不知道你急着跑回来做些什么。” 赤白袍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问道:“人间妖域,同在一界,而人间为何叫人间,妖域为何叫妖域,你可知道?” “自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是人间,有妖的地方就是妖域。”朱黑想了想又害怕被背上这个腹黑的家伙坑一刀张集再次补充道:“还有就是……是人多的地方叫人间,妖多的地方叫妖域。” “便是如此了”赤白袍男子笑了笑,道:“那便是了,要是人间没有人,那他也称不上人间了,而我想要回的……不是人间,只是有人的地方罢了。” “闲不闲的慌呀,为啥非要找有人的地方呢?有妖的地方他不好吗?你看我来了人间,哎我就不想妖域,在这照样吃饱喝足睡得舒服,你就算让我搁这呆一辈子,只要每天能给我给些兵器吃,我一点都没意见。”貔貅嘟囔道。 “以你这点脑子,我跟你讲不清楚。”赤白袍男子叹了口气,拍了拍貔貅的脑袋,同时转向身边看向他的那小徒弟白鼠,笑着问道:“白鼠,你说说你来了人间,是不是也想回妖域。” 白鼠愣了一愣,显然也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也只得实话实说道:“师父,我不想回妖域呀,人间有吃的有喝的,还没人追杀我,我可觉着比妖域舒服的多了,要我说在人间待一辈子也挺舒服的。” 貔貅愣了一愣,随后捧着爪子哈哈大笑起来,尽力抬头看一下秦墨道:“主人你看,白鼠也是这么想的,纯粹是你想的和别人不一样啊哈哈。” 骑在朱黑身上的年轻男子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你们妖域中人和我想的还真当是不太一样,罢了罢了,便当时种族不同所思所想也不同吧。” 一行人继续朝着蜀地而去月相惜,那地人越不好走,许多年前李黑便写过一篇叫做蜀道难的诗歌,写的便是蜀地艰难,自然也是事实,山高峻险,地势狭窄,本就不利于行走,很多山壁之中便是一人行走,也嫌窄了些,更何况此时千军万马想要开树。 而蜀地之中最为险峻的恐怕就是那与秦国接壤的一座山峰,这座山分为两半。左边一半是青阳山,也是历代秦国和蜀国交战之时所在,只是此处还不太险峻,但是好在驻守的兵力雄厚,也无人敢去侵犯,但是右侧的那座猿啼崖,这是天下有名的险地之一,传说便是猿猴都难以攀上,更何况人了,常年就只有一二百人的山上驻守,可那么多年来,有时在这猿啼崖之下,有不下数万人攻打却被这几百人防得难以上山,着实是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也被称为蜀地天险。 此时这囚字营中只有不到两万的修士,想要正面攻打那几十万人驻守的青阳山,恐怕不大可能,唯一的突破口恐怕就是那座天险猿啼崖,虽说青阳山和猿啼崖是连在一起的,但是这两边并不相通,兵力调动往往需要绕一个大圈子,假如猿啼崖遭人进攻,那青阳山中的士卒也得花十几日的的时间才能赶到猿啼崖,而这也是这些人想要利用的一点,只是这猿啼崖这般险峻,便是不知道如何去攻了。 在他左侧那眯眼老头几乎闭着眼睛坐在毛驴上,看着那险峻的原题呀,他们现在身处在一座树林之中,猿啼崖上的守军并看不到他们,但是他们却能看到猿啼崖上的布置栅栏,滚木雷石弓箭,守城器械已经俱全,虽说只有几百人,但在这样近乎垂直的一幅石壁之上,莫说是有人了便说是一人都无,恐怕都难以攻破,想要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攻破这座猿啼崖,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一件事。 眯眼老头儿瞪大了眼睛叹了口气,他看向这座险峻的猿啼崖,不由得道:“大哥这玩意儿都快成竖的了,就算人再多也爬不上去啊,难不成要将这石壁凿开了?” 那一只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白鼠忽然开口道:“老爷爷,这石壁恐怕有二三百寸厚呢,咱们要是凿的话恐怕再早十年,这石壁也凿不开呀。” 全军都望着这座猿啼崖,那坐在貔貅上的赤白袍男子叹了口气,不由得感叹道:“果真应了猿啼二字这种地方即便真是把我们都变成猿猴,恐怕也攀不上去。” “那咋办?难不成咱们现在就回琅琊山?”眯眼,老头愁眉苦脸走一趟蜀地可不近,弄得他已经是腰酸背疼精疲力尽了,现在要回琅琊山,他可是大大的不愿意。 眯眼老头此话一出,那些跟着秦墨一路杀出妖域的囚字营修士都是有些泄气,这些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道就要栽在这小小的猿啼崖上了,但此刻却也没辙,只是静静看着那蜀地光滑的山壁。 第一百九十六章 对列同 “老头儿要是让你自己攀上这座猿啼呀,你可能做得到?”赤白袍男子,看了看身侧的眯眼老头笑着问道。 眯眼老头眨巴眨巴眼睛,仔细一看这座光滑的山壁,过了许久,方才喃喃笑道:“要是当我自己恐怕不难,这屁大点儿的小山,但凡有点道行的都能攀得上去。” 站在原地的赤白袍男子,顿了顿没有立刻接茬,过了许久,他目光转移看向这座山壁,笑道: “旁人上不得这山,可咱们未必上不得,几十万兵卒又如何,能如我的修行之人一般直入上方洞府吗?秦军当年过这座猿啼崖,几十万人中,确是没有一个修行者,但凡有一个人可以上山斩去那百人守卫想要过山还不是简单。” “大哥,前几日我听人说那西蜀四将之一的列同便在这座山上,我就算上去恐怕也只是送死,哪里禁得住列同一阵啊。”眯眼老头苦着脸说道,西蜀是四将的名头,他倒是听说过,没有一个是善茬,当年秦汉大战时的所有场景,列同之凶悍,他也有目共睹,感触极深。 赤白袍男子站在原地,袍袖无风自动,他自顾自从貔貅身上下来,站在一侧,忽然间问道:“老头儿那列同当今是什么修为?” 眯眼老头愣了愣,挠了挠头,似乎也不大清楚,只得答道:“修为应当是与申卿差不多吧,当年他们两个人打了个半斤八两,谁也没伤得谁,不过后来申卿兵解,倒是把列同弄了个重伤。” 这白袍男子沉吟了一阵,微笑着说道:“身轻徒有一身道行,不过不曾经历过战争,实际修为恐怕要减去两个档次,那列同现在身受重伤恐怕还不仅于我现在的一品道行,过会儿我便上山要是能杀了列同,便可一举攻下此生,即便杀不了也没什么损失,想要脱身还是不难的。” 眯眼老头摇了摇头,有些担心的说道:“大哥,那列同可是凶悍的紧啊,手里好几柄飞剑,到时候你想跑都难以跑的掉了,虽说您现在也是一品了,不过那列同道行深不可测,已然成名了那么多年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废话。”赤白袍男子笑骂了一句,道:“倘若列同容易杀了,这猿啼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攻不下,恐怕秦国也折损了不少高手,不然也不至于花重兵走青羊口一道,只是在青羊口损耗兵力,只会更加麻烦。” 眯眼老头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说道:“这大哥你便孤身上去?” “你现在连我我都不相信啊,好歹我现在也是个一品高手,若是连列同也敌不过,我的身前几丈剑气倒是白生了。”秦墨道。 眯眼老头想了想,随后释然,也不再阻拦道:“大哥你要是得手了,咱们便领着兵杀上去,您要是没得手就赶紧退下来,千万莫要叫那列同给伤着了。” “在此瞧好了。”赤白袍男子微微一笑,袍袖一挥,只见剑气纵横,周围的石片激荡而起,也是在空中凌空搭成一条天梯他纵身一跃,双足踏过这一道道石片,朝着那猿啼崖上跃去,同时,赤霄入手,赤芒万丈。 那一道粗若手臂的赤芒如长龙般扫荡而去,仿佛要将那整个偌大的猿啼二荡平一般,剑气粗壮,剑光凌冽,而握剑的男子却是神色平静,波澜不惊,缓缓落在猿啼崖之上,站定。 赤芒威力不俗,这是一品气玄境的表现,自然也杀了不少人的,山上守门的士兵还不能见到这道赤芒,便瞬间被赤芒斩杀,化作一团赤焰消亡。 而山上众人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这道粗若手臂的翅膀,当场便有人禀报,过了不久那帐篷中一个肥胖身躯的中年男子,缓缓挺着肚子走了出来,手捧剑匣,身穿铠甲,正是那西蜀四将之一的熊将列同。 就在下一道赤芒要略过来之时,那剑匣中的四剑同时飞出,剑气丝毫不比那道赤茫弱上半分,列同虽然修的不是剑,可世间诸多法门,异曲同工,虽然说这实际上不能称作剑气,只能是以灵气杀人罢了,一品气玄境一般,然而实际上,这威力也是相差无几,并无分别。 “早闻琅琊山秦墨最为猖狂,没想到孤身一人便敢上我的猿啼崖送死来了,果真可称得上猖狂二字,不过着实是有些呆傻了。”列同叹了口气,此时有些鄙夷,又或者根本没有将眼前这位年轻男子,放在眼中。 其实这也是属正常,也同身为西蜀雄将,道行高深,成名了不知道多少年,无论江湖还是庙堂之上,总是有他一袭位置,这么些年攒下来的名头,也足够他来蔑视一番,这个花了几年功夫便进入一品境界的年轻人了。 那吃白袍男子轻笑一声,并不示弱,抬起头对着这位西蜀熊将,缓缓说道:“早闻列将军勇武,今日一见却是名不副实。只知道在此动动嘴皮子,却不知真正拿起剑来有几分水准。” 列同冷笑伸出手掌,四柄飞剑出鞘落在手心当中,他看向眼前这个狂妄的男子,笑着说道:“本将军的剑气出不出有几分水准,这却也不是说出来的,得叫你好好试试,才能知道。” 两人这说话间,这周围的兵卒也已然聚集到了一处,浩浩荡荡,起码有三五百人各持兵刃围住了中间的秦墨,寒光凛冽列同,显然不是什么喜欢与你单打独斗的江湖人士,他是蜀国的将领,杀人能方便就好,又怎会在意什么仁义道德,要不是条件不许,他都恨不得带上几万人去挑战一下那位老剑神齐鹤岚。对待秦墨也自然不会叫其有任何单打独斗的机会,只是万军涌上罢了。 “列同老贼莫以为这几百人围住我便可杀人了吗?”秦墨纵声大笑,探手一抓,赤霄剑入手,周身剑气鼓荡,足足有三尺长短,剑气纵横之间,便有数十人被剑气绞成粉末四处翻飞,而他则是静静立在原地不动。 第一百九十七章 疯子 “青冥。”那站在原地的肥胖将军笑眯眯的,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兵卒的死活,他张口轻斥,只见剑鞘中一柄长剑疾飞而出,剑成青色,剑气流转一圈,仿佛要以一剑顶上一座剑阵,一般狠狠刺向秦墨。 流转不息的剑气在此刻消亡,本应该圆滑的曲线,也在空中硬生生折断,这柄青冥剑在空中,剑气绞在四周,不叫他动弹,同时赤霄剑一剑劈下,一剑伏鲲,这青冥剑便被压的跌入土中,再见不到什么。 那站在原地的赤白袍男子朗声大笑,仗剑而立,高声喝道:“西蜀熊将,不过如此,看看能否再接我一招叠雷。” 赤霄剑再度递出,只见一剑递一剑,平地起惊雷滚滚,惊雷而上,交错相通,相互重叠,便是叠雷。 一剑叠雷而出,那剑气就如同滚滚雷霆般斩向列同,列同眯着眼睛,倒是有点像那在山下紧紧张张的眯眼老头,只见他再度伸出手,那插在地下的青冥剑,再一次飞出,而同时剩下三柄飞剑也在他的背后飞出,三剑并一剑,便朝那端立在原地的赤白袍男子杀去。 滚滚惊雷剑气加上他气玄境的道行气机流转不息,而四剑也与这柄赤霄纠缠在了一起,剑气交错呼应,赤霄一剑剑连连斩下,四剑连续不停抵挡,打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只是比起这边赤霄剑而言,这些剑还是差了几分,过了许久,竟是出现了许多裂痕。 “呔!”停留在原地的男子怒声呵斥,做呼啸的狮子吼状,同时伸手袍袖一卷,便卷起那已然近乎碎裂的四剑,如同垂下的云彩般,竟是生生折断四剑,丢弃在了地上,而再卷几分,便见那四剑竟是就此化作粉末,随风飘散。 列同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这些剑伴随了他许多年,即便是当年申卿兵解都没能毁去,可此时却被这个小辈损毁在了这里,他看向秦墨时心中怨恨更深,叫道:“小子,你今日毁我兵刃,我今日便断你生机。” 话音落下,这肥胖的将军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副本不该属于他这般身材的灵巧展露无遗,他一掌盖顶而下,仿佛立辟华山,狠狠砸向那赤白袍男子的天灵盖儿,掌心之力,已然让这地面微微有些颤动,而站在原地的赤白袍男子却是不紧不慢的收起了赤霄,手掌自下而上,轻轻抬起,气机流转。 起手负昆仑。 这一掌上抬,列同落下的手掌便也只能在空中停住,本来运转顺利毫不阻塞的灵气,却是被其掌心中的剑气冲的溃散破乱,手掌颤抖,竟是瞬息间便被割的满是鲜血。 虽说一品和二品只相差了一品,但其中差距却是难以言表,当年其二品初时距离起手负昆仑的最高境界还差得远,但若是论此时,稍微小一些的山峰便已然可以负起,恐怕再过几年,入了一品天罡境,便可真正做到当年负昆仑的壮举了。 列同闭着眼睛,心境不被外物所扰,这个看似接触外物凡俗最多的胖家伙,实则内心却是无比的空明澄澈,就在这一刻,这山上忽然出现血腥一幕,只见那周围的士卒身上忽然出现一道道血线,滚滚鲜血流淌着向着列同那去,仿佛是精气,亦或者是灵气,亦或者是血气,总之却是全方位的灌入了列同体内。 随着这血红色鲜血流淌,烈士碑也随着倒下,最后就是变成一具具干尸躺在地上,而列同本来肥胖的身躯尽是变得更加丰满,血气冲霄,他体内的灵气在一度暴涨,先前消耗的所有气机都在这一刻补充了回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空中,四剑再度铸造不过是以鲜血来铸,四柄血剑躺在四周,平静伫立。 列同眯着眼睛,放声大笑,那对面的赤白袍男子微微有些讶然,从腰间抽出那柄粗糙木剑,轻轻问道:“以人为祭,提升道行,可是有伤天和之事,这般行事,来日难得善终。” 列同似是有些不屑,看了那对面的年轻男子一眼,脸上肥肉颤动,阴狠笑道:“我列同活这么多年了,难道是为了得善终吗?只要西蜀还在我善终不善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杀了你!” 在他身上有许多怨气出现,这些怨气自然是来自那些平白便遭了横祸的兵卒,他们萦绕在列同四周,张牙舞爪,而那心境极端强大的胖子却丝毫不关注这些怨气的出现,他再度伸手,四剑再飞,而威慑却是愈发的大了。 可到了此时列同却依旧没有收手,并没有对那赤白袍男子动手,而是继续保持原来那吸收血气的古怪姿势,站在原地,半响半响,只见四周一道道血气冲霄而起,朝着他涌来,二少山下看去,镜是来自西楚的几座村庄,而隐隐看去见到的只有一片血红。 “列同!”赤白袍男子仗剑而立,双目间有些愤恨,他看向这汲取血气的熊将列同,怒喝道:“列同,你该死!” 那名站在血气中央的西蜀熊将,神情微微,有些古怪,他抬头望天,双臂张开,哈哈大笑道:“清先生,你不会到现在才知道我列同该死了吧,这世上觉着我列同该死的人可是多了,这可不差你一个。” 姿势不变,顷刻间又有几座村庄的血气涌入他的体内,不多时,方圆三十里一片血红,怨气冲天,仅仅一个片刻功夫,蜀地便有不下二十多座城池被屠了城,只是原因没有人知道,只能看见那血气冲霄而上,朝着无人问津的猿啼崖之上飞去。 血气越聚越多,列同身边已然不止四柄血剑,甚至于更多,数十柄血色长剑悬浮,上面怨气蒸腾,这是一条条人命,一条人命铸一剑,一剑只杀一人,只用一次,何其恐怖,天下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人还会出此手笔,因为天下不会再出一个像列同这样,只尊国,不惜命,无论自己的命还是他人的命都可弃之敝履的疯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谋划 当最后一抹血气涌入列同的体内时,那原本就恢宏磅礴的剑气再一次高涨,四道血气冲霄,列同面目狰狞,站在原地,四柄血色的长剑飘飞,杀气刺激。 “秦子曦啊秦子曦,你猖狂了这么些年,今日也该死了!”列同纵声大笑,四柄血剑飘飞,仿佛一座剑阵,缓缓朝着那年轻男子的四肢刺去。 四柄长剑组成的剑阵落下,周围的血气猛然一滞,随后停在了原地,与其说是刺,不如说是镇,长剑落下,赤白袍男子的一身气机,当场便被镇在足下,百般阻塞,难以贯通。 赤霄剑再度递出,赤气与血气,交相辉映,赤白袍男子面色如常,负手而立,另一手伸出,紧紧握住赤霄的剑柄,手腕翻转,灵气磅礴而下,便朝着那四剑斩去。 无中生有。 剑气凭空出现,并没有动用半分起机,用的乃是一品气旋境中那数不胜数的剑气,剑气绕肠剑,已然隐隐有剑罡之势,无坚不摧。 列同咦了一声,不过并未太过放在心上,这赤霄剑的剑罡斩在这四剑当中,也就折杀了些许气血,并未太大的损毁了这千万剑威慑。 万剑再一次飞出,围住了中心的秦墨,仿佛就要将他诛杀在当场一般,剑气凶戾,其中怨气蒸腾,这些剑是由一条条生命凝成其中凶煞之气,胜过世间无数! “万剑归宗的老祖宗在妖域呢,你学的两分皮毛就拿出来卖弄了吗?”赤白袍男子淡然,再度伸手,浑身气息流转,缠住那漫天遍野的血色长剑,仿佛也要拉到自己怀里一般,竟是隐隐牵引着这些长剑朝着自己这里而来。 列同轻笑一声,虽然有些惊讶,但是神情还是波澜不惊说道:“逍遥游的老祖宗就在人间,用老剑神的法子这么多剑,也不曾杀了我,是不是也算辱没了老剑神之名啊?” “列将军孤陋寡闻,不会使这招逍遥游,我也理解,那我便使一招万剑归宗给你瞧瞧,看看你这算不算是两三分皮毛。”赤白袍男子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再度探手抓住那柄赤霄剑,手动万剑随自星宇而落,斩向列同。 列同浑身灵气探出,宛若要凝成实质一般,紧紧牵扯像那些血色长剑,想要夺回这血剑的掌控之权利,可奈何他千拉万拽,却是始终比不上那无数气机牵引。 在人界当中御剑术最为高超三人,列同当居其三甲,而能排上第二的就是那位老剑神齐鹤岚了,至于第一,毋庸置疑,便是那曾经的铸剑山庄庄主黄元甲。 这手御剑术是结合了老剑神和黄元甲的万剑归宗融为一体,方才得以可以牵引列同这些长剑,以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的法子去牵扯天下第三,却不是如何难的。 列同神色诧异不已,他虽然知道其曾今师从齐鹤岚座下,但是却不知其也曾在妖域与黄元甲学过御剑术,先前牵引之时,心中还是存了一份轻视之意,并未尽全力,但是现在想要再夺回这些血色长剑,却也已然晚了。 这些血色长剑剑气凌冽,都是怨气所化,在那赤白袍男子手上,却好似是真正到了主人手上一般,如臂驱使,而列同此刻身上已然负了伤,这万剑若是真正落在他身上,恐怕就是必死的局面。 此刻处境凶险异常,而列同却是丝毫没有惊慌神色,在那血剑临近之时,只见那身体雄壮的熊将列同忽然放声大笑,迎着血剑冲上去,大叫道:“杀!” 他这一声吼叫,几乎倾尽了浑身道行,而同时,只见他肥硕的身躯忽然滚动,滚到那赤白袍男子近前,双手紧紧抱住其大腿,不肯松开。 世人皆道熊将列同贪生怕死,胆小如鼠,自然也由不得在这赤白袍男子心里留下这般印象,世上与列同交手之人,永远都想不到他会使拼死的章法,有时往往就着了道,之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这副形象,因为那知道他悍不畏死的人,都已然死在其刀下了。 就在此刻,那本来追踪着列同的数百柄长剑忽然旋转过来,跟随着列同的身躯,一同狠狠刺向秦墨。 列同先被千万柄血剑贯穿,随后这些血剑便被消弱一层之后劈在那赤白袍男子身上,列同哈哈大笑,抱着其腿缓缓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而猝不及防挨了这万剑的赤白袍男子,则是七窍出血,内里已然受了重伤。 拄着剑的赤白袍男子身体摇摇晃晃,七窍中鲜血不断流出,很是凄惨,他一瘸一拐走到列同奄奄一息的身体旁,看向那浑身满是伤痕的列同,不由得惨笑道:“没想到这蜀地最悍不畏死的,竟是你这熊将列同啊。” 地上的列同说不出话,只是眯着眼睛瞧着他,而山下,却忽然是传来一阵骚乱之声,他摇摇晃晃走到山崖旁,向下望去,只见却是成山的尸身,而在那囚字营众多兵卒之后,便是千万摇晃着蜀军大旗的蜀军杀来,最中央,一个虎背熊腰的战将伫立,手握长枪,正是那西蜀四将之首的虎将裴炽蛮。 裴炽蛮轻轻摇动手中青铜铸造的蟒雀枪,眼神阴冷,黝黑的面庞上不由得浮现一抹杀意,他伸手高举长枪,用它那沙哑的声音撕声道:“杀!” 一骑当先。 赤白袍男子在崖上,那囚字营最前面站着的,自然是正骑在朱黑背上的眯眼老头,裴炽蛮气势汹汹的杀来,枪头直直指向,便是他。 “哎呦妈耶!”眯眼老头远远看着裴炽蛮的凶戾模样,连滚带爬的从貔貅背上滚落,随后便朝着囚字营中间的人群中钻,白鼠不曾见过裴炽蛮,并不知晓利害,虽说觉着此人身上杀气严重,但也就当一个普通的人族将领,从怀中取出一柄长剑,便迎了上去。 裴炽蛮嘴角微微勾起,策马而前,长剑撞上蟒雀枪,竟是在瞬息间便断成一寸寸的,掉落铁片,白鼠大惊失色,说不出话来,而裴炽蛮则是冷笑一声,一枪刺下。去读书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囚字营受囚,当杀! “裴炽蛮!”山崖上的赤白袍男子怒斥一声,用着这副残躯艰难的揪起列同,赤霄便刺入其心口半分,怒喝道:“你若敢伤他分毫,今日我便杀了这家伙!” 裴炽蛮果真停下长枪,转头迎着阳光向上看去,面无表情,仿佛一块古铜一般,张口淡然问道:“听闻先生历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今日怎么反倒维护起一个妖物来了?” 赤白袍男子拎起苟延残喘的列同,仗剑而立,赤白袍衣衫已然半数染成血色,他咳嗽两声,双目一片混沌,朗声对着裴炽蛮道:“列同屠村万千,怨气冲霄,不比那妖兽好上多少,裴将军不是照样维护吗?” 裴炽蛮闭上嘴,沉默了一阵,随后继续下压长枪,白鼠用尽浑身力气,却是难以撼动分毫,只见他嘴角露出笑容,道:“我并不打算维护列同这个家伙,屠村害民,是他之罪也,你倘若杀了他,他也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秦先生,您可以动手了。” 被拎着的列同灿烂一笑,肥脸上非但没有任何惊恐神色,闭目塞听,便只等那赤霄刺穿他的胸膛,好叫他安息。 裴炽蛮见他迟迟不动手,不由得冷笑道:“难不成秦先生还要我代劳吗?” 那握着蟒雀枪的壮硕将军讥笑一声,手拄长枪,翻身下马,看向列同时也是神色平静,笑道:“列同他是死士出生,若不是有点本事,几十年前便该死了,他四将之一的名头是由一个死士一点点杀上来的,今日叫他赴死,也没什么不妥。” 列同闭眼,裴炽蛮随意的握住长枪,随后伸手一抛,不等山上那赤白袍男子反应,只见这长枪夹杂风雷之势,狠狠砸向列同,同时枪头直接便贯穿了他的心脏,西蜀四将之一的列同,就此丧生。 蟒雀枪飞回,裴炽蛮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神色,黝黑的脸庞看向秦墨道:“秦先生还躲在上面做什么,难不成要等的本将将这些杂鱼都收拾了,再去对付你?” “裴将军,您所谓杂鱼,规格可真是高了。”赤白袍男子惨笑一声,飘然仗剑而下,缓缓落在囚字营众多修士之前,白鼠慌乱的退到一侧,貔貅微微后退,而眯眼老头则是混在人群中,不敢出来。 反观蜀军这边,浩浩荡荡,兵卒恐怕不下三五万人,其中半数骑兵,半数刀斧手,将眼前的这些囚字营士卒团团围住,蜀军大旗招展飘扬,而那面容黧黑的虎将裴炽蛮,则是一脸平静的望着眼前这些人,仿佛望见的,都是死人。 裴炽蛮翻身下马,手执长枪,笑问道:“秦先生有什么遗愿,便乘早说吧,等死前再说恐怕有点麻烦,断断续续,说不清楚。” “老子的遗愿,你裴炽蛮可做不了。”秦墨道。 裴炽蛮并不恼火,道:“做不了便做不了,能做了就做。” 赤白袍男子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再度握住赤霄,艰难说道:“平妖域,你西蜀做的了吗?” 裴炽蛮沉默,半响后竟是摇了摇头,低下头,不知是自语还是回答秦墨道:“我做不到,西蜀也做不到。” 他再度抬起头,握住长枪,喝道:“既然做不了,那便请秦先生即刻,赴死!” 蟒雀枪递出。 空中长鸣嘶叫之声不绝,仿佛真有蟒雀齐鸣一般,裴炽蛮握着长枪,神情阴冷,双足踏出大地不住颤抖,身后千军万马,同时嘶吼,万军齐发,便这般杀了上来。 赤白袍男子浑身气机已然十不存九,只剩下心中还有一丝气机,长剑上举,高高劈下,灵气激荡,在天空宛若化作实质,这一剑劈下,便是伏鲲。 蟒雀枪和赤霄剑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同时蟒雀枪被砸在地上,带起无数沙尘以及与石头摩擦的嘶嘶之声,裴炽蛮后退几步,身后的兵卒不敢向前,因为那赤白袍男子,还握着剑,握着赤霄剑。 在这一刻,他体内气机终于已然是半点不剩,最后一丝灌入他的身体,他浑身上下一片空明澄澈,不见任何东西,没有灵气,没有气机,没有魔气,没有红莲业火,没有金丹,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番穷途末路,他两鬓忽然斑白,三千青丝瞬间化作白发,那原本就殷红如血的双瞳,此刻更加可怖,单手握剑,一剑递出,穷途之时递穷途,此剑已然为穷途。 裴炽蛮未曾与他交过手,自然也不曾见过这招在妖域悟出来的逍遥游穷途,穷途末路,此刻旧力已去,新力未生,递出的这一剑,没有任何气息,但威力,却是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无坚不摧。 裴炽蛮的双手不住颤动,蟒雀枪上隐隐出现裂痕,他的眼中满是惊讶神色,双臂用力,竟是也难以撼动这一剑分毫,这是最后一剑,此剑既出,便再无路可走。 蟒雀枪寸寸龟裂,化作一道道碎片,洒落在地上,沙石飞扬,蟒雀枪的碎片四处飘飞,裴炽蛮一对肉掌夹住了赤霄剑,剑不能行,便被这一双手掌拦在了空中。 裴炽蛮的脸色不断变化,时而白,时而青,时而红,而且这般轮转过三番五次之后,他的气息终于平定下来,不再阻塞,而体内的气息也消耗掉了大半,但是仍有余力再战。 可再看向那赤白袍男子,在祭出这一剑穷途之后,他的体内依然没了半点气机,现在的他便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甚至于因为虚脱,连普通人也不如,对于现在而言,裴炽蛮只需要轻轻一枪,便可叫这位少有的剑道一品高手就此丧命,而赤白袍男子面色却是平静,拄着长剑,朗声笑道:“囚字营在此受囚,该当如何!” “杀!”这群囚字营的修士不同于蜀军属军,是被迫招揽入蜀地,即便训练有素,在终究在忠心这一方面还是差了许多,可这些囚字营修士是被他从囚人司中救出来的,每一人对他都是发自内心的尊崇,此刻这些秀是心中所想无非是再死一遍罢了,哪里还会惧怕这些蜀军呢? 囚字营此刻七千六百余人,尽数杀上前去,无一贪生怕死。 第二百零章 猿啼泪沾裳 一番血战,赤白袍男子无力的跌倒在人群中,所有囚字营修士避开,都不曾踩踏他的身躯,一具具尸体抛出,抛在一侧,如同潮水一般,囚字营修士七千,半个时辰后还活着的,已然一千不到。 激战了半个多时辰,那裴炽蛮的蜀军终于退后了几分没有继续,在于这些保着必死决心的囚字营修士纠缠古人云,哀兵必胜,说的便是这个道理,两军交战囚字营损失了六千余人,而这蜀军却是死了整整两万余,一命换三命有余。 随着蜀军如潮水般退去,这些囚字营的修士终于得以有时间放松了一刹那,他们围在中央那个躺着的赤白袍男子身边,紧紧围着,如同一层层铁桶,水泄不通,刀斧交映,这些人浑身浴血,紧紧盯着前方,前方是那数不尽的蜀军和那面容凶悍的裴炽蛮,眯眼老头忍着身上的几处刀斧伤痕,叼着烟锅子叫道:“都给老子守着,只要还有一个人,便别给我退出这蜀地!” 千人死战,千人立于猿啼崖之下,在另一边,裴炽蛮手中还整整有三万人的精锐,刀兵鲜明,衣甲鲜亮,便这般静静持刀握枪看着眼前这些从容赴死的囚字营修士。 裴炽蛮面色有些阴沉,他无论如何也没成想对付这样一群乌合之众,竟是耗损了这么多兵卒,他提枪纵马,气运丹田,朗声喝道:“凡现在投靠者,人人可得百夫长以上职务!赏银百两!” 无人言语,却有人动容,但只是顷刻间,便被刚刚还在一旁并肩杀敌的道友斩杀在此,死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裴炽蛮见无人出来,当即再度喝道:“凡现在投靠者,人人可得千夫长以上职务,赏银千两,谁将那逆贼秦墨首级取来,我封他为侯!” 转眼间又是一片沸腾,不过顷刻间又被众人压了下去,那些心里刚刚升起一些邪念的,当即便被这无数的囚字营修士给乱刀砍成了肉泥,不等说出话,便已然死去。 转眼间,裴炽蛮说了两句话,而囚字营这一千修士中却又已然死了三百人,兵不血刃,眯眼老头回过神来,不禁叫道:“裴炽蛮这狗日的孙子,都他娘别信他的鬼话,列同是西蜀四将之一都被他杀了,难道还他娘能放你们当侯吗?” 裴炽蛮轻笑一声,并不说话,伸手一挥,那数万蜀军再一次攻了上来,整个猿啼崖下,塞满了人,铁骑突出刀枪鸣,寒光凛冽,又有千万具尸体被抛尸荒野,这片地方,变成了一片血海。 没有人注意到,在猿啼崖的下方,竟是隐隐出现一座深坑,裴炽蛮眯起眼睛,有些差异,这猿啼崖的下方是殷墟,乃是传说中当年大周天子的墓葬,当年鼠王也曾想要探寻,但是这座墓葬难以打开,也就没有理会,可今日不知怎么的,这墓葬竟是凭空打开了。 