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夏》 第1章 一场并不温暖的遇见 “如果我信你,”方洛微笑,“恐怕会永远在方家倒霉下去。方墨朵,你恶作剧也好、游戏也罢,都离我远点。你也不需要叫我哥哥,我并不缺你这个妹妹,还有,在我面前别装的像个小天使,很明显你不是。” 暗红的围墙、爬了绿藤蔓的小砖楼、小巧而整洁、围着白色栅栏的花园、透着幽暗深棕色光泽的木地板……方洛眼里的新家,充满了让他不安而又迷惑的色彩。 色彩虽美,可却没有一样有他所熟悉的温暖,包括眼前这个穿着纯白蕾丝泡泡纱的小姑娘。“你叫我墨朵好不好?姐姐呀、爸爸呀、保姆阿姨呀都这么叫我。”7岁的方墨朵甜甜笑着,笑容浓郁的就像刚刚热好的奶酪。 没错,就像奶酪,11岁的方洛找不出更合适的比喻来形容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本能的想到自己最喜欢吃的甜食。 “他们叫你什么关我什么事。”方洛试图以冷笑结束掉和这小姑娘的无聊开场白,他自认为和一个七岁的娃娃没什么话说,另外他低落的情绪也不足以支撑他勉强完成一个对小姑娘的笑容。 “你是我哥哥啊,”方墨朵瞪大了眼睛,“哥哥要叫妹妹昵称!” 哥哥?陌生的字眼没来由的让方洛更加烦恼,什么哥哥,他不过是一个拖油瓶。 “洛洛,你怎么回事,不许对妹妹没礼貌。”肖以真微皱了眉,薄嗔儿子,她不希望刚嫁进方家就给方家人留下一个她不会教养儿子的印象,虽然方志现在不在场,难保小墨朵不会向她爸爸告状。 而事实上,方洛这个儿子也的确叫她头疼。也许是因为她只专注于自己的芭蕾舞而忽略了他,又或者是因为她前夫也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可儿子即然是两个人的,又凭什么只要她负责。 “没事,以后哥哥跟我熟了就好。”方墨朵仍旧笑着,说出的话甜甜的,即贴心又温暖。肖以真怔了下,心想这小姑娘会是这么懂事?那为什么方志说他的小女儿有点叛逆,不像啊…… “你好方洛,我是夜然,墨朵的出气筒之一。”一直安静的站在客厅钢琴旁边的一个小小少年走了过来,大人似的朝方洛伸出手。 方洛打量了下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漂亮的过份的男孩,虽然不大习惯这样打招呼的方式,可也不示弱的跟对方握了手。 “你就是小夜然啊,你父亲最近忙吗?听你方伯伯讲,他跟你父亲是世交哦,欢迎你常来我家做客,这样方洛也多个好朋友。”肖以真优雅而又娴静的拍了拍小夜然的肩膀,她一向知道该怎么扮演一个称职的女主人,即使她成为方家的女主人不过才一天…… 不过她没注意到的是:小墨朵眼中一闪即逝的不屑。 其实,就好像两个人之间的磁场问题,小方洛和小夜然的第一次见面就在一种古怪的气氛中完成。他们彼此好奇,却也彼此都刻意的向对方展示着与众不同。也许是男孩子之间独有的隐性较量,而且这种较量却不是因为甜笑着的小墨朵,而因为对方看上去……都是那么出色。 “你叫方洛是吗?”墨朵打断了两个男孩之间的沉默,极天真的语气,“为什么你也姓方呢?呀,你本来就姓方吗?这样可真好,你嫁到我家来就不用改姓了是不是,多方便。” 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小墨朵似无意却有心的话,尤其是那个“嫁”字,小小的刺伤了方洛,他介意,他很介意,他很介意自己是跟着妈妈“嫁”进方家的,俗话说,他就是那个巨大的拖油瓶! “也对,是蛮方便的,那么祝你将来也嫁个姓方的,这样生的孩子也还是姓方。当然,如果有人肯娶你的话。”方洛轻描淡写的说着,边说边恨着自己:干嘛跟个小屁孩一般见识。 “洛洛,胡说什么呢。”肖以真脸色不大好看,心里却也有对儿子不吃亏性格的丝丝得意。其实她并不过多在意方洛的想法,小孩子们,自然是要跟着大人生活的。即使现在不习惯,早晚也会适合。