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还能爱你多久》 第1章 不想说再见(1) 时间飞梭如箭，射箭的不是天堂里的小天使丘比特，射中的不是地老天荒永不沧桑的爱情，而是一颗面目全非的苟延残喘地跳动着的心脏。 刚刚经过的街角有人在吵架，有人在讨价还价，有人表情冷漠地走过……却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关注她的喜怒哀乐，哪怕递给她一张纸巾。 就在离街角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宋小可打扮得稚嫩清纯，怀揣着砸重金买下的名表，以为李捷会喜欢到抱着她狂吻。 “以后别找我了，我们到此为止。” 宋小可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要一起为他庆生吗？是开玩笑的吧。好，你是寿星，我不跟你计较。 “我说普通话你听不懂啊？分手，我李捷要跟你宋小可分手，听懂了吗？” 宋小可扑哧一声笑得花枝乱颤，“演得还挺像。” “我说分手！”李捷撸起袖子，露出泛着金黄光亮的腕表。他说是他女朋友送的，今晚要和他一起过生日。 宋小可愣住了，从女朋友到前女朋友连转折都没有。 李捷留下一句“你看看你，一把年纪了还穿得跟那帮脑残一样，有空报个培训班提高一下智商，别把钱浪费在花枝招展上。” 李捷说完转身很迅速，迫不及待。 是他从前说喜欢清纯的女子，像一张白纸由着他描绘出最丰富的色彩；是他说喜欢安安静静的女孩，像一首老歌躺在唱片机里咿咿呀呀很顺耳；是他说喜欢娇小依人的小女人，像娇柔的花朵衬托他的伟岸。 一旦说起从前，大概再无转圜的余地。 从来只有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在李捷手腕上金灿灿的腕表前，她手上节衣缩食买下的自觉贵重的手表显得寒酸。 宋小可踢飞一个易拉罐，她觉得自己应该狠狠踢上一脚，就像一巴掌打在负心男李捷的脸上，听他求饶应该是件心情舒畅的事，只是宋小可不敢，尽管她已经怒不可遏。 宋小可恨自己无能。她只有隐忍接受没有绝地反击，只有懦弱退让没有勇敢反抗，只有可怜地被甩没有傲气地甩人。 失恋之后就是失眠。往常睡得安稳的宋小可，一个午觉也翻出了十八般姿势。莫菲取笑她“猪一样的人生翻不出灿烂的花样年华”。说曹操，曹操到，莫菲幽魂一样突兀地出现在她跟前，拿胳膊狠狠把她捣醒。宋小可咧着嘴巴傻笑，不漏一点被甩的痕迹。 “笑，再笑直接含笑九泉了。” 笑一笑，别让人生输给了心情。这是宋小可一贯奉行的至理名言。笑是一种武器，不用和滥用都是一种浪费。 “抖你八百次了，睡得跟猪一样。” 宋小可这才发现qq都快把电脑屏幕给抖散了。莫菲发了一个链接和一张照片。 “这女的怎么有点眼熟，感觉在哪见过。” “见鬼了！你瞅瞅。” 宋小可从莫菲的小镜子里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照片上的女人身穿抹胸小礼服，浑身散发着性感的魅惑，裸露的肩膀被一只属于男人的手紧紧搂着。要命的是，这个女人跟她很像。 “你还长了一张勾引高富帅的脸。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你，我一定认为照片上和富二代传绯闻的女人就是你。” 人说“女大十八变”是不对的，化了妆才十八变。 “什么叫像，怎么不说就是！”宋小可搜索着网络上每个角落，确定没有出现“宋小可”三个字，才长长地呼了口气。 “撒泡尿照照自己，口气不小。” 宋小可不过是公司最底层的小职员，不过是没人在意的小角色，不过是不可能飞上枝头的小麻雀。他们宁可相信工资会涨，宁可相信踩了电门就能穿越到四爷身边，宁可相信房价会和猪肉一个价，也不会相信她会出现在盛大的宴会上，不会相信她认识了富二代乔子楚，不会相信她也可以那么美…… 有一种人，就像三尺之外的地雷，只要我们没踩上，便从来不知道还有让人粉身碎骨的厉害。 “聊天聊得出业绩吗？”吴经理一个眼神秒杀了莫菲和宋小可探讨人生大事的欲望，她们只得怯生生回到各自岗位。 “小宋！”自从进入这家公司，宋小可就是“小”字辈。名字被抹去，以姓代名。碰到同姓的，经常搞不清楚到底喊哪个“小宋”，总之都要小心翼翼听着。 在头儿一声饱含感情的呼唤中，宋小可屁颠屁颠跑到头儿跟前问：“吴经理，您有何吩咐？” 头儿只是要她买一杯加三分糖七分奶的咖啡。 一个健全的成年人如果有一天生活不能自理了，只能说明他升职了。 而宋小可，连瘫痪的权利都没有。 都说女人善变，殊不知男人善变起来根本不给你适应的时间。仿佛昨天的酒精还未散去，顺着神经挥发蔓延，直至头脑混沌。 昨天…… 等宋小可反应过来绕过街角追出去，李捷已经不知所终。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她翻着电话簿，只要和李捷有一点关系的人都不放过。结局是李捷向所有人炫耀傍了富家女，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吃软饭”之路，他却急不可待大摇大摆地踏进去，和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听说那女的给他买了一套衣服，光衬衣就价值上万，袖扣都是从国外定做的。” “听说李捷要开公司做老板了。” “听说那女人带李捷去参加那个什么鸡尾酒嘉年华晚宴，去的不是老板就是老板的儿子。” “听说……” 曾是最亲近的人，如今欲知他的消息都要靠听说。 那天是李捷三十岁生日，两年前他曾发誓要在三十岁之前事业有成，然后拉着她衣锦还乡。怎奈两年中房地产业滑坡，他的事业还没起步就被发配到“宁古塔”永没有回旋余地了。 鸡尾酒嘉年华。 宋小可想也没想，卖了腕表，买了一套小礼服，做了个头发，带着一沓现金，赶往宴会。从来没有过的冲动。 那是一场她不曾去过的盛宴，只是为了再见一见抛弃她的男人，只是为了见一见李捷傍上的富家女，只是为了知道还能不能挽回他的心，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门票费就得几千元，宋小可一狠心交了钱，才发现只剩五块八毛钱可怜地躺在钱包里。 什么鸡尾酒晚会，不过是来烧钱的。她吐血拿出的钱，不过是别人一顿饭的钱。 小心翼翼数好钱郑重交上去买了一张票，人家表情冷漠地接过钱往验钞机上一过，仿佛那钱不带温度，不带血汗。宋小可一抬脚，差点把鞋跟崴断了。六十元买的地摊凉鞋就是不禁用，若不是来这种场合，这双鞋早灰尘布满，被束之高阁了。第一次穿高跟鞋是找工作面试时，地摊上买的便宜货，当时还觉得被宰了，现在看来便宜没好货。还好不常穿，不舒服也忍一忍了。 宴会上，觥筹交错。女人褪下真实的表情，戴上一张张看似优雅的面具，一个个站得挺直，和认识的不认识的所谓成功男人聊天，抿嘴含笑故作矜持优雅。 各色华美的礼服，珠光宝气的首饰，眼睛无论转向哪一个方向都能被名贵的饰品折射出的光芒射伤。那该是不吃不喝节衣缩食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买下来啊！她像个刚入行的小偷，惶恐地看着金子在眼前晃，却没有勇气伸手据为己有。 宋小可的眼光到处搜索，终于看到心中始终念念不忘的他。负心男李捷拥着一个身穿嫣红晚礼服的美丽女子。她应该就是李捷口中为他买一套一万块的衬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富家女吧！他们像黑夜里的一团火焰，格外耀眼，燃烧了整个晚宴。 不，那女人本身也不算漂亮，不过是脂粉和钱堆积出来的漂亮而已。宋小可想。她心里极度不平衡，李捷这么想拥有别人最美的一面，就让他见见她穿上“金装”的模样。 懦弱的宋小可不敢朝他踏出一步，眼看李捷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却步步退却。 林芊芊张扬地领着李捷到处认识“大人物”，宋小可从来没见李捷那样笑过。她只觉得心被万箭射伤，蜂窝煤似的伤口突兀地疼着。她犹如一头受伤的小兽，无助、哀伤、乞怜地望着冷血的猎人。 就是这样不经意流露的黯然神伤，落在另一个人的眼中。 舞曲响起，是那首优雅的三拍子小步舞曲，十七八世纪在欧洲宫廷非常流行的一种舞曲。 舞池中，人们翩翩起舞。 宋小可不会跳舞，还有些四肢不协调。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跳舞的行列，团团把她围在场中央。她踩不出正确的步伐，没有舞伴，孤立无援地站在无人关注的舞池中央，慌乱地寻找出逃的方向。音乐那样优雅舒缓，她却心绪凝结万千惆怅，恐惧到极致。后悔烧钱买罪受，本是人间平民却非要到天上当仙女。 就是在这样无处藏身的时候，乔子楚走了过来。她以为他只是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谁知他却停在她面前，让她的世界瞬间静止。 他伸手邀她一起共舞。 她愣了。环顾左右，都是双双对对，分明是挑战她来了。 抬眼看过去，他伸出的右手腕露出金黄色的腕表，虽然宋小可不知道腕表的牌子和价格，却知道它的名贵。因为那表和李捷炫耀的腕表一模一样，从李捷得意的爱不释手的样子看，足可知其珍贵。 顺着腕表看上去，银灰色的西服，衬着马甲，还有一层颜色干净的衬衣。 她一向喜欢男人这么穿，也为李捷买过几件没有牌子尚有样子的仿制品，那时他穿得那样好看。他们清贫拮据却互相珍惜。才几年，波澜平地起，人心不如水。 仰脸，抬眼。那是一张自信到骄傲的脸，一双坚毅到笃定的眼神，一抹令人心动到野火频烧的笑。 宋小可后退一步，不忍看廉价高跟鞋已歪得不成样子，廉价礼服已掉了几颗珠子。 “有勇气来，没勇气接受我的邀请？” “我是来找人的。” “找男人？这里都是成双成对的，不会是被甩了，自己还贴上来黏着不放手吧！” “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他吧？” 宋小可顺着乔子楚的方向看过去，不是李捷是谁。他怎么知道？突然被人点破心事，她尴尬得无处躲藏。 “你的眼神从没离开过他。” 原以为偌大的宴会厅每个人都有各自要忙的生活，没人有空闲顾及她，这样冷不丁被猜透，还是被一个不相识的男人，她竟有些窘到极致的尴尬。 乔子楚再次伸出手，邀请宋小可。 “我不会跳，再说我也不认识你。” “我教你。” 不等宋小可答应，乔子楚霸道地拉过她有些冰凉的手，手指碰触的刹那她有些恍然，他说：“不至于吓成这样吧，别紧张。” 他没带她跳舞，而是直接拉到李捷跟前。由于宋小可几乎是被拖过去的，高跟鞋的跟彻底断了，寿终正寝。一只脚高，一只脚低，格外丢脸。 “小可，你怎么来了？他是谁？”李捷张口就是指责。允许自己劈腿，却不许她重新开始，到底是自私的动物。 宋小可准备了一肚子解释撇清关系的话，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乔子楚和林芊芊就掐上了。 林芊芊说：“口味越来越重了。” 乔子楚说：“依靠吃软饭的小心摔倒。” 第2章 不想说再见(2) 当跳舞的人都围上来的时候，宋小可才恍然有些明白了。不是乔子楚见义勇为英雄救美让她在李捷面前抬起头来，而是拉自己做工具向前女友示威来了。示威就示威，奚落她干吗？ “iphone5都出来了，还用古老的翻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廉价的味道，你是从哪个ktv租到这么个频频出戏的演员？” “我就喜欢她视金钱为粪土，怎么了？对，你也视金钱为粪土，不惜代价打造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乔子楚看了一眼李捷，以示林芊芊花在他身上的钱是粪土。 宋小可觉得丢人，李捷却还要撞上枪口，迎难而上，“你谁啊，不过是被我们家芊芊甩了的前男友。有钱了不起啊，有钱能买后悔药吗？她现在不喜欢你了，请你哪儿凉快待哪儿去！还有别打宋小可的主意，她的情商和智商还没发育到能分辨好人坏人的地步。” “宋小可，原来你叫宋小可。” 乔子楚饶有兴味地念着她的名字，宋小可想逃，却被乔子楚紧紧拉着。 林芊芊不屑，不就是一个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小姑娘，穿上凤袍也扮不出母仪天下的样，连个屁都不敢放，还让两个男人护着她，岂有此理！ “不止情商和智商没发育好，营养也没跟上吧。面黄肌瘦，活脱脱难民营跑进来逃难的。宋小姐，没来过这种地方吧，能被乔哥哥看上也是你的福气。虽然我知道你不过是他掌中的玩物，但作为乔哥哥的前女友，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下，一两天之后还没等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就被甩到出生地了。” 乔子楚迎着林芊芊挑战性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孤傲的冷笑，似乎在说“看谁能玩到底”，他拉过宋小可，当着众人的面吻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宋小可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还怎么祈求李捷回心转意。万念俱灰之下，满眼含泪怒目对视乔子楚、林芊芊和李捷，却无法端起酒杯泼向他们，只是怒目对视然后灰溜溜地逃出去，而且一脚高一脚低，狼狈至极。 一直到这里宋小可都还记忆清晰。她记得跑出去后，拦了一辆出租车才发现钱包里只有五块八毛钱了。廉价凉鞋不止断了跟，连绑着脚的鞋带也开了，完全报废。 宋小可打电话给莫菲，“你在哪？” “我们夫妻刚团聚，就这样，挂了。” 重色轻友，关键时刻一个都指望不上了。偌大的城市，除了莫菲和李捷，她没有一个朋友肯为她大半夜爬起来接她回去的。 想起刚认识李捷那会儿，载他去荒郊野地考察现场的司机被公司临时叫去开车了，他连坐公交车的钱都没带。打给宋小可，那会儿她正在上班，忙到不可开交。只因李捷一句“接我回去”，她不顾吴经理的劝说翘班接他回来，自此吴经理与她冷眼相对。 前尘往事，空惹眼泪。 “美女，一个人吹风啊？” 宋小可一抬头，只见自大到头顶长眼睛的男人摇下车窗，探出半个头。这个禽兽，还能笑出来！宋小可脱下高跟鞋就要扔过去，一念之间想到砸坏了车还要赔，慢慢放下鞋，不理他，一个人往前走。 “见没见过男人，吃软饭的男人你也要死缠烂打。” “你再说一遍！”宋小可允许别人对她指手画脚，却不允许有人戏谑李捷，为了李捷，她总是豁得出去。 “见没见过男人，见没见过男人。两遍，买一送一。” 宋小可怒不可遏，拿起鞋朝乔子楚砸过去，不偏不倚刚巧砸到汽车倒车镜上，玻璃碎了。坏了，闯祸了，这下子连手机都要押给他了。宋小可心一慌，想到男友劈腿，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滴一滴的眼泪，令乔子楚看着不由得心软下来。他从车上下来，走到宋小可身边，“哭什么哭，砸坏我的车要赔的。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一个倒车镜够你几个月工资了。” 宋小可一听哭得更排山倒海了。 “你再哭我打110处理了，欠债还钱，砸坏我的爱车就得赔偿。” 一听110，宋小可忍住哭泣，吸了一口气，委屈地问：“多少钱？我分期还款行不行？我没那么多钱，身上只有五块八毛钱，你要的话全拿走，还有一个手机。” 宋小可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摆在乔子楚跟前。 男人的慈悲心比女人更甚，乔子楚本来也没准备讹诈宋小可，只是看她有趣逗一逗她，谁知道她这么当真。他只得把戏做足了，拿在手中，好不满足地说：“就这些，也不够啊，不如你陪我一晚上，反正亲也亲过了。” “禽兽，无耻，下流，可恶。” “我失恋了，只是要你陪我一起喝酒，思想别那么龌龊！” 啊？宋小可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是喝酒吗？ 正如乔子楚所说，他失恋了。这是什么鬼缘分，她的男朋友成了他前女友的新宠，他们成了同病相怜的伴儿。 宋小可坐进乔子楚的车里，看到残破的倒车镜，倒抽一口冷气。到底什么车，这么昂贵，要好几个月工资。在旧货市场上也就几块钱的碎玻璃。 她不知道那个怒吼公牛的标志，是跑车中的极品兰博基尼，富二代的最爱。 宋小可被拖进一家礼服店里，乔子楚指了指几件衣服要她换。她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笨蛋，就你穿得跟腌了一个冬天的酸菜一样，跟我出去不觉得丢人啊，拜托你眼光高点。” 宋小可没有任何心情试穿衣服，却僵尸一样硬是被乔子楚逼着换了上去，又配了一双橘红色的高跟凉鞋，今年流行的款式。这样的她被乔子楚拉到新城公园。公园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任何时候都可以坐在亭子里的长椅上想心事。乔子楚拿出一打罐装啤酒，递给她一瓶，吹着冷风，喝着啤酒。 黑灯瞎火的，不会……宋小可平静的表面下却在到处扫描利器，乔子楚一旦做出禽兽勾当，她宁可鱼死网破。然而乔子楚却没有丝毫侵犯她的意思，讲起他和林芊芊的往事。 他们的父亲是世交，他和林芊芊自小相熟。林芊芊小时候母亲去世了，父亲再娶。她很小的时候便出国，一个人生活。换男朋友惹麻烦是她反抗父亲的唯一方式，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看似暴烈却是无声无息的反抗。 林芊芊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脾气也古怪。自从两人在一起，这样的分手已经经历过十次八次了，就像游戏一样，她出难题，他挑战。无论李捷还是宋小可都是游戏里的道具而已。她今晚不放过李捷，他自然要找宋小可相陪，玩不起游戏，自动退出或者输的一方就要事事听从对方的。而林芊芊总是会出更多难题，要乔子楚半夜爬起来带她看日出，在闹市一起偷东西，或者跑到偏远山区住上一阵子。乔子楚在游戏中谈恋爱，久了，便像上瘾一样戒不掉。也许，游戏是维系他和林芊芊的纽带，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乐此不疲。 宋小可总结了一句话：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宋小可不胜酒力，才一罐啤酒，已经昏昏沉沉的，话多起来。拉着乔子楚一直喊李捷的名字，吐这些年的苦水，追问李捷为何分手，一副失恋女人活不下去的状态。 也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有了裸露香肩被拥却遭偷拍的八卦。 拍照的人当真无聊，说什么富二代深夜和嫩模公园野战寻刺激。半夜睡不着跑到公园里抓八卦的人才真是无聊。帖子下面留言的人越来越多，一开始是窥人隐私的好奇，慢慢地“人肉”起来。扒出乔子楚的身份——豪威大型购物中心的公子，而关于宋小可，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挖不出半点新闻。她就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不着痕迹。于是关于女方的身份猜测越来越悬，有人说是某集团老板的掌上明珠，有人说是乔子楚的秘书，还有人说是三流小模特……众说纷纭。 帖子越来越火，办公室里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把图片发到公司群里，很多人都说像宋小可。这几日宋小可走路都是低着头，生怕有人要她抬起头对比相似度。 宋小可再打电话给李捷的时候，只能听到电话里冰冷的关机提示声。短信他倒是回了，“饱含深情”的一句“有完没完，真烦”。 她再也不敢骚扰他，一个人默默看电脑里的相片，看曾经写过的日记，看他留下的只言片语。有时候她走到他租住的房子外，坐好久，期待他能回来，李捷却再也没有回来过。看太阳和月亮循环往复地捉迷藏，仿佛李捷在和她玩游戏，她须一日一日地坚持，才能等到。于是，每日都会有一个女孩孤单落寞的身影，呆呆地在李捷出租屋外的街口等待。 人说，等久了，就站成了落寞。宋小可早已站成相片里定格的孤单画面。 也许他开公司了，正在一点点实现自己的理想。宋小可想。 莫菲看宋小可发呆，攥了一团纸扔过去，小声说：“那天你给我打电话什么破事？” “哪天？” “就那次，你和高富帅传绯闻那天。我越想越觉得可能是你，你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深夜偶遇？这种机会千万别错过，就是钓不到金龟婿，至少也距离飞黄腾达更进了一步。” 宋小可摇摇头，装傻充愣，“那天李捷生日，我跟他在一起。” 莫菲叹了口气，骂她是扶不起的阿斗。多好的炒作机会，不知道利用。 这不，网上已经有三流小演员明里暗里说那晚的女主是自己了，还要装作什么都不懂，问野战是什么，说她和乔子楚只是聊天谈人生。大半夜谈人生，鬼信！ “你家小伟呢？” “他轻轻地又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人家都说周末夫妻悲催，我和他一个月都难见一回，再谈下去不是海枯石烂，而是两败俱伤。为了他，我多少次表现立功冲在第一线的机会没有了，还好公司人员紧张老吴还没有对我怎样。” 对女人来说，爱情往往战胜了一切，不幸的是，最后又被一切给战胜了。我们以为找到的是靠山和安全感，却不知道愚公移山，山也不可靠。 没有多久，邹伟提出分手，原因是小三怀孕了。 莫菲措手不及，在宋小可面前哭得天昏地暗，都快把邹伟的祖宗从坟墓里骂出来了。缓过神来，她要找小三拼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没用的。男人常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其实他们说话不靠谱，但是出轨很靠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怎么办，我眼睁睁看着一个优秀的男人在自己这所学校毕业拿到证书，却在别的女人那里任教。我不甘心，就是鱼死网破我也在所不惜。” “姐姐你冷静一下，这么做有用吗？” “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了。要是你家李捷劈腿了，你要是不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把头拿下给你当球踢。” “李捷那个浑蛋早就劈腿了，就在我给你打电话那天晚上，那个浑蛋生日的当天。” 莫菲惊讶，结巴着：“那，那，那你……” 如果不撕开创可贴，人不会看到伤有多深。如果不说出分手，人人都以为她还是一副幸福表情。 宋小可哭过，疯过。没用，她越是想要抓紧，李捷逃得越快。像沙漏一样，握不住反而全漏了。李捷的故意消失就是最好的证明。 两姐妹同病相怜，抱头互相宽慰。 第3章 要怎么忍耐 “宋小可是在这里工作吗？” 乔子楚的突然出现让整个办公室沸腾起来，绯闻中女主角的身份尘埃落定，却让人难以置信。 “宋小可？怎么可能？” “有钱人的爱好就是不一般，太重口味了。” “宋小可太能装了，口口声声说不是自己，这下看她怎么抵赖！” “做出那么丢人的事，唉……” “听说乔子楚有女朋友，宋小可不是做了小三吧？” 所有质疑的眼光统统看向她，宋小可像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却无处遁逃。 莫菲说：“你有种！” 田佳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猜测议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宋小可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应该对着哪个方向。此时，偏偏乔子楚站在她面前，摘下墨镜，饱含深情的眼神全神贯注地看着她，说：“小可，你不是说想我吗，我来了。” 宋小可真想一头撞死以证清白，莫菲一副被受欺骗的模样，全然不理宋小可，埋头假装工作。宋小可不知所措，眼泪都要急出来了，他却幸灾乐祸露出笑意，将她的电脑猛然关机，对着办公室喊：“谁是宋小可的上司，她要请假。” 办公室没人搭腔，都在看戏。宋小可推搡着乔子楚，让他赶紧走。乔子楚偏偏不走，看了一眼贴在格子间上的通信录，念出“吴明明”三个字。 吴明明看得入戏时，冷不丁被人冒冒失失地喊话。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把全部怒气都撒给宋小可。 “宋小可，我要的报表呢？所有活动商的资料全部发给我。” “吴经理，我……好，我马上。” “什么马上，我现在就要。” “她没空。” 就在宋小可去开电脑的瞬间，乔子楚斩钉截铁的傲慢语气脱口而出。这可气坏了吴明明，公然挑衅，凭他是谁家公子哥，跟他们公司有一毛钱的关系吗？竟然口出狂言，还是为公司职位最低的小职员。吴明明火冒三丈，她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好不容易给你一次机会，不知道珍惜，上次的提案要么重做，要么给我老老实实做好内勤工作。就算是打杂，也要敬业。你看看你写的什么，没有一点创意，你是百度上粘贴的吧。看看，连活动名称都这么没有创意，‘百货佳年华’，被策划界用烂的名称了，而且连‘嘉年华’的‘嘉’字都写错了。怪我识人不清，不是任何人都值得培养，就算是刘皇叔的太子，前面还加了一个‘扶不起’不是吗？” 想转行，难于上青天。职场潜规则：要么忍要么滚。宋小可知道自己滚不出漂亮的姿势，还是一如既往忍下来，又不会掉块肉。掉了才更好，减肥。 面对这样的指责，她已经习惯。她乖乖地坐回去，打开电脑，慌张地翻找文件夹。 “亲爱的，这种低三下四的工作不要也罢了，我早跟你说去豪威工作，你非要自食其力。”豪威是乔子楚家的家族产业，全国数得上的百货公司。 “你放过我吧，我在上班。” 宋小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她的世界从来都是风平浪静，静到所有人都记不得她存在过。她渴望被人记住，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只见乔子楚夺过她的文件，问她是需要敲定哪一个活动。宋小可不明所以，乔子楚一再追问，她才说公司希望“购车嘉年华”的晚会能到他们公司的广场举办。 乔子楚一个电话打过去事情便搞定了，那可是她公司谈了半个月都没敲定的项目。 “现在可以走了吧？” 乔子楚拉着宋小可在众目睽睽中离开。 宋小可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任人摆布，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木讷呆呆地跟着他人的指挥前进和后退。 “我知道我现在没能力，如果需要赔钱，我会一直攒到还清的那一天，请你不要打搅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会被辞退，到时候也没钱还你了。” “生气了？” 宋小可弱弱地低头。 “生气也不敢发飙？难怪男朋友被人撬走了也不敢吭声。” 宋小可忍住怒气。 “很生气？哭出来啊，没用的女人最会哭了。” 宋小可忍住眼泪。 “想哭就哭别忍得那么费劲。” 他总是高高在上，她总是低在尘埃里，再被他踩上几脚。即使她是春风吹又生的小草，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践踏。 宋小可再也忍不住了，倒抽一口气，怒道：“你以为你有钱就可以践踏我的自尊吗？我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人，也会有喜怒哀乐，被人甩了也会伤心，被人奚落也会难过，被人耍了也会生气。所以，请你不要用你一出生就有的骄傲来诋毁我的努力，所以……” “所以怎样？”乔子楚不屑。 “所以，你……请你别捉弄我了，可以吗？”声音弱弱的。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气势，只因他一个追问，落了下风。 宋小可告诉自己眼泪绝对不可以流下，可它们还是不够意思，突兀地显示了她并不够坚强。泪如雨下，声声道出这些天隐忍的纠结、伤心、难过。 宋小可转身走掉，仓皇间遇到追来的莫菲。 “怎么哭了？” 宋小可摇摇头。莫菲心疼，宋小可从来不会维护自己的权利，她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别人，总是尽可能照顾别人，这样隐忍的女孩也会哭，那个伤害她的人太可恶了。莫菲站在乔子楚面前，叉腰破骂：“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要是鲜花，牛都不敢拉粪了。有钱了不起啊，欺负小女生算什么本事，有种跟我单挑。玩刀玩枪玩什么不好非玩‘剑’，还玩的是‘醉剑’，本来我以为自己挺恶的，认识了你才知道，比我还善的人几乎不存在。我从来不骂人，因为被我骂的都不是人，我骂你是猪，是侮辱了全世界的猪。一路上有你，还怕什么电闪雷击。如果没有你，那么好的猪食该喂谁去？”莫菲骂得不喘一口气，上气不接下气。 宋小可对莫菲刮目相看，以前只知道她骂人可以不带脏字，没想还这么有内涵。一时愣住，泪也忘流了。 乔子楚说：“你奶粉喝多了吧！” 世上万千关卡，唯有情关最难过。 莫菲说，她总觉得邹伟会回来，衣柜里留了一半的位置，却在每次打开衣柜看到半个空位的时候，心突突地剧烈疼痛，像一刀刀被人挖空了，撕碎了。 宋小可安慰她：“他是不是还值得你去拥有，如果不再值得不如索性放手。”与其说劝别人，不如说是劝自己。她明白李捷早已不适合她，他不再是她心里的碧海蓝天。可是一旦爱了，合适不合适都不重要了，只有爱或者非常爱。 两个女人在憧憬婚姻的路上跌了一跤，磕出了血，幸福就此停止。 就算疯狂购物，毫无节制狂吃零食，就算拼命哭出来或者喝到烂醉如泥，都无法解决心里的伤。解决失恋的唯一方式，是再一次的失恋。伤盖过伤，上次的伤便不觉得疼了。伤口只有经时间一日日地缝补，经年累月地结痂，才会有痊愈的一天。而这痊愈，也带着旧疤。 突兀地，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公司通知她们加班。 这样临时的紧急通知还是头一次接到，两人以为公司出了什么大事。到了才知道只是一场小汇演，往常这样的活动都是安排其他部门值班。 “莫菲，滨江路火锅城聚餐，对了，你通知小可一起来。” 同部门的田佳平时最爱请人吃饭聚餐，收入大多投入在人际方面了。 莫菲和宋小可想也没想，像往常一样，只是交代给物业部，不到活动结束便打卡下班，直奔火锅城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十几个人，还未开始上菜，便直喊“先来两箱酒”。气氛热闹非凡，划拳猜谜玩大冒险，莫菲和宋小可都喝多了，觉得这顿饭吃得开心，几乎忘了那两个贱男人。 中途田佳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一下，莫菲已经有些醉意，拉着田佳不让她走。一转脸有人找莫菲拼酒，田佳就不见了。 “太不够意思了，请我们吃饭自己跑了。” “来，我们喝我们的。” 最后真的喝大了，田佳回来的时候，莫菲和宋小可拿着酒杯在碰，还口口声声说酒味太特别。 第二日，两人一前一后被一阵铃声闹醒。 太阳透过暗黄色的窗帘射进一束光，显示时间不早。电话里传来吴经理杀猪似的咆哮声：“你们在哪，给我滚回来。” 宋小可酒醒了一大半，睡意全无。 公司里气氛紧张，田佳见她们进来，便递过去两杯咖啡，“提提神，昨天都怪我，让你们喝那么多。” 在吴经理的办公室，一片沉默，莫菲和小可不明所以地惊恐。 “吴经理，我们保证以后绝不迟到。”莫菲说。 “以后，还有以后吗？” “经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宋小可小声说。 “昨天专门打电话让你们加班，你们提前下班也不交代一声，知不知道车展的车被划伤了，现在厂商要求索赔。” 莫菲和宋小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下子闯祸了。可是，从她们进这家公司，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纰漏，这怎么可能？ “多亏了小田，否则昨晚都别想好过了。” 田佳？不是和她们一起吃饭的吗？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越听越迷惑。 “给你们两条路，一，你们主动辞职，二，公司辞退你们。我会尽量帮你们俩争取多发一个月工资，但是你们是知道公司在财务方面一向比较严格，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宋小可脱口而出：“经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下次再也不会了。昨天我们以为……” “以为，以为不会出事？这是一种态度，你们这样的工作态度和我的用人原则不相符，我已经尽力去培养你们的职业素养，结果一番苦心成了驴肝肺。” “辞就辞。”莫菲冷静地说。 “莫菲，你……” “小可，已经被人设计了还不明白吗？现在不辞职，后面还有一个个这样的陷阱等着你去跳，早点撤退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着莫菲冷静分析横眉冷对的模样，宋小可觉得失去莫菲她就孤立无援了。可是，她还能去哪里呢？如今工作虽多如牛毛，可是找工作的人比牛毛还多。 “吴经理，如果我能说服厂商化解这件事，是不是我们就可以不用辞职了？” 吴明明没有想到一向懦弱隐忍的宋小可还能找出第三条路，再一想，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就算给她们机会，也未必能抓住机会。 “小可……”莫菲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倔。 宋小可拉着莫菲出了吴经理的办公室，轻声说：“我们再争取一下，也许有希望的。” “咱们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何必在这受气。”莫菲不服。 “现在找工作，司机要男的，编辑要男的，会计要男的，连秘书也指定要男的，我们现在赌气拍拍屁股走人，回头哭得稀里哗啦拿三块钱一包的纸巾擦眼泪都是奢侈。” “趁现在老婆还能是女人，只能赶紧上岗了。” “莫菲——” “找个好工作不如嫁个好男人。你我当初是怎么信誓旦旦地说不靠男人靠自己，结果沦落到这步田地。就咱们班那个一脸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同学，嫁了人生了娃在家舒舒服服做全职太太，哪次聚会身上不是金光闪闪，活脱脱从一非洲难民变成小富婆了。” “你还记得咱们曾经说过吗？宁做大城市的一颗尘埃，也不做回归故土的逃兵！” “豪言壮语能当信用卡刷吗？邹伟还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非我不娶呢，现在不一个屁都没留下。当初是不谙世事，现在是洞悉人间百态。别拦我，别影响我追求猪一样的幸福生活。” 连遭打击，莫菲已经从狼一样的胃口堕落成猪一样的追求了。 “我一毕业就到这家公司了，眼看着从一无所有到现在一家家商户进驻，真要离开还有些舍不得。” “又不是自己的，你也只是添了一砖一瓦，别自作多情当成自己家。你这么痴情，人家还不稀罕呢。”莫菲不满道。 “就是要走，也不能以这种方式。”不管怎么说，宋小可一根筋，偏要倔强到底。这点性格表现在爱情上，便是对李捷的念念不忘。虽然嘴上不说，甚至可以开玩笑骂他“那个贱人”了，心里却总抱着幻想，甚至躲在他必经的路口，等他回心转意。 女人的傻和天真一样，充满幻想。 李捷回来了，坐在林芊芊的红色跑车里，一身全新装束尽显得意。 宋小可正坐在李捷出租屋外的台阶上，傍晚的夕阳，红霞满天，孤鹜不见，只有心里悲悲戚戚。 “这不是清汤挂面吗？还不死心啊，看你这么痴情，我还真舍不得继续蹂躏你。”林芊芊啧啧怜惜。 “林小姐，我想和李捷单独谈谈。” “谈啊，在这里谈好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想说什么说吧，看在你跟了我那么多年的分上，我给你三分钟。” 宋小可跟了李捷三年，最后换回三分钟的怜悯，她突然觉得心像被火焚烧一样，那么疼那么烈，眼眶红红的。 “烦不烦，还有两分钟。” 宋小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陌生，记忆中的他不是这样的。李捷在她生病的时候做饭洗衣寸步不离，她现在还记得那饭菜的味道，满屋尽是温馨的气息。两个人的打闹，情侣间的嬉戏，流星一样匆匆陨灭，连痕迹都难以寻觅。 “为什么？” 李捷轻蔑一笑，仿佛傻的只是宋小可，再明显不过的问题了，还追上去问个明白。 李捷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屋内穿衣镜前，推搡中她差点撞到镜面。 “你看看你自己，唯唯诺诺，总是习惯性低着头。我天天跟你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一点欲望都没有，叫你清汤挂面算给你面子了。你在芊芊面前还需要问为什么，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简直自取其辱。” 确实。镜中的两个人，何止天壤之别。宋小可在林芊芊面前，像极了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凋零梅花，而林芊芊枝头开得正娇艳。 她不再追问，看着房间熟悉的气息。她每次站在门外等待时总想，只要李捷回来，他们重新站在这个房间，一切熟悉的气息会打败一切，他们会重新和好。看来，究竟是她错了。那橱柜上摆放的木娃娃，那床上铺着的天蓝色的床单，那茶几上摆放的情侣茶杯……全然没了意义。 就在这时，屋里又进来一个人，站在宋小可身边，拥着她。那种温暖在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的时候，一阵眩晕，低血糖又犯了，她只记得身体软绵绵一直往后躺，最后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了，再后来，整个世界黑暗了，她什么都不记得。 再醒来，她已经在医院里。 睁开眼的世界里没有李捷，没有林芊芊，只有那个大尾巴狼乔子楚。 “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我刚进去你就扑倒在我怀里，怎么叫都不醒。你就这么急于投怀送抱啊，还是做戏给谁看呢？” “我……”刚“我”出来就没完没了地咳起来。 “医生说你气急攻心，休克。一般人没这么弱，别说分手，就是离婚分不到财产都还生龙活虎，你到底急哪门子的心。就那样一张猥琐外加抽风的嘴脸还能让你念念不忘啊？” “住院费我会还你。” 乔子楚看着她，真想撬开这个女人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总是一副梦游的神态。 “好，还有我的车，我都给你记着呢。” 宋小可一听两笔账，顿时又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别紧张。”乔子楚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水杯捧在手里，一股热热的暖流袭遍她全身。宋小可竟不自觉看了他一眼，呆呆的。 “喂，发现我的帅了吧。” “唉，长在你身上，可惜了。” “也是，谁让我一出生就德才兼备，智勇无双，让人无法注意到我帅得一塌糊涂的外貌。” 真贫，宋小可躲在病床的被窝里，忍不住偷笑。 第4章 转身的距离(1) 公司业绩虽然一直在逐步增长，却像蜗牛永远赶不上时代的发展，前期投入的巨额资金让公司觉得不堪重负。总经理陈岢岚做出紧急处理措施，将平日员工可随意领取的抽纸改为谁用谁买，为了不浪费a4纸，每个部门需要填单子领取。这不算什么，连端午节的福利也省了。 莫菲抱怨：“女人作风，干不出大事业。” 田佳说：“咱们陈总是财务出身，一张纸正反面利用的钱都算得清楚。” 连吴明明也忍不住嘀咕：“工作难以开展。” 宋小可只是觉得陈总恐怖，因为每次拿过去的文件，顺利签下来的很少，总是被挑三拣四。自此，她患上了进陈岢岚办公室的恐惧症。 上一个副总待了不到半年，就听说被集团召回调到外地一去不复返了，公司都在传言走得这样悄无声息一定是被解聘了。 陈岢岚引起民愤，一定待不了半年。 他们心中暗想。 “我们免费支持了场地，还要赞助奖品？”陈岢岚看着策划方案上九万元的预算数字连连发出疑问，宋小可难以招架。这些活动都是吴明明带着田佳去谈的，方案也是田佳写的，不过是她跑腿签字而已。无法解释的结果是一顿责骂，外加“叫你们经理过来”的呵斥命令。 宋小可很头痛，吴明明已经严重警告过她：在陈总面前要机灵点，别什么事最后都让她擦屁股。不知道是八字相克还是气场不对，她和顶头上司吴明明总是出状况。莫菲分析说吴明明要安插自己的人进来，宋小可却坚如磐石怎么挤对都稳坐自己的位置不走。是这样吗？宋小可想起这些就头痛，看着手里无法解释的一堆文件，更头痛。 就在宋小可刚跨出陈岢岚的办公室，一筹莫展的时候，几个自称“记者”的人闯入办公室，一见宋小可脱口而出“就是她”。 宋小可还莫名其妙，就被眼前几只麦克风围得水泄不通。 “能透露一下，你和豪威少公子乔子楚是怎么认识的吗？” “你看过网络上的留言吗，对网友的恶毒留言你有什么话要说？” “你知道豪威少公子乔子楚和林氏集团千金林芊芊的婚事吗？” 蜂拥而至毫无尺度的狂轰滥炸。 宋小可懵了，无法招架，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恶毒的话在宋小可几次三番沉默不语之后，接二连三地轰过来。 “你是怎么勾引乔子楚的？” “你身上的衣服是旧货市场淘的吧，难道你接近乔子楚是为了脱贫致富？” “你们上过几次床？” 往下的话就是石头听了也要发怒了。宋小可全身筋脉紧绷，双手握紧了拳头，所有的人都等着看好戏。一向唯唯诺诺的宋小可会怎么反击，这一定会比公司桃色新闻更好看。 万千沉默之后，她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一石激起千层浪，记者对着镜头现场直播： “观众朋友们，你们看到的是《小城大八卦》栏目，现在继续为您播报豪威少公子的绯闻女友，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野战女主角宋小可的办公室。面对记者的追问，宋小姐一直保持沉默，不知道是默认还是羞于启齿？但在记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下，宋小姐终于开口，但是各位观众，宋小姐竟然对秉持浩然正气的记者说出‘无耻’二字。所谓正人先正己，恐怕‘无耻’二字从今天起将会赋予新的含义。观众朋友们，您现在看到的是一脸愤怒的宋小可。” 镜头移到宋小可脸上，记者将话筒对准宋小可，毫不留情地发问：“宋小姐，能对一直关心你的网友们说句实话吗？” 办公室黑压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如果真有地缝，宋小可会毫不犹豫钻进去溜之大吉。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李捷从天而降，像从前一样给她坚实的臂膀带她一起逃亡。只是黑压压的人群，乱糟糟的吵闹，预示着大厦将倾，她的靠山如今成了她最不齿的小白脸。 闪光灯咔嚓咔嚓狂闪，刺了眼。 陈岢岚听到嘈杂声，推开门看到宋小可被一群记者围堵在中间，办公室的人都扔下工作伸长脖子看热闹。一群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的记者怎么看都不像电视台来采访宣传，陈岢岚一脸莫名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吴明明见状屁颠屁颠跑过去，耐心解释：“陈总放心，和我们购物中心没有关系，是宋小可的私事，她自己会处理好。” 如果吴明明不在伤口上撒盐，宋小可或许不会崩溃。在外人围攻，自己人看笑话，领导冷眼旁观漠不关心的情况下，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当着全屋子人的面，嗷嗷大哭。 莫菲冲上前，挡在宋小可前面，对着摄像头，清了清嗓子。“各位看起来智商还算正常的记者朋友们，我想请问你们，如果你是乔公子，你会选择宋小可还是林芊芊？”莫菲夺过人群中某一记者的麦克风，对着群众说。 记者们摇摇头。 “退一万步，如果是宋小可，就她几句话被你们噎得喘不过来气，一激动眼泪噼里啪啦跟倾盆大雨似的，还有胆量野战？跟乔公子混，无非是名和利，想出名牟利早在网络上掀起腥风血雨了，还能让你们堵在办公室看笑话吗？” 记者被莫菲问得说不出话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事情到这里本来应该终结了，记者已经收工准备打道回府。正在这时出现一个关键性人物，打乱了一切，又将宋小可推入万丈深渊。 对，这个人就是乔子楚。 “亲爱的，下班后想去哪里吃饭？是法国大餐还是韩国料理？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生鱼片，要不我们去吃烤肉吧？” 宋小可正哭得梨花带雨，惊闻记者撤离现场眼泪立马收住，正准备抱着莫菲喊“万岁”，这声“亲爱的”好陌生，循声望过去，却发现那声音正对着自己，如一把冰冷的利剑，结结实实插在她的心脏。 乔子楚毫无畏惧，更毫不在意，仿佛那些记者与他无关，径直走到宋小可身边，揽过她的肩，眼神温柔，表情暧昧。 闪光灯在一瞬间开启，对着他们狂按快门。 宋小可挡着脸，出离愤怒：“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乔子楚还能面带笑容，“亲爱的，别闹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不迟到了。你让我三点来，我绝对不会拖到三点一刻。” 记者趁机对着镜头播报：“富二代乔子楚对女友唯命是从，是个妻管严。” 宋小可张望着，希望莫菲可以救她出苦海，只是莫菲早被勇猛的记者挤到人群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平日里恭敬的同事都在轻声议论，仿佛此时她赤裸在众人面前，无处掩藏。 宋小可无处可逃，抱着头蹲下去，嘤嘤哭泣。可是那哭声，在议论纷纷的嘈杂声里没有存在的痕迹。就在宋小可蹲下去的瞬间，肩膀不住抖动的瑟缩样，落在乔子楚眼里，他的心被触动了，“难道，是我太残忍了吗？” “保安，叫保安维持秩序……”陈岢岚见场面无法控制，喊道。 领导喊话，平日懒散的保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办公室，平日沉静的办公室顿时沸腾起来，保安和记者纠缠起来，不知哪个记者的相机在拉扯中掉在地上摔坏了，办公室吵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宋小可觉得自己就像悬崖上的野草，风雨交加中摇摇欲坠，眼见就要跌入万丈深渊，不知谁的手拉起她，冲出了人群，几个眼明手快的记者看到后顾不得和保安纠缠，一路追了出来。那人拉着她一直跑，宋小可只觉得身上没有力气，脚步却不听使唤跟着狂跑，直到跑到一个巷子里，才停下。 “放心，他们不会追来了。”乔子楚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以前认识你吗？” “啊？” “如果以前我们不认识，我哪得罪你了，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你以为我寻仇啊？” “难道不是吗？”宋小可脑子里一瞬间将两人认识经过快放了一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不就是因为你那辆破车吗？你说多少钱，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会赔给你，请你以后看到我绕道走，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乔子楚大笑起来。这是哪个世界的女人，思考问题用脚的。不过她那点让人怜悯的柔弱无辜却有一丝触动了他。 “跑累了吧，找个地方歇歇脚。”说着就要伸手拉她。 宋小可以为他要带她去见不得人的地方，警觉地捂住胸口，结结巴巴，“你，你，你想干吗？” 乔子楚无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废话，跟我走就是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喊救命了。” 乔子楚根本不理她，打了一个电话说“把我的车开过来”，任由宋小可拳打脚踢折腾。 宋小可终于抵不过那双有力的大手，被连拉带拽拥着走进一间酒店。车还未停下服务生就齐齐地弯腰，仿佛听车轮的声音就知道谁来了，毕恭毕敬地开车门，请下车，开道。电视剧里也少见的情景，她做梦都不曾梦到的自己正经历着。如果这就是人间天堂，那她就是天堂里一粒不合时宜的尘埃。 挑高宽阔的欧式宫殿顶棚，华丽灿烂的吊灯，金黄烫金的墙边，就算城堡里空无一物，还是华丽奢靡。何况，三米长的餐桌，中间摆放着蓝色妖姬，侍者说这是今早刚从国外空运过来的稀有品种，三米之外，已闻到清香。 “坐。” 