囚字营的修士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已然不到一百人,这些人人人都有神婴以上的道行,苦苦支撑着蜀军一遍一遍的冲洗,裴炽蛮并没有动手,而是死死地盯着那座殷墟,忽然间,只见那本来坐在地上的赤白袍男子忽然站起身来,一手握住白鼠,一手抓住眯眼老头,便朝着那打开的殷墟当中摔去。 貔貅吓了一跳,但看到这些人都坠入了殷墟,再看看这些气势汹汹杀来的蜀军,当即也是惊叫一声,也朝着殷墟中坠去,深不见底。 裴炽蛮瞳孔急剧放大,不过他并不如何担心,殷墟是周天子的墓穴,其中机关无数,自然还有阴鬼之流,此刻跌入殷墟沟几人几兽都已然不剩多少道行,进去也是死的份,只不过带不会尸体,取不走那赤帝身和白帝骨,终究还是会受到蜀王几分责罚。 殷墟深不见底,裴炽蛮举目望去看不见尽头,而那些囚字营修士却是并未跟随他们一同坠入殷墟,而是嘶吼着朝着裴炽蛮冲来,一路砍杀又杀死了将近数百蜀军终于历劫在人群当中,活活累死。 今日一日血战,囚字营一人不剩,尽数败亡,血战至最后一刻,鲜血干枯,累死者不计其数,猿啼崖下,尸骨近万。 后史料评价,囚字营乃千古哀兵之范,入人间后仅出战一次,却以七千人杀敌三万余,一人不剩,尽数战死在猿啼崖下,亦乃兵家之绝唱也。 裴炽蛮刚刚走到前方,那殷墟竟是鬼使神差般的关闭,只是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愣在原地半响,但随后也反应过来,对着身后士兵说道:“回朝。” 大军撤去如潮水,他歪着头对着一旁的参军校尉说道:“上报蜀王的时候,就说列同是死于囚字营众多修士围攻之手。” “是。”参军校尉不敢忤逆裴炽蛮,呆呆应了一声,便将战况中原本裴炽蛮斩杀列同的景象改为了列同受围攻而死。 千军万马缓缓撤去,这猿啼崖之下,又再次陷入一番寂静,而的殷墟之中,却是凶险万千,危机四伏。 良久,良久。 在一片碧绿水潭之侧,那一身赤白袍化血衣的年轻男子陡然惊醒,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周围无人,衣襟上的血液愈发浓重,他看向四周,自语道:“这……这是哪?” 无人回应,整个山府之中一片寂静,他再看向周围,无论是白鼠还是眯眼老头,亦或者那只貔貅,都不在他身旁,坐起来时,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腐烂臭气。 他看向一旁的绿色潭水,却并不是那般青绿,其中流淌的都是些粘稠的碧绿浆液,散发着腐烂的臭气,便仿佛是一堆腐烂的肉糜一般,令人作呕。 再度站起身时,已然跌落到一侧的赤霄剑似乎感受到主人气机,当场急飞而来,落在其背后,举目四望,一片黑暗,而摸索着来到一侧墙壁之上,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刻着无数壁画,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从布置来看,竟是有些像一座墓室。 第二百零一章 天子陵 朝着四周看去,每一座墙上,都是一副壁画,四周有四座甬道,贯通四处,不知尽头是什么,只能看到这甬道尽头一片漆黑,阴森气息浓郁。 向前走去,那两边显出青色的石板闪着幽幽绿光,仔细看去,竟是一颗颗嫩绿的宝石在青石上发出绿芒,在黑夜里显得很是诡异,就如同一对对蛇眼一般。 脚下崎岖不平,他仔细一看,脚下竟是将人间的山川河流全部放在其中,四周越来越像一座宫殿,长明灯忽然亮起,整座墓室变得明亮起来,只见四周陈列了许多兵器,都由各种珍奇神料打造,在长明灯的火焰摇曳下闪着光芒。 此时,周围响起奇异的音乐,他抬头看去,却见竟有几名红衣女子正在一旁抚琴,身形若隐若现,犹如厉鬼一般,赤霄闪动,仿佛便要出鞘斩杀鬼物,而那身影却是不等长剑出鞘,便已然消失不见。 再往前走,昂长的墓道忽然变得宽阔,周围的日月星辰消失,墓室宽阔的不成样子,印入眼帘的是一副真实的画卷,是一座小庭院,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而泻于石隙之下。 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便如人间仙境一般,各类奇花异草,皆是种于墓穴两侧,而还有许多惟妙惟肖的人,兽,鸟,虫的雕塑,甚至可以听到鸟鸣,兽叫,还有嘈嘈嚷嚷的人声鼎沸。 最后,墓穴终于见底,中央摆放着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棺上九龙图盘旋,每一只龙首衔着一副黑色的锁子,每个锁子之前都挡着一块玄金片,棺木顶上,放着一只巨大龙头,龙头中放着一个机括,连接周围,数千座青铜匣布满了整个墓穴,隐隐可见,里面似是放着一颗颗宝光流转的玉珠,而在角落处,竟是跌落着一个青铜匣和一颗玉珠。 秦墨伸手捏住那地上玉珠,拿在手中,放在眼前看来看去,宝光流转,其中隐隐有股股生机,他的神色微微有些惊讶,自语道:“福禄珠……” 他抬起头,一个个青铜匣望去,都是些如同这颗珠子一般无二的玉珠,仔细瞧去,竟是隐隐有数不胜数的生机涌入那具棺材,而这其他的青铜匣已然黯淡,唯独他手中的那一颗,依旧是流转着宝光不断。 “三千三百三十二。”环顾一周,除去那跌落的,共有三千三百三十二个匣子,而以他阵法造诣来看,这分明是一道还魂延寿的法阵,而这精气皆是浮于表面,不曾没入棺中,原因便是因为这座阵中少了一路,便乱了阵纹。 赤白袍男子自言自语,玉珠被他捏在手中,自顾自的思索,手中摩擦着玉珠道:“殷墟,九龙棺,福禄珠,阵法……” 他站在原地许久,似乎忽然想起了以前儿时苏牧给他讲的那个传说,也是阵法界的那个传说…… 传说中,阵法一道中最高造诣,可达到活千载死人地步,被誉为阵法一道绝巅,传说是当年西周时期,一名西域老僧的阵法大师修成此等神术,只是每一次复生一人,便需要莫大功德,可这世上死人又哪里能都有大多数功德,想要复生他,便也只能依靠外物。 当年那位西域苦行僧便想出一个主意,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每救一人,便可得莫大功德,而每一次的功德他都不曾汇入自身,不愿借此成佛,便是以这每一次的莫大功德结成一颗颗福禄珠,再借助福禄珠度给他人功德以救人,以此循环,竟是救下不下万人。 后来,他因为逆反生死循环道理,受到九幽之下冥王反噬,坐化在人间,而体内莫大功德便散在了人间,传闻凝成三千三百三十三颗福禄珠,此后冥界为了防止再有这般逆转因果之人,便限人因果,不叫后世之人可得此大才,世上便也再也没有人可以修成这门起死回生术,但传说以三千三百三十三颗福禄珠中福气酝酿千年,便可再现一次这位圣师之法,再度起死回生一人。 而眼前这般场景,眼看便是这座福禄大阵,他仔细观察布置,再回想起史书中记载当年大周王朝之时出的那位被誉为八百年前苏牧的阵法大师袁奉天,正是擅长布死阵,眼前场景,也符合阵法之理,而其中阵纹深奥,就是他参悟起来也有些艰涩。 他看向手中的玉珠,似是想到了什么,再看向那青铜匣,失去福禄珠保护,却还未腐朽,这珠子意外跌落应该是这两年的事,而这两年能有动静传到这座殷墟的事,恐怕就是四百年前的那场秦始皇与诸国大战时的场景了。 他拾起地上的青铜匣,将那玉珠放在匣内,再度按照阵纹上的顺序刻下一道与其余的阵纹相同的纹路,轻轻放在原来连接那机括的青铜匣上。 叮的一声。 青铜匣归位,那上面的巨大龙头上的机簧触动,青铜棺上的九龙图腾颤抖,只见那九个龙头上的玄铁片跌落在地,机关转动,阵法上流光一转,只见那所有的九龙图张开,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平静触地。 九龙图插入地下,青铜棺的密封之处也是开始松动,周围的铁钉竟是自动翘起,一道道狂风流转,竟是隐隐有诡异气息流转,阴风呼啸。 那身着一袭赤白袍的年轻男子缓缓伸出手掌,轻轻按在青铜棺上,指头紧紧压在这棺材盖上,按理说修道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开棺这等损阴德的事,不过在琅琊山中,这些东西忌讳的少,而他身负气运也是惊人,赤帝,白帝,以及大秦龙运,无论如何亏损,却是对他这般海量气运而言,也是九牛一毛。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手掌上抬,那青铜棺中竟是散发出阴风阵阵,阴气逼人,朝着他的手掌便萦绕而上,很是可怖。 第二百零二章 周天子 轰的一声。 棺材盖在空中炸裂,同时,只见那阴气愈发浓郁,一股磅礴的灵气在棺材中炸响,这是那三千三百三十三颗福禄珠的遗存,当场便将站在一旁的他掀飞出去。 阴风阵阵,只是瞬息间,便只见那黑暗之中,竟是隐隐出现一个人影,许是有些像邪祟作乱,十分可怖。 秦墨瞳中戾气血光再涨,很是可怖,他伸手握住赤霄剑,死死盯着那自阴风中走出的人影,手中长剑赤芒流转,平缓开口,喝问道:“是人是鬼?” 在阴风中,看不清容貌,依稀可以见到其身躯很是高大,身上也似乎是一件黄袍,无人回应,他一直以来谨慎,自然不打算给这个看似是邪祟的家伙留下活路,当即探手一抓,长剑再度递出,气机流转,一剑千里,气玄境的无数剑气萦绕在身侧,便想要斩杀这不知名的邪物。 “年轻人,你这戾气未免太重了些吧。”阴风怒号,可黑暗中那个高大身影却是不紧不慢,缓缓伸出那宽大的手掌,掌心探出,握住剑刃,这柄锋锐的赤霄剑被他握在手心,竟是难以撼动其分毫。 黑暗中,那周围的长明灯忽然照亮了这座墓室,只见那握着长剑的人一副苍老模样,须发皆白,身材高大,身上穿着一袭黄袍,上绣真龙,九爪金龙,容貌威严,头戴冕流冠,身上衣物繁琐,腰间别着一柄四尺长剑,宝相庄严。 “你是何人?”赤霄剑回到其背后,他看向眼前这位似是皇帝模样男子,已然猜到七八分,但还是不能确定,问道。 “朕乃周棋周浩也是也。”这位曾今以大周国号统一了这个人间的大周天子缓缓张开衣袖,看向这几十年不见的光明,不由得哈哈大笑。 “周天子?”年轻男子疑了一句。 “怎么,我周朝传了几代,其下子民连朕的名号都不知道了吗?”周棋紧锁眉头,看向眼前这个道行在年轻人中算是不错的年轻男子,语气有些严肃的问道。 赤白袍男子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周都亡了八百年了,任谁也记不清楚了。” “什么!”周棋大惊失色,向前一步,焦急问道:“你说大周已然亡了八百年?” “八百年算少了,再过两年,便可以说是亡了九百年了。”秦墨道。 “此时距离朕……朕驾崩,已然多少年了。”这位刚刚好不可一世的大周天子忽然扶着一旁的石壁,问道。 “大概……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周棋勃然大怒,看向周围那三千三百三十三颗福禄珠,怒道:“当年朕举国之力才寻来这三千三百三十三颗福禄珠,竟是这么多年都未曾复活的了?” 年轻男子很没有高手风范的席地而坐,拄着那柄寒光凌冽的赤霄剑,思索了一阵道:“本来在四百年前你就该活过来的,不过因当是当年秦始皇灭周的时候不小心将您阵法中的一颗福禄珠震下来了,所以时至今日才被我发现,你才能活了过来。” “大周亡了,大周亡了。”这位高大的男子不断退后,神情中满是不甘,他花了一辈子治理大周,就是想要让其流传千古,可自己仅仅是死去了两百余年,这座大周江山便被倾覆。 “江山更递,实属正常,况且能千百载后复生,单轮这等壮举世上便无人能做得到了。”秦墨道。 “那你……是为何会到我的殷墟里来的?”这位大周的天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勃然大怒,死死盯着眼前的秦墨,眼中满是杀气,喝问道。 “受人追杀,跌入殷墟罢了,看到这里有具棺材,便打开看看。”年轻男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周天子面色阴沉,冷然道:“修道之人,擅开他人棺椁,不怕遭天谴吗?” “在下琅琊山的,不忌讳这个。”他无奈道。 “琅琊山是仙道魁首,三仙山之一,怎能不忌讳这个?当年那个叫吴离的小娃娃最不守规矩,你们这琅琊山该不会叫他给继承了吧。”周天子问道。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道:“吴离,吴离的儿子叫吴埙……啊,不巧,那吴离应当是我太师祖了。” “歪风邪气。”周棋斥了一句,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便想要出墓而去。 “上面是蜀地,有几万蜀军在其上驻守着,您要是破土上去,恐怕得被围殴致死。”秦墨道。 “几万?”周棋不屑的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份玉玺,道:“朕这鬼玺一招,那当年被炼成死傀的数十万大周铁骑顷刻间便可破土而出,小小西蜀,算的了什么!” 那赤白袍男子目瞪口呆,过了许久之后,只见他叹了口气,感慨道:“我终于知道大周是怎么亡的了。” 周棋一瞪眼睛,怒声喝道:“你倒来说说,我大周是如何亡的。” 秦墨喃喃道:“你带着几十万铁骑进了棺材,那后来与秦始皇大战的时候,大周又哪来的兵力?不亡才怪。” “你!”周棋气急,作势要打,可是他那磅礴无比的大周气运杀在其身上,竟是没有半点作用,站在原地的赤白袍男子愣了愣,随后笑道:“陛下,我身上负着的可是有赤帝,白帝以及整个大秦的气运,跟我拼气运,您拼不过的。” “大秦气运,你是秦太子?”周棋面色阴冷,伸手紧紧捏动鬼玺,仿佛他只要点点头,这只手便会摇晃,弄出几千大周铁骑将其绞杀在这狭小地域之中。 “我要给您说多少遍我是琅琊山的啊,这气运是我从秦皇那里骗来的,不然赤帝和白帝二帝的气运难道会落到庙堂上吗。”秦墨道。 听闻他所说,周棋的面色稍微缓和了许多,负手而立,收起那鬼玉玺,微笑道:“倘若你要是说你是那大秦太子,朕可就不能让你出这座墓了。” “怎么说?”他问道。 周棋笑着挥了挥手,只见那棺材上的九龙忽然腾起,盘旋不休,在其身侧流转。 “年轻人,真当这九龙图只是个摆设吗?” 第二百零三章 大周千军攻青阳 “这是……”赤白袍男子看向九龙,有些诧异,这九龙图上的真龙体内,没有半点气息,而四周也没有灵气牵引,不是真的,再仔细探寻,却是不似生灵,只像是一只石龙,但这般悬浮,却不似是机关所能做到。 周棋微微一笑,抚须道:“朕当年齐聚大周能工巧匠,耗尽心力,便是为了制作这副九龙图,乃是以九龙脊梁骨制成,可通龙魂,每一只都有人仙境界的道行,如果朕是真想杀你还不容易吗?” 赤白袍男子摇了摇头,笑道:“九只人仙境界的真龙,这我可当真吃不消,恐怕撑不下十个回合,便得给吞了” 周棋笑了笑,抬头仰望这座深邃墓穴,目光仿佛透过层层叠叠的墓道,望向上空的猿啼崖,青阳山,不由得问道:“你先前说这上方是蜀国,这蜀国与我大周有什么瓜葛没有。” “当年大周所亡,乃是八国并起之祸,韩,赵,魏,楚,燕,齐,秦,蜀,八国共攻大周,方才覆灭了周朝,其中以秦国蜀国为首,出了最大力气。”秦墨道。 其实当时八国共同攻打大周的时候,蜀国出力并不多,最多也就是参加了灭周之计,可派出的兵卒却是少之又少,甚至不过五万人,但此时在这位周天子面前说几句蜀地坏话,过会儿破土而出之时,这位大周天子定然会将怒火发泄在蜀国身上,便是一招巧妙的借刀杀人。 周棋并不怀疑,因为在他眼中眼前这个年轻人并没有骗他的理由,他缓缓张开袍袖,再度问道:“蜀地有多少兵力?” 赤白袍男子掐指算了算,一是心中摸摸计算,而也是略微掐算了一番西蜀人运,估了个大概,道:“总共四五十万,在这青阳山驻守的大概有十万余人,都是蜀军中的精锐,由西蜀名将裴炽蛮统领。” “十万人?”周棋露出一抹微笑,拍了拍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的肩膀,笑着道:“灭国之仇,不可不报,朕要剿灭这些乱臣贼子,你随不随我走一趟这西蜀青阳山?” 年轻男子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笑道:“走。” 周棋微笑。 猿啼崖的底下,大地都在颤抖,周边露出滚滚云烟,沙尘漫天,地面缓缓张开一座缺口,仿佛裂痕,只见那裂痕越来越大,周围不断的山石滚落而下,砸在那座已然开启的殷墟之中。 正盘坐在猿啼崖上的裴炽蛮眯了眯眼睛,一双古墓死死盯着地上的裂痕不肯松开,他依稀看见在那的深谷之中,一黄一赤白的身影缓缓急飞而上,这位西蜀的虎将再度握紧手中蟒雀枪,站起身,昂首挺胸,看向前方。 周棋凌空而立,手中鬼玺挥动,阴风阵阵,只见大地上。不断出现道道裂痕,一具具犹如鬼怪般的身躯破土而出,伫立在这千万里蜀地之中。 浩浩荡荡,不下百万。 这千百万人穿着周朝的服饰,拿着周朝的兵器,面容却已然腐朽,如同阴兵一般,森然伫立,青阳山口一片阴气滔天,仿佛如同九幽地狱一般。 “裴炽蛮!”这位八百年前的大周天子一展袍袖,身后数千万大周阴兵齐齐举起手来,长枪寒光凛冽,衣甲鲜明,这是八百年前最精锐的一支精锐之师,西周军。 裴炽蛮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再度看向眼前这位大周天子时,已然有些恐惧,不单单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周期那股恐怖的气运,却更是因为身后的密密麻麻达到数十万的大周阴兵。 若单单只是周棋一人,也只是多出一个像老剑神齐鹤岚那般的武夫罢了,匹夫一怒,顶多流血三丈,而他这般匹夫发怒,也最多斩杀数万蜀军,到时候也得死在铁蹄之下,可那些阴兵却不一样。 一只数五万人以上的铁骑,足以横扫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而若是一只十万人以上的铁骑,那天下何处便可都可去的,但眼前的大周铁骑却整整五十万有余。 五十万什么概念,整个大秦上下,也就六七十余万人的军马,而且还都不是骑兵,真正的骑兵不超过二十万,而在蜀地这段艰险的地方,骑兵便更少了,便是十万也挑不出来,而放眼蜀地,除去天险,能真正上阵杀敌的将士不超过四十万,而再看向西周,却是整整五十余万可以随时出动且悍不畏死的精锐铁骑。 裴炽蛮放下手中的蟒雀枪,因为他知道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在眼前这五十万铁蹄之下,即便是他也没有抵挡的余地,他只是静静看向眼前那着龙袍的高大男子,静静问道:“阁下是何人?” “八百年前大周陛下,周文王周棋。”另一侧,那赤白袍男子握剑而立,替这位亡国陛下朗声喝道。 话音落下,他转向身旁的周棋,低声问道:“我还有几个友人坠入了殷墟,你可否将他们唤出来?” “可是一人一妖一貔貅?”周棋问道。 “确是。”秦墨道。 “貔貅朕要了,其余的便赐还给你吧。”周棋大手一挥,一身磅礴气运砸下,牵引其那迷迷糊糊还在殷墟中乱晃的眯眼老头和白鼠貔貅,急急飞上而来,白鼠和眯眼老头被甩向秦墨,而那只也张牙舞爪要扑过来的貔貅,则是被这位周天子一手拽过去,泰然自若的骑在跨下。 “嗷呜!”貔貅叫了一声,周棋皱了皱眉,伸出手掌在其头上拍了一下,貔貅只感觉一股磅礴气息砸了过来,当即也老实下来,虽然也不知道背上这人什么身份,却也不敢造次,只是哀求的看向秦墨。 裴炽蛮面色阴沉,他摆动手掌,哪些驻守在青羊山的数十万蜀军同时如潮水般涌出,堆积在这座青阳山口,步卒立盾,仆射握弓,颇有一副想要死守这座青阳山的架势。 “杀!”在天际间的周棋紧了紧身上这一袭华贵龙袍,伸出手掌一挥,鬼玺颤动,下方数十万阴兵齐齐踏出一步,大地震动。 第二百零四章 我已我剑 裴炽蛮看着那数万阴兵,面色并不好看,高声喝道:“周棋,大周已然亡了八百年,时过境迁,你有纠结我蜀地作甚!” 周棋放身大笑,拔出腰间长剑指向裴炽蛮,喝道:“大周亡了八百年,有你们西蜀一份功劳吧,朕今日叫你们血债血偿,有何不妥?” 阴兵之中,没来由的响起鼓声,还隐隐有歌声不断,这是八百年前的大周龙皮鼓,而空中隐隐叫喊唱喝之声,正是那八百年前的朝奏之曲。 黄沙满天,号角吹响,一切都仿佛回到八百年前,周棋看向蔚蓝天空,低声自语:“天亡了我大周八百年,朕便再建大周,叫他万世永存。” 鼓声阵阵,这些铁骑并没有冲锋,而是牵着马,一步步向前走来,手中长枪寒光凛冽,杀气逼人,尽管慢慢走着,但那一股气势却是丝毫不弱。 这般缓缓压了过去,那些西周兵卒看到这些恐怖景象,胆子小的三条腿都已经软了,而胆大的,还紧紧握着长刀强撑,虽说西蜀这些年征战不少,士兵之中也养出几分杀气,可又怎能比得上八百年前的西周乱世。 当年群雄割据,诸侯并起,天下各门各派势力无数,不下上百,而在那个时代,几乎半数之人都是兵卒,西周这些阴兵在当年,无论哪一个都身经百战,趟过几千场血水活下来的精锐,当年这战场上的每一个人,放到现在都可以算得上百夫长,千夫长甚至万夫长,乱世方能出英雄。 千万场杀戮才攒出来的一点儿杀气,又岂能视等闲,他们凝视着蜀军,便叫这些可以称得上蜀地精锐之师的步卒一阵慌乱,阵型都有些松散。 裴炽蛮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两军对垒,最重要的便是士气,可此时还未交战,蜀军便已然不战自愧,他自然怪不得这些蜀军,因为他们面对的这群家伙,每一人经历的阵仗,恐怕都比他要多,单轮气势,裴炽蛮能比过的寥寥无几。 庄严肃穆而又杀气凛冽,这便是此时。达州数十万兵卒最真实的写照,战马不曾鸣叫,刀兵不曾相见,两军尚未对垒,却之间的蜀军已然成了溃散之势,眼看便要溃不成军。 周棋临空而立,气运做云朵,浮在其脚下上下浮沉不断,他看向这些溃不成军的蜀军,不由得有些感慨的朝着秦墨道:“这些年过去,这天下已然这般太平了吗,这些兵卒眉宇中就几丝杀气,我看杀过的人屈指可数,真当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除去两年前的一场秦蜀之争,自当年秦皇扫灭七国之后,世上便再无战事,这些蜀军其实自然比不上当年身经百战的大周卒了,不过你要到另外一处地方,恐怕还能见到秦军有这点儿风范。”秦墨道。 “什么地方?”周棋有些吃惊,眼前的蜀军给他的反差太大,此时的这位大周天子,已然在心中彻底否决当今世上军伍气势,只是不解问道。 “白骨长城。”秦墨藏剑于袖,看向周棋,随即望向白骨长城的方向,叹了口气道:“这些年妖族不断进犯,大小战役不下数万,那些驻守白骨长城边上的秦卒说经历征战,绝对不少于这些大周卒,你若是见过那大秦将军古北尘,恐怕便知道了。” “大秦将军古北尘……大秦将军古北尘……”周棋重复了两遍,最后点了点头,道:“朕记住了,来日真当要好好拜访拜访,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比得上当年我大周的兵神孙起。” 年轻男子笑了笑,紧了紧袖口,笑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朕等着。”周棋笑了笑,随后脸转向那中心战势之中,只见那滚滚黄沙不断,这些大周兵卒已然开始冲锋,而那些蜀军自然也是慌乱中迎敌,已然溃不成军,向后撤去。 裴炽蛮双目圆瞪,双手死死握住手中的蟒雀枪,原本站在猿啼崖上的他猛然间跃起,伸手递出,一枪便朝着那正倾尽一身气机操控着鬼玺正处于最危险状态下的大周天子,周棋。 就在那柄蟒雀枪要贯穿这位周天子身躯时,只见侧面一柄赤色长剑递出,滚滚惊雷炸响,一层叠一层,那赤白袍男子伸手握住赤霄剑,连续踏前几步,横在周棋身前,一剑逼退裴炽蛮,朗声笑道:“裴炽蛮,不把我放在眼中吗?” 裴炽蛮咬牙切齿,仿佛想要要是吃人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男子,张口怒喝道:“秦墨!” “在的。”对面的赤白袍男子平静的应了一声,伸出手握住赤霄剑的剑柄,身体旋转,灵气也跟随在剑上聚集,这一剑缓缓落下,灵气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狠狠砸下,朝向裴炽蛮。 一剑伏鲲。 这一剑仿佛要劈开整个天地一般,剑气贯通数丈之长,裴炽蛮的蟒雀枪试图拦截,却是难以撼动这一剑分毫,此刻他气息充沛,这齐老剑神的逍遥游施展开来,只要不是境界高过他太多的,哪有人可以与其对峙。 这一剑带着磅礴压力压下,蟒雀枪不住颤抖,裴炽蛮咬着牙,手心竟是不断渗出鲜血,只见那剑气攀升,顺着蟒雀枪层层寸寸便蔓延了上去,直直便似是想要撕碎那裴炽蛮一般。 长剑挑起,乃是扶摇。 剑气扶摇而上,刚刚还是伏鲲而下,顷刻间便便变了剑道路子,这一剑递出之下,上下加工之间,只是一气呵成。 那站在中心握着赤霄剑的秦墨自怀中取出酒葫芦痛饮一口,借着酒劲,握住赤霄剑,向着裴炽蛮猖狂的哈哈大笑道:“裴炽蛮,可敢接我这一剑否?” 剑气顺着他的身躯攀升,同时,他身后的气运受周棋影响,在此刻也化作他的几分道行,这股磅礴到了极点的气运蔓延开来,赤帝法身,白帝法身,以及真龙龙魂,三道身影浮现,他回身递出一剑,剑气不休,集合了他一身气运而出的一剑。 七剑归一剑,七剑归宗而行。 归宗! 第二百零五章 臣先走一步 看似只有一剑,可其中剑意却是七剑一同下一般,手腕翻转,原本那直行而前的剑气忽然化作千百道滚滚而行的细小剑气,便是连那空气都被这滚滚剑气搅成粉末,杀机四溢。 同时,那股魔气沿着他的身躯攀升而上,萦绕在他的手心,再沿着赤霄剑缓缓递出,剑气愈发浓重,仿佛要在空中凝成一道赤红色剑气,粗若儿臂,其中各种驳杂气息混合,有浩然,森然,漠然等等,种种不同。 裴炽蛮眉头一皱,虎目死死盯着眼前的长剑,自从当年被古北尘伤了根基,加上先前也损耗了不少,此刻这一剑恐怕已然可以达到一品剑意境的一剑递出,他又拿什么抵挡,但此刻这般情形,却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得抄起蟒雀枪迎了上去。 剑枪相交,发出轰鸣之声,那赤红色剑气如同一条长蛇蜿蜒盘旋,不断扭动,而那蟒雀枪中枪灵,也被这条赤色长蛇逼出,铜蟒铜雀,鸣叫不休,但在第二刻,只见那赤蛇忽然开口,原本细小的这一条赤蛇,张开口之时却似一只洪荒猛兽一般,血盆大口,蛇信轻吐,便只见那铜雀竟是先被其一口吞掉,赤蛇倒转身子回到剑中,铜蟒也归枪,但却见那由精铜铸造的长枪陡然碎裂,枪头以上的雀枪头尽数折断,只剩下后面九尺有余蟒枪杆,枪杆上寒光不断,但这无头枪却也是失了意境,他的气势也在这一刻彻底溃败,当场倒飞出去。 抬手再一剑,平地起惊雷,雷声滚滚不休,仿佛雷公发怒,天地间仿佛都笼罩起了这一片雷声滚滚,而此刻剑上,生出的却是丝丝缕缕明黄色剑气,在空中,陡然炸响。 叠雷。 叠雷剑穿甲,一层叠一层,一层层炸开,只见那裴炽蛮的盔甲竟是在这赤霄剑下不断崩坏,惊雷声滚滚,共有九下,而这位西蜀虎将的衣甲,也在此彻底崩坏,四处翻飞。 “秦子羲!”裴炽蛮用尽浑身力气大吼,他连连后退,最后拄着枪杆,只能艰难的半跪在地上,但双手却是并不停歇,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枪杆,伸手在枪杆下方连续弹动,十二指神婴发威,各色气机流转,如同惊涛骇浪般,被他狠狠掷出,杀向秦墨。 丢出长枪的裴炽蛮用尽了浑身所有力气,气息已然气去人空,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已然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情形。 这一枪凝聚了他所有的精气神,以及他那一直不曾动用的十二指神婴,力道层层叠加,弹指数千,这一枪威力恐怕足以摧毁了整个猿啼崖,而到了此时,那对面的赤白袍男子依旧面色平静,毫无波澜。 探出一手,竟是就这般如同探囊取物的抓住了蟒雀枪的枪杆,随后,便传来一阵叮叮当当之声,无形剑气与蟒雀枪枪杆撞在一处,不住发出响声,然而那蟒雀枪却也已然停下了不少,再出一手,手掌平推而出,掌心有乾坤,宛若一阵无穷无尽的无底洞,汲取了裴炽蛮这一枪递出的所有精气,这蟒雀枪的枪杆也终于停下,不再动弹。 正盘膝坐在猿啼崖上的裴炽蛮看到这一幕,嘴角也只剩下了苦笑,他看向身侧,那具前不久刚被他刺死的列同的尸体还散发着腐烂的臭气,他不由得伸出手,搭在列同肩膀上,自语道:“和你死一块,可是亏大了。” 话音落下,他缓缓闭上眼睛,面朝西蜀,背对大秦,嘴角鲜血不断流出,就在二三十秒之后,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便倒在了列同身边。 灵气上涌,乃是以灵气灌顶自己杀了自己,他面朝蜀地坐化,蜀军溃不成军,连连后退,没了他,没了几十万大军,这西蜀也离没不远了。 后蜀地传出消息,经青阳山口一战,西蜀连损两名大将,尽数死于猿啼崖上,皆是被逆贼秦墨所杀,同,因无人知晓当时还有个八百年前的周天子周棋,便将这‘功劳’也归功于秦墨,记载其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术,乃冥王之子投生人间,顷刻间可召数十万阴兵上界,总之经过这一战,秦子羲这个名头,也算是彻底响彻秦蜀两地了。 西蜀王府,铜雀楼前,两座古墓伫立,一是项凉,二则是长孙元良,而此时铜雀楼前,却是好似又要增添两处坟墓。 那位曾今的西蜀世子,现在的蜀王项宇,此刻却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蹲坐在铜雀楼前,他的右侧站着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文士,正轻轻看着他,过了许久,那中年文士终于轻轻说道:“殿下,天凉了,早些回殿里吧。” 