更为巧合的是方洛也本姓方,这样至少不必为改姓而让孩子耿耿于怀。 肖以真了解方洛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她同时也认为,即然方志娶了她,那么就同时要接受她的儿子。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和一个丈夫的责任和义务。更何况,他自己也有两个女儿,方墨尘和眼前的这个方墨朵。 方志的前妻,也就是两个女儿的生母,在一年前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当时小女儿方墨朵也在车上,大概是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所以受了些惊吓,性格有了小小变化。用方志的话来形容,方墨朵有时候乖巧,可调皮起来却是整个大院最可怕的小恶魔,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头疼百倍,看来他说的对……肖以真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三个孩子的一举一动。 “哥哥好像不喜欢我。”方墨朵听了方洛的话,站在一旁撅起了嘴唇,一脸要哭的模样。 “怎么会,哥哥会喜欢小墨朵。”肖以真半真半假,半讨好半哄的摸着方墨朵柔软的长发,又温柔的解释着。 “不喜欢也不要紧,反正我也没说过要嫁给姓方的。”方墨朵神奇的变脸,小胖手拉住小夜然,“将来我是要嫁给夜然哥哥的,而且……我才不会改嫁哦。” 夜然装作苦恼的皱了皱眉,表情却是笑着的。 小方洛心里呕了下。 肖以真牙根开始有点痒痒。 “墨朵,方洛,我们去外面吧,今天阳光很好。”夜然的提议不错,至少让屋里的大部分人暂时松了口气。 “是啊是吧,夜然哥哥有一只很好的小猎犬,在英国买的哦,他带来我家了,就在花园里,哥哥跟我们去看啊。”方墨朵马上破啼为笑,短短的小胳膊胖胖的小手指向门外。 方洛表面上不以为然,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上了墨朵,他虽不屑于跟方墨朵混在一起,可对夜然的小猎犬还是有几分好奇。 “墨朵领哥哥去。”墨朵先跑到门口,又停住了,转身朝方洛扬起一个她这个年纪的孩童专属的纯真笑容,随后,又朝方洛举起她的雪白的、短短的手臂,“哥哥,牵着墨朵。” 肖以真期待的看着这两个孩子,一切似乎安静而又美好。 方洛愣了下,犹豫的站在那里。 “哥哥……”方墨朵又撅起了嘴唇。 方洛嫌弃的瞪了她一眼,“麻烦。” 可说完,却也终于伸出手去,握上了那个小小的柔软。 他发誓,他握住方墨朵手的那一瞬间,方墨朵所流露出的笑才是真正的她。可惜,看到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因为只在他握住她手的那一瞬间,方墨朵就已经大哭起来。 “怎么了?墨朵怎么了?”肖以真匆忙跑了过来,半蹲在方墨朵的旁边,“好好的怎么哭了?” “哥哥……”方墨朵已经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话也说的断断续续,“哥哥不喜欢墨朵……” 说话间,方墨朵已朝着肖以真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掌心上豁然已有了一点红,是一个图钉扎在她的手心上。 “你!”肖以真大惊,扬手就对准了儿子,可是这一巴掌究竟还是没有忍心落下。 “让我看看。”小夜然也走了过来,蹲在方墨朵身边,轻轻取下她掌心的图钉,扎的不深,可毕竟也见了血。 “洛洛,向妹妹道歉!你太让妈妈失望了。”肖以真语重心长的对方洛说着。 方洛震惊的站在那里,看着肖以真一脸的痛心和夜然一脸的严肃,他忽然间只是想笑,因为这一切太可笑了不是吗? 