乔子楚的话刚落下，侍者便走近宋小可，拉出座椅，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毕恭毕敬请她落座。 宋小可暗骂自己没骨气，刚才还一腔愤怒，现在就神采奕奕了。她做出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却东瞟西看，心中暗自赞道“有钱的感觉，真好”。 “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你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了。别做梦成为灰姑娘，我可不会像傻王子，拿着一双破鞋到处寻找一个女骗子。带你来，是看你的生活实在寒碜，全身上下加起来也没有我这副筷子值钱，啧啧啧……” 宋小可不屑地说：“不过是普通的木头，可能在什么廉价的香气里熏过，便拿来骗有钱人的。什么价值连城，不过侮辱那些暴发户的智商。” 乔子楚喋喋不休：“这种地方一般人也进不来，除了我家的重要客人，就是再有钱也不对外开放。你今天很幸运，少爷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第5章 转身的距离(2) “什么机会？” “你被‘人肉’了，除了芊芊真正被记者拍到的绯闻女友就你一个，明天的电视、报纸、广播……等你火了，别忘了我。” 宋小可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她本以为是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社，这年头报纸的传播力度也就那样，谁能认出她来。再说，明星的绯闻还挖不完，哪有版面为一个公子哥的绯闻女友浪费广告位。真的是她想得太少吗？ “是你想出名吧？和我这样胸脯没有四两肉的贫穷丫头传绯闻，还不断骚扰我制造新闻，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无聊。” “哈哈，你猜对了，我脑子有病跟你传绯闻，简直太无聊了。” “所以，您必须阻止他们发新闻，否则您真成全城人的笑料了。您想，您堂堂乔氏公子，一表人才，就是站在贫民窟，也是落难的皇太子，哪能传出这么不堪的绯闻。要是制造新闻，也得匹配得上您的身份，就算达不到林小姐那样的家世，至少也得五官端正、三围出众，站着坐着横看侧看都能嗅出美人的味啊。不是我自我贬低，我打一出生，就没被夸过，街坊四邻顶多赠我一句‘长得蛮特别’。您千万别给我机会，您一给机会，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想出名的欲望，饥不择食，到时候您贞洁不保，我可不负责。” “不行，我的兴趣才刚刚开始，我觉得很好玩。” 乔子楚勾魂的眼睛认真地盯着宋小可，她的心一下子怦怦乱跳。宋小可绝望地呼了一口气，平静一下波动的芳心，“我警告你，就算你看上我，我也不可能拿正眼看你一秒钟。” 乔子楚根本不理她，看着眼前满桌美食，大叹：“多少人间美味，你这吃惯了榨菜的胃不会不适应人间美味了吧？真是可惜。” 宋小可夹起一块白鱼肉，里面全是一根根细小的刺，根本吃不到肉嘛！嚼了两口，也不觉得多美味，想吐在盘子上，结果鱼肉像是粘在嘴上，想优雅还优雅不起来。脸都憋红了，一口刺还没吐出来，宋小可一使劲，吐在一盘菜中。顿时全场气氛尴尬，空气结冰。 “你，你，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糟蹋，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土鸡永远也变不成凤凰，我真佩服你这种人还能找到男朋友，还好那个李捷弃暗投明，早日脱离苦海。”乔子楚忍不住故作呕吐状。 宋小可弱弱地说：“不就是一盘菜，看起来像一坨屎，反正这么多菜也吃不完，对你们有钱人来说也不算浪费吧！” “澳洲鲍，澳洲鲍你听过吗？”乔子楚无奈地摇摇头，“简直对牛弹琴。” “我不来，你非拉我来，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我……端走，别给小白吃，小白见不得不干净的东西。” 小白是乔子楚的爱犬，一条名贵的萨摩耶，世界名贵犬排行榜首的品种。普通人都吃不起的澳洲鲍鱼，不过多了一块鱼肉，竟然连狗都不屑一顾。有些人的生活宋小可不能理解，现在连狗的世界她也无法理解了。 看着奢华的私人餐厅，宋小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服务生脸上的毕恭毕敬，内心应该鄙视不知哪里跑来的小妞，上不得台面。就像全身粘满孔雀翎的草鸡，装扮得再像，也还是弥补不了先天矮小的缺陷。何况，宋小可连虚荣的孔雀翎都没有。 她站起来，服务生眼明手快过来将座椅拉出一点位置，“宋小姐，洗手间在这边。”说着就要引她去洗手间。 “我要回去！” 乔子楚愣了，进来才吃了一口鱼就要走，后面的好戏还没开始呢！ “不准走。” “你放过我吧，我还想回去好好做人，好好工作。” “工作？提醒你早作打算，免得被卖了还蒙在鼓里。”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对了，我忘了就连你的顶头上司都还没资格知道的事，你更不会知道。不过，看在我心情好，可以告诉你，趁早换工作。”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一个月，或许不到，你们公司将会大量裁人，如果我们再擦出点什么火花，你说你的工作还能保得住吗？” 宋小可愤怒道：“我对你有什么利用价值，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招惹我，我不想成为绯闻女主角，不要成名，更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我想过自己的生活，上班下班，公司怎样与我无关，但是我和你，到此为止了，如果还有媒体追着我采集什么新闻，问您乔公子的私生活，我会讲明！” “讲明，讲什么？讲你被甩之后心情不好，拿高跟鞋砸坏了我的车，没钱赔偿才做了肉体交易？还是告诉媒体你没有炒作，不认识我？他们相信吗？” “我只说事实，信不信由他们。” “好，我就对媒体说你逼我负责，要和我结婚，我们意见不合吵起来了，所以你才对媒体乱说。我有的是钱，可以把假新闻做成真的，到时候是信你还是信我，你看着办！” “你想要我怎样？” “参加《百变咖姐》大赛。” 《百变咖姐》是本地卫视新出的娱乐节目，将普通女孩打造成“女王”，是一档女性选秀节目，它的不同在于靠的不是才艺，是梦想。只可惜播出几期之后收视率并不理想。乔子楚说制作单位的导演是他好哥们儿，恰好看到热炒的帖子，求他帮忙。 “无聊。” “我已经答应帮忙了，我乔少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出精品。所以你现在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我不觉得我有需要改造的地方，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我不想飞上枝头，也不想搅进你的世界。我妈知道会杀了我的。” 好在老妈不会上网，也很少看电视，她才能这么安逸地在八卦中安然无恙，否则老太太非从郊区杀过来，给她上政治课。 “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你不明白吗？” 宋小可摇摇头。 其实她的内心也有一颗疯狂的种子，只是在老妈长期政治理论课的压制下，早已枯萎。如今，她的心里，除了让李捷回头，再没有别的想法了。 “朽木不可雕。” 宋小可灰溜溜地回去了，走在星空寂寥的夜里。风一吹，混沌的意识有一丝清醒，刹那间才知道自己早已崩溃，承受不起连日来的横祸。 逃跑？天下之大，宋小可想不到可以逃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能依赖谁呢？那个连夜里睡觉都会醒来看她是否踢开被角受凉的男人，一转身那么轻易地抛弃了誓言，做了她最不齿的软饭男。 还有什么能够相信？ 电话一遍一遍响起，还有莫菲挂念担心她，只是这个时候她不想接电话，除了曾经背叛爱情的那个男人，她谁也不想见。 她发了条短信告知莫菲自己尚好就关机了。 站在清明桥的桥头，夜里的乌篷船上尚有欢歌笑语，看着一如往常热闹的古镇，一对对情侣亲昵地走过去，她的心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明目张胆地淌着鲜血。 此时在酒吧里，李捷、林芊芊和乔子楚坐在一起喝茶。 “她不会想不开吧，我就说要循序渐进，你们非说要一针见血，我真怕你这一刀下去见到血。”李捷面露担忧。 “那你回到她身边，继续当你的护花使者。”林芊芊说。 “你们说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殉情？”乔子楚火上浇油。 “我不玩了。”李捷说。 “现在来不及了，游戏才刚刚开始，我刚有了兴趣。”乔子楚饶有兴趣地说。 这是一场游戏，此时的宋小可还蒙在鼓里，踱着懒散无力的步子，漫步在石板桥上。前面还有多少未知，她一点觉察不到。 宋小可回到家，莫菲一直在门口等她，看她安然无恙终于放心了。 “收拾一下，跟我住吧，你这个样子谁放心！”莫菲跟着宋小可进了屋。 “我想一个人静静。”宋小可住一楼，她拉开窗帘，有微风吹进来。 “越静想得越多。” “我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他还在我身边，曾经对我那么好过。” 宋小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还佯装坚强。莫菲不禁怒从中来，想到邹伟怀抱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两个傻女人还在失恋中怀念臭男人，伤春悲秋走不出困境。 “他不要你了，你还想个屁。” 宋小可眼泪顺着眼眶飞流直下。 “若是哭能哭回从前我也哭了。”一向乐观向上的莫菲，这几日差点成孟姜女了。 悲痛都是不来则已，一来便倾城。宋小可忍了很久，终于在莫菲的怒骂中崩溃，不是为这几句关心的骂，而是忍了很久的痛，终于没有守住，决堤。 她咬着牙齿，哭得颤抖。 “你在这边哭，他那边不知道多高兴，人家暗自窃喜终于甩掉这么没用的你，除了哭什么也不会。你这样很没用，你知不知道？” 看她如此，莫菲真想暴打李捷一顿，只是她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又怎么替别人做主。她没有告诉宋小可，邹伟回来向她借钱，说那个女人宫外孕要做手术。她那么不争气在痛骂了邹伟几句之后，竟然双手奉上人民币交给前男友陪情敌去医院了。 爱情，就是贱贱地爱上你的多情。 哭了许久，哭声渐小了，宋小可抬起朦胧的眼，“我不哭了，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还是这么没出息，他说过不喜欢这样的我。” 莫菲过来抱着她，“我知道你难过，我也一样，只是除了我们自己，又有谁关心？他们都各自抱着美人笑了，哪有时间理我们的难过。” 忽然，宋小可似乎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去，那身形她最熟悉不过。 “我刚才好像看到李捷了。” “是你梨花带雨的朦胧幻影吧！” 宋小可坚信一定是李捷，跑到门口打开门，果真有一个人影仓皇而逃。 宋小可追出去，喊着“李捷，李捷……”可是怎么叫，那个人影还是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没追上。 莫菲笑她得了失恋病，那人怎么可能是李捷，八成是那些小报记者，追着找新闻呢。宋小可心神恍惚，还在想那个人影，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情感，隐隐觉得是曾经最熟悉不过的他。或许爱情就是有一种魔力，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分开，都在冥冥中互相感应。无论莫菲说什么，她都坚信那个人是李捷。 或许，他后悔了。 或许，他始终是担心她的。 想起从前，每次他出差都要每晚打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才安心，每个月“老朋友”到访总记得为她冲红糖水，每次加班无论多晚他都会接她。所以宋小可的脑子里，她和李捷根本不可能分开，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还是以近似玩笑的方式。宋小可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总是觉得不真实，却又不得不相信。 一个转身的距离，他们已经各自天涯。 第6章 若回到从前(1) 公司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每个人惶恐。正如乔子楚所言，公司易主，据说陈岢岚已被召回北京分部。公司大换血，早闻到风声的同事已另做打算，宋小可慌了神，忙去问莫菲怎么办。 “我早觉得陈岢岚不对劲，上次记者闹到她门口了，她居然奇迹般没对你动刑，原来早就不在其位了。” “我们会不会被裁掉？” “不会。” “为什么？” “姐姐我要先炒了他们的鱿鱼。” “你要辞职？”宋小可惊呼。 “这种破公司，不走等死啊？一年到头进来的都是关系户，连个未婚单身的帅哥都没有，姐姐我不是吃素的，不想守着破公司当尼姑。” “可是……” 莫菲截住宋小可的话，小声凑到她耳边：“我认识了一个总裁圈里的人，下次介绍你见见。” “总裁圈”这种新鲜词，宋小可第一次听到。有一类女人，她们在最奢华高档的办公大楼工作，每天的任务就是训练自己的外貌形体和增加知识内涵，用以接触有钱人。这类女人集合起来的小圈子被业内人士称为“总裁圈”。说俗了，不过是钓凯子的女人帮。 “你疯了，既然是总裁，身边什么样的美女没有。我们没钱没貌，人家凭什么就能看上我们。现在的社会这么乱，还是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吧。再说，没有爱情也不会幸福。” “爱情？以前我有过，你看到结果了。如果这就是你追求的，你尽可能去追求被人背叛的爱情吧，我不要。如果我是你，会死死抱着乔子楚这棵大树，混上少奶奶再说。就算被抛弃了，起码还会分一点财产，总比这几年工作来得痛快。我算是看透了，没有什么是可靠的，除了钱。”莫菲不屑，有些赌气。 “可是……” “好了，我不会和你抢乔子楚，别的你别管就是。” “莫菲……” 莫菲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宋小可站在楼梯的台阶上恍惚。是她迟钝了，还是周围的世界变化太快了，为什么她怎么追赶也追不上周围人的脚步。 中午的红烧肉酱油味很重，宋小可还是无可奈何吃了几口。咬着红烧肉，她突然发现很多事情都如此，不是你不喜欢就可以丢了不要。 “一个人？” 宋小可一抬头，原来是早上见义勇为的男士。 租赁卖场电梯位置的是一家非常有名的地产公司，在宣传最新推出的精装楼盘。宋小可看到地产公司的沙盘一个角陷下去了，像一个瘸腿的老人非常不协调地矗立在卖场里。莫菲以前就说过这家地产公司总是仗着品牌足够大颐指气使，而摊位常常乱七八糟，单页随处乱放，现场很乱。 若在平时，宋小可看到当作没看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时，她却无名火起，走到沙盘前面，看着趴在沙盘上吃盒饭的售楼小姐，“我知道你们是知名地产企业，即使不注意自身形象也不影响销售业绩，但是请起码尊重一下卖场的规定。我们的卖场不允许工作人员在现场吃饭，不允许有损害形象的事情出现。沙盘尽快维修、单页摆放整齐，还有地毯上的杂物请收拾干净。我给你们三十分钟，若还没有归置整齐，后果自负！” 售楼小姐不情愿地归置广告单页，嘴里嘟囔着：“仗着和乔大公子的关系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做出那么丢人的事，还当光荣事迹满世界炫耀。” “什么事啊？”另一个售楼小姐问。 “就是和富二代大半夜在公园‘激情’了，可是被摄像头拍到了，要是我早就没脸活下去了。” “噢，原来就是……” 两人小声议论起宋小可，看样子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如果地上有地缝，宋小可就钻进去了。 “还有五分钟。” 宋小可实在不是强势，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别人议论她的糗事的时候，她的精神没有办法集中，仿佛越想听清楚议论的内容越听不清楚。但是总要做出点什么，她只得看了一眼手表，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还有几分钟。 “赶紧收拾吧，还有五分钟，别让富二代动用权力把我们赶走！” 宋小可再也说不出话来，睫毛低下，内心波涛汹涌，产生了要逃离这个地方的想法。或许莫菲是对的。 “请尊重自己的工作，尊重他人，这难道不是你们倪总要求你们的吗？” 一位男士站在宋小可前面，他挺直的脊背像坚实的墙，挡住了狂风暴雨。宋小可感激地点头示意。 “你又是谁？别想拿倪总吓唬我们。”一直不服气的售楼小姐说。 “一点小事，不必麻烦您了，我可以处理。”宋小可见这位男士被卷进来，觉得不好意思，赶紧解释。 “女孩子太厉害了不好，想多卖几套房子，最好的方式就是多微笑，少生气。”男士对售楼小姐说。 宋小可看他离开，才想起来忘记问姓名了。但是转念一想，萍水相逢何须问姓名。 没想到又在吃午饭的时候遇到。 “你也在我们公司啊？” “刚来报到。” “太棒了，早上的事还没感谢你呢。” “要谢就谢你自己吧，我不过是被你感染了。” 宋小可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通常没有人会去和商户争执，尤其是他们还是知名地产公司。我是被你对工作的认真和勇气感染了。”男士解释说。 宋小可本来对早上的事一直心有余悸，现在连从电梯旁走过，都不敢正视售楼小姐的眼神了。现在得到夸奖，她心中一热，顿时觉得早上的自己是何等英勇，胸中涌起一股来自肯定的力量。 “我叫宋小可，在企划部工作。” “我是顾云海。红烧肉味道不错。” 突然冒出一句红烧肉，宋小可才发现顾云海餐盘上的红烧肉已经一扫而光，而她的只吃了几口。 “就是酱油味有点重。”宋小可说完，两人都笑了。 为了不浪费，顾云海将宋小可的红烧肉也吃了。 第二天的全体员工大会，宣布了人事任免通知。宋小可惊讶地发现新任总经理就是顾云海，一个吃了她剩菜的男人。 她以为他最多是个小主管。 见肉就吃，哪里有总经理的作风。陈岢岚从来不和下属一起吃饭，总是单独叫一份味道鲜美的快餐，或者直接在楼下的西餐馆就餐。 宋小可居然给总经理吃剩菜，这下子完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莫菲已经搬到了本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那里有spa美容中心，有礼仪培训馆，也有各种名流出入的高档场所。她从里到外大变身，再也不会为了省钱买仿制品了，连内衣都是香奈儿的。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金钱堆积出来的莫菲确实更漂亮了，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服务生，来一杯摩卡，不加冰。” 她轻轻挥一下手，服务生就过来了。宋小可看着短短时间内改变得她已经不认识的莫菲，感慨万千。每个人都会从人生的转折开始走向不同的路，不该有多大惊讶，只是莫菲的捷径总让她觉得像海市蜃楼，不免又劝起来：“你还是离开那个地方吧，趁还有积蓄，赶紧找份正经工作。” “别劝我！我就知道我和你一见面你早晚会提这档子事，但是我现在很清醒了，很享受现在的一切，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 “莫菲！”宋小可无奈地喊了她的名字。 “亲爱的，好了，好不容易见面别总提不开心的事，人生难得有一个激情澎湃的奋斗目标。”莫菲以标准的微笑面对宋小可。 宋小可注意到莫菲的手做了美容，原本就纤细得像葱一样的手指更加柔嫩，指甲染成梦幻的粉红色，点缀着几颗塑料钻。 宋小可本想把公司近日的变动和自己的遭遇告诉莫菲，但是目前看来，她毫无兴趣。莫菲虽然面对着宋小可，余光却到处扫描。她说，咖啡馆里的优质男很多。 “你现在应该像我一样改头换面，看看你身上这套衣服，好像几年前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就穿着吧，还有你的头发，拜托去做个发型打理一下。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我已经严重感觉到危机了，姐姐我身边混的全是90后，都是青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样貌。不趁这几年找个靠山，以后靠什么活着。” 宋小可听着莫菲口中说出的话，想到前几年流行的语录“宁愿坐在宝马车上哭，也不想坐在自行车后面笑”，看来吃苦耐劳的传统美德早已不适应这个时代了。 她不知道这种观念是不是错的，但是在她的观念里，肯定是不对的。 “我们可以自己工作，有手有脚，怕什么？” “自己工作？”莫菲笑了，仿佛听到痴人说梦，“女人也需要爱情和事业，可是靠双手去奋斗往往如愚公移山。我不过在找捷径，女人凭借自己的外貌正如男人靠自己的智慧，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再说下去，朋友也没得做了。宋小可只能妥协，听莫菲给她上课，讲述最近的经历。 那是一个人人都佩戴名牌，口中所谈除了奢侈品就是如何遇到优质男的圈子。有些成功的女人成了她们崇拜的楷模，奋斗的对象。 “她以前连自行车都没有，现在开宝马！”莫菲说起某个女人来全身的肌肉都抖动起来，掩饰不住的嫉妒。 杯中的咖啡已被遗忘，莫菲再也不是那个连喝杯咖啡都认真到不舍得浪费一滴的人了。前尘往事，岁月如翻书，快到不记得前一页的内容。 晚风吹拂，只是喝了一点咖啡，宋小可却感觉已经微醉，头脑混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简单世界开始闯进来一批乱七八糟的东西，搅得她的生活乌烟瘴气。 如果能回到从前就好了。宋小可想。 时间倒回到从前，她和李捷，莫菲和邹伟，四个人时常聚在一起，疯狂一点就彻夜唱k、轧马路。穷开心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李捷傍上了富家女，邹伟养了二奶，莫菲变得眼中只有物质，而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一堆解释不清的事缠着。 想什么来什么。阴魂不散的乔子楚站在一辆白色保时捷旁边，车子就停在她家楼前。 “这么晚才回来，不会找我去了吧！” 第7章 若回到从前(2) 夜里刮起北风，听得到背后呼呼的风声，卷着干枯的落叶，生生在空中旋转。她看着乔子楚想，如果莫菲遇到的是乔子楚，一切会不会皆大欢喜了？ 真是无厘头的想法。 “想我不用想得这么出神。”乔子楚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勾勒出完美曲线。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想知道就知道了。” 到底是游戏人间的富二代，没事做。宋小可有些厌恶他。 “以后别缠着我了行不行，我和你根本扯不上关系，我也不想上什么节目，你让我的生活恢复正常，行吗？” “你现在有什么不正常？” “正常？”宋小可简直想笑，“被分手，被‘人肉’，被人阴魂不散地缠着……这也叫正常？” 乔子楚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让她看了心中就涌起一种不能言喻的烦躁。宋小可决定对他不理不睬，不再多说一句话，从他面前直直走过去。 乔子楚拉住了她的胳膊，猛然被拽住的她做了一个不由自主的回旋，站在他面前。四目相对，周围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怦、怦、怦…… 他的眼神有一种难以抵挡的魅力，宋小可不知不觉陷了进去，就像第一次和李捷约会，脸红心跳。 时间仿佛停止了，她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微薄的紧紧抿着的嘴唇，一张俊朗的脸，紧紧攫住了她的心。哪个少女能抵挡这种深深的诱惑，仿佛早已相识，仿佛这一世只为续前世的缘分。只有这一刻她才觉得他没那么讨厌，原来他安静起来，魅力这么大！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乔子楚突然问起，宋小可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发什么花痴啊，没和帅哥拥抱过，还没见过帅哥满地跑啊！ “什么……什么怎么样？”她大脑还在短路，他的问题根本无法在脑中形成思路。 “就是电视节目。” “哦！我忘了。” 他弹了她脑门儿一下，宋小可捂着头忍着疼，“你有毛病啊？” “看你不清醒，所以帮帮你。” 宋小可无可奈何，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什么别人碰上了帅哥都可以开启一场浪漫传奇的恋爱，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我以前不发飙不生气，不代表我不会警告你，别惹火我，否则我……” “你怎么样？” “我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乔子楚看着她，逼近她的眼神。北风又开始呼啸，在清冷的夜里发出高而长的声音。本是凉爽的天气，她却觉得闷热得有些透不过气。 “你想干什么？”宋小可步步后退。 乔子楚伸过手去，宋小可啊的发出一声尖叫，吓得闭上眼睛。只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乔子楚手上拿了一片枯叶，“头发跟鸡窝一样，连树叶都筑巢了。” 原来如此。 “上车啊，罗唆了这么久，正事都忘了。” “正事？”宋小可想说“你能有什么正事”，又怕说出来得罪了这位公子，以后的路更得走得小心翼翼，才没说出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别罗唆了，吃不了你。” 乔子楚把她塞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宋小可最近太累了，身心疲惫，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不断被噩梦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眠。坐在保时捷的副驾驶位置上，靠着窗，看着窗外霓虹灯在倒退，灯火慢慢模糊成一小团光，然后慢慢消失不见。看着看着，仿佛进入了梦境，她靠在一个柔软的枕头上，睡着了。 “红烧肉、咖喱牛肉……”宋小可在说梦话，痴痴地傻笑着，口水飞流直下。 乔子楚眉目狰狞，看着自己一套新换上的衣服沾满了口水，真想把她叫醒，但是看着她睡得那么沉那么香，大概是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便不忍。 他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睫毛浓密细长，时不时发出的傻笑和梦呓，多了几分小女孩的可爱。只是胳膊实在太酸了，肩膀已经僵硬，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挪动一下。 “鸡腿！”宋小可尖叫着醒来，鸡腿不翼而飞。 睁开惺忪的睡眼，环顾周围，原来鸡腿竟是乔子楚的手臂。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才梦到的美食，她在梦里的尖叫，难道……再睁大眼睛看看周围，车子已经停在路边，乔子楚正在活动早已发麻的胳膊，梦里柔软的枕头原来是他的肩膀。想到这些她的脸顿时红如苹果。 “看你这么瘦小，没想到那么爱吃，还那么重。”乔子楚边活动胳膊边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睡着了，还……” “罗唆什么，你的口水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还不快拿纸巾帮我擦擦。” “哦！” 宋小可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肩膀那块已被口水浸湿，丢脸真是丢到家了，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男生面前这么糗。她一抬眼，与乔子楚的目光相遇，刹那间心如小鹿乱撞，手忙脚乱找纸巾。 “跟你合作太难了！”乔子楚忽然说。 宋小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拿了纸巾就往他的肩膀上擦，心里还一边想着不翼而飞的鸡腿，肚内空空，咕咕叫起来。她尴尬地捂着肚子掩饰，余光瞥见乔子楚咧嘴在笑，应该是嘲笑，瞬间觉得自己如跳梁小丑。 她不敢再看他，生怕与他的目光相撞。扭过头，只是手里拿着纸巾在他肩膀处擦拭。 忽然，他转身，她扑了空，整个人顺着手扑空处趴了过去，那么倒霉地压在了乔子楚身上，而且嘴巴径直地吻了上去。他的头被狠狠地撞在了玻璃窗上，她全身不由自主压上去，两人动弹不得。 如果她把这段经历讲出来，莫菲一定会说是她千年修来的福分，被当作模范教材与“总裁圈”里的姐妹分享。只是这一刻，宋小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体卡在车子前面直不起身。乔子楚被死死压在下面，任他力气再大，也推不起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你……快……起……来。”乔子楚由于嘴巴被堵住了，口齿不清地说着。 “啊……”宋小可同样被堵住嘴巴，只能发出深沉的无限抗议的声音，这声音却并不是那么响亮和具有抗争意义。 突然，一道光闪过。 乔子楚看到车窗外，有记者在偷拍，那表情是足足过了一把瘾，仿佛拿到了大新闻的样子。宋小可发现闪光灯后，一激动脑袋撞到了方向盘，却和乔子楚的脸分开了。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彻底分开。 宋小可捂着脸，羞于见人。 “遇到你我倒了八辈子的霉，现在还要牺牲色相，你得对我负责！” “什么？” “眼睛睁那么大干吗？明天的头条准是公园野战的续集——‘车震门’。明天全城的人都能看到你把我压在身下，你说你不负责，以后我怎么混？” 完了，以后嫁不出去了，李捷看到还指不定怎么想呢！宋小可后悔死了，真不该和莫菲聊到那么晚，否则就不会晚回家，也就不会碰到乔子楚，更不会出现“车震门”……她的人生从此要彻底毁了，她想。 “呜呜呜……”宋小可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受伤害的人是我，我还没哭呢！” 这么一说，宋小可哭得更厉害了。乔子楚瞬时捂住她的嘴巴，警告道：“你还想把记者招来啊？” 宋小可小声抽泣。 乔子楚发动了车子，拐了很多弯，大概把无聊的记者甩在不知名的街道了。然后才绕过一座桥，开进一家位置幽静的餐厅。 包间里，宋小可始终不敢抬头，想着明日的头条再次掀起腥风血雨，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和乔子楚进了一家餐厅。 偏偏这时候，肚子咕咕叫起来。 “我知道你饿了，这里没有外人，吃吧！” 乔子楚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嚼起来，丝毫没有受到前面一连串糗事的影响。宋小可闻着菜香，用余光瞥了一下四周，才敢拿起筷子吃起来。乔子楚不看她，不跟她说话，两人互视对方为空气，各吃各的。 宋小可慢慢地卸下防备，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之后，宋小可心满意足地看着桌上早已一片狼藉。 乔子楚忽然开口说：“宋小可，我想我们应该谈谈正事了。” 又是正事。宋小可筷子上还夹了一块鸡腿，刚刚啃了一半，正在攻克难关，把最难咬的那块肉啃下来。她猛地抬头，看到乔子楚认真的目光，以及那句极其认真的话，有些恍惚。这又是唱的哪出戏，莫不是乔子楚又玩什么新把戏吧？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真正的目的。” 真正的目的？宋小可更糊涂了，到底他背后隐藏了什么阴谋？她可从来没打算探究别人的隐私，也没兴趣知道乔大少爷的秘密。不会像黑道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知道了秘密，就要付出代价吧？ 难道他是同性恋，找她掩人耳目？ 不可能。 难道是借钱，可她存款不到三千块。 更不可能。 不会是让她犯罪吧，比如勾引谁套出什么秘密，或者偷偷下毒，要么就是偷听公司机密？ 天啊，宋小可觉得自己再这么胡乱猜下去，乔子楚都要成为十恶不赦的魔头了。 “我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业，思来想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 看到乔子楚一脸正经严肃，没有平日里嬉皮笑脸的风格，她真的意识到这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帮他成就他的事业？上次他说公司人事会调整果然调整了，难道真的要她偷听行业机密？宋小可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极其认真的神情。 乔子楚说自己热衷的是电视事业，他想要成为一流的制片人，可是作为商界大亨的父亲偏偏要他接班管理公司，只要他想做一点与制片有关的事，他父亲就会百般阻挠。所以，本市卫视台新节目《百变咖姐》是他制作的，不过是挂在朋友名下。可是目前，节目播出后，没有达到预期的反响，他才亲自挑人选。 也是一个巧合。 舞会那天，他认识了宋小可，一个眼神中带着不安和恐慌的女孩，在被责骂之后也不敢反击的懦弱的女生。 他的节目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女生。 他坐在宋小可对面，身体往前探了探，似乎是抱着很大的信念来恳求，“虽然我做了很多事，影响到你的生活，但是我真诚地希望你接受我的邀请，帮我。” 宋小可无法抵挡他真诚的眼神，无法抗拒他低下姿态的恳求，她知道在内心她已经答应了他。是的，她不懂拒绝。 “小可！”他唤着她的名字，仿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不能浇灭他的希望，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希望。 她点了点头。 乔子楚兴奋地握住了她的手，“谢谢谢谢”说个不停。 第8章 偶遇的预谋(1) “小可，还是不吃红烧肉啊？” 宋小可一抬头，见顾云海端着餐盘正向她走来。 “不是红烧，是红酱油。”她说完立刻觉得不对，顾云海已经是公司总经理了，也就是她的老板，她怎么能说公司食堂不好，马上改口，“我不是说公司食堂饭菜不好，是我不大喜欢吃酱油罢了。” 顾云海微微一笑，显然了解宋小可为什么突然改口解释。身份悬殊，让聊天的感觉变得像汇报工作。 “其实你不必解释，我希望看到心直口快有话就说的宋小可。当然，公司食堂比不了家常小菜。而且，食堂师傅总会想当然地以为最常见的菜式就是大家喜欢吃的，希望你理解。” 莫菲曾说过，宋小可就是一根筋，一句话只能听出一种意思。果然，宋小可听到顾云海说“心直口快”便无所顾忌地说：“噢，相当理解，只是执行起来胃比较不舒服。但是工作中我不会这样的，公司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向西走，完全服从领导指示。” 顾云海又笑了，还真是个天真的女孩。 “有时候还是要有自己的想法，万一领导错了呢？” “领导怎么会错呢？” “每个人都会犯错，领导也会啊！” “可是领导之所以是领导，不就是因为他有经验有能力吗？既然这样，只要按照领导的意思去做，肯定是为公司好啊，领导怎么会有错呢？”宋小可天真地说。 顾云海不禁笑了，“话是不错，但是总有万一吧！” “不，不，不可能。我们公司用人标准很高的，选拔那么严格，面试就要过五关斩六将，能够当上领导一定是高智商高素质的人。我们这些平庸的小职员如果不听领导的怎么行？” 宋小可说得一本正经，顾云海仔细想了一下，很认真地说：“小可，你还年轻，很多东西不像我们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比如一个苹果很红很漂亮，我们觉得一定很好吃，可是咬了一口，咬到了虫眼。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如果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样，认真对待工作，公司也不会一直换领导，不会有人辞职了，凡事都不是那么完美。当然，保留一份美好是很纯真的，但是……” “但是不要把纯真当白痴嘛！我懂，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我已经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这个道理还不懂啊？就是想到一个笑话了，就逗逗你。”哈哈，宋小可不自觉笑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笑话，不过是宋小可找工作面试时的亲身经历。那时她刚毕业，那是一次群体面试，四个面试官和六个应聘者，应聘的岗位是电话销售。 面试官问一个男生：如果你的上司对你使用暴力，你会怎么办？是向上司反映这件事，还是当面和他讲？ 男生站起来，夸张地摆着手：“不可能，不可能的。”众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他看着大家又说：“哦，什么是暴力？” 面试官强忍住笑，“比如说你笨骂你是猪，不肯教你工作内容什么的。” 男生双手摆动起来，更夸张地表示了“不”的意思，“不可能，他都用我了，怎么可能骂我，不教我，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面试官说：“比如呢？” 男生说：“没有比如，绝对不可能发生。他如果要骂我怎么能用我呢，是吧？” 面试官：“万一呢？” 男生说：“没有万一，大家都是高素质的人，都很讲文明。” 面试官实在无奈，只好说：“当然，我是说如果，我们公司的员工都是有修养的高素质员工，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但是如果发生，我想知道你的选择。” 男生：“哦，我啊，我会当面和他说。” 顾云海听了宋小可眉飞色舞的表演，忍不住想笑，好奇地问：“后来那个男生呢？” “后来那个男生就到了这家公司，然后公司里每个同事都喜欢让他去做选择题，看他有什么反应，不到一个星期，他就走了。” “这个后来是你编的吧？” “你怎么知道？”宋小可惊讶道。 这时，公司几个同事看到宋小可和顾云海坐在一起，聊得眉飞色舞，小声议论起来。宋小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环视一下周围才知道自己被议论上了，这么明目张胆和新任总经理聊天，不想成为话柄都不行。前脚才踩进乔子楚的陷阱，如今又在劫难逃了。 看着盘子里的红烧肉，她强忍住胃里的刺激，一口吞下去。想着早点吃完早点闪人，不然顾云海还要吃她的红烧肉怎么办？ “你不是不喜欢吃红烧肉吗？” 宋小可应着，顾不得搭话，又是一块油腻腻的红烧肉往嘴里塞。 突然喉咙被卡住了，她难受地咳起来。咳嗽是不受自我控制的，她咳嗽的声音越来越响，脸憋得通红。 “慢点慢点。”顾云海帮她拍后背！ 天啊，又是死罪。 宋小可慌慌张张地挪到一边，口齿不清地边咳嗽边说：“没事没事。” 她总是很狼狈。 莫菲辞职后，宋小可少了和她并肩作战为她撑腰的靠山，总是觉得孤军奋斗要悲壮很多。比如今天，她绝对够悲壮了。宋小可想。 回到办公室，吴明明头一次主动走到宋小可的面前，问：“你和顾总以前就认识啊？” “没有，刚认识两天。” 吴明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对宋小可说：“哦，没事了，你先把上次我交代的工作准备好，明天下午顾总要和我们部门开个会。” “好。” 嘀嘀嘀，电脑挂着的qq发来消息，是田佳的头像。宋小可点开一看，“刚认识两天顾总就两次和你坐在一起吃饭，听说还吃你剩下的红烧肉？” 几个问号接连而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在公司的一举一动看似没有人关注，但当你发生重大事件时，总有八卦之人想了解到细枝末节。宋小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回她：“确实是刚认识，不熟悉，那时食堂应该只有我这边位置比较空吧。” “快快从实招来，按照我的逻辑，你们以前认识，还很熟悉。这部戏就叫《公司来了新领导，原来是前男友》对不对？”田佳追着不放。 宋小可看着无厘头的猜测苦笑，以前只知道田佳迷恋言情戏，不知道中毒这么深。怪不得每次情人节、七夕、圣诞节的活动，都交给田佳想方案，而方案一定唯美浪漫。 “你可以去写小说了。” 田佳发来一个吐着舌头的小女孩图像，“不八卦真没劲。” 夜晚的餐厅，灯光泛着黄晕。水晶玻璃雕饰在服务生进来时总是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乔子楚说感谢宋小可答应跟他合作，要请她吃饭。为了庆祝他们合作成功，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那一刻，她冰凉的手触到的是温暖柔软的大手，就像第一次被李捷牵起手的感觉一样。 他又握紧了一下，说：“这么凉。” 她羞涩地抽回，在脑海中搜索了不是理由的理由，“一年四季都是冰凉的，大概上辈子被冷冻过。” “那不是猪蹄就是鸡爪了，切碎分尸，包起来冻在冰箱里，等着做红烧鸡爪或者酱猪蹄了。”乔子楚开着玩笑。 “那你的手那么热，一定是在热水里泡过的，想必是什么飞禽走兽的爪子，被剁了放在火锅里咕嘟咕嘟炖吧！”宋小可不甘示弱。 “我的手有多热，你感觉到了？”乔子楚眼冒桃花地看着宋小可。 “我……” 她顿时脸红，空气中气流凝固，万籁寂静，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宋小可不敢抬头，低着脑袋，拿起筷子，想要表现得自然一点，夹起的菜却三番两次掉在桌子上，窘极了。 “行了，别掩饰了，喜欢我可以直说。我的魅力岂是你能阻挡的。” “我才没有。” “装，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以后我们会经常在一起。你可以压抑对我的感情，但心里会承受很重的负担，保不准有一天你忍受不了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来。” “我真没有！”宋小可急着辩解。 “那你急什么？” “我……” 他不过是逗她，她就当真了，真是天真到像傻瓜。 被愚弄的宋小可这才意识到，心里怒不可遏却发泄不出来，看着乔子楚得意的样子，甚是无奈。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把这个签了吧。”乔子楚依然忍不住想笑。 “什么东西？” 宋小可接过来翻开一看，合作合同。条款众多，翻开第一页就有些头晕了。 “都是范本，没什么好看的，签吧，我又不会卖了你。” “看看总可以吧！” 宋小可往后一翻，还有十几页，这到底是合作合同，还是卖身契，用得着这么详细吗？不会有什么陷阱吧。就像刚进公司时签订的劳动合同，工资明明谈好是三千，但合同上只写着基本工资一千五，外加绩效工资。听公司其他同事说，为了避免有人因为工资闹到劳动仲裁部门，公司为保险起见，才打了擦边球。最可气的，签完合同，她自己都没有一份。听说，也是为了保障公司的利益。 所以，合同还是看仔细点好。 “后面的内容是项目策划，是附件，跟你没多大关系你不必看了。前两页没问题就快签字，我一会儿还有事呢！”乔子楚催促着。 这时，水晶玻璃雕饰又响了，服务员端过来一罐汤，“乔先生，您点的姜汤，请慢用。” 乔子楚盛了一碗，放在宋小可面前，“手脚冰凉喝姜汤最管用。” 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宋小可看着尚冒着热气的姜汤，感觉到温暖。 “趁热喝，凉了就没效果了。” 一个这么关心她的人，怎么可能害她。宋小可拿起笔在最后一页签字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一刻，她忘了从前的绯闻是如何让她成为众矢之的的，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让她曾经如何咬牙切齿憎恨过。女人的记忆，总是很有限。 第9章 偶遇的预谋(2) 乔子楚拿过签好的合同，递给宋小可一份，“赶快把汤喝了。” 宋小可最不喜欢的就是姜，小时候感冒老妈让她喝姜汤，她宁死不从。这一次，看着热气腾腾的姜汤，姜丝的味道蹿进鼻子里，仿佛没有那么恐怖了，就像是美味可口的饮料。 端起他盛好姜汤的瓷碗，宋小可抿了一小口，一股温热流满全身，手也不觉得冰凉如雪了。 乔子楚打了个响指，动作潇洒，“埋单。” 宋小可心想这顿饭一定要一两百，结果听到服务生说：“乔先生，一共五百六十二元。”她看看餐桌上的残羹冷炙，不过是家常的菜，也没点几样，抢钱的吧！ 宋小可本来在犹豫要不要抢着付账，乔子楚已拿出银行卡。她瘪瘪的钱包还没有这顿饭钱的一半，真是太丢人了。 服务生走后，宋小可小声说：“这是黑店吧，就几个菜要五百多，看来你对这片不熟，下次我带你来，保证好吃又实惠。” 乔子楚不屑地翘起嘴角，“你知道你面前已经被吃得惨不忍睹的咖喱牛肉，经过多少道程序，熬制了多久才端到桌上的。来这家餐厅必须提前预约，因为每一道菜都要经过长时间的精心烹制。你花出的每一分钱，都有它的价值。” “有那么费事吗？” “我还有事，等一下你自己回去吧。” 乔子楚不等宋小可回答，径自走出了包间。宋小可呆呆地站在原地，她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被他连拐带骗带到了这个鬼地方。出了门，走上街道，看到路标才知道已经到了五环以外。 宋小可跺脚，这要怎么回去。 微风吹过的晚上，依然有霓虹灯闪烁，可是那点零星的灯光并不能支撑起内心的恐惧。她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一眼望不到边地延伸着。 旁边热闹的酒吧里有人彻夜狂欢，远远地就听到劲爆的音乐，看到醉酒的浓妆女子被一个男人驾着上了一辆白色的私家车。 “小姐，要不要一起喝杯龙舌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到她面前，长相俊雅，面庞清秀，只是嘴里吐出难闻的酒气让人无法忍受。 宋小可不敢答话，快步往前走，远远地把醉酒男甩在身后。 想不到这么远的地方，夜里有这么多人制造热闹。 宋小可看到一辆亮着“空车”的出租车远远驶来，使劲挥动着手臂生怕目标不够明显。 出租车停下，宋小可刚打开后车门要进去。突然一个人健步冲上来，瞬间已经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不忘冲她说了声“不好意思，赶时间”。 这一秒钟，她连抢车人的样子都没看清。 看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宋小可冲着黑漆漆的夜空委屈大喊：“我也赶时间。” 李捷生日的那天，她也是这般情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处在荒郊野外，置身黑暗之中，伸手出去，摸到的都是冰冷的空气。 “莫菲，来接我吧，我回不去了，找不到路。” “姑奶奶，你又去哪找高富帅约会了，这样的好事，我怎么就碰不到。”话筒里传来莫菲开玩笑的声音。 “别笑话我了，快来接我吧，你不会让我自生自灭吧？” “等着，马上出发。” 宋小可问了好几个路人，才得知这个地方的具体地址，站在穿堂风猛吹的路口，等待莫菲的救援。 半个小时的车程，莫菲一个小时之后才到。在延长的半个小时里，宋小可彻底尝到了等待的滋味，像漫无边际的黑色天幕，无论你用什么方式刺破帐幔，想看一眼阳光，偏偏是不能够的。 当看到莫菲从车里下来，她委屈地跑过去，抱住了她，哽咽一声：“菲菲。” “喂，不至于吧。这么狼狈，又是乔子楚把你扔在这个鬼地方的吗？” “就是那个坏蛋！” “坏是坏，不过间接做了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莫菲开着租来的奥拓一路驶来，在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变绿灯时，由于赶时间，前车发动缓慢，她的奥拓撞了前面的奔驰。 