项宇看了看眼前两座已然放入棺椁却还未曾掩埋的孤坟,眼中有几分凄凉神色,对着一旁的中年文士问道:“庞允,你说我爹他死了,长孙先生死了,裴炽蛮死了,列同也死了,杜青崖这次前往青阳山口督阵,会不会死。” 中年文士有些犹豫,手心在衣襟上蹭了蹭,过了许久之后,方才轻轻问道:“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项宇愣了愣,随后露出一丝苦涩笑容,他身体向后仰,便坐在了黄土之中,自语道:“真话本王听不起,还是听假话吧。” 那西蜀四将之一的狐将庞允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站在那年轻王爷的身后,并没有再度回答这位年轻王爷的问题,因为在两人心中,都已然知晓了答案。 项宇望向天空,日光有些刺眼,而照在他身上却感受到一丝丝寒冷,他伸手遮在眼前,不再望向那被金光包裹的一轮大日,缓缓叫道:“庞叔叔。” 庞允似是有些不大习惯这忽如其来的亲切称呼,俯下身子对着他行了一礼,轻声道:“臣见过王爷。” “等杜青崖死了,你也会去青阳山受死吗?” “对。” “无论你死不死,大蜀是不是都该亡了?” “是。” 这年轻王爷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用力锤击着地面,如同一个不懂事的顽童一般愤怒的喊道:“那你还为何要死!” “臣胆子小,见不得亡国那般凄惨场景,便得先走一步了,殿下见谅。”这位狡猾似狐狸的西蜀将军在这一刻,终于没有再说谎话,庞允此生说过三句真话,都在今日了。 第二百零六章 别 年轻的王爷再一次抬起头时,那身材瘦削的中年文士已然不见的身影,这位刚刚继任不久的年轻蜀王瘫倒在地,仿佛被抽干了一身的精气神,再也站不稳了。 七日之后,青阳山口被周军攻陷,千军万马中,一袭可见一青衫儒生杀人如麻,手段惨烈阴狠,最后死于一剑穿心而亡,葬在青阳山下。 史料曾记载,这境界不过飞升的中年文士在万军阵中连杀万人,可达齐鹤岚当年破妖之数,最后经脉寸断,气息全无,死于万军铁蹄之下,化作肉泥,与青阳山一体,史称青阳先生。 周棋临空而立,看着周军踏过那青阳山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最后看向那座青阳山,喃喃自语道:“那西蜀来的家伙可真是狠厉,明明有飞升境道行,却在这阵中硬磕,他但凡只要少杀五六人便可脱身了,可没想到竟是个没头没脑的死士。” 赤白袍男子负剑而笑,不置可否,并不言语,他显然并不打算告诉这位八百年前的大周天子,他此时口中没头没脑的死士,实则是那天下最为阴险狡诈的西蜀狐将庞允,不过在他心中也有些诧异,这自来都是惜命无比的谨慎家伙,这一次又怎会做出这般拼命之举,不过这其中缘由,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这位周天子不知他在笑什么,却只是看向他已然被染的血红的衣衫,转头皱眉道:“笑什么笑,身上腥气这么重,还不洗洗。” “日后染的机会多着呢,染一次洗一次,多麻烦。”年轻男子并不理会这位大周天子的嫌弃,只是自顾自的笑着说道。 “我看你也就二三十岁年纪,恐怕出山杀人也没几年,怎么戾气这般重。”周棋皱了皱眉,以他大周正统气运,自然可以感受到那丝丝缕缕被他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浓重戾气,不由得问道。 这位堪堪及冠便已然杀人斩妖过千的年轻男子微微笑了笑,道:“我杀人是从十七岁开始的,不过等到及冠那年出了妖域,后面杀的都是些妖孽了,不过戾气什么的,我自觉不怎么多。” 周棋叹了口气,道:“琅琊山历来禁杀,不许擅造杀孽,你这般杀人无度,日后就算有天大的功德,恐怕也难证道成就天地仙飞升。” “南天门前千万人仙镇守,世人不可飞升,我积攒那些破烂功德有何用,况且人间能好好活着,我又求天上人仙作甚。”秦墨道。 周棋笑道:“倒真是奇了,天下修道之人,虽说明面上说出来的不多,可心中真心所想可都是想要飞升成仙,想你这般不想飞升的,可是少见。” 夜渐渐深了,天空中升起一轮明月,下方杀戮杀声已然消退许多,两个人倚坐山上,一人是曾统一天下的大周天子,一人是搅得妖域天翻地覆的魔头秦墨,两人静静端坐,那年轻男子过了良久良久,才憋出来一句诗来回应这位周天子的问题,感慨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啊。” “好词……好词。”周棋听闻微微一愣,周棋可不是他那般没多少文化的半吊子,当即对着这首狗熊听了都拍手叫好的诗句大加赞赏,问道:“这词是谁写的?” “我师父,苏牧。”年轻男子笑道,心中却嘀咕着这次没有用错吧,只见那位大周天子频频点头,道:“琅琊山一脉,道法传的精深,这文脉也有出路啊。” 赤白袍男子笑了笑,解释道:“我师父修的是阵法符箓算学三道,主要修的不是文脉,真正琅琊山文脉一途继承之人,乃是我爹秦晓生。” 周棋微微一愣,随后疑道:“赤帝?文脉?” 年轻男子哭笑不得,无奈道:“当年他老人家生了一副赤帝根骨血统,但是偏偏不喜欢舞刀弄枪,便修的文脉辞赋,这事可是叫我师父师叔他们急了许久,不过几十年了也没劝的他回心转意,都说浪费了这具根骨了。” 周棋闻言摇了摇头,感慨道:“浪费了,当真是浪费了,生了一副赤帝根骨去继承文脉,和个病秧子去证道天仙有什么分别,倘若他不修文脉,恐怕你们当今世间能排的上号的高手又要多一人了吧。” “也许他修的不是文脉,他也就不会死了,我娘也不会死了。”他望向天空中数不尽的璀璨星辰,少有的放松下来,靠在身后的一块石碑上轻声说道。 周棋有些沉默,但毕竟是活了八百多年的人,虽说都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度过,不过身为一代帝王,生离死别看的极轻,几乎不放在心上,也就沉吟短短一阵,随即也是释然,话锋一转,道:“朕过些日子,便要开始灭蜀之计,你要如何?” 年轻男子笑了笑,道:“还能如何,自然是回琅琊山了,这些年如你所说,戾气太重,也该在山中好好歇养些日子了。” “朕灭蜀之后,还会灭秦。”周棋忽的转过头,双目死死盯着这个实际上的救命恩人,轻轻说道。 “我也会灭周。”秦墨道。 前一刻还轻松的两人这一刻却已然针锋相对,这位大周天子掸了掸袍袖,面色又恢复一片庄严肃穆,他缓缓看向前方,忽然间,伸手招来貔貅,便是飘然而去。 靠在石壁上的赤白袍男子苦笑一声,拿起腰间酒葫芦饮了一口,酒水倾泻而下,沾满了他的衣襟,他酒量并不好,可忧烦之时,总爱喝上一点,也总是醉倒,今日自然也不出意外,他又醉在了这片荒郊野岭之中。 有人曾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可惜眼前这个历经磨难的年轻人并不适用这句话,杯酒而释,他坦然躺在猿啼崖上,昏昏沉沉睡去,在这一刻,家国大业,都被他放在脑后,也许是乐观,但更多的,恐怕是因为这些东西要是都堆在他的面前,这个未至而立的年轻人,恐怕便再也承受不住了。 第二百零七章 老剑神 泰然处之,就在猿啼崖上睡了一夜,白鼠和眯眼老头守在山下,这蜀地寒冷,他们这一人一妖也没什么道行,便冻的瑟瑟发抖,过了许久之后,那白鼠终于冻的受不了了,问道:“老先生,为……为什么不直接上去把……把我师父叫下来,这……这太冷了啊。” “难得睡个好觉,可别误了。”眯眼老头缩着脖子,慵懒的蹲在墙角,虽然看起来舒坦,但细致的白鼠依旧可以看到眯眼老头的双腿在不住的打着寒颤,不停颤抖。 那猿啼崖上的男子浑然不知,而山下两人虽然饥寒交迫,但终究也是不至于冻死饿死,便在这猿啼崖下昏睡过去,寒风呼啸,格外凄凉,可在山顶,却是隐隐有细微鼾声。 自从出妖域的那一日,他便从未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即便回了人间,依旧是好几日无眠无休,疲惫到了极点,而这些疲累,不仅于身上,还于心上。 他睡的很死,却也很香…… 直直到次日正午,那横卧在猿啼崖上天当被地当床的年轻男子终于苏醒,这一觉睡过去,仿佛是昏迷了一场一般,叫人昏昏沉沉的,年轻男子站起身来,清晨朝气蓬勃,天高气爽,不由得站在山顶伸了个懒腰,好似很是舒服一般。 “大哥,醒了?”山下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声音,他向下一看,只见眯眼老头的嘴角满是白霜,仿佛是被冻在冰窟中了一段时间,浑身都泛起寒霜一般,冷寂。 “怎的冻成这般了。”他哑然失笑,从猿啼崖上轻轻落下,便又看到了被冻的更加厉害的白鼠,不由得又是担忧又是好笑,道:“这深更半夜的,你们二人不去寻一处休憩之所,蹲在这山底下算什么话。” 一人一妖默契的没有说话。 他愣了许久,忽然问道:“冷不冷?” “冷。”蜷缩在一旁的白鼠先开口,而后便是眯眼老头一阵夸张的呻吟,不过冷也是确实的,秦墨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于这两人,伸手在地上一点,只见一团炽热的火团便将周围荒草焚成灰烬,自顾自在荒芜的地面上燃烧,发出隐隐火光。 两人连忙凑近火堆,只觉着一阵暖流滚滚而上,瞬息间便驱散了这些人浑身上下的寒气,眯眼老头舒服的哆嗦了一下,口中不忘问道:“大哥,咱要回琅琊山了吗?” “回琅琊山之前,去一趟百里坡。”秦墨道。 “百里坡?”白鼠疑了一句,并未听过,而眯眼老头却是将他的小眼睛瞪得滴溜圆,一副不可思议的叫道:“老剑神住着的那座百里坡?” “不然呢,难不成还是你们乱山岗后山那座‘百里坡’啊。”年轻男子取笑道。 “老剑神的居所啊……”眯眼老头搓了搓手掌,满眼冒金星,道:“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还看过齐老剑神与人比斗呢,那叫一个帅啊,唰唰唰几剑,一个人便砍翻了一群,啧啧啧。” 眯眼老头一边感叹,一边比划着动作,手掌上下翻飞,各色动作不断,看的那年轻男子有些想笑,道:“行了行了,到时候叫你看个够,别比划了。” “嘿嘿嘿。”眯眼老头尴尬的笑了笑,心中却难以掩盖激动神色,他紧张的抓耳挠腮,平生头一回开始注重自己这番邋遢模样,一路走着,一路收拾,而那从未听过齐鹤岚之名的白鼠,却是没多大概念,只是懵懵懂懂觉着是个高手罢了。 三人朝着那百里坡走去,眯眼老头也不知道何时在那猿啼崖附近藏了头驴,此时被他摸出来牵在手中,一路朝着那片百里坡行去。 蜀地本身就离百里坡不远,不过这么些年没回过人间,路途走的却是有些生疏,许多地界都找不清楚,弯弯绕绕了几十圈方才寻到百里坡所在,眯眼老头毕恭毕敬,眼看便要跪下来对着里面一顿狂磕,但还是被其拦阻住,诚惶诚恐的进了百里坡。 坡中并无阵法机关算计,也许是齐鹤岚比较懒散,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无论是谁进了百里坡内,都难以做他对手,如果是些杂鱼,单单靠近他恐怕就会被无穷无尽的剑罡所伤,哪里还能惹得了他老人家。 走到百里坡内站定,他看向四周,各个草庐之中都并无人影,道是齐鹤岚去了别处,只觉着满山灵气浓郁,比起当年倒是重了不少。 他看向远处,浑身气机此时运在丹田,忽的用力,朗声叫道:“齐老剑神!” 神字出口,声音浩浩荡荡,在山坡中回响,眯眼老头和白鼠耳朵被震的生疼,瞬息间,便见天空中一柄长剑高高挂落,后缀着灵气急湍,如同一条银河自九天而落,山坡另一头,一个懒散的老人声音响起:“何人入谷?” 再看向天际,那所谓长剑实则便是一柄短小的树枝,但其中剑气却是不可小觑,当年他四五品时见这般剑气,只觉高深莫测,而到了一品境界,竟也是不可揣度,反而更增加了几许恐惧。 这一剑是伏鲲,而对应此剑的,便是那招扶摇,地气滚滚扶摇而上,与那天际间的木岔相接,两者交相辉映,那远方老人似是感觉到一丝熟悉气息,遥遥发出一声轻笑,看向对面那同样苍老的老人,笑道:“老赵头,我这个半个徒弟回来了,我瞅着可比你那一整个徒弟出息多了?” 对面坐着的老人面色阴沉,道:“廖羽被他杀了。” 齐鹤岚并不安慰,反倒是抚掌大笑,赞道:“能杀廖羽了,这些年精进可当真是快,恐怕入了一品了吧。” 对面老人眉头紧蹙,伸手拍案而起,身后长枪不住嗡鸣,他看向那大大咧咧的老人,怒道:“齐老头,你做的过分了。” “咋的,你这个老家伙还想再和我掰扯掰扯,记不得当年被我打的鞋都丢了的时候的事了?”那还坐在原位的老人挥了挥手中木枝,不屑说道。 第二百零八章 浩然 仅仅是瞬息之间,山谷中杀气流转两回,那上下两次,皆是出于齐鹤岚对面的那削瘦老人,而看其两次散发出杀机,都没有太过认真,却能突破的了吴何道散在这山谷中漫山遍野的道行,却是不容小觑。 赵姓老人终究是不敌这位曾经的老剑神,只是缓缓坐下,眼神中虽然有些不愤,但却也不再动手,在外界,齐鹤岚可坐稳天下第一的位置,而若是在这座百里坡内,不夸张的说,便是天下前十齐聚一堂,恐怕也难以得过这位齐老剑神,而眼前这不知名老人虽然道行高深,在这里却也不敢触怒老剑神分毫,只能静静坐下。 远处,那年轻男子正牵着驴一步步朝着这处走来,眯眼老头神色轻松,而他却是有些疑惑,眯眼老头道行感受不到那两股杀意,而他一品境的道行却是分好不漏的感受到了那两道彻骨的杀意,杀气肆意纵横,瞧得他也有些心惊,只是快走几步,朝着前方茅屋草舍而去。 遥遥望去,两个老人对坐而言,他依稀看向那已然显出几分老态的齐老剑神,不知为何,眉宇中凄凉已然胜过了喜悦。 三百载光阴,闭关在这座百里坡内,齐鹤岚容貌不曾变化分毫,而自从他来了之后,仅仅五年,这位老剑神便仿佛是又老了十岁,一说是沾染了俗世尘埃,二说却是心中有欲有求,再也做不到曾今的无拘无束的逍遥心境,自显得年老,便如修行道家清静法门破功了一般。 秋风送爽,落叶也随之落下,依稀可见几番萧瑟景象,遥遥望去,那两人身后横着数十座草舍,天空中一片昏黄笼罩,这座百里坡和五年前没什么分别,也许是因为那对坐的老人额间彻底变作了白发,也许是因为这岁月流逝在其眼中留下了些不同印象,总而言之,这座让他几乎是重活了一世的百里坡,此刻却显不出当年的美景清静,只剩下一片凄凉昏黄。 他走上前去,牵着毛驴的手忽然垂下,身后的眯眼老头战战兢兢,四处张望,生怕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传说中百里坡里种的‘神仙药’,而白鼠则是更是小心,几乎是三五丈落一步,生怕踏坏了这片草地,唯独最前方的秦墨,则是没有丝毫注意这些草坪陆地,只是静静看向那远方老人,嘴唇动了动,过了许久,方才低声叫道:“齐老前辈。” “在那儿做啥呀?快过来,快过来。”齐鹤岚嘴角浮现起一抹笑容,驼着背,靠在座椅之上,看起来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不过年纪很大,似乎动弹一下浑身上下的骨头便会散架掉一样,依旧是招着手,唤着秦墨。 眯眼老头和白鼠不敢再往前,因为他们依稀可以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剑气,这种恐惧来自于灵魂深处,不敢再冒进,只是退到远处遥遥观望。 他走到齐鹤岚身边,这位老剑神咳嗽了一声,抬头看向这个头已然高出自己许多的年轻人,不由得笑道:“两年时间,个头倒是窜了不少。” 年轻人笑了笑,挠了挠头看向老剑神,一时间千言万语仿佛都噎在嘴边,说不出来,但下一刻,他便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意扑面而来,转头一看,只见那对面端坐的老人正死死盯着他,伸手按去,原是一柄长枪。 齐鹤岚抬了抬眉毛,伸手轻轻拍了拍正悬挂在那年轻人腰间的长剑,笑着问道:“怎么,你的徒弟抵不过我这半个徒弟,小辈之间恩怨,你这个当师父也要插手?” 那对面的老人手按长枪,怒目横眉,看向齐鹤岚道:“齐鹤岚,这世间高手可不单单你一人,你莫要太过猖狂了,不然老夫今日便是身死也得给你点苦头尝尝。” “天下高手,唯我齐鹤岚一人,无错。”这位这几年才驼下背的老人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旁年轻人的肩膀,笑道:“墨儿,那木剑借一下。” 年轻人正细细琢磨着齐鹤岚的那一句话,手却是平静的递出木剑,对着老人嘿嘿笑道:“齐老前辈,今个我可又有眼福了。” 齐鹤岚微微一笑,持着木剑的他,再也不似一个老人,身上沉沉郁郁的暮气全然不剩半点,他再度仗剑,便如同回到当年一人杀穿妖域的时候景象,朗声笑道:“赵宣朝,今日老夫高兴,不杀人,便以这一剑,送你出我这座百里坡。” 对面老人,也就是那位天下第二的枪神赵宣朝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胡须飘动,看着眼前这个精气神达到巅峰的老人,却是存心了要试试这位几百载不曾出剑的老剑神功力,长枪一抖,浑身气力都灌注在枪上,荡魔枪法中最狠的一招摧枯拉朽,在此时使将出来,刺向这位曾今占据了几十载天下第一位置的老剑神齐鹤岚。 长枪颤抖,仿佛蕴含了其浑身劲力,而木剑却是轻飘飘的递出,气息在这一刻倒转,他只是自上而下劈下一剑,用的也没有什么新鲜剑术,便是一招伏鲲,而此时看来,却与秦墨道剑大不相同。 两者差距,本就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此时老剑神心思通达,剑道修为于当年全盛之时有的一拼,这一剑带着满山灵气压下,今日便是鲲鹏当真在此,也得低下头去。 天下高明剑招只逍遥游一道。 天下万千宝剑只这木剑一柄。 天下无数高手唯有剑神一人。 他曾今年少时候说的高谈阔论,在今日,仿佛变作现实,那位握着长枪的枪神目光凝滞,看向这一招剑招,喃喃道:“此剑不出,真不知还有何剑可称得上浩荡二字。” 赵宣朝此刻已然无心抵抗,只是静静看着这一招恢弘磅礴的浩然剑气,齐鹤岚的剑中,没有任何隐瞒,这道浩然剑道通通都展露在世人眼中,只是……没有隐患罢了。 这一剑斩落,随后便是一道轻狂的笑声:“赵老头,我进入一品剑道境后,世上还无人配见我的剑道,今日你是第一个,见了我的浩然剑” 第二百零九章 百里坡前浩然意 此剑出时,那遥遥观望的一人一妖已然想不出语言描述,即便是近前的秦墨思索良久,满脑子也只有两个字,也是齐鹤岚亲口说的两字,浩然 古往今来,被称为浩然的剑道不少,甚至还有一门专门生出的浩然剑,可惜眼下几人见了这浩浩荡荡的一剑,此生恐怕都不会再看重其他剑道中的浩然,正如他自己所说,天下高明剑招,只有他自己这一剑。 这是他进入的剑道第四境,已然由气入罡,由意入道,方才是真正的剑仙,剑仙之道,行到最后总会有一个结果,而齐鹤岚一路行来的结果,便是那剑浩然罢了。 赵宣朝一路被剑气胁迫,退出百里坡外,浑身已然被剑罡撕裂,鲜血横流,但他双目却只是充血的望着老剑神,那一剑浩荡模样不断回响,秋风落叶,他在百里坡前站了许久,似是终于是被这一剑抹去了所有棱角锐气,轻轻对着这座百里坡中行礼,道:“赵宣朝,谢齐老剑神赐剑。” 这一次,也是第一次,这位枪神以晚辈礼节退出了百里坡,有好事者传闻,这位枪神退出百里坡千丈之后,吐血三升,道行被毁去大半,似是齐鹤岚所做,这一日,天机阁再修武榜,其中那位天下第一名头后面又添了一句话,那句老剑神自己说的话:“天下高明剑招,唯齐鹤岚这一剑尔。”后再评说名号,只有两字相伴,曾为逍遥,今为浩然,同日,借此时机,天机阁登魔头秦墨,位列二百一十五,齐鹤岚曾号之逍遥穿予那魔头,逍遥之名。 老剑神放下木剑,不再理会究竟是在坡外呕血还是破口大骂亦或者是虚心求教的赵宣朝,封住这百里的百里坡,将木剑随手插回那年轻人的腰间,再度驼着背靠着椅子坐下,伸了个懒腰,笑道:“老胳膊老腿不行了,空有这么一身道行,若我身体尚硬朗,赵宣朝这般的我能打十个八个。” 年轻男子目瞪口呆的伸出大拇指,赞叹道:“高。” 老剑神齐鹤岚哈哈大笑,似是很是畅快,但还是故作矜持道:“我知道我剑道修行高,用不着你小子拍马屁。” “齐老前辈,这样高明剑招,你怎的都不传给我,要是习得这一剑,啧啧啧。”年轻男子感慨,心中神往,却被这老人在额上重重敲了一下,只听其笑道:“一品四境,人人走来都各有不同,剑罡剑招可以传授,可剑道剑意不能,老夫今日走出来的一剑浩然,你日后走出剑道之时,也必会有所不同,也许会与我的浩然剑意相似,但绝对不会同我一样。” 老人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年轻人并肩而立,指着眼前的林荫小道说道:“剑道所谓道,便是道路之意思,这人人走过的道路,皆是不同,比方说想要入我的百里坡,无论是赵宣朝还是你,亦或者我自己,也不会走出一条同样的脚步道路,如果要你一味模仿我走过的脚步,你走着别扭不别扭?” 年轻人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笑道:“若是要我依着您的脚印走,我恐怕得摔个跟头不可。” “便是这个道理了,剑道也是一条路,只不过这条路是用剑来走的,与其他路有些不同,这浩然剑的路,我可以走,你也可以,但是如果你走这条路,你永远也走不到我的境地,就如你模仿我的脚步永远也比不上我自己走的顺畅,等你日后成了自己的剑道,这浩然剑我倒也是可以传给你,相辅相成,互相印证,但是现在要是传了,可就是乱了你的心境,反而不利于你修行啊。”齐鹤岚笑道。 年轻男子哑口无言,憋了半天,也只是吐出两个字:“有理。” 齐鹤岚嘿嘿笑了笑,看向眼前清秀男子,双目直视那一对血色瞳目,直直入心,仿佛要看穿一切,老人的嘴角肌肉微微抽动了一瞬,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魔气,赤龙身,白帝骨,血煞气,业火,这些都属外物,现在你修行尚浅可以以这些旁门左道保命,但若是一直依赖如此,恐怕会对你剑道修行,有所阻碍。” 这一拍轻轻飘飘,仿佛不着力,总共只是落了三下手掌,但就仅仅这三下,他的体内却已然是翻江倒海,血煞和魔气滚滚而上,直入紫府,便被一道浩然无匹的剑意镇压在其中,同时那赤帝血脉和白帝骨也随之被洗涤,化作一团赤气和白气,被镇压在丹田之侧,而最后一掌的剑意,则是以浩然剑道包裹住了那颗业火凝成的金丹,火焰熊熊,可即便是这缘起于十八层地狱的业火,也是被这一掌中剑意轻松镇压。 年轻人的惊讶似乎从入百里坡见到这位老剑神时便没有停过,但也从未有此时这般惊愕,赤帝身,白帝骨是天上两帝给予,而业火则是十八层地狱之下的成果,再加上那由七国战场凝的血煞,人间所有魔气的聚合,神,人,冥,魔四道,通通占齐了,可还是不曾抵过老人漫不经心的浩然剑道,这般便被轻易的镇压了下去。 赦神,诛邪,驱鬼,镇魔。 一气呵成。 神妙万千,高深莫测。 而在世人眼中,那老人不过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便是飞升境以上道行的人,也难感受到半分灵气外泄,这般灵气运用,已然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说他现在是剑仙,恐怕已经小觑了。 老人向前走了几步,忽然笑着问道:“墨儿,你这些日子去妖域,是不是遇到了黄元甲了。” “是,还在他的铸剑山庄借宿了好些日子,要不是黄老头,我恐怕都死在妖域了。”年轻男子摸了摸毛驴的顺毛,笑着说道。 “嗯,看在这面子上,下次你见到他说一声,他下次来人间的时候,老夫不揍他了。”齐鹤岚满意的笑了笑,随后再度坐下问道:“你现今回了人间,蜀地由周棋覆灭,三十六国已然蛰伏,日后局面,必当是秦周对立,你又打算站在何方。” 第二百一十章 出尘 年轻人遥望远方,良久不曾言语,过了许久后,他终于释然般吐出一口浊气,道:“虽秦皇待我琅琊山轻,周棋视琅琊山重,可到了当今世道,我终究是秦人,杀了当年的秦皇,我已经说了,仇怨已然了去,现在剩下的,便只有我欠着大秦的隆恩,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背信忘义之举。” 齐鹤岚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虽然曾是齐人,但现在也不过只是一个闲散的江湖无尾鱼罢了,哪里会被旁人左道,只是他终究是叹了口气,道:“小皇帝看着老秦皇死在你手里,终究是不会罢手的,这般到了来日,琅琊山定然又会有一场大祸。” 年轻人沉默,落叶飘到他的鬓角前,他有些呆滞,抬头望向天空,日光有些刺目,照在他清俊的面庞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年轻男子过了许久,想了许久,终于喃喃道:“秦不负秦,秦便不负秦。” 两个秦,前者为国,后者为人,齐鹤岚自然听懂了,他笑呵呵的打了个哈切,笑着道:“既然下了决心,你就得多加几分打算了,大周几十万铁骑若是杀将过来,大秦也不好受,到时候定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不忙,几年没回百里坡上了,您不得叫我好好赖上几日。”年轻人嘿嘿笑了笑,在十里坡内,并没有什么繁琐的礼节,他靠坐在驴身上,伸了个懒腰笑道:“齐老前辈,您整日窝在百里坡内,就混了个天下第一的名头,还坐的这般实,可不容易啊。” “坐不实又怎的,老夫百里坡前也从未设置过什么结界,什么牛鬼蛇神的,天下第一的名号老夫还不稀罕,不过在老夫这里,无论是谁,都是有多少本事用多少,活的下来的再争,活不下来的也就不用争了。”齐鹤岚不屑的撇了撇嘴,胡子飘荡,看起来有些滑稽,不禁笑着说道。 “齐老前辈,你说我与日后大周敌对,该如何来对敌才好?”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 “这些日子蜀周相争,蜀中江湖门派不曾动手,你可沿途一路去除去这些江湖中门派,便可为后时与西周对敌少上几分威胁。”齐鹤岚笑了笑,道。 “小子受教。”秦墨道。 在这百里坡内,只有些少许清酒,不过都被齐鹤岚搬了出来,眼前这一老一小显然都不是擅饮酒的人,这所谓的少许清酒也够他们醉上几个来回,而眯眼老头看到齐鹤岚搬出来酒坛的时候,拉起白鼠便要跑,白鼠心下诧异,连忙问道:“老先生,您跑什么?” “你问我跑什么,不跑等着那家伙耍酒疯杀人啊。”眯眼老头撒开腿,转眼便跑到了几里开外,遥遥望去,他没想到的是,这小的酒品不行,这老剑神齐鹤岚酒品却也是不咋地,过了一会,便只见百里坡内刀光剑影,剑气满眼,一道道浩然剑意,一道道伏鲲剑道,通通蔓延开来,山石崩塌,树木横倒,一片凄凉景象。 远处两人瑟瑟发抖,白鼠看了眼眯眼老头,怯怯说道:“老先生,不然咱还是先回琅琊山吧。” 眯眼老头看了看里面刀光剑影的可怖景象,不禁摇了摇头,拉起白鼠便向外狂奔,便要离开这座百里坡而去。 两人人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其中剑气还在不断挥霍,浩然剑劈开一条条道路,满面通红的齐鹤岚眼红脖子粗的持剑怒道:“臭小子,接我一剑!” “哇呀呀。” “啊!” “齐老前辈轻点,要死人了!” “我的胳膊!” “砰。” “呕。” “……” 其中惨烈,难以形容,过了许久,其中两人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清早,才醒了酒,一老一小,愕然而立,不过两人显然都选择忘记了昨日发生之事,浑然不觉昨日‘大战’的惨烈。 这一日,那年轻人也终于背着剑出山,齐鹤岚平生第二次出了百里坡,送了二十里,传闻有剑客所见其真容,惊为天人,一传十十传百。 老剑神齐鹤岚自闭关百里坡之后,只出过两次第一次出山斩杀罡风谷女官,救下了秦墨,第二次出山,则是相送秦墨归琅琊。 这位老剑神的两次出山,竟都是为了一人,这一日无数高手在暗处观看,似齐鹤岚一人送行,实则却是千百人一气,而再细细看去,天下武榜高手,除去那窝在琅琊山上的吴何道,其余众人,一个不落。 风萧萧,他背着木剑出百里坡,而那柄锋锐无匹的神剑赤霄则是被他永远的留在了百里坡,用它话是,杀敌得以此剑,凡人也可破甲三五,一品道行,难得寸进,返璞归真,木剑尚好。 有个年轻人携着木剑,一路朝西蜀而去,临行前,齐鹤岚给了他一副蜀地各大门派的地图,叫他挨个处置,而此刻被他盯上的,自然是那离百里坡最近的紫薇山庄了。 紫薇山庄是一座古庄,几千年前由当年紫薇真人所创,好似修的也是剑道,之所以第一战先要除此,便是因为此行不但是是要覆灭这些门派高手,更是要磨练自己剑道修行,而紫薇山庄快剑天下无双,自可比较一番。 封了赤白气,赤白袍也洗去上面色泽,化作一袭洁白如雪的长袍,衣似白雪,面如冠玉,极是出尘,仿佛浑然似天上谪仙下凡,出尘脱俗,在人间这座满是烟火气的染缸里,似是不能染脏他半点。 人的心境有两头,都是不染尘埃如白纸,一是刚刚出世之时,不曾见这世间污浊漆黑,心境尚且空明澄澈,而此时的这张白纸,却最容易染上污浊,轻易间便会污秽至极,而另一头,则是被染黑之后再洗涤为洁白,此刻便不会再沾染任何污秽,无论受过什么,心境依然空明澄澈。 这位年轻人,方才进入一品,但心境却也已然达到传说中的大逍遥境,这是无人做到的,但今日却在这个自小在穷苦世俗中长大,与别人为了几文钱争夺几个时辰,杀过人,斩过妖,看似已然一片漆黑的年轻人心中出现,这般心境,方才是真正的出尘。 不入红尘,心中无尘,何来出尘? 入了红尘,心中有尘,方有出尘。 第二百一十一章 紫薇山庄。 紫薇山庄。 