自己会被一个小姑娘算计的彻彻底底,而这个小姑娘只有七岁。 “你不怕痛?”方洛问的问题,明显是不合时宜的,可也的确是他当时唯一想问的。 “哥哥不喜欢墨朵,墨朵就痛。”方墨朵边哭边说着,委屈的无以复加,一头钻进肖以真的怀里,“阿姨,墨朵痛。” 说着,小手已举了起来,把那点可怜的血蹭在了肖以真的白裙上,“墨朵出血了,墨朵怕。” “不怕不怕,阿姨……阿姨会批评哥哥。”肖以真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了,她看着冷冷站在一旁的儿子,心里只有怒其不争。 “墨朵,你好像要向方洛道歉。”小夜然忽然打断了肖以真的话,“同时也跟肖阿姨道歉,保证以后不再撒谎。” “为什么!”方墨朵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夜然。 应该说大家都怔住了,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忽然有转变,难不成是夜然也有古怪? “这图钉是从方伯伯书房拿的对吧,他用的都是特制的。方洛刚来,还没来得及参观书房,怎么会有这样的图钉。墨朵,你在陷害方洛。”夜然的话虽是帮着方洛,可他语气中不合年纪的平淡和轻描淡写,甚至还有他只是轻轻捏了捏方墨朵的脸颊。这一切的一切,包括他的肢体语言都只显示出一件事:他才是以哥哥的姿态,在对妹妹说话。 “还不道歉?小心被你父亲知道,是不是,肖阿姨?”夜然对方墨朵说着,眼睛却看向肖以真。 肖以真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戏剧性的变化,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脸上仍旧残存泪痕的天使一样的小姑娘,坦白讲,她无法从惊愕中回过神,更无法把这样的陷害事件和一个七岁的孩子联系在一起。好吧,她承认她是想告诉方志,可是被夜然这样一说……她若是说了,倒像是她和一个孩子计较了,可若是不说…… 方墨朵反而不哭了,咬着嘴唇站在那里,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倔强和不甘愿。 打破沉默的是方洛。 “不需要道歉,无聊的很。”方洛摆了摆手,不知道是对着夜然还是方墨朵,“如果这是你们两个经常要在家里演的戏码,大概可以暂停一下,我对看戏没兴趣。” “洛洛!”肖以真微怒,神情很是尴尬。 夜然倒是笑了起来,终于恢复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轻松表情,甚至抬手轻捶了方洛的肩膀一下,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很熟的兄弟,“墨朵是这样的,比较调皮。” 这话让方洛更不舒服。 “这点小伤哭什么。”方家利落的保姆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过来到客厅了,牵了方墨朵的手,“跟阿姨上楼去把伤口消消毒就好。” 这阿姨来方家的时间有点久了,很是懂得看局势。 方墨朵聪明的不再恋战,顺从了阿姨的意思。可上楼的时候却还一步三回头看向方洛。在转进楼梯的最后一刻,她变沉静为笑,笑的很灿烂。 看到这笑容的,同样也只有方洛。 方洛安静的站在那里,其实即便刚刚他差点被冤枉,当时也根本没有揭穿方墨朵的兴趣,更没有向方志告状的打算。他要说什么?对方志说:你的女儿是个小恶魔?对肖以真说:你嫁的这个男人不是我父亲? 他没人可以说,也不想说,不屑于说。年纪虽小,也有自尊。更何况,他不稀罕宁静,不稀罕。 方墨朵,我们走着瞧,他目送着方墨朵被保姆阿姨牵着上楼。 当天晚上,方志终于出现了。和方洛想像中差不多:高大、成熟、浓眉、严厉,即使他不说话,脸上的神态也足以震慑到别人。 是肖以真所喜欢的。 