奔驰车主熄了火下车，又心疼又生气，走到奥拓跟前，拍着莫菲的车门吼道：“你怎么开车的，没看见前面有车啊？” 莫菲赶紧下了车，今天是她第一次用这招。 “总裁圈”里的小妹妹教给她的“钓凯子招数”，专门撞像宝马、奔驰、宾利、保时捷这类贵重的名车，说不定能偶遇一段奇缘。莫菲今天本来没有心情，却在红绿灯处看到前车竟然是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就像黑夜里的一匹骏马，闪着耀眼的光芒。油门一踩，两辆车亲密接吻。 “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请您见谅！” 男人看着莫菲，二十多岁的青春年华，一头乌黑的秀发，黑色v领针织衫，性感又含蓄。下身一条牛仔短裙，整个人散发着青春的风采。男人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从愤怒到缓和。莫菲发现这一变化，立刻声音柔美地道歉：“真对不起，我赶着接朋友，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在郊外连车也打不到，我是担心才开得快了。” 男人报了警，通知了保险公司，两个人在等待保险公司的时候慢慢聊了起来。莫菲得知，奔驰车主名叫欧阳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 虽然不知道欧阳宏具体做什么，但是听到上市公司的高管，莫菲一双眸子更亮了，略带幽默地说：“早上看星座说我今天出门会遇到贵人，果然撞了贵人了呢。” 欧阳宏也乐了：“不贵不贵，经济实惠。” 两人相视一笑，那一刻莫菲知道缘分已经遇到了一半。 交警认定莫菲负全责，欧阳宏急着参加朋友的聚会，没有马上把车送到保险公司指定的修理厂去维修，莫菲也要赶去接宋小可。两人留了电话，说好到时候修车费发票给她，两人一同找保险公司理赔。 分手之后，莫菲在路上又接到欧阳宏的电话。 “我的朋友刚才教训了我一顿，说一个小姑娘撞车受惊了，我却不懂得怜香惜玉，埋怨我没有风度。要不，过来一起坐坐吧，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莫菲婉言谢绝了。当然，不仅仅因为她要接宋小可，欧阳宏说可以带她的朋友一起来的。这是招数，欲擒故纵。 听完莫菲的叙述，宋小可提着的一口气还没松，“多危险啊，万一撞的不是好人怎么办？万一撞到的车需要赔很多钱怎么办？你就不怕遇到坏人啊？”其实宋小可是想，万一撞到像乔子楚这样难缠的悲催男怎么办。 莫菲还深陷在刚才的浪漫中不能自拔，一切危险和后果她早已视若无睹。宋小可的担心可不是她的担心，她担心的，是欧阳宏后面的行动。 “没听过一句话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付出怎么有收获，既然要得到想要的，必然要承受其中的痛苦。” 宋小可知道莫菲中毒已深，无论她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便不做无谓的争辩。 “对了，你和你的富二代怎么样了？”莫菲问起来。 “什么我的富二代？我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宋小可反驳。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抓住，难道还想着李捷那个穷小子啊，人家可比你精明，先傍了富婆。”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宋小可已经厌倦了讨论李捷的事，她想不通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可以心安理得地成为富家女的男宠，她也想不通莫菲怎么转变得和李捷一样快。一个曾经最爱的人，一个最好的朋友，在思想和观念上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无法接受。 金钱社会，物质掌控了一切，包括情感。可是宋小可偏不，在她软弱的表面下，隐藏着一颗倔强不屈的心。 “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莫菲又开起玩笑。 “什么跟什么啊，哪里有新欢，就像你说的人家是富二代，我混得连灰姑娘都不如，好歹灰姑娘的爸爸也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我哪有资格做公主梦。再说，就算梦想白马王子，也不能见着白马就以为上面坐的是王子吧！” “哟，生气了，刚说一句，你就还了我十句。没想到我的离开促成了你的成长，有进步，有前途。” 宋小可惊讶地发现，变化的不止是李捷和莫菲，她也成长了。短短的时间内，她学会了一个人处理问题。或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失去了最爱的人，经历了震惊的绯闻，签下了卖身契。 “带你去我的小窝看看。虽然你一直抵触，但是作为好姐妹的我，还是劝你放下戒心，抓住富二代的心，赶快坐上少奶奶的位子才是正经。为了让你从外表到内心有一个彻底的改变，我让你看看我生活的地方。” 莫菲加快了油门，宋小可差点没坐稳。廉价的奥拓一路飞奔，绕过层层绿化带，进了一个高档小区。 莫菲的房间是一居室的精装单间，房间色调是梦幻的蓝色，有大海的感觉。一进门，跑出来一条毛茸茸的小狗，汪汪叫着。 “这是我的宠物皮特。” “我记得你以前特别讨厌养动物的。” “老师说单身女人一定要养个宠物，培养自己身上的气质，给人一种可爱、善良的感觉。”莫菲得意地解释。 客厅的地板中央放了一块练瑜伽的垫子。 “你以前练了两天就坚持不下去了，放在客厅当摆设啊？” “当然不是，我每天都要练习形体。你以为我每天只异想天开吗？” 宋小可才知道莫菲的生活——平日里学习各种礼仪和形体，练习化妆和插花。“总裁圈”里的女人从艺术学校里请来一位礼仪老师，专门教她们。 “还真下功夫！”宋小可听完之后，发出感慨。 正如莫菲所说，她不是发花痴做梦与白马王子偶遇，她花了很多力气，不，还有金钱。凡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10章 谈场契约恋爱(1) 新官上任三把火。 总经理挨个与每个部门开会，今天下午是企划部。吴明明吩咐宋小可几个人，把紧急的工作都安排好，以免顾总突然询问。 严肃的会议室里，顾云海和吴明明坐在一边，宋小可、田佳和其他几个同事坐在对面。像初次进公司的面试考核。 吴明明一一介绍了几位同事的职位和工作内容，最后请顾总指示。 “我就不说客套话了，我们直接进入主题，我想问一下大家对我们目前经营的购物中心有什么看法，从左边开始。” 左边第一个人是宋小可。 宋小可后悔坐在边上，她没有什么想法，也不知道应该发表什么样的建议。搜肠刮肚只能把最近的工作感受说出来。 “我认为我们的活动做得有些多了，几乎每个月都有一场大型活动，每周都有一到两场小活动，非常分散精力，无法把全部的重心都放在大型活动上。这样也造成了企划部工作繁忙，活动宣传周期比较短，活动效果不能最大化，所以我觉得……” “顾总，其实是这样的，之前公司要求我们周周有活动。”吴明明解释道。 宋小可的发言就这样终止了，一直到散会后，田佳凑到宋小可身边，小声地说：“你没看到你说话的时候吴经理的脸都白了？” “没有吧！” “吴经理为什么打断你的话，你说话之前也不考虑考虑，这下子拍到马蹄子上了吧？自求多福吧！” 宋小可想不通这些话和吴经理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向顾总解释了吗？ 祸从口出。自从宋小可在会议上作了一番发言，吴明明像是再也无法忍耐，将最难开展的工作都交给宋小可做。 做多错多。 “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我们工作怎么开展？” “你不会连这个也不懂吧，在会议上不是很能说吗？这些都是我们企划部一贯的工作内容，我想你不会不明白吧！” “这个问题我说过很多次了，广告过期了一定要尽快更换下来，怎么现在还在上面？” 诸如此类的问题，宋小可难以负担。 吃饭的时候，宋小可坐在靠窗的位置，心不在焉地吃着饭。 顾云海照例端了餐盘坐在宋小可的对面。 “怎么心不在焉，工作遇到了困难？” 宋小可有气无力地点着头，“唉，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哟，这么感慨！” “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最近越来越笨了。” “小可，人只有在自己最擅长的工作上，才能发挥他的长处。你应该想一下，你适合什么，你喜欢做什么。” 宋小可若有所思。 又到下班时间了，行政部的人一个个都从她面前走过去，打卡。而宋小可还不能下班，她的下班时间不是公司规定的，是看吴明明的心情。最近，也许更年期到了，吴明明总是无名火起。宋小可在拟一份租赁合同，上次地产公司售楼小姐的事，让顾云海撞个正着，这个地产公司因此被毙掉了。吴明明迅速又招租了一家，是婚纱摄影机构。合约本来明天做也是一样，吴明明却在快下班的时候让宋小可赶快拟出来给她看。 “吴经理，我按照以前的合同范本改了一下，您看看，有问题我再修改。” 宋小可打出来一份合同，交给吴明明。 “好的，如果你不着急的话，等我五分钟，我马上看，辛苦一下。” 宋小可明白，最近几天她都要和这个更年期的中年妇女一起加班奋战了。谁让她说错了话，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宋小可！” 外面传来呼唤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她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经理，好像有人叫我，我出去看一下。” “去吧，别忘了一会儿修改一下合同，我看到里面有些小问题。” 宋小可走出办公室大门，看到乔子楚悠闲地靠着他的座驾，嘴里还叼着一根香烟，潇洒地吐着烟圈。 “你怎么又来我公司了？” “合同，看第七条第三款。” 乔子楚把合同递给宋小可。她翻到第七条第三款，只见上面写着“如果节目需要，乙方必须无条件服从甲方的安排和要求”。 “又要我服从什么？我还没下班。” “按照合同，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我来接你吃饭是不是理所应当！” “什么？”宋小可惊讶地大喊。 “节目需要对你进行恋爱培训，所以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女朋友。” 那份合同真的是卖身契吗？若不是那天看他说得那么认真，那么可怜，想要追求自己的理想，做出一番事业，宋小可真的不会无聊到参加什么选秀节目，还是一档毫无隐私的选秀节目。从制作到训练到最后都要一路拍摄，全程播出。 “我错了，我不该心慈手软，不该签下我那潇洒帅气的大名。” “晚了，合同上写得很清楚，毁约是要赔偿违约金的。” 看着乔子楚得意的样子，她真想让莫菲开着那辆坚强的奥拓，一用力加油门，朝着他那嚣张的座驾撞过去。 “别开玩笑了，我还没下班，我要去工作了。” 这年头有些人总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宋小可愤愤地转身回办公室。想着乔子楚上次还严肃认真一脸胃痛的紧张神情，现在竟然像《古惑仔》里的地痞流氓，一脸贼兮兮的令人厌烦。 “我等你下班哦！”身后传来乔子楚的声音。 宋小可还没见过他等人。第一次他闯进办公室不管吴明明那张脸多么难看，拉着她就走；在郊外不管她一个女孩子多危险怕黑，开车就溜。哼！想必他等五分钟就自动消失了，愿意等就等吧！ 一份简单的合同，宋小可修改了五次。吴明明看到第一段有问题就让宋小可修改第一段，修好之后，看到第二段接着修改…… 宋小可弱弱地问：“吴经理，等您看完提出问题后，我全部修改好再给您看吧，省得麻烦您。” 吴明明面无表情地说：“你先改，改完我再看。” 芝麻绿豆大的事，宋小可一直修改了一个多小时。等她下了班，一出门猛地看到乔子楚的车还在，而他就坐在车里抽烟。 “下班了？” “嗯。” “上车。” “去哪里？” “吃饭。” “我有约了。”宋小可弱弱地说。 “推了。”乔子楚说道。 “啊？” “推了，没听到啊？”乔子楚不耐烦地说。 宋小可打开车后门，准备上去，乔子楚狂摁喇叭，吼她“坐前面”。坐在他的身边，宋小可一路上不敢说话，两人沉默着，只有收音机里传出架子鼓敲击的声音，一个沧桑的声音嘶哑地狂吼着生活的无奈。 “什么时候换的发型？”乔子楚问。 那晚，宋小可签了卖身契被丢弃在荒郊野外，莫菲开车接她，看到她清汤挂面直接拉着她去做头发，做了今年流行的梨花烫，头顶垫高。莫菲说“好看”，来到公司也不断有人问她在哪里做的头发，宋小可暗自觉得很成功，没白花那几百块钱。 “不适合我吗？”宋小可畏畏缩缩地问。 “嗯。”乔子楚换挡，转弯，完成操作后才说，“说实话，是不怎么适合。” “啊？”宋小可频频抚摸头发。 “还不如原来的清汤挂面，好歹看起来不会这么不伦不类。” “可是莫菲说今年很流行梨花烫。”宋小可垂下视线，语气越来越弱。 乔子楚余光瞥见了她的低落，她该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剪掉了一头长发。那断了的发丝，亦如断了的琴弦，弹不出完整的曲子，声声令人叹息。她眼里的落寞，突然间让他有了一种怜香惜玉的感觉。改变路线，掉头，换挡，加速。 “去哪里？” “放心吧，不会带你去什么不良场所。再说，”乔子楚余光扫了她一眼，“你好意思去，我也不好意思带啊！”他看她略带不安的样子，不自觉地打趣道。 车子停在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电梯直通二楼。乔子楚径直走向一家装修精致的店里，店门挂着“xx美容院”的创意招牌，那个招牌的样子是一张绿色的叶子，叶子背后裹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 宋小可惊住了，停住脚步，双手死死拉着手提包，“美容院？” 乔子楚看她惊恐的样子，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几乎拖着她往前走，“放心，这家老板的手艺很好，我会推荐我的御用理发师给你打造一个新的完美的发型。” 老板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他的发型简单，却看得出是精心设计的。老板见乔子楚进来，热情地问好泡茶。 “老骆，麻烦你给她剪一个合适的发型。” “没问题。”老骆打量起宋小可，她是害羞的、不安的，一张稚嫩的苹果脸配了一头不合时宜的梨花烫，有些老气。 宋小可像机器人一样，等待“刑具”一一都加在头发上。梨花烫被做成了直发，却也不像离子烫做出来的那样直，有些微微的弧度，看起来柔顺靓丽。 在两个半小时的等待中，终于看到了结果。 泛着葡萄一样醉酒红色的头发，在宋小可两肩左右披下来，短到脖颈。 纯美。 乔子楚看着她从镜子里映出的脸，显得更娇小了，将她的羞涩衬托得更内敛。 “嗯，再稍微化个淡妆就更好了。”他说道。 老骆马上让助手为宋小可化妆。 “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宋小姐皮肤很好，稍微打点粉就会更加迷人了。” 助手的赞叹让宋小可更加害羞，同时内心打鼓，这一切开销她不知道要肉痛多少天，可是又该怎么拒绝呢？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乔子楚看出她的不安，问：“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可是……可是……”她吞吞吐吐，终于决定说出来，“可是我没带多少钱。”说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高档的地方，就连为客人准备的水都会精细地分成饮料、咖啡、茶，从洗头到修剪设计一条龙服务，最后喷上一点香水，令人感觉如在云朵中，有软绵绵的舒服感。宋小可从来不会进这种地方，做头发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价目表，价格触目惊心。 老骆笑了：“乔先生是我们店logo的设计师哦，他的朋友我们免费效劳都倍感荣幸。” 乔子楚说：“不是说过了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再说这么不靠谱的话，我直接把你丢下河喂鱼。” 老骆意味深长地笑着，冲乔子楚说：“你小子！” 宋小可又坐回座椅上，一会儿闭眼，一会儿睁眼，一会儿抬眼，一会儿往下看……在化妆师魔术般的设计下，一张精致的美脸诞生了。那张脸配上剪短了的柔顺的发型，凸显出女性的美，还带着一点点俏皮。 “乔先生。”助理提醒乔子楚，妆已经化好了。 乔子楚看到转过脸的宋小可，她平日隐藏的美一点点释放出来。细长浓密的睫毛令他心神荡漾，不禁赞叹道：“完美。” “很怪吧。”宋小可摸摸头发，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不自然起来。 “模特天生丽质。”老骆说。 “是你的手艺化腐朽为神奇。”乔子楚补充道。 再度打量宋小可，脸庞和发型配合得天衣无缝，看起来又多了几分女生的美。睫毛弯弯，眼睛眨眨，像个精灵。只是这只精灵，身上还穿着地摊上买来的衣服，不搭调。 乔子楚出神地望着她，已经在想，怎样的衣服才能衬得起这一脸的羞涩和柔美。 撞车事件过去不久，欧阳宏再次来了电话，约莫菲见面，在星巴克二楼，一个靠墙的位置。 莫菲一见面就拿出钱包要赔偿，欧阳宏连连说“不用”，声称已经交给保险公司理赔。两人感慨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欧阳宏穿着整洁，看得出出门前修饰过。一身银灰色的西装将身材完美展露，五官突出，头发也精心打理过。莫菲看得出他是个有钱人。这个电话她等了一个星期，如果欧阳宏不主动约她，她也会打过去。就是那么巧，刚刚要拨电话的时候，他的电话来了。 提前一天，莫菲已经为自己购置了一套衣服，精细到手上戴的首饰。 一身耀眼的红色性感裙装，包裹出前凸后翘的好身材，胸前还垫了两块硅胶。看到欧阳宏的眼神，她已经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在聊天的过程中她说自己在某家大型公司做策划，对工作展现出无比的热情和追求。 第11章 谈场契约恋爱(2) “莫小姐，像你这么有追求的女孩子越来越少了。” “我是为了不被时代的洪流冲走，平时除了上网了解一下热点新闻，最主要的是看书，看书的时候内心最宁静。”其实莫菲已经想不起来读上一本书时是什么时候了，可是她含笑坚定地说出来，仿佛说的是真的。 “我平时也喜欢读书，对了，你都喜欢看什么书？” “嗯……”她犹豫了一下，“像《红楼梦》、《水浒传》这些我已经读了很多遍，经典的才值得反复品味，不是吗？” “莫小姐的兴趣很独特，不像我手下的几个女员工，平时偷偷看娱乐新闻，私下看美容杂志，孺子不可教！” “欧阳先生，在您这么具有魅力的领导手下工作，那些女人怎么敢不多花点心思打扮呢！是您的魅力太大！” 欧阳宏自满地笑了一下，说：“别叫我欧阳先生了，咱们相识也算是一场缘分，我叫欧阳宏。” 莫菲大方地说：“那您也别叫我莫小姐了，好不习惯，喊我莫菲吧！” 在聊天的过程中，莫菲知道欧阳宏绝对是精品男人。当莫菲说要投资黄金时，他可以随手列举每个时期黄金的价格，建议莫菲何时投资最好，而且银行他也有朋友，他给她的那张名片上写着银行投资经理的头衔。 抢手的东西，眨眼工夫就会消失，莫菲想趁热打铁先下手为强。 “欧阳，周末有空吗？” “有事吗？这个周五我才能答复你，因为我的工作岗位和性质决定我有时候要加班或出差。”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周年庆活动我抽了头等奖，杭州两日双人游，如果你有空一起去吧，就当答谢你这么慷慨没有要我赔偿，不然我心里会不安的。”莫菲皱着眉头，仿佛真的不安心。 欧阳宏张了张口，刚想说话，莫菲忽然打断，试探性地说：“你可以带嫂子一起去。” “我也想带个嫂子。” 莫菲的心沉了，果然，好男人都被抢走了。 “但是我还没结婚。” 莫菲的眼睛又亮了。 “你可以和男朋友去。” 莫菲娇嗔地说：“我也想啊，只是不知道哪位男士愿意呢！” 彼此试探过后，两人都心领神会，气氛暧昧。咖啡馆的别处人们谈笑风生，咖啡凉了，人走了，接着又上来几对情侣。外面的世界无论怎样变换，莫菲依旧两眼深情地看着欧阳宏，这个让她渐渐喜欢上的男人。 走的时候发现外面早已下起了蒙蒙细雨，莫菲没有开车，说要打车回去，欧阳宏坚持要送她一程。 坐在他已经修好的奔驰车里，在红绿灯路口停下的瞬间，她能够感觉到来自隔壁车望过来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说“这两个人的关系可能不一般”。她以前就干过这种事，如果好车里有一男一女，不像夫妻，就一定是不正常关系。如今，坐在曾经鄙视的座位上，她竟然带着憧憬和欣喜。 人的感受，变得比天还快。人总能激发不同的情绪，不同的心情，可以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 欧阳宏将车子停在公寓前，拿了伞一直将莫菲送到楼上。 “要不，进来坐坐？”莫菲提议。 “不了，我还有点事。” 欧阳宏看到手机上的短信，比上级命令还要紧的催命信息，他不得不回去。 宋小可像个木偶，茫然地跟着乔子楚来来去去。新发型新装扮，在镜中露出清水出芙蓉的秀气，坐在车里如坐针毡，全身不自在。 “不错，再自信点就更好了。”乔子楚余光扫了她一眼，赞赏地说。 车停在酒吧一条街，他们一直走到路尽头处的一家酒吧，从远处就能感受到酒吧音乐震耳欲聋，灯光频频闪着彩色的光，让人眩晕。 乔子楚拉了宋小可进去，一群穿着怪异的年轻人聚在一起，看到乔子楚来了，端起酒杯招呼他，没人注意到他身后的宋小可。 乔子楚融入人群，跟着音乐跳起动感的舞蹈。 有个黄头发的女孩拉着宋小可进了舞池，音乐声、人浪声在闪烁交错的灯光里支离破碎。 宋小可极不情愿，却又无法反抗地被拥进舞池，黄发女孩带着她扭动，先是举起双手摇晃，扶着她的胯骨摇摆，跟随音乐一起打着节拍。 宋小可实在笨拙，接二连三撞到旁人身上。黄发女孩双手触在她腰间，她犹如被人侵犯，浑身一激灵，又一次撞到了人。 “一分钟撞我五次了，你是不是想凑个六六大顺啊！”一个胖胖的女生说。 “什么，我听不见！”音乐声实在太大了，完全听不清楚，宋小可的耳朵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乔子楚侧眼观看，却并不帮忙，依旧跳着他热情的舞蹈。 “你撞到我了！” “大声点，听不见！”宋小可双手作扩音器状。 “你撞我了。”胖女生满腔怒火。 “撞你？”宋小可疑惑地问。 “对。”那人点点头。 宋小可虽然没听明白，却朝着那人撞了过去。 胖女生看到宋小可又撞了过来，怒火中烧，一下子将她推倒在地。跳舞的人慢慢停了下来，让出中间的位置。胖女孩身后站着几个姐妹，对宋小可指指点点。宋小可慌了，在人群中搜索乔子楚的身影，发现他看向这里，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也许，她太丢人了，他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他邀请来的。 宋小可刚要站起来，胖女孩走上前，又把她推倒。 音乐暂停。 酒吧里的人围上来。胖女孩不管谁来说情，指着狼狈的宋小可，“你身上的衣服，网上买的吧！多少钱一件？三十还是五十？” 宋小可被吓坏了，胖女孩眼神冷到能杀了她，她真想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哑巴了，刚才不是很厉害吗？撞我啊，怎么不敢了？看你脚上那双鞋，皮都磨破了还好意思穿出来，别以为化个妆就能混酒吧！向我道歉，如果我心情好也许会既往不咎。” “我……是你说让我撞你的，我才……”宋小可小声地反驳。 “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你连着撞了我五次不够，我问你为什么要撞我，你还不厌其烦再来一次啊！” 乔子楚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众人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忍不住大笑。 宋小可脸火辣辣的，实在丢脸。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就出如此大的糗。 “道歉啊，文明社会这点素质不会都没有吧！”胖女生的姐妹在一旁助威。 “对不起！” “大声点，撞的力气那么大，道歉声音像蚊子。”另一个姐妹帮腔。 “这位小姐不是故意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声浑厚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是乔子楚吗？在这里，宋小可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是来人，不是他。 男人伸出一只手，宋小可被拉了起来。 “我们不是得理不饶人，是这位小姐太嚣张了。”胖女孩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跳，所以太慌张撞到您了。不好意思。”宋小可道歉。 酒吧的dj看到这里，为了调节气氛，大声说：“忘掉烦恼，继续舞动。” 音乐又响起来，依旧是动感十足，人们在舞池中旋转。宋小可在舞池中央呆立着，想走出这片如沼泽一样的地方。 “小姐，可以请你喝杯酒吗？”刚刚帮她说话的男人问。 “对不起，她没空！”乔子楚忽然出现。 男人讪讪地走了。 “我还没谢谢他。” “他是想泡你，你还谢他，真不知道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 “他是好心帮我，不像你，还笑我。” 本来一肚子气的乔子楚，又想起宋小可撞人的糗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也真是朵奇葩，哪有人求人撞向自己的。” “我以为是舞蹈嘛！”哎呀，丢死人了，宋小可捂着脸。 “你今天训练不及格，明天继续，这节课就叫自信。什么是自信你懂吗？自信就是当别人冤枉你的时候你可以抬头挺胸站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当你做错事可以毫不扭捏地道歉和好。没想到小学生的课程还要我来教你！”乔子楚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话，见她还捂着脸羞于见人，拉开她的手，又严厉警告，“这样的动作绝对不能有，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被人瞧不起的自卑的小草，站直了，看着我。” 哇的一声，宋小可哭了。 乔子楚呆住了，他预想过很多种后果，这是唯一漏掉的。 宋小可的哭声招来周围异样的目光，黄头发女孩走过来问“怎么了”，乔子楚摆摆手说没事，一手揽过宋小可的肩膀，小声说：“别哭了，小心招来大灰狼吃了你。” “哪有！”宋小可破涕为笑，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阵难过。也许是因为她从来都找不到自信，从来都是别人奚落的对象，她早就放弃追求自信了。 “哭虽然是女生的权利，但是以后能别表演给我看了吗？我乔大少的名声就毁在你这几声狼嚎上了，别人以为我专欺负小女生！” 宋小可点点头。 乔子楚带宋小可走了出去，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厅，两人面对面坐下。两杯摩卡很快送上来，宋小可拿了就喝，乔子楚开门见山，“过来不是让你喝咖啡的，正式上课！” 她只得讪讪地放弃了苦涩的摩卡。 “注意你的坐姿，面对这么优秀帅气的男士，你能不能故作优雅一点。” “做作！”宋小可嘀咕。 “你的脑袋瓜子平时是用来吃饭的吗？一脑袋糨糊。坐姿是对人的一种尊重，和朋友在一起要很随意，如果第一次相亲，起码要坐端正。” “知道了。” 乔子楚继续说：“无论站着坐着，都要挺起胸膛，这样才自信。你又不是心理残疾，何苦做出一副半身不遂的模样！” 宋小可挺直了腰背，低着头，忍不住要笑。他认真的模样，特别好笑。 “严肃点！” 乔子楚讲起了他小时候的故事。 那年他六岁，期末测验语文100分，数学98分，英语97分，在班级排名第二，他努力达到这个成绩，但是父亲从没有表扬过他，总是表情冷淡地看看成绩单，说“继续努力”。他总是怀疑自己做得不好，即使别人认为很优秀了，他也依然得不到父亲的表扬。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好多年，当有一天他发现被称“满分天才”的同学因为家庭贫困也不自信时，他才知道自信和成绩无关，和家庭背景无关，和能力无关，甚至和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 “自信是一种向上的状态，你心中拥有正能量，就能感受到自信的力量。” 自信是一种正能量。宋小可懵懵懂懂地点着头，似乎有些明白了。汤匙搅拌着咖啡，不加糖的咖啡会很苦，但是没有咖啡因为苦就搅不起旋涡。她也不应该因为一无所长而自卑，就像咖啡不会因为苦涩而没人点一样，总会找到欣赏的人。 “明天不要让我看到你穿这样的衣服，一点品位没有，活该被骂。” 刚刚才对他有些好感，居然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句说自信与任何事情无关，后一句奚落她没品位。他也不过和胖女孩一样，没眼光。 “我这是美特斯邦威，名牌，一百多买的。” “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说你奇葩都小看你了，人类的词汇还真找不出可以形容你的。还美特斯邦威，不知道的以为你未成年呢！” 乔子楚盯着她，从上往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宋小可以为自己又哪里出糗了，浑身不自在，谁知道他说：“去洗手间照照镜子。” “嗯？” 照镜子？靓丽发型她已经知道了，不用去照镜子臭美了，到底是脸上出了什么问题？去往厕所的路上，和来这家咖啡厅的路上一样，引人侧目。难道又是八卦记者偷拍？ 镜子中，眼睛下面黑黑的，脸上也有一团黑漆漆脏兮兮的痕迹。准是刚才哭的时候太用力，睫毛膏都花了，擦泪的时候不注意抹得脸上到处都是。真是的，他居然没有提醒她，害她众目睽睽之下……丢死人了。 洗干净走出去，服务生在一旁，似乎在和乔子楚一起等待她。见她过去，服务生递过来一张账单，一共七十八元。 喝个咖啡就这么贵，早知道去肯德基好了。她心想。 “这位小姐埋单。”乔子楚说。 没带钱，还要带她来这种地方消费，真是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一点不了解民间疾苦。宋小可极不情愿地掏了一个星期的伙食费。 第12章 不寻常的夜晚(1) 阳光透过高楼大厦的窗户铺洒在电脑桌上。 宋小可刚踩进公司的门，新发型就被注意到了。几个女同事跑过来问她在哪修剪的，问价格，问服务，想要宋小可带她们去。当宋小可说是朋友带她过去的，她不清楚地点时，女孩们以为她不愿相告，冷言冷语地转口“其实也一般吧”转身就走。 在吴明明不厌其烦的指导下修改了十几次的合同终于敲定，对方已盖好章，剩下的流程全是宋小可的工作。部门会签，无论是涉及还是不涉及的部门都必须经由经理签字。这套流程是陈岢岚在位时定下来的，也许是避免出问题。直接的结果是造成了宋小可工作的繁杂和毫无意义的忙碌。 最后，必须要顾经理签字。宋小可拿着文件过去，敲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推门进去的瞬间，抬头的顾云海脸色疲惫，他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咖啡又喝了一口。垃圾桶里已经丢了几个咖啡包装袋。 “顾总，您看起来很疲惫，要不要我给您泡杯茶？” “帮我泡杯咖啡，谢谢！” 宋小可看到茶水间还有许多咖啡，顾总的状态就算抽大烟也不见得管用。咖啡这种东西，越喝越没感觉，喝多了反而影响脑细胞。她突然灵光一现，将咖啡藏起来，泡了一杯铁观音。铁观音是茶中提神的良品，茶属温性，慢慢浸入，不像咖啡般生猛，刺激脑神经。 “顾总，没找到咖啡，给您泡了一杯铁观音。” “谢谢！” 顾云海已经看过合同，签好字。宋小可拿出去，关上门，从门缝里看到他疲惫的脸，有些怜惜。听说这几日顾总是全公司走得最晚来得最早的人。 细碎的阳光像一首温暖的情歌，打在心上，瞬间闻到温暖的味道。宋小可守着这点阳光，心里暖暖的，仿佛有了自信。 打探理发店无功而返的田佳，故意把手中的工作推给宋小可。 “跟广告公司联系一下，合同到期了，问问他们要不要续约，如果不续约，明天早上八点之间必须撤场，否则我们会让保安清理。”租赁这块一直是田佳负责，她从中也捞了不少好处，今日却推说工作多，交给了宋小可。 宋小可知道这家公司不好说话，平日缴纳租赁费总是大费周折。她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噼里啪啦一顿责骂：“我们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可是诚信客户，怎么能够说让我们撤场就撤场，你叫什么名字，我找吴经理投诉你！” 广告商倒是说到做到，打小报告比缴费及时多了。宋小可的电话刚挂下，吴明明那边已经接到投诉电话，她冲着广告商温柔地说：“不好意思，小可是刚接手这项工作，不熟悉业务，我一定好好批评她。” 吴明明放下电话那一刻，温柔随之消散，脸色比白菜色还难看。 “田佳，这项工作不是你在负责吗？” “我在忙和社区合作的方案，顾总今天就要看到，实在脱不开身，想着也不是多大的事，而且我已经对小可说得很详细了，没想到……还是我考虑不周详，等一下我跟广告商再沟通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田佳一脸无辜。 宋小可觉得自己没有沟通技巧，将简单的事弄得很复杂，还得罪了广告商。吴明明发火，田佳不满意，她也觉得自己没能力。 只是，她想起乔子楚的话，“自信是一种向上的状态，你心中拥有正能量，就能感受到自信的力量”。明明她没有错，为什么要做出一副认罪的可怜样，她应该坚持自己，要自信，对，坚持自己。 宋小可慢慢抬起头，挺直了胸膛，尽量让声音清晰。“我没有做错，我只是按照田佳的要求通知广告商。何况，”她面向田佳，对着她说，“如果你忙到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还有时间浏览团购网站？” “你什么意思啊？是在说我工作不认真，消极怠工推卸责任，故意找你麻烦吗？我只是查找资料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网页自动蹦出来了，我立刻就关了。你想脱罪，也不需要拉我下水啊。”田佳很愤怒，对面是营运部，听到这边的声音都在侧耳倾听。 宋小可见到田佳怒气冲冲地怪罪她，气势顿时软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从洗手间回来，页面还在啊！” 宋小可思路清晰地反抗，引起了企划部内部的关注，吴明明愣了一下，说：“即使你按照田佳告诉你的去做，也应该学会见机行事。” 宋小可已没有勇气自信，只说一个“好”字。 一场好戏偃旗息鼓了，田佳愤怒地坐在电脑跟前，手指拼命敲击着键盘，抗议心中的不满。键盘发出的声响像雷声一下一下打在宋小可的心上，让她惊吓不已，不敢再吭声。 “小可，来一下会议室。” 宋小可跟在吴明明身后进了空荡无人阴森严肃的会议室，仿佛预见了一堂不可避免的耳提面命的政治课。 “小可，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工作努力，从不抱怨，要求不高，但是一直尽心尽力。能有你这样的下属一直支持我的工作让我感到非常欣慰。也许，我的作风有些独断，伤害了你，但你是我的下属，我都是为你好，希望你有所成长，希望你明白。” 宋小可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到吴明明亲切的脸庞，她简直受宠若惊。领导的心思哪是她能猜到的，原来一直以来是她误解了。 “你进公司时间也不短了，不能一直跑跑腿，打打杂，我希望你将来能够独当一面。但是作为一个领导，有时候必须树立威信，所以不得不端出架子，摆出脸色。我对你说这么多，不是要求你理解我的苦心，而是希望你明白很多事情不是针对你。比如今天这件事，你完全可以在打电话之前先问问我，或者发现对方语气不对时，说话客气一些让对方先消火。但是广告商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性质就不一样了。你明白吗？” 宋小可本已经消下去的自信早已坍塌，能得到让她一直忌惮的经理的理解，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的语气开始软了，姿态也软了，“经理，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以后我会努力工作。” “这就好，不枉费我一番苦心。但是小可，你今天被广告商投诉，按照公司的规定，我必须对你做出某些处理，希望不会影响你的心情，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工作。” 处理？那颗心本来晒到阳光了，一句话又被打到十八层地狱，不见天日，阴暗潮湿。 “什么处理？” “本来我打算低调处理，但是刚才的情况你看到了，营运部的人都知道此事了，所以只能汇报给顾总。” 自信，就一定能得春暖花开吗？若不是今天她的强硬，结局就不会这么惨。 qq里莫菲掩饰不住喜悦，说欧阳宏已被她握在手心了，宋小可心神恍惚地听着别人的故事。 那日，莫菲来到欧阳宏上班的地方，算好了时间守在楼下的肯德基。看到欧阳宏从大厦里走出来，她从肯德基出发，仿佛没看到他一样径直从他面前走过。走路的姿态是从学校请来的仪态老师专门培训过的，从她身边走过去的男人至少都会看她一眼。 如她预料，欧阳宏叫住了她。 “好巧。”欧阳宏说。 “是啊，我刚好去见一个朋友。” “男——性朋友。” “唉，朋友喊吃饭，本来不想去的，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抽了双人游吗？孤家寡人一个无福享受，您老人家也不肯赏光，所以我正好问问朋友去不去。” “你说多不巧，我刚处理好手头工作，准备周末放松两天。唉，命苦啊！”欧阳宏遗憾地说。 “那这么说你可以陪我一起去了？”莫菲内心一阵喜悦。 欧阳宏点点头。 虽然欧阳宏坚持要送她，但莫菲拒绝了。总是要有一点神秘和距离，心才能靠得更近。 莫菲对宋小可大谈自己的杭州之行，连穿哪件内衣都要问宋小可的意见，那种样子，用宋小可的话说，“贱贱地羊入虎口”。 莫菲已完全陷入她所策划的浪漫艳遇中，至于理性，至于后果，至于女人的贞洁，早已忘在九霄云外了。 “据说男人中隐婚的特别多，你小心上当。”宋小可提醒。 “放心吧，就算他是灰太狼，也必须臣服在我美羊羊的魅力下。” “我可提醒你，旅游可以，别被骗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职场波谲云诡，人人如履薄冰。粗神经的宋小可，从来想不到故事的开始，也预料不到事态发展的结局。一切都是成长，一切都是经历，有什么风浪，排山倒海而来吧。她吃下一口炒饭，满嘴咀嚼，就像迎接看不到的处罚。 顾云海又端着餐盘向她走了过来，办公室已经在流传，说她故意接近顾总，野心勃勃要替代吴明明。这种传言是她从会议室出来，田佳悄悄告诉她的。 到底谁才是腹黑女，什么才是真相？她不清楚。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开顾总，谣言止于智者。 快速扒了几口饭，嘴里满满的，她端着餐盘低着头就走。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每次顾云海想要和她说几句话，她总是在说完“顾总好”后，一步也不肯停，匆匆离开。 周末晚上有一场车展，宋小可被指定加班。 车展位置在西广场，那块地方每晚都有老人跳广场舞，非常热闹。但是当晚车展主办方要搭建舞台，因为场地和跳广场舞的老人发生了冲突。宋小可尝试去协调，但是双方各不相让，后有老人报了警。 因为事态严重，已经牵扯到警察，宋小可只得报告上司，拨打吴明明的电话，却一直联系不上。她只能报告给尚在公司的顾云海。 警察来了后先查车展的广场活动有没有在公安部门备案，因为按照要求所有的广场活动，无论大小都要在当地公安部门备案。 宋小可一听吓坏了。车展活动是在周五确定的，因为时间来不及，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有申请。 顾云海问宋小可，是否有政府审批过的文件。 宋小可支支吾吾。 车展商连连抱怨，舞台活动是与厂商确定过的，如果今晚不能顺利举办，厂商会违约。 警察也说，没有向公安部门申请举办广场活动，需要交罚金。 宋小可拿出审批表，“周三我去申请的，但是这个活动是周五才确定的，虽然这个活动内容没有报批，但是这段时间已经上报过了，何况表格太少，根本填不下那么多活动。” 无论宋小可怎么说，警察还是照章办事。 顾云海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将车展活动免费延长一天，又向跳广场舞的老人道歉，事情才算平息。 宋小可顿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总是需要别人擦屁股。吴明明还说她将来要独当一面，可知独当一面有多难啊！顾云海并没有埋怨她，而是要她在现场配合。只是她内心早已颓得一塌糊涂，毫无生气地说：“对不起！” 顾云海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了，别太难过。” 突然咕噜一声响从顾云海的肚子里发出来。他拍着肚子说：“它抗议了。” 第13章 不寻常的夜晚(2) “您没吃晚饭吧？” 时间是晚上八点三十四分，顾云海的晚餐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委屈的肚子提出抗议。 “马上就去吃。” 顾云海回办公室了，宋小可留在广场配合搭建舞台，联系工程部的同事接电源，一直忙到活动结束才松了口气。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九点一刻，过了晚班下班时间。 又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以前的每一次都有李捷陪她度过，往后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扛。那个忽然出现一下子又不见的男人，像捉摸不透的幽灵，钻进她心里，折腾了一番又跑得无影无踪。洗手间的镜子里照出她的脸，虽然不施粉黛，却有一种柔和的美。她不由自主想起了乔子楚。 顾云海的办公室门半掩着，宋小可以为他走的时候忘记关门了，准备过去关上门，却发现顾云海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桌上铺着公司的文件，还摆着一桶没吃完的方便面。 看他如此辛苦，宋小可心中恻隐之情顿生。拎了包，走出办公室。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到一家韩式拌饭店里打包了一份拌饭，返回办公室。 回去时，顾云海已经睡醒，在灯下伏案工作。 “顾总，我打包了一份海鲜拌饭，还是热的，吃点再工作吧。” 顾云海一抬头，看到宋小可提着一份饭，站在办公桌的前面。仿佛多年前的曼曼，怕他饿着肚子熬夜加班，总是在街角餐厅打包一份热腾腾的夜宵。 他盯着宋小可看，感觉时间忽然停止了。 “顾总！” “哦，小可啊，还没回去？” “正准备下班，见您泡面都没吃完，我想您一定没吃晚饭，所以给您带回一份饭。” “谢谢！” 顾云海打开餐盒，一股饭香飘来。宋小可晚饭也没吃，本来不觉得饿，闻到饭香肚子忍不住抗议。 顾云海看宋小可盯着拌饭，就说：“一起吃吧，一碗泡面正在胃里消化，我这会儿也不太饿了。” 宋小可拉过一张椅子，一双筷子、一把勺子，刚好分配。两人坐在办公室里围在一起分享一份拌饭。 “顾总，这个鱿鱼很好吃。” “嗯，我这块虾仁也不错。” 宋小可有一项优点，就是姿态很低。由于姿态低，所以她坐在顾云海身边，一起吃一份饭的时候，心里居然没有一点杂念，还振振有词地说：“哇，很丰盛哦，荤素搭配，好几个虾仁，味道不错。”关于今晚的烦心事早已被她抛在脑后了。 不是陪客户吃饭，就是陪领导用餐，已经很久没人陪顾云海一起吃这么家常的饭了。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曼曼还在他身边时，他总是很喜欢看她吃饭的样子。虽然每一次曼曼都会说“不吃了，不吃了，再吃就成小肥猪了”，他却总是哄着她说“减肥给谁看，我喜欢小肥猪”，曼曼就会继续吃饭，有时候喂他一口。 想着，他不自觉笑了。过去，真美好。 “您一点都不像总经理，吃食堂午餐，泡方便面，一份拌饭就能高兴起来，说您是公司的保安我还愿意相信。” “哦，是吗？我有那么差劲吗？” “不是差劲，是没有架子。” “一个人的能力和地位不是端架子端出来的，端久了会忘了当初做这份工作的初衷。” 做这份工作的初衷？宋小可想着自己进入这家公司，进入企划部，不是因为怀抱着梦想，而是莫菲看着她大热天发传单找不到工作介绍她进入这家公司。那时的经理还不是吴明明，那时她还憧憬着做个真正的企划人。 对事业的困顿每个人都会经历，有些人会遇上自己人生的导师，从此确定了方向；有些人始终在摸索，走到最后回过头来看一路的足迹，才发现早已偏离了方向；也有一些人，从没想过事业是什么，只要目前生活过得去，便一日一日熬下去，最后熬出了头。 宋小可属于哪一类？她不清楚自己的方向，一次次的出错让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她掌舵的这艘船，慢慢偏离航线，慢慢沉入江心。 “顾总，您觉得我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总是出错，很简单的事情也办不好。” 顾云海拿起一本书，从上面撕下一页纸，问宋小可：“你觉得这本书是华丽的封面重要，还是我撕下的这张白纸重要？” “当然是封面了，白纸撕下一张还有其他白纸在，依然可以是一本完好的笔记本。” “好，如果封面重要，我把这种华丽的封面撕下来，放在嘴里吃，你觉得它和刚才吃得津津有味的拌饭比起来，哪个更合我的胃口？” “当然是拌饭了，这怎么能吃！” “是的，如果一个人在不合适的位置，就算他再优秀，能力再强，也不会产生任何作用，甚至还会影响他本身的价值。每个人都要在合适的位置上才能有所发展。” 宋小可懵懂地点点头，他是不是说她不适合这家公司，不适合在企划部，要开除她？她着急地说：“不要开除我，我会好好工作，以后不会犯错了。” 顾云海笑了，“我说开除你了吗？” “您的意思不是说我不适合在公司吗？” 顾云海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觉得你更适合当我的助理。” “可是从我毕业来到这家公司，就一直在企划部，我一直羡慕能独立写策划方案的同事，很羡慕他们能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能感到自己的工作是有价值有意义的。所以我一直认为那是我的目标和理想。” 顾云海一笑，“你还年轻。” 宋小可走的时候，顾云海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说以办公室为家，也是一种温暖。宋小可才知道，他不是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人，而是整晚都待在公司没有走的人。 透过百叶窗，她依稀可以看到他在灯光下疲惫的神态，紧紧皱着眉头，心情没有丝毫松懈。像他这样的努力，宋小可有些崇拜的心疼。 站在外面，看着公司传来微弱的灯光，那个在灯下伏案工作彻夜不眠的男人，背后究竟有怎样的故事。她竟然有些探索秘密的冲动了。 按照约定，宋小可去了乔子楚的别墅，在那里她看到了孔雀一样美丽的公主——林芊芊。 “再好的发型在你头上也是一种莫大的浪费。”乔子楚看到她不施粉黛，脸色因为熬夜显得苍白憔悴。 “有我在，腐朽也能化神奇。”林芊芊走过来，揽过乔子楚的肩膀，娇媚地笑着，自信满满。 鸾和凤，那么相配，美得那么令人心醉。宋小可甚至不敢看他们，那会一次次提醒她自己的落魄和不堪，又一次自惭形秽。 女人的全部不是美貌，美貌却像女人的全部，尽管很多人不承认。女人的美貌还比不得男人的才能，才能早晚会显露出来，美貌却如影随形。 宋小可低着头，乔子楚说今天要上美容课。 林芊芊手指纤纤，托起宋小可的下巴，啧了一声，说：“女人的脸就像名片，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乔子楚坐在沙发上，在笔记本电脑上不停地打字，不知道写些什么，并不看她们，也不关注。 宋小可被一堆化妆品弄到头大，刷子就分十几种，有些是扫眉毛的，有些是扫脸的，还要区分扫什么粉。 林芊芊那双细腻的手，轻巧地拿起一种种工具，扫了一点粉涂抹在宋小可的脸上，一点一点为她讲清楚如何使用每一种工具，每一瓶化妆品是什么用途。