紫薇厅内,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身上穿着一袭紫色绸缎锦袍,腰束丝绦,衣着很是华贵,而眼前摆着的零嘴佳肴,都是些珍奇美食,而就在这中年男子消遣之间,便听见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少年,一边跑一边叫道:“爹,庄门口有个怪人说要见你。” “又是些沽名钓誉附庸附雅之辈,你叫你王叔打发了便好。”中年人并不在意,端坐在紫薇厅前,眯着眼睛休憩。 “不是,王……王叔,王叔。”那少年跑的气喘,结结巴巴半天,才吐出话来:“王叔被那怪人一招就给打伤,两手都被拍骨折了。” “什么?”中年男子微微有些讶然,这所谓王叔,实则便是他手下养的一位门客,修的是他们紫薇山庄的快剑,剑法极如奔雷,快似流星,也有堪堪小二品道行,在江湖上也可占的一席之地,此刻却被打的手脚反折,仅仅一招,这便是大敌当前之景。 那少年带着哭腔,道:“爹,那怪人可怕极了,进来的时候周身就有剑气,直接便把咱们紫薇山庄的庄门给切成碎片了,得亏我跑得快……不然。” 中年男子看他絮絮叨叨的哭泣模样,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烦躁,喝道:“闭嘴。” 那少年果真安静了下来,中年男子站在原地,伸手按在腰间,浑身气息掩盖不住,他看向紫薇厅晃晃悠悠的大门。 忽然间,那两扇门突然炸开,木屑四处翻飞,少年吓了一跳,躲到后方,中年男子握着长剑的手心出了一丝汗水,腰间的名剑古庐不住发出颤鸣之声,只见那台阶下,一袭白衣出尘而来,手携木剑,沿着台阶一步步上来,在紫薇厅前站定,一道声音传出:“琅琊山秦墨,拜见徐毅徐庄主。” 徐毅伸手抽出古庐,身上的紫色长衫无风自动,他看向眼前这个神情平静如霜的出尘男子,不由得有些目眩神迷,仿佛携木剑而来的,当真是一仙人一般。 徐毅反应了许久,终究是回过神来,紧紧攥住长剑的剑柄,回想起这些年关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种种凶名,手心里不由得再出了许多冷汗,冷然问道:“秦先生来我这座小庄,又是伤人,又是破门,是为何故?” “只是想平了你们紫薇山庄而已。”出尘的谪仙人神色平静,殷红的双眸和他的仙人气质很不匹配,他静静看向徐毅,道:“徐庄主,今日你是自己废了道行,还是……” 徐毅皱了皱眉,手握古庐剑,喝道:“还是什么?” “还是叫我败了你,再废去你一身道行。”秦墨道。 徐毅气的哈哈大笑,抽出古庐剑指向秦墨道:“小子,那的猖狂,混出了点名头,便这般目中无人吗?今日老夫便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年轻男子不置可否,他看着古庐剑弹指飞出,却也不曾动用那柄木剑,双指伸出,夹在古庐剑两侧,体内气机磅礴涌出,竟是险些夺过古庐,笑道:“徐庄主莫要托大了,论起御剑术,你不如我,还是快些用用你们紫薇山庄的快剑吧。” 徐毅咬牙切齿,恨的非常,但也知其说的句句在理,难以反驳,当即抽身探手握住长剑,长剑一动,如影随形,剑光闪烁,当真是快若奔雷闪电,瞬息之间已然杀过数十剑。 木剑终于自腰间飞出,他伸手握住长剑,其中气机倾泻而出,丝毫没有留存半点,浩浩荡荡,一剑伏鲲,重重压下。 他那一品气玄境的诸多气剑同时散开,整个紫薇厅的墙壁之上,都隐隐约约出现剑痕,那躲在角落的少年已然吓得瑟瑟发抖不止,艰难的求生,想要夺路出紫薇厅,却是没有机会。 伏鲲调动天地间灵气,犹如一块铁板般压下,可惜这快剑无奈,点在木剑上数千下,却是不曾撼动这木剑分毫,只能一层层削去劲力,而等到这一剑伏鲲完全落下时,已然有七分劲力泯灭在这古庐剑中,最后三分,这位紫薇山庄的庄主右臂用力,古庐剑连点三百三,三百剑,终于是止住了这柄木剑,而他却已然满头大汗。 他练的是快剑,气息连续程度比起那年轻人要强上不少,乘着这换气工夫,当即也不再托大,调动自己也身为一品气玄境的道行,浑身上下,万剑齐飞。 单单论起道行内力深浅,他还是更胜一筹,毕竟花费了这么多年养气练气,不过这紫薇山庄之人走的都是当年那紫薇真人一脉相传的剑道,顶了天也就修成一品气玄,再难寸进,现在,也是未来这位徐庄主一生中最多的灵气施展。 徐毅连连后退,身上的内力乘着这个工夫再度凝成无数气剑,齐齐杀向对面那谪仙似的年轻人。 瞅准这时机,那窝在桌子底下的少年也算身子敏捷,身体窜起,在剑光之中打了个滚,咕噜一声便滚出了紫薇厅,朝着远处跑去,似是要报信一般。 徐毅暗骂一句自己这个丢脸的儿子,反手握住古庐,再度递出剑,只见对面,那柄木剑也一同递出,两剑相交。 秦墨剑气浩然磅礴,一剑千里,周围紫薇厅中器具都被长剑绞碎,他伸手握住木剑,再看向徐毅,而他是走的偏门,阴厉路子,不断点在这磅礴剑气上,层层削去,同时,空中多少无形气剑碰撞,不知道这片小小的地界,蕴含了多少杀机。 徐毅满头大汗,而看向对面年轻人,却是气定神闲,他即便剑道造诣再高,终究是已经老了,气机不够年轻时候连绵不断,这交手不久,气机还多,而这副羸弱的躯体便先已然有些承受不住了,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 对面的年轻男子很耐心的等候,木剑空存,并没有御剑取人头,过了许久,见这位徐毅终于好似缓过神来之,这木剑便再一次杀来,而这一次,却是赦鹏。 灵气四散,在天空中铺开,便压向徐毅,徐毅伸出古庐剑,而此时的古庐剑却是连木剑都未曾碰到,一触即回,那惊涛骇浪般的灵气却是难以推动分毫。 第二百一十二章 紫薇无错,错在西蜀 逍遥游 紫薇厅在顷刻间,便被剑气绞碎,沙石滚滚四处散落,这座庞大的紫薇厅在瞬息间,四分五裂,那白衣男子临空而起,单手握木剑,念诵咒文喝道:“三五剑气引,六“四大道音,诛邪驱散,急急如律令,镇!” 话音落下,这篇经文随剑而下,剑气滚滚,在天空中宛如惊雷,他殷红双眸中发出血光,此时他的体内,虽无血煞也无魔气,但那留存在他灵魂中的戾气,却是难以磨灭,这一刻,徐毅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杀意。 徐毅看向空中的白衣谪仙,探手抓住古庐剑,剑刃上隐隐有几分寒光,他倒转古庐,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朝向自己,探出手指在古庐剑上轻轻一弹,弹指三千三。 此次弹指,不是如同神修中的弹指神婴法门,也不是什么奇门秘术,只是一招剑招。 徐毅探出手指,接连弹在剑刃上,长剑不断颤动,剑刃上寒光不断,他看向眼前,那滚滚的一剑斩下,手中的古庐剑豪光万丈,连续刺出。 紫薇山庄甲快剑。 天下论剑法最为迅捷的,定然是眼前这位相貌平平的富家庄主,先前那白衣男子不曾感受到多少,而到了现在,方才清晰的悟到了这快剑之威。 眼花缭乱,看不真切,那古庐剑耍得便像一条银蛇,上下翻飞,而每一剑中又蕴含有大威力,滚滚而下的剑气,看到了无数条银蛇,进也是有几分退,剑气猛烈,而银蛇灵巧,卸去一层层劲力,而当那木剑真正触碰到古庐剑时,却见这柄软剑的剑刃重重弯曲,木剑顶在上面,眼看便要崩坏。 站在原地的徐毅轻轻吐出一字,道:“反!” 软剑弹动,扭过剑身,那原本弯曲的剑刃竟是奇迹般的自行弹了回来,同时,一股惊涛骇浪的巨力便朝着上方的秦墨杀去。 这一招,竟是将先前磅礴刺下的一剑尽数弹了回去,这剑气中蕴含的劲道,犹如刚刚一般无二,徐毅递出古庐剑,便是一剑赦鹏。 一剑,江玄赋。 滚滚剑气逆行而上,一路递至木剑之上,那徐毅微微一笑,看向天际间的那一袭出尘白衣,当即笑道:“今日我紫薇山庄,得添上一具尸身才好。” “徐庄主……不想活了?”那天际间的年轻人轻笑一声,浑身的杀气,戾气都在这一刻透出体外,他拿起酒葫芦饮了一口,仿佛要助长身上的杀机,木剑入手,在其身后划过一个圆滑的半圆,朝着前方劈下。 天空中,恍若有惊雷炸响。 剑气肆虐至极,手中紧紧握着的长剑,忽的变的虚幻了,一剑自上而下,缓慢至极,便是最寻常的剑客也能躲得开,但眼前这个修行快剑,本应是剑道一途最快之人的徐毅却瞪着眼睛看着长剑,他……躲不开。 这一剑抽干了他的气机,但也同时酝酿出这样磅礴到了极点的一剑,今日此番景象,方才是真正的伏鲲一剑,浩然气势。 惊涛骇浪,天空中旋转不休的灵气,仿佛真是整个东海的海水一般,年轻男子纵酒大笑,朗声笑道:“徐庄主,接剑!” 这一剑,仿佛自九天之上而来,剑气滚滚若奔雷,徐毅头皮发麻,看着上空斩落的剑气,手中的古庐剑都开始不住的颤抖,他面对这般景象,竟是失去了抵抗的心思,手中古庐剑轻轻掉在地上,他也并不拾剑,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不去看那滚滚而下剑气,忽然淡然一笑,闭目而道:“徐毅今日,死了。” 滚滚奔雷剑气中,忽然闯入一个妇人,只见那妇人手持长剑,竟是卷入这滚滚剑气之中,那自空中便纵酒狂笑的白衣男子忽然停住,滚滚剑气凝在半空,便如同洪水决堤又被止住,那磅礴剑气便悬在空中,空中,那白衣男子的声音轻轻传来:“我只废他道行,不取他性命,尔等速速退去。” “秦墨!你要废,便把我也废了!”那妇人手握另一柄长剑,是那庄内与古庐剑齐名的名剑残庄,那古庐剑受残庄剑影响,也是急急飞起,两剑并肩交错,朝着上方而去。 两剑交错盘旋而上,那妇人便靠坐在徐毅的身侧,这滔天剑芒滚滚而下,两人原地坐立,并未有什么旁的神情,一切仿佛归于平静。 那滚滚剑气之上,隐隐听得一声哀叹,随后,便听闻远处传来一声凄厉大叫:“爹,娘!” 那先前怕的要死的少年,朝着这座屋内扑来,但只见空中一缕剑气分流出去,瞬息间便将那少年掀飞,不叫其靠近。 这悬停在半空中的剑气终究是不再停留,滚滚而下,剑气而下时,仿佛有惊雷之声,声震荒野,整个紫薇山庄,都是不住颤抖。 这一剑伏鲲压下,磅礴灵气边灌顶入了那两人头颅之中,一路摧紫府,毁经脉,破丹田,两人几十载修行就在这一刻毁于一旦,那游动而上的两剑被他擒在手中,高悬在紫薇山庄之上。 两人瘫倒在地,都是七窍流血,但是这一剑中剑气把控的极好,不曾伤害两人身躯任何一处,只是单单毁去其一身道行,顶多虚弱几分,这七窍流血也只是把已然化作烂血的经脉排出而已,看似惨烈,实则并无大碍。 徐毅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天空,用尽浑身力气高声叫道:“秦墨!” 天上白衣向下望去。 徐毅擦了擦眼角血迹,吼道:“我紫薇山庄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来!” “紫薇山庄本无错,错就错在这座庄子,生在西蜀。”秦墨道。 白衣衣决飘动,那少年狂奔至两人身边,看到这副惨剧,当即仰天怒吼道:“秦墨,我杀了你!” 白衣男子神情轻松,挥手擒过那一双宝剑,轻声道:“我便在琅琊,几十年后你尽可来寻我,秦某恭候。” 又是一桩仇怨。 那一袭白衣绝尘,只留下满眼含泪遭了无妄之灾的徐毅一家,却是如此,紫薇无错,错在西蜀。 第二百一十三章 裘无垢 白衣并未在紫薇山庄中停留太久,也没有说些什么,他此行入蜀,为的却不是什么仇怨,只是单纯的要除掉蜀地的诸多高手罢了,蜀地高手众多,但真正要杀的,值得杀的,却也没有几个。 行在路上,那先前出尘的白衣男子此刻却正叼着个馍馍靠在毛驴上,一路前行,这一路,他前往的却不再是何方洞府,也不是那位高手驻地,而是那座雄伟的紫火城。 几年前,他曾在这里同一个陌生老人过过年,而今日,他却不是来看望这个老人的,他提着两柄剑,在街道中看起来有些招摇,而他却浑然不曾在意,只是静静瞧着墙壁,忽的探出手来,抓起两柄长剑便插入了墙壁之中,他看向四周,围了许多不明的看热闹之人,他轻笑一声,临空而起,运气而出,高声喝道:“琅琊山秦墨携紫薇山庄两剑,在此求死!” 这一声惊雷般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紫火城,人们有的吓得面如土色,有的则是奔走相告,一时间,不过三日工夫,整个西蜀的诸多门派以及一些散落砸野间的高手,都知晓了这个消息,西蜀之人,那个不对这位琅琊山的魔头有几分杀意,一时间,这紫火城前前来挑战之人络绎不绝,但是据说每一个前来之人,都是被斩杀在地,身死道消,不幸者灵魂都被一剑斩灭,不得超生。 整整三日间,这位杀神都一直在紫火城中呆着,这些日子西蜀与大周交战,朝堂上并无人理会他,但是在江湖道上,他此番作为却是对整个西蜀江湖黑白道的挑衅,即便前死了不少,这些人却是依旧前赴后继,纷纷丧生在紫火城前。 “三千七百六十八个。”当这紫火城驻守的守卫又拖出去一具死相惨烈的尸身的时,口中不由得嘟囔道。 在紫火城悬挂告示的那一排墙壁上,插满了形形色色的兵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纷纷插在墙中,最中央是那两柄名剑古庐和残庄,周围地面上满是鲜血,而在墙壁之侧,却只有一个白衣年轻人。 “蜀地在武榜上有名有姓的高手不下二十个,怎的这些日子来的都是些无名小卒,这些高手一个也不曾会面。”年轻人轻轻看了看手心中紧握着的带血木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他看向周围,天空中,忽然见的到一道红色光芒经过,依稀瞧去,似是落在这座紫火城外面一点,他向城门前方向张望,只见一个中年道士,正从远处而来。 古庐和残庄两剑不断颤鸣,仿佛随时要破开墙壁飞出,那中年道人并不停留分毫,一路踏来,临着紫火城上空。 周围之人无不侧目,那正端着酒葫芦靠在墙壁旁的年轻男子缓缓站起身子,那柄普普通通的粗糙木剑再度出现在他手中,而就在这一刻,那插在墙壁中的古庐和残庄二剑,竟是在这一刻急飞而出,朝着那中年道士而去。 两剑滚滚如龙,蒸腾不休,那中年道士缓缓落地,两剑悬浮,竟是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只觉其浑身气息亲近自然,仿佛是与天地融为了一体,难以割舍,自然而然的让这些由产自天地灵料所铸的刀剑有了归属之意。 那中年道士看向正捏着酒葫芦的年轻男子,神态谦恭,轻轻行了一礼,道:“昆仑山裘无垢,见过先生。” 那握着酒葫芦的年轻男子将那翠绿的葫芦插在腰间,伸手拍了拍木剑,轻声问道:“那昆仑山掌门裘不足的师弟?” 中年道士点了点头,探手一抓,那古庐和残庄二剑便入手中,他看向眼前男子,微微又是欠了欠身,道:“身为蜀人,先生在此求死,我也不得不杀,望先生见谅。” “无妨。”他笑了笑,再度握紧手中木剑,挑了挑眉毛,轻笑道:“反正此次铲除蜀地江湖门派,昆仑山……也是逃不掉的。” 中年道士默然不语,但神情中也就此透出许多别的意味,只见他弹了弹两柄长剑,最后抱了抱拳,道:“见笑了。” 古庐剑出。 残庄剑出。 两剑齐出。 身为秦人,便为秦杀人。 身为蜀人,便为蜀杀人。 道士御剑两柄,用的是昆仑山的一种奇妙法门,转周身灵气化作体内气机,称作静气,绵延不绝,极为神妙,当年昆仑派祖师创派之时,静气雄厚程度,足以直接自昆仑山脚下攀至昆仑山上,如此近的情形下,这静气对刀剑掌控,却是远远高于其他御剑法门。 道士踏剑,静气犹如滔滔江水,而那年轻男子也同时握紧了木剑,木剑上挑,地气沿着剑身滚滚扶摇直上,仿佛要直冲至九万里云霄之中,同时,那另一手则是托向坠落般的两柄长剑,起手负昆仑。 你以昆仑静气御剑杀人,那我便以散手负昆仑。 中年道士讶然,几十年前,他也曾在昆仑山见过师兄与吴何道对敌,当时可是真真正正的一掌抬起了整个昆仑山,虽说只有一瞬,但这座加持了无数仙家宝咒的神山却是被人以肉掌撼动,足以可见此掌威力之雄浑磅礴,而此时这眼前年轻人施展出来,却是丝毫不弱于那当年的吴何道。 昆仑静气昆仑山,起手负昆仑。 那手掌缓缓抬起,那两柄剑忽的颤动不休,倒飞出去,那中年道士也随之飞出,年轻人收回手掌,只觉着一股静气攀着他的手臂蔓延而上,细微如丝,甚至于没有被他体内的灵气发掘,但当这一丝静气触碰到他的丹田时,便有一股剧痛席卷全身。 鲜血缓缓从其嘴角流下,体内气机惊涛骇浪,乱作一团,丹田中鲜血横流,再入口中,吐的满身都是,白袍之上染上朵朵梅红,他愕然看向中年道士,只是一瞬,又恢复平静,自语道:“仙人功德……” “你入人仙了?”年轻人拭去嘴角鲜血,低声沙哑着嗓子问道。 “这两年时光许秦先生以四品入一品,难道便不许我以飞升入人仙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仙人体魄如白纸 “昆仑山让一个人仙来杀我,可真是没小看我啊。”秦墨道。 那昆仑山来的中年道士探手抓住临空而行到两柄长剑,静静道:“历来托大死在秦先生手里的人妖都不少,昆仑山不想叫弟子白白送命,便叫我来了。” 裘无垢身上气运斐然,其中蕴含功德,竟是隐隐可以在其脑后结成一座功德金轮,若不是当今南天门受限,便是想要足足得道飞升也是不难,而此时来‘刁难’这位一品气玄境的秦墨,确实绰绰有余了。 双剑上下翻飞,端的舞的犹如游龙,与天地自然相合,这剑招便迅疾圆滑的紧,不曾触碰到木剑分毫,而那静气也已然开始散了出去,不休不止。 裘无垢的周身静气浑厚,杀的那年轻男子不住后退,仙人体魄,何其恐怖,哪里是凡人可以相抗的,而这剑气竟是一层叠着一层,丝毫不曾停息,而静气也是连绵如潮水,滔滔不绝。 年轻人的身体不断向后退去,并不接触这静气分毫,身体便如同一条断线的风筝,接连退出去几百丈之远,遥远处,这位年轻的一品高手,拄着长剑,抬起头静静看着远处御剑道士,嘴角,溢出许多鲜血。 那中年道士微微颔首,伸手做宝塔状放在胸前,结道门法印,仙道修法,神道练体,先前他无数剑气斩落,不过是以体内道法自然演化,与剑道并无几分联系,而这些镇邪的阵法咒文,则是捻熟的紧。 破土而出。 七十二柄桃木剑,齐齐飞天而出,中年道士脚踏七星步,口中默默念诵咒语,伸手指向那口鼻都不断渗出鲜血的年轻人,喝道:“天罡地煞,一百单八,斩邪除魔,扼!” 天空中,凭空又生出三十六柄不同的桃木剑,颜色与先前破土而出的七十二剑颜色色彩并不相同,三十六柄天罡,七十二柄地煞,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天地合一,这一座阵法,引动那满天遍野星宿,轻轻压下。 肌肉撕裂,白衣上染鲜红,一袭白衣已然几乎变作通红,他的皮肤上鲜血不断渗出,身躯仿佛是要寸寸龟裂一般,血液让白衣上鲜红愈发鲜红,随后竟是滴滴答答滴下鲜血,满地都是。 中年道士两剑并一剑,收入袖中,他看向那依旧不肯再度出手的年轻男子,摇了摇头,负着双手,轻声道:“秦先生,再不动手,可就没机会了。” 秦墨并未言语,拄着那沾满泥土的粗糙木剑,面上却不曾出现多少惊慌神色,他又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向地面,忽的笑道:“好了。” 裘无垢微微讶然,不知他做了些什么,却忽然见到那刚刚飞出七十二柄桃木剑的地方,踏着七十二步脚印,那三十六柄天罡剑的下方,也是三十六副剑痕,赤帝鲜血淌满了地面,只见那原地站着的年轻人伸出食指,竖在齿前,轻斥一字:“杀!” 那些脚印和剑痕在这一刻被他调动起来,一柄柄血色长剑,破土而出,一共一百单八柄,环绕不休,虎踞龙盘,绕在那柄木剑之上。 一剑递一剑。 剑气滚滚不曾休。 那血色剑气也一柄柄向前递去,每一剑递出,那血色长剑便瞬息间粉碎,便重重砸在了裘无垢的仙人体魄上。 静气散乱。 三十六剑已然递出,踏出三十六步,那地上三十六座剑痕已然消失不见,同时递出,那中年道士手中的古庐剑出现道道裂痕,残庄剑倒飞出去,插在几十丈外的一座墙壁上。 天空中滚滚惊雷,天罡已散,同时,便见那中年道士终于艰难站定,抬头望天,双手结印,喝道:“请!” 请! 请! 请! 紫火城中,回荡着这位中年道士的声音。 数十里之外的昆仑山上,一道白色光柱冲霄。 在昆仑山大殿之内,一尊神像静静伫立,金光环绕,上下的衣着之上,宝相庄严,石身仿佛化作金身。 石像手掌缓缓自昆仑山上升出,便升在了中年道士的背后,这一只巨大手掌,遮盖住了紫火城,城内居民不敢多留,纷纷逃窜。 昆仑拜白帝,白帝拜昆仑。 这只白帝的手掌缓缓压下,重重顶在那年轻人手上,年轻人掌心起手负昆仑,木剑负天式向天,可撼昆仑可撼天,却撼动不得这白帝的手掌。 白帝静气,何其恐怖,在这一刻,他的双臂传来咔嚓咔嚓的响声,听起来像是骨头断了,而他心中却清楚,那骨骼上被齐鹤岚下下的浩然剑道在这一刻崩坏。 静气探入他的骨骼,却忽然停住,随后这年轻人的双眸竟是由血色暂且化作金色,他再度抬起手,没有任何招式,不知怎的,透过皮肤,竟是可以看到他的骨骼散发着缕缕金光,与石像撞在一起。 静气如潮水般涌来,叫他大口鲸吞,那中年道士想要撤去白帝法身,却是始料不及,不曾赶得上,只是顷刻间,那昆仑山上的石像,就此崩塌。 而那白骨之上,静气却是充盈到了一种地步,年轻人伸手探出,长剑握在手心,只见滚滚剑气就此攀升而上,先前那七十二柄血色剑气,也随之在那恐怖静气之中,化为一体。 这股静气,能震碎那位天下第一老剑神齐鹤岚的浩然剑道,此刻在其手中施展,更是可怖。 七十二柄剑纷纷重叠,到了后来,却只剩下七柄,滚滚静气没入剑中,那年轻人连续斩出,再是一剑递一剑。 伏鲲。 赦鹏。 垂云。 穷途。 扶摇。 负天。 千里。 七剑递出,气势攀爬到巅峰,半数的白帝静气都消耗一空,而那数十柄血剑也随之破碎,而那中年道士的仙人体魄却依然苦苦支撑,不曾破碎。 “瞧了瞧,裘无垢,这一剑下去,可还能再持仙人体魄否!”年轻人纵声大笑,声音震动紫火城。 七剑已然出,却只是铺垫,他以静气御剑,在这一刻,天地变色。 七剑一层叠一层,这一刻在其眼前,仙人体魄也如白纸。 第二百一十五章 诸位随我走一趟昆仑山 剑刃如同刀刃一变成了年轻男子的手上,已然沾满了沾满了鲜血,再随后看向那眼前的裘无垢,却只见那。仙人体魄已经在这一刻彻底崩坏,一点不剩。 当真如白纸一般,剑刃穿透这仙人体魄,便如同摧枯拉朽,浑身气气的这一刻惊险而出,同时间那中年道士的身上不断流出血,血流成河,血流如注。 鲜血淋淋淌下,中年道士后退了几步,叹了口气,双手垂于膝旁,身上的衣袍被鲜血浸染,十分凄厉,他缓缓突出一口浊气,道:“秦先生,果真名不虚传。” 秦墨惨笑一声,凄厉的看向那眼前的年轻男子,探手再度抓住木剑,剑刃前方不见仙人体魄,自然吴克阻碍,这一剑剑递出,他的肌肉也在空中粉碎开来,鲜血流淌不休,浑身。就是同一个碎掉的瓷片,一般满是裂痕。 托着长剑,一步步向前踏去。 剑气满乾坤。 木剑随后一次插入了那中年道士的胸口,年轻人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很是舒服一般,笑道:“这倒是可以死了。” 拥有仙人体魄的裘无垢在天空中兵解消亡,年轻人并不言语,拄着木剑,一脚踹飞脚边的古庐和残庄,随手丢在地上,轻轻骂了一句,随后便向前走去。 这一次他不再在紫火城中停留,这些日子在等候的便是一个机会,等候的便是像一个裘无垢这般的高手,这一战,煞了蜀地威风,而那一直以来在西蜀最深处的昆仑山也随之被惊动,而最终的目的,便是要除去这座昆仑山。 出尘一袭白衣,血液流淌,凝成一柄血剑。 恍若谪仙人般,御剑而下,直去昆仑。 这一剑直去昆仑山,剑气乾坤有,仿佛整个天下都保罗在了其中。 风卷残云,云彩被剑气撕碎,在天空中化作一团团白雾,四处消散不见踪影,最后终于是消失不见,这。只剩下天地间摇曳飞行的那一柄长剑。 剑气滚滚之上九霄,那年轻人终于。遥遥可以望见昆仑山的山峰,风霜高洁,林壑尤美,丝毫不差与琅琊山半分,山上山下弟子无数,聚集万千,堆积在这座昆仑山之下,秦墨举起手对着昆仑山里大喊道:“贼牛鼻子们,出来受死!” 一道道剑气向下斩落,昆仑山竟是瞬息间,便坍塌许多,仙人御剑下昆仑,杀人无数。 开元三年秋,蜀地诸多门派遭受血洗,仙人御剑下昆仑,昆仑山几乎覆灭,斩杀裘无垢,血洗昆仑山,自此昔年三仙山只剩龙虎山一座。 传闻当年那杀破蜀地数千里的魔头在此一战之后,一蹶不振,身受重伤,几年都不曾再出江湖半步,传闻有人去琅琊山寻过,却不见其踪影,有人猜测,已然是丧生在荒郊野岭之中,却有人猜测此人应当是在荒野中闭关修行,得求大道。 十年后 开元十三年冬 龙虎山。 “张天师,这天师之位龙虎山内相传,怎能传给一个外性人!” “就是,那和张家还有几分关系的,赵家都不曾当上这龙虎山的天师,他个没有几分道行的小屁孩儿,凭什么?” “一个司阴走歪门邪道的家伙,便是连龙虎山正统的正一道法门都不曾修行过,他如何能担当的起龙虎山天师的职责。” 龙虎山上,众说纷纭,至于这原因,便是因为那依然坐镇龙虎山千年的张天师。忽的要传位给。龙虎山中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胖道士叶青,众多龙虎山弟子均是不理解张道陵作为,而张道陵自己却知道,等到山上山下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这位张天师方才轻轻说道:“当年天下十三剑仙之一的叶虚子,当今的剑道魁首叶青,便是此人,他今日出关,我观天下,能与之媲美的,恐怕只有那隐居避世的齐老剑神一人,旁人不行,他又有何做不得这龙虎山的天师?” 山上山下一片唏嘘之声,老剑神的道行在这两年出了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武榜连续十年以来,都是由他霸占榜首,前三换了又换,却换不动这老剑神,以至于今年天机阁修榜改单,竟是将这位老剑神单另挑出来,奉为天下四大宗师之首剑魁,不列入那武榜之中,才给了后世人几分机会,而此时说能敌的过叶青的只有齐鹤岚一人,这话听了,便是那张天师说出来的都得翻翻嘀咕。 张天师漠然不语,看山下熙熙攘攘,忽的对着后山喝道:“叶青,借一剑来!” 声音洪亮,整个龙虎山都被震动后山的叶青忽然递出一位常见的病常见,疾飞而出,自天空而下笼罩,狠狠砸在地面上。 仔细一看,指尖的肠镜上曝光流转,法像庄严仿佛一柄上古神器,一般助力其中,灵气旺盛,仿佛堆积了许多神武,浩浩荡荡。 剑气满乾坤! 整个龙虎山之中都弥漫着恢宏磅礴的剑气,气势恐怖,导航稍微低一点儿的此刻已然跪下,膜拜若是导航高的只是目眩神迷的看着那柄长剑不敢吭声,只有张天师敢真正地握住这把剑,他轻轻举剑劈下,只见这满山遍野竟是在这一千刻间,化作灰飞龙虎山,就此被劈成两半。 天上天下,只有这一剑独尊。 下方之人,或惊恐或迷茫或摩拜,总之原本的唏嘘之声此时全是淡了,没有人敢去看上面那位张府天师,也没有人敢去看在后山洞府之中闭关的叶青,此时那个当年的胖道士,已经真正的化为了十三剑仙之一的叶虚子,浩荡剑意无处存放,太过恐怖。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张天师重重的咳嗽,仿佛很是虚弱一般,他举起一旁的长剑用力插在地上,并不言语,看向后面洞府中,那已然闭关数年的胖道士,用尽浑身的力气在龙虎山中说道:“今日张道临传龙虎山天师之位于叶青,愿龙虎山世事繁盛,降法旨!” 正一盟威符录,三五斩邪雌雄剑同时从两侧飞出,飞到后方洞府的男子手中,张道临轻笑一声,盘坐在地,缓缓闭目,半响后,竟是在空中化作灰飞。 这位张府天师在此圆寂。 享年三百二十一岁。 第二百一十六章 祸端 张天师死了,叶青继位,龙虎山发生了大事,可这十年间,天下各大门派势力确实都不安定,大周灭蜀,整个蜀国已然覆灭,那蜀王项宇身不怀武艺,但却拼着一股死劲,与数百人缠斗了数十个时辰,尽数斩杀,最后手下蜀军一个不剩,自己则是自刎与乌江边上,被人分尸。 同时在秦国,那位小皇帝的谋划也终于即将落到实处,这一场惊天的阴谋,便开始在了这开元十三年的冬天。 琅琊山。 “吴何道,出来受死!” 清晨寂静的狼牙山下方就传来一个人的吼声,只见一个老人提着长枪缓缓攀山崖而上手中长枪,银光闪烁,将其纵横,这老人不是旁人,只是那被称为枪神的赵宣朝。 赵宣朝一步步登山,那山上本来闭目养神的老人,此刻也抽出了紫蛇剑,吴何道多年来修身养性,不残杀人,功德养的极好,倘若现在让天门打开,便叫他就地飞升也是不难。 山上山下,两个老人,一柄剑,一杆枪。 吴何道背着长剑朝着下方走去,赵宣朝手中长枪抖动,两者相交找寻朝枪尖一点背景中,河道向远处而去,一路杀,走的是刚猛路子不断,必推着吴河道处飘去,也是渐渐远离的琅琊山。 吴何道并不知道赵宣朝为何要和他过不去?但此时这位枪神出手,自己又怎能怠慢,也只得随着他一路杀向远处,而就在吴何道离开这山的第二日,朝中便传来一道圣旨,这道圣旨很特殊,指向的人是无心,派遣他前往边疆任古沙之位,镇守边境。 身为秦人,无心说事实不好拒绝这番重任,却不知这青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自顾自地出了门去,他背着长刀一路朝着南边境而去,也渐渐远离了这座琅琊山,也远离了此时,正在那山上前几年便已然奄奄一息的吕土。 吕土一生修的都是刚猛法门,现在年纪大了,弊端也行了出来,就在前年,身子骨不变已然不行了,仿佛我走一趟路都会摔倒一般,而且造的杀孽太重,直到这老年也是没攒下半点功德,更别提什么延年益寿了,他现在这般境况简直比普通人还要凄惨,每日只能躺在山上修起,却是不能做任何事。 眯眼老头看了看这浑身是血的老人,不由得有些唏嘘感慨,他的道行比吕土而言,远远不如,但他今年年纪已经比铝土大了不少,却依旧硬朗,上窜下跳各种折腾却是没有半点问题,许是他这一辈子的恶事,虽然做了许多,但杀人之事却是极少,老来在狼牙山待的这十年,也一直都是清闲的紧,倒是攒下了不少功德,这般滋养下来,活的倒是滋润。 “吕兄,他们都走了啊,现在山上除了白鼠,可就咱俩人了”眯眼老头嘿嘿笑了笑,不再言语,静静看向吕土。 第二百一十七章 毁琅琊 “陛下,起驾吧。” 那苍老的老将古沙扶着这位已然接近而立之年的的皇帝陛下,一步步缓缓向前走去,皇宫城门外是无数的车架,无数的兵马。 