方洛看着肖以真尽乎讨好的样子帮方志挟着菜,更是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晚饭的时候,方墨朵不肯下楼,借以体现自己对家里两位新成员的不欢迎。方志浓眉一皱,只说了句:“不吃就饿着。” 家里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只有保姆阿姨歪了歪嘴。 不过方家的大女儿方墨尘在餐桌上出现了,她上小学六年级。方志说,帮方洛也转了学,和方墨尘同班。 “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学,嗯,你比我大对吧,那以后有男同学欺负我,你要帮我哦。”方墨尘笑着对方洛说。 方洛抬眼瞧了瞧方墨尘,不置可否的继续自己的晚餐。 对于方洛的无视,方墨尘并不生气,只是吐了吐舌头,她更关心的是明天要交的作业。 方家虽然大而漂亮,布局却很老旧。 这是一栋主体建筑有四层的红砖院落。一层是客厅和饭厅,还有保姆、警卫员、司机住的房间。 二层是方志和肖以真装修一新的起居室以及书房,甚至还专门为肖以真装修了一间四周尽是玻璃镜的练功房。 三层是方墨尘的天下,方洛并不感兴趣。 四层自然属于方墨朵。 方志为方洛安排的房间偏巧也是四楼,果然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入夜,整栋别墅内部静的要命,可是窗前那棵枝繁叶茂树上的虫鸣却尤其刺耳。 方洛躺在柔软的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这个家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不喜欢。 忽然有脚步轻轻踩过地板发出的吱呀声音,极细微的经过自己的门口。方洛警觉的跳下床,光着脚走到门口,拉开一道缝朝外看着。 是那个方墨朵,穿了件白色的泡泡纱睡裙,光着脚,手里拿了个小手电筒正蹑手蹑脚的下楼。 方洛看着她下楼,有些奇怪,不过这奇怪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没一会儿方墨朵就已经原路返回,手里除了电筒之外还多了块面包,看来是饿了。 方洛想笑,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并不讨厌这个陷害自己的小姑娘。于是,当方墨朵终于轻手轻脚走过方洛门口的时候,方洛忽然把门打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面前。 小姑娘果然吓到了,手电和面包“不幸”的掉到了地板上,可她居然没有尖叫,反而用力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方墨尘的。 果然有趣,方洛在心里轻笑。 可只一瞬间,方墨朵就已恢复了常态,后退了半步,沉默的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高出自己大半截的方洛。 “我记得你好像是赌气不要吃晚餐,那这又是什么?”方洛眼睛看向地板上的面包,声音尽量压低。 方墨朵瞪了他一眼,便弯腰把面包和手电筒捡起来,也不在乎是不是脏,居然把面包放在嘴里就咬了一口,示威似的对方洛说:“这里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干嘛要你管?” 方洛不置可否,他承认这小姑娘的确很聪明,又牙尖嘴利。 “跟我来。”方墨朵斜眼瞪了方洛一会儿,又诡异的朝方洛勾了勾手指头,又轻手轻脚的朝黑暗的走廊深处走去。 方洛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他对自己说:跟上去的原因只是因为无聊。 方墨朵要带方洛去的地方是阁楼。