她的牙齿很白，嘴唇浓郁红艳，一张一合尽是美态，举手投足间，足以让宋小可心生羡慕。 宋小可觉得她踏进了不该进入的领域，她笨拙地拿着粉扑在自己脸上实验，那张脸越来越像花猫，简直不忍多看。 林芊芊大笑起来。 乔子楚抬起头，看着这边。 宋小可尴尬地遮着脸，跑到洗手间洗掉一脸的粉。 “你是女人吗？难怪连男人都看不住，谁愿意每天对的是个丑八怪啊！”乔子楚傲气十足，嘴不饶人。 “算了，第一次学，总要慢慢来。”林芊芊劝道。 “我就是化妆也不可能变成林小姐这么美，我还是学点别的吧。”宋小可有些泄气。 “朽木不可雕！像你这样的女人，满大街都是，没有上进心，也没有目标。你们的存在就是在浪费空气。”乔子楚变本加厉地打击她。 宋小可想到顾云海那句话，每个人都有合适自己的位置，只有在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才能，否则只是徒劳无功，于是她说：“那我就是学不会，就像男人不会生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定的位置。我只是不会化妆，并不代表我一无是处。李……”她想说“李捷”，却无法轻松喊出他的名字，舒了一口气，接着说：“他离开我，也不是因为我不会化妆。” 乔子楚没料到她居然反驳，愣了一下，“学会顶嘴了，那你的优势是什么？哪里才是你合适的位置？当个跑腿，还是打杂端茶倒水，见到人就只会说对不起吗？” 宋小可的声音低低传来：“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适合我的位置，但是我知道什么是不适合我的位置。” 只要看林芊芊一眼，她就能想起李捷，那个轻易抛弃誓言的男人。曾经她最信任的人，突然之间背叛她，以她不齿的行为。 自从乔子楚给她上过“自信课”之后，他希望她有所进步，但是她一如既往不管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还是第一个道歉的人。他恨铁不成钢。林芊芊说一个人的形象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他才改变思路，从改变宋小可的外形开始。 只是这次，宋小可的据理力争没有得到他的认同，反而觉得她的反抗是一种不听话的倔强。他不能容忍她只在自己面前倔强，“不管怎么说，你就是碌碌无为的小人物，在公司不敢出声，在外面只会说‘对不起’三个字，你是我见过的最懦弱的女生……” “你别说她了……”林芊芊打断了他的话。 宋小可已听不清后面说的是什么，她一直不敢面对，不敢听到别人说她是最懦弱的女生。小时候，妈妈改嫁到了叔叔家，叔叔家的姐姐总是抢她的东西。她告诉妈妈，妈妈总是护着姐姐；她告诉叔叔，叔叔也护着姐姐。 姐姐总是上半天课，回家什么也不用做，倒头就睡觉。而宋小可要帮妈妈做饭，收拾家，她要把姐姐的饭端进姐姐的房间。姐姐的碗里总是最丰盛的饭菜。 后来，她忍无可忍了，当姐姐夺过妈妈送她的生日礼物——一个玩具娃娃时，她生气了，将姐姐推倒。可是那次，姐姐倒在了玻璃上，姐姐的头发沾满了血，红色的血在玻璃上缓缓流动，像一只挥动着红色的翅膀垂死挣扎的蝴蝶。 其实，磕破了头并不是最大的问题，可怕的是姐姐从小就有脑癌，医生断定姐姐活不过二十岁。那年，姐姐十三岁。 她那一推，使姐姐在急救室里待了十二个小时，她看到妈妈和叔叔眼里的担心。十二个小时之后，姐姐走了。叔叔抱着妈妈痛哭。他们没有抱怨她，没有责骂她，没有打她。但是，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敢反抗了，总是很听话。 林芊芊说着什么，宋小可已经听不清楚了，只看到他们的嘴快速地张合。 第14章 卡萨布兰卡(1)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丑陋并不存在，化妆是存在的，美丽的脸孔是化出来的。 宋小可接触到她难以掌控的世界，操纵着比厨房里的器具还要复杂的工具时，一切还不恐惧，恐惧的是她无法做到林芊芊那样的性感，无法做到她那样拈花一笑都能轻轻撩动心扉。无疑，她自认为自己不属于美女行列，也没有这方面的潜质，索性认命。 宋小可陷入过去的幻境中无法自拔，她的耳朵听不到任何话语。 乔子楚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宋小可在一天之内学会最基本的技巧。宋小可干脆背过身去，就是不肯拿起复杂的化妆工具。其实她连隔离霜和bb霜有什么区别都不懂，那些瓶瓶罐罐上满是英文、日文、韩文……她看也看不懂。一切都足以让她头大。 林芊芊看他们两个人都倔强着不肯让步，宋小可显然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林芊芊让宋小可坐在化妆台前，用夹子夹起她的头发，露出一张光秃秃的脸。宋小可想反抗，她为什么也要听她摆布？她恨自己，她没有勇气反抗。只见林芊芊以熟悉的手法，娴熟的技巧，开始在宋小可脸上涂抹，一层又一层，上妆。半个小时之后，取下夹子，头发散在耳后。林芊芊取下自己头发上镶满了明晃晃小钻的发夹，随意夹在宋小可的头发上。 只见镜子中，宋小可看到了自己，一张精致漂亮的脸。 乔子楚也惊住了。 林芊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化妆不是化给谁看的，就像我们穿衣服不只是求保暖遮羞，还要求好看漂亮一样，化妆也是一样。在最亲的人面前你可以素颜，素颜和妆颜没有高低之分，没有贵贱真假，只是不同存在状态。这是生存的技巧。” 生存的技巧！宋小可醒悟过来，乔子楚不过是教给她一种生存的技巧，她只需要勇敢往前。 很多时候，我们面前有无数条通往未来的路，大多时候我们踟蹰在十字路口不知如何选择，最后往往错失了方向。其实，只要勇敢一点点，就会更接近希望。 杭州的风景在萧瑟的秋风中别有一番滋味。莫菲和欧阳宏跟着旅行团抵达杭州已是傍晚，旅行团一行人直接去了预订好的饭店吃饭。 晚餐有当地著名的西湖醋鱼、东坡肉、西湖莼菜汤等丰富的菜肴，早已腹中空空的莫菲，强忍住饥饿，称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米饭和青菜。 欧阳宏为她盛了一碗汤，关心地说：“是不是坐车坐得头晕，喝点汤吧！” 莫菲推辞。 坐在对面的一对年轻情侣，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也许是刚毕业的学生，表情稚嫩。女孩努着嘴示意男友，男孩懂事地盛了一碗汤示好。女孩不满足地说：“我不喝汤，我要吃西湖醋鱼，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意，你看看哥哥姐姐多心有灵犀啊。”男孩会意，挑出鱼身上肉最鲜嫩的一块，夹到女孩碗里，女孩才乐了，开心地吃起来。 莫菲和欧阳宏被那句“心有灵犀”说得互相对视了一眼，仿佛心底蠢蠢欲动的那部分开始显露。 饭毕，一行人又坐着旅行团的大巴去了酒店，办理入住手续。 莫菲拿到的是一间标准间，旅行团没有多余的房间。她无奈地看着被自己拉来旅行的欧阳宏尴尬地说：“没想到是标准间，我去前台问问还有没有房间。” 由于是周末旅游高峰，酒店又在当地旅游景点旁边，早已没有空房间。除非，是总统套房。 欧阳宏说：“你不舒服，先到房间休息一下，我把行李提上去，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出来找找，附近肯定有空房间。” 莫菲点了点头。 欧阳宏提着行李，两个人都没带太多东西，两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而已。出了电梯，欧阳宏还不忘提醒莫菲，“注意身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仿佛他已经找到地方住似的。 莫菲几次欲开口，却无法如此赤裸地说出让他睡在另一张床上，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可以相安无事。 她也挣扎。费尽心思才能创造两个人独处的机会，如果不能把握，这块肥肉随时可能从嘴边飞掉。尽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是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内心那种挣扎、纠结和无奈还是如影随形。 两人进了房间，莫菲说要休息一下，倚靠着枕头被子斜躺在床上。今天她穿了一套粉色的运动套装，比起平日的性感，更多了几分清纯。 “刚才你才吃了一点，我帮你烧点开水，喝点热水胃会好受一点。” 欧阳宏拿起电热水壶，灌了一些水。房间的窗帘很厚，三层，屋外再好的阳光也难以透过来，灯光有些昏黄。 莫菲似乎真得了头疼难忍的病，有气无力病恹恹地看着他，“谢谢！” 欧阳宏看这里已无自己的事，再也没有借口留下，刚想说“我先出去”，莫菲却说：“能留下陪我说说话吗？我一个人在房间会害怕。” 宋小可被投诉的处罚措施已经出来，调离企划部，正式成为顾总的助理。这是变相的奖励。 吴明明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后悔不迭，以后事事都需要经过宋小可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其实，她从未把宋小可当成敌人，也从未想为难宋小可。但是从她进入这家公司，小姑子三番两次表示想在她手下工作，婆婆也多次提起。她不能不把宋小可挤走，因为大专毕业的小姑子只能胜任宋小可的工作。 宋小可和吴明明的恩怨由来已久，但是粗神经的宋小可，只要给她点阳光，就能灿烂半天。碍于顾总，吴明明没有办法反驳，只得在他面前极力夸赞宋小可工作努力，聪明上进，一定可以成为顾总的好助手。 宋小可听到这一消息时，想到顾云海曾对她说的话。原来，他不过是想保住她。 “小可，我早说过你能力很强，又虚心好学，以后做了顾总的助理一定要继续努力，不能让我们失望。你永远都是我们企划部最骄傲的一枝花，我们部门今天聚餐为你庆祝高升。”吴明明说。 宋小可受宠若惊。 但是乔子楚规定的课程，她丝毫不敢怠慢，“我晚上有事，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以后我会继续努力，不会丢企划部的脸。” 田佳问：“顾总是你家亲戚吗？我觉得他来之后，你改变了很多。” 宋小可说：“我哪能那么好命，我才认识顾总不久，不过他人真的很好，一点没有架子。是不是？” 田佳心想我哪里知道，嘴上却说：“是啊，是啊！” 毫不起眼的宋小可成为总经理的助理，在公司引起了不小的反应。从食堂同桌吃饭，到处罚演变为变相奖励，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表明宋小可和顾云海关系不一般。 乔子楚的绯闻，已让宋小可百口莫辩；顾云海的照顾，又让她成了众矢之的。波澜不惊默默无闻的故作无辜的女生，原来暗藏心机，不安分的心早已蠢蠢欲动。 乔子楚听闻宋小可成了总经理助理，自夸是自己为她带来了一丝光明的前途。 “今天又要上什么课？你能不能有个计划，我还要生活，还要工作。” “不行！” 乔子楚让宋小可自己化了妆，载着她去参加一个活动，却不告诉宋小可是什么类型的活动。 直到车子停在兰轩会所，进出者衣香鬓影，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位经常在媒体中出现的名人。男人几乎清一色的正装。女人则是各色礼服，有曳地长款抹胸礼服，也有短款尽显身材的小礼服，仿佛都赶着参加一场隆重的宴会。 宋小可望过去，停车位上各种名车，而会所则装饰得金碧辉煌。乔子楚应该不会带她来这里吧，严重不搭调。 乔子楚不耐烦地说：“别磨磨蹭蹭，又不是老年痴呆，我还要赶着参加‘名流’发布会。” 宋小可说：“我也要去吗？” 乔子楚不置可否地说：“当然，不然带你来干吗？” 宋小可弱弱地说：“可是我……”她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套衣服，还不如第一次闯进宴会穿的那件，“我想我还是不去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知道乔子楚不会送她。 “不行，你就说是我朋友，在这个城市中我乔子楚的名字还值几个钱。” 宋小可只得跟着乔子楚，他的脸就像一张通行证，服务生看到他只说“乔公子请”，连请柬也不用出示。宋小可却被拦在了外面，若不是乔子楚一句“她是我朋友”，一定没有人相信她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听哪里一声快门声，一道光一闪而过。 “乔公子的绯闻续集，比电视剧还扑朔迷离。” “是啊，前一阵子还楚楚可怜求记者们放过她，现在却以女朋友的身份出席名流发布会。” “看不出来如此老实的女孩竟然心机这么重。” 有人在议论。 名流发布会，本来就是记者扎堆的地方，偏偏还被一些人认出来。宋小可不知道乔子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径自往前走。 宋小可遮住脸，亦步亦趋跟在乔子楚身后。 莫菲所谓的旅游不过是“愿者上钩”。她和欧阳宏从各自的兴趣爱好一直聊到目前的新闻热点，一直聊到很晚。欧阳宏惊讶于莫菲独辟蹊径的观点，比起家里那个只懂得带孩子的女人多了几分独立的味道。莫菲的温婉文雅，几乎每一句话都说到欧阳宏的心坎里，她劝欧阳宏工作之余多出来走走，散步是最好的解乏方法，旅游则让心情放松。 欧阳宏何尝不想，家庭的负累让他无暇顾及其他，家庭重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虽说经济宽绰，但到底是给人打工，无分身法术。 莫菲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说：“其实，聊天是精神上的一种散步。不知不觉跟你聊了这么久，已经不觉得头疼了，心情也畅快了，反而有点饿了。不知道欧阳先生肯不肯陪我去吃点夜宵呢？” 欧阳宏立即点头应允，已经很久没有能聊得来的异性朋友了，更少见她事事都有着和他相似的见解，简直是——红粉知己。这个词他早已想到，却不敢说出口，如此暧昧的关系，就算他有心，尚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到底他比她大了十岁。 “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图画，十万家灯火尽归此处楼台”，杭州的夜景尽显此等诗情画意。路边闪动的霓虹、水中摇曳的灯影、街头流淌的车灯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幅美丽的画卷。 欧阳宏提议到南山路去看看，也不枉此番游走。 “南山路之于杭州，犹如三里屯之于北京，衡山路之于上海，虽然我很少泡吧，但是既然这趟是出来旅游的，索性放下一切，尽情游玩。”莫菲说。 南山路毗邻西湖，几十家酒吧的霓虹灯魅惑地闪烁着。在“静吧”和“动吧”的选择上，欧阳宏询问莫菲的意思，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她说：“我喜欢那种静谧的氛围，随着优雅的旋律，我可以抛下一切纷繁的杂事，尽情享用美酒，细细品味。静静聆听你的声音，和你说话就是一种享受。”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欧阳宏，似乎要将他融化。 “听你说话才是享受，你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有学识和修养的。” “你是在嘲笑我吗？” 第15章 卡萨布兰卡(2) “真心话，我可没有半点假话。” 似乎，静谧的夜中流淌着丝丝缕缕的暧昧，两人默不作声，彼此心跳却忍不住发出一样的旋律。 酒吧传出卡萨布兰卡低沉的乐声，他们一边吃着甜点，一边啜饮鸡尾酒。她的动作是专门训练过的，绝对挑不出半点瑕疵。无论是西餐还是中餐，不会闹出放错刀叉被收走餐盘的笑话。 欧阳宏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缭绕的迷离中，看着莫菲面容姣好的脸，是那么动人。酒过一半，已有点点微醉，但头脑尚清醒。 “把手伸出来。”莫菲忽然说。 欧阳宏伸出手，心里咯噔了一下，似乎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挠了心一下，痒痒的。 莫菲碰触到他的手，拉过来一点，摊开他的掌心，说：“你的事业线非常旺盛，已经越过了婚姻线，也就是说你的婚姻不能阻挡你对事业的追求。哦，还有哦，你的感情线分叉了。” “那会怎么样？” “说明你情场得意啊！”莫菲嗔笑。 忽然，欧阳宏反手一握，握住了莫菲的手。或许是那点酒在夜里挥发得太快了，头脑不清醒，否则，怎么会如此强烈地想要拥有她。莫菲并没有反抗，任由他握着，心却早已百花怒放。 回去的时候，欧阳宏问莫菲“这么晚了，能否收留一晚”时，莫菲扭捏了一会儿，要欧阳宏发誓不会碰她，才以“下不为例”回答。欧阳宏留在了标间。 两张床，一左一右，不过隔了一米宽的距离。 紧闭的浴室里雾气腾腾，莫菲觉得越来越难以呼吸，一开始以为是水汽太大没有在意，却没想到头越来越晕，竟然连拿毛巾的力气都没有，一下子重重摔在坚硬的瓷砖上，头部撞在墙壁上。 欧阳宏听到卫生间有动静，大声询问：“没事吧？” 莫菲想挣扎着起来，屁股却被摔得很痛，一点力气也没有，浑身瘫软。雾气腾绕，看不清浴室门的位置，找不到淋浴的开关，莲蓬头的水以迅猛之势猛烈喷下来，雾气更大。胃中的酒精开始挥发，昏头涨脑的。 “欧……欧……欧阳！”她尽力唤着他的名字。 卧室开着电视，电视的声音很大。虽然欧阳宏听到浴室有动静，却没太在意，又继续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打发时间，心内盘算着今晚怎么过。 莫菲仅存着一点清醒，她挣扎着爬到浴室门口，使出全身力气敲击着浴室的门，一声又一声。 欧阳宏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把电视声关小了一点，蹑手蹑脚走到浴室，侧着耳朵倾听。确实有声音。难道…… “莫菲，你怎么了？” “我……我……” 她再也喊不出声音，就在残存的一点意识逐渐消失的时候，欧阳宏冲了进来。看到她赤身裸体晕倒在浴室内，顾不得男女有别，他拿起浴巾包着她的身体，把她抱到了床上。 欧阳宏立刻想到自己残存的医学常识，莫菲晕倒一定和在酒吧喝酒有关，酒精会抑制肝脏活动，阻碍体内葡萄糖的恢复。而洗澡时，人体内的葡萄糖消耗会增多。酒后洗澡，血糖得不到及时补充，容易引起头晕眼花、全身无力，严重时还可能昏迷。 他打开窗户，让风穿过窗子透进来。 莫菲休息了一会儿，渐渐苏醒，只是头依然有些眩晕。 “有没有好点？不该让你喝了酒还一个人洗澡，太危险了。” 说完这话，突然觉得不对，看着莫菲，她的脸不知道是因为被蒸汽烫红了，还是听了暧昧的话羞红了，煞是好看。绯红的脸像嵌上了一抹傍晚的云霞，变幻出各种形状，最后定格成一颗心的模样。她的呼吸急促，她的胸部起起伏伏，她的眼睛有深不见底的清澈。 他下巴上有细小的胡楂，她伸出柔软的手摩挲着，直至他握住她的手。 夜深只恐花睡去。 奢华的晚会，宋小可像登场的小丑，亦步亦趋跟在乔子楚的身后。可是一转眼，他竟然不见了。她东张西望，在人群中搜索他的影子，像迷路的孩子一样慌张。 衣香鬓影中，寻不见他的影子。 发布会分两个区域，一个是用餐区，另一个是晚会区。由于发布会定在晚上八点，所以先到场的朋友可以在用餐区享受晚餐。 宋小可心想，好吧，就来一次一个人的冒险。我宋小可又不是没去过这么高档的场所，她打定主意，挺胸抬头，朝着早已勾起肚内馋虫的华丽自助餐走去。 三文鱼、天妇罗炸虾、鹅肝……还有哈根达斯的冰淇淋、现烤的羊肉串……看着眼前满满的美食，她的口水早已止不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到自己盘子里再说。可惜，盘子都太小了，根本装不下，还要吃一点拿一点。 她想吃一块三文鱼，而餐盘里只剩下最后一块了。说时迟，那时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个女人的餐夹下抢出三文鱼。宋小可得意于自己敏捷的身手，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再来一块羊排时，突然有人挡在她前面，对她说：“小姐，不好意思，请出示您的请柬。” 请柬？ “我没，没有。” “小姐，不好意思，按照晚会要求必须有请柬才能入内，请原谅我们工作的疏忽没能早点与您取得联系，但是现在请您离开，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宋小可说：“是朋友带我来的。” 工作人员继续问：“那么请您说出朋友的名字，我们将尽快核实。” 她实在无法说出乔子楚的名字，这个在新闻界花边新闻众多的花花公子，何况就算她说了，谁信！她吞吞吐吐：“是……是……” 一个女人走过来，用她白皙嫩滑的手夹起一片生鱼片放在宋小可的餐盘里，皱起眉头说：“小姐，如果你喜欢吃三文鱼，我可以让给你，不过实在没有必要混进这么高档的场合。” 宋小可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工作人员说：“会长夫人，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我们会妥善处理。” 难怪会觉得熟悉，原来她就是名流协会的会长夫人。 会长夫人说：“名流发布会提倡的是时尚和美，不要让记者误以为我们的品味很差劲。” 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弯腰说：“是！” 保安过来了，正在大快朵颐的记者放下美味珍馐拿起摄像机，捕捉新闻。闪光灯照在宋小可脸上，让她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保安，请这位小姐出去！” “慢！” 又是在这样让她无处藏身的时候，乔子楚走了过来。他走向她，她的世界瞬间静止。 “她是我的朋友，有问题吗？” “如果是子楚的朋友，当然是可以的。” 工作人员让保安回去，毕恭毕敬跑到乔子楚跟前道歉。 乔子楚来到宋小可身边，她像一只受伤的猫，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惊慌，他真想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不用怕，有我在”，但他内心的高傲却让他说出：“为什么不说出你是我的朋友，是觉得高攀不上吗？我都不介意带你来了，你何必假惺惺伪装自卑呢！” “我说出来有人信吗？” “还记得胖女孩要你道歉吗？为什么应该理直气壮的时候你还要这么低声下气，上的课这么快就抛之脑后了，别忘了合同，你不能成长，休怪我动用惨无人道的速成法！” “什么速成法？” “别岔开话题，人不能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下次不要再犯了，否则我让你在你亲爱的前男朋友李捷面前丢人，看看往事浮现，能不能让你坚强。” “不要，我听话就是了。” “那还不快去！” “去干吗？” “去告诉会长夫人，你刚才无心隐瞒，说明情况啊！” “要去吗？” “当然！真是笨，怎么说你才明白？” 她在乔子楚的目光追踪下，走到会长夫人面前，心内打鼓。 “哟，我眼拙，没认出小姐是贵宾。”会长夫人正在和商界朋友聊天，突然看到宋小可站在两人之间，愣了一下。 宋小可迎着乔子楚的目光，那目光是鼓励的、坚定的、自信的。她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对会长夫人说：“会长夫人，对不起，刚才抢了您的美食，这次我是来赔罪的，您看，我刚刚夹了新鲜的三文鱼给您。” 会长夫人面对朋友疑惑的表情，只得面带笑容推辞：“不好意思，为了保持体形，每日我只吃三片满足必需的营养，请您自便。” 宋小可含笑：“没关系，我也经常减肥，祝您用餐愉快，下次再见。” 宋小可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以为会是凶险的一关，没想到会长夫人那么和蔼，这么快就原谅了她。她向乔子楚展示自己胜利骄傲的笑容。乔子楚冷笑一声，“别得意，有些人口是心非。” 明明是他非要她去道歉的，却说会长夫人口是心非，真是个怪人，不知道稀奇古怪的脑袋里还能想什么。 乔子楚手里一直拿着一个手提袋，突然扔给宋小可，还要她去洗手间换了。宋小可不知道是什么，问上一句，他不耐烦地说：“换了就不会有人再刁难你了，笨蛋。” 拿到洗手间，却看到是一件小礼服，今年走俏的华丽蕾丝整齐细密地镶嵌在裸粉色的裙装礼服上，实在太夺人眼球了。宋小可看着华丽的服装已经在幻想自己穿上它就像灰姑娘拥有了神奇的水晶鞋。 原来盒子里还有一款鞋子，亦是裸粉色高跟鞋。绝配的一套衣服。 从小就梦想这样的场景，无数次在梦里重复，希望王子能在宴会上牵着她的手，她的裙裾在舞会上飞扬。只是，王子怎么是乔子楚，一个傲气十足，就知道打击她的大少爷。 宋小可躲进卫生间的一格内换起衣服。她满心欢喜，穿着从未敢想的衣服，一颗心马上就想飞到外面，站在洗手间宽大明亮的镜子前照出自己美丽的样子。 就在这时，外面有熟悉的声音。 “碍于我的身份，我不计较。那种野丫头根本不值得我生气，没素质，更没自知之明。”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是啊，太没素质了，这种高档的场合怎么会有人在别人嘴下抢食物，太胆大妄为了，一点没有淑女风范，你看她从头到尾哪里有淑女的样子。”另一个女人说。 中年女人又说：“算了，就当今天倒霉，碰了癞头苍蝇。” 宋小可不相信，她断不相信这是雍容大方的会长夫人说的话，她是那么大气，那么端庄，那么温婉。可是她看清了，那个女人确实是会长夫人。 原来乔子楚那句“口是心非”并不是信口胡诌。 宋小可有些难过，为了对那些“口是心非”的相信。 宴会上，看着会长夫人笑容满面，洋溢着一种自信的神情，跟每一个名流握手交谈，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那颗卑鄙的心一点没有不安的意思。宋小可深深觉得她无须自卑。 她只是因为衣着普通，便被所有人鄙视的话，这里的人也没有多么高尚，更不值得她尊重。她是乔子楚的女伴，她是被请过来的宾客，她应该挺胸抬头，骄傲自信地跟每一个人交谈。 对，自信是一种向上的状态，你心中拥有正能量，就能感受到自信的力量。 她走过去，走到乔子楚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跟随他到每一个熟人面前。当他介绍她的时候，她便伸出手，“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乔子楚从她主动挽上他那一刻，便觉得她不一样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她突然能自信地和每一个人交谈，对别人的赞美当之无愧地说“谢谢”，对他人的忽视能泰然自若地当作没发生过。她顷刻之间的转变，令他咋舌。 第16章 被遗忘的角落(1) 人的成长往往都是一瞬间的，或许是排山倒海的打击催醒了记忆中柔软的刺，或许只是一句不经意的话点醒了混沌的意识。宋小可的转变是另外一种，受的刺激太多，神经末梢损坏。通俗一点说就是：脑子进水。因为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一刻钟就夭折了。 林芊芊来了。 不见李捷。 林芊芊远远走过来，微微颔首，飘逸的裙摆随风轻摆，似要挽起天边柔软的云彩，只是远远一望，已经让宋小可心生胆怯了。宋小可可以在会长夫人面前挺胸抬头展示自己青春之美，却无法在林芊芊面前自信地挽着乔子楚，他应该属于她。宋小可下意识地放下了轻挽着他的手臂，退了一小步。 林芊芊走近了，依然含笑，向每一位对她点头示意的人回报温柔的笑。那双美丽的双眸如同黑夜里的星星，只是一眼就印入心底；海藻般飘逸的乌黑长发如同九天飞下的瀑布，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高挑的身姿，完美的三围，模特的身形，还有令人羡慕的家庭背景。 宋小可唯一能想到的是，林芊芊和乔子楚是一对，其他人就算怎么隆重登场，最后也不过是打酱油的小丑，该怎么退场就怎么退场。她和李捷，不过是他们玩弄于股掌的小角色。 林芊芊来到乔子楚跟前，看了一眼退后一步的宋小可，说了句“宋小姐，今天很漂亮”，然后挽着乔子楚。他连看她一眼的施舍都没有，就跟着林芊芊走了。他们说出的标准普通话都如同五线谱上奏出的完美乐曲，宋小可听不到他们在讲些什么，却能听出声音里那种自信的毋庸置疑的美。 今日，何苦又来受这般屈辱，她应该学会拒绝的。宋小可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跟乔子楚出来了，哪怕他怎么祈求怎么威胁。 窗口的风很清凉，熏得人都要醉了。 “一个人喝闷酒很容易醉。”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宋小可回头一看，是会长夫人。宋小可很惊讶，前一刻她还在卫生间恶语中伤自己，此时却像熟识的友人一样和她站在阳台。 “会长夫人。” 会长夫人冷笑了一下，“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用，看着别人抢走自己的东西居然什么也做不了。自卑吧？”她看了一眼宋小可。 窗外的风吹得窗帘沙沙作响，屋内是欢声笑语热闹一片，屋外是夜冷风清。宋小可躲在阳台，只是不想有人看见她居然伤心了，本来落魄卑微的女孩更叫人觉得可怜。她不想被可怜。宋小可自卑了，确实如此。林芊芊像个精灵一样，她可以化身完美的公主，也能做个调皮惹人生气的坏女孩，还可以抽着烟对世界不屑一顾。 会长夫人继续说：“其实我以前跟你一样，土得像个野孩子，看着自己的老公被狐狸精勾得五迷三道。怪自己不懂得商界应酬，不会说英语，不懂装扮自己。我哭过闹过，都无济于事。当我看着那个女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时，我才发现我不是输给她，我是输给了自己。为了保住家庭，我才成了今天的样子，一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壳子。然而每当夜幕降临独处时，我都会想到多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我，很天真，很纯洁，很简单。我要跟你说抱歉，今天的事我不该为难你。不过你要知道，要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女人必须自强。” 听她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说了这么多，宋小可内心翻腾。原来，每一个光鲜亮丽的外壳下面，都有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你不怕我说出去吗？”宋小可问。 “你不会。你让我想起三十年前的自己，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女人当自强！”会长夫人有些醉了，三十年她还没学会应酬的时候要喝假酒，没学会拒绝，没学会虚与委蛇。 酒不醉人人自醉。 宋小可看着乔子楚和林芊芊穿梭在人群中，一些还没走的记者，悄悄拿起照相机拍下了几张照片。她看见了，却不说话。那照片里还有她在阳台微醉的样子。明天的新闻一定是真假恋情猜测，她知道避无可避，只能迎战了。女人当自强！ 发布会开始了，闪光灯像耀眼的射灯，从各个角落发出夺人的光芒。先是领导人发言，这些都不是宋小可关心的。林芊芊作为“名流”的设计师，乔子楚作为“名流”的品牌投资代理人，出席了这次发布会。两个人坐在一起，眼神交汇处，让人心生羡慕。如此完美无缺的一对恋人，羡煞多少红尘男女。 “名流”只是一个品牌，旗下涵盖住宅楼宇、商铺、商业中心、娱乐中心等项目。乔子楚的父亲和林芊芊的父亲是名流的创办人，两个家族世代交好，儿女自然责无旁贷出席隆重的发布仪式。据说，父辈们为了将事业托付给儿女，特意没出席发布会，将所有事务全权交给乔子楚和林芊芊。 这时，宋小可才明白这场发布会的意义，才明白乔子楚来的意义，才明白林芊芊隆重出场的意义。 而她，不过是被遗忘的角落。这里不是她的世界。 发布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忙于应酬的乔子楚和林芊芊更不知道一直被忽视的宋小可是怎么回去的。总之，等乔子楚想起来的时候，她手机关机，他想也许她已经回家，早已进入童话般的梦乡了。 莫菲从梦中醒来，窗外的阳光早已爬到屋顶，只是酒店的窗帘遮挡功能实在太好，总像是深夜。客房里弥漫着一种暧昧的味道，昏暗的光线照着白皙的身体，柔软的被子盖了半条腿，另一条白皙纤瘦的腿翘在被子上面，压在欧阳宏的身体上。他睁开了眼，看着她。四目相对，心知肚明地微笑。 “对不起，我……” 莫菲竖起食指压在欧阳宏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她说：“我爱你，我愿意。” 空气中弥漫着爱情的味道，他的心狂烈地跳动，还有下半身的反应，他知道这种冲动已经久违了。仿佛时光倒流，还是青葱的年纪。他翻过身压在她身上，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昨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对视，燃起眼中的欲火，两个身体痴缠着，像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莫菲已经忘了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朦朦胧胧记得眼角淌着眼泪，他不断责骂自己不是人，她问他该怎么办，他说给他时间。最后，看他那么为难，她知道不能就此令他心烦，将今天当作一夜缱绻。所以她说：“我不想你有任何压力，只要你对我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她讲述自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身上成熟稳重的气质吸引住了。她说自己没有奢望过，只是单纯地想和他成为朋友，为他分忧。 他爱怜地抚摸着这个懂事的女孩，内心揪起一阵阵难以抚平的痛。他都做了什么，他怎么能这么自私伤害了两个女人。 可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勾着他，就算万丈深渊，他也不想回头。 冒险，是所有人性格中的弊病。 他们走出房间时，已是下午两点。旅行团早已上路，他们也在前一天晚上向导游请假自己游玩，最后回来集合。出门的时候，她走上前牵着他的手，与来时判若两人。这样的牵手，欧阳宏也觉得刺激，大概她勾起了他从来想也不敢想的念头。远在异乡的城市，无须顾忌，就算是再炽热的太阳也无法照耀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握紧了她的手，看着她问道：“想吃什么？”她笑着靠在他的肩头，亲昵地回一句“你决定”，配合如此默契，让人悔恨相见之晚。 此次旅行结束之后，两人几乎天天见面，两情缱绻，享受着片刻的欢愉。欧阳宏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到后来轻车熟路波澜不惊。莫菲住的地方，聚集了几个跟她一样渴望撞上高富帅的女孩子，所以她从未带欧阳宏去过自己的住处，一直说要搬家。终于，欧阳宏出资为她租下一套一居室，欧式风格的精装，如此一来，也方便两人约会。 宋小可已经疲惫了，总是游走在不属于她的世界，然后被一些人伤到体无完肤，再被乔子楚用训练的借口安慰。这样的生活她厌烦了，确切地说她玩不起了。那晚回到家，她的手机早已没电，自从乔子楚要求她二十四小时开机之后，还没关过机，这一次她不管了，全身软绵绵的懒得去充电。她孤零零呆呆地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乔子楚给她的小礼服，她像公主一样曾经闪耀过，但是终归被更闪耀的真公主打败了。不是她的梦，她奢侈地做了一回，如今该醒了。 浑浑噩噩地睡着了，半夜里忽冷忽热昏昏迷迷，头痛欲裂，就这样一直挨到第二天，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叫醒了她。头好痛，她揉了揉蓬乱的头发，额头有些发烫。急切的敲门声又响起，摸到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宋小可，在不在家？” 连敲门带喊，不礼貌地打乱了大清早的安静。她趿拉着拖鞋，跑过去开门，竟是乔子楚。他阴着脸，像是来讨债的。 宋小可还穿着那件小礼服，因为太疲惫没有脱下来，后来竟然睡着了。拖鞋配小礼服，头发蓬乱，这样的她站在门内，像个落难的公主，不，应该是丢了水晶鞋的灰姑娘。 他绷着脸，“笨蛋，睡得像只猪，在家就说一声啊，我敲得手都疼了。” 她没精打采的，像生病的蚊子，嘤嘤说出：“对不起。”与他只是一步的距离，她却觉得很远很远，隔着重重山峦，如何努力也翻越不到。精神像身体一样疲惫了，她很想回到从前，回到没有人认识她的时候，即便是个懦弱的女孩。麻雀怎么变凤凰？痴人说梦而已。 他看着她，坚硬锐利的眼神渐渐软下来，看到她那双无辜又没精神的双眸，看着她浑身无力单薄得要被风吹倒的瘦小身体，他说：“你怎么了？” “我放弃了。”依旧是细小如蚊子哼哼的声音，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确认她说的话。然后，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掉落下来，无声的、绝望的、沉默中静静爆发的。没有哭声，没有哽咽，只是这么流着，一滴，一滴，一滴。 他把责备的话咽回去，相似的感觉他也有过。在他怎么努力也不能达到父亲的期望后，他绝望地要放弃，他对父亲说“我放弃了”。迎接他的是父亲宽大温暖的手扇来的冰冷的巴掌。眼泪被打飞，心脏震颤。他屏住了哭声，止住了眼泪。父亲冷冷地对他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晚上，父亲看他睡着才离去，他躲在被子里默默地流泪。 忽然，他的心房被击溃。 她的身体软得像棉花，感觉要散架倒在坚硬的地板上了。在倒地的前一刻，她的身体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她感觉得到一缕缕蓬乱的头发在他的手中慢慢舒顺自然，她感觉到忽冷忽热的身体被抱紧了，她感觉到冰凉的脸依偎在温暖的胸口。然后，头痛欲裂，感觉失灵。 房间似乎在旋转，她被抱起来，像一只小猫被主人抱在怀里，走进阳光中，沐浴在温暖的天空之下。她躺在柔软的床上，盖上了被子，然后一条湿毛巾搭在了额头上，她浑身又冷又热。 又一次睡着了，她梦到了家乡，她还是五岁时扎着小辫子的模样。她没有画本，拿着小木棍在沙地上画了太阳，浑身发着金光。太阳的旁边有一颗很小的星星，风一吹，沙子沙沙翻滚，星星被埋没。 比起太阳的光芒，星星总是黑暗中才敢偷偷亮起荧光。而旭日东升之前，星星早已急急隐藏起来了。 梦醒，见他端了一碗稀粥，看包装就知道是从外面买了罐装八宝粥加热的。见一向高傲的他，如今要为她忙前忙后，内心一阵感触，“对不起。” “别说话，先把粥喝了。额头那么烫，你要是脑子烧坏了，我前期投资你可要赔的。” 她苦笑着，夹杂着一丝感动。 “烧差不多退了，稍后自己去医院看看，拿点药。” “嗯。” 她抬眼看他，一张俊逸硬朗的脸，五官清秀分明，眉眼之间多情疏朗。他亦抬眼看她，睫毛浓密，脸色苍白令人怜惜。四目相对，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感情在心里细细翻滚，激起层层涟漪。 忽然，他把碗推到她手里，没好气地说：“自己吃，这么大的人还要喂。”忽地站起来，穿上外套，不说“再见”就走了。 宋小可手捧着粥，热热的，捂着双手很暖和。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一时冷酷如冰雪，一时热情如火焰。 顾云海最怕接到母亲大人的电话，自从和曼曼分手后，他无心恋爱，如今三十岁了。母亲又打来电话了，这次没像往常一样逼迫他找对象，而是说父亲最近身体不好，他们两个年龄越来越大，言下之意，也许看不到他成家了。说得他心内一酸，不能言喻。 很多情感都可以抛之不顾，只有亲情割舍不断；很多人都可以不联系，只有父母不能丢弃。几个月来，回家的次数掰着手指都可以数得清楚。说是新上任有许多工作处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无法面对父母。 母亲打电话要他回家吃饭，说给他做了他最爱吃的油炸小黄鱼和糖醋排骨。回到家，他真觉得很久没回过家了，父母真的老了，白头发好像也多了。 “整天就知道忙工作，看看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母亲从厨房端出来一碗汤从他身边经过放在餐桌上，眼神一扫，竟然看到他后脑勺的白头发。 他也老了，何况父母。 父亲年事已高，年前摔了一次，手脚不灵便了。看着母亲把父亲当孩子般伺候，他的心被揪得生疼。 第17章 被遗忘的角落(2) 回到公司，宋小可已经上班了，把他的办公桌整理得井井有条。方便面全部收了起来，拿了花茶代替咖啡，又在桌上放了一瓶清新剂，她说闻着香味心情也会很好。 同样的话曼曼也曾经说过。她最喜欢在家里放各种熏香和空气清新剂，总是说闻着香味心情也会很好。 太相似了。以至于午夜梦醒，竟然梦到宋小可。他吓出一身冷汗。 “顾总，下午两点和企划部去巡场查看灯箱广告，三点公司例会，会后您和工程部王经理去查看设备问题。然后桌上有三份文件，一份比较紧急，还有两份是下期活动的方案。” 经过几日的磨合，宋小可已经把工作处理得有条不紊。 “不错，现在干练多了。” “应该多谢顾总不吝赐教啊，今天发工资了，我请您吃饭。” “你这算贿赂吗？” “一顿饭就算贿赂，那您也太好打发了。” “这样吧，晚上我请你，顺便去豪威广场看看他们的节日布置，我们也学习借鉴一下。” “好，您命令，我服从。”一起工作以来，顾云海的鼓励和耐心的教授，已让她渐渐找到了自信。正如顾云海所说，人要在合适的位置才能发挥他的价值，否则就算是人才也是浪费。田佳顺利坐上了主管的位子，吴明明安排自己的小姑子进了公司，这件事顾云海本是反对的，但是宋小可说不能因为是家属就纵容，也不能因为是家属就不给机会，就按照正规面试途径来。虽是如此，那女孩到底还是有背景，顺利进了企划部。 吴明明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心情也变好了，总是鼓励宋小可“做得不错，珍惜机会，好好努力”。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针对和眼中钉，不过是在不合适的时间和不合适的岗位上相遇，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情，导致两人仿佛敌人。正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乔子楚打来电话，要宋小可到别墅来上课。她说公司需要加班而推了。 过几日就是圣诞节，热闹的市区已到处是节日的气氛。装扮成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拿着小礼物到处派发，乐呵呵地和众人合影。华灯初上的夜晚，围成“圣诞快乐”字样的小彩灯闪耀着亮光，一家家店前竖着彩灯缠绕闪闪发光的圣诞树，门上贴着圣诞老人的剪贴画。豪威广场的节日气氛正浓，中庭的楼顶悬挂着一次性咖啡纸杯制作的涂鸦，涂鸦的内容是圣诞祝福，是风景又是文化，别具创意。 顾云海说创意来自日本插画家tomoko shintani，一个冬天，她在咖啡馆喝完咖啡时就地取材做起老本行，把星巴克的咖啡纸杯当作涂鸦本的一部分，画下了生动可爱的奇想世界，虽然是寥寥数笔，却掩不住咖啡般满溢的暖意。而豪威结合主力商家星巴克和节日与顾客互动，让每个人画下自己心中的奇幻梦想，将纸杯串起来悬挂在中庭，这种互动有趣又可爱。 宋小可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仿佛没有听他讲话。 “小可，听我说话很无聊吗？”顾云海其实想说：这种难得的学习机会，你怎么不知道利用，不认真听。 “不是，我在用手机记录，你看。”她把手机拿到他面前，屏幕上的记事本简单记下了刚才的故事，还有她自己的想法。 他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她是个可塑之才。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知道。 “有时候出门没带纸笔，我就用手机记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记下来偶尔看看总没有坏处的。”她倚靠着商场二楼的围栏，深棕色的檀木围栏散发出缕缕清香。虽然不是上等檀木，却也显示了豪威的用心。在顾云海眼里，这既是文化，也是工作。他弯下身子凑上去闻了一下，轻轻闭起眼睛享受清冽的香味，睫毛密而长。宋小可从没接触过这样的男人，像一支光亮的蜡烛，照得心暖，照得前方路亮。 忽然，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越来越浓，在整个广场弥散开来。只见几个保安走过来到处查看，却听到他们说没找到原因。宋小可循着味道走去，边闻边说：“好像塑料皮管烧焦的味道。”顾云海见她比商场自己的人还要紧张，跟在她后面，看她认真地仔细搜索。 因为商场是开阔型的，一楼二楼一直到七楼都是相通的，很难闻出哪里味道更浓。宋小可顺着微弱的味道，一直寻到楼梯外，发现楼梯里竟然着火了，浓烟四起。但是楼道门锁着，根本进不去。宋小可大叫“着火了”。 顾云海捂住她的嘴，示意不要张扬，“不能让顾客知道这件事，我去叫保安。对了，不要打电话给火警，否则事情会闹大。” 虽然宋小可不是很明白，但是因为是顾云海，是她尊敬崇拜的领导，所以她静守着。火势不是很大，不过浓烟很厉害，保安训练有素地打开门，提着灭火器扑灭了火。 原来，这里堆放了许多装修用剩的木材、木碎屑和一些塑料袋。这里本来被封了，几乎没有人进来。然而后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有人进来抽烟，烟头遇到木碎屑慢慢着火并蔓延到塑料纸，最后蔓延到木头。火势不是很大，木头却烧成黑木棍，火没有蔓延，烟却蹿了出来。 正在这时，乔子楚出现了，一过来便责备员工的不尽职和擅离职守。 “其实不怪他们，是因为火势不大，浓烟很难发现。”宋小可解释，却在一扭头发现责备的人是乔子楚，他也看着她。 忽听有人辩解，原来是她，乔子楚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地说：“不怪他们，怪你吗？保安不能保证安全是不是工作不尽职，发生火灾却没有及时发现是不是擅离职守？你出现在这，是想看热闹还是想看笑话？” 宋小可面对他的质问竟然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尽管心里有无数个解释的理由，却说不出来。 “这位先生，如果不是这位小姐发现火灾，说不定商场火势已经不可控制了，顾客自然会人心动乱，连119和记者界都会将豪威作为焦点，到时候豪威所受的损失远不止今天这些。既然您是工作人员，就该为自己公司的利益着想，而不是责备非豪威员工的热心人员。”顾云海站出来，看乔子楚冷眼横眉，心想一定是个凭关系进来的富二代，没有进行利害分析，只会一味指责。 “是啊，乔总，是这位小姐和这位先生发现的火灾。”一名保安说，看穿着应该是保安队长。 乔子楚面对众人所指，无理反驳。但他毫不妥协，对着宋小可说：“是吗？谁知道第一个发现火灾的人是不是制造火灾的人呢？这位小姐，你说呢？” 顾云海看不过去了，“这位先生，请注意你说话的方式，你代表的是豪威，我完全有权将此事告诉媒体。” 乔子楚毫不理会顾云海，继续针对宋小可，“我想问这位小姐，为何会来到被封锁的楼梯边上，是不是烟瘾犯了，躲到这边抽烟不小心把烟头扔在木头上，所以引起了一场火灾？” 众人都看不过去了，但是工作人员碍于职位有别，都敢怒不敢言。 宋小可再也无法忍受莫须有的指责，抬头目视乔子楚，眼神中透露出惊人的冷静和沉着，“第一，我不会抽烟，这点可以检查我毫无烟渍的牙齿；第二，你可以调商场录像看我在十分钟之前是不是在二楼女装区对面的楼梯边上与这位先生聊天；第三，闻到气味我才一路跟过来发现的，我本来要拨119被这位先生拦了下来，现在还留着电话记录；第四，对你这种莫须有的怀疑和指责我要求你必须向我道歉。” “第一，我不是牙医没办法检查；第二，调取录像必须由警方同意，你是要我报警吗？第三，你的119记录并不能证明火是不是你放的；第四，没有前三，我何须道歉。” “我……”宋小可没想到他的脸皮居然可以这么厚，他又不是不了解她，居然没完没了。顾云海要帮腔，她拦了下来，在领导面前不能丢人，她就不信今天死在这小子手里了，“我心地善良比不得你腹黑，心里全是阴谋，我正直光明不撒谎比不了你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我心口一致有一说一比不了你口是心非简直浪费了一表人才的外表。我说不是我放火就不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清者自清，你不报警我报警，看谁怕谁！”