这位大秦皇帝登上战车,车前拴着七八匹马,毛色各不相同,古沙拿着长枪,骑马站在千军万马的最前方,他挥动手中长枪,低沉的声音响起,轻喝道:“杀!” 三军震动,所有人都跟着振臂高呼,整个大秦上下都是一片沸腾,这千军万马涌向那座琅琊山,气势恢宏,整个大地被震得隆隆直响,一起朝着琅琊山杀去。 车架内,小皇帝静静看着眼前的地图,摸了摸嘴角已然有了几分的胡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喜悦之感,嘴角浮现起一抹笑容,少有的开心。 整整十年,他为这场报仇筹划了整整十年,从引走吴何道,再到调离无心,派遣高手在昆仑山下重伤秦墨,这种种手段都是为了报当年秦子羲闯宫的血仇,而此时,终于到了最后一步,攻琅琊。 皇城离琅琊山不远,几十万大秦铁骑,浩浩荡荡,蜂拥而至,朝着那座巍峨高耸蔚然深秀的琅琊山上爬去,一时间,琅琊山上嘈杂一片。 吕土看不清下方发生了什么,只是眯着眼不断哼哼,而在一旁陪同的眯眼老头却是。真真切切的瞧见了下面的千军万马,当即大惊道:“吕先生,那大秦皇帝杀上山来了!” 浑身无力的吕土歪了歪头,雪白的胡须在空中飘扬,他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指了指下方的山涧,轻声说道:“下……下山。” 声音很小,但对于这个已然在琅琊山上潜心修行了十年琅琊山阴阳大道的眯眼老头而言,却是听得真真切切,他虽然不明白吕土为何要让他们二人退入山涧之中,但是却打心眼儿里相信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当即推着木椅,朝着山涧下攀爬而去。 山涧之上是虹桥,是那恢弘的铜钟,是那虚无缥缈的满天云海,雾气蒸腾,只见那各色金光环绕不休,却是见那已然垂暮的老人在攀下山涧时,轻轻拍动山府几处机关,便只见那金光之中,竟是演化出一方大阵,隐隐叩在上空。 金光闪闪,仿佛要镇压天地间万物,这般恢弘气势,几乎已然和那位老剑神齐鹤岚媲美,这是阵法,列阵的人也不言而喻,便是那几十年前的三教祖师苏牧。 随着这座大阵浮现,那千万秦军停下了脚步,古沙站在车前,望向车架内的小皇帝,低声说道:“陛下,起阵了。” “阵起他的,你炸你的,朕便不信,这军火司花费十年布置下的东西,会比不上苏牧这一道阵法?”车架之中传来小皇帝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却很响亮,古沙听得明明白白,当即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喝道:“动手。” 秦军之中窜 第二百一十八章 残躯剑杀古沙 白发老人握着紫蛇,临空斩下,那身材魁梧的老将古沙面目阴沉,从背后抽出那柄已然封存了数十年的长枪,顷刻间,便与那紫蛇撞在一起。 古沙轻轻喝声,双臂挥动,力量极大,他伸出手指,不住在长枪上弹去,神婴威力,展露无遗,弹指三千。 老人轻蔑的撇了撇嘴,并不留手,再度伸手,曾几何时,十余年前,他曾与那位张府天师论过神婴之道,那时他弹指四千四百四十四,虽是损了神婴,但是却能败的了那位张府天师,却又哪里是等闲。 四千四百四十四。 弹指顷刻间,恢宏磅礴的清气激荡而出,飞快涌向那杆长枪之上,只是顷刻间,长枪断裂成一段一段的,而那在后方的古沙手腕,竟是传出咔嚓一声,只见那手腕之上,满是鲜血,极为惨烈。 吴何道丢出紫蛇剑,只见这柄随他近百年的名剑竟是在这一刻化作碎片,这些碎片凝聚成剑灵,便是一条蜿蜒盘旋的灵动紫蛇长蛇,直直冲向古沙。 在这一刻,那柄长枪碎片也随之断裂在当场,化作粉末消散,遍地黄沙滚滚,无数秦兵死在剑下,而那位皇帝,此刻也自车架之中走出,静静看向吴何道。 吴何道也看了一眼他,怒意无以复加,而这位大仇得报的小皇帝却是满脸平静,轻轻笑着道:“吴老先生,以仇报仇,以怨抱怨,朕可没有做错。” 他闲庭信步的走前几步,古沙紧紧护在一侧,生怕吴何道乱来,便听得这小皇帝满是回忆的说道:“昔年,那魔头秦子羲杀了我爹,逼他自刎在大殿之上,那今日我便先杀了他一个师叔解解恨,想来他二人在九泉之下相聚,因是一番不错景象。” “当年秦墨受重伤,也是你们下的黑手?”吴何道猛然踏前一步,浑身气机仿佛在这一刻攀升而上,周边之人看向他,那古沙则是一脸警惕的前进一步,用那只安好的左手握住一柄钢刀,拦住了吴何道的目光。 “吴老先生,您猜对了。”小皇帝哈哈大笑,似是非常畅快,但那眼前的老人终究双目充血,再也忍耐不住,轻吼一声,便要扑了上去。 “大胆,速速护驾!”古沙怒喝一声,弹出书抓住一柄长枪,身后侍卫一拥而上,通通拦载吴何道眼前,这千百名军卒各持刀剑,四面张望,只是拦截这。 古沙和吴何道交战,那些侍卫是则是不敢上钱,只不过狐假虎威的壮壮声势罢了,却没有什么真实的用处,只是简简单单如此。 整个琅琊山的废墟之上,那剑光凌厉无比,每一剑走的都是拼命的可怖路子,老人的双目充血,不断挥剑,恐怖之际。 “杀!” “杀!” “杀!” 一声声怒喝,一道道凌冽剑光,一次次临空落下,天上天下,仿佛此刻只有这一剑,琅琊山上的花草树木四处飘散,周围的沙尘满天飞舞,从而在那肩上,染上了丝丝缕缕的血迹。 惊雷! 这一件件落下,那在剑气中央的古沙也并不好受,只是艰难的抵挡着,却不叫其靠近小皇帝分毫,对于这位没有几分道行的小皇帝而言,眼前这个道行已然通天的老道士足以轻易将他灭杀在此,现在唯独差的,便是一丝丝功力罢了。 斩了许久,那吴何道已然是浑身大汗,却久攻不下,眼前那皇帝鸾架便要撤去,心中急迫,探出手,用力抓向小皇帝。 古沙也同时探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深深刺入他的肉体之中,痛苦席卷全身这吴何道不断后退,但杀意却再此涌动,他再一次扑了上去,右臂几乎都被古沙卸去,却见这只臂膀竟是在此时此刻在天际间炸开,化作一团血雾。 血雾中,凝结着他可以与张府天师比较的金身与神婴,凝结着四九天劫,凝结着五行三态,在这一刻,吴何道半数的道行同时倾泻而出,几近身死,他艰难的靠在一侧,身上满是血,血淋淋的,但这一道血剑,竟是洞穿的古沙的心口,这位馒头白发的老将在此倒了下来,胸口是拳头大的血痕,洞穿了他的他的身躯,古沙身上满是血,浑身都是漆黑一片,他一拳打入敌人胸口,只见鲜血横流不断,他探出手捏住两柄鲜血,而在此时,这位大秦世世代代守了三十年边疆的老将终于倒下仿佛失去了生机。 “古将军!”小皇帝大叫一声,扑了上去,他抱着那老将的身躯,不由得有些哽咽,另一边,那白发的独臂老人仿佛丧失了一身所有生机,靠在一侧,体内没有半点灵脉气机,仿佛已然死了,可嘴角的丝丝缕缕气息,却始终让其吊着一口命数,不曾亡。 小皇帝愤怒的抬起头,指了指身旁亲卫,声音变得沙哑,轻轻说道:“给我杀!” 杀气满天后,周围卷起阵阵浓烟,那一群士兵紧紧地靠向,躺在中间,得吴何道,所有人还款必经,哪怕这个老人依然垂暮,却依旧不敢造次半分,他们一点点逼近一点点,看这个苟延残喘的老者。 当这些长刀即将砍上这个老人时,当这个老人即将丧命时,面只见远处,一道身影疾驰而来,黄瑞到白色的闪电,宛如跟雷疾风,大地颤动。 人未至,剑先到,只见一柄粗略不堪甚至上面许多裂痕磨损的残破桃木剑急急飞来,这木剑在老道士的身旁环绕一周,杀气弥漫,只见那许多侍卫便在这一瞬间,化作粉末以及一团团血雾。 黑色影子愈发近了,那小皇帝却仿佛看不见一般,眼睛里只有吴何道,眼中满是恨意,抽出腰间佩剑,便要砍去。 剑已至,人哪里还会远,远处那黑色身影,已然依稀可以辨认,看不清容貌,似是个上下三十余岁的年轻人,而在那血色眸子盯紧小皇帝时,一股恐怖的杀意,陡然浮现。 木剑倒转,穿胸而过,小皇帝手中的长剑轻轻跌落在地,那年轻人却不曾理会自己的剑,也不曾理会这个已然丧失了生命的小皇帝,他缓步走向那白袍断臂的老人,忽的浑身一颤,嘴角肌肉不断扭动,他的腿仿佛软了般,缓缓跪在地上,他扶着老人,嘴唇轻颤,许久后,方才哽咽着轻语道:“师叔……我回来了。” 老人艰难的抬了抬眼,忽然笑了起来,咳嗽两声,浑然不顾手臂上还在不断汩汩流出鲜血,只是笑着艰难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年轻人的眼角湿润,他将老人的身体放平,不理会周围还有数万的大秦甲士,轻轻包扎好老人的伤口,他缓缓站起身时,面朝山下数万甲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森然喝道:“琅琊山秦墨,在此领死!” 这一声大喝,震动了整座琅琊山,老人躺在他的身后,悲苦的脸庞之上,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随后,便沉沉的昏去。 年轻人俯视下方,那是密密麻麻的大秦铁骑,这样的阵仗,便是老剑神那般修为走一遭都得脱层皮,而旁人过一遍,恐怕就得葬生于此,可这年轻人此时却没有一点退后的打算。 这里,是他真正的家,这十年来煎熬,无一不是想要回到这里,他的身后是吴何道,是这座琅琊山,以及许多已然归于尘土的人们,此时此刻,便是一百个妖祖站在此地,他也不可能退后半步。 年轻人仗剑而立,看着那浩浩荡荡的秦国甲士一点点逼近,他看向一旁已然有些冰冷的皇帝尸身,眼神冰冷,拾起地上那具满是鲜血的尸身,狠狠朝着山脚下丢去,他沉默许久,只是轻轻道:“上吧。” 千万兵卒,握着长枪长刀长剑,如蜂窝般涌了上来,那站在原地的年轻人紧握木剑,徐徐下山,一步十杀。 琅琊山数千阶,被他徐徐走下,而尸山血海,也是碎了一地,整个琅琊山,都是血。 后史料记载,今日一日之间,琅琊山上共有一万七千六百二十七人逝世,其中包括前斩妖司司主吕土,一不知名眯眼老人,王旭,宁晓等人,大秦老将古沙,秦皇也驾崩在此,琅琊山山主吴何道重伤断臂,卸任山主一职,正式传给秦墨。 琅琊山中,多了两处墓穴。 天机阁中人闻秦墨所作所为,纳闷间再修正武榜,依照其修为,推断其已入一品天罡大圆满,位列武榜第五十九,而吴何道则是一举跌离武榜,琅琊山愈发没落。 后年间,琅琊山秦墨过继齐王子嗣与秦皇,改名嬴乱,新皇上位,其任钦天监国师之位,名为监天,实为监国,挟天子以令不臣,封秦王,同时收归兵权,财权,以及整个大秦气运掌控,开启对整个大秦国的彻底掌控。 秦皇宫侧,是当今的钦天监,也是这位被分封的秦王秦墨的府邸,在府中,一个年轻人正靠在屋檐上,把酒临风,却精神萎靡,一副哀怆神色。 年轻人拿起葫芦喝了口酒,自言自语,叹了口气,低声哑气道:“吕师叔,十年了,我终是没见着你影子,就叫你去了啊……” 悲怆之情,潸然泪下,他擦了擦眼角晶莹,轻飘飘的靠在一侧,在琅琊山,吴何道便问过他,历经此难,为何还要镇守钦天监,还要稳固大秦基业,而不是灭秦,而他所说答案也只有四字,我是秦人。 整整两任秦皇,害死了琅琊山中三人,时至今日,琅琊四杰仅剩吴何道一人,此时却也已然功力尽废,沦为一个活死人罢了,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这片琅琊山,便是一片白。 吴何道自从重伤之后,便只得闭关续命,这些日子琅琊山总是一片死寂,许是他实在耐不住那恐怖的死寂,恐怖的沉默,这才搬到了这座实则冰冷却含有一丝人气的皇宫之中。 这些日子,他并没有急着谋划什么大计,只是迷茫的在皇宫中乱转,试图增添几分人气,缓缓心中恐惧,时而听听宫女口中相传趣事,太监几声埋怨,却也稍稍缓解了他几分恐慌。 坐在城楼,却听得远处传来一声与他很相似的尖锐说话声:“秦王爷怎的坐在屋顶了,咱家怎么说见不着人呢。” 年轻男子没有回头,他知道此时正在背后冷嘲热讽的,便是那人魔陈公公,他过了许久,方才沙哑着声音回应道:“陈公公,你活了这么些年,怎的还没改的了这爱扒屋顶的习惯?” “秦王爷说笑了。”陈公公用他那尖锐的哑嗓嘿嘿笑了笑,随后看向秦墨道:“陛下叫我问您,今后如何打算。” “除妖。”秦墨道。 陈公公听不大明白,诧异问道:“除什么妖?” “平妖域。”年轻人翻身下城楼,不见踪影,而这位陈公公却是瞪大了眼睛,朝远处喊道:“秦王爷,当真?” “你大可当做假的。”年轻人冷笑一声,道。 陈公公无奈的摇了摇头,后退了几步,来到城楼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里去了,只留下在秦王府邸中静静伫立的秦墨。 这位年轻的秦王爷也是叹了口气,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闷酒,遥遥望向远方,平妖域三字,只有三字,但何其壮观,天下无数人都为这个理想所奋斗了一生,前有一人一剑行妖土的老剑神齐鹤岚,有八百年前连破妖族数城的尚重楼,有那白骨长城中堆砌的千万森森白骨,这便是人族世世代代为平妖域这个至高理想所付出的代价。 “妖族内乱,妖祖改朝换代,洛安澜继妖祖之位,妖域数十大家族纷纷退位,唯有洛安澜一家独大,现在这是正是妖域的最好时刻。”年轻藩王叹了口气,跃下城楼,向皇宫而去,是为请命。 年轻藩王缓缓地走向城楼,城楼上是无尽的。各色兵马,他孤身一人走向城楼,朝着皇宫李寒衣去,他会见那个小皇帝,他这次要将它涂到狼牙山的集市铁七归,为己用他要用的几十万铁骑,打破忧郁,踏破世间的每一个地方,直到天下太平。 千军万马都在他一人手中他缓缓踏入皇宫周围的小黄门小宫女太监纷纷不敢阻拦,四处规避,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被这个磨头给砍了脑袋向前走去,走到皇宫内院,终于依稀可以见到在龙椅上正襟危坐,皱着眉的小皇帝,小皇帝坐在龙椅后面,神情肃穆,一脸悲怆的看向秦墨,秦墨不以为意,只是缓步向前,他的手里握着悬挂早在要剪的木剑缓缓向前,直直依稀可以看见那小皇帝时,方才轻轻道:“陛下,秦墨求见。” 小皇帝不知为何微微有些战力身子不足的向后缩去秦末再往前走,他再往后退不住的往后退去,整个人都在不住的颤抖,仿佛脸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洪荒时期的凶兽一般。 就是题目越往后走,这个小黄门就越往后退,中间流出了一大块空地,小皇帝不住的后腿,他的身上起起鸡皮疙瘩不住的颤抖,仿佛还是慌张一般,而且墨子是不断的前进手中的木剑摇晃仿佛真要一剑刺死这个坏皇帝,皇帝愣了许久已经退到皇宫边缘,半响后终于喃喃道:“秦爱卿找我有何事?” 秦墨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再度走到近前,两人相距不过十丈,此时只要出现,便可立克次杀这位小皇帝小皇帝越发惊慌,周围的太监宫女也随时准备一拥而上,男篮得一刻是一刻,那陈公公的眯着眼睛坐在城楼上,仿佛随时便要越下,一切都是万百钧弩发,却见的是一番从未有人见过的诡异场景。 直接认为从来不曾给人下跪过的年轻藩王此时竟是对着皇帝跪下,行了君臣大礼,磕了三个响头后道:“秦某在此请命,恳请陛下出兵伐妖域,此时乃万古难见之良机,妖族内乱,妖族换位改朝换代之时,还是那族最薄弱之时,正是此时方该伐妖域。” 题目一般画下来,小皇帝却还待在山上的原地,他有些慌乱,但是还是切切的答了秦墨一句道:“行……行,行。” 年纪藩王欢欢起身对着皇帝又行了一礼,笑着离开了皇宫,小皇帝似乎是连什么事儿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不清楚,连这般糊里糊涂的被夺走了三十万大军的军权,不由得有些焦急,却也无可奈何,看向作案时,那张兵权虎符已然消失不见,想来依然被秦墨拿走。 现在在他身边的并没有什么高深莫测的谋士,也没有什么可以制国旗平天下的大政治家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个心里有些扭曲的老太监,哪里会管什么损耗不损耗国力的,便这般轻轻松松的放了这年轻藩王离去,而就这般,妖域边境便再起了烽烟。 第二百一十九章 妖域起烽烟 史料记载,公元二三八年秋,大秦三十万铁骑伐妖,由异性王秦墨领兵,杀向妖域。 “王爷,你的马。”秦王府前,数十万士卒浩浩荡荡,都在等待着那屋子里那个堪堪而立之年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人敢造次,因为他们记得两年前,先帝是如何死的,那个现在还未曾露面年轻藩王,是如何孤身一人斩杀了他们数十万弟兄的,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铁骑,这些,都记得牢固。 这一次伐妖,不仅仅是大秦一国,传闻这位秦王爷手段通天,便是连那大周天子都被他鼓动起来,几十万阴兵都借予他伐妖,而其更是亲自出手,携那殷墟内法器,一同杀向妖域。 除此之外,各大江湖门派在琅琊山的鼓动之下,也出了不少力气,这一趟伐妖域,实则并不是那年轻藩王一时兴起的冲动之举,而是早有谋划,他消失的十年,很多时候也笼络了许多的江湖门派,以至于这片江湖与庙堂的联系,渐渐变成藕断丝连,而此时借琅琊山造势,则是吸引了无数江湖门派。 众人等候着,而那些江湖门派之人,也凑到了此处,这些人都是真正有道行,有本事之人,倒不至于为等候一会置气,眼前此人的身份若只是一个朝廷的无用闲散王爷,倒也不至于让这些江湖人士这般尊崇,而若是算上其江湖上的身份,不但是当今琅琊山山主,还是当今武榜第一齐鹤岚的传人,又是稳稳的超一品高手,对于这些江湖人士而言,后面三个中的任意一个条件,都足以让他们信服。 等候不久,院子内便传来马鸣之声,随后,便见一个侍从牵着马先行走出,而在后面的,则是这位已然与这个世间脱轨了整整十年的戎装男子。 众人目光纷纷聚集在他身上,只见今日的秦墨不曾着那件白色长袍,而是一身戎装,内称七爪乌黑蟒蟒袍,外罩一袭刚劲铁甲,寒光铁绣,年代似是极为久远,在日光下泛着隐隐黑色光晕,而在这样一副重甲之下,却立着这样一个清秀俊气的年轻男子,极大的反差不由得让几人微微有些呆愣,随后,便是先行由这三十万铁骑统领之人中的三五个一个个朝着他行礼。 “末将大秦军营都尉胡安国,见过王爷。” “末将苍狐营参军司马张顺,见过王爷。” “末将蝉雨营校尉刘欣慈,见过王爷。” …… 零零散散,十余名统兵将领对着这位年轻藩王行礼,同时退出后去,留下那数十名各大江湖门派之人,这位年轻藩王……哦不,这位琅琊山的山主此刻则是对着这些年纪基本都在七八十岁年纪的老人们行了一礼,道:“晚生秦墨,见过各位前辈。” 这些人一个个还礼,可就当秦墨行礼至最后一人时,却是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含着笑看着他,他不由得愣了许久,口张了再张,也不曾说出话来,过了半响,却是当着这一群人的面叫了一声:“贼道士?” “臭小子,又见着道爷了?”胖道士笑眯眯的看着秦墨,周围人却是不解这位王爷为何要如此突兀的称呼这位龙虎山的新掌教为贼道士,有些与龙虎山相交甚好的门派中人已然开始皱起了眉头,对这位年轻藩王的印象,可谓是一落千丈。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胖道士身上衣着,想起这死对头在他少年时候做出来的许多荒唐事,不由得莞尔一笑,道:“怎的,现在成了龙虎山掌教,就想要叫我叫前辈了?” 胖道士背剑而立,笑道:“道爷我这一世算是转世重修,别说叫前辈,叫祖宗辈也无不可。” 年轻藩王笑了笑,可笑容中却有几分苦涩,这些年,死的死,伤的伤,离开的人太多了,亲人朋友,师门子弟,单单琅琊山都被血洗几遍,真正还能称得上秦墨亲人的,恐怕便只有那现在还苟延残喘的吴何道,以至于他现在即便见到曾今痛恨之人,此刻也觉着亲切了。 众人见他不说话,只觉着气氛有些尴尬,那身旁亲兵似是看出了这一点,轻轻拍了一下秦墨道:“王爷,该动身了。” “动身……”年轻藩王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对着眼前之人轻轻行了一礼,道:“劳烦各位,今日随我再走一趟妖域了!” 三军震动。 在这一日,那千军万马奔腾而往。 有观星术士得见,大秦龙运及半数人间气运浮于表面而动。 这一日,驻守白骨长城数十载的守卒们拆卸白骨长城,毁去这座防御了妖域几十年的城墙,千军万马,杀将过来。 一骑当先的,是一袭黑黄蟒袍飘舞。 最先斩妖的,是一柄粗糙的旧木剑。 大秦三十万铁骑,大周三十万阴兵,江湖门派七万余修士。 在这一刻奔赴妖域。 何其壮观的景象。 天气寒冬,在那马上高座的年轻藩王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前方,自己的身后浩浩荡荡,近七十万人,这般浩大场面可谓是前所未有,在这片宽阔的妖土之上,仿佛才能显现出这人有多少。 密密麻麻,从城这头排到城那头,一眼望不着边,年轻藩王向前看去,对面,是蜂拥而来兽潮,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的诡异妖物,是那些可握刀兵杀人的人形妖魔,是那些养尊处优了几十年的妖域大佬,而在这一刻,都倾巢而出,不下百万。 叶青骑着一匹壮马,缓缓到了秦墨右侧,叹了口气,低声道:“妖域仅是一方地域发起的头阵,便有百万众了,可惜人族筹划数十年,放才能有七十万人出手,这点,当真比不过妖域。” “未曾战,怎知败?”年轻藩王微微眯着双眼,手轻轻搭在那如同孩童玩物的木剑之上,叶青不可思议,苦笑道:“你小子把这些士卒都当做万人敌了不成。” “后方整个人间在,我大秦便是人人皆可万人敌!”年轻藩王哈哈大笑,拍马上前,一人一剑一马,便涌入了那如浪潮般的激流之中。 第二百二十章 白骨城前战大捷 人流如织,这些手握长枪的大秦铁骑同时举起长枪,中央,十万重甲骑兵向前冲锋,而同时原本散步在两翼的轻骑兵也散步开来,各持弓弩,二十万人,在那妖兽潮流中游走穿插,弓弩连开,便有许多妖兽死在箭下,死相凄惨。 骑兵涌上,而队伍的第二层,便是那面无表情的阴森阴兵,阴兵手持刀盾,比较起十年前,这些古铜所铸造的阴兵已然修缮的更加完善,而在阴兵簇拥之中,正是那手握鬼玺的大周天子座轿。 那由那位年轻藩王带领的骑兵涌上之后,便冲散了妖兽那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阵势,而当这些临时组织起来的妖兽分开时,迎接他们的,便是这些步伐机械般一致的阴兵们。 在阴兵阵型后方,周天子的龙架之中,周棋伸出手紧紧捏住鬼玺,前面拉车的貔貅怒号不休,而在这片纷乱的战场之中,依旧能听得见这位八百年前大周王朝的建立者若洪钟的喊声:“杀!” 重骑冲阵,轻骑骚扰,而这些阴兵,则是真正成为了斩杀妖兽的主力,而到了此时,却还是有许多人站在原地,不曾动态,仔细看去,这些人不曾着盔甲,身上大多是各色道袍衣衫,站在最前面的,是那位剑仙叶虚子第二世的转世身,是当今的龙虎山掌教叶青,叶青探手抓住手中长剑,先行冲天而起,喝道:“诸位,随我一同!” 话音落下,七万余道彩色光芒冲天,在此处,起码聚集了人族四分之一的修士,其中唯叶青在中心的那柄长剑上霞光最为炽热,整个天地间,笼罩着无穷无尽的光芒,几乎掩盖了下方的厮杀。 万剑齐下,浩浩荡荡,便如同一柄尖刀,一条长龙般刺入了兽潮之中,来到了队伍的前方,而在众人最前面,是那一袭黑黄色的蟒袍,是那粗糙木剑,是那年轻藩王。 此时对面聚集到妖兽,大多都是些临时而起的,并无妖指挥,而且大多也是只知道食人的凶猛野兽,没有什么智慧,以至于只是稍稍用了些战法,便叫这些猛兽损失惨重,这般恐怖的两番冲锋之下,已然斩妖不下十万众,整个战场上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息,以及一股股令人作呕的尸臭。 妖族迎战的第一阵,是以命换命,是以这万千无主妖兽来磨损人族三军锐气,坏其锋芒,因为这位新的妖祖也知道,现在的人间,已然和平的太久了,所谓这三十万铁骑,大半都是新招来的兵卒,不曾经历过七国当年的混战,而这般妖兽厮杀的惨烈形象,则是摧毁这些士兵士气心境的最好方式,当然,此举也有可能让这支军队蜕变,变的愈发恐怖,然而,这都是那位新妖祖在赌罢了。 当年妖族内乱,混战万千,老妖祖接连斩杀数十座世家,几乎动摇了妖域的根基,但最后还是在夜雨楼被那位洛家家主洛安澜害了性命,夺了妖祖位置,而洛安澜最精明的,便是他那算计之数,对于人间而言,洛安澜掌权,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入妖域的第一阵打得快,死的多,但结束的也快,这些妖兽在损失了二十余万众后,终于是无法再组织起那如同浪潮的攻势,悉数散去,留下一片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痕迹,仿佛从未来过。 而再向前看去,那曾今的妖族废城厚土池时至今日早已重建,而这些妖兽则是悉数退入了城中驻守,从上面旗帜看去,似是还有许多囚人司和金武。卫的兵马,就连许多年前曾与秦墨交手的金武。卫大统领蒙开也在城内,堪的上是固若金汤。 一场厮杀结束,便是收拾战场,不过那些刚刚经历过战斗的大秦铁骑和人族修士们却不是负责打扫战场的,这般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蛮干硬活计,便交给了那许多铜铁铸造的阴兵清理,而其余人则是就地安营扎寨,准备攻取厚土池之策。 最中央处,众人生起了一座火炉,而这火炉周围坐着的,无一不是人族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总共数起来也就只有那青花会的会长余温,秦王秦墨,龙虎山掌教叶青,十三剑仙之首的伍子瑜,昆仑山掌门裘不足,罡风谷剑鬼陈纯均等人可得有一席之地,而火炉旁边放着的,也是一卷地图,当然,对于这些人而言,这地图的用处,显然比不上那曾今在妖域混迹过几年的活地图秦墨了。 簇在火炉边上,火光映的众人面色通红,年轻藩王紧了紧身上的轻薄蟒袍以及外面披着的厚重狐裘,哈了口气,道:“厚土池里面驻扎的妖兽兵马恐怕有数十万之众,我不通兵法,各位可知若是要攻城,应当如何为好?” 众人大多都沉默不语,在坐这许多人等,大多都不曾是领过兵打过仗的将军,这些闲散江湖人等,哪里懂得什么统兵之道,而秦中领兵之将也甚少,如何攻城,倒是成了个问题。 过了半响,那坐在一侧的剑鬼陈纯均叹了口气,道:“墨儿,咱们此处这里都是些江湖人士,哪里懂什么领兵布阵,不说别人,便是随便揪出来一名小卒恐怕论起军事也比我等懂得多啊。” 众人纷纷议论,但都大致同意陈纯均所说,这时那年轻藩王忽然想起什么,大喜,抚掌笑道:“我倒想起一人,恐怕论起统兵,应当是此处最有经验之人了。” 众人皆是疑惑,想不出究竟是何人,裘不足笑了笑,道:“秦山主可莫要再卖关子了,快快说来给我等听听不是?” 年轻藩王的目光朝向远处还在打理的战场之中,从火炉下抽出一还燃烧着的木条指了过去,笑道:“昔年周王御驾亲征,一统天下,以他统兵才能,今日便是古沙复生,裴炽蛮再世,恐怕也得略逊半筹,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大多人都是纷纷点头,而一直不曾开口的余温则是忽然皱着眉说道:“当年大周为秦蜀所灭,周棋心胸便是再宽广,恐怕也心存芥蒂,倘若他借此机会损了大秦气运,又当如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夜袭 众人尽数沉默无言,那年轻藩王思量许久,终于是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仿佛呢喃道:“我也不知,只道这周棋最后,是选两国之仇,还是人族之义吧。” 众人思前想后,却是始终难得定论,当今这世上善统兵的人才已然不多,这位八百年前御驾亲征一统天下的周朝天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而这唯一的风险,便是有可能会叫周棋悄声毁了大秦国的气运,这也是这些人不愿意看到的,犹豫再三,却是还无定论。 那年轻藩王吐出一口浊气,疑惑问道:“大秦整整十年,莫不成一个融汇贯通兵法之道的高人都没有吗?古沙那等兵神,怎会不留下衣钵传人。” 一片沉默,半响后,那青花会的余温却是好似想起什么,道:“我似是记得当年在秦蜀之争时候,古沙曾与那原先军中一名裨将关飞渡相谈甚欢,也曾得过古沙指点,按理说以他才能,这十年来应该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却不知现在在何方?” “关飞渡?”叶青听得此人,忽的站起身来,喜道:“我识得他,三年前他已然官至镇西将军,不过不久前便辞去了军中事物在龙虎山出家了,现在正是正一观的法师。” 余温大喜,道:“那既然如此,便劳烦叶掌教修书一封,请他自龙虎山来一遭,以统这三十万大军。” 叶青嘿嘿一笑,道:“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他今日也随行而来,前面我龙虎山三千弟子斩妖之时,也有的他一番功劳,我这便去寻他。” 说罢,叶青也不停留,径直起身朝着那一侧的营帐而去,不见人影,而此时那些周朝阴兵也收拾完了战场,簇拥着那位大周天子,在另一边安营扎寨。 伍子瑜与一旁的余温使了一个眼色,余温立时领会,当即起身,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道:“各位,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下,便只见他自怀中取出一道隐匿符轻轻贴在身上,身形登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众人皆也明白其意思,也就不动声色的继续攀谈,而余温独自一人,则是朝着那位大周天子的营帐靠去。 