她住的房间在走廊的最里面,靠近房门处还有个小小窄窄的楼梯,通往屋顶的小阁楼。 方洛看着方墨朵灵巧的拔开阁楼门外虚挂着的锁,还是忍不住要问:“进去做什么?” “哥哥陪墨朵聊天吧,墨朵睡不着。” 电筒的光极微弱,方洛仍旧能够看见方墨朵脸上甜如奶酪的笑容,就好像白天设计陷害的不是她,就好像她和他从来都是一对相亲相爱的亲兄妹。 回想起那晚,方洛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真的跟着方墨朵进那阁楼,他明知道这小姑娘“诡计多端”,明知道她不会像外面展示的那么天真,可是小墨朵对他的邀请就像是罂粟花那么诱人。 于是两个人一起进了阁楼。 “这里很静吧?”方墨朵仰头微笑着,顺手按开了壁灯。 方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三角形斜小的空间堆了很多的纸箱,在壁灯昏黄光线笼罩下,虽凌乱,却有种奇特的温暖感。 “我最喜欢这里,以前和妈妈躲猫猫我就是藏那边的纸箱后面的。”方墨朵一边啃着面包,一边手指指向阁楼里侧。 方洛并不接话,注意力却被那纸箱所吸引,纸箱敞开着,里面隐约露出一些相框之类的东西,他走过去,拿出一幅,上面拍摄的是一个和肖以真年纪差不多大的女人,样子应该说是清秀吧,笑容极熟悉…… “那是我妈。”方墨朵的声音好像忽然变远了些。 方洛回头,果然,方墨朵已经站在了阁楼的门口,面包大概已经啃完了,正安静的站在那里,手扶着门把手,像个瓷娃娃。 “我妈比你妈好看。”方墨朵给出最后的定论,随即又笑了。 方洛终于想起来照片上女人的笑容为什么感觉熟悉了,看上去,和方墨朵的笑如出一辙,果然是母女。 “所以呢?”方洛无奈的把照片搁回纸箱,问方墨朵。 方墨朵迅速的往外蹦了下,“恶狠狠”的做了个鬼脸,天使的面孔荡然无存,“就是比你妈好看!” 说完,阁楼的门被她“嘭”的一声关上了。随即,就是上锁的声音。 方洛想,至少她没拉掉电闸,给他留了个尚算光亮的房间,也可以说是有些……善良……吧?苦笑。 其实善良不善良的,方墨朵根本无所谓。能把方洛锁进阁楼,才是她一整天来最开心的事。 她讨厌肖以真,肖以真只是阿姨,代替不了妈妈。妈妈出车祸那天是哭着在开车,小墨朵并不知道妈妈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现在妈妈死了,方墨朵没有能力再选择可以跟着谁,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雪公主的后妈进了自己的家。没错,肖以真肯定就是那个白雪公主的后妈,保姆阿姨说,长的越好看的后妈越狠毒。 她更讨厌方洛,后妈带来的后哥哥也好不到哪里去,白雪公主的后姐姐就都是坏人。 因为方洛,她才会赌气饿饭,爸爸还要她以后都跟方洛“相亲相爱”,没门儿!绝不! 方墨朵把耳朵贴在阁楼的门旁,想听听方洛在里面哭,或者喊人。可是里面仍旧很安静,难道他不怕? 不可能啊,里面其实很怕人的…… 方墨朵疑惑的咬着手指头,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声音,只好拎着自己的小手电回了房间。管他呢,反正在里面呆一晚上又饿不死。 气鼓鼓的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命令自己睡觉。 可是……好想妈妈啊……一年了,再也没有人给墨朵唱催眠曲了,再也没人搂着墨朵睡觉了,小小的墨朵并不知道什么叫做“难过”和“思念”,她只是感觉心上很疼,比图钉扎到手上还要疼。 窗子在响,大概是被风吹的吧,呃,怎么会忽然起风了?方墨朵纳闷的睁开眼睛,翻身半坐起来看向窗子的方向。 一个黑影忽然近了,正正的站在方墨朵的床边。 