说完，宋小可拿起手机就要拨打110。乔子楚终于妥协，“好了，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我还不想公司有负面新闻。” “其实你一早就知道不是我放火还偏偏故意为难。” 乔子楚手指轻挑她的下巴，“所以我开开玩笑，你何必这么当真。”他凑近她的脸，几乎要撞上来。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吻她吗？他也太胆大了。只见他凑近她的耳朵轻说：“这次训练你及格了。”什么？原来只是一场训练，是上课！宋小可看着乔子楚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哭。 “你认识他？”顾云海问。 “不认识，这种人认识了才倒霉。”宋小可愤愤地说。 在豪威七楼的餐饮区，宋小可说自己喜欢吃湘菜，两人进了一家装修精致的湘菜馆，她不客气地点了几个特色招牌菜，价格不菲。 “既然领导非要请我吃饭，我就不客气罗！” “原来是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一出来胃口变这么好。既然是改善生活，想吃什么尽管点，别说我不让你吃饱。” 饭菜上来后，她总是请顾云海先动筷子，把好吃的有营养的夹到他碟子里，还说“方便面吃多了必须要补补营养，新陈代谢才能正常，不至于过度衰老”，顾云海自嘲“已经一把年纪了，再老又能老到哪里去”。每逢说到老，宋小可便一本正经地吹嘘“顾总哪里老了，您正值风华正茂，只不过您现在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得为了公司多吃点，来给您一块鱼身上最好吃的肉”，她取下鱼身上最鲜嫩的一块肉又夹到他碗里。 这一幕总让他想起曼曼，很多年前，他还是个穷小子，一无所长，生活拮据。曼曼毫无怨言地跟着他吃苦，虽然饭菜平常，但是她总把有营养的丢给他，总是说自己喜欢吃清淡的要保持身材。其实，他知道，因为她爱他，每逢改善生活下馆子，她也不愿意点贵的菜。 宋小可有时候和曼曼很像，他不知道这是年轻女孩的共性，还是上天对他的一种补偿。他应该抓住这次机会，还是保持上司与下属关系？ 但是有一样两人是不一样的，就是曼曼从来不会点贵的菜，这点……宋小可很直接。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宋小可说要去洗手间，去就去吧，还非要拿着包，女生真麻烦，这点曼曼可没那么矫情。等酒足饭饱准备结账时，才发现宋小可已经结账，原来她刻意点这么贵的饭菜都是为了他，这样的她让他更加欣赏，心有一丝莫名的感情在涌动。他知道，这种情愫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自从看她教训卖场销售员，见她执着地寻找火因，见她总是为别人考虑……这个女孩，实属难得。可是他是新上任的总经理，他必须克制自己的感情。 此路行不通，决不能和宋小可发生感情。顾云海暗骂自己鬼迷心窍差点犯了大错，对宋小可说自己还有事今天的考察就此结束。 “那你先走好了，我坐公交车回去。”宋小可本来也没期望他能送她回家，这是工作，又不是约会。如果是以前的陈总经理，就算出来考察，她心情一定没有现在轻松。 “我送你。”这是男人应该有的风度。他怎么能因为要克制感情而丢失，何况两人以后在公司还要朝夕相处，就算克制，也不应该回避。 宋小可隐隐觉得顾云海有些不一样，但是说不清楚。 就在顾云海的车开出车库时候，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响着喇叭闪着车灯，他靠路边停下来。保时捷上的男人下车，走到他的车旁，敲了敲车门。 “不好意思，宋小可是我的女朋友，我送她回家，顾总。” 就在一顿饭的工夫，乔子楚弄清了此人是宋小可公司新上任的总经理顾云海，是宋小可的上司。但是两人一起在豪威出现，他居然心生醋意。宋小可拒绝自己的邀请，是有了备胎？透过玻璃窗户，看得到他们在一起吃饭，她夹菜给顾云海，他们有说有笑。而跟他在一起，宋小可没有这样从容的笑容，没有这样亲切的动作。他回忆起来的是宋小可每一个可爱的瞬间，每一个难堪到令他心疼的时刻。在处理了火灾事故之后，他鬼使神差开着车守株待兔。 宋小可惊愕，她一直把“女朋友”这个身份当作玩笑，他挖苦她的玩笑。谁知道他总是想起来就刁难她，有时像天使，有时像魔鬼，让人捉摸不透。 顾云海愣了一下，女朋友？他不是火灾现场和她针锋相对的男人吗？原来是小情侣闹别扭在演戏。可是，宋小可不是没有男朋友吗？她还说工作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她是怎样的人，是不是和表面的单纯并不一样？他疑惑了。 “还不快下车！”乔子楚催促着，眼神带着挑衅，宋小可不知怎么办，但是如果她不下去，她知道他不会罢休。可是她明明跟顾云海说不认识他，要怎么解释。三个人，夜幕下，道路边。终于，宋小可道了歉，打开车门下车，钻进了那辆白色的保时捷。 夜里的风在车门打开关上的瞬间蹿进来，即使门已关上，还是有一些冷。顾云海庆幸自己没有陷进去，她并不是简单到透明的人。 第18章 不是说忘就忘(1) 宋小可问要去哪里，乔子楚像没听到一样，打开音乐。 “要去哪里？”她又问。 “当然去做情侣通常都会做的事。”他终于说话了。 情侣通常都会做的事？她不知道他又哪根筋不对发什么疯。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她再也不想这么受他摆布了，她嘶吼着，声音中隐隐约约透着愤怒。可是他并不管，他才不信胆小懦弱的她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然而宋小可竟然做出开车门的动作，在疾驰的高速路上。他突然急刹车，惯性作用下他们的身体都往前倾了一下。 “你疯了！”他怒吼。 “你才疯了！”她不甘示弱。 “知不知道很危险，要出人命的，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不要害了别人！” 宋小可只是很愤怒，她没想过后果，经他一说，顿觉自己不对。在高速路上做这么危险的行为，如果……她不敢再想下去。不管怎样她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坐好了，别再闹！” 他又发动了车子。只是几句话，她反抗的情绪被压制住了。他简直是她的魔星。 车子又开到了他的别墅，这个魔鬼一样的训练营，从外在美容到内在修养，让她慢慢变成了自己也不认识的人。她不想再去这个地方，在这里她像个木偶，总是被呼来喝去，连走路的姿势，举手的动作都要循规蹈矩。 乔子楚不理会她的情绪，拉着她就进去。 客厅里的餐桌上，有预先准备好的红酒、蜡烛和一点甜品。本来和林芊芊约好的烛光晚餐，因为她的大小姐脾气告吹。他约宋小可，她却说要加班，原来所谓的加班就是陪领导吃饭。他真是错看了她。 宋小可看他拿出打火机，点燃桌上的蜡烛，房间顿时闪烁着亮光，火苗映在他脸上，仿佛一颗火热的心在跳动。原来他打电话不是让她来上课，而是要给她一个烛光晚餐。如在梦中，似梦似幻，她的心像上蹿的火苗跳得激烈。 “这就是你说的情侣都会做的事？”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微笑着点点头，看着对面的她。 “可我们是假装的啊。”她想说：可不可以不要做这么多，会让她迷失自己。而这不过是一场游戏，是游戏总有结束的时候，她不想陷进去无法自拔。但是她无法问出口，她不知道他是真的想给她一次烛光晚餐，还是一次意义深刻的课堂。她真的很迷惑，就像闪耀的烛光，看似明亮，却照不出整个房间的面貌。 “是不是没试过这么浪漫的事？”他温柔地对她说。她含羞点头，沉浸在烛光闪耀的梦幻中。 但是梦境停止在一刹那。他敲着她的脑袋，大喝一声：“醒醒，做白日梦啊！”她从梦境中醒来，他哈哈大笑。 他笑着说：“难道你以为我爱上你了？”他忍俊不禁地盯着她，她气急了，又被算计了。他笑到肚子疼，她的表情难堪到极致。 她尴尬地捂着脸，实在丢脸，总是被他戏弄，还这么自作多情。 “要不我勉为其难发发善心，给你一个做梦的机会。”他拉着宋小可坐下，他坐到对面。 “既然是演戏，就比比看谁演技高。” 两人较量起演技，她扮演起乔子楚的女朋友，大发感慨说他这段时间对她如何好，她如何地感动，“我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很多，也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但是我还没适应和你在一起，所以这杯酒我敬你，就当赔罪。” 乔子楚欣然接受，一饮而尽。他倒了一点红酒，示意她一起举杯，说：“就当庆祝你今天火灾现场敢跟我顶嘴。”这么浪漫的场景，他的话真够破坏现场气氛的。宋小可就知道，再美的画面，也不属于自己。 桌上摆放着一束红色娇艳的玫瑰，新鲜得可以闻见露水的味道，蜡烛燃烧时散发出阵阵幽香，令人心醉。忽然他走到她跟前，抱起桌上娇艳绽放的玫瑰花，看着她，眼神是一望无际的深邃。“我知道现在说有些晚了，只怪上天没有让我早点遇到你，圣诞前夕，这么美的节日里，我想对你说……”他一本正经假装深情，她几乎忍不住要笑了，但是为了听听接下来的话有多么恶心，她还是忍住了，屏住呼吸倾听，只听他说，“以后的日子，让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只是一刹那，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两股眼泪。 她想起了李捷，也是一个圣诞节，他带她去吃饭，很奢侈地点了两杯红酒。两人举着酒杯畅想以后的生活，他说以后赚了大钱会在家里摆放一张很大的桌子，放上九百九十九朵蓝色妖姬，点上九十九只蜡烛。说完后一起碰杯期望他们的爱情长长久久。他说以后的日子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她还没等到这顿烛光晚餐，他已变心。男人的心思怎么也猜不透，从前他是那么志气高远，一心要靠双手致富。如今竟然做了她最不耻的一类男人，世界变得真快，哪里来得及感慨。看着眼前的烛光和红酒，她有些伤感。 有些人，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总会在一段时间里时不时地想起。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她本来不胜酒力，尤其喝不惯红酒。也许喝得太猛，酒精慢慢挥发。趁着酒劲，想起从前，她趴在桌子上哭了。已经记不清过去多久了，她有意识地去忘记，告诫自己不能想起。可是在烛光中，她看到了过去的憧憬，也想到了过去或幸福或苦涩或艰辛的岁月。心中难忍，再也无法控制压抑的情绪。一个胆小到连发泄也不敢的小女生，再也无法咽下苦涩的泪水，一滴一滴洗涤着过去揪心悲痛的岁月。 乔子楚不知道她怎么了，以为她报复自己狂笑的戏弄。“演技越来越好了，说哭就哭，喂，喂……”他叫着，她始终没有抬起头，没有停止哭声，“宋小可，宋小可，我认输了，别演戏了。” 往往留恋着的，偏是你不能留恋的东西。不能留恋而留恋才是最痛心的，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却不知在这样的时候想起来是生生的折磨。 “喂，宋小可，你哭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烦人，很烦人。” 乔子楚烦躁地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絮叨，她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都是拜他所赐。李捷的出轨也是他和林芊芊游戏里的牺牲品，她和李捷不过是他们玩弄于股掌的玩偶而已。想到这里，她的哭声渐渐小了。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泪水涟涟，委屈地说：“为什么老捉弄我，我已经答应要帮你了，你就不能也帮帮我？我不想让身边的人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不想没有朋友，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还要时时刻刻准备上那些无聊的课程，受一些莫名其妙的训练，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累。就拿今天来说，我是和领导在一起，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是什么不好的女孩子，我很重视这份工作，想要好好做事，可是为什么你偏偏一次又一次出现，而且每次带给我的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我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吗？如果是真的，在名流发布会上，我什么时候走的你知道吗？如果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就请你不要见人就说。我还想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求你给我平静的生活！”她一口气说出来，心里很乱，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乔子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开开玩笑，并没有想到会伤她的心。一时不知所措。 这样的节日，外面是灯火耀眼的热闹夜景。空调的热风吹过来，他脸颊有些发红，喉咙也干得咳不出来。他看着她倔强的脸，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两人怔怔看着对方。宋小可心内打鼓，说了这么多埋怨他的话，见他怒视自己，她一直盘算着要不要认个错，该如何开口。 有时候酒是个好东西，趁着头昏昏沉沉，她说：“你瞪我干什么，我不过说着玩的，不是说好演戏嘛！”她拿起酒瓶，又在乔子楚的红酒杯里添了一点，递给他，“庆祝我演技进步吧，乔老师。” “真的是演戏？”她哭得很逼真，以至于乔子楚不知道她是真伤感还是做戏。 “真的，如今的我已经百毒不侵了，就算你用再过分的手段对付我，我也可以应付自如。乔老师不是告诉我自信是一种向上的态度吗？既然不能拒绝，何不微笑着接受呢！”宋小可的情绪转变得很快，哭过之后仿佛清醒了许多，她不能继续伤感下去，这样只会带给她更多的难堪。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自己的苦楚自己清楚，旁人又怎么会有兴趣。 轻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窗台上，窗台宛若镀了银，整个世界仿佛沉浸在银色的光海中。 第19章 不是说忘就忘(2) 两人干杯庆祝，尽兴喝酒。一直到宋小可终于卸下所有防备，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对乔子楚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对他讲了姐姐的故事。 他劝她放下过去，一切朝前看，因为过去无法改变，却可以选择丰富未来。她笑着说他生在富贵之家哪里懂得她的苦楚，他笑她不懂他的寂寞。宋小可坐在桌子上，一手搭在乔子楚肩膀上，一手端着酒杯。桌上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半，忽明忽暗。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隔着明晃晃的烛光，宋小可看到了来者，一个令她心神恍惚，全身精神麻痹的人。已经很久不见了，甚至梦里都很久没有出现，只是刚才一丁点的思念里有过他的影子。 是的，来人是李捷。一同来的还有林芊芊。 林芊芊看到屋内的一切，蜡烛已经燃了一半，宋小可坐在桌子上，手里还拿着盛了红酒的高脚杯，醉意阑珊。她扫了一眼，愣了一下，很明显没有料到宋小可会在，但是她三秒钟后回过神来，笑着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红色玫瑰抱在手里，“给我的吗？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她走近乔子楚，送上深深的一吻。然后走向宋小可，对她说：“谢谢你在我没空的时候代我陪子楚。”宋小可酒醒了一半，站在一旁看着发生的一切，而乔子楚尴尬地看着她。 李捷打开屋内的灯。 宋小可这才开始打量林芊芊和李捷。林芊芊穿了一身轻便的休闲装，别有一番滋味。她总能扮演好各种角色，轻而易举驾驭各种衣服。而李捷，黑色的夹克上衣，黑色的牛仔裤，比从前显得更加憔悴。 烛火在明晃晃的灯光中摇晃，几个人各怀心事。 “小可，没想到你更自信，也更放得开了。”李捷开口了。 宋小可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反而是乔子楚说：“不止是她，你不是也更成熟了吗？” 林芊芊没有理会他们几个人的谈话，很娴熟地打开餐桌下的柜子，拿出一只高脚杯，自己斟了些红酒，又递给乔子楚一杯，“每年的圣诞节你都送我一瓶法国庄园空运过来的红酒，我们一起品评。闻味道，这瓶好像是法国波尔多右岸的圣埃米莉永名庄的红酒，我猜得没错吧！” “你猜得没错。” “哪里是猜的，你看酒瓶上还印着拿破仑的头像和‘1796’的字样。你曾经对我说过这个庄园的创始人jean barthe曾经是拿破仑手下的优秀士兵，1796年拿破仑率领法军击败了奥地利，也是这一年jean barthe和拿破仑同天举行了婚礼。所以酒瓶上一直印着拿破仑的头像和‘1796’字样。你说的话我怎么会忘了呢？你说要和我一起共进圣诞烛光晚餐，我也没有忘记啊。”林芊芊娇柔地说。 宋小可顿觉尴尬，她不过是替补人员。那么李捷呢？为什么他会一起来？她想不通。 “要不一起坐下来喝点酒，外面天寒地冻，也好暖和暖和。”乔子楚提议。 “好啊，我不介意。”林芊芊说。 “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等你们结束了，我来接芊芊。”李捷大概无法面对宋小可，准备离开。 “这顿烛光晚餐本来就是乔先生为林小姐准备的，祝福你们有个幸福快乐的圣诞节，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谢谢林小姐和乔先生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改天我请大家一起吃饭。”宋小可觉得自己像个大灯泡，本来已经很尴尬了，她没办法继续待下去，装作像好朋友一样三个人喝酒聊天过圣诞。 “小可……”身后响起乔子楚的呼唤，她的肩膀抖动了一下，说不清的感觉，但是她并没有回头。 李捷驱车回去，见宋小可出来了，表示要送她回去。她坐在了他的车里。他现在也是有车一族了，傍上富家女身价也涨了，只可惜也是备胎。不，连备胎也算不得，玩偶而已。宋小可想着，不禁内心酸楚。 “还好吗？你好像胖了一点儿，脸圆了。”李捷看着车前镜，镜中照着她的脸。 “你知道我一向没心没肺，有什么吃什么不挑食。” “我记得你以前不吃香菜，不吃姜，也不吃鸡肉和羊肉的。” “是吗？那是以前了。” 说起以前，代表已经回不去了。他没有立刻接下去，而是停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忽然说：“最好不要对乔子楚产生感情，他不适合你。” 这算什么意思？劈腿之后还要让前女友守节吗？真是可笑。宋小可心中似被针扎，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曾经深深爱过，一直也不曾忘记的，居然现在才看清他的面目。她心如刀割。 “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不是反而帮你除去了你的情敌吗？也不用深夜别人约会，你只能躲在外面等着。这种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你……”李捷沉默了，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问她，“你真的以为我是这样的人？” 宋小可已经不是原来的宋小可，她难过了也会出口伤人，她被欺负了也会反击，“难道不是吗？不是你一次次向我证明你始乱终弃脚踩两只船？哦，不对，我这只船早就被你弃掉了。只是我不明白曾经你那么争强好胜，那么想闯出一番事业，怎么现在沦落到要成为别人的……或许你志向远大，是我鼠目寸光不明白你的苦心。” 李捷的心像脸色一样憔悴，但是无人窥见。他这才点火启动，松开手刹，踩下离合，然后加油门，只听发动机发出轻微的轰鸣声，顷刻熄火了。他再次重复同样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可是平日无数次重复的动作在这一刻那么难以完成，他感到内心一阵烦躁，两手拍打方向盘，手心打得发疼。宋小可看着，心中发怵。只见李捷忽然转过脸，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头伏在她的脖颈处寻找安慰。似乎，他心里装了无限的悲苦和难以言说的无奈，他的两手搂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她。从前他就是这样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索求温暖。宋小可全身的神经都像是迟钝了，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没有防备也没有感知，呆呆地任由他抱着。 星星在天空闪烁着，眨着眼睛调皮地窥视着他们——原本幸福的一对情侣。 宋小可使出力气挣脱出来，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不要脸。”她夺门而出。 李捷没有再追上来。 宋小可和李捷走后，乔子楚仿佛心不在焉。林芊芊跟他说话，他的反应总是慢半拍。望着对面的座位，那个拿着红酒杯的女孩，笑容像春风吹进了他的心门，可是女孩一开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了。因为对面坐着的不是宋小可，而是林芊芊。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好玩，明明彼此都忘不了对方，还要苦苦折磨。尤其是小可，看到李捷的眼神，一看就是初恋情人的眼神。”林芊芊说。 “是吗？”乔子楚心不在焉。 “子楚，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她埋怨。 “没有啊，来为节日干杯。” 两人举杯示意了一下，抿了一口红酒。林芊芊第一次感觉到危机，她不想失去乔子楚。本来就是一场游戏，当真就不好玩了。 “子楚，我看小可现在完全可以承受李捷的事了，我们干脆把一切告诉她吧。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帮助他们。” “不可以。”乔子楚一口否定，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强烈，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能前功尽弃，我的节目还没有完成。” 林芊芊有些不高兴了，但是她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哄着他：“也许小可知道一切之后，还愿意继续做节目呢！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不行，万一她不愿意呢，我不想搞砸了。” “可是你和她假扮情侣，我吃醋啊！”林芊芊噘着嘴撒娇。 “以前你可是一点儿都不介意。” 多少次游戏，两个人配合得默契，就是两家大人也头疼得无计可施。林芊芊玩不起了，因为她发觉他对宋小可动了真情。他们就像连体婴儿，一旦想法和行为不再一致，危险也就随之而来了。 “人家还不是在意你，以前你也只是玩玩，一个星期就散了，可是这次你对那个宋小可不一样，我怕你会爱上她。那我怎么办？你说过没有人能分开我们的。” 看她担心的样子，乔子楚不忍心伤她。林芊芊自小就没有安全感，自从母亲改嫁之后更是如此。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躲在门后面，像只害怕受伤的刺猬。如今，这只刺猬已经将自己包装得完好无缺刀枪不入，但是他知道她一旦崩溃，就是灭亡。原来，最脆弱的不是不敢反抗、忍气吞声的懦弱，而是浑身竖着刺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坚强。 “别瞎想了，你知道这只是游戏，不过既然你不喜欢，我会跟她说清楚。” 林芊芊破涕为笑，依偎在他的怀里，享受被爱护的温暖。 第20章 失恋使女人成长(1) 莫菲从梦中醒来，翻了个身，只有枕头与她为伴。为了让她好入眠，欧阳宏特意买了一条睡枕，两米长。莫菲睡觉的时候可以两条腿压着它，他说就像他陪在她身边。一开始她还觉得新鲜，这说明他是关心她的，但时间久了，慢慢觉得睡枕就像一个符号，标志着他不在身边。他每天都要回家，否则父母会逼问他，他想等感情稳定了再带她去见父母。 欧阳宏说一早会过来陪她过周末。莫菲起了个大早，跑到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跟着菜谱做起早餐。 荷包蛋、清炒时蔬、小炒肉、清粥和一些雪菜。 听到门铃响了，她悄悄打开门，躲在门后，等他开门后没看到人惊讶时，她一跳扑到他怀里咯咯地笑。 他点着她俏皮的鼻子，亲昵地问：“宝贝，想我了没有？” 莫菲撒娇背过身去，“只有我想你，你都不想人家，害得我晚上都没睡好，半夜醒了好几次。”欧阳宏搂住她，莫菲转过身来，委屈地噘着嘴，“你要赔罪，哄我。” “好好，宝贝，你说怎么赔罪。” 莫菲凑过脸去，欧阳宏识趣地亲了一下，“调皮鬼。” 莫菲拉着他走到饭厅，“人家一大早就起来做饭，知道你不喜欢面包、牛奶，还专门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煎荷包蛋的时候都被烫到了。以前我妈总说做饭皮肤会粗糙，不让我下厨房。忙了一早上终于做好了，不许说不好吃！” 欧阳宏看着满桌的饭菜，样式清新淡雅，味道也应不错。让他感动的是她能记住他不喜欢吃西式早餐，能早起跑到距离并不近的菜市场买菜做饭。看着她细滑柔嫩的手被油烫得通红，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泡。她还说没事，只要他喜欢吃就值得。 “以后不许你做这些粗活，我舍不得。”他说。 “快坐下来吃吧，一会儿都凉了。” 欧阳宏尝了一口清炒时蔬，味道清淡，并不像初学者的手艺。荷包蛋也煎得颇有水平，外皮嫩黄，里面的蛋黄呈糊状，半凝固。是他最喜欢吃的口味。 “有天赋，我真应该送你到烹饪学校深造一下，没准成了一代高厨。” “我还担心鸡蛋没煎熟你不爱吃，青菜叶不敢放太多盐就怕太咸了。哪里有什么天赋，如果说好吃，那是因为早餐是爱心牌的啊！” 说好吃过早餐陪她买衣服的，欧阳宏接了一个电话，便沉下一张脸，抱歉地说：“宝贝，今天有点事不能陪你了，这张卡里还有几万元，你约好朋友一起去买衣服吧。” 莫菲生气道：“又有事了，又让我一个人去，不要！” 欧阳宏把卡塞到莫菲手里，“乖，下次陪你。” 如果不是老婆来电话说岳父最近身体不好，想让他们回家看看，欧阳宏一定会以“加班”为借口推掉。当年若不是岳父的帮助，他也没有今天的地位。想到这里，他顿觉自己对不起老婆。 欧阳宏回到家，老婆和儿子已经在等他了。 “老公，我想给爸爸妈妈买件棉衣，天越来越冷了。每年都买烟酒，对身体也不好，也不实惠。” “哪有女婿见老丈人不买烟酒的。” “都是一家人，又不是见领导。” 在妻子的劝说下，他终于妥协。带着老婆儿子驱车前往本市最豪华的商场给岳父岳母买衣服。 莫菲约了宋小可一起逛街，两人也有很久没见了。宋小可一直听说莫菲找了个好男人，还没来得及见见面，看看所谓的金领到底长什么样。正好周末，宋小可从被窝里爬起来，换了衣服就奔过来。 宋小可看到莫菲的“金窝”，直呼“金屋藏娇”。莫菲得意地展示手机上欧阳宏的照片，还是趁他熟睡的时候拍的。眉目之间刚毅俊朗，脸庞显示出北方男人的气概。 宋小可竖起拇指，“你真行，空手套白狼。” 莫菲喜不自胜，“什么空手套白狼，还空手接白刃呢，我下了本钱的好不，好歹姐姐也花了钱，下了功夫捯饬自己。更何况，我用了真感情。” “啧啧啧，我看看，真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宋小可感叹莫菲听到男朋友出轨时伤心欲绝，如今没过多久便投入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莫菲解释。 “什么跟什么呀！” “看看这是什么！”莫菲拿着银行卡在宋小可面前晃，很得意。 “切，银行卡，不会告诉我银行莫名其妙给你转了一大笔钱吧！不能动的，银行随时会拿走，用了就犯法！” “切，银行没有给我钱，这是欧阳给我的零花钱，我可以随心所欲买衣服，做美容，练舞蹈，还能请你去高档餐厅吃饭。怎么样，很爽吧！” “女人当自强，拿人手短。” “男未婚，女未嫁，我们自由恋爱。” “脸皮越来越厚了，还好意思炫耀。” “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 “打住，不是要逛街吗？再不去商场关门了。” “才十点钟，着什么急。” 莫菲的奥拓早已还给租车公司了，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凯隆商厦。”宋小可拦着她，“很近的，公交直达。”莫菲说：“大周末的，挤公交还不累死了。” 凯隆商厦里的服装全是世界名牌，平日她们也经常逛，但是很少买。当时还在企划部的时候，吴明明曾告诉宋小可，要多逛街，掌握时尚信息，了解名品，提高品位。所以每逢莫菲拉着她逛街，她都当作学习。莫菲问价格的时候她总是格外留心记一些，摸摸料子，看看样式。 凯隆商厦有一家专卖店，专营皮草，导购员说是意大利品牌。就在两个月前，两人也是到凯隆商厦购物，路过这家店想进来试试皮草，皮草是今年的主打时尚款。然而，导购员看了看两人，竟然说：“这件是进口水貂，价格一万二，打八折，如果不能接受价格就不要试穿。” 莫菲冷不丁被人鄙视，冷冷地回了一句：“水貂，我男朋友去年就送了我两件，每一件价值都在两万以上。一万二，太廉价了。”她咬着牙说完话，拉着宋小可就走了。今天再次逛到这家店，宋小可要拉她走开，莫菲执意要进去。 “这件是进口水貂吗？”莫菲问。 导购小姐一看是曾经恶语回击她的人，毫不在意地去招呼其他客人了，仿佛没看到莫菲光顾。 “这件衣服帮我包起来，我要了！”莫菲提高声音，导购小姐显然被吓傻了，卖服装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试也不试直接甩钱买一万多块钱的衣服的人。导购小姐那张脸马上阴转晴了，“小姐，您不需要试试吗？” 宋小可拦着莫菲，“一万多，很贵的，走吧。”就是要出气也不必这么逞强吧，有些人一年都买不到一万块的衣服。莫菲就是不肯走，她一副女王的姿态，等待着女仆人为她服务。 “欧阳，欧阳。” 店内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 莫菲回头一看，一个女人招手呼叫的对象，竟然是欧阳宏，他正走向这家店。女人身边的小男孩叫着“爸爸”。忽然四目相对，当女人再唤他的名字时，他走到女人身边说：“去别家看看吧！”女人兴致勃勃地挑选着皮草，说：“给妈妈买件皮草，今年很流行的。” 他侧眼看向莫菲，莫菲咬着下嘴唇，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宋小可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女人身边的男人，不正是莫菲手机上熟睡的男人吗？原来是有妇之夫，而且孩子都很大了。 欧阳宏不敢再看过来。 女人顾着挑衣服，并没有注意到丈夫身上有一个女人异样的眼神。 “小姐，请问这件衣服还需要给您包起来吗？”导购小姐问。 “当然！” 她当着他的面，甩出那张银行卡，声音凌厉地喊：“刷卡。” “小姐，不好意思，请到电梯旁边的柜台付账。”导购小姐拿给她一张小票。宋小可拉着莫菲走了出去，等她们回来，欧阳宏一家人已经走了。 莫菲始终没说一句话，宋小可也不敢问。情况再清楚不过了，莫菲找了个已婚男人，而对方隐瞒已婚的事实跟她相处，说得难听一点，她是人人不齿的二奶。 “莫菲。” “我现在不想说话，心情很乱，让我一个人静静。” 莫菲提着水貂皮草大衣回到了欧阳宏为她租下的公寓。躲在房里，正午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上，她的心却很凉很凉，仿佛房前屋檐上结的冰凌，锥心的寒冷。 第二天，公寓的门铃响个不停，莫菲躺在被窝里不想开门。门铃后来变成急促的敲门声。她拖着憔悴的身躯开了门，欧阳宏一见她便搂住她道歉，“是我不好，是我欺骗了你。” 她冷静地听他说出抱歉的话，任由他抱着自己。从前她怎么拜金也好，她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可是，她醒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天上掉了馅饼，地上一定有个陷阱。她很不幸，跳进了陷阱。 一个白天又一个黑夜，她想了很多。既然已经开始，就不能回头。身边的水貂皮草大衣，的确皮毛柔软。 “其实我想过对你坦白，但是我怕你会离开我。”莫菲冷静地听着他道出一言一语，“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有心动的感觉。你不知道像我这种结婚十年的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女人有这种感觉了。我甚至想过一直瞒着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所以你给我钱，不是因为爱我，是因为心里愧疚，是补偿？”她冷冷地说。 “不全是，我也很爱你，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不全是新鲜和刺激。我会时不时想起你，甚至在旅游时会记得给你买件礼物，会在夜里醒来担心你睡不着。” 听欧阳宏说了很多，莫菲回忆两人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时间虽然很短，却仿佛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他们很默契，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而且，这段日子，他对她真的很好。想到过去种种，竟有些心酸。看着欧阳宏愧疚的脸，眼窝深陷，显然他这一晚上过得并不好。 “我会搬走，你送我的东西我会全部奉还，包括你的银行卡。昨天看见你老婆，一气之下买了一件衣服，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我知道自己很爱你，离开你我会很难过，但是没关系，时间是最好的药，我会过得很好。” 就在欧阳宏诉说他对她的深情时，她突然有个想法，想试试他，孤注一掷赌一把。 果然欧阳宏又把卡塞到她手里，“给你再多东西也不能弥补我对你的伤害，原谅我。” 两人追忆了很多，从相识到现在，每一次的温馨和感动，每一次的激情和温存。到最后，她哭红双眼，趴在他怀里，哽咽着，“为什么让我爱上你，为什么？” 欧阳宏心如刀割，有一个这么死心塌地爱他的女人，他却让她这么伤心。他只能抚摸着她的脸庞，为她擦干眼泪。 乔子楚和林芊芊在制作室看宋小可的片子，《百变咖姐》是一场真人秀节目，所有的录制都是在现实生活中完成，力求真实。这次的录影，记录了宋小可从第一次在慈善舞会上被林芊芊嘲讽，到每一次记者围堵公司采访、“名流”发布会被刁难等等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剪辑师正在剪辑，力求剪出趣味性、娱乐性、真实性和新闻性十足的片子。 第21章 失恋使女人成长(2) 林芊芊看着片子，忽然有些想法，“子楚，如果想让小可转变，为什么不让媒体爆料你和她从来就没谈过恋爱，一直是她缠着你。我想这个困局是对她最好的考验，也会是这次节目最好的素材。” 乔子楚思索着，指尖摸着鼻子，紧皱着眉头。这一招太狠了吧，会不会对她打击太大？他有些不忍心，于是说：“如果弄巧成拙呢，她实在不争气，到现在没有一点御姐的范儿，我是怕她一生气不合作就麻烦了。” 林芊芊似乎意识到什么，难道他真的对宋小可动情了，以至于不忍心……她不敢再想。她转向执行制片人段子峰，“段子峰，你说若宋小可受到致命打击，反击的话，会不会很精彩？” 段子峰正在专心看片，思索如何寻找转变的突破。忽被林芊芊一说，直拍大腿，“这个主意好，子楚我看可行，一定会把节目推向高潮。” 段子峰是个一旦认定就会付诸实践毫不退缩的人。不用林芊芊再说什么，他极力说服乔子楚，但是乔子楚感觉自己内心隐隐不安，开始担心宋小可会怎么样。 “楚哥哥，你不会真的喜欢上这姑娘了吧？” 林芊芊一语戳中他的心事，乔子楚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上宋小可，内心努力说服自己不过是见她可怜，同情她而已。看着林芊芊担心的表情，他怎么能让心爱的人伤心，于是安慰林芊芊，“就选在元旦那天澄清好不好，到时候你也来。”林芊芊高兴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圣诞过后就是元旦，顾云海更忙了，每到年底都要将一年的工作做个总结。各个部门的汇报和计划，都需要他来批示。宋小可自然也跟着忙碌起来，将顾云海每日的日程安排一一报备。 顾云海头也没抬说了声：“知道了。” 一连几日，顾云海对她的态度有一点点变化，仿佛是没以前那么热情了。但是宋小可又怕自己多想，像他这样忙碌起来家也不回的男人，哪里有空去想跟她说话的时候是不是抬头好一点。宋小可出了办公室，电话忽然响了。 “晚上一起跨年。” “我可能要加班。” “你自己解决，总之八点钟不见不散。” 乔子楚总是甩给她一个命令，不容她有半点不从。只是今天特别忙碌，按照顾云海的习惯，今晚又会加班。顾云海憔悴的脸上，再无刚来公司时的光泽。一向器宇不凡的他，不眠不休得让人心疼，她很想替他分担一点。至于那个纨绔公子，她哪里担心他会一个人跨年，自然会有美女陪伴。 下班之后她一直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整理各类文件归档。这些本来是顾云海要她前几日完成的，因为忙于元旦的活动配合，一直没来得及做。今晚正好可以在跨年之前完成，工作上也会随着新年钟声敲响有一个新的开始。 顾云海走出来，看到她还在，“怎么没下班？” “哦，文件还没整理完。” “明天做也是一样，这几天让你配合企划部活动辛苦了，今天早点回去吧！” “没关系，您不是也在工作吗？我作为您的助理，当然要和您共同努力啊！” “你男朋友不会吃醋吗？” 宋小可一阵尴尬，又想起乔子楚拦着顾云海的车把她从里面拉出来。她说：“您看我像是攀上高富帅的命吗？” 顾云海笑了。 “他是豪威的太子爷，真正的高富帅，您看新闻的话肯定知道他和富家千金林芊芊总是喜欢捉弄人，我是被捉弄的对象。” “争取做个少奶奶，以后去豪威吃饭可以找你了。”顾云海开玩笑似的说。 “顾总……” “开玩笑。”顾云海笑着说。 八点钟已过，独不见宋小可来，再打她电话已经关机。乔子楚知道宋小可的生活单调乏味，这样重要的节日，她说过要加班，一定就在加班。 林芊芊已经约上最好的媒体朋友，她需要的新年礼物，就是向全世界宣布她才是乔子楚的女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等待宋小可的过程中，他竟然希望她不要赴约，内心邪恶地想要维持和她的关系。 “楚哥哥，我们不是说好二○一三年要握紧彼此的手吗？你说过从二○一三年开始要结束我们的游戏。我已经退出了，你不想吗？”林芊芊皱着眉头，担心地问。 从他们还是两个调皮的孩子开始，每一年都要做出让双方大人头疼的事。然而，宋小可的加入，林芊芊开始觉得这场游戏不好玩了，她要结束。 乔子楚握着她的手，说：“我答应你，放心吧！” 林芊芊顺势倒在他的怀里，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温暖。这份窝心的温暖她不想分给任何人，也不想有人染指。 “楚哥哥，小可不是说她在加班吗？要不我们去找她？” “不行！”乔子楚一听到这个想法就否决了。林芊芊不满地抬起脸，“你舍不得？” “怎么会呢？你想想，如果我们去他们公司，又让记者去报道，这不是给他们公司做免费广告吗？豪威在业界的地位不是会受到威胁吗？虽然我不想继承父业，但是也不想自己家的生意受到损失。” “那怎么办？” 女人成长最快的方式，莫过于在男人那所学校里进修。失恋一次的收获，相当于二十多年来父母和老师孜孜不倦的教诲。而乔子楚女朋友的身份无疑是催化剂，让宋小可接触到不同层次不同领域的人和事，这比苦口婆心的教诲要有用得多。 宋小可的缺席，使林芊芊找来的记者扑了一场空，为了表示歉意，林芊芊做东请记者朋友吃饭。乔子楚借故离开了。 天空纷纷扬扬飘洒着雪花，落在大地上，像铺上了一层又一层软绵绵的白色毛毯。乔子楚踩在上面，咯吱响起雪被踩疼的声音。在这个喜庆欢乐的元旦节，他最想见到的人竟然不是林芊芊，一颗心全在想宋小可。 也许，她和上次那个男人在一起。想到这里，他的心隐隐作痛，迅速回身，折回家中，直奔车库，驱车出门。 下雪天，车辆开得很慢，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排起了长龙。尽管两眼一直看着红灯何时变成绿灯，然而前进的速度很慢，仿佛前面有驶不完的车辆。 终于冲出了长龙，开到高架上。他加快了油门，以一百四十码的速度在雪地上疾驰，差点打滑撞到一辆卡车。像这么没有方向，失去理智，他还是第一次。 宋小可和顾云海在公司楼下的餐厅里吃饭，隔窗看到外面飘起了雪花，越下越大。那雪花仿佛跳舞的白色精灵，在空中旋转飞舞，煞是好看。 顾云海见雪越下越大，宋小可却坚持要挤公交车，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向公交站台跑去。他取了车，不知道哪里来的钉子，车子还没开出停车场就爆胎了，只好先停在地下停车场。他出去的时候，看到站在公交站台冻得瑟瑟发抖，不断搓着两手的宋小可，走上前去，“今天要跟你挤公交车了。” “你的车呢？” “唉，车还没开出车库就被钉子扎爆胎了，看来新年我要爆发了。”顾云海还能自嘲着说笑话。 一辆辆公交车停下来却不是自己要坐的那一辆，绝对是一年中最悲催的事。两人哆嗦着，每说出一句话都有无数水蒸气哈出来。 办公室里有暖气，冷不丁地站到外面，全身都像被寒气笼罩。雪花随风乱飘，打在身上。两人拍打着衣服，将雪抖落下来。忽然，宋小可一抬头，只见顾云海眉毛上落了一片雪，像白眉大侠。她扑哧一声笑了，指了指他的眉毛。顾云海几次拨没有拨下来，宋小可踮起脚尖，伸手帮他抖落下来。 她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的脸庞，碰触到些微的暖意，他心中仿佛一股暖流在涌动。顾云海看着她，娇小的鹅蛋脸，鼻子冻得通红，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在风雪天显得更加明澈。 不远处，乔子楚坐在车里，看到了这一幕。握着方向盘的手握成了拳头，朝着前方重重砸了一下，砸在喇叭上。车笛鸣起。 听到鸣笛声，宋小可往身后看了一眼。一辆白色的保时捷从眼前驶过，恰在此时，公交车来了，停在了保时捷和她之间。她和顾云海上了公交车。隔着公交车的车窗，那辆保时捷已消失在茫茫的雪夜中。 公交车空座位已不多，宋小可坐在后面，顾云海坐在靠后车门的第一个位置。一前一后。 公交车上人渐渐多起来，下一站上来的几个人中，有一个走路蹒跚的老人，一直从前门挤到后门，无人让座。顾云海看到后，立刻站起来，示意老人坐下。老人谢过后坐下，顾云海往后站了一下。 两三站过去，坐在老人旁边的小伙子下车了，此时老人身边站了一位男士。但是老人用手里提着的购物袋占着座位，一直往后看顾云海，直到顾云海坐下来。 可是，顾云海还没坐热，又上来一位老人。一样从前面挤到了后车门，无人让座。车上实在太挤了，每个有座的人都不舍得拱手让之。顾云海又站起来让座。 就这样一直站到车上人渐渐少了，宋小可身边的座位空了下来，他才坐下。 “顾总，您坐一趟公交车做了两件好事。” “举手之劳。不过能帮助他们，我觉得很心安。” 举手之劳，但是真正愿意站起来给老人让座位的，又有多少个呢。宋小可忽然觉得顾云海的形象高大起来，原来只是工作上的高大，现在是连着生活中一起高大起来。 “顾总，我在下一站下车。” “哦，新年第一天让你陪我加班了，真不好意思。回家好好休息吧！” “嗯，您也是，别太劳累了。” “嗯。” 司机师傅靠站停车，宋小可站在门口等后门打开。只听顾云海说：“新年快乐！”她扭头，看见他对她笑，也说：“新年快乐！” 宋小可刚进小区，保安说有她的快递。 回到家，拆开来一看，是一块手表。这块手表她很久前就想要了，原本是一对情侣表。那时，她拉着李捷非要去逛街散心，看到了这对情侣手表，上面的广告语说“让我的时间陪着你的时间，一直到世界都毁灭”，这句话她看了很久。李捷想要买下来，她看了价格，摇头说不想要，不习惯戴表，拉着李捷走开了。 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早已忘了这件事。今日收到这块表，没有贺卡，邮件上也没有地址没有署名，只是宋小可知道，一定是李捷。 他一定是后悔了，想要和她重新开始。想到这里，她竟然有种期待的兴奋。她可以回到从前了，回到她有人依靠的世界了。空荡荡的房间，雪花飘扬的天气里，她戴着轻触皮肤顿感冰凉的手表，端详着，不自觉发出痴痴的笑。 新年的第二天，睡到中午，一夜都是梦。打开手机，信息如千树万树梨花开，纷纷而至。莫菲的新年问候，顾云海的报平安，还有林芊芊的一条“新年快乐，见信回电”，而乔子楚的电话短信都是昨晚八点之前，宋小可有些失望。 她想起第一次见乔子楚，舞会中纷乱的舞步，她旋转在其中找不到方向，他忽然走过来，于千万人中牵起了她的手。如梦似幻的一幕，虽然她也曾奢望地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她知道那是一个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世界，她走不进去，也不会明白。 第22章 让我们重新开始(1) 已是凌晨，欧阳宏蹑手蹑脚掀开被子的一角，悄悄地穿上衣服，拿起地上的鞋，光着脚静悄悄地向门外走去。屋内一片漆黑，他不敢开灯，生怕惊醒了熟睡中的女人。他转动门把手，准备开门。把手每一次旋转的细小声响都响在他心上，然后停下来等确定没有任何动静之后，再继续旋转。忽然，灯光亮起，卧室笼罩在白炽灯的光芒下。 “要走吗？” “不早了，怕吵醒你，就没叫醒你。” 不知道这是多少次了，他悄悄地起床，蹑手蹑脚穿上衣服，偷偷溜出去。莫菲像偷心的贼，活在暗无天日的苟且生活中。自从上次巧遇他一家人，他再也不敢轻易带她出去吃饭逛街，两个人全部的生活仿佛都在这间六十平方米的单身公寓里。 无数次，面对他的离开，她假装睡着。待他走后，她整夜整夜辗转难眠。近日，因为晚上睡不好，已经连续几日工作出错，被老板批评了。这份破工作，她再也不想继续做下去了。她这么对他唠叨。欧阳宏倒是一如既往疼她，让她把工作辞了，那点微薄的工资也只够她买一件昂贵的睡衣。 “吻别。”她扭着身子撒着娇。 欧阳宏拎着鞋赤脚走过来，在她嘴唇上留下一抹温暖。她抱着他，不许他走。他哄着她。 大概所有的妻子都会在丈夫的甜言蜜语下，说一句“老夫老妻了，没正经”，时间长了，丈夫便把嘴皮子功夫用到情人身上，还能博得好感，讨一个吻，一寸温柔。欧阳宏便是如此，他对老婆说得最多的话是“吃什么”，对莫菲说得最多的话是“宝贝，乖”。 “宝贝，乖，明天再来看你。” 莫菲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看他走出自己的房间，走向他和另一个女人组成的家庭。在他走后，她手抓床单，恨恨地埋怨。心如天高，命比纸薄。她的爱情怎么那么坎坷。这种愤恨，发泄到现实生活中，转化成了无休止的消费。她和在“总裁圈”里认识的姐妹，经常一起出去疯玩、购物。买限量版的香水和名牌包，去国外旅游度假，衣服更是多到衣柜塞不下。这样的结果，是她心情得到了满足，而钱包——当然是欧阳宏的钱包日益干瘪。 “又买了一件衣服，这个款的不是才买了一件吗？” 欧阳宏在公寓等莫菲，她一回来手里拎了好几个购物袋，鞋子、衣服和包一样不少，而衣服的款式和颜色都和最近新买的那件颇为相似。 “不是啊，朋友去香港帮我带的，很便宜，才五百多。她们都说我穿这个款好看，所以我就要了。比我买的那件便宜了一半呢。有了这两件衣服，我整个冬天都不用买了。” “我才不信，两天不出去购物你就憋坏了。” 莫菲听欧阳宏嫌她花钱大手大脚，立刻做出小女人姿态，坐在他腿上，两手环着他的脖子，声音发嗲，“人家是因为无聊嘛！我现在全部的生活都是你，你又不陪我，我只能出去逛街了，看到好东西就忍不住买下来了。我这样也是为了穿给你看。” 莫菲态度一软，欧阳宏立刻投降。他也知道亏欠她太多，不能给她一个家，唯一能奉献的除了这身臭皮囊，还有的，就是物质。 “好好，只要你喜欢买什么都可以。” “宝贝真好，不过我答应你，这个月都不买了，足不出户，不逛街不花钱。” 