来到大帐之前,无人发现余温,他便贴在帐子的缝隙之处,用眼睛向里面看去,只见那周棋正与一名年轻亲卫坐在帐中,那亲卫有些坐立不安般,忽的道:“爹,您不是说那大秦的蛮子定会叫您去领兵吗,怎的这么久了,却还无人前来?” 周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道:“本想借此机会毁了大秦气运,夺了秦国江山,却不成想恐是又有变数,此计难成啊。” 那年轻亲卫有些茫然,问道:“您统兵和毁了大秦气运又有什么干系,那气运又不曾交到您手里啊。” 周棋摇了摇头,笑道:“你现在不懂,日后学了便会知道了,气运无论在何处,都需要有人或物承载,这次大秦伐妖,几乎将整个大秦的气运都留给了这三十万铁骑,方才有今日杀退兽潮的壮举,而这死伤越多,气运也就会流散的越多,等到这三十万铁骑死尽,便是大秦灭国之时。” 年轻亲卫呆了许久,嘴唇动了动,半响之后方才说道:“爹,孩儿不解,现在举人间伐妖域,您要是真的这般做了,岂不是大损我人间之力。” 周棋站起身来,神情肃穆,道:“一山不容二虎,我大周既然出来了,便没有秦国蛮子嚣张的份,等到为父来日统一天下,拔除天底下诸多门派,再一举杀入妖域,岂不比现在好得多?” 年轻亲卫呆呆伫立,说不出话来,而在帐外旁听的余温却是暗暗心惊,扭过身去,回了那火炉之旁,装作漫不经心的坐下,低声将刚刚在帐篷内所见所闻叙述一遍,诸多人都是皱着眉头,裘不足拍了拍伍子瑜肩膀,轻声笑道:“可多亏了伍兄刚刚一语点破,不然真当叫这周棋领了兵,大秦危矣!” 天渐渐暗了下来,几人也不急于一时发动进攻,便安营扎寨,要在此休息一宿,明日再行进攻,而到了夜间,所有人都睡去了,可唯独那年轻藩王还坐在火堆旁边,手畔拿着一个枯黄的酒葫芦,一边喝,一边静静看着那座恢弘的厚土池。 对于他而言,并不是睡不着,也不是有什么心事,只是自躺下之时,便隐隐有一种压迫之感,仿佛这场血战随时便会拉开帷幕一般,叫他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平日里历经生死时出现的感受,迟迟不想睡去,既然不困,便在这火炉旁守夜,以求个心安。 他望向厚土池高大宽厚的城墙,依稀想起十多年前的景象,在这座小小的厚土池之中,王旭,宁晓,囚字营,一点点回忆都在他脑海里回应,而举目四望,当年的那些人,却早已然尘归尘土归土,离开了这世间。 想到此处,这位一直以来神情肃然的年轻藩王双眼眼眶,竟是微微有些红了,不过有东西在里面打转,却始终不曾落下,他拿着酒葫芦喝了口酒,再度看向那遥远的城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而就在此时,那厚土池的城楼中,却忽然响起一声震天响的大喝,这位年轻藩王眯起眼睛,条件反射的站起身来,手便摸在了腰间的木剑之上,而向那边看去,只见这座高城的城门忽然打开,无数妖兽蜂拥而出,而在最后方,则可以见到那金武。卫大统领蒙开正带着二三百金武。卫冲上前来,杀气腾腾! “敌袭!”守夜的士卒高声叫喝,那营帐中纷纷窜出人来,可奈何此时情急,却是难成气候,已然出家在龙虎山的的关飞渡自帐中走出,持虎符大喝道:“守营!” 一时间,乱作一团,年轻藩王的双眼微眯,一股杀气自他身上浮现,二三百金武。卫先至,而迎上的,则是那如同魔神一般的黑黄蟒袍男子,蒙开张口吞吐雷劫,怒声喝道:“秦墨小贼,速速受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坑杀 年轻藩王没有回应,只是伸手握紧了手中的木剑,一剑在手,他整个人都仿佛放松了下来,而与此同时,身上便有滚滚剑罡涌出,锋锐如罡,便是天罡。 一品天罡境界,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拖着木剑向前连续踏步,身上的黑黄色蟒袍飘飞,依稀遮住的年轻人清秀俊逸的面孔,一连十五步,便到了那蒙开的身前。 一剑自上而下,不偏不倚,没有任何花哨,剑罡剑气,滚滚气机,尽数浮于这一剑之上,练剑到这般境界,恐怕当真仙人在此,也得跪地而行,蒙开又怎的挡得住这一招伏鲲,只是顷刻间,腰便弯了下去,张口吐出一串雷劫,堪堪脱身。 粗糙的破旧木剑在雷火中探出,不曾受任何损伤,而原本的电闪雷鸣之中,却是平白响起道道惊雷,这声音比起那天雷还要宏伟壮阔,一连串炸响。 平地起惊雷,一层叠一层,一浪高一浪。 一剑叠雷递出,这位数十年不曾见到秦墨的金武。卫大统领蒙开大感疑惑,心道此子道行怎的增进如此,同时退后而去,与那兽潮站在一起,抵御剑罡。 破木剑再度挥动,那漫天遍野的灵气在这一刻铺开,赦鹏式斩落,那兽潮顿时一滞,随后便是妖仰马翻,纷纷跌倒,连踩带踏,伤了不少妖兽,几乎有近千妖兽,便这般倒在了地上,艰难爬起时,身上已然被踏碎了几根骨头,很是凄惨。 “来一个本王杀一个,来两个本王杀一双,我倒要看看,妖域有多少人愿意耗在我的身上!” 那位只有三十余岁的年轻藩王煞气腾腾的站在原地,手中木剑横立,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狠厉,孤身一人站在营帐之前,便叫这千万妖兽不得前,而同时,身后的甲士也收拾好盔甲兵刃,成型而立,成排拦住那数不胜数的妖兽浪潮。 兽潮渐渐缓慢了许多,基本破不开秦军阵型,而唯一能撼动这只精锐之师的,则是那三百余金武。卫,可在场如此多高手,又怎能放的这三百金武。卫作乱,只是顷刻间便被那许多高手扫平,就连蒙开也是身受重伤。 “撤!”这场奇袭并没有持续多久,统兵的蒙开便下了撤退的旗号,这铺天盖地的兽潮猛然向回撤去,而在此同时,另一侧鼓声喊杀声震天,只见那一伙阴兵拦在了兽潮之后,阻断了蒙开等人回路,而这当今临时受命的三十万铁骑总管大将军关飞渡则是叫道:“攻城!” 号角吹响。 这些骑兵跨上战马,手持长枪,重甲披挂,便带着奔雷之势朝着那空虚的厚土池涌去。 秦墨一骑当先,黑衣蟒袍,悬空落于城门之前,无人阻拦,他探出手掌,掌心之内有乾坤,乾坤之中孕剑罡,龙虎山的掌中乾坤以及他的一品剑道修为,都在此时展现出来,伸手在城门上三次连拍,城门轰隆隆震动,城墙在顷刻间,若摧枯拉朽般倒塌。 一人摧城! 御木剑而行,而身后的三十万铁骑则是蜂蛹而入,涌入了厚土池中,开城门,收降卒,杀余孽,一气呵成,不等那三十万阴兵将蒙开的手下合围,厚土池便已然易主,换上了大秦的旗帜。 周棋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不满意关飞渡抢占城池所为,但此刻也不好说出来,冷声喊道:“降者不杀!” 那被围困在腹地的妖域诸多妖兽,以及那许多的金武。卫,囚人司子弟都开始纷纷动摇,蒙开看事态不妙,不由得喝道:“尔等莫要信了他的鬼话!” “何为鬼话,尔等不妨想想,我想要杀你们易如反掌,今日给了你们这等机会,乃是给了你们一条活路,莫不成要执迷不悟随着那蒙开一同送死吗?” “我……我降!”在妖族大军中一角,一个囚人司子弟忽然缓缓举起手来,生怕被同类下手,一溜烟便跑到了阴兵身后,叫道。 “我也降!” “我也是!”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投降,那些没有灵智的妖兽也随着他们的主人们来到对面,过了一会,整个包围圈之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丢弃的兵刃和站在中央的蒙开。 蒙开看向四周,苦涩一笑,刚想要自我了结,却不成周天子却是喝道:“来人,将他给我生擒,押回帐中!” 一群阴兵围上,夺去了蒙开的兵刃,押着他朝着营帐而去,同时,周天子面上闪过一丝寒意,道:“其余数十万妖族,尽数坑杀,不得有误!” 周棋话音落下,那些妖族都是愣了愣,随后便是疯狂的极力反抗,不断的与阴兵拼命,那年轻亲卫一路小跑到了周棋身侧,焦急道:“爹,您不是说降者不杀吗?这又是如何?” “兵者,诡道也。”周棋笑了笑,那年轻亲卫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劝解道:“爹,这样恐怕有伤天和,咱们回了人间也是要遭口诛笔伐的。” 周棋没有回应,过了许久,却也只说了一个字:“杀!” 很多年前,在他手下的一个将领也做过这样的事,那一次,是在长平,在那之后,他的那名部将便背负着骂名离开了人间,遗臭万年。 而周棋不惧,一来,他杀的是妖族,并不会惹起任何平民百姓的不满,而来,他是大周的天子,不是那可以随意给天下谢罪的部将,所以今日,周棋还是做下了这等血腥举动,为的,乃是整个大周基业。 在厚土池前,无数阴兵面无表情的挖出来一个个大坑,坑边缘站着无数妖族,他们纷纷咬牙切齿,不住大声咒骂,恨意难以掩盖,周棋站在一侧,在他前面的一只狮子精回头瞧了他一眼,便被人推了下去,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周棋,你不得好死!” 随着一具具身体坠落,化作一具具死尸,渐渐有尸体的臭气弥漫,周棋的年轻亲卫最后看向那地上,那里有一只手掌没有被全部埋入,沾着混着雪的泥土,无力地垂在地上面,像是要抓住些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一片血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密谋北线 数十万妖兽,都被周棋悉数坑杀,而那位金武。卫统领则是被他关押起来,却是不曾处置,似乎商讨过些什么,便叫他留在了营帐之中。 随着厚土池陷落,人族进攻妖域的消息终于是传播开来,妖域周边几十座城池皆是动员起来,秣兵厉马,囤积滚木雷石,以做守城之用,同时,洛家中心地界,那妖域各大世家组成的正规军马也开始调配,成合围之势,从而固守。 在厚土池城主府之中,周棋和秦墨并居上座,其余人等,各大门派来人如叶青等人居左,军中来人如关飞渡等人居右,中间摆着一庞大沙盘,上面所书所写,便是妖域的总地图。 城主府内灯光昏暗,蜡烛一闪一闪的,显得几分压抑,坐在最上角的秦墨看向地图,忽的从那黑黄蟒袍中探出手,指向其中一处,低声道:“现在妖族起防御之势,强攻的话,这七十万兵力恐怕难成,依我所看可以先占据碧剑溪一带,与铸剑山庄联络,暂且驻扎其中,再从长计议,各位所见如何?” 坐在左侧的裘不足嘿了一声,道:“当今走这条路子,自然是好的,我也与那铸剑山庄的黄老头有些交集,若能入的了铸剑山庄,那是最好,不过这般大军想要走过,须得从北线而入,而北线这些日子战火纷飞,恐怕要折损不少兵力。” 年轻藩王愣了愣,看向地图,脑海里似是浮现过一个久远的画面,他呆滞半响,道:“北线战火,还未停吗?” 一旁余温点了点头,道:“这些年葬土不断对北线施压,北线一直都是严密防守,与葬千秋那个怪家伙对峙,战火数十年来从未停过。” “葬千秋……”秦墨喃喃自语,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起身,以剑指向那北线战场的城楼,一串划去,道:“不走铸剑山庄,直攻北线。” 众人诧异,那一侧关飞渡站起身来,对着他行了一礼,皱着眉道:“王爷,这北线一直是妖域重点防范之处,自此处攻城,乃是最艰难不过了,又怎能舍近求远,走这样一条险路。” “单凭我们,自是不用走这条路,可若是加上那位葬土的葬老前辈,二者合一,必能破城,还可叫洛安澜措手不及一番,岂不美哉。”秦墨道。 众人沉默一阵,裘不足却摇了摇头,道:“秦山主,那葬千秋的脾气可怪得很,想叫他参与此事,恐怕不大现实。” 年轻藩王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众人中央,笑道:“我十余年前曾与这位葬千秋老前辈有所交集,我自会前往,你等行军便是,等到到了北线,葬千秋若是不许,便自北线入铸剑山庄,若是许了,便直接破城,毁妖族北线十一城,占据平型关,到时候就可一举占据妖域北方,借此铸城吞兵,以待再攻,五次三番,终可平定妖域。” 说到此处,莫说是秦墨本人,便是在坐之人都听得有些向往憧憬,平妖域,这是人族世世代代,几千万人的理想,有无数人丧生在此,送命在此,那座绵延千里的白骨长城便是最好的例子,而此时众人,都是也曾怀揣过这般虚无梦想之士,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此事再无异议,次日一早,这位大秦最年轻的异性王便先行策马而去,前往北线招揽葬千秋,而其余之人,则是隐蔽行军,大举朝北线一带进发,同时余温亲自出手,悄声前往铸剑山庄与黄元甲联络,一应俱全,北线大战,一触即发。 在其出发七日之后,妖族大军便杀到了厚土池中,却只见一座空城,领兵的洛家子弟洛三山下令搜查城内,却一无所获,当即察觉不妙,对着身旁士卒道:“速速回往,前去禀报妖祖此事,三日之内,必须通告到位。” 那士卒快马加鞭离去,洛三山思索一阵,最终决定原地扎营,在厚土池安营扎寨,打扫战场,同时在那数座万人坑前立碑墓牌坊,以慰藉亡灵,防生鬼变。 而时至此时,那位年轻藩王已然来到了北线,与那位天下生傀第一人葬千秋,谈上了话。 年轻藩王身着蟒袍,站在城楼之下,一手牵马,一手紧剑,望向那座高耸城楼,又看向那垂手立在城门前的傀儡紫庐,心里已然猜到葬千秋定然在此,只是运气丹田,将声音催发出去,朗声喝道:“琅琊山秦墨在此,求见葬老前辈!” 声如洪钟,而门口的傀儡也不曾理会他,只是静静的站着,过了半响之后,那城楼上忽的有人坠下,紫衣白须,形色枯犒,正是那葬千秋是也。 比起十余年前,葬千秋容貌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原本红光满面的老人现在已然变的枯犒若僵尸,想来这些年与妖族在北线奋战,也是损耗了他不少根基气血,方才落得这副田地。 葬千秋缓步向前走来,眯着眼睛,似是有些看不清一般,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过了良久,方才颤巍巍的笑道:“秦墨小友?别来无恙啊。” 年轻人露出一抹微笑,却带有丝丝苦涩,老人也笑了,这一对年岁相差近百的老少,相视而笑。 历经千帆,尚有故人可见,方才为大幸。 “此处天凉,城中一叙吧。”老人拍了拍秦墨的肩膀,一瘸一拐的向城内走去,紫庐傀儡凑了上来,轻轻扶住老人的臂膀,向前走去。 年轻人连走几步跟上,来到一座酒楼之中,昔年,他与黄元甲来北线之时,葬千秋便是在此处宴请黄元甲的,而他,那时候还是醉卧瓦顶的张狂性子,而与如今,却是大大不一样了。 两人坐在酒楼之中,紫庐傀站在楼下,葬千秋嘿嘿笑了笑,抚须道:“比起十年前,高了些,好似还瘦了些啊。” 年轻藩王苦笑,轻声道:“葬前辈,您瘦的……更厉害啊。” 葬千秋哈哈大笑,艰难的站起身来,道:“这些年在北线,损了气血了,瘦了点,不打紧。”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怀疑 葬千秋再度缓缓坐下,笑着道:“听闻这些日子,妖族厚土池被秦军铁骑攻陷,恐怕此举也是你的手笔吧。” 年轻男子沉吟一阵,轻笑道:“此行伐妖,有大秦三十万铁骑,大周三十万步卒,江湖七万修士,可并非我一人手笔啊。” 葬千秋笑了笑,没有再深究下去,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问道:“你此行前来找我,恐怕也和此事有关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道:“葬老前辈,我此次前来,是因为我等听闻您在北线之上与妖族交战,而此时北线兵力空虚,正是攻城的好时机,所以过些日子几十万铁骑便会前来,便想提前与您联络,求的上到时候您一同出手,一举破城。” “这有什么好联络的。”葬千秋哈哈大笑,道:“若只是这般,你送一道传音符来便可,你我同为人族,破妖之事,哪里用得着求我?” 年轻人愣了愣,没成想葬千秋答应的这般爽快,却是不由衷的笑了起来,道:“七十万大军,两日之后便到,我等打算一举直取平型关,便可打通妖族整个北方战线,留下休整余地。” “前面的关卡倒还好说,不过那平型关可就得你们废些兵力了,那里山高路远,易守难攻,若是强攻,起码要消耗十万以上人众的性命才能破的开城,这般下去,却是会伤了人族筋骨啊。”葬千秋摇了摇头,苦道。 “平型关……”年轻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木剑,喃喃细语,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到能打到平型关前了,再做打算不迟。” 葬千秋点了点头,忽的没来由问道:“你此行前来,裘不足也随着你来了?” “嗯。”他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看向葬千秋,问道:“怎么,葬老前辈觉着有何不妥吗?” 葬千秋摇了摇头,道:“并不是不妥,只是你应当小心着一些,十年前你与裘无垢那一场大战,几乎血洗了昆仑,那裘不足虽然不曾出面,单也绝对不会如此容易善罢甘休,你要提防着些,千万莫要叫他作乱。” 年轻藩王轻抚下巴,略一思索,不由得问道:“我当年杀裘无垢,乃是白帝骨发威失误,并非有意,后来我也与裘不足有所交代,他应当不会这般做事吧。” 葬千秋摇了摇头,道:“你与裘不足交集少,不知道他的性子,说起来这世间最睚眦必报之人,恐怕便是他了,即便你如何解释,恐怕他心里都会有芥蒂,难以忘怀,不过此时也不要叫你对他做什么,只要稍加提防,不叫他坏了事情便可。” “不叫他坏了事情?那便除掉算了。”这位年轻藩王站起身,遥望北方无数城楼,道:“妖域这般广阔,便叫他死在妖人手里,也算了解了后患。” 葬千秋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在他的心目中,秦墨还是十年前那个率性狂放的年轻少年,怎会说出这般阴毒言语,而他却忘了,在这短短十年间,这个少年经历了些什么,从十五年前苏牧之死,到不久前吕土等人满山遭屠,吴何道断臂,无心归路遭劫杀而死,与他有亲之人纷纷离世,而那个初入江湖的少年,此时也变成了狠辣异常的暴虐秦王,只是即便这些年听闻,对于葬千秋来说,也只是谣言,可今日一见,才知不是虚的。 老人愣了半响,叹了口气,道:“世上解决办法的方法许多,没必要不断杀人,这世上还是少些血腥为妙。” “方法是很多,但是死,是最方便的一种。”年轻人站在酒楼一侧,手紧紧的按在栏杆之上,低声笑道:“这是两任秦皇,一任妖祖联合起来教给我的道理,秦墨受教了。” 葬千秋自知已然劝不动他,也不再纠结,只是告诫道:“你可杀人,但切末滥杀,无辜者之性命有天地之德气,沾染上便是有损功德,而当今正值与妖族大战,还是不要损害人才为好啊。” “前辈放心,我会让裘不足死得其所,他的命,将可以换来几万妖族的死。”年轻人哈哈大笑,有些凄惨,更是有些可怖,让葬千秋暗暗心惊,心中也不由得感叹岁月流逝,对人的改变,竟然如此之大。 两人在酒楼中呆了一日有余,便看见隆隆马蹄声传来,只见是那七十万大军已然奔袭前来,同时,有青花会手下之人汇报,妖族已然占领厚土池,已然发觉不对,于是乎,当天夜里,秦王下令,七十万大军正式进攻北线,浩浩荡荡。 前面几座城池守将和葬千秋纠缠了许多日子,已然放松了警惕,而今日却是被紫庐傀上城斩首而去,随后,便是一阵摧枯拉朽的破城,大军七十万,整个过道都紧紧塞满,直直一路打到乾沛郡,方才受到了援军阻碍,驻守休整,准备数日之后,大举进攻。 夜里,便在城外安营扎寨,经历上一次夜袭,他们不敢大意,纷纷留下人守夜,而就在当天夜间,余温也联络上了黄元甲,修书一封,寄到了这边。 即便大多人都已然睡去,而几人却还是不曾歇息,正讨论着明日攻城事宜,秦墨悄然已然与领兵的周棋和关飞渡说好了其中事宜,而此时裘不足也在场,却不过是走了过场罢了。 “明日攻城,裘掌门可愿往?”昏暗的野地里,关飞渡咬了咬牙,按照秦墨所言对着裘不足问道。 裘不足愣了愣,有些惊讶,但沉吟片刻之后,还是说道:“贫道愿往,不知关将军有何安排?” “明日攻城之时,你需潜入敌军腹地,除掉那守城的将领,同时,自内部破开城门,不得有误,否则以军法处置。”关飞渡神情忽的变的严肃起来,自怀中取出早已然备好的令箭递给了裘不足,命道。 裘不足接过令箭,有些疑惑道:“关将军,这军法处置,是要如何处置?” 关飞渡轻笑一声,道:“擅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说罢,孤身一人离去,留下裘不足一人,一边走着,嘴角却露出一抹苦笑。 这般乱世,就连这位昆仑山掌门人的性命,也这般如草芥一般,那这世间的许许多多凡人呢? 关飞渡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第二百二十五章 冤死城内 关飞渡脑海中正天人交战,不知不觉却就走到了秦墨的大帐之中,他一抬头,便看到那年轻藩王清秀的面庞,心中咯噔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其行了一礼,道:“下臣关飞渡,见过王爷。” 那年轻藩王斜斜倚靠在座位上,并没有扶起他或者叫他起来,微微眯着眼睛,沉声问道:“裘不足答应了?” 关飞渡咬了咬牙,低着头点头应道:“答应了。” 年轻藩王坐起身来,拿起酒葫芦饮了一口,森然道:“明日他破开城门之时,尔等便趁此机会放箭,把他逼回城内,只要有出城之心,便开始放箭,本王便是要让他活活累死在那座城中,他就算是死,也得死的有价值才好。” “是。”关飞渡低着头行了一礼,他无法想象当年那个浩然无匹,孤身闯入皇宫以求交代的坦率男子何时变成了这般城府深沉的模样,也不曾晓得,他从何处多了这么些凶狠戾气,但他也说不得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静静退下,回到自己屋内。 夜渐渐深了,明月在大帐之后照耀,帐内一片昏暗,没有一盏灯火,那位年轻藩王低着头,坐在卧榻之上,面容微微有些扭曲,随后,便是一声声低沉而尖锐的惨笑。 疯了,全都疯了。 关飞渡在门前,听到这诡异笑声,不由得有些胆寒,连连离着这座营帐数十丈远,不敢靠近。 夜,过的很快,没有多久,日头便从另一边升起,千军万马,整装待发,紫庐傀头阵,他的目的,就是将那位昆仑山掌门裘不足送入这座布置有妖族数万精兵的古城之中,而剩下的事,便是裘不足的了。 这位昆仑山的掌门人此刻呆立在城前,他也不是傻子,依稀也明白关飞渡昨夜所说的意思,他此行不是为了破城,只是为了赴死的,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有些感慨,向前几步,对着那紫庐傀笑道:“劳烦兄台,送我一程。” 紫庐傀微微点头,漠然视之,伸手抓起裘不足双腿,身体忽然发力,猛的向前奔去,卷起阵阵飓风,这方吸收了无数先贤气血的紫庐傀身躯重重砸在城墙上,如同叩门,而同时双臂用力,那裘不足便随着这股力量,飞入了城中。 城前首匹马上,那年轻藩王微微眯着眼睛,低声对着一旁的关飞渡道:“准备弓弩,等他破门,即刻放箭。” 关飞渡呆在原地,半响后才僵硬的点了点头,下了命令,与周棋交谈,那所有步兵纷纷持长弓搭箭,蓄力待发,而就在裘不足进去半响之后,这座城内,便骚乱了起来。 “城主死了!城主死了!有刺客!”火光冲天,显然非但城主死了,这座城也被裘不足点了一把烈火,这位昆仑山掌门人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破开这座城门,逃出生天,他不理会周围有谁,只是一味的奋力向前冲去,双臂用力,静气攀升而上,在其双臂间浮现。 双手顶在城门上,脚畔用力,无人阻拦,这座巨城的城门顿时被打开,外面兵卒刚想放箭,却不见裘不足身影,只见这位昆仑山掌门竟是在推开城门之后,便折身回返,杀入了妖族之中,狂砍乱劈,一地血腥。 年轻藩王微微有些讶然,他看着裘不足陷入包围,一点点被蚕食干净,最后,在乱刀乱剑之中化作一滩烂泥,尘归尘土归土,就埋葬在了这座城内,他看着看着,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自语轻笑道:“裘老头倒是看开了,只是此次,却是我小人之心喽。” 随着裘不足葬身在此,那里面也堆积了不下万妖躯体,而在这一刻,葬千秋先行吩咐紫庐傀出手,再度将那张开的城门打碎,随后,便见那城墙轰然倒塌,整座宏伟城池,不曾有一点隐瞒。 大军冲杀而上,几十万铁骑,浩浩荡荡,震的大地隆隆直响,便是从这座城上碾了过去,城内一片凄然,无妖可活,纷纷被斩杀,无论是妖族百姓还是妖族兵卒,无一幸免,都被斩杀在此,这座古城也由此破灭,所过之处,真当称得上是寸草不生。 年轻藩王的神情始终冷漠,等到铁骑冲刷过一遍之后,他放才下马查看,便看到那一滩肉泥,是裘不足的,已然深陷在了地中,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丝轻微的愧疚,是对整个昆仑山的,关飞渡站在其身旁,生怕他还做出些鞭尸之类的残酷举动,随时准备上前劝谏,却见秦墨只是叹了口气,道:“好生安葬了吧。” 又死了一个。 关飞渡闻言,连忙将这具尸首骨架捧起,准备就地安葬,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背后站着一个中年剑客,正是那位天下十三剑仙之首的伍子瑜,伍子瑜双目含泪,满是通红,站在这一滩肉泥之上,回想起许多年前与裘不足一同在天下闯荡时景象,而再看看这肉泥,心中悲怆之情自心头而来,喃喃道:“既已破敌,为何不出?” 关飞渡低声叹道:“军令如山。” 伍子瑜猛然身体一震,似是明白了什么,死死看了一眼那神情漠然的年轻藩王,冷然问道:“你做的?” 年轻藩王漠然置之,轻轻点了点头,佩妥木剑,便刚要离去,这双目通红的伍子瑜却再也忍耐不了,上前一步,抓住其蟒袍袖口,喝道:“伍子瑜今日暂舍了这阵前身份,依照江湖规矩,今日,求秦山主赐教。” 年轻人默然转身,无可推脱,这江湖规矩便是规矩,以他现在身份,谁的挑战都可接的,若是不管不顾,便是坏了规矩,他自然也懂,轻声问道:“何时?” “今日子时在此地相会,即分高下,也绝……生死!”伍子瑜双眼通红,放开年轻藩王的衣襟,冷声喝道。 “好。”年轻人轻轻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伍子瑜红着眼转过身去,似是默默说了些什么,飘然离去。 好一场冤孽。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品 众人驻扎在这城内,大部分人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敢去寻正暴怒的伍子瑜和那性情阴晴不定的秦墨,只是互相猜测推测,而到了子时之时,都纷纷来到城外,悄声准备观看这场对决。 夜已深了,伍子瑜先到了此处,穿着与平日并无区别,唯一区别,便是身后那柄常年不曾出鞘的长剑此时却是漏在外面,背在身后,静静伫站在原地,垂手而立,等候着那位年轻藩王的到来。 过了良久,当等候的众人都有些不耐烦之时,那一直在帐内的秦墨也出了来去,只见其换了一袭衣衫,并未曾穿着那代表着他朝堂上身份的黑黄蟒袍,而是穿了一袭出尘的素白色长袍,头发披散,腰悬木剑,此时才有了几分江湖儿郎的疏狂之气,一路径直走到伍子瑜面前,微微行礼,道:“伍先生,久等了。” 伍子瑜不曾理会,探手而后,便自身后抽出了长剑,寒光一闪,静气攀升而上,众人都知道,他自幼在昆仑山下长大,偷学的昆仑山法门,而此刻施展出来,最先用到的,依旧是这股静气攀升法门。 手中长剑,隐隐若现,却又仿佛虚幻。 三尺青锋,直直取向那年轻人额前,便要一剑毁了其紫府,走的都是些叫人魂飞魄散的凶险路子。 而与此同时,那木剑也自年轻人的腰间飞出,瞬息,其身上便升起道道锋锐剑罡,仿佛可以斩碎世间万物,凶猛异常,木剑不曾触碰到铁剑,便已然因为剑罡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很是可怖。 年轻人探出手握住木剑,微微闭上眼睛,木剑如臂驱使,这是他最熟悉的东西了,而在他握住木剑的那一刹那,他浑身的气机,一身剑罡,就在这一刻间,涌入了那柄木剑,同时,手中惊雷声炸响,一层叠一层,一剑叠雷,便朝着那柄铁剑摧枯拉朽的涌去。 他自齐鹤岚传的剑招,浩然无匹,霸道无匹,没有一点花哨躲闪,浩浩荡荡,恢宏磅礴,一道剑气连连而行,周围空气中泛起道道波澜,同时,这些空气在雷声中炸成一团团而散,木剑撞上铁剑。 轰的一声巨响。 铁剑倒飞而去,悬在天空中,年轻人探出另一只手掌,滚滚静气喷涌,竟是昆仑山的法门,同时,手掌翻下,内有乾坤,仙人抚顶式便朝着伍子瑜的头顶压下。 站在远处观战的叶青忽的瞪大了眼睛,自语道:“仙人抚顶,掌中乾坤……” 砰的一声闷响。 这一掌便重重砸在了伍子瑜的头顶,当时便传来阵阵碎裂之声,伍子瑜单手握剑,剑刃下滑,身体也随之下蹲,卸去不少劲力,静气攀升而上,直直顶到头顶,挡了这一掌,却觉着头脑鼓动,难受不已,退后几步,呕出一口鲜血,只觉头晕目眩,难以站立。 而那眼前的秦墨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踏步向前几丈,摊手而出,而那柄木剑已然到了其手中,秦墨伸手握住木剑,自上而下,狠狠斩下,那惊涛骇浪的灵气仿佛整个南海都压在了剑刃上一般,恢宏磅礴,一剑伏鲲。 