事情过去才一个星期，莫菲又买了一双靴子。罗马靴，穿起来倒是很好看，只是价格也不菲。这次又是朋友出国帮她带的，正宗进口产品。化妆台上新摆上去的瓶瓶罐罐，一定也是和这双鞋一起从国外飞回来的。 欧阳宏今日宴请客户，刷卡时才发现卡里现金不足支付一顿晚饭，最后还是客户大方结账。公司这笔生意，跟着这顿饭一起消失了。他史无前例受到了处分，权力被下放。 欧阳宏本想回到公寓一扫心头不快，却没想到又看到了罪魁祸首，怒从心中生。 “你现在不工作，可以去看看书，养养花，学学插花什么的修身养性，不要一天到晚就想着买衣服鞋子。” “怎么了嘛！这双鞋不好看吗？”莫菲站到欧阳宏跟前，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欧阳宏看也没看一眼，拿起外套就要出门，留下一句，“除了花钱买衣服，你也做点别的，不要把自己打扮成花瓶。” “欧阳宏！”莫菲怒冲冲走过去，拉着他的衣服，“你什么意思，我花钱你心疼了？你儿子老婆花你的钱怎么不心疼？他们花这钱还有名分，我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欧阳宏感到一阵烦躁，头大。他扯过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浑蛋！” 莫菲哭着打电话给宋小可，宋小可立刻赶了过来。 莫菲一见面就哭诉，把欧阳宏骂得一无是处。通常的女人便是如此，感性之至，痛恨起来丝毫不留情面，什么“臭男人”、“自私”、“霸道”，甚至“畜生”都骂了出来。 “你冷静点，不就是一双鞋吗？” “就是因为一双鞋，他才不是男人。我把自己都给他了，他还计较一双鞋。就算再贵的鞋也不可能比过一套房子啊！他家里的房子写的都是老婆的名字，我不过是买几双鞋，有什么可心疼的。无耻、自私、禽兽。” “好了好了，我觉得你应该庆幸早一天发现问题，趁早离开他。” “看我难受你还幸灾乐祸，我现在离开算什么啊？我连工作都辞了，离开他怎么办？” “找工作啊，自己养活自己，以前我们不是这么过的吗？再说他终究是有老婆的人，你们不会有结果的，趁我们还没到三十岁，找个好人嫁了吧！” 宋小可的话让莫菲醒了。他终究是有老婆的人，她的无理取闹只会让他重新回到妻子的怀抱，弃她于不顾。所以，快刀斩乱麻，她不要再这么糊涂下去。 莫菲以心情不好为名，要求宋小可陪她去购物。 “姐姐，你还购物啊！”宋小可大惊。 “是啊，人生在世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只有满足了虚荣心，才能满足好心情。” “你好好给我坐下，我要严肃认真以及很正经地给你上一课，我已经严重发现你的心态异于常人，不及时改正，早晚会走火入魔。”宋小可拉着莫菲坐在沙发上，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一小盆仙人掌盆栽。 “请回答我以下的问题。”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 宋小可指着仙人掌说：“第一，这是什么？” “仙人掌啊！” “我现在要把它摔碎。”宋小可拿起仙人掌扬手就要摔下去。 莫菲大喊：“不要，你干什么？”莫菲拉住宋小可的胳膊，从她手里夺过去，“花钱买的，干什么砸了它？” “莫菲！” “鬼叫什么，是我伤心，怎么你神经也紊乱了。” “当年我们一起买的小盆栽快枯死的时候，我要扔了，你说枯萎了也是一道风景，只要有一丝生命力就不会放弃。你现在只能想到它是花钱买的。你眼里全部都是物质，都是金钱。你美好的心灵被污染了。” 宋小可见莫菲正看着她手中的盆栽，似乎想到了当年的小盆栽。宋小可心里万分得意，只是小小施展了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便能让莫菲悬崖勒马。可是……莫菲却说：“拿钱污染我吧。”宋小可彻底失望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喜欢钱就和你喜欢李捷一样，有什么错。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死心塌地，视高富帅为粪土，眼睁睁拱手相让，让别人订婚去了。” 说起李捷，宋小可想起手腕戴着的女款情侣表。虽然不是很名贵的牌子，但是这份情谊只有她懂得，她知道他会回来。 莫菲听说手表一事后，愤愤不平，“一只破手表就把你的魂勾走了，他劈腿吃软饭给你难堪对你不管不顾的时候，你怎么就没一点记性呢！” 宋小可怎么看那块手表都很合眼缘，越看越喜欢。莫菲的劝诫她一点也没听进去。 旁观者清，于是旁观者就可以堂而皇之批判别人的不是。然而，一旦自己也成了局中人，也一样看不清，走不出困局。 两个傻傻的女人，痴痴地幻想未来的生活多么美好，多么令人向往。 宋小可从莫菲家中出来，坐了公交车回家。下车之后，拐入一条胡同，穿过去再拐弯走向她所住的小区的时候，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仿佛和她是一样的方向和频率。左脚落地，右脚抬起，往前走。她快，后面的脚步也快；她慢，后面的脚步也慢。天色已晚，空中连月亮都没有，唯有街边昏暗的路灯发出微弱昏黄的灯光。宋小可怕极了，想也不想，抬起脚步以最快的速度跑起来。进了小区，看到小区门口的岗亭有两个值班的保安，才算放心。她躲在岗亭后面想看看什么人一路跟踪她，当那张脸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终于看清楚，那人，原来是李捷。 他一直跟着她，也许是做出对不起宋小可的事后，再也不好意思出现在她面前。如今，林芊芊已经和乔子楚订婚了，他又成了孤单的一个人，他一定是想复合了。 第23章 让我们重新开始(2) 宋小可从岗亭后面走出来，慢慢地靠近他。三尺远的距离逐渐缩短，两人相隔一米之远。她看清了他，他的脸比上次见面时更憔悴了，瘦削的脸颊凹进一大块来。下巴上长出许多胡楂，昭示着这段岁月的沧桑。当初不算玉树临风，也算刚毅潇洒的李捷，为何会攀上富家女，沦落到如此憔悴的地步。她看着曾经爱过的人，如富丽堂皇的大厦经过一场战争变成断壁残垣，瓦砾横陈，心里有一根刺一动便痛。 “阿捷。”她喊他。 “小可。”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不似往常那么清晰干脆。 “为什么跟踪我？” “我……” 他不知如何开口，她捂着他的嘴，“不，别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她就那样望着他，眼里蓄满了泪水，盈盈间，催人断肠。她知道他会回来，他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她不是她，他也不是他，他们的生活面目全非。但是只要两个人又可以在一起，一切恢复到从前，便可以重新开始了。她知道。 宋小可满怀热泪地期待着，“我们重新开始。” 他闭口不说一句话，直直地站着，面无表情。宋小可又说：“我们重新开始。”他还是不说话，不表态，微微抽动的嘴角似乎有难以掩饰的苦衷。宋小可哽咽着又说：“我们重新开始。” 他的鼻翼里哼出一声不屑的气息。宋小可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重重砸在心上。她往前走了一步，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喘息。她哭着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往后退了一步，离她更远了，嘴角的弧线更加清晰，和他的声音一样清晰，他说：“被我甩了，还要倒贴上来，你真一点都没变，我怎么会看上你。” 眼泪纷飞，纷纷扬扬滴落。心被打碎，碎成再也拼凑不起的形状。她哭着大喊：“我们重新开始。”仿佛要把这几年的情分全都哭出来，声嘶力竭。 他大笑着，嘲笑她无知的痴情，不屑她的情深。笑到前俯后仰，他说：“宋小可，我还以为你能有点出息，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你配不上我，你这个懦弱的笨女人。” 她再也无法克制，蹲下去呜咽着哭起来。那声音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又不敢表露的难过，杜鹃啼血，声声不忍闻。 李捷转身，甩动着他身上黑色的风衣，离她而去。 宋小可像发了疯一样追上去，抓住他的胳膊，找到了那块一样的手表。她伸出胳膊，露出同样的手表，看着他寻求一个答案。李捷却说：“它对我来说就是好玩，爱怎么想随你。” 宋小可在他身后哭着喊着说：“我不信，我不信。” 只是因为好玩，才在她心上种了一根刺，然后连根拔起。乔子楚也是因为好玩，才一次次捉弄她。有谁真的关心过她？ 犹如行尸走肉，宋小可浑浑噩噩上了一辆公交车，听到熟悉的报站声，下车。如果说她原来还抱有幻想，现在则是彻底地绝望，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 顾云海写报告写到头疼，走出办公室，吹吹冷风。天空又飘起了雪，想起那日和宋小可在餐厅吃饭，一起透过玻璃看雪景。他不自觉笑了。曾经有一个人，他没有好好珍惜，后来每次想起都追悔莫及。现在，他坚定地要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宋小可身上落了很多雪，她还觉得不够清醒，再冷的天气也无法唤醒她的意识。一旦绝望，再难苏醒。走着走着，一抬头，看到顾云海站在她面前。她的眼泪已经冻结，只是眼神中绝望的深情，只是一眼便被他看透。她走到他身边，靠在他肩头，他伸出双手搂住她。她的眼泪再一次淹没了视线。 漫天飞舞的雪花，一片一片洒落在大地上。纯洁的世界里，只容得下两颗单纯的心。 顾云海什么也没说，只是搂着她，拥着她走开。他带着她回到办公室，充足的暖气熏着她冰凉的脸。他帮她掸掉身上的雪，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捂着暖手。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他坐在她对面。 “如果你想说，我会做个好听众。” 她摇摇头。 “是乔子楚？”他问。 她摇摇头。她从李捷生日讲起，那天他们分手了，他突然性情大变，后来又送她情侣表。她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却没想到是他故意的羞辱。她彻底绝望了。 “我很难过，很难过。”她哭着说。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拥她在怀里，心疼她这样柔弱纯粹的女孩子要经历这么多痛苦。也许，今天的巧遇是天意。 他说：“做我女朋友，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宋小可以为听错了，抬起脸看他。顾云海再次郑重确定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没有人会喜欢我，不要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是他们不懂你，你身上有很多优点他们看不见。上帝让你遭遇那么多挫折，是为了让你遇到我，我会保护你，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每一个女人都渴望被爱，被呵护。宋小可听着这样的表白，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也许，她该尝试着接受另一段感情，试着去遗忘过去。 一抬头，又看到顾云海办公桌上的泡面。这个不会照顾自己的男人，着实让人心疼。 “答应我！” “我……” 他握紧她的手，温热的体温传到她的皮肤上，冰凉的手慢慢温热起来。也许，两个人在一起，才不会冷。她闭着眼睛，深呼了一口气，将过去当作空气呼出去。她在心里说：“李捷，再见！”她需要一个崭新的开始，她会勇敢地接受新的感情。她点了点头。 顾云海激动地抱着她，“从此以后，我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流一滴眼泪。” 因为这份承诺，即使前面坎坷艰难，她也会坚持到底。 “以后你是我的女人了，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 回去的路上，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和她紧扣在一起。车子缓慢行进，生怕开快了，分别太迅速。宋小可劝他安全第一，他笑着说：“开车已经十几年经验了，可是握女人的手我还没什么经验。你说我应不应该抓紧时间补课呢？” 宋小可羞赧一笑，角色转变太快，她还不适应。 欧阳宏拿出一支烟，夹在右手中指和食指指尖，吞云吐雾，愁眉不展。他已经多日没去公寓了，莫菲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没有。像从前，如果一天不能相见，她一定会发一条两人约定好的短信：“尊敬的全球通用户……”当然她的号码被存为10086。尽管莫菲最近很奢侈，但是对他甚至比从前还好。他一到公寓她便递过来拖鞋，接过公文包，脱下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当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她会递上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白开水，说是清清肠胃。 和她生活在一起，自由，快乐，没有沉重的责任感。 他决定回去，于是下班的路上拐到珠宝店，买了一款项链。 莫菲正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美剧，突然听到门铃响了，猜测应该是欧阳宏。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电视，收拾起零食，将垃圾兜起来扔进厨房。然后她没有马上开门，而是拿了几张报纸放在茶几上，将电脑上网购化妆品的网站关了，开了几个招聘广告的网页。 她打开门，看到欧阳宏，吃了一惊，随即做出一副委屈冷淡的表情，就要关上门。欧阳宏使劲推，进来了。 “你还来干什么？” “宝贝，我错了。”他拿出准备好的项链，打开。莫菲只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高兴地让他为她戴上。白开水也没有送上来，干脆不管他，自己坐回电脑跟前继续上网。 欧阳宏看到茶几上摆了好几张报纸，全是招工信息。而莫菲正在浏览的，也是招聘网页。 “宝贝，你要找工作？” “靠男人不如靠自己，何况我也不想给你压力，好像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你的钱。但是，我生气的是你的态度，你根本就不爱我。”她趴在电脑上呜咽。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以后你想怎么花都可以，只要你开心。” 莫菲扑进他怀里哭，“我不想要钱，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欧阳宏抱紧她，就像抱着一只受伤的小猫，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一缕一缕整理到耳后，承诺：“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一走了之。” 莫菲哭得更难受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要名正言顺和你在一起。”她抬起朦胧的双眼看他，他露出为难的表情。 “除了婚姻，其他的我都可以给你。” “包括孩子吗？” “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你自私，你已经有老婆孩子了，可是我还没做过妈妈。我也会孤单寂寞，也会想有我们爱情的结晶。我爱你，不能容忍你每天半夜都要从我的床上爬起来钻进另一个女人的被窝。只要想起来，我就受不了。” 她的痛苦，他知道。一个女人不能不求名分永远和他在一起。原本是一时的激情，发展到今天成了一种割舍不断的习惯，再往后不是同归于尽就是各走各的路。 她看着他，眼神中是无限的渴望。 他终于点头答应她努力在一起。她破涕为笑，小拳头捶着他的胸膛，“讨厌，就会欺负我。”他顺势抓过她的小拳头，俯下头亲在她的脖子上，抱起她走向卧室。 第24章 有你在我身旁(1) 新的一年，春暖花开，甜蜜的暖风像扑面而来的爱情，温暖而惬意。 顾云海握着宋小可的手，说：“你辞职吧。” 嗯？宋小可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云海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说：“因为我不想和你谈地下恋，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会受到我的保护，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宋小可知道他才上任不久，还没做出成绩，就在公司谈恋爱，会对事业造成影响。她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自然会全心为他着想。 “我们就做一对地下党好了，想想应该很有趣。” 顾云海不同意，他说不想委屈她。 “就算我辞职，公开关系也会影响你在公司的地位，毕竟总经理在公司内部传桃色绯闻，说不定会被人借机大做文章。再说，你经常加班，工作起来不分昼夜，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也不放心啊！如果你为我好，就早点下班跟我一起吃晚饭。” 顾云海捏捏她的小耳朵，无奈地说：“真拿你没办法。”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小可和顾云海坐在一起吃饭，两人只是眼神交流，除了那句：“吃过饭帮我约张总。”宋小可装作唯唯诺诺地说：“是。” 两人经常是最后下班的，同进同出并没有引起同事怀疑。他从前也经常送她回家，所以一切照旧，总是她坐着他的车子回去，但是并没有回家。两人不是一起吃饭看电影，就是一起参加朋友活动。 乔子楚其间不断打电话给宋小可，她都一一拒接了，还发了短信让乔子楚以后不要找她了。说那个节目，如果有需要，请执行制片人段子峰联系她。乔子楚到宋小可公寓找过她，但却看到她被一辆别克车送回来，下车的男人是上次见过的顾云海，临别前顾云海吻了宋小可，依依惜别的眼神乔子楚到现在都忘不了。 乔子楚让段子峰约宋小可拍片。 “什么电话，怎么表情那么难看？”顾云海见宋小可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很难看。 宋小可严肃地说：“有件事我要跟你汇报一下。” 顾云海被她的严肃弄得莫名其妙，“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 “不是公事就好，私事我都可以和你一起处理。” 宋小可便将自己如何遇到乔子楚，在他软硬兼施的祈求下答应签下“卖身条约”，之后被各种培训。就连那次豪威吃饭回来的路上被乔子楚要求下车也是条约之一。现在，节目已经进入最后的录制阶段，她不能有始无终，所以还要去节目录制现场。 “没关系，去好了，我不会吃醋。” “不是这样，我是担心晚上没人陪你吃饭，你又吃泡面。” “今晚不加班，你下班后到车库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宋小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相信这是他这个工作狂说的话。 “以前你是我助理，我可以命令你。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你可以命令我。” “会不会太难为你了？” 顾云海走到宋小可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应该的。” 咚咚咚，随着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吴明明推门进来，宋小可警觉地退到一边，顾云海立刻放下手，挺了挺身，清了清嗓子。吴明明愣了一下。 “顾总，我先出去了。”宋小可恭敬地说。 顾云海点点头。 吴明明只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又好像也没什么，宋小可本来就是顾云海的助理。没来得及细想，顾云海一句“什么事”把她的情绪拉了回来，“哦，顾总，这是我们针对情人节策划的活动，请您看一下。” “先放在这吧，我看过后再跟你谈。” “好的。” 吴明明退了出去。企划部总是最忙的一个部门，每期活动都要提前一个月准备，过了元旦又是情人节。所以这几天，吴明明都在办公室加班。田佳曾经跟她说过好像每次顾总都送宋小可回家。当时她呵斥了一句“别八卦”，也没细想。只是今日的事，虽然有些捕风捉影，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今天她格外注意两人的举动。 下班后，宋小可先出去，她看着宋小可去了车库。宋小可并没有车，她又没和顾云海一起出来。于是，在强大的好奇心驱使下，吴明明也跟着宋小可进了车库。不久之后，她看到宋小可拿起电话讲了一句话又挂掉，几分钟后顾云海到了车库。 宋小可坐上顾云海的车，两人一同离去。 欧阳宏想过找个机会和妻子坦白，但是每天早上看着妻子帮儿子穿衣服，伺候他们爷俩吃饭，然后送儿子去上幼儿园，他怎么也开不了口。面对莫菲，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哄骗，说要找个合适的机会。 莫菲终于忍无可忍，拿电话给他：“给你老婆打电话，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摊牌。不管有什么结果，至少我都会陪着你。” “别闹了，宝贝，家庭矛盾有多严重你是不会懂的。” “我当然不懂，你不给我家庭，我怎么懂得家庭矛盾。”一说到这些，莫菲忍不住就哭了。都说女人是易耗品，年龄越来越大，价值越来越低。“总裁圈”里那些女孩，多数是90后，像她这样的80后，早就没什么市场了。 “等我空下来陪你去三亚旅游，好不好？” “不好！我要的是婚姻，婚姻！”莫菲咆哮起来。 欧阳宏很头痛，穿梭在两个女人之间，一开始是游刃有余的兴奋，到现在逐渐变成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怎么哄，莫菲就是不肯妥协。夺过他的电话，就要找他老婆的电话号码。欧阳宏按住莫菲的手腕夺过手机。正在这时，莫菲一口咬在他手腕上，他啊了一声，这个女人疯了，下口这么重。他几乎是本能反应挥手过去将她死死摁在床上，莫菲嘶吼着骂得他不堪入耳。终于骂到没有力气，他也松了手，莫菲起身之后忽然反扑到他身上，又是抓又是挠完全疯了。 欧阳宏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原来知性懂事的女人怎么变得自私泼辣、物质欲旺盛了？两人不欢而散。莫菲看着离去的他，拿着床上的枕头丢过去，砸在他头上。欧阳宏愤怒地甩开门走了出去。 谁知道事情远远没有这么快结束。 当天晚上，他回到家，家里灯也没开，他打开灯后，发现妻子坐在客厅，表情像冬天的冰凌一样冰冷。 “儿子这么早就睡了？” “在他姥姥家。” 他知道妻子很疼爱儿子，几乎没让儿子离开过她。今天的一切都很反常。屋里寂静极了，灯光照在妻子脸上，苍白如纸。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难道是儿子出了什么事？不会，真是那样妻子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他。欧阳宏看着妻子，那张近似陌生的愤怒的脸，他实在猜不透。 “我工作一天，刚回到家就看到你坐在屋里，灯也不开，我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妻子冷呵一声，“莫菲你总该认识吧！”他的心咯噔一下，脑子在飞速旋转回忆今天的事，妻子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认识？老婆你到底怎么了？” “她下午找过我，要我和你离婚。” “这，这……”他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叹了一口气，偷偷用余光瞄到妻子的脸，那是一张即将爆发的，不可遏制的愤怒的脸。他低下头坦白：“老婆，我错了。” 妻子眼里的泪水无声地落在苍白的脸上，他用手去擦拭，妻子生气地扭到一边，开始诉说下午发生的一切。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她买好了菜，洗好切好放进厨房里，准备把孩子接回家再像往常一样开始做饭。这时，门铃响了，她以为是欧阳宏，高兴地去开门，因为他工作太忙，已经很久没有早回家了。门打开了，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仿佛在哪里见过，却想不起来。 “这位姑娘，你要找谁？” “我就找你！” “我？” “是，可以进来坐吗？有一件事你一定非常有兴趣知道，是关于你先生欧阳宏的。” 提到欧阳宏，她隐隐约约觉得是件并不光彩的事。她让女人进来，并沏了一杯茶。女人一进来便环顾四周，“这个地段这样的房子没有一两百万是买不下来的吧！”女人仿佛自言自语，她递上茶，问：“姑娘想说我先生什么事？” 女人坐下来，抿了一口茶，不慌不忙掏出手机，翻到相册，递给她，“你看了就会明白。” 她带着疑惑接过手机，触屏手机仅仅翻了一页，仿佛僵住了，再也无法翻动。然而，一种强烈到难以忍受的恶心感从胃里涌出来。为了证实，她只能忍着恶心，一张一张翻下去。多张不堪入目的画面昭示着眼前的女人和自己的丈夫有着不寻常的肉体关系，尤其那张欧阳宏的裸体照，她看着差点就吐了出来，可是胃里空无一物，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压制住内心的愤怒，还能够轻描淡写地说出：“没想到他还这么上相。” “我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他很爱我，我身上这条镶钻的项链，还有这身衣服。对了，这件皮草你应该有印象，在凯隆商厦的皮草专卖店我们见过面的，我叫莫菲。” 第25章 有你在我身旁(2) 她打量着眼前的莫菲，一身雍容华贵，水貂皮草和漆皮长靴，确实是个美人。她回忆着，那次和丈夫儿子一起去给父母买衣服，刚进皮草专卖店，丈夫就怂恿她去别的地方。店里是有个女孩子手里拿着这件水貂皮草大衣，当时她听到很干脆响亮的一声“刷卡”，心里还在盘算这个女孩不是富二代就是被人包养了。那种傲慢的劲儿，有种翻身做主的土气感。现在才知道，那女孩果然是被包养了，讽刺的是包养她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难怪，那天丈夫总是恍惚，劝她早点回去。 她很想站起来端起茶杯泼莫菲一脸，骂她“不要脸，狐狸精”，把她身上的皮草和项链都拽下来，那些本来就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揪着她的头发撵出去。可是，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一切不是那样，或者照片只是合成的，丈夫被勒索了，等等。毕竟，这一刻她还是欧阳太太，要维护的不仅仅是丈夫的脸面，还有欧阳太太这个身份，她说：“你想对我说什么？我丈夫出轨了，然后呢？” 莫菲吃了一惊，她没料到还有女人能容忍丈夫做出这样的事。 “他已经不爱你了，每天晚上只有睡在我怀里才能睡着，早就想和你离婚了，他说每天和你在一起都是度日如年。” 她的心都凉了，一颗围着太阳运转的心，早已失去自转的能力。莫菲劝她离婚，向她展示欧阳宏对自己的宠爱，每一句话都深深刺激着她的心。但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像个泼妇一样大喊大叫哭闹，她只是冷静地说：“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我还要去接儿子放学。” 莫菲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还有这么大度的太太。 莫菲走后，她想开车去学校，竟然把刹车当油门了。为了儿子的安全，她只好打车去学校。一路上，她的脑子里都是丈夫出轨的画面。她也知道，晚上必有一场夫妻内战，她不能让儿子亲眼看到爸爸妈妈吵架，于是把儿子送到了母亲家。 从傍晚坐到了夜晚，切好的菜还在厨房，她没有力气去做，也没有胃口吃饭。一直坐到天黑了，灯也没开。直到欧阳宏回来。 她终于不能再平静了，拿着沙发后面的靠枕狠狠地摔向欧阳宏，哭声不可遏制地崩溃了，几十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哭得这么痛，这么响。 欧阳宏丝毫不反抗，抱着痛哭的妻子，不断地说自己错了，再也不会了，求妻子原谅。自从他们认识到结婚，大大小小吵过不少架，但是妻子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痛哭过，那声音仿佛把他的心肠都哭断了，声声催泪。 在痛哭之后，妻子终于平静下来，呜咽着说：“我们离婚吧！” 他眼睛红红的，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自知错的是自己，委屈了妻子，他却无法像个男人一样给妻子安全感。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很渺小，不该享齐人之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录制棚里，舞台灯光布景已准备好，现场观众到位。 宋小可一进去，便看到乔子楚，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帅气，身边围了一群女孩子。他也看到她，他激动到想要过去打招呼，却被始终不离她身边的护花使者警醒。段子峰看在眼里，拉着乔子楚过去打招呼，乔子楚还装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小可，你终于来了，我们乔……”乔子楚瞪了他一眼，段子峰改口说，“乔大制片对这次节目期待很大，你可要用心。” 宋小可向顾云海介绍，“乔子楚，你已经见过了，节目的制片人。段子峰，很热情的哥哥，执行制片。”然后挽着顾云海，“我男朋友，顾云海。” 顾云海递上名片，段子峰看了一眼，热情地握住顾云海的手，“原来是顾总，以后有机会多多合作，这是我的名片。”段子峰也递上名片，顾云海双手接过。 乔子楚摆出一副臭脸，对段子峰说：“不是让你来交朋友的。” 段子峰把台词本给宋小可，让她到化妆间先化妆和换服装。电话里他早已和宋小可沟通过，这次的主题是“天鹅之舞”，是宋小可整个人生的一次转变，她会在舞台上跳出乔子楚培训过的天鹅之舞。 宋小可很紧张，她从未在舞台上表演过，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观众的面。顾云海握着她的手，为她打气。乔子楚看在眼里，心里酸酸的。看宋小可那么紧张，努力记台词，眉头皱得那么紧，他多么想过去给她力量。但是，一切已不似从前。他只能以一个制片人的身份，对她说：“如果觉得紧张，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深呼吸。” “我怕我记不住台词。” 乔子楚看她那么用功，十分心疼，“不必全部记下来，只要你知道‘自信是一种向上的状态，你心中拥有正能量，就能感受到自信的力量’就可以了，到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自然而然去展示。这不是作秀，不需要演戏。” 自信是一种向上的状态。宋小可再次听到这句话，仿佛和乔子楚在一起的每个细节都如倒带一样快速播放起来，每一个被他刁难的难堪瞬间，仿佛不再那么委屈难受，而是感受到一种向上的力量。她已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 她的心情不再沉重，思想不再背负太多压力。 一切准备就绪，她被威亚钢丝吊了起来，顾云海担心，问她害不害怕。宋小可放心一笑，说再害怕也会坚强自信地完成这次录制。 乔子楚过来命令工作人员检查威亚是否安全，确保万无一失才放心。 舞台灯光亮起，七彩的灯光打在四周的墙壁上，像满天的星星。宋小可穿着有天使翅膀的衣服，从天而降。灯光集中在她身上，照耀着白色羽毛的翅膀，她泰然自若微笑以对。台下乔子楚紧张地出了一身汗，看到宋小可那么镇定安然才舒了一口气。 宋小可的出场，惊起了现场一阵叫好和掌声。鹅蛋脸在精致的妆容下，绽露出她姣好的容貌。她从天翩翩而落，立起脚尖在舞台上跳起天鹅之舞。一转身，一回眸，一个舞步都足以让人心醉。 顾云海从不知道宋小可还有如此清新脱俗的一面。她的翩跹起舞让人心醉，原来，那个胆小懦弱自卑的丑小鸭已经不知不觉成了白天鹅。 忽然音乐节奏加快，灯光像闪电一样转换，宋小可两秒间脱掉羽绒，一身飘扬的长裙从羽毛脱落的瞬间飘飘洒洒地曳地展开。她的舞步更快了，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山间唱着最美妙的歌。忽然，宋小可脚下一崴，跌倒在地上。 乔子楚脱口而出“小可”，几乎要上舞台扶她起来。身边的段子峰拉住了他。 顾云海握紧拳头，为宋小可加油。 宋小可慌了，她知道自己无法再舞起刚才的节奏，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个跳梁小丑。这下子，乔子楚肯定会像以前一样奚落她，让她难堪。她像一头受伤的小兽，惊恐地看着猎人拿起明晃晃的屠宰刀。然而，乔子楚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告诉她坚强点，站起来。宋小可想起他在化妆间说的“自信是一种向上的状态”，她告诉自己可以的。 观众都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舞台上。宋小可站起来了，她以左脚代替右脚，做了三百六十度旋转。快速飞舞的丝带，飘逸的舞裙，整个画面非常完美。旋转中，再次快速换装，宋小可身穿一件青春靓丽的白色连衣裙，以优美的嗓音响起美国女星凡妮莎在电影《歌舞青春》中演绎的歌曲《start of something new》。两个人对唱的歌，由宋小可一个人唱，丝毫不比原唱逊色。她的爆发力，在一曲柔美的舞蹈之后展现得淋漓尽致。 每句歌词，都让她想起和乔子楚在一起的瞬间，过去的一幕幕又回荡在脑海里。因为有他，她才变得勇敢。她记得每一次被他捉弄的小细节，记得每一次捉弄之后他都会告诉她要自信，记得那次她生病他照顾她，记得他不经意看着她的眼神……原来，她从来没有忘记。 乔子楚站在台下，看着舞台上的宋小可，如芙蓉出水清秀夺人。想起从前她落魄软弱的样子，如今的她，已像预想的那样，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她是光彩夺目的，她是自信坚强的，她是让他内心软不能持的一根神经。 歌舞终于结束了，音乐戛然而止，灯光收拢。忽然之间，宋小可倒在了舞台上，眉毛皱在一起，很痛的样子。乔子楚冲上去，想要扶起她。然而一声“小可”把他拉回现实，只见顾云海已经跑到舞台上，看着她崴伤的脚，轻轻地检查伤势嘘寒问暖。宋小可看着乔子楚的担心，又感受到顾云海的细心，一颗心六神无主了。她坚持着要自己站起来走下去，顾云海一把抱住她，一步一步从乔子楚身边走过去，将她抱下台。 第26章 义无反顾的爱(1) 欧阳宏提着一只行李箱回到了单身公寓，莫菲正在修指甲，看到欧阳宏提着行李箱，她不经意地问：“出差吗？别以为出差就能躲过去，这件事你早晚要面对的，我怀孕了。” “什么？”欧阳宏惊讶。 “我有了你的孩子，离婚还是要闹到两败俱伤你看着办吧。” “你真的……有了？”欧阳宏小心翼翼地问。 “我的生理期你是知道的，都过去一个星期还没来，不是有了是什么？”莫菲没好气地说。 欧阳宏垂头丧气坐下来，有气无力地说：“我已经离婚了。” 莫菲一阵惊喜，跑过去抱着欧阳宏的脖子，“老公，你说的是真的？” 欧阳宏点点头。莫菲兴奋地亲了他一口。但是当听到欧阳宏说所有的钱和房、车都给了妻子的时候，她叫起来，“你神经病啊，都给了他们，我们怎么过日子啊！” “你放心，我还有工资，不会让你们母子饿死的。” “放心什么放心，敢情你净身出户了。”人算不如天算，算来算去，她以为遇到的是高富帅，结果只是个穷小子。他的工资再高，也不够在这个城市里买一间房子。 “不行，跟你前妻要，凭什么都给她。” “是我犯错在先，应该给她补偿的。我只要有你就够了，现在你又怀孕了，不能生气。但是你放心，只要我们节约一点，还够用的。我算了一下，过个七八年，我们就能买得起一个小户型的房子了，再过个两三年买一辆车。”欧阳宏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莫菲却足够头疼了。要节约，还要七八年才能住上自己的房子……一想到那时她已经是三十好几的黄脸婆，她的头就痛。 “我明天去医院把孩子做掉！” “你……”欧阳宏出离愤怒，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明明说喜欢孩子，想要一个他们爱情的结晶，如今……“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养孩子啊！生了还不如不生。” “莫菲！那可是一条生命啊！” “正因为是条生命，才不能这么草率，你看你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拿什么来养他，还不够添麻烦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么久的情分，我早就离你而去了。没出息！”莫菲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再顾忌欧阳宏的心情。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刁蛮，这么蛮不讲理！”原来那个懂事的、知性的女人哪里去了，眼前这个毫无道理可讲的泼妇，简直和那时的她联系不到一块去。 但是她肚子里到底是他的骨肉，他只好央求宋小可劝劝莫菲。 考虑到宋小可脚伤还没好，不易走动。顾云海做东在宋小可家附近的饭店请莫菲和欧阳宏一起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欧阳宏建议莫菲不要吃辣的，少吃点凉的，对身体不好。莫菲偏挑最辣的、最凉的吃。宋小可看在眼里，劝莫菲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毕竟肚子里的也是自己的骨肉。莫菲满腔愤怒，“吃坏了才好。” “莫菲，宝宝头三个月也是有知觉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肚子里的宝贝。你们两个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欧阳先生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也要体谅他一点啊！我知道妊娠期间孕妇情绪会很暴躁，看在欧阳先生和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的分上，多吃点热菜，补补营养。”宋小可劝着。 “好啦，好啦，每个人都管着我，一点都不自由。我是怀孕又不是犯罪。别人对我唠叨也就算了，你也来教训我，真是的。”莫菲不耐烦地说。 顾云海看不过去了，对莫菲说：“首先，你要对自己好一点，爱自己，别人才能爱你。其次，肚子里的孩子，是上天赐给你们的宝贝，不管现在生活多艰苦，都要快乐地迎接他的到来。还有，小可很关心你，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对她大呼小叫，请你以后自重！” “你什么意思？”莫菲几乎要站起来叫嚣，头一次被人教训。“哎哟！”莫菲捂着腹部，肚子忽然很痛。 宋小可赶紧询问她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莫菲脸色苍白，额头渗出许多冷汗。她说要去卫生间，让宋小可和她一起去。脱下裤子，宋小可看到裤子上的血迹，惊恐，“莫菲，你……” 虽然肚子有些疼，莫菲还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怀孕。” “莫菲，你……” “经期延迟了，刚才突然觉得肚子很疼，可能是这阵子吃了太多凉东西，经期紊乱了。”她看着小可，问，“你包里有卫生巾吗？” 宋小可摇摇头，“没有，我帮你去买吧，出门就有。” “小可，对不起，刚才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是心情……” “别说了，我知道。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我怎么会不懂你。” “小可……”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宋小可脚一瘸一拐地走出去，顾云海和欧阳宏看到了，问她莫菲怎么了。宋小可让他们放心，说莫菲没事。顾云海从座椅上起来，对欧阳宏表示歉意，他不放心宋小可一个人出去。 “哦，原来莫菲没怀孕。”听了宋小可说的话，顾云海恍然大悟。 宋小可想到莫菲的内裤已经脏了，又帮她买了一条内裤。换了裤子，莫菲总算舒了一口气，“虽然这条内裤很廉价，面料又不太好，不过是你的心意，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小可。” “你现在还挑三拣四。” 开起玩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没心没肺的日子。两姐妹相依为命，虽然日子不富裕，却很开心。莫菲笑了，嘲笑宋小可：“你现在不也是翻身做主，傍上了有钱有地位的上司。每天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原来心机最深。” “我们是真心相爱。” “我也是真心爱他……的钱！”莫菲大笑起来。 顾云海让宋小可少接触莫菲，说她已经不是她口中单纯的好姐妹了。宋小可却讲了她和莫菲以前好多故事，说每次都是莫菲替她强出头。对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孩，顾云海没有半点办法。 “保护你，最实际的方法就是把你娶进门。我爸妈知道我有了女朋友，吵着让我带回家。”顾云海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说。 “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又对自己没信心了？舞台上那个自信的小仙女哪里去了？” “讨厌，羞死了。我还从来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过舞，你不知道我站在上面腿一直发抖。”是的，那是她第一次站在舞台上跳舞，她怎会不害怕。但是想到乔子楚曾跟她说过“自信是一种向上的态度”，她不再那么害怕，反而深呼吸让自己镇定。 为什么会一次次想起乔子楚，宋小可真想把脑袋敲烂了。乔子楚已经有女朋友了，她也有了顾云海，还在瞎想什么。 “小可！” “嗯？”她回过神来。 “你表现得很好！” 顾云海像一座山峰，为她遮挡着外面的风浪。他的赞扬对她是一种很重要的肯定，她觉得她应该坚定当初的选择，做好他的女朋友，不再去想不相干的人。于是，她握紧他的手。 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在空中飘移。广场上的白鸽在一阵风吹过之后张开翅膀飞起来。 人海茫茫的广场上，人来人往，宋小可和顾云海穿梭其中，如所有平凡的情侣一样。 宋小可想得很简单，只要有一个人爱她如珍宝，她一定会爱他如生命。自从两人恋爱之后，虽然在公司需要掩人耳目，但是顾云海尽可能在私底下挤出时间陪宋小可一起吃饭，带她去看最新出的电影，送她回家。宋小可和他在一起，也觉得心情坦然，虽然没有心跳的感觉，却觉得像家人一样自然亲切。 顾云海思绪早已飞越崇山峻岭，宋小可叫了两声他才回应。 “想什么呢？” 顾云海转过脸面对她，很郑重地说：“小可，我父母想见你。” “啊！”宋小可惊了一声，脱口道，“什么时候？” “后天是我妈生日，她老人家给我下了死命令，非让我把你带回去。” “伯母生日，那我要带什么礼物？” “带什么都不管用。” “啊？”难道是传说中难伺候的婆婆吗？不会第一次见面就要立规矩，来个下马威吧。听着顾云海那句“什么都不管用”，宋小可真是吓得心律不齐了。 顾云海笑着说：“我妈说带什么都不管用，除非我把你带过去。” “你故意捉弄我啊！”宋小可没想到堂堂总经理竟然也用小把戏来骗人，她跺脚伸手就去挠他的胳肢窝。顾云海猝不及防，忍不住笑得颠三倒四，投降求饶“下次不敢了”，宋小可才罢手，愤恨地警告他：“再不听话，以后就要你好看，在公司是你的员工，出了公司你可管不着我了。” “看我能不能管得着！”顾云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伸手挠她的胳肢窝。她忍不住痒，笑得前俯后仰。两人在广场上追打起来，一路跑过，鸽子飞起。蓝色的天空和白色的云朵配合得天衣无缝，美不胜收。 宋小可在家试衣服，不知道去见未来婆婆穿哪一件好。正在这时，门咚咚咚响了。宋小可心想电费、水费、燃气费都交了，谁脾气这么差，门都快敲坏了。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莫菲，她拖着行李站在门口。 “别发呆了，帮我把行李拖进去。”莫菲气喘吁吁。 “你要出远门吗？”宋小可诧异地问。 “我出家！”莫菲气势汹汹，像刚参加了一场胜负未分的战役。 “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宋小可弱弱地问。 “我说怎么突然对我那么好，敢情是离婚后净身出户，现在工资没发，连公寓的租金和物业费、水电费都要我交，那间公寓可都是商业水电，坑我啊！一年房租加杂七杂八费用要三万多，口口声声说会还我。他那点工资还不够我买双鞋，我再这么混下去，早晚被他榨干，姑奶奶不稀罕吃软饭的男人。”莫菲气未消，一口气把欧阳宏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了，“最可气的，自从他拎着一箱行李住进公寓之后，就说自己性功能障碍，天天去医院挂水和在家养病。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碰到欧阳宏！” “就这样你……你们分了？”宋小可见莫菲脸上有被抓伤的痕迹，虽然上了妆，但是还能看出红红的一块。 第27章 义无反顾的爱(2) “我们打了一架。他耽误我的美好青春，还要把给我的银行卡要走，哪有那么容易，我们为了夺银行卡打了一架。还好我身手敏捷，抢了卡就把里面所有现金提走了。其实也不过两万多块。” “菲菲，这样不好吧。怎么说他也为你离婚了，现在身体状况不好还身无分文。”想当初，莫菲的钱也是被邹伟骗走，难道真的是吃一堑，长一智，在哪个地方跌倒就要在同一个地方爬起来吗？原来以为莫菲人比花娇，头脑聪明，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猪头。看她还一副夺了战利品胜利的姿态，宋小可实在不能看她堕落下去了，“除了钱，你脑子里就不装别的东西了吗？你以前是多么清纯、善良、正直啊！” “停！就是我以前清纯、善良、正直，我才被贱男人狠狠地甩了。”莫菲已听不进任何的劝告。 宋小可暗自为欧阳宏祈祷，希望他能有一个新的开始。或许，这样的教训，有些男人需要经历一下，才能洗涤思想中的污垢。 莫菲看到宋小可床上摆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便问她是不是要约会。宋小可说顾云海想要带她去见父母。莫菲把所有衣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摇了摇头，打开自己的箱子，拿出一件裸色蕾丝裙子，在宋小可身前比了比，“就这件吧，很文静。” 宋小可像个木偶一样，被莫菲推进房间换了裸色蕾丝裙装，莫菲又为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发型。莫菲刚才剑拔弩张视男人为粪土的情绪一转眼就没了，反而像懂事的大姐姐为宋小可的装扮出主意。宋小可多想她一直都像这一刻一样，不再把感情中受到的伤当成刺猬的刺扎满全身，不容人接近，也不容许自己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四月，春已暖，花已开。宋小可坐在顾云海的车里，暖风透过打开的车窗飘进来，抚摸着脸庞，轻轻柔柔，心情也如这四月的晴天一般温暖。 第一次到男朋友家，宋小可提前做足了准备。关于买什么礼物，顾云海总是说“只要人去了就行，家里什么也不缺”，但是宋小可总不能空手去吧。