这一剑斩落,威力可谓是惊天动地,现在的他非同以往,一品天罡境的一剑,便是此时当真有仙人下凡,也得死在剑下,更何况此时又无兵刃,也无防守,只得自一旁抽出铁剑,打算挡下这一剑。 这位年轻藩王的神情不断变化,似是有些纠结,伏鲲一剑终究是不曾落下来,缓缓落地,低声道:“我欠昆仑山的,够多了。” 伍子瑜双眼通红,上前几步,怒吼道:“老子说了,今日既绝高下,也分生死,今日你不杀我,那我便杀了你!”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铁剑递出,秦墨猝不及防之下,被其刺中的胸口,铁剑一点点向里面刺去,留下一串串血迹,这位年轻藩王皱着眉头,却不曾反抗,道:“大敌当前,我不想杀人。” “你不想杀我,但我想杀你又如何?”伍子瑜再度递出静气,这铁剑穿透他坚如钢铁的皮肤,却再难更近一步,刺穿他的心脏,鲜血汩汩流淌,秦墨的面色苍白如纸,却也不曾反抗,低声道:“放下剑,我既往不咎。” 伍子瑜并不理会,脸上露出疯一般的惨笑,静气涌入,却如泥牛入海,不见动静,只是激起其肋上白帝之骨嗡嗡作响,挡开他的长剑,伍子瑜的剑抵在他的心脏上,不得前行,前面,仿佛是一块钢铁,伍子瑜满脸悲怆,惨笑道:“当真没想到,这世间当真有人,心硬的如铁一般啊。” 话音落下,伍子瑜忽的吐出一口气,叶青大惊,当即显形出来,道:“伍兄莫要着急,切莫!” 可不当他话说完,伍子瑜的身体便砰然炸开,化作一团血雾,同时间,他的灵魂也在空中炸开,放弃了遁入九幽地府的机会,成了点点孤魂,萦绕着那柄血雾所聚成的长剑,若疾风般刺向秦墨。 秦墨的胸前陡然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到了此时,他也不能置之不理,浑身气机收入体内,剑罡剑气萦绕不休,就连那道被他藏于体内的浩然剑道也被催发了出来,浑身剑意,达到顶峰,竟然是隐隐得了几分剑意的境界。 而同时,他的身体也倒飞了出去,浑身血肉模糊,满是血口伤痕,疼痛席卷全身,就连他胸前的白帝之骨也隐隐有断裂迹象,眼看便要被这血剑弄的断裂。 年轻藩王半边身子上全是血,不住的呕出鲜血而来,还是黑色的,胸前骨头终于断裂,一连端去数十根,疼痛席卷其全身,他不住向后退去,而在脑海里,却依稀回想起刚刚自己木剑递出来的那一剑。 一剑递出,隐隐有了剑意的意味,这意味着,他已然接近了那剑道第三境,剑意,他闭着眼睛,似乎忘记了疼痛,只记得这长剑如何递出,如何收回,而在这片场景之中,却也只能见得到血,而他的剑,一直都是以一种墨守成规的状态运行,几乎将自己的剑道发挥到了极致,那千万柄利剑上下翻飞,紧紧护住他的周身上下。 这剑意,名为守规。 第二百二十七章 盛世之想 在这顷刻间,这位年轻藩王便得了那剑道第三境的真谛,而他的这道剑意却与他的剑道不同,不是那般刚猛霸道,一往无前的浩然之剑,却是一招守规这般的防守墨守规矩的一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这样一剑,也许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因为这一剑算起来,实在是与他的剑道没有半点干系。 秦墨缓缓后退,而伍子瑜已然在天际间消亡,不复存在,他漠然回首,忽的有些悲悯,大战未曾大捷,而阵中已然有两位高手死于非命,而原因,竟还是他这个自己人下的手,秦墨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他愣愣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着脑海里一团浆糊,那股一直尘封在他心中的愧疚与悔恨之意终于是难以压抑,爆发出来。 他颤巍巍的看向手心,满是血,这是伍子瑜的血,他环顾四周,那观战众人纷纷现形出来,神色各异,各怀心事,都看着他不曾言语,年轻藩王不知如何,也不能如何,他缓缓将那柄木剑插入腰间,习得新剑意的喜悦烟消云散,此刻的他,只有对昆仑山的无尽愧疚。 雪地中,年轻藩王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鲜血,此时的他非但身上受了重伤,而同时那颗久经磨练的心境,也就是他的道心也是有些崩塌,秦墨自出世以来,自认不曾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而今日这般事,当真是可以称得上十恶不赦,昆仑山上,三大高手尽数直接或间接死于他手,而今日,他这个人倒当真成了那逍遥法外的罪恶狂徒,引人厌烦。 血腥染在手上,尽管这只手已然布满了血腥,但他还是十分痛苦,滥杀无辜这种事情,他从不曾做过,唯一有些无辜的,恐怕还是那位紫薇山庄的庄主徐毅,但他依旧留下一道活口,不曾害其性命,而时至今日,却是一连绞杀正道同胞三人,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连续吐出几口鲜血,满眼通红,自顾自的离去,回到了营帐之中。 大帐中灯光昏暗,他拄着剑喘着粗气,口中不知喃喃说着些什么,仿佛疯癫,黑夜中,灯火一闪一闪,照亮着他那一双殷红如血的瞳目,显得格外诡异,无人敢进来说些什么,亦或者做些什么,直直过了许久,也只有他的那位舅舅陈纯均进了大帐。 陈纯均看向不断发抖的秦墨,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终究是难改心中性子,当即上前劝慰道:“既然无心之失,也不必懊悔,尔这一生终是善事居多,不至于如此颓唐,明日还要攻城呢……” 年轻人的嘴唇不断颤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说不出口,他抬起头定定的看向陈纯均,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艰涩的微笑,轻声道:“舅舅,我并无何碍,您也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攻城呢。” 陈纯均笑着点了点头,自帐子看向外面,朝远方遥遥望去,笑道:“只要破了平型关,这整个妖域北方就都是咱们的了,平定妖域,指日可待。” 年轻人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烽烟四起的北线城楼,这般壮观震撼的景象渐渐冲掉了他心中无尽的愧疚以及痛苦,他看向这座座雄伟的巨城,幻想着当人族大军杀入此处,在这里建立国度城池,又是怎样一番光景,想着想着,竟是笑了出来。 他拨开帘子,看向一旁的陈纯均,低声笑道:“等到这次破敌,咱们便一举攻下整个妖域,到时候啊,这北线便留给我等安定,南线制土地良田,供那些妖族耕种制作,为我等而劳务,到时天下不曾再有战乱,不曾有人饿死累死,世人也不需辛勤劳作,当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只是不知,我能否享受一番这般日子了。” 陈纯均笑了笑,摩擦着纯均剑的剑柄,笑道:“我等所做,不就是为这等盛世,求个万世开太平吗?即便享不了这般清平之世,至少也享的了香火吧,再说了,等到破妖之后,我也该归隐下去,到时候过的,可丝毫也不差于你说的日子。” “老舅,你学的这般本事,归隐可是可惜。”年轻人摇了摇头,笑道。 陈纯均呆了呆,伸手拽住了自己腰间的腰带,自语道:“倘若天下太平,还要我这本事作甚,那般清平之世,我这般剑道修行,却也过的如凡人般日子,也就不必修武求道了,只要做个安闲的富家翁喽。” 年轻藩王咳嗽两声,笑道:“等回了人间,舅你这想法却也不是不可,咱大秦也不缺那点安定的钱两,给你给上十万八万的白银,派上五六千的妖奴,活的可比那什么富家翁滋润。” 陈纯均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笑道:“那我可便等着咱秦王爷赐些钱两安顿喽。” 年轻人笑了笑,先前积攒的怨气,似乎喷吐一空,他看向陈纯均,微微一笑,道:“舅舅,我先歇息了,你我明日再见。” 陈纯均点了点头,道:“明日可是一场恶战,你现在进了一品三境,可谓是我等中道行最高的了,到时候便还得靠你破城了。” 年轻人点头应声,却忽然想起一事,皱起眉头,道:“舅舅,我还有一事不解,您可否为我答疑解惑?” 陈纯均有些疑惑,但还是问道:“何事?” 年轻藩王抚着右边腰下的木剑,问道:“伍子瑜排行武榜第三,天下十三剑仙之首,道行已过人仙九重楼,今日我与他对敌,他气机怎么那般涣散,按常理而言,我与他过招,那是必死无疑的局面啊。” 陈纯均摇了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伍子瑜道行之所以高深,实则是一直享有裘不足的道行,他的第三名号,实则是以裘不足之道,加上他的剑道,二者合一,才能位列武榜第三,因为他二人是很小便修行了互交互流道法之能,所以即便那手眼通天的武榜也并不知道,这才让他排了第三,这些日子裘不足一死,伍子瑜道行大退,便抵不过你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破平型关 年轻人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似是在思索些什么,而转眼间,陈纯均也已然退出帐子,他的心情也平复下来,看向桌案上摆着的那攻城地图,心中一动,不再纠结,对着那阵图开始规划明日攻城示意。 平型关,乃是妖域北方重镇,也是最后一道防守,自他们许久之前出了厚土池,那洛家大军便受到了消息,现在也是破城的唯一时辰,只要此时一过,这座妖族重镇便会立刻涌来无数高手以及妖族大军的防守,想要突破,那当真是比登天还难,可以说明日这一战,几乎是影响了人族妖域几千年的发展,也同时影响着那人族世世代代想要万世开太平的理想能否实现。 秉烛待旦,这位年轻人在烛火下,静静盯着那副地图,心中同时升起无数憧憬,他抬头仰望,帐篷遮住了他的视线,而他的思绪却无法阻挡的飘荡在了夜空中,这片天很蓝,很澄澈,但若是人间的天,便更好了…… 翌日清晨,秦墨下令,召集众人来到营中议事,而直直用了将近半个时辰,人方才到齐,而那引领数十万大周阴兵的周天子却奇怪的不曾到场,西周来此将领帅军不下二三十,今日却是一人不见,直直近了晌午,也无人前来,众人在营帐中等候,不由得面面相觑。 时辰久了,那些甲士兵卒终究不似这些江湖人士有那般好的养气工夫,其中有人已然按耐不住性子,便如同那性情急躁的参军司马张顺,便已然破口大骂起来:“那群西周蛮子,老子在这等了他们这么久,鸟影都不曾见到,真他娘打算把我们晾在这一辈子啊!” 军伍之人,向来不怎么注重这些礼节,一时间,大帐内吵吵嚷嚷,全是咒骂之声,那坐在上座的秦墨面色有些阴沉,但是却也有几分疑惑,同时,莫名的升起一股心悸之感,似乎是觉着将要有事发生,略是有些忐忑。 直直等到下午,就连叶青等人也忍不住了,那陈纯均皱着眉头,走出一步,道:“依我看,他们今日恐怕是不会来了,不如我等先行攻城,虽说损耗多了些,但只要破开平型关,一切都好说。” 众人立时便开始摇摆不定,那坐在上座的年轻人又等了良久,终于也是起了几分怒火,缓缓站起身来,道:“三个时辰后,攻城……” 群情激昂,一片沸腾,他退到一侧,关飞渡战战兢兢的坐在主位之上,论起排兵布阵,布置攻城之策,依旧得是靠他来出手,其余人无论身份高低,道行深浅,对于攻城略地,调兵遣将却是一窍不通,而此刻,倒也只能让关飞渡坐到主要座位之上了。 关飞渡坐的稳当,拿出那装满二十四枚令箭的木匣,神色严肃起来,全场肃穆,他先行取出两枚令箭,一枚递给秦墨,一枚递给叶青,道:“秦墨,叶青听令,领十五万军兵,卸马为步卒甲士,主攻正南门,以破城为目的。” “陈纯均,余温听令,你二人领那七万人族修士,御剑而入,负责袭杀平型关守将洛三甲,不得有误,斩杀之后,立即破开正南门城门,放大军进入。” “张顺,刘欣慈,你二人领其余十五万兵马,驻平型关两侧吴灸山上,布弓箭滚木雷石,大弩铁刺,最先动手,毁坏城内环境,待的陈纯均等人动手,尔等便停手自山中落下,一举占据平型关,切记防范后方,以防有人断了后路,将我军包夹此处。” 六枚令箭递出,六人无论职位高低,身份大小,在军阵之上,都对着他这个主将行礼告退,同时,关飞渡命人拍下暗哨,让青花会中几人在山谷中布置,防止敌军抄后路,而后边路径,便请了那位生傀技艺高超天下无双的葬千秋独自来守,以求安宁。 一切准备妥当,而定下的计划,却是一场夜袭,须得等到夜里三更,而前些时间,该准备的准备,该休整的休整,整个军营上下,都透着一股浓重的压抑感,同时,许多人心中也隐隐透着兴奋,这一场血战,注定会载入史册,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因此此时害怕多些的,大多是些新卒,而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卒,却是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天色渐渐暗了,火把也渐渐点燃,秦墨和叶青顶盔掼甲,罩袍束带,领着整整浩浩荡荡由铁骑改编而成步卒的三十万大军守在门前,等到陈纯均等破门,便发起进攻,而同时山上,也开始传来响动。 三更的钟声敲响,同时,便是一根根染火的木箭矢射入了城内,火势熊熊,不断传出来惨叫,惊叫之声,这座古城平型关,在这一刻,乱作一团。 第一轮箭雨结束,便是第二轮滚木雷石不住向下砸去,同时,还有无数如铁蒺藜之类的锋锐物件,又是伤了不少人,这群人将山上的东西尽数丢完了,而同时,便沿着山路奔走下来,自城墙另一侧翻滚而入,便涌入了城中。 同时,那在一旁等候的陈纯均挥了挥手,孤身一人,御剑先行,当场便一剑斩落的大军旗帜,后面,万人御剑而飞,涌向那城内,彩光琉璃,便一路杀向城主府中。 顷刻间,这座城中死的死,伤的伤,满是一片可怖景象,同时,这位陈纯均连续动手,斩杀数十人,一路杀入城主府中,身后数万修士,不理会那城中近十万守军,只是静静围住了城主府,送陈纯均一人进入。 不等他踏入城主府的大门,便见一道黑色的气息席卷而来,仔细一看,之间一个面容狰狞的中年妖族正手持一柄青色花刀,狠狠盯着陈纯均,那中年妖族冷笑一声,道:“自己来找我,莫不成是嫌活得久了吗?” 陈纯均微微一笑,紧握手中纯均剑,高声道:“洛三甲,你刀甲道甲佛甲,三甲齐占,而杀人手段,却连孩童也不如,不信与我过过招,看看是谁活得久了如何?”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入了那平型关 洛三甲皱了皱眉,伸手捏住手中长刀,他同修道法,佛门禅定,以及刀法一途,在妖域中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悍将,可眼前杀入之人,又岂是等闲,两方对峙,却是不曾轻易动手。 停了许久,那洛三甲终于是不急陈纯均这般耐心,先行踏上前去,伸手在刀背上轻轻一点,一道雄浑的真气便灌注在刀身之上,长刀若奔雷快雨,没有一丝丝缝隙,在陈纯均左右穿插,却忽然刀剑一滑,便砍向了陈纯均。 人不曾动,那腰间悬着的纯均剑却是先行飞出,刀快,剑却是更快,陈纯均之所以被人们称作剑鬼,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那如若鬼魅般的轻盈剑术,武榜曾评云,论重剑道,剑神第一,若论快剑,则剑鬼天下无人可出其右,而此时,这快剑的真正恐怖速度,也在这一刻出现在了洛三甲的面前。 洛三甲的眉头不断皱起,力道也大了几分,即便他刀剑相交落后了陈纯均,但是论起内力修行,道行深浅,陈纯均比起他倒真当是差的多了,他连续探出手,有时候被那长剑斩落,却也不曾慌乱,只是在其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白印,不曾擦破半点油皮。 洛三甲攻势大开大合,浑然不顾陈纯均手中一剑剑斩落在其身上,只是一味进攻,陈纯均伤到他无所谓,但是只要被他碰上,那定然是净断骨折的下场,哪里敢有半点疏忽,陈纯均左突右挡,却是费劲至极,过了许久,也只是和洛三甲战平,而看对面,却依旧气定神闲,只是身上有几道微小如蚂的伤痕,而也只是擦破了些油皮,不曾流出鲜血,一身筋骨依旧如精铁铜块一般,难以撼动。 “古闻剑鬼陈纯均之名甚大,没想到只是个花拳绣腿的柔弱家伙,爷爷就算站着叫你砍,你待看看能损我几分肌肤不成?”洛三甲冷笑嘲讽,同时,另一手抓起长刀,指向那神色平静的,猖狂笑道。 陈纯均拖着有些疲累的身躯,略微向后退去,他握住手中长剑,对左右围着之人使了个颜色,忽的转头笑着看向洛三甲,道:“我一柄剑不够,不知这七万柄够不够?” 洛三甲心头一颤,只见四周,数万道彩色光束冲天,直冲云霄,仿佛是直直穿透满天云彩,冲入了那远古的天庭之上,他见此惊心动魄场景,却是再也忍耐不了,高声喝道:“陈纯均,你乃江湖人士,即便是生死之敌,也断然没有千万人一拥而上的道理,这般违反江湖道义,不怕日后惹人耻笑吗?” 陈纯均放声大笑,拄着长剑,朗声叫道:“军阵上论军阵事,江湖中论江湖事,今日陈纯均便请尔等,将我当做一寻常卒罢了!” 声音在这一刻落下。 七万道彩光随之落下。 天地间轰然炸响,这座平型关内,有滚滚惊雷声。 城楼倒塌一片,发出轰鸣之声,那站在最中央的男子握剑而立,随着那彩光一同落下。 洛三甲目中升起惊恐神色,而再度向另一侧看去,只见那正南门的城门轰然倒塌,城中兵卒不战而溃,而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穿着蟒袍,手仗木剑的年轻藩王,秦墨。 不等这彩光将他撕裂,那木剑中浩然无匹的剑罡便已然袭来,同时,那道守规剑意,也爆发出来,洛三甲只觉着不能动弹,任凭他用尽全力挣扎,却是难以挣脱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柄木剑,缓缓插入他的胸中。 鲜血淋漓,染的他衣襟一片鲜红,鲜血自衣衫上流淌而下,滴在地上,染上一团红晕。 陈纯均千万剑不曾劈开的佛门金刚体魄,却在这柄脆弱的木剑之下,顷刻破碎,鲜血横流,显然已无的活路,只剩下丝丝缕缕还残存在空气中的剑气,不曾消散。 三路大军,一起涌入平型关中,见妖便杀,可谓是无所不作其极,连续杀了这般多妖,整个平型关中都弥漫着数不胜数的血腥气息,人人腰间佩刀佩剑,都还染着腥气,而平型关上上下下,数十万妖族,却是遭遇了一场血腥无比的残暴屠杀,一妖不留。 这一场恶仗,打的所有人都很疲乏,纷纷撤至深谷之中歇息,陈纯均和秦墨叶青等人在帐中大摆筵宴,推杯换盏,好一番快活景象,而却没有清闲多久,便有一青花会的探子一溜烟钻入帐中,忽的跪下禀报道:“报,周王领兵在外,求见秦王爷。” 众人都是皱了皱眉,叶青骂骂咧咧,自语道:“这狗日的东西,仗打完了倒是来了。”秦墨却心中觉着有些不大对劲,随着叶青一道走出了大帐内看去,而遥遥相望,只见三十万大周步卒,虽都是死人所化阴兵,但是军容整肃,隐隐透着一股杀气,周棋坐在最前方,貔貅在其座下发出咆哮,隐隐躁动。 “周老前辈,战时不见尔面,怎的现在想着过来了?”年轻藩王拍了拍身上沾染些许泥尘的蟒袍,看向那貔貅上坐着的高大男子,不由得声音冷了几分,轻描淡写的问道。 周棋眉头舒展,不曾动怒,只是眯着眼睛瞧着秦墨,忽的笑道:“疲惫之军,驻守深穴,四周多林,乱石杂生,难以为步,军事上所有忌讳,你可是犯了个遍。” “妖族已祛,便是猛兽洞窟也是安静地所在,到了此时,哪里还有那般多机会。”叶青面色不善,冷冷说道。 周棋微微笑了笑,似是心情极好,看向众人笑道:“尔等死之前,便会明白这个道理了,到时候再看看,朕说的这些忌讳,可需要遵守与否?” 话音落下,那数万阴兵身上陡然腾起道道阴气,周棋手举鬼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探手而持,陡然间,这三十万精神头饱满的步卒纷纷持起长枪,面对山府里这已然不足二十万人的疲惫之师,发出咆哮。 周棋嘴角勾出一抹笑容,道:“今日在场之人,一律格杀勿论,制成阴兵,归我大周!” “是!” 震天响的大吼。 第二百三十章 随秦某走一趟鬼门关 众人脸色一变,可不等反应过来,那浩浩荡荡的西周大军便掩杀过来,同时,这些阴兵各持火把稻草,丢入那深邃洞府之中拦路,不叫这些秦人出来,同时,便有几乎数十万人,围住了那几名有些道行的高手,杀将起来。 千军万马冲阵,而周棋本身也不是等闲之辈,而就在这些秦兵正奋力朝外冲杀之时,那年轻藩王朝着左侧无意间瞥了一眼,却见到浩浩荡荡,张牙舞爪的无数妖魔涌向此处,那早些日子就被周棋生擒的蒙开在前领兵,也有几十万妖,死死堵住了洞口。 “周棋老儿,你与妖族狼狈为奸,这般行径,可对得起身为这一副人躯?”那在阴兵包夹之中,传出一震惊雷般的怒喝,那一向内敛的年轻藩王此刻,却是怒发冲冠,熊熊怒火难以熄灭,他身上爆发出一道道刚猛至极的剑罡,愤怒至极,便是什么也不曾理会,仗剑而行,直直朝向周棋而来。 在他身前,是千军万马,是数十万阴兵步卒,是妖族金武。卫大统领蒙开,是那张牙舞爪的数十万妖魔,是几乎整个天下的对立。 这柄木剑横扫而去,便是浩然无匹,不曾理会任何人,仿佛眼前便是一条康庄大道,不曾有任何阻拦一般。 若有不平事,但起一剑平,倘行不通路,有妖魔处斩妖魔。 这柄木剑在这一刻,气息陡然攀升,而他原本那墨守在周身上下的守规剑意,也在这一刻隐隐朝着那股浩然剑意发展,原本遵循规矩的剑气线条在这一刻崩断,化作如同钢针一般,如梨花暴雨,刺向那大周天子周棋。 这浩荡剑气不容小觑,即便是周棋这般人物,却也不敢轻视,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那递来的木剑,嘴唇微动,随后,便见他身上滚滚紫黄龙气浮现,一条真龙形在其身后凝聚,大周龙魂,在这一刻附着在了周棋身体上。 顷刻间,龙魂入体,八百年前的雄伟壮阔景象,又依稀回来,周棋缓缓踏步,却是缓步登天而上,临空九步,便已然悬浮在空中数丈之高。 这一刻,他的眸子变作金黄,浑身散发着一种神性的光辉,古语人称皇帝为天子,实乃奉天承运之人,气运当真是诸天神佛所授,自然恐怖如斯,这股光辉越来越胜,再一刻,周棋陡然睁开双眼,忽的做呼啸状,怒声咆哮道:“秦墨,你大胆!” 这一声大喝,整个天上都被引动,雷云之中,周棋的气运直通云霄,牵引着诸天仙佛,伴随着滚滚惊雷,便见那天上若雷霆化身般的众神,也是不住咆哮怒喝。 这才是真正得了龙气的皇帝,这才是真正的天子。 年轻藩王抬起头,眯着眼睛,光芒四射,微微有些刺眼,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木剑,忽的大笑道:“秦某谨慎了几十年了,今日还得大胆一次,敢问这诸天仙佛,可有五帝之列?” 天庭众神摸不着头脑,却见他忽的持木剑,自行挖去一块白骨,同时,鲜血在空中结成若天梯般之物,牵引着天地间雷云滚滚,年轻人站在这下方,一手引血,一手捧骨,平静伫立,轻轻说道:“后世弟子秦墨,以血为引,以骨为媒,但求二帝法身暂借,以觅求一生。” 他的声音不大,用的却是神念,他修行算学半生,其中最精妙的,莫过于通神之道,而此时,也是借助白帝骨和赤帝血的媒介直达天听,与赤帝白帝借人间法身,以对抗这天运所在。 天上雷霆不断,忽的,一道白芒自一处升起,直冲云霄,年轻人忽的笑了,因为这道白芒所指之处,正是他的故乡,他真正所生所长的地方,白君山。 这道白光乍现,同时,便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色,而下一刻,另一边的一道峡谷之中冲出一道火柱,仿佛要焚烧一切一般,涌上天庭,同时,一道赤色精华也就映入了他的体内。 赤光白光相呼应,众人不由得皆是跪下拜服,而年轻人却是没有半点反应,因为对于下方这些人而言,他们祈拜的是赤帝白帝,而对于现在已然承载了赤帝白帝法身的秦墨而言,这些人,已然尽数成了蝼蚁。 夏虫不可以语冰,就如同他曾今也绝对不会知晓这赤帝白帝的法力雄厚程度,仅仅是这两具法身,便让他升起了一股可望而不可即之感,而其中灵气充沛,几乎可以一人抵得过整个人间,着实恐怖。 平型关上,一白一赤两尊巨像浮现,那原本闭着眼睛的年轻藩王再度睁开眼,双眸一白一红,身上的蟒袍,也变作赤白之色,他抬头仰望,那诸天神佛俱是胆寒后退,周棋瞪着眼瞧着他,喝道:“你大……” 胆字不曾出口,年轻人轻轻看了他一眼,便击溃了他所有的心境,见二帝法身,死而无憾,而周棋自然不会死,但是却再也不敢朝这里看一眼,对于他而言,刚刚那一眼,几乎是要了他的老命。 “退下吧。”年轻人的嗓子里传出包含沧桑的声音,云开雾散,那诸天神佛退避,就连其身上附着的一条真龙,也从此消散,周棋怒火中烧,落下地来,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斩杀在此!” 法相消退。 年轻人长衫仗剑,屹立在平型关之前,身上还不住流着血,一根骨,一杯血,而且还是精血,换作旁人恐怕已然吃不消了,秦墨之所以还能支撑,全得靠他这般惊人毅力,但实则算起,却是已然撑不下多久。 凭他一人,终究是难以回天,可是称得上回天乏术,他望向那些妖魔,那些阴兵,不由得心中燃起一阵怒火,无数浑身血污的大秦甲士,门派修士,跟在他的身后,各自手持钢刀,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过了许久,这位年轻藩王嘴唇颤动,忽的惨笑道:“各位,这次便随秦某,走一趟鬼门关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尸山血海 这一群浑身染血的人,各自握着兵刃,向前涌去。 他们没有理由,没有变化,没有关注任何其他的事,他们的眼里,只有那个身着蟒袍的年轻人,在这一刻,这个年轻人才是真正的王,真正的秦王。 三十万无马的铁骑化作步卒,一拥而上,人人都是赴死一般,与那同样不要命的阴兵搏命,刀兵相交,这一次,是三十万人的从容赴死,是整个大秦的一场赴死,这同样,也是大秦几百年来已然遗忘了,遗失的东西。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血泊中,一道道身影倒下,又有一道道身影爬起,仿佛疯狂一般,这群人,也可以说是一群疯子,一群恶魔,人人都如疯癫,杀的钢刀卷刃,杀的境界崩坏,杀的无物可用,用自己的身躯带着那些阴兵去死,七万余修士,死后皆是化作阴魂厉鬼,与这些阴兵不死不休缠斗,何其恐怖。 古人云,哀兵必胜,而眼前的条件,显然这些秦军绝难得胜,但是对于这些周军和妖族而言,无疑是如同灾难一般,每一人都几乎可以换掉两三人性命,此消彼长,这场屠杀,也更加血腥。 血泊中,有人怒号,有人嘶吼,有人惨叫,一片凄凉,这一场最为凶残的屠杀,原因却是人族的手足相残,周棋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这番血腥场景,不由得有些茫然,心中也微微有些发寒,甚至于有些怀疑,自己做的,究竟是不是对的。 无论是那些老卒,还是新兵,没有任何一个人退缩,纷纷激起了心中的血性,而当一人人挥洒血水在此,便是一次次死亡,一道道尸身散发着恶臭,一具具死尸挣扎,一片可怖的恶魔景象,而在那人群中,则站着那血衣男子,拄着木剑,身上蟒袍纹路已然不见,只能瞧得上那满身血色,他擦了擦眼角的鲜血,模糊间看见周棋,忽的惨笑一声,道:“周棋,今日因,他日果,来日这番灭国场景……便看看你西周接不接得住了!” 一袭血衣,拖着长剑奔跑,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人,穿破这无数阴兵的围追堵截,一路泣血而走,流落不知所踪。 周棋皱着眉,向后退了几步,再看向那片战场之时,已然一人不剩,遍地都是尸体,层层堆叠,厚重的堆成一座小山似的,起码四五十万具,发出腥臭的尸臭味,血水宛若小河,在平型关前汇聚,在那狭窄的渠道之上流淌,其中漂浮着残肢断臂,一派可怖景象。 “将这些尸体都就地掩埋掉吧。”周棋摆了摆手,那许多阴兵便开始忙活起来,他再度看向那蒙开时,神色已然缓和许多,道:“你走吧。” 蒙开点了点头,他也不愿在这是非之地多留,领起身后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离去,留下这一座尸山血海,以及这神情肃穆的周棋,周棋看着这些尸体,嘴角却是浮现起一抹微笑,对着一旁的亲卫笑道:“回到人间后,立刻与秦皇交涉,修筑白骨长城,同时,接管这里,阻拦秦墨入城,另外,派遣人散步消息,秦墨与妖族勾结一气,将所有江湖人士和这大秦三十万铁骑坑杀在了平型关,再要求大秦割地,若能这般,我大周霸业可成。” 那年轻亲卫有些胆寒了看了一眼眼前的尸山血海,随后有些恐惧的闭上了眼,低声道:“是。” 周棋轻笑一声,抬起头,看向那错综堆叠的无数具尸体,低声自语道:“为了这天下万世太平,便苦了你们这些无辜人喽,九泉之下,来世投个好胎,不过……轻易,也别做人了。” 风萧萧兮。 据后世史料记载,平型关一役,秦军三十万铁骑悉数战死在此,无一人生还,同时,各大江湖门派损伤高手无数,如陈纯均,余温,叶青等人,及不谙世事葬千秋,悉数死于此处,斩杀妖族不下百万,西蜀损耗兵力过二十万有余,次时,西蜀散布谣言,以秦墨之名背负罪名,将事实经过扭曲为秦墨勾结妖族残害同胞,使其遭天下人唾弃,数载回不得人间。 五月之后。 白骨长城竣工,由西周掌管,而原本掌握白骨长城的大秦此时却是已然退避到了远处,整整三千多里土地,悉数割让给了那西周,那原本只是占据蜀地的西周,现在势力蔓延开来,数十座城镇都被其掌控,而此次大大损耗了国力的大秦,也只能屈居其下,不得进犯。 