还是莫菲懂她心思，让朋友从香港带了一条名贵的羊毛围巾和一对睡眠枕。宋小可要给钱的时候，莫菲却说“你跟我还客气”。宋小可竟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为了两万块都能和昔日朝夕相处的爱人大打出手的女人，竟然不要她的钱。见她疑惑，莫菲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为朋友应该两肋插刀，不就是几个钱吗？” 宋小可撒娇：“菲菲，你太好了！” 莫菲一笑：“行了，既然抓住一只肥羊，我怎么能让他从你嘴边跑了。” 宋小可一路上都在表扬莫菲，说莫菲简直是她命中的福星。顾云海顾着开车，告诫宋小可要保持头脑清醒。 “你对她有偏见！其实莫菲只想找个条件不错的结婚对象，她没有那么贪心。她只是不甘心那个比她还难看的女人能勾走她男朋友，她却连个月薪上万的单身青年都找不到。她只是现实，不是物质。”宋小可辩解。 “是吗？你知道为什么有些长相很一般的女人可以嫁入豪门，而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却只能和胸无大志的男人凑合过日子吗？” 宋小可摇摇头。 “从经济学的角度讲，年轻貌美不顾爱情找一个有钱的中产阶级男人结婚，是很简单的财色交易。而男方的财产不会无缘无故地减少，反而可能逐年递增；而美貌是易耗品，随着年龄只会日渐衰老。十年以后，女人的资产价值堪忧，而男人的财产前景无量。一个月薪过万的男人，又怎么会想不明白？不要怀疑我这些话，因为我就是月薪过万的有志青年，我的想法代表了很大一批男人的心声。用华尔街术语说：每个交易都有一个仓位，跟她交往属于交易仓位，一旦价值下跌就要立即抛售，而不宜长期持有——这就是莫菲想要的婚姻，听起来残忍，但对一件加速贬值的物品，明智的选择是租赁，而不是购入。” 宋小可想着他的话，“明智的选择是租赁，而不是购入”。世界很残酷，男人很聪明也很残忍，女人很傻很天真。 顾云海继续说：“虽然她要得并不多，但是她拥有的本来就很少。所以我建议你劝劝你的好姐妹，不要总想办法嫁给有钱人，而要想办法把自己变成月薪过万的人。” 听了顾云海的分析，宋小可恍然大悟。难怪每个女人都会说“青春就这几年”，明知如此短暂，还要把青春浪费在希望渺茫的事情上。通过这件事，她更崇拜顾云海了。他学识渊博，对待事情看得清楚，她只能仰望。 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个老小区里。小区两旁的路，停满了车辆。看得出这个小区年代已久了，管理也不尽如人意。她没想到顾云海的家这么偏远，只听他说在郊区，但是现在的城市别说郊区，就是把房子买在另一个城市都很常见。难怪他经常彻夜加班，回家是要很多时间的。 宋小可有些忐忑，跟在顾云海后面走楼梯，楼层里的灯多数坏了，有些暗。楼梯很窄很陡，一共六层，而他家住在五层。顾云海一直握着她的手，对她说：“拉着我的手，这栋楼已经有年头了，楼梯设计不合理，灯也坏了，像你们这样娇柔的女生，第一次走都会摔跤。” “我们？难道你带别的女孩来见过你父母？” 宋小可只是一句玩笑，本想缓和一下自己的紧张，顾云海的手却忽然抖了一下，有几秒钟他没有说话。当宋小可感到异样时，他才开口：“我家到了。”他边敲门边喊爸妈，几秒钟后门打开了，出来一对老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老太太略微胖些，看起来身体硬朗；老大爷很瘦，弓着身子，不时咳嗽，面色不如老伴红润。两位老人一见宋小可，热情地让她进屋坐，问她喝点什么。 顾云海不禁笑了，拉着母亲的手，“妈，别着急，我给你们介绍。”他看向宋小可，宋小可走到他身边，“这位美女是你们日思夜想，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的，你们儿子的女朋友宋小可。”他一说完，宋小可又想笑又不好意思，母亲仔细打量着她，暗自忖度：这姑娘真不错。顾云海又接着介绍：“对面这两位老人家，是生我养我照顾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我养大的伟大的爸爸和妈妈。”宋小可赶紧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叫“伯父、伯母”。两位老人看到宋小可这么懂事，儿子的终身大事终于解决，心里的一颗石头也落地了。 这顿饭吃得非常融洽，顾爸爸和顾妈妈都非常和蔼，只是对顾云海的婚事略微着急了点。谈论的话题始终离不开两人何时结婚何时生孩子。甚至四个人坐下开始吃饭的时候，顾妈妈在大家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说出：“房子我已经给你们买了，现房，离你们公司不远，三室一厅，到时候有了孩子我好过去照顾你们。可以马上动工装修，小可，你喜欢什么风格？”突然听到这话，顾云海也受不了了，“妈，你买房我怎么不知道？不会是骗我的吧？”顾妈妈说：“你年纪不小了早该结婚了，不能委屈小可和我们住在这里，我一咬牙就买了。”顾云海想说什么，却张张嘴后又作罢。 宋小可见状，已明白几分。但是，听到顾妈妈说他们结婚，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不是那么想结婚，内心深处有轻微的抗拒。难道，她不爱他吗？宋小可无暇想这么多，顾妈妈又问她喜欢什么风格，她只好说：“伯母，其实我们住哪里都行，现在房价不稳定，买房装修都是一大笔支出，我们怎么能让您这么操心呢！云海是想让你们二老多为自己考虑，多享享福。” “小可就是懂事。”顾妈妈忍不住向顾爸爸夸赞。 顾妈妈不顾众人想法，直接决定，“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就开始装修。” 吃过饭，顾妈妈拉着宋小可又聊了一会儿，她怎么看宋小可怎么顺眼。宋小可一向乖巧，更是在抢着洗碗的过程中深得顾妈妈喜欢。 之后，宋小可去参观顾云海的房间，他的房间很简单。因为是老房子，户型比较小，一张床已经占去大半，一张电脑桌，桌上摆放了很多经济管理学书籍。宋小可拿起来翻了一下，全英文的，又放下了。见案头放了一本很厚的历史小说，拿起来翻看，中间某处夹着一张明信片，也许是他看到这一页了。宋小可翻到那一页，原来不是一张明信片，而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大眼睛的女孩，长发飘飘，背景是深秋的枫叶林。照片应该有年头了，已经有些发霉，后来又经过精心处理，塑封起来了。宋小可翻了一下背面，写着一个名字“陆曼曼”。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叫陆曼曼的女孩和顾云海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正当她拿着照片发呆时，顾云海走了进来，很慌张地夺过照片，以责备的语气说：“乱翻什么？”他把照片又塞进那本书，连书一起放进抽屉的里面，锁了起来。他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宋小可更疑惑了。但是她没觉得有什么要隐瞒的，谁还没谈过恋爱。于是逗他：“喂，这是你初恋？挺漂亮的！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错失了你这么好的男人，现在归我所有了！” 她因为玩笑而笑了起来。顾云海却绷着脸，始终憋着一口气。 “不好玩，连问都不能问。”宋小可噘嘴。 顾云海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解释道：“都过去了，不提了。刚才是我态度不对，我向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 “乱翻我的东西，你也要向我道歉。”顾云海扭过脸，伸向宋小可。她哂笑，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了，他们慌张分开。 顾妈妈撞见，尴尬地说：“吃水果，很新鲜。” 宋小可出去，脸已经羞得通红，坐在客厅拿着一颗葡萄，捻来捻去，发呆。 第28章 我只要她幸福(1) 有一种感情潜滋暗长，像身体里的神经脉络，早已织得密密麻麻，不到毁坏的那一刻，不能感觉到。乔子楚对宋小可的感觉，无异于身体里的神经脉络。她离开他，他彻底失魂落魄，经常心不在焉。林芊芊守在他身边，一筹莫展。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他要打电话浏览通信录的时候，忽然忘记要打给谁了。但是今天林芊芊看清楚了，通信录上宋小可的名字赫然显示在屏幕上，一旦浏览到这里，他就会发呆想事情，想着想着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她不想点破，不想让乔子楚意识到他已经喜欢上宋小可了，只能一次次提醒他：“你不是要打给xx吗？”乔子楚才回过神来，略过宋小可，找到下一个要联系的人。 今天，段子峰说节目录制出了一点问题，上次宋小可跌倒的画面剪掉了，但是效果反而没有那么好，建议不要剪掉。乔子楚一起去看录下的画面，画面上的宋小可像只美丽的蝴蝶，破茧而出。她要跌倒的那一幕，画面清晰，眼神特写非常真挚感人。似乎，乔子楚看到她就在自己眼前，眼睛蓄满了惊恐不安的眼泪，但是她克服了，站了起来，又一次旋转在舞台上，绽放夺人的光彩。林芊芊是那么嫉妒，宋小可一个跌倒的画面，就能让乔子楚心生怜惜。 “恐怕这样节目的效果还不能出来，如果能有飞蛾扑火、凤凰涅盘的效果就好了，那样我们的节目会像经典的电影一样，剧情丰富，内涵深远。”林芊芊提议，她心里已经打好了小算盘。 段子峰想了想，很认同。 从前的乔子楚会不计一切代价把节目做好，现在的乔子楚只想保护宋小可。他对宋小可没有信心，害怕她在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中跌倒了就爬不起来。也许，这就是爱情乱花迷人眼，让人乱了心性，看不清楚自己，也看不清楚别人。 林芊芊知道他的顾虑，于是提议道：“其实你和宋小可之间媒体一直没摸清楚怎么回事，何不趁此机会来个大公开，最后将李捷公布出来，一定会是猛料，这可比电影还精彩。” 段子峰举双手赞同。 乔子楚想了一下，断然否定，“拿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做节目，我做不来。宋小可已经被我们折磨得够了，她不需要再挨一刀子。” 林芊芊的心像被马蜂蜇了一下，他对宋小可的保护，让她心生绝望。乔子楚从来没对她以外的女人上心过，他和别的女人从来都是逢场作戏，是他们游戏中不足轻重的角色。但是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没看上的宋小可，在她眼皮子底下，偷走了她最心爱的东西。 乔子楚要回去，林芊芊让他一个人先走了。 乔子楚去了市医院，一进门便有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李捷住在三楼最角落的病房，他正和几位病友打牌。乔子楚看到他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线帽，一点看不出头发早已脱落。 “最近怎么样？”乔子楚问他。 “好很多了，还能多看几天阳光。” 李捷还是一副乐观向上的心态，若不是他这种万事都看得开的心态，乔子楚也不会淌这趟浑水，不会和宋小可有任何瓜葛。 那还是一年多之前，李捷开着二手大众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忽然眼前一黑，方向盘无端右转，撞上了乔子楚的车。坐在副驾驶的林芊芊下车就砸他的车门，李捷趴在方向盘上无动于衷，只听到有人在说话，车门被砸得很响，却没有办法直起身睁开眼。乔子楚往车里看了一眼，车主没有任何伤口，应该没有撞出问题。 过了一会儿，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李捷才勉强睁开眼，捂着头。 “兄弟，没事吧？”乔子楚问。 李捷打开车门，扶着车子走下来，对乔子楚说：“帮我把车停在路边吧，谢谢！” 乔子楚看出他身体不适，后面的车狂摁喇叭，只能先把各自的车停在路边，车上散落的药，写着“抗癌”。 乔子楚看他精神状况不好，应该是病发了，要他打给女朋友。李捷却用尽力气挣扎着站起来，阻止乔子楚拿自己的手机。他说不想让女朋友知道自己的病。乔子楚在追问下才知道，他半年前就查出身患癌症，但是一直担心女朋友承受不了，更怕拖累她，所以一直没告诉她。他最担心的也是女朋友，因为她是个没有经历风雨的小丫头，很容易轻信别人，又不敢反抗。今天他开车出去，是想和女朋友分手。趁他还能在世上活一段时间，他想看着她走出失恋的阴影，坚强起来。 但是李捷这些话，林芊芊丝毫不信，觉得他不过是想博同情逃避赔付。李捷让乔子楚宽限一些时日，他一定会赔付，他把身上一千块钱全拿出来，留了电话和地址，为了让林芊芊更放心，他还留了一份身份证复印件。乔子楚本来也不缺这一千块钱，何况车子还有保险，但是他却对李捷所讲的事很感兴趣。那时他刚策划电视节目，想做一台从心灵去改变人的节日，李捷口中放心不下的女朋友让乔子楚颇有兴趣。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之后撞坏的保时捷维修赔付的过程中，又多次见面。李捷一直很乐观，谈起女朋友总是一副很幸福的样子。他拿出女朋友的照片，那是个很普通的女孩，淹没在人群中没有人会认出来，只是她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像只惊弓之鸟，打量着浑浑噩噩的世界。就是那双眼睛，让乔子楚决定以她为主角做一期节目。 乔子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捷，李捷以为他是想打女朋友的主意，断然拒绝。但是乔子楚坚持不懈将自己的想法和做节目的理念告诉他，又带他去看自己的制作团队，李捷才相信。 于是，有了表面狗血，实际充满了爱意的一场游戏。 窗外的阳光隔着窗帘洒进病房里，春暖花开的日子，李捷却只能把一切压在心里独自承受。想宋小可时，他只能偷偷跟着她，躲在角落，看她被别的男人送回家，吻别。他虽然不说，乔子楚却知道这种滋味，因为此刻他也是同样的心情。 “我决定把一切告诉她，她是时候知道真相了。” “子楚，我们说好永远不告诉她真相的，我希望她活在快乐里。现在她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我只希望她幸福。”李捷看着窗外的阳光，多么像宋小可单纯的微笑。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她想要的？” “我不管，我只要她幸福。” 乔子楚走的时候，太阳已从最高点开始下落。乔子楚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李捷的爱是那样炽热和无私，在他面前，乔子楚觉得自己那么渺小，那么自私。 出了医院，乔子楚不知怎么一路开到宋小可所住的小区。他不知是否要将一切告诉她，站在她家门口，他犹豫了，要不要敲门，要不要进去？ 最后他还是敲了门，哪怕见她一面也好。 门开了，是莫菲，他见过的，宋小可的好姐妹。 “乔子楚？”莫菲吃了一惊。 他点点头。 “请进，请进！” 莫菲一天没有出门，穿了一件性感的睡衣。听到敲门，以为是宋小可回来了，没换衣服就跑来开门。猛一看见乔子楚，吓得捂住了胸部，随即披了一件外套。 这间小小的房间到处是宋小可的痕迹，他还记得那次来到这里，她穿着他亲手为她挑的小礼服，头发蓬乱，无精打采。她像落入人世间的精灵，睁着无辜的双眼打量混乱的尘世。她轻飘飘倒入他怀里，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完全被她无辜的双眼击中，溃不成军。 这个房间堆满了莫菲的衣物，狭小的空间更小了。他甚至可以想到宋小可弱小的身体只是占了一席之地。于生活上、精神上，她都是那么慷慨无私。这个笨女人，总是让人担心。算了，他又凭什么担心她。 “既然她不在，我走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那么冷酷，仿佛只有努力克制情感，才能讲完这句话。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宋小可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吗？”莫菲说。 “和我有关系吗？”他冷笑。 “可以说有很大关系，也可以毫无关系，关键在于乔大公子你怎么想。” “我不喜欢兜圈子，有话直接讲。” 他语气冷到极致，看也不看她一眼。莫菲咬着牙，忍着冷落，她说：“她去见未来的婆婆了，也许很快婚期就会定下来，你说到时候会不会给你发请帖？” 第29章 我只要她幸福(2) 乔子楚冰冷的心毫无力气挣扎，但他仍面无表情，“那是她的事。” “真的只是她的事吗？我想小可听到这句话要伤心了，她对你……”莫菲故意看了乔子楚一眼，继续说道，“会失望。” “她跟你说过什么？”乔子楚着急问道。 “没什么。”莫菲卖起关子。 乔子楚只得软下态度，“请你告诉我。” 果然，乔子楚对宋小可有情。莫菲心想她的猜测得到验证了，宋小可真是命好，又是上司又是富二代，还全是单身。 “她说……她觉得自己不爱顾云海。” “那她……” “一个女人伤了心之后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傻女人。” “你想知道她心里最爱的是谁吗？”莫菲吊起胃口。 乔子楚装作不在意，尽量随意地说：“无非是那个负心的前男友。” 莫菲大笑。 “难道不是吗？她那样毫无优点可言的笨女人，没什么人会喜欢。” “是吗？”莫菲继续吊他胃口。 “你知道吗？” 莫菲笑了，原来这个无数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号称辣手摧花的男人也会败在宋小可身上，真是好笑。看着眼前的富家公子天真的样子，莫菲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她拉着衣服，“好热，这四月天怎么跟六七月一样。”边说边拉下外套。尽显完美的身材，前凸后翘，尤其胸前无限风光摄人心魄。身上散发浓浓的玫瑰香水味，她靠近他，像枯萎的花朵倒向他怀里。 那味道实在刺鼻，乔子楚后退了一步。 “哎哟！”莫菲倒在地板上，摔得身体侧面好几处疼痛。这个不解风情的臭男人，早晚让你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莫菲愤恨地想。 “快说，我没空跟你瞎扯！” “我不知道。”她冷冷说道，见他拂袖就走，她又说，“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包括其他你想知道的。” 乔子楚转过身来，眼神凌厉地看着她，“她把你当作好朋友，你却这么出卖她！” 莫菲毫不畏惧，直视他的眼睛，“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助她，我不想让她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草率决定，最后后悔。” “鬼才信！” 乔子楚走了，莫菲愤恨，她从未遭受这样的侮辱。 天气变冷了，刮风闪电，山雨欲来。她又披上了外套，关了阳台的窗。忽然，有人敲门，莫菲以为乔子楚回来了，心生窃喜。然而，来人却是林芊芊。 “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是要打探什么？”莫菲想了一下，便猜出七八分。林芊芊定是跟踪乔子楚，要打探的无非是宋小可和乔子楚的关系。 “楼下咖啡馆，我等你。”林芊芊也是绝顶聪明的女子，莫菲转动眼珠的瞬间，她猜到莫菲已知晓她的来意，也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赴约。 楼下咖啡馆。林芊芊已点了一杯摩卡，莫菲换了衣服，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这是一万块钱，我想知道乔子楚跟你说了什么。”林芊芊直接切入主题。 “钱我虽然很喜欢，但还不至于出卖朋友。如果仅仅是买信息，我们还是到此为止。”莫菲说。 “你想怎么样？” “我需要一份高薪工作，这份工作还要确保周围有乔子楚这样的优质男。不过分吧，对林小姐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我又不开公司！” “如果没诚意就算了，你直接问乔子楚吧！” “一个信息值这么多吗？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我的信息可不止这一个，还有后面可能会影响到林小姐终身幸福的接连不断的事，就这点代价，我还觉得太少了。” “让我考虑一下。” 乔子楚并没有走，在楼下的公共厕所方便了一下，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下起了雨，本想着避会儿雨，却看到林芊芊从宋小可那栋楼里走出来，他本想喊住她，以为她要跟宋小可说出李捷之事，却发现莫菲跟在她后面，两人进了拐角处一家咖啡馆。她们两个有什么事？ 正想着，一辆黑色的别克开进小区，宋小可打着伞下车。车里的人没有下来，她朝车里挥挥手，急急忙忙跑进了楼道里，别克已驶离小区。 收起伞，一转身，看到乔子楚就站在她对面。外面下着雨，滴答滴答的雨声如拨动的琴弦，一弦一柱唱着哀婉。很长一段时间，宋小可内心拒绝见他，她也说不清原因，但又总会想到他。 乔子楚看着一转身面对他的宋小可，比从前的她漂亮多了，更自信了，也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美。只是，他还是怀念以前笨笨的宋小可，让他随意开玩笑却敢怒不敢言的小女生，跟在他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对陌生事物恐惧的笨女人。他怀念从前和她相处的日子。 雨滴答滴答，如心跳的节奏。 “你好。”宋小可开口了。 “你好。”他也迟缓回应。 “你来找我吗？” “难道不找你就不能来这里吗？” “那我回家了。” “喂，有没有点同情心，下着雨，我没伞，你让我冲出去啊？自己已经到家了，连伞都不肯借吗？” 宋小可看着那把伞，握紧了，“你等我一下，我回家帮你拿。这把伞不是我的。” “是你们上司的吧！不对，现在应该说是你男朋友的，将来可能是你老公，既然你们都是一家人了，谁的伞还分这么清楚，我又不是不还。跟了有钱人，怎么还这么小气。”乔子楚有点酸溜溜的。 “是，我们早晚会是一家人，所以还是跟你少点关系好，你找别人借吧，我相信这点小事难不倒你乔大公子。” 宋小可不顾他愤怒的眼神，她才不要管他，这个从来只会拿她开玩笑、奚落她、刁难她的坏蛋！她愤恨地想：就让他淋雨去吧，我才不要管他。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像外面的雨滴一样，一滴一滴搅得她的心一阵慌乱。 见宋小可那么绝情地离开，乔子楚气到了极点。 “宋小可！” 宋小可知道他很生气，但依旧不回头继续走，因为再多看一会儿，她怕自己会被他打败。 “你愿意看我淋雨，我就淋给你看。” 乔子楚怒气冲冲跑出去，站在雨里。灰蒙蒙的天，淅淅沥沥的雨滴，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模糊了他的视线。 宋小可回过头来，看他已冲进雨里。雨在他们之间挂起了一道帘子，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那毫不留情的雨水一次次冲刷着他的脸，像刺在她心上的万把利剑。她急匆匆跑过去，冲进雨里，为他打伞。近了，才看清他的表情，那么地渴望得到关怀。 他竟激动地抱着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仿佛再也不肯放开。这样的拥抱，融化了她筑起的心防，伞飘落在雨里随风摇摆，心底封印的情愫苏醒。 他抚摸着她的脸，看她担忧的脸庞，一寸一寸触及。他忽然低头吻上了她柔软湿漉的唇，风也无声，雨也无声，只有彼此跳动的心声。于风里，于雨里，吻干思念，吻尽相思。 放纵吧，也只这一次。她想。 可是，不能，他们不该如此忘情。 她推开他，他却更加用力抱着她，吻她。仿佛她会消失，再不珍惜，他就不再拥有。她无论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一个用生命在拥吻的男人。从他心底某个地方升腾的勇气，是那么坚决，那么无畏，那么坚不可摧。 她裸色的衣裙，他白色的衬衣，在灰暗的雨幕中湿透。终于，他放开她，拉着她跑到白色保时捷车前。他打开车门，她清醒了。这样的疯狂她不该拥有，他是魔鬼，她不该沾染。 她说：“再见！”然后转身离去，在风雨里渐渐消失了踪迹，雨帘朦胧了一切。乔子楚没有再追过去，他知道她那句再见已包含不要追来的意思，他懂得她的怯懦和不安，他懂得她的退避和隐忍。她那样善良的人，怎么可能跟他远走。不过是雨里的痴狂，是他的妄想。 宋小可回到家里，莫菲还没回来。她换下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在热水喷洒，雾气缭绕的浴室里，她的心跳得激烈，脸发烫，精神木然。 莫菲回来后，宋小可表现得一切如常，只说自己没带伞淋湿了。莫菲责备顾云海照顾不周，让她淋了雨，还为她煮了姜汤喝，怕她感冒。 宋小可觉得这样应该满足了，有关心她的闺中密友，有疼她爱她的男朋友。思维不可以混乱，精神不可以坍塌，她只能爱顾云海。她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 第二天是个晴天，阳光明媚，被大雨冲刷后的地面干净如新，一切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世界真小，宋小可在公司的商场里遇到了前来购物的欧阳宏，还有他的太太和儿子。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很幸福的样子。 宋小可责备他欺骗莫菲。 欧阳宏淡淡一笑，笑里略带沧桑和感伤，“我爱过她的人，她始终爱我的钱。” 原来，一切不过是欧阳宏和他妻子设的局。他的妻子，才是他值得拥有的。 一切已结束，一切也会重新开始。 第30章 善于遗忘的城(1) 公司周年庆恰逢营业额增加了百分之三十，公司上下都很高兴，顾云海放话可以放开了喝，喝醉者可以到公司酒店休息。但结果顾云海喝多了，一位保安和宋小可把他送到公司的经理休息室。把他扶到沙发上，保安就回去了，宋小可留下为他盖上毯子，让他好好休息。顾云海却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她听也听不懂。 “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我知道你说的都不是真的。” “你背叛我，我没有背叛你。” 有时候像自言自语，有时候像在询问。只有那句“背叛”，宋小可的心咯噔了一下，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她不知道，因为他总是把一切都藏在心里。若不是这次醉酒，她还不知道他有这么多心里话，不吐不快。 毕竟还在公司，酒后误事。她想去找醒酒药。 忽然，顾云海拉着她的手，口口声声喊着：“曼曼，曼曼……” 虽然声音模糊不清，可是一遍一遍的呼唤，她还是听清了，那个名字就是照片背面写着的名字。 都说酒后吐真言，他口中的曼曼，难道是他始终牵挂的人？ 宋小可觉得她应该吃醋、生气、难过，可是她一点醋意都没有，反而和乔子楚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心动和难受才是这辈子纠葛不下的心结。 握着顾云海的手，是一种亲切的感觉。不似与乔子楚，是冰火不可挡的触动。 忽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吴明明走进来。 宋小可慌张地拽手，却被紧紧攥在他的手里。他已微微打着酣，睡着了。宋小可只能用身体挡住手，傻笑着说：“吴经理有事吗？” “没有，我看顾总喝多了，来看看。” “是啊，顾总喝太多，已经睡着了，我们先出去，不要打扰他休息了。” 宋小可边说话边用力掰开手，他终于松手了，她站起来，走向门口。吴明明见宋小可鬼鬼祟祟，早已觉得她有问题，不过此时也不便久留，只好一起出来了。 “小可，自从做了顾总的助理，你做得很不错，不但工作上，就连生活上也能照顾顾总。” “我只是按领导吩咐做事，从前吴经理需要，我也会帮您带咖啡带午餐的。” 吴明明无言以对，只好说：“做得不错！” 宋小可看着吴明明离去，终于松了一口气。好险。 《百变咖姐》栏目砸重金在全城打广告，乔子楚为此抵押了自己名下的一处房产。乔爸爸气得冻结了这个在他看来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的所有资金。节目已经进行到一半，眼看就要播出了，资金却被卡住了。卫视台的台长不过承诺乔子楚只要节目通过审核就可以播出，会预付一笔费用，如果反响好，会买下此节目。而前期的一切资金运转，都要靠乔子楚自己。本以为不过是富家子弟一时兴起，没想到他那么坚持。 乔子楚毕业于美国密歇根大学的金融专业，却在上学期间自修了大众传媒专业。他要证明在父亲的掌控之外，也有能力做得出色。 今日乔子楚去节目录制中心，意外发现莫菲也在，而且正在参与节目制作。 “莫小姐，你怎么来了？” “乔总，我现在是贵节目的宣传策划，请多多指教。” 宣传策划？开什么玩笑。 林芊芊看到乔子楚正在和莫菲说话，便过来解释，说剧组正好缺一个策划经理，莫菲有这方面的经验，又有人脉，于是介绍她进来了。 乔子楚拉林芊芊到一边，说：“别开玩笑了，她怎么能胜任！” 林芊芊却不以为然，“做策划要敢于打破常规，敢做别人不敢，我觉得这点她比很多人都强。” 乔子楚坚决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林芊芊也坚决，“节目有我一半资金，我有权决定。” 林芊芊的坚持让乔子楚不悦，她也意识到自己口气太硬了，只不过还在生气那天之事。心下一想不能和他生气，这样就真的拱手让人了，只得低下姿态哄着他，“好了，我也是想试试，也许她能做出点东西，我们看看再说吧。反正试用期三个月，如果不胜任就换人，我会把握大方向，你总该相信我。不生气了，好不好？” 乔子楚态度软下来，“真拿你没办法。” 节目基本录制完成，现在要做的是后期的制作和宣传。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莫菲，乔子楚怎么也不放心，只能牺牲自己的时间，尽量抓一抓宣传。 莫菲端了一杯咖啡走过来，“乔总，看您精神不是很好，喝杯茶吧！” 自从淋雨之后，他感冒了几天，总算痊愈。但晚上失眠时，数多少只羊也不管用，工作时只能强打起十二分精神。此时，他也渴了，说了声“谢谢”，正要喝，只听莫菲说“我喝过一口，冷热甜苦正好”。他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莫菲噘着嘴委屈地说：“人家是好心，怕你烫着了。” 乔子楚放下杯子，威而不怒，“以后除非工作，否则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乔子楚向林芊芊提议炒了她，林芊芊却说她自有办法。 解决办法虽然没透露，但是几天之后他还是看出了端倪，林芊芊把段子峰介绍给了莫菲。段子峰也是工薪阶层，父亲在银行工作了几十年，现任支行行长，母亲在中学教书，家庭虽不如乔子楚，却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林芊芊这样乱扯红线，乔子楚很生气，他又找林芊芊理论。林芊芊却理直气壮地说是段子峰主动要求介绍的。原来，段子峰自第一次看到莫菲就喜欢上了她，但是莫菲那时对这个被乔子楚呼来喝去的打工仔根本没放在眼里。每逢段子峰和她说话，她总是爱答不理，露出大女人本性，还时不时把“你大爷的”挂在嘴边。可越是这样，段子峰越觉得莫菲真实，才向林芊芊打听她的情况。 林芊芊知道莫菲根本不是她能控制的，这个女人只要见到高富帅就像没命了似的死死抓着不放。她不想莫菲和乔子楚再有瓜葛。于是顺水推舟成全了两人。 段子峰对莫菲确实非常好，只要她要求的他都会应。莫菲说自己看上了一款限量版情侣表，觉得很适合两人，很想买下来，只是要买的时候才发现钱包忘家里了。段子峰二话没说，第二天将她看上的那款情侣表买了来，送给她。莫菲亲手为段子峰戴上，两人手腕上一人一只。 乔子楚看不过去，提醒段子峰莫菲不像他看到的那么单纯，段子峰却愤怒地让乔子楚不要侮辱他的女朋友。毒已入骨三分，用什么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爱一个人的时候，已丧失判断力。 段子峰原是乔子楚父亲公司广告部的实习导演，乔子楚欣赏他那种完全沉静下来做事的状态，他不是广告部最优秀的，甚至不是特别起眼的，却是最能沉得下心去做事情的。就是这点，乔子楚把他带到自己的项目中，段子峰对他完全的信任和支持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勇气，两人也在合作中建立了良好的友情。正因为如此互相信任，乔子楚才不能让他陷入爱情的泥沼里。 他能做的只是…… “莫经理，如果不能让我们的宣传在本市掀起广泛讨论，你的考核就不会过关，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乔子楚在节目组的例会上说。 “乔总，我会不惜一切达到您要的效果。”莫菲毫不退缩。 段子峰从心底里佩服莫菲身上那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却也不免为她捏了一把汗。 温暖的阳光洒在房间，乔子楚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眯一会儿，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的日子，十分惬意。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悠闲了，直到确定片子通过了卫视节目的审查，才松了一口气。一下子，觉得阳光也灿烂，空气也新鲜，心情也好了。 乔子楚为了庆祝审查通过，请大家喝下午茶。下午茶后，莫菲找林芊芊，却被告诉林芊芊和乔子楚一起出去了，至于去哪里，没有人知道。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莫菲还是觉得顾云海更适合宋小可，性格迷迷糊糊的她就算和乔子楚在一起，也会被当惯了富家大少爷的他死死压制。这么想着，她不再觉得帮助林芊芊出卖宋小可是个卖友求荣的无耻行径。 段子峰看她工作辛苦，要她一同去晒晒太阳，休息一下。站在阳台上，暖风吹拂，很惬意。 电话响了，是宋小可。 “我在医院，你接我回去吧。” “怎么回事？” “急性胃肠炎，已经开了药，现在好多了。” “顾云海呢？怎么不在你身边？” “我没告诉他，他最近很忙，我不想让他担心。” “等着我。” 段子峰问出什么事了，莫菲说宋小可进了医院，要去接她回家。段子峰不放心，要陪莫菲一起去。莫菲却让他留下来，说不能耽误工作。 莫菲一进医院，便看到排队挂号的人群。因为内急，她先找厕所去了。平常路过那么多厕所，一到关键时刻每个厕所都排队。等等，前面排队的高个子女孩不是林芊芊吗？她来医院干什么？ 带着种种疑问，莫菲憋着没上厕所，而是偷偷跟着林芊芊。她看到林芊芊上了二楼，进了重症病房。难道她？不像啊，气色那么好。 莫菲蹑手蹑脚跟上去，却看到林芊芊、乔子楚和另一个她熟悉的人——李捷。李捷明显苍白了，人瘦了很多，戴着毛线帽仍然掩饰不了已脱光头发的后脑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菲糊涂了。 “你真的决定不告诉小可？”乔子楚问李捷。 “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只能害她担心。医生说我也就能活几个月了，都是将死的人了，我不想打搅她的生活。” 莫菲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小可真幸福，你这么爱她。”林芊芊说。 “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也许会有治疗癌症的药物。”乔子楚说。 李捷摇摇头，完全是生无可恋的模样。 莫菲觉得胸中万千激动，天大的秘密尽在眼前，她不能抑制心中的激动，想要马上告诉宋小可。当宋小可打电话问她到了没有，她激动万分地说有个惊心动魄的秘密要告诉她。但是一条腿迈下第一个台阶时，她犹豫了。这是最好的炒作，利用乔子楚和宋小可的契约交往，宋小可与李捷的分手真相，林芊芊的操纵……前提是她需要了解清楚这件事的真相。 见到宋小可，宋小可问她惊心动魄的秘密是什么。莫菲终于忍住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地说：“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就是我接受段子峰的追求了，想想他也挺不错。” “你呀，就是不知足，换我早偷着乐了。” “那咱们换换。”莫菲逗她。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现在是病人，还敢拿我开玩笑。” “小可……”莫菲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今天怪怪的，不会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吧！” 莫菲还是没有说出来。 暖意日盛的春夏交替之日，李捷却越来越感受到生命的冬意。不知道要忍受多少思念，才能压制心里日渐疯长的念头，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想她。自从那日断绝了与宋小可复合的可能，他再也没见过她。但是知道她笑得很开心，知道她活得开心，知道她坚强独立，知道她勇敢无畏，他已心满意足。 窗外的冬青，不是一生一世也不开花吗？没有什么情感必须开花结果，始终保持一种状态，也是爱。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医生护士，也不是经常来看他的乔子楚和林芊芊，而是莫菲。 第31章 善于遗忘的城(2) 他愣了一下，为了不让宋小可知道，关于他的身体状况只有乔子楚和林芊芊知道。如果莫菲知道……他必须要隐瞒。 莫菲带了一束鲜花，帮他放在桌上。鲜花散发出香味，为病房增添了一点生气。 “李捷，我真是小看了你，竟然为了不拖累小可，搞什么分手。” 莫菲的开门见山，倒让李捷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听她继续说：“你放心，宋小可暂时还不知道。” 李捷想着或许莫菲并不完全知道实情，也可能只是碰巧听说他住院，所以他继续隐瞒，说道：“不，我不过是普通小病，过几天就出院了，跟分手没有关系。” 莫菲说：“这里是重症病房，普通的小病又怎么会在这里住院呢？何况，只要向护士打听就知道你患的什么病。癌症可不是普通的小病，别瞒我了，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一个人过来看你了，我知道你为小可好，所以才瞒着她来看看你。” 李捷见瞒不过，只好点头承认了，“我求你别告诉小可，我不想让她知道。” 莫菲倒了一杯茶给李捷，“你要注意自己身体，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放弃治疗。小可现在不知道，有一天也会知道，她那么重感情，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让她以后怎么生活，难不成一直活在悔恨里吗？” 李捷叹了口气，一激动便忍不住咳起来。莫菲帮他拍拍后背，让他别激动，小心身体。李捷摆摆手，“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李捷开始回忆从前，讲起他隐瞒小可的初衷。是痛苦的又是最甜蜜的回忆，是决绝的希望又是最坚持的勇气。 李捷认识宋小可是在大学的开水房，宋小可在打水，有个胖胖的女生冲进来指着她的暖瓶说是自己的，花纹颜色一模一样。宋小可争辩了一句，被胖女生顶回来，说她就放在宿舍楼一层拐角却不见了，有人看到是她拿走了。那时的宋小可只会说“这暖瓶是我的”，胖女生却直接抢起来，在抢夺中暖瓶摔在地上，开水溅出来溅到宋小可手上，她的手立刻起了很大的泡。 这时候莫菲站了出来，说暖瓶明明是宋小可的，暖瓶上还写着名字，不信自己可以看。胖女生明知理亏，却对受伤的宋小可没一句道歉的话，还警告她以后别拿错暖瓶。李捷目睹了那场暖瓶之争，从此宋小可不但收获了友情更收获了爱情。因为宋小可的柔弱，让一向爷们儿的莫菲挺身而出，也让李捷心疼起这个柔弱的女孩，更想去保护她。 莫菲说：“我知道，她对你几乎是一只流浪的小猫对主人式的依赖。” 李捷说：“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放心就这么走了；因为这样，我才要离开她；因为这样，才要她忘了我。” 最深的爱不是相距两地每天一次的嘘寒问暖，更不是相守着不放手，而是忍住不爱你，忍住让你也不爱我。 那么多次他只能偷偷守在她下班的路上，静静看她从自己身边走过，然后默默离开。 那么多次，他只能靠听说获知她是不是幸福与快乐。 脸上有什么凉凉的，莫菲伸手触及，却是两颗晶莹的泪滴。 来的时候，莫菲只是想探听一下事情的真相，好在宣传中找出炒作的噱头。这么感人的爱情故事加上单纯灰姑娘与腹黑高富帅的故事，一定可以掀起一股讨论热潮。这是她翻身的机会。 离开医院的时候，莫菲的心情是那么沉重。 宋小可，一个永远相信她，她也愿意永远去保护的朋友。 她怎么忍心伤害。 但是，她不能浑浑噩噩生活，永远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欧阳宏一事，已让她备受打击，这次无论如何她不想放弃机会。 小可，别怪我。 城市里的人都很善于遗忘的，只要过一段时间，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今日，宋小可总觉得吴明明怪怪的，仿佛在监视她和顾云海。只要她进了顾云海的办公室，吴明明总在几分钟之后先推门再敲门闯入。宋小可恐怕是自己的无端猜测，若告诉顾云海会影响吴明明的工作，于是一直没说。 顾云海总带宋小可去各种特色饭店吃饭，吃来吃去也是一股子饭店的味道，没什么滋味，所以她提议在家做饭吃。宋小可说自己先到车库等，顾云海很心疼，每次都要像地下党接头。 “我们一起走，我不想你太委屈。” “我没事，还是我先走。” 两人回到家，莫菲在啃面包，看到宋小可回来了，熊抱过去，“亲爱的，我饿死了，晚上吃什么？”忽然看到她后面还有一个人，于是伏在她耳边私语，“带男人来不早说，我这个大灯泡也好躲出去啊！”宋小可白了她一眼，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莫菲笑着伸过手去，说：“顾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顾云海同样伸过手去，两人握手，“幸会幸会。” 看着两人客气到可气，宋小可吼道：“你们酸不酸！” 回家之前宋小可和顾云海去超市买了一些菜肉和调料，宋小可要莫菲陪顾云海聊天，她一个人去厨房忙，谁也不准帮忙。 顾云海和莫菲聊着天，莫菲问他看上了宋小可什么，顾云海脱口而出善良。莫菲玩味了好久，善良这个词，只是童话故事里白马王子喜欢灰姑娘的理由，却从来不是现实中择偶的唯一条件。原来，是她忽视了。 是善良，让顾云海和李捷都迷上了有点迷糊有点神经大条的宋小可，甚至乔子楚也是一样。 正聊着，只听厨房里哎哟一声，顾云海大喊一声“曼曼”冲进厨房，拿过宋小可被烫伤的手放在嘴边吹着。宋小可尴尬地看着顾云海如此的举动，使劲抽出手指，顾云海却把她推出厨房，让她坐在沙发上等，这里他会处理。 莫菲嘲笑宋小可“金手指”。宋小可羞到想丢抱枕，看她还敢不敢口无遮拦。 顾云海端出汤，摆好碗筷，三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家常饭。餐桌上，莫菲口无遮拦咄咄逼人要顾云海向宋小可表达爱意，宋小可却推三阻四维护顾云海。顾云海推托说老了，做不来小孩子的把戏。 顾云海走后，宋小可准备收拾碗筷，莫菲突然问她：“小可，你很爱顾云海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回答我，必须是内心非常正确的答案。” 宋小可觉得莫名其妙，莫菲什么时候有闲心管她的感情事了，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郑重地想了一下，才说：“我觉得他对我来说更像亲人，像哥哥，不过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古代不都叫老公叫什么哥吗？” 莫菲长嘘一口气，一个在激动的时候喊错了名字，另一个却像妹妹对哥哥，这两人走到一起不说是绝配，也算是极品了。 “那你对李捷呢？” “别跟我提他，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我恨他。”宋小可愤愤地说。想起李捷，那些美好的回忆都黯然失色了，有的只是他冷冷的拒绝和决绝的变心。她恨自己瞎了眼，那么崇拜他，爱过他，直到现在还未曾完全放下。 “你爱他？” “我不爱他，我恨他，这种负心汉我还有必要留恋吗？我恨不得从来没遇上他，也就不会后悔，不会蹉跎那么多光阴。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负心人。” 提起李捷，宋小可有埋怨不完的理由。可是，李捷却是那么爱她，为了她宁愿一个人默默忍受病痛而死。莫菲忽然觉得心口很痛，她从来没有为别人的感情这么纠结过。看宋小可表情暴怒，她不再说什么。 莫菲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把李捷的事告诉宋小可，还是利用宋小可来炒作。实在太头痛了。 公司里，乔子楚继续施压，林芊芊见莫菲也没有可利用价值，也不再管她。一切都重重压向莫菲，她只身撑起自己的天空。段子峰每日关怀备至，但一说到工作，他却提供不出有利的解决方案。 “莫经理，这是我们的方案。”小职员诚惶诚恐拿来几个晚上加班写出来的宣传方案。 莫菲看了一眼，便知道除了华丽、造价昂贵之外，别无新意。这样的方案拿过去，她只能做好准备卷铺盖走人了。 几页方案，小职员们的心血，她只看了一眼便扔到地上，语气冷漠严厉地说：“我需要的是创意，五分钟后开会。” 小职员们面面相觑，却敢怒不敢言。 五分钟之后的会议，莫菲已无退路可言，她将李捷、乔子楚和宋小可三人的关系作为噱头讲了自己的策划想法，让部门人严格保密，连乔子楚也不能透露。 小职员问：“如果乔总怪罪呢？” 莫菲无惧，“出了事我负责，但如果你们谁敢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会让你们直接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此话一出，无人敢言。 莫菲看了一眼，底下噤若寒蝉，口气稍微软了，说：“事情成功了，我请大家到海南旅游，一切费用我出。” 一听到旅游，小职员们又欢呼起来。 企划部开始秘密行事，采访李捷，捕捉乔子楚和宋小可的点滴往事，制作成噱头十足的宣传片。 段子峰见莫菲心情大好，关心地问是不是工作已有眉目，莫菲胸有成竹地说：“乔子楚想赶走我，说不定结局会让他失望。”段子峰为了迎合莫菲的好心情，提议晚上两人庆祝一下。 晚宴，段子峰提前订好了包间，是号称文艺一条街的国风饭店，红木桌椅，一进去便有一股檀香扑鼻，很是惬意。 点完菜，莫菲去卫生间，段子峰侧过脸，从古镜上看自己的发型是否乱了。忽然，电话响了，不是自己的。原来是莫菲的电话，放在她座位上的包里。 不知道谁打来的电话，如此坚持不懈，莫菲却一直没回来。 段子峰怕是公司的事，想拿过包，一个不小心，包掉到地上，他看到赫然几个大字“宣传策划书”，想起莫菲胸有成竹，他的好奇心作祟，本来只是要看一眼，但只是翻看了一下，却眼睛睁大，无法相信。 乔子楚，李捷，宋小可…… 如此爆炸性的新闻，他看了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心潮澎湃。只是宋小可她……会不会受不了李捷的牺牲？乔子楚，会不会从此……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拿着策划书的手在发抖。看莫菲还没来，慌乱地塞进包里，将手机也一并塞进去。 莫菲回来后，段子峰努力让自己镇定：“手机响了很长时间，也许是急事，你看看需不需要回电。” 莫菲去拿电话，发现包里有些乱，来不及细想，看到电话来电是小职员。她走出去，站在走廊上听电话。段子峰蹑手蹑脚跟过去，只听见莫菲语气严厉地说：“不能有丝毫泄露，其他事我会处理。” 她挂了电话，一回头见段子峰已站在身后。 “没事吧？” “没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问出，加之包包里的凌乱，她觉得有点怪。但是段子峰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一定是她多想了。 颇具特色的酒菜已上来，莫菲已饿得不行，抄起筷子夹了几口小菜，喝了一些红酒。 “太饿了，我吃两口垫垫。”在他面前，莫菲无须像在欧阳宏面前一样，非要扮淑女，故作矜持。 段子峰本想问莫菲策划书的事，却看着烛光晚餐，屏风檀香，实在不想破坏如此浪漫的气氛。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眼神流露出幸福感。 “别光看，你也吃啊，干杯。”莫菲举起酒杯。 段子峰说：“看你吃饭也是一种享受，难怪古人说秀色可餐。” “别贫嘴。” 吃饭的过程段子峰并没有丝毫可疑之处，莫菲觉得只是自己太紧张策划书了，才草木皆兵。 莫菲忙着秘密策划，乔子楚再施压，她却胸有成竹回一句：“准备好为我庆祝吧！” 第32章 你始终在我心里(1) 莫菲再去医院看李捷，他比之前更孱弱无力了，脸色更加苍白，仿佛风雨飘摇中一株随时会被吹倒的小草。李捷给莫菲看他写的日记，记录了满满一本对宋小可无尽的关怀和深深的爱。莫菲有一丝动摇了，她想放弃以噱头炒作的宣传想法。可是，一切都顺利地往前进行，她觉得自己已经停不下来。 “你好好养病，我会照顾小可。” 临走前，她叮嘱李捷安心养病，买了一些滋补养生的礼品让李捷调养身体。 刚出医院大门，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是莫菲小姐吗？我是段子峰的父亲。” “哦，伯父，您好！” “我儿子住院了，希望你能抽时间来医院看看他。” “住院？哪家医院，他怎么了？” 莫菲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紧张，听到段子峰住院的消息，连握着手机的手都有些轻微的发抖。她马上打车来到医院，跑进骨科病房，看到段子峰躺在病床上，一条腿已经打了石膏，平放在床上。他见到她，开心地笑着。 “这是怎么了？腿怎么伤了？” 看到莫菲紧张的询问，段子峰心里暖暖的，笑着说：“没事。” 段子峰的父亲对莫菲说，段子峰为了给莫菲一个惊喜，亲自装修新家，想要在自己装修的家里向莫菲求婚，没想到刷油漆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下来。 莫菲眼中闪了泪花，这个傻瓜、笨蛋，为她做那么多事，她却经常奚落他，打击他。莫菲自责，看着他受伤的腿和依然笑对她的男人，心中不禁感动。 段子峰的父亲悄悄出了门，留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笨蛋，谁要你这么做了？”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想要给你一个家，和你好好过日子。”段子峰握住她的手。 “笨蛋，我又没有答应你，你不担心就算做了这么多也是白费心思吗？”看他受伤，她忍不住责备，其实更心疼。 “就算没有结果，我也会这么做，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段子峰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是一枚闪着光的钻戒，他说，“本来准备在新房里向你求婚的，可是我等不到那么久了，我只想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我会疼你爱你珍惜你，一生一世。不知道你肯不肯给我这个机会，答应我的求婚。” 求婚？莫菲从没幻想过有这么一刻，令她心慌意乱，没有主意。 “不，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如果你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现在要对小可做的事，你就不会向我求婚了，我是个坏女人。”面对钻戒，她第一次胆怯了。 “你在我心中就是完美的，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我知道你内心是善良的。我能看到你坚强背后的不安，我想给你安全感，想要保护你。”段子峰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在他眼里，她是那么完美。 “子峰，你是个好人，我不能伤害你。我是个坏女人。你不是问过我这次宣传策划的内容是什么吗？我是利用和我同甘共苦的好姐妹宋小可的幸福……” “我知道。”他打断她。 “你知道？”莫菲疑惑。 “是，那次我们说要庆祝，去国风饭店吃饭，你还记得你的手机一直响吗？我本来想看看谁的电话，结果却不小心翻到那本策划书，我看了一眼。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我知道乔总对你逼得很紧，但是你一直都没最后实施，你是在犹豫，你是善良的。” 他什么都知道，还对她那么好，那么信任她。李捷已生命垂危，却还在记挂宋小可是否快乐幸福，而她都做了些什么？利用好姐妹的痛苦成全一己之私，她太自私了。莫菲忍不住骂自己：“我是个坏女人，不配你对我这么好，不配小可把我当成最好的姐妹，我简直……” 段子峰捂住她的嘴，温柔地说：“你内心是不情愿的，小可不会怪你的。” “子峰。” “莫菲。” 他把她抱在怀里，她依偎在他的胸口，从来没觉得这么踏实。原来最珍贵的不是金钱、享受，而是一颗爱你的心。 莫菲知道她是幸运的，遇上了段子峰。 前世的一千次回眸，才换来今世的相遇。菩提树下的五百次跪拜，才有了今日的相爱如昔。 空调的风吹得人困乏，林芊芊哈了一口气，抬眼看到办公室黑压压的人群都在低头伏案工作，很郁闷。老爸非让她到公司上班，办公室死气沉沉，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但凡开口不是报告工作，就是讨论工作。还是去看看乔子楚，她准备给他一个惊喜，走进录制室让其他人都不要说话，想从后面偷偷捂住他的双眼，让他猜。 林芊芊蹑手蹑脚走过去，憋着一口气想笑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琢磨着怎么捉弄这个最近忽视她的大坏蛋。她越走近越发现乔子楚完全专注在一个镜头上，不停地倒回来重看。那个镜头是宋小可在舞台上跌倒，眼睛含泪望着远方，慢慢地眼神坚定站起来，继续用左脚用力跳舞。 林芊芊看着他专注的眼神，已经忘了要捉弄他，只觉得心口被一根刺射中，疼痛难忍。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种专注的眼神，还是端详一个女人。她的心彻底绝望了。只是，她不能这么认输，她不能失去乔子楚，不能失去唯一的依靠。 她已走到他的身边，乔子楚却丝毫没有发现，仍然全神贯注地凝望着视频里的女孩，眼神是那么执着，神情是那么痴迷，心情也是如阳光般灿烂。 “子楚。”她唤他的名字。 “小……”他一回头，才发现不是心中所想的宋小可，而是林芊芊，说了一个字的名字只能压下去。她装作没听见，温柔地问他：“在看视频啊？”他说：“是。” “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旅游吧，你说过要带我去普吉岛的。”林芊芊提议。 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他们约定好一起去普吉岛旅游。但现在他已经忘在脑后。那时，任他身边换了多少女人，他眼中只有从小互相依靠的林芊芊，如今…… “等这期节目顺利播出，好吗？” “可是离播出还有一段时间，我不想等那么久。” “你知道我对这个节目倾注了多少心血，不想这么半途而废。” “那我们先订婚吧！” 乔子楚愣了，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会这么突然地被抛在眼前，连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到，只能用同样的借口，拿节目做挡箭牌。 林芊芊的眼泪毫无声息落下，她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始终在我心里，这辈子我非你不嫁，我也希望你和我一样，像从前一眼，眼里只有彼此。你曾经说过，我们就如连体的婴儿，一个受伤，另一个会心疼。我只是想让你实现当初的诺言，娶我。” 想起过去种种，是他亏欠了她。终于，在她眼泪流满脸庞，滴落地上的瞬间，他点了点头。 她笑容灿烂地扑进他怀里。 他迟缓地伸出双手，抱住了她，却不似从前那般心动。 莫菲每天照顾段子峰，喂他吃饭，帮他练习腿部复健。段子峰每日搜肠刮肚想笑话逗莫菲开心，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对她足以了。在段子峰的劝说下，她打算辞去策划经理的职位，暂停企划案的进度，两人一起装修他们爱的小窝。 段子峰的父母看到儿子每天那么开心，那么满足，也同意了这门婚事。段妈妈更是对未来的儿媳妇关爱有加，给儿子炖的骨头汤，每次都要多盛出一份给莫菲。莫菲很感动，在段子峰的鼓励下，她找到林芊芊，说要辞去经理的工作。林芊芊觉得奇怪，几天前她还胸有成竹，如今却主动请辞，这不是她的风格。 “你还欠我一个秘密。” 自从两人交易之后，莫菲没有看到宋小可和乔子楚有任何联系，一直没有提供信息。 “什么秘密？” “我想知道你策划的内容。” “没什么内容，已经作废了，那不过是我异想天开，根本行不通，所以我请辞了。” “我们都是聪明人，你以为我会信吗？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你一走，那些员工哪个不听我的，我早晚会知道。” 莫菲没有想到这一层，心揪了一下。但是告诉林芊芊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反正林芊芊知道的她也全部知道。 “是乔子楚和小可的绯闻，还有李捷和小可分手生病住院的真相。这就是我的噱头，但是我想这两件事你比我更清楚。” 李捷？林芊芊嘴角抽动，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第33章 你始终在我心里(2) 莫菲说：“那日你和乔子楚去医院看李捷，被我看到了，所以就跟过去了。没想到李捷这么痴情，更没想到你们是幕后策划者。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不准备继续留下来做了，也就不会把这件事抖出去。” 莫菲走后，林芊芊陷入了深思。要稳住乔子楚的心，为何不把李捷拿出来乱了宋小可的心，然后趁此机会和乔子楚订婚。 她被心中的想法吓到了，李捷那么痴情，她不忍心利用。可是，另一个声音在说，把真相告诉宋小可，是做了一件好事。她又开始动摇了。 企划部接到莫菲暂停企划案的通知，销毁所有资料。然而一天之后，又接到林芊芊继续此方案的通知，但是要将乔子楚和宋小可的关系略去。 小职员互相猜测着，却没有人敢当着领导的面讲出来。 顾云海近日工作颇不顺心，总公司已找他谈话，说是有人举报他利用工作之便和公司女职员谈恋爱，至于举报者是谁，总公司的领导并没有说。宋小可也觉得奇怪，他们没有告诉公司任何人，平时也很注意。莫不是那日吴明明闯进休息室，看到她的手被顾总拉着？可是单凭这个，也无法说明他们在谈恋爱。 “要不我辞职好了。”宋小可提议。 “你辞职事情就更明显了，明摆着是有人故意整我。” “那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吧，毕竟不知道告密者是谁。这几天就委屈你了，不能送你下班。”顾云海皱着眉头，始终想不到告密者是谁。 “我没事。”宋小可刚想说出自己的怀疑，顾云海接了电话，示意她先出去。 没几分钟，顾云海走出办公室，对宋小可说出去谈点事情，让宋小可把各部门的季度报告汇总一下，他回来要看。 十分钟后，顾云海打来电话，说他忘了拿一份资料，是个灰色封皮的小本子，里面记录着一些数字，在办公桌的抽屉里，让宋小可查到后发邮件过去。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丢三落四的状况，看来，最近被此事困扰不轻。 宋小可走进办公室，翻开抽屉，抽屉里乱乱的。她不禁笑笑，要抽时间帮他整理一下抽屉才行。 找到顾云海要的资料后，宋小可发了一封邮件给他。 发完邮件，她想着帮他收拾一下抽屉。 药片、文件、本子、钥匙、笔，还有订书机都扔在抽屉里。压在一堆废纸下面有个小布娃娃，宋小可拿起来一看，上面绣了一个日子。七月十七日，为什么要在布娃娃上绣这样一个日期，而且还放在他的抽屉里？宋小可充满了疑问。 七月十七日，等等，不就是今天吗？这是什么特殊日子呢？顾云海今天烦躁、发呆或许不完全因为被告密，也许和这个布娃娃有关。小可想要弄清楚顾云海发愁的原因，她想帮他。 此时，莫菲打来电话，说让宋小可一下班就回家，她有要紧事要说。 “是不是准备结婚，从我那个落魄的小窝搬出去啊！”宋小可开着玩笑。 “哎呀，电话里说不清楚，总之你一定要早点回家。” “神神秘秘，恋爱中的女人真难猜。” 宋小可没有在顾云海抽屉里发现更多秘密，帮他整理了一下抽屉，又回去继续工作了。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时，莫菲又打来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千万第一时间按时下班，不允许加班，而且告诉她不需要回家了，直接去市区医院。 医院？宋小可猜测莫不是莫菲怀孕了吧？这个女人，越来越让人不明白了。 宋小可下班之时，莫菲再打来电话，询问她下班了没有，要宋小可直接打车来市区医院。宋小可越发害怕莫菲生病了，开始着急起来，拦下一辆出租车来到医院。 终于到了医院，莫菲一路拉着她往重症病房的方向跑，宋小可不明所以，着急地问：“我们要去哪里，到底是谁出事了？” “别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莫菲拉着她，看到电梯就挤进去，结果宋小可由于跑太快，撞到一个女孩子。那女孩看宋小可的眼神像看着仇恨的敌人。当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宋小可看到了女孩脚下掉落的布娃娃——和顾云海抽屉里的布娃娃一模一样。 宋小可不顾莫菲阻拦，拼命按电梯开门的开关，无奈电梯已经开始上升了，电梯里众人都对她窃窃私语。 宋小可在二楼出了电梯，跑下楼梯，却没有再见到那个女孩。 莫菲跟在后面气喘吁吁，“你跑什么啊？” 宋小可回头冲她耸耸肩，说：“好像刚才撞到一个病人，想亲自道个歉，却找不到她了。” 莫菲想起刚才她拉着宋小可直接冲进电梯，是撞到一个女孩。可是现在最关键的不是那个女孩，她要告诉宋小可关于李捷的事。 宋小可还在望着人群中，搜索女孩的身影。 “宋小可！” “那么大声干什么啊！” “我今天是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神神秘秘的。”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莫菲又拉着宋小可，重新钻进电梯里。出了电梯，拉着她向重症病房走去，一直走到李捷的病房门口。 莫菲停下来，回头看着宋小可，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等一下，你要平静接受一切。” 宋小可第一次看到莫菲如此的认真，如此的沉重，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仿佛预感到有什么重大的事发生。 “进来吧！”莫菲拉着她走进了病房。宋小可走进病房，搜索着周围的身影，却没有她熟悉的人。只听见莫菲喊了一声，“李捷。” 一个背着身子看窗外风景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宋小可屏住了呼吸。那人转过身来，她看清楚了，虽然他头发掉光，虽然他瘦了很多，虽然他眼窝深陷，虽然他苍白至极，虽然……但是那张脸早已深深印在她的心上，是她曾经爱过也恨过的人，是她从来也没有忘记的人，是她曾经恨到心痛难忍的人。是他，莫菲喊出口的名字——李捷。 宋小可的心仿佛被冻结了，感觉不到心跳。天地万物仿佛都静止了，她只是看着他苍白如雪的脸，问：“为什么？” 莫菲说：“一年半前他患了重病，因为是绝症，治不好，不想拖累你，却又放心不下，于是才有了你们的分手，才有了你和乔子楚的相遇。这一切，不过是李捷要你变得坚强所做的牺牲。而他已经生命垂危，他选择远远看着你，打听你是否幸福……”莫菲再也说不下去了。 宋小可眼里满是眼泪，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是他那么清楚地站在她面前，还有他手腕上那只男款的情侣表，和她家里那只女款表，分明是一对。 李捷望着她，这个他日思夜想的女人，这个他拼了性命也想要她幸福的女人，此刻就站在他眼前。虽然他无数次想过告诉她一切，让她永远把他铭记在心里，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把痛苦留给她。 宋小可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一颗一颗，那么晶莹剔透，那么悲伤欲绝，那么难以言说。他心疼地走过去，伸出袖口，拭下她眼中的泪水，对她说：“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她的眼泪更多了。 莫菲默默地走出去，病友也很知趣地出去晒太阳了。 宋小可伸出手，抚摸上他的脸，剜心的痛在她身体里翻滚。她怎么可以到现在才知道，她怎么可以一直误解他，她怎么可以错过了那么多。 宋小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轻声说：“你怎么抛下我不管了，你怎么能不告诉我，怎么能让我错过你的生命这么多？”她说不下去了，心里的痛怎么也诉说不完。 李捷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久违的感觉瞬间袭击了心房，一切的坚持颓然坍塌。他再也不想离开她，再也不想只是远远望着她。一切的倔强，一切的计划，一切的阴谋，都成了过眼云烟，烟消云散。此时此刻，他只想保留最有一点温暖。 感觉有凉凉的东西，贴着他的胸口。是她的眼泪。 是的，他不能那么自私，不能让她伤心。他推开了她，看她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对她说：“宋小可，你要坚强，你要开心，你要幸福。” 宋小可拼命摇着头，“不，我不要，我只要陪在你身边，只要和你在一起。” 他眼中闪着泪花，终于还是咬着牙说：“我已经放下了，你也该放下。一开始或许是因为爱你，后来却因为时间久了，习惯了，变成了一种亲情式的关心。你知道真相了，我也不想瞒你，但是我们是真的分开了，不再那么爱对方了。不管你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罢，事实如此。我的内心告诉我，我对你，早已不是当初那份爱。” 宋小可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一次没有征兆地落下。他曾经抛弃了她，现在又再一次将她抛弃。 她不要。她哭着跑出去了。 第34章 最悲哀不能终老 有情人若能终成眷属，天也感动，地也痛哭。我们常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多少人，当初牵着彼此的手，到后来，却只能放开。人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不能终老，却偏偏自我欺骗许下誓言，许诺地久天长，许诺海枯石烂。 林芊芊为了要这样的承诺，在乔家公司出现危机之时，让父亲资助，却把这一切掩饰起来，不告诉乔子楚。 爱一个人，竟是这样执迷不悟。 乔子楚已答应林芊芊在节目首播当天向她求婚，以此作为《百变咖姐》的开篇，以林芊芊的出场开幕。 当天，乔爸爸和林爸爸也受到林芊芊邀请来到现场，共同见证这幸福的一刻。记者围观，群众期盼。 乔子楚揭开《百变咖姐》的序幕，进行网络首发。各大网站和地方媒体齐聚乔家宴请宾客的会所，准备就此事采访。 有记者提问：“听说乔先生会在今日给女朋友一个惊喜，不知道是不是属实？而令大家万分期待的又是什么惊喜，乔先生能透露一下吗？” 乔子楚微微一笑，“想知道，请跟我来。” 会所外的豪威广场上，用玫瑰花瓣写着“我爱你”。乔子楚站在广场的一侧，林芊芊站在另一面，观众围满了整个广场，比明星演唱会还要激动万分。 有记者现场直播：“我现在所站的位置是豪威中心广场，而广场上备受众人关心的一对情侣正是豪威集团少东家乔子楚和林氏千金林芊芊。据悉，乔子楚将在今天向林小姐求婚。而一直与乔子楚传出绯闻的女孩宋小可，据相关知情人士透露，宋小姐只因贪慕虚荣主动勾引乔子楚。然而从今天的情形看，乔子楚和林芊芊自始至终都非常相信对方，而且以行动澄清外界猜测……” 乔子楚手捧鲜花，缓缓走向林芊芊。如梦似幻的一幕，羡煞多少旁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乔子楚脑中不断闪现宋小可的影子，她的笨拙，她的尴尬，她的一颦一笑。越走近林芊芊，他心里越发慌，这样做对还是不对？他迷惑了。 站在林芊芊对面，地上红色的玫瑰花瓣像浪漫的爱情一样令人如痴如醉，然而他却无法开口。面对她期待的眼神，他胆怯了。 “求婚！求婚！求婚！” 观众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随后成片成片的声浪齐齐发出呼喊，大家都在期待最为令人心动的一幕。 宋小可哭着从病房跑了出去。她无法接受李捷的绝症，无法接受他的分手。 她跑到拐弯处，撞到一个人。她停下来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拿着布娃娃的女人。布娃娃被撞到了宋小可的脚下，她弯腰捡起来，却发现上面同样绣着：七月十七日。 那个女人夺过她手中的布娃娃，瞪了她一眼，那一眼是愤怒的，是憎恨的。她们从未相识，为什么她却有如此表情。宋小可实在想不通。 但那个眼神，就像刻到了宋小可脑子里，令她不安。 宋小可坐在医院的楼梯里，伏在腿上哭了很久。一直哭到没有力气，才抬起头来。莫菲就坐在她身边，对她说：“小可，你要坚强，这是李捷最想看到的。如果你希望他能快快乐乐度过最后的日子。” 宋小可擦干眼泪。经过这一年多，她渐渐学会了独立思考，学会了坚强。她懂得李捷的良苦用心。只是一时之间她无法接受，更没有办法消化。 莫菲说：“我问了医生，他的病已经到了晚期，最多也就能活几个月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宋小可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她要安心照顾李捷，陪他走完最后的人生旅程。 段子峰开车接莫菲去吃饭，顺路将宋小可送回家中。宋小可在小区门口看到了顾云海，他站在车旁，抽着烟，颇为烦躁。 莫菲劝宋小可一切要想清楚再决定，不要失去现在拥有的。宋小可点点头，让莫菲放心，她说自己会处理好。莫菲和段子峰离开了。 傍晚的风凉凉的，吹散了白天的燥热。宋小可走向顾云海，对他说：“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她走近他，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儿酒味。 顾云海看到宋小可，忽然将她搂在怀里，像一个惶恐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抱，祈求着安宁和安心。宋小可觉得这些天他老了很多，疲惫了很多。 顾云海对宋小可说：“陪我吃饭。” “云海，我有事想告诉你。” “如果是不好的事，就先别说。” 她看到顾云海心情烦躁，还是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他。这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顾云海的感情，不是炽热的爱情，而是温润的友情，是缓缓如水的亲情。 来到一个偏僻的饭庄，进了包间，老板很熟悉地问顾云海是否照老规矩上菜。 顾云海开了一瓶陈年红酒，宋小可劝他少喝一点。顾云海却不顾，倒满了便一饮而尽，还说“痛快”。也许，他最近烦心事太多了，公司宝座还未坐稳便遭举报，又遭遇公司业绩滑坡。 宋小可劝着：“云海，你慢点喝。” 顾云海端起酒杯，继续干杯，说：“小可，一起喝，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宋小可莫名其妙，说：“值得纪念的日子？今天是七月十七日，不是节日啊！” 顾云海冷笑一声，心情跌入谷底，再次回忆起揪心的往事。他沉静了一会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连倒了满满一杯再饮，宋小可劝他少喝，他却说：“如果喝酒能够回到从前，让我醉生梦死我也愿意。” 宋小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和平日里冷静、沉稳、处变不惊的公司总经理判若两人，现在的他那么颓废，那么自怨自艾，那么悲情。 只听他娓娓道起从前：“我的初恋情人叫陆曼曼，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很相爱。后来我才知道她家庭条件优越，是个富家小姐，而她父亲在和我的谈话中也表明不想让女儿吃苦。为了配得上她，让她过上好日子，我不顾她的挽留去了美国，一去就是五年。五年后我担任某上市公司中国区总经理，回到她的家乡，却得知她已去世。她留给我的最后礼物，就是一个布娃娃，上面绣着我们最后一次分别的日子：七月十七日。所以每年的这天，我都会想起曼曼，想起以前美好的岁月，想起不能追悔的从前。如果当初我不是那么逞强想要闯出一番事业，就不会连曼曼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是我自私，是我愚蠢，是我错过了她。” 七月十七日，布娃娃。 听着这些熟悉的词汇，宋小可想到了今天撞到的那个女孩。她同样拿着一个绣着七月十七日的布娃娃。宋小可终于想起来了，她在顾云海家中见到的写着陆曼曼名字的照片，和被她撞到的女孩眉眼之间非常相似。 也许，陆曼曼没有去世。 顾云海完全陷入过去的伤痛之中，无法自拔。自饮红酒，自求醉倒。宋小可拉着他，要他去一个地方，他却不肯动。直到宋小可说：“陆曼曼没有死。”顾云海眼中一亮，拉着宋小可的胳膊，急切地问：“你说什么？曼曼没有死，她在哪？” “跟我来。” 宋小可拉着顾云海打车来到了医院。宋小可问值班护士，是不是有个叫陆曼曼的女士在这里住院。 护士翻看了一下记录，说：“有个白血病人，叫陆曼曼，在3楼301病房。” 宋小可拉着半醉半醒，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的顾云海，对护士说了声“谢谢”，直奔三楼。 像她见李捷时的一样，顾云海双脚如灌铅，每迈动一步都那么沉重，呼吸也是一样的深沉。 301病房中，她一眼看到了那个拿着布娃娃的女孩，女孩对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月光发呆。那种眼神是悲戚的，也是充满幸福的，和白天看她的眼神迥然不同。 原来，一切的成见，不过是因为心中放不下的所爱之人。 宋小可看见顾云海眼中闪着泪光，眼神落在女孩身上。 “曼曼……” 他迟缓地不敢置信地喊出她的名字。陆曼曼回过头来，却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顾云海，立刻跑出病房。 宋小可和顾云海追上去，顾云海不断喊陆曼曼的名字，酒意早已醒了。 宋小可追过去，拦住了陆曼曼，陆曼曼才停下来，怨怒地看着宋小可。 顾云海再次唤了一声“曼曼”，那声音了包含了万千的相思，万千的悲苦情愁。是不能忘怀的爱恋，也是如梦初醒的记忆。 陆曼曼回过头来，看着日思夜想的男人，心中万千感慨，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痛哭。他也是一样，难以掩饰地痛哭。在深夜的医院走廊中，在寂静的病房之外，两个分别八年之久的恋人再次重逢，一切的言语都不足以诉说心中的感动和悲痛。 护士寻声走过来，严厉斥责一句：“这是医院，别影响了别人。” 顾云海这才止住了哭声，看着眼前的女孩，如同做梦一般。陆曼曼也看着他，两人再次激动相拥。 原来，陆曼曼当年患了白血病，头发在短短数日内掉光，容颜憔悴，不敢面对顾云海，只能让家人配合演了这出戏。然而，她从未离开过顾云海，一直生活在他所在的城市里，打听他的消息。直到知道他交了新的女朋友，既为他高兴又憎恨能得到他宠爱的女孩，所以当在医院遇到宋小可时，她满是愤怒的、憎恨的眼光。本属于她的爱，她没有办法放弃得那么果断和决绝，尽管内心早已明白迟早有这么一天。而她的心愿，只要看着他，远远望着，就已足够。 虽然陆曼曼的病情控制得比较好，但还是经常需要住院。 陆曼曼为自己的鲁莽向宋小可表示歉意，并让宋小可代她好好照顾顾云海。 顾云海心中悲痛万分，得知真相之后，他只想和陆曼曼在一起，但却不知怎么面对宋小可。 宋小可已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他们之间无法割舍的深深的爱，于是对陆曼曼说：“其实顾总一直把我当你的替身，好几次都喊错我的名字，我知道他从来没忘记过你，你们应该珍惜在一起的时光。而我，也只当顾总是哥哥，是家人。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很幸福地生活下去，不再放弃，不再逃离。” 顾云海感动地看着宋小可，说了声：“谢谢。”千言万语，都已在心中。 窗外的月亮升了起来，月光透过窗子照在病房里，照在墙壁上。圆圆的月亮里，两个彼此紧靠在一起的情侣，握紧了双手，不再分离。 红色的玫瑰花瓣在风中飘扬，由花瓣组成的“我爱你”三个字早已被风吹得凌乱，看不清字迹。人群四散，林父握着林芊芊的手，说：“有爸爸替你做主。” 林芊芊摇摇头，一颗眼泪滴落在玫瑰花瓣上，说：“不用，就算不能拥有，我也希望他过得好。” 不是她的，就算毁掉，也不会成为她的。 刚才在乔子楚走近她的那一刻，她心跳加快，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但他却伏在她耳朵后说：“对不起，我爱上了宋小可。” 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多么残忍的一句话，可是她看得见他痛苦的表情，懂他心里的纠结，所以她说“没关系”，然后她面对大家，说：“今天是《百变咖姐》首播的日子，我和乔先生作为这档节目的制作者，希望借这束鲜花和地上的真爱宣言，开启完美首播仪式，谁抢到这束鲜花就送首播大礼一份。请支持完美的《百变咖姐》哦！”林芊芊和乔子楚共同抛出这束花捧。人群中为大礼品已经抢开了，谁也不管是求婚仪式还是节目首播仪式。 乔子楚看着乐观向上的林芊芊，说了句：“谢谢。” 林芊芊却没有接话，直接走到父亲身边，挽着父亲的胳膊，离开了现场。她已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有勇气，能够那么坚强地表演下去，能够坚强地离开。 乔父本以为是一场皆大欢喜的求婚仪式，却没想到最后是看着林家父女表情难堪地离开。 乔父咳嗽着上了车，叹了一口气，离开了现场。 那天结束首播仪式之后，乔子楚去找宋小可，当他看到顾云海载着宋小可离开之后，蹲在路边，任由车子被拖走也无动于衷地发呆。 树叶沙沙，晚风轻拂，即便这样，头脑也是混沌的。经历了这么多，或许应该成长的不只是宋小可，还有他和林芊芊。这场自以为是的游戏中，他们本是配角，却做起了主角该做的事情。本是一场精彩的戏，却弄假成真无法自拔。 在烟头的明灭中，他看到宋小可的影子，从第一次在舞群中向她伸出了手，便注定他要为她牵挂，为她相思，为她彻夜难眠。 乔子楚又回到录制室，看着宋小可跳舞的录像，看着她跌倒的地方，看着她深深凝望的眼神。他知道，他再也没有退路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中注定，寻寻觅觅之后，也许错过再错过，方能确定和认定。 乔子楚的眼神停留在宋小可身上，即使是屏幕里的她，也有着不同寻常的美。 林芊芊曾想孤注一掷将事情的真相抛在媒体之前，但是她的内心并不真想如此。也许，是被李捷甘愿牺牲的精神所影响，或许是被宋小可的善良所感染，她觉得应该放手了。 她找到乔子楚，告诉他：“去看看你父亲吧，也许你没留意他的白头发又多了。” 乔子楚不明白这句话，林芊芊也并不多加解释，将这些日子她为节目所做的工作做了交接，走出了这片他们共同奋斗过的热土。 乔子楚给段子峰打了电话，托他问莫菲宋小可最近在哪里，才知道宋小可近几日都在医院，而她已得知了李捷的事。 乔子楚买了一束鲜花，去医院看李捷。 宋小可正从病房出来，回家为李捷准备午饭。 在医院的走廊中，她看到了他，他亦看到了她。 他说：“小可，我一直在找你。” 她说：“我也想跟你说声‘抱歉’，节目我不能继续参加了，我想好好照顾李捷，不想给李捷带来不便。”这是她思来想去的结果，去参加节目，她本来只想帮助乔子楚，成就他的事业。但是现在，她不能这么自私了，李捷早已为她舍弃了一切。她唯一的愿望，只是希望李捷能快快乐乐度过他最后的日子。 他说：“你说的我都会照做。” 他从来没这么顺从过，顺从得让她难以置信。她看着他，而他的目光变得炽热，以致她不敢迎上去。她说：“谢谢。”然后从他身边走过去。可是，突然间，他抓住了她的手，对她说：“我喜欢你！” 毫无征兆的四个字。这四个字牵动了她的心，差点勾走了她的魂魄。可是，她和他之间已经结束了。 她对他说：“乔先生，我要走了。”可是他那么清晰地再次说出来，面对着她，“乔子楚爱上了宋小可。” 这样的表白，于她，是生生要割舍的心疼。她承认她也爱上了他，只是两个人中间隔着山峦和海洋，他是游戏人间的富家公子，她是懦弱的麻雀姑娘。他们是两条偶尔相交，却越走越远的交叉线。 他再一次说出那句话，“乔子楚爱上了宋小可。” 她心疼地看着乔子楚痛苦的表情。可是，万千的痛只能吞回肚子里。李捷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又怎么能忍心放开他。 她忍住悲痛，对他说：“那是你的事。” 他的心沉了下去，但他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做她坚实的依靠，他说：“我会等你，让时间证明一切。” 她说：“随你。” 他走向病房，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越走越远。 第35章 终场不落幕 林芊芊想，或许她追寻的爱情，只不过是一场将骄傲和自尊拿出来，在彼此间相互传递的游戏，如此而已。 林芊芊问父亲能不能帮乔家一次，父亲拒绝了她。 曾经怨恨过父亲，但看着日渐苍老的父亲愁眉不展思索公司的事情，她再也怨恨不起来，只想陪在父亲身边，照顾他，分担他的烦恼。 那天，她对乔子楚说：“去看看你父亲吧，也许你没留意他的白头发又多了。”乔父也很爱乔子楚，为了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乔父在公司资金紧张的情况下，暗地里出资帮助他制作节目，致使公司资金周转不灵，陷入了危机。 然而，乔子楚不知道这些。 林芊芊去豪威公司看乔父，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虽然也解决不了什么，起码是她一点心意。乔父没有收，却很感动。 “子楚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伯父，别这么说，子楚很爱您，他只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 “别安慰我了，这辈子我最失败的就是在教育儿子上，都是我太纵容他了，竟然连你这么好的女孩子都……” “伯父，别说了，我不怪他。” 林芊芊揪心的是，若乔子楚知道乔父的付出和公司的危机，不知道会有多悔恨。 “伯父，为什么不告诉子楚？” 乔父叹了口气，“告诉他只是多了一个人烦恼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芊芊走出豪威，站在广场上，似乎看见了漫天飘着的玫瑰花瓣，似乎看到地上拼出的“我爱你”三个字。只是起风了，花瓣扬起三尺，飘向远方。 顾云海请公司所有人吃饭。很多人以为是临别相聚，又在猜测下一届总经理是谁，这次扳倒顾云海的告密者是谁。 宴会上，顾云海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他牵挂了八年的爱人——陆曼曼，他向大家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的初恋情人。” 所有人都很惊讶，因为那女孩脸色惨白，虽然经过修饰和打扮，但还是能明显看出来身患重病。他们以为这样不离不弃的情节，只有在电视剧里才有。 吴明明看到那个女孩，又看到宋小可在女孩身侧与她开心地交谈。不可能，那天她明明看到……吴明明内心在打鼓。 顾云海端起酒杯，“我感谢大家没有受到流言蜚语的干扰，一直以来这么支持我的工作，我先干为敬！” 公司业绩有所下滑，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员工的懈怠。以为总经理要走，很多人不再兢兢业业，所以导致业绩下滑。看着顾云海一饮而尽，公司里那些听了流言蜚语的员工，深为自己误信流言而自责，也是一个个举起酒杯，说：“顾总，您放心，我们一定努力工作，把业绩搞上去。” 顾云海看着大家豪情万丈，心中甚是温暖。 有人说：“顾总，一定要把告密者揪出来，严重惩罚！” 有人应和：“对，揪出来严惩。” 宋小可观察众人，发现吴明明没有说话，低着头在看手机。她曾经发觉有人跟踪她和顾云海，但是一直都没找出是谁。那次吴明明有意地闯入经理室，让宋小可对她有所怀疑。今日，看吴明明的表情，应该无疑了。 陆曼曼也被气氛感染到，以茶代酒敬公司员工。顾云海坐在她身边，为她夹菜，为她盛汤，关怀备至。这样发自肺腑的关心，谁也不会不信。 这场告密风波也随着一场宴饮而烟消云散了，顾云海依旧是他的总经理，宋小可依旧是总经理助理。 几日之后，吴明明特意找到宋小可，约她到咖啡馆，令宋小可诧异。 吴明明说：“我已经递交了辞呈。我还向总公司写了推荐信，举荐你做企划部经理，我知道你有这方面的才能，而且具备这个职业所需要的毅力和善良。曾经的你缺少的是信心和支持，但今天的你，应该能独当一面了。” 宋小可端在手里的咖啡还未喝，猛然听到这么一席话，十分惊讶，“那你呢？你没有必要离开公司，虽然我怀疑过是你告密的，但是我从来没跟顾总提起过。” 吴明明嘴角抽动，她没想到宋小可竟然没有向顾云海告发她。然而多年的职场经验，她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她毫不在意地说：“我在这个职位拼搏了很久，也累了，想歇一段时间，看看风景，做个背包客。” “做背包客也是我的梦想。”宋小可兴奋地说。 “是吗？这次我要抢在你前面了。”吴明明开心地笑了。 此后，宋小可经常去医院陪李捷，有时候去看看陆曼曼。但是她身边，总是跟着一个人，陪她熬夜，陪她看护，陪她等待李捷的病情结果……他是乔子楚。 那一天林芊芊来找宋小可。现在的宋小可已经学会了自信生活，能坦然面对生活中的压力和挫折。但是林芊芊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惊，让她无法喘息。宋小可以为可以骗自己对乔子楚毫无感情，但是，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她竟也食不下咽，难以呼吸。 当乔子楚像往常一样来到医院，为她带来晚餐时，宋小可看着他，这个生活优裕的富家公子，深处家庭危难之中却不自知，她实在又生气又心疼，对他说：“你以后不用来了。” 乔子楚问：“为什么？” 家庭就是他的城堡，很难想象一个没有城堡的王子会怎样自暴自弃。但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宋小可鼓起勇气告诉他：“豪威要被卖掉了，你知道吗？” 他摇摇头。 “你们家的企业出现危机，可能挺不过这一关，你知道吗？” 他摇摇头，表情更凝重。 “你的父亲身体不好，你知道吗？” 他点点头，又仰起头，不敢相信，笑着说：“别以为这样的小把戏，就能把我骗走。” 她摇摇头，咬着牙。她知道每一个事实都足以让他崩溃，但是唯有坚强地挺下去，唯有扛起肩上的重任，他才能成为真正的王子。她忍着心中万千悲痛，“你要坚强，我知道你会挺过去的。” 乔子楚不敢相信，但看宋小可的表情，他知道那是事实。 他疯狂地跑了出去，这一刻，他只想回家，看看父亲。 父亲没有回家，据管家说他一直在豪威的办公室，晚饭送过去也一口没吃。乔子楚赶到豪威，一路上都在自责，原来他力图证明自己的背后竟是自私。 父亲坐在老板椅上，显得越发苍老。乔子楚一直没注意，父亲的白发又多了，眼窝深陷，早已被岁月摧残成一副老者尊容。 “爸！” 乔父睁开眼睛，看到儿子走进办公室，他强打起精神，点起一支烟，说：“你怎么来了？” 乔子楚噙着眼里的泪，终于不能忍耐地跪了下去，他哭着说：“爸，我错了！” 乔父被这突然的一跪吓了一跳，慌张地扶起儿子，“这是干什么？” 乔子楚没有站起来，他深深自责，自知任性让父亲操心，对公司置之不理，让年迈的父亲用他羸弱的肩膀扛起一切重担。他跪下，是因为愧对父母；他跪下，是因为未尽作为儿子的责任。他说：“爸，您放心，我以后不会让您失望。” 乔父扶起他，拍着他的肩膀，“男儿膝下有黄金，堂堂男子汉要有骨气，这次下跪是你作为儿子跪父亲，以后我不允许你向任何人下跪。” 乔子楚用力点点头，对父亲保证：“爸，您放心，我一定会保住豪威，保住乔家基业。” 乔父拍拍他的双臂，爽朗地笑着：“是我的好儿子。” 说完，乔父用力地咳嗽。乔子楚扶父亲坐下，沏了一杯茶。 乔父叮嘱儿子：“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做公司讲究的是仁义。其实老爸纵横商场几十年，早已视金钱为粪土，但是跟随我乔家打拼多年的员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丢了饭碗，一家老小无以为生。这些话早被人说老套了，但是这是我这几十年的体会，一点不过时。儿子，你记住，生意场上，钱是其次，人才是核心。” 乔子楚一一记于心中，只恨自己醒悟得太晚，让父亲操心。 两父子找了一家露天的大排档，炒了几个小菜，边吃边聊天。乔子楚才知道，父亲吝啬的赞美，并不是对他的否认，而是不善于表达。 月色凉如水，父子情却温暖如火。 自此以后，乔子楚一改富家少爷脾气，能体恤员工辛苦。为了挽回乔家基业，他奔走多处，拜访父亲故交，甚至变卖了自己经营多年的节目制作室，包括里面的一切设备。 《百变咖姐》在网络首播的短片，点击量持续上升，电视台出资想购买版权。虽然急需用钱，但是乔子楚终究没有卖出去。他记得父亲的话，生意场上，钱是其次，人才是核心。 一场荒唐的游戏，改变了四个人的人生。 一转眼，秋天到了，天气慢慢转凉。李捷的病情也越来越严重，已经不能独自行走了，完全依靠轮椅。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宋小可就推着他到医院的小公园里散步，晒太阳。看着晴空万里，大雁南飞，不禁感叹时间过得太快。 李捷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宋小可马上握住，问他要什么。李捷摇摇头，用深沉嘶哑的声音说着：“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就像天气，总是要走到冬天的。” “呸呸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还要和你一起过明年的春天，陪你过生日。” 李捷用力握着宋小可的手，每天看着她已足够幸福。生死，他早已知道结局，又有何惧？怕的是她，担心的也是她。然而，今天的她已不是当年任人欺负任人宰割的宋小可了，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更有一份坚不可摧的信念，她长大了。 “小可。” “嗯。” “去找乔子楚吧，不要再错过。” “你说什么呢，越发爱胡说了。” 李捷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他是真心希望她幸福，所以才对宋小可说：“我知道你是因为善良、内疚才来照顾我的，其实当我决定要隐瞒你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我的结局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几次在死亡线上挣扎，我的心境已经风平浪静了。我知道你也爱上了他，你们应该珍惜对方，生命是美好的，我们不该拿来浪费。乔子楚会照顾你，即使我走了，也会放心。” “别说了，该回去吃药了。” 李捷却继续说下去，他怕自己再不说，永远也没有机会，“他很爱你，我看得出来。不要因为我选择放弃，虽然我也会吃醋，但是我更希望你幸福。” 宋小可推着他往回走，“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照顾你，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草原上，骑马晒太阳。” 几天后，莫菲和段子峰来看李捷，带了很多好吃的零食。宋小可知道陆曼曼喜欢吃，于是把顾云海和陆曼曼也叫过来。几个人围在一起，笑声回荡在小小的病房里。 因为有爱，一切都变得有了色彩。 乔子楚也来了，带了新入驻豪威的品牌连锁店的睡衣，一人一套。 莫菲惊呼：“这件睡衣好性感，送给我还是送给小可的？” 宋小可抢话：“这么性感，一定是你的。” 莫菲又抢着说：“我知道了，是庆贺宋小可高升，但是不对啊，人家庆贺都是好吃好喝鲜花礼炮，到咱们小可这怎么变成送睡衣了。” 众人哄笑。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总公司才决定正式升宋小可为分公司企划部经理。也是为了庆祝，大家都约到医院，说要聚聚。 乔子楚笑够了才发话：“小可升为经理当然要庆祝，但这件性感的睡衣是送给莫菲和段子峰的新婚礼物。” 莫菲拿着那件红色睡衣，比在胸前，问段子峰：“好看吗？” 段子峰不住点头说：“这样看不出来，回家穿给我看。” 莫菲哼了一声，训斥他：“色胆越来越大了啊！” 看着这对活宝，连李捷都笑得脸色好转了。 乔子楚送给其他人各一套睡衣，只是送给宋小可的那套很可爱。她生气，“为什么我的这么幼稚，好不容易有机会穿这么贵的内衣，还这么幼稚，我不要。” 旁人偷笑，乔子楚说：“你看看自己穿的多幼稚，这不正是你的款吗？” 听他说完，众人又开始笑了。 这么欢快的笑声，已经久违了。 顾云海把陆曼曼接回了家中，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只有宋小可、乔子楚、林芊芊、莫菲、段子峰和坐着轮椅前来的李捷几个朋友参加。简单的仪式，成全了两颗百转千回矢志不渝的心。 段子峰的腿伤已康复，和莫菲一起装修新房，亦于顾云海之后的两个月举行了婚礼。只是这次，已没有李捷参加。 林芊芊看着乔子楚到处求人募资却无转圜余地，祈求父亲能帮乔家一把。父亲不为所动。她绝食三日，父亲始终不明白，问她：“一个负心汉，你何必如此？” 林芊芊说：“因为我爱过他，所以我不想看着他倒下去。现在的他比以前，更让我欣赏。” 林父叹息一声，终于点头。 知道乔子楚的公司度过了危机，林芊芊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房中放满了他送的礼物，在回忆中挂满泪滴，提醒着她在那样的岁月里，曾经怎样地被爱神的手抚摸。如今，她将一切打包放进地下室，独自一人背起行囊开始新的旅行。 半年后，春暖花开的日子，乔子楚陪着宋小可去了塞北的草原，骑着骏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驰骋。他望着手腕上的手表，这是他所有手表中最廉价却是最珍贵的。李捷临终前从自己手上取下，戴在他的手腕上，要他好好照顾宋小可。 宋小可手腕上是那只女款的情侣表。 草原无涯，骏马奔腾。 乔子楚仰天大喊：“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可的！” 宋小可心中默念：“终于和你一起来看草原了，你看到了吗？我会像你希望的那样坚强、快乐、自信、幸福地生活下去。”不觉，眼泪落下。 乔子楚看她伤神，扶她下马，两人依偎着坐在草地上，沐浴着春天的阳光，仰望着万里长空，茫茫辽阔的草原，心生感慨。 逝去的永远也无法追回，唯一能握紧的是此刻的幸福。 宋小可靠在乔子楚身边，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此时此刻，李捷身在天堂，也许，那里始终是阳光照耀，没有病痛，只有快乐。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轮太阳将要落下，西天的晚霞挥动万千余晖映红了草原。瞬间，遍地的小草都镀上了一片如血的颜色。晚风吹起来，不远处的狗尾草摇响一曲黄昏抒情歌，像童话一般美丽。 时间不会抹去一个人曾存在的痕迹，只会磨掉过去的悲伤，最后，将剩下的美好慢慢镌刻在心底。 乔子楚牵起宋小可的手，两只情侣表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草原上，他们两个人肩并肩，手牵手，慢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