自这次北伐之后,白骨长城便格外的安静,没有任何人的影子,而今日,却是例外,在那防守森严的无数阴兵之中,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悄然度过了这座白骨长城,直直朝向远方而去。 来到边境线上,也到了距离这座白骨长城最接近的那座小城,燕城,年轻人脸上带着一副黑铁面具,做工很是粗糙,只是在一块铁片上挖出了双眼位置,而身上的黑色长袍上,却还隐隐有红色和黄色,不知从何而来,似如污秽一般。 行的缓慢,缓缓走到城门之前,不曾入城,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城门上悬挂的通缉画像,画的是一身着蟒袍的清秀年轻男子,腰间还悬挂着一柄木剑,一旁写着一行字:“秦墨,大秦白君山人,本为秦王,后在北伐之中勾结妖族,残害同胞,特此缉拿,遇者禀报官府,可得十万两白银,若能亲手擒住,可得百万两白银。” 年轻人在通缉令前驻足了许久,过了半响,他忽的伸出手拂过那通缉令上文字,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轻轻自语道:“勾结妖族,残害同胞,周棋,你这顶帽子,倒是扣的爽利啊……” 他拿起腰间酒葫芦喝了一口,摇摇晃晃走入城内,见前方有一酒馆,便也就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要了一坛好酒,几两小菜,便坐在酒馆一角,静静吃着。 就在此时,那一旁酒馆中的说书人却是一拍惊堂木,吸引了他目光过去,只见那中年说书人捋了捋胡子,笑道:“各位客官,今个咱书接上回,还是讲那翰林学宫所出的那篇《琅琊记》,咱昨个讲到……” 说书人顿了顿,似乎是有些忘词了,环视一周,只见那中央座椅上有人叫唤了一声道:“先生,昨个讲到‘秦子羲白日离鄢陵,恶道人大闹乱山岗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凄凄惨惨戚戚 “客官您记得不差,就是到这了。”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摇头晃脑的说道:“且说上回那秦墨秦子羲出了鄢陵城,大闹了一番乱山岗之后,便往了至和城,且说其身携阴物,便扮作一女子模样,想要混入城中,打探消息……” 说书人说的起劲,眉飞色舞,下方听众均是如痴如醉,而坐在那角落的年轻人,眼神却是微微有些恍惚了,他一边听着,一边有酒水入喉入腹,轻轻咽下。 那说书人一直在说,从白天,这些人便吃喝着听到了夜晚,而那角落的年轻人,却只是一壶壶底饮着酒,一天下来,周围摆满了数十个空酒壶,却还在不停的喝着。 那翰林学宫编写的《琅琊记》本就是迫于西周压力之下,情急中赶制出来的一部纪传史书,其中讲述的便是那位在众人眼中与妖族勾结的逆犯秦墨的一生之事,他现在方才三十岁,本来也无多少事可写,再加上赶工,字数不多,写的也很简略,只是到了晚上,这部《琅琊记》也翻到了最后一回。 说书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嗓子,笑道:“诸位,说起这最后一回‘秦子羲结妖附权贵,十万忠卒尽喋血’,这一回那秦王秦墨可是当真露出了狐狸尾巴,几个月前,就在那白骨长城之外啊,妖族北线平型关,那厮联合了数十万妖族大军绞杀自家大秦铁骑三十万,后被周棋重伤,现在还流落在外城,但要我说,这般人若是回了人间,当真是该叫死了最好。” 台下众人纷纷叫好,其中不乏有义愤填膺之辈,高声叫道:“这厮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当真是该死!” “我呸,真他娘的恶心,老子要是有周棋那本事,非得将他宰在妖域不可!” 一时间,酒楼之中谩骂声不绝,那坐在角落的年轻人握着酒壶的手忽然一颤,便见那酒壶干瘪了下来,竟是被捏的成了铁片,年轻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那清秀面孔,微微抬头,直视那说书先生,就在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嘴唇微微一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这年轻人摇了摇头,不曾言语,一片热闹景象之中,自顾自转过身,朝着酒楼外走去。 不知何时,天色已然暗淡,而伴随着酒馆内的灯火通明以及哄堂大笑,他的身影却是显得有些孤寂落寞,腰间木剑摇晃,另一手却是抓着一酒葫芦喝着,一路摇摇晃晃,出了燕城,似是在朝南方而去。 一路上,周围城口上下皆是悬挂着通缉令,官府上下巡查,时不时便有巡逻之人,对着画像找人,可这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男子却仿佛被他们忽视了一般,任由他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无人阻拦。 直到夜里三更天,这年轻人忽然停住脚步,抬头一看,只见眼前郁郁葱葱的琅琊山耸立,只是上下观望,山门有些破败,而在隐隐看去,其中泛着金光,显是已然开启山中结界,阻挡外来之人。 年轻人目不转睛盯着这座大山,随后,便是一步步自山下缓缓攀登,在他踏上山峰的那一刻,那无数刀斧剑痕组成的结界也在这一刻消散,不曾有什么阻拦,原因自然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掌握着琅琊山山主历代信物琅琊碑,而眼前之人身份更是显而易见,便是那曾今意气风发的秦王,现在遭人族唾弃的罪人,秦墨。 一步步走上山去,在那山涧之中,结界消散,是一座新建造的洞府,洞府外面,铭刻着苏牧留下来的阵纹,是这天下最稳固的一道牢笼,这道阵纹据人估计,就是叫那坐拥浩然剑道的老剑神齐鹤岚来此,也得砍上一二个时辰,方能破笼,这道名曰囚神锁的阵纹,也是琅琊山最后一道防线,几十年来,从未开启。 他站在山涧之下,伸手轻轻抚摸门扉,同时,念力随着手指渗入那门中,那石锁之上阵法纹路,世上最熟悉的人便莫过于他了,那一丝丝念力催动之下,那门上禁制缓缓消退,石门也缓缓开启,而最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那盘坐在石门中心的独臂老人。 在其眼中,老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盘膝坐在那石洞中央,周身隐隐泛起青紫色光华,似是在修行着什么,而随着石洞大门完全张开,那坐在洞府中央的老人却也已然睁开眼睛,静静瞧着秦墨,不曾言语。 仔细看去,在老人膝前,摆放着一张通缉令,通缉令上满是鲜血淋漓,而在看去,老人的双手,也是这般,那年轻人只觉着一股痛彻心扉之感席卷心头,陡然便跪在了石洞前,低下头,对着老人长跪不起,低声叫道:“师叔……” 吴何道仿佛很是疲惫的睁开眼,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没有露出本应该有的相逢喜悦,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将那副通缉令递了出去,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吴何道目光之时,心中又是一痛,随即低下头来,努力平复心情之后才平静阐述道:“加上七万修士,三十七。大军,攻陷妖域平型关,占据北线,退至山府之中歇息,同日,周棋领军三十万,并联合妖族金武。卫统领蒙开,劫杀我等,三十万大军,尽数死于平型关之内,只有我一人……生还。” 吴何道的眉头挑了挑,嘴角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他在意的不是那三十万铁骑,也不是谁的错,他在意的只有秦墨有没有走入歧途,此时听得其言,当即也放心下来,但神情依旧肃穆,道:“近些日子,那小皇帝又有动静,当年那第一任秦皇留下的后手,仿佛也要动了,你要注意着些。” “后手?”年轻人略微有些诧异,疑惑问道。 吴何道点了点头,道:“当年你消失了十余年,那道后手本来已经快要成功了,不过你回来便打乱了其计划,当年大秦皇宫之中,派遣练气士,自天下寻来数万天资异禀之人,各方筛选,夺了一个大秦的顶尖苗子,同时,借助大秦龙运,拔苗助长,想要助其一臂之力,一举飞升,倘若能成,大秦日后便有仙人眷顾,平定天下指日可待,但一个仙人……毁去的人间灵气,便是武榜前两百合起来也比不上,这些日子,齐老剑神也来寻过我,谋划天门看守之事,现在你回来了,正巧这些日子齐老剑神正值闭关乏术,便由你去守一段时间的天门,可好?”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门之中观天门 年轻人神情十分肃穆,没有半点玩笑意味,天门,自当年那位大修划分天下三界之后,这方直达长生仙界的南天门便消失在了人间之中,几十年来,也只有道行极度精深者,才能窥的见天门一缕气机,而若是旁人,便是无论如何看,都看不见这座悬空坐落的南天门了。 过了许久,那年轻人终于是点了点头,手掌轻轻抚上腰间悬挂的木剑,低声问道:“师叔,以我道行,还不足观天门之相,如何来守?”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艰难的坐起身了些,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的回荡在洞府之中:“几千年前,天下三分,这天门镇守之事,本就隶属于三座仙山,昆仑,琅琊,龙虎,三山盘踞,掌有三个上古时期的老物件,可以观的了天门气象,同时,也是可以调动人间气运的物件,当年这东西,在你师父手里,现在交还给你,理所应当。” 话音落下,老人艰难的自怀中取出一块青色玉佩,放在秦墨手心,只见这玉佩泛着青色光华,中间镂空而雕,其中刻画这一如同眼眸一般图案,隐隐从纹路中,可见琅琊二字,而看向那其中眼眸时,却是有种勾魂夺魄之感。 “观天门以天眼,并非虚言,道家修行至深,可自成天眼一说,但世间少有,能成天眼的,我知道的也就只有你师祖一人,而既然修不得天眼,便以此玉做眼眸,可观天门中气象万千,也是唯一可以看破那些仙人的变化伪装之物,这件东西在你师父死后,一直都在老剑神手里看管,今日天门由你守,也算一场因果循环。”老人笑了笑,轻轻在玉佩上一点,只见那玉佩上陡然升起一道道青色浓重光辉,随后,只见玉佩就此破裂,从中一道清气席卷而出,没入其额前紫府。 年轻人紧紧闭着双眼,盘膝坐在原地,似是在细细感悟些什么,双眸中,一丝丝清亮之感不断游走,过了将近一炷香的工夫,清气才完全没入其双眸之中,而当他睁开眼时,便能见到那一双青色如碧玉般的眼眸,只是一闪而逝,又恢复原先的血色。 看见这番模样,吴何道也是欣然一笑,道:“每日天眼可开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须得用先天阴阳气息温养,日日夜夜不停,次日方可再开,镇守天门,你所要做的,不过是拦截人间那群求飞升之徒,而至于那些作乱的天上仙人,便是齐老剑神的事了,你无需插手。” 老人缓缓走了几步,活动了活动筋骨,忽的再度告诫道:“天门之前,多数虚妄,切莫被那些虚妄幻象扰乱了心境,恪守本一,倘若被心魔所扰,便是万劫不复,身躯遭天人夺舍,为害世间,神魂破碎,不得超生!” 他听得吴何道这般说,当即心中微微一颤,抬头向着云端望去,伸手在双目之前一划,只见其双眸瞬息间变作青色,萦绕着青色光华,而在他的视野里,透过那层层薄雾云冥,便可见到一座恢弘的九丈高门,通体金黄玉白,仿佛是黄金与白玉雕琢而成,而朝门内看去,虚无缥缈间,却是可以似乎映照着天上白玉京的十二楼五城,以及那众多仙人的一闪即逝。 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向前踏出一步,清气萦绕双足,便裹挟着他的身躯直直向天际间飞去,滚滚清气萦绕,他仿佛一条巨龙一般飞腾,一路破开层层迷雾,便到了那座恢弘的天门之前。 脚踏天门门槛,便听得耳畔有惊雷滚滚,钟声敲响,整个天际间云朵都被震散,四周晴空万里,而脚下却是乌云密布,遮挡住这条仙界通往人间的神路。 天门之后,忽然爆发出一股浓郁的灵气,几乎如灌顶一般注入了他的体内,秦墨道行在这顷刻间,便从无到有,顷刻间便入人仙,奇妙无穷,而门内,隐隐有力量牵引着,吸引着他,想要让他不断迈进。 “秦墨!” 天门之中,一道犹如惊雷般大喝,炸响在了年轻人的耳畔,周围云雾再度缭绕,他身处一片虚无,享受着这数不胜数的灵气在人间穿梭,享受着那真正洗经伐髓的仙人之感,不由得有些陶醉的站在原地,而双目却依旧紧紧盯着天门之内,不曾松懈。 “门外为人,门内为仙,进了此门,可得长生,还犹豫什么?”那天门内一道影子再度发问,一股股如同海潮一般的灵气穿梭过秦墨的身躯,让他身上隐隐泛其一阵阵金色,周围电闪雷鸣,仿佛便要如此白日飞升,直入天门。 他双足踏足天门门槛,却迟迟不肯进入,就在这原地犹豫之间,远处,那座小小的琅琊山之上,却陡然传来吴何道千里之外的大喝声:“所闻所见,皆为虚妄,若信者死,若定者生!” 那正在天门前摇摇晃晃的年轻人陡然睁开眼,那一双青色瞳目瞬间化作血红,而眼前的天门景象也显化不见,只剩下虚妄,他只觉着身体以轻,哪里来的什么飞升境道行,直直犹如凡人一般,向下坠落。 几乎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他的身躯也就跌落了下来,狠狠撞在了琅琊山的山头之上,体内气机流转,自行护身,而他的身躯也同时将这座琅琊山砸出来了一个大坑,坑内满是血迹,吴何道知道他几斤几两,也就并不担心,只是缓缓地背着自己的独臂走了过来,笑道:“痴儿,倘若我不喊这一句,你今日可是入了那天门做神仙去了?” 年轻人微微愣了愣,忽的笑道:“师叔,刚刚在天门之前,我实则是在想如何可以牵引仙界灵气,只是没想到那孽障这般重,最后也只得暂解天眼才能脱的开幻境,只引下来了一小股仙气罢了。” “仙气?”吴何道有些讶然,只见秦墨一挥袍袖,袖子中一道青黄相接的清澈气息在其手中飘转,仔细辨认,这所谓仙气实则驳杂了许多,人间的各色气体都被包含在了其中,仅仅这一小团,便恐怕可以造就一名飞升境的高手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见浩然,我自浩然! “仙界灵气驳杂,不如人间,想来那些仙人也已然蠢蠢欲动了吧,不然……也不至于以仙人之躯与我计较些什么。”秦墨看了看手中盘旋漂浮不断的那道驳杂的仙气,再度张开天眼,看向天空中那座恢弘天门,其中迷雾冥冥,似是仙人手段阻拦了他的视线,叫他瞧不真切。 而不等他再探求些什么,那遥远处帝都长安城之中,却是忽然爆发出一道恐怖的豪光,这道光束自长安起,一路向天而去,直通天门,而同时,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似是要降下雷劫,仿佛是有人要飞升之象。 吴何道面色大变,惊道:“那宫中留下的人出世了!” 年轻人探出手掌,手指曲折弯曲,在指尖上轻轻叩指,口中默念着什么,似是在计算着,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他陡然间望向那光束升起之地,自语道:“秦象泰卦,大吉,琅琊否卦,大……凶!” 凶煞气息难以掩盖,年轻人死死盯着远处那道光束,同时,只见百里坡之内,一道青色光芒闪烁,一道浩然无匹的剑气自其中升起,这一剑,仿佛要叫天下人尽数垂首一般,一道剑气斩向那通天的气运柱,只是这一剑下去,那气运柱便已然黯淡了许多,了无光彩,仿佛一块硬邦邦的顽石。 但同时,百里坡内也销声匿迹,琅琊山上两人侧目而视,他们明白,以齐鹤岚现在这般半生不死的留存在百里坡里的状态,出这一剑已然是极限,虽说破了那气运柱大半的气运,但对于他们而言,却依旧恐怖如斯。 吴何道默然不语,而手中的那条紫蛇剑却已然悄然显化,独臂白袍,似是忘记了自己现下如何光景,神作神虹,直直杀向那座天门。 年轻男子心中一紧,自腰间取下木剑,腾身而上,扶摇千里而不息,直直到了那天空之中,双手自上而下,仿佛仙人抚顶一般,直直对抗那道气运柱,不叫其继续攀升。 仙人抚顶,同时,吴何道身化紫蛇,以琅琊山气运镇压其上,两人齐心协力,竟是暂且压住了这条仙人气运,只差一丝,便可飞升,但被这般遏制住,却是百般脱不开身,怎么样也不能压的下这气运柱。 就在两人按住气运柱的同时,那大秦皇宫之中,一道流光溢彩,只见一道身影自那下方飞遁而来,悬停在两人之前,定睛一看,只见是一浑身白色衣衫,气质飘然若仙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瞧着也就二三十岁年纪,但偏偏生出了一股道骨仙风之感,浑身隐隐仙气流转,竟是已然在人仙境造诣到了顶峰,心境更是修的洁白无瑕,不染尘埃,世间少见。 这位可以算得上人间历史上最年轻的仙人面上不曾有什么表情,只是以一种近乎漠然的态度瞧着两人,仔细观察那道气运柱之后,终是开口道:“让开。” 只有短短两字,却如同箴言一般散出去,仙道修行,已到了绝巅,只是这一刻,吴何道便被震的吐血不止,几乎瘫软的靠坐在了这座气运柱之上,而秦墨的面色却也变的苍白,毫无血色,仿佛是垂死一般,艰难的拄着剑伫立。 “仙人乱世,国将不国,倘若你飞升上去求了那什么长生,整个人间还有活路吗?”吴何道泣血而怒,他即便知道这个自幼便在皇宫中长大的年轻人,心境自然已经被那群老奸巨猾的家伙打磨的坚韧无比,却依旧不信邪的劝解道。 “人修为仙,仙死为鬼,鬼死为人,如此循环往复,待的人间无灵,仙界充沛,众生皆可登极乐世界,有何不妥?”这年轻人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个人,老人微微闭了闭眼,不再言语,而那年轻人嘴角却是忽然挤出来一道诡异的笑容,骂道:“不妥你他娘的不妥,登极乐的只有仙人,那凡人又如何?” 那仙人皱了皱眉,似是对他这等污秽言语有些不满,轻斥道:“住口!” 又是两字。 年轻人如遭雷击,浑身颤抖。 浓稠的血沫自他的嘴角淌了下来,沾染了他的衣襟,满是鲜血,而他的面色也变的愈发苍白,当真如白纸一般,毫无半点血色。 仙人居高临下,喝道:“不得无礼!” 年轻人不曾理会。 仙人再度喝道:“跪!” 声如惊雷,滚滚炸响,年轻人的身上传来几声断裂之声,却依旧艰难的站直了身子,含笑看向那眉头紧锁的仙人,昂起头,高声骂道:“跪你奶奶个……” 一句不曾骂完,仙人再下箴言,他便翻滚出去,险些跌落这座万米之上的气运柱之上,却依旧死死攀着,害怕掉落下去,头任然不肯低下,只是以一双青色双眸死死盯着仙人,满是杀意。 “不得无礼!” 仙人箴言之声犹如滚滚雷霆,而落在其身上,便如同一道道巨锤狠狠砸在其背上,砸的他呕血不止,浑身疼痛不已,蜷缩在气运柱上,头却依旧昂起。 这仙人不再理会他最后这般挣扎的垂死作为,浑身腾起气息,卷起那滚滚气运,这是整个大秦气运所养,牵引着他的身躯直冲云霄,而那道气运柱也成功摆开二人,直达天听,眼看便要通入天门之中。 远处,百里坡内,铮铮有龙鸣之声,这一次不曾是一道虚无缥缈的剑气,只见那百里坡之内,一道赤色长剑急飞而出,正是赤霄,赤霄剑上血淋淋的,似是沾染了许多鲜血,想来出这一剑,恐怕也付出了不少代价,但结果,也是显著的。 一剑浩然剑气无匹,那气运柱又黯淡三分,隐隐缩短,仙人脸色铁青,连续呕血不止,而百里坡内也没了动静,一片安宁祥和,谁也想不到,刚刚那道浩然无匹的长剑,便是从那里斩出来的。 “这一剑……你接好!” 百里坡内,一道大喝,声音透着苍凉沙哑。 赤霄插在年轻人面前,浩然剑道萦绕。 年轻人缓缓探出手掌,手心轻轻握住剑柄,便仿佛握住了整个天下。 我见浩然,我自浩然!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吴何道之死。 那道通天的气运柱,此时也仿佛臣服于这一剑之下,这是齐鹤岚的剑,也是整个人间之剑,也代表了一个凡人,最为极致恐怖的力量。 云开雾散,天门此刻真容凸显,便是不用天眼也可勉强看的清一二,而这道本可以直接通入天门的庞大气运,却被这一剑生生截获,不得再攀,生生停滞。 那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握紧手中的赤霄剑,缓缓抬起头来,与原本血色或青色眸子不同的是,现在的他,眼眸又恢复如平常人一般的黑白相间,而同时,却又如同孩童般清澈,身上没有任何气息,便如同新生的婴儿,一切皆是全新。 返璞归真,莫过于如此。 一点点浩然气息攀升,尽速凝结在这一柄赤色长剑之上,浩荡无匹,如醍醐灌顶般灌入了秦墨浑身上下,四肢百骸,经络穴道,只是这一瞬间,他体内气机便暴涨翻转而起,而同时,那道气运柱竟是开始消散,缓缓向下压去。 仙人面色铁青,拭去嘴角鲜血,伸手一挥袍袖,袖子翻转,便是自上而下,一掌拍下。 这一掌没有任何花哨,也没有任何招式章法可言,但是以这仙人境界的道行劈落,却是丝毫不弱于龙虎山的那招仙人抚顶,今朝施展出来,比起那位张天师只强不弱。 手掌坠落,抵在长剑剑尖之上,便是那通天的气运柱堵上了那滚滚不息的浩然气,齐鹤岚一生钻研精研的剑道,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几乎可以翻天覆地一般,浩然见那无数气运,便是人与仙的一场对抗。 随着时间推移,那天空中的天门也隐隐发出亮光,只见那座天门竟是在这一刻显形,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是天空中要坠下天雷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随着雷云越聚越多,天空也变的愈发阴沉,当这些雷云到了一定数量之时,那受到气运柱牵引的天劫也开始落下,滚滚天雷如同要抹杀一切一般,轰击在了雷劫中的三人身上,顿时炸的一片焦黑,吴何道呕血不止,面色苍白,浑身气机断裂,已然是摇摇欲坠的勉强支撑,而秦墨则是硬抗着这道天雷,长剑当空对敌,与那手掌撞在一处,气息紊乱不休。 “斩!”仙人大喝一声,那些雷云在天空中滚动,竟是隐隐凝结成一道符咒,这道符咒上上下下,纷纷由雷霆聚成,上书雷纹,共有五字,乃是一道道家最为常见的五雷符,但这一道五雷符发挥出的恐怖力量,却是堪比那些传闻中的神符之威。 噗! 年轻人再度吐出一口鲜血,苍白的脸上沾染殷红的鲜血,他拄着剑,半悬在空中,五雷轰顶,便在他耳畔炸响,身上的衣袍燃烧的焦黑,甚至有些发黄,而那雷霆还萦绕在他的两袖之间,长久不息。 秦墨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那冷漠的仙人面孔,忽的咬破手指,只见那汩汩鲜血流淌,竟是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穿梭在周围之中,而当这些血凝聚在一起时,却是聚成了一道如同图画般的符文。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符咒一出,这是苏牧所记载中自创的一道符咒,配合咒语施展而出,只有一字,乃为净。 净字符,净天地咒,这两道符咒便是洗涤这天地间污秽亦或者其余之物,而在冲洗掉这道五雷符的同时,也损坏了那气运柱的根基,变的摇摇欲坠,不堪入目。 秦墨握住长剑,呕血不止,这两道手段都是苏牧传下来的,这些年他忙于修行剑道,阵法符箓修行也只是平常,此时施展,已然是禁忌般借了自身道法,艰难勉强施展,几乎已然是有损自身,此时也只能归结于这一道之法了。 “倘若天下江湖人士不曾死在平型关,今日这气运柱,也消得下去吧。”年轻人心中暗想,不由得有些悲怆,平型关一战,不但损耗了大秦大半气运,还有整个江湖的气运都变的衰微,如此推算下来,此后五十年之内,都难出当年那般的大才,而若是今日叫这人飞升的话,那江湖气运便得千年蒙损,不得恢复。 这般想着,年轻人再度艰难站起,瞪着眼睛看向前方,他看到的是那面色苍白,却依旧冷漠的仙人,是那滔天彻底的气运柱,是那宏伟天门,是那滚滚而下的天雷,是等等等等。 那恐怖的气焰冲霄而起,他的眼里满是绝望,冥冥中,似乎是已经瞧到几千年后江湖一片衰微没落的样子,他再看向那座气柱时,只觉着肩头一沉,有些艰涩,仿佛背着很重的担子一般,艰难的站起,看向远处。 在一旁的吴何道擦去嘴角的鲜血,拖着残缺的身躯也站了起来,看向这般通天的辉煌景象,不由得感叹道:“此生见了这般景象,可算值得了,也没白活啊。” 年轻人嘿嘿笑了笑,艰难道:“不但要见这样的景象,以后我还得带着师叔您去三界溜溜,这样的算的了什么,是吧?” 一剑冲天而起。 吴何道忽的露出一道笑容,随后便扑了上去,却不曾与那仙人纠缠,而是纵身而起,直直跨越天门而去,仿佛是要鸠占鹊巢,夺了这飞升之资。 “不要!”那仙人脸上终于动容,怒声高喝,但吴何道却已然先一步牵引着气运柱来到了天门之内,只需的再踏前一步,便可以入的了仙界,白日飞升,长生不死。 吴何道站在天门内,不曾动弹,手握紫蛇剑横在脖颈之上,朗声笑道:“墨儿,师叔老了,这辈子最后再帮你一次,以后的路,由自己走了!” 话音落下,长剑也随之跌落,鲜血飞溅。 天下人皆可见,天门染血,一道尸身坠入门中,灵气消散化入人间。 吴何道自刎天门之前,舍去轮回,一身灵气反哺人间,悲壮而亡。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片白(大结局) 仙人体魄在这一瞬间崩坏,那所剩无几的大秦气运也在这一刻崩解,如白纸般仙人体魄,被赤霄剑一剑破开,坠落而下,化作血雾。 随之而去的,还有那柄自天空中一路跌入百里坡的赤霄剑,年轻人看向天门之内,隐隐有一道苍老的身影,却不见那个老人的身躯,这般消散在天际间,真正的尸骨无存。 “师叔!”年轻人的双手不住颤抖,一种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瞬息间便席卷了全身,这个刚刚而立之年的年轻人第一次握不住手中的长剑,在天门前哀哭。 天门内,人影戳戳,渐渐消散。 雷云滚动,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派祥和景象。 年轻人咬着牙,伫立天门之前,向下看去,下方是琅琊山,山上白茫茫一片,大雪覆盖,不见一人,十余载时光,琅琊山上死的死,亡的亡,到了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人。 他眸中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殷红,不知何时,他已然落在了琅琊山上,而环顾四周,一片凄异苍凉,无鸟兽鸣,无昆虫叫,只有风吹树叶,雪打寒松的沙沙之声,分外寂静。 年轻人缓缓跪倒在雪地中,对着那座遥远已然不可见的天门拜倒,身上的衣袍染上一层皑皑白雪,而他的心思,也如这琅琊山般,凉的透心。 琅琊山上,块块石碑,自上而下排列。 吴埙,秦晓生,苏牧,吕土,吴芸,王江,无心……吴何道。 夜渐渐深了,有人倚靠在石碑之上,喃喃自语。 琅琊山一片白茫茫,空荡荡,仿佛什么都没了。 雪花轻轻的飘落,划过年轻人的脸颊,在那温热的脸庞上融化成水滴,顺着脸颊淌下。 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 琅琊山,寂静的出奇。 从那座小小的山门往上,醉翁亭,虹桥,山涧…… 曾经一个个山上的影子消散不见,这座曾热络热闹的琅琊山,如今终于空无一人。 跪在雪地中的年轻人身体剧烈颤抖,他的神情有些复杂,有些苦楚,有些懊悔,有些回忆,而最后归于一切的,是死一般的麻木。 一切都没了。 万籁俱寂。 他看着那一方方雪白的石碑,那石碑下葬的是一个个人,秦墨颤抖着手,拂过那一方方石碑,脑海中一道道人影浮现,仿佛一柄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中,这一刻,他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瘫坐在雪地中,这是第一次,他感到如此的绝望。 这一刻,他所有的豪情壮志好像都被打入了谷底,他一动也不动,也不想动,人世间的乱象,他无法管,更不想管,连自己身旁的人都如此纷纷离去,那这片世界对他而言,又还有什么意义。 雪地中,年轻人踉踉跄跄的爬起身,伸手抓起手畔那平钝的木剑,他看向天门,看向天地,看向这座空无一人的琅琊山,一切死寂,他的眼眸中也充斥了麻木。 “爹,娘,师父,师叔,我来了。” 琅琊山上,血溅五步。 这片曾今的三大仙山到如今,只剩下了一片孤坟,一具死尸。 琅琊山上大雪纷飞,雪下的格外大。 厚厚的雪堆里,是闭目而死的年轻人,是沾染血迹的数十方雪白墓碑。 尸骨无人敛,只化作春泥。 来年春日 琅琊山数十座墓碑之前,鲜花繁繁,艳丽无比,殷红如血。 往年除草的人已经不在了,长眠在了这片土地下。 琅琊山还是那座琅琊山,但却不再是那座琅琊山。 后世有人登山而观,只见一物。 琅琊山墓碑之下,埋有一柄木剑。 平钝无锋,大巧不工。 剑云:“欲以一剑行妖土,奈何凡尘苦多时。” 来生,莫为人,人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