方墨朵没有惊叫的习惯,她反倒又是本能的用小手捂住了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她这个“本能”,方洛永远都记得,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只是觉得好笑,为什么自己这个“妹妹”是遇到危险不会叫的。 没错,黑影是方洛。 那个阁楼难不倒他,阁楼的窗子是开着的,他观察了下,被藤蔓缠裹着的管子足以让他“逃生”到楼下,顺着管子爬,首先进入的竟然是方墨朵的房间,碰巧,她并没关窗。 “道歉。”方洛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小人儿,故意板着面孔,冷冷的说。 方墨朵的身子抖着,眼睛仍旧瞪得方墨尘的,已经认出面前的是方洛,马上极聪明的开口:“哥哥,墨朵错了。” 她不介意出而反尔,小孩子嘛…… “然后呢?”方洛再问。 方墨朵捏紧了被角,怯生生的表情,“墨朵错了,下次不会了。” “没下次了。”方洛简单的回答,随即伸出手臂,大力的抱起方墨朵,准确的说是扛起方墨朵走向墙壁上钉着的衣帽钩。 那衣帽钩钉的颇高,上面还挂了些花朵和方墨朵的毛绒玩具,显得很可爱。不过当方洛把方墨朵挂在那衣帽钩上……就更可爱了。 那一瞬间,方洛很想笑,由衷的。 小墨朵穿着白色的蕾丝睡裙,睡裙的后领被勾在衣帽钩上,她整个人试图挣扎,胖胖短短的小胳膊和小腿徒劳无功的乱蹬乱打试图蹦下来,眼睛亮的灼人,直盯着方洛。 “你可以喊救命。”方洛打趣她。 “墨朵已经说过对不起了,哥哥不能这样。”方墨朵毕竟有些怕了,身体悬空的感觉,还有面前这个软硬不吃的所谓哥哥让她前所未有的不踏实。 “如果我信你,”方洛微笑,“恐怕会永远在方家倒霉下去。方墨朵,你恶作剧也好、游戏也罢,都离我远点。你也不需要叫我哥哥,我并不缺你这个妹妹,还有,在我面前别装的像个小天使,很明显你不是。” “我就是天使,妈妈说的!”方墨朵的声音开始颤抖,她很想哭了。 “跟我保证你不再惹我,我就抱你下来。”方洛的手已经搁在了小方墨朵肥肥柔柔的腰部。 方墨朵安静了片刻,抽泣声忽然停了,怔怔的看着方洛,忽然间大声说了句:“我妈就是比你妈好看!” 方洛愕然,摊了摊手,转身就走,临走还不忘记从地上捡起个毛绒兔子塞到方墨朵的手里,“让它跟你一起吊着吧。” 出门时,方洛回头又看了眼方墨朵,她正沮丧的被挂在衣帽钩上下不来,手里是那个跟她一样沮丧的毛绒兔子。 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房间里崭新的一切,方洛只是怔怔的站着,他知道,这就是自己要生活的地方,直到成年,可是离成年毕竟还有好久。 大而冷清的方家、严肃的方志、除了芭蕾舞事业对其它任何事都不关心的肖以真、古怪的保姆阿姨、大大咧咧的方墨尘,还有那个……小恶魔方墨朵。 打开几个行李箱,其实里面只有一种东西:各式各样、方墨尘小小的汽车模型。 这是他进方家唯一带着的旧物。 换了肖以真早帮他准备好的新睡衣,方洛把枕头拍软枕了上去,该睡了。 可是竟然不困。 翻了个身,数数,还是不困,又翻了个身,心里烦闷。 那个小恶魔挂一晚上没事吧?应该没事,她受不了自然会喊,毕竟只是个孩子,哪有那个本事忍着不喊。 可是……她不是孩子,她是小恶魔啊…… 二十分钟后,方洛轻手轻脚的再次拉开了方墨朵的房门。 方墨朵的房间和刚才一样安静。方洛的眼光扫过墙壁上的衣帽钩……空空荡荡的一件儿童白蕾丝睡裙,方墨朵“脱壳”而出。 再看床上,小小的凸起。 轻手轻脚走过去,方墨朵果然在被子里睡的正香。月光柔柔的照进来,她的“恶魔”形象在夜色辉映中变身安静的羊羔天使,方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方墨朵的脸颊,触感很柔软、很滑、肉肉的,呃……好像的确是跟自己的不同。 毕竟她仍旧是个孩子。 方洛转身离开,顺手帮方墨朵掖了掖被子,只是顺手。 方洛到方家的第一个早晨,是被保姆阿姨的“铁砂掌”拍醒的。 她似乎是方家唯一没有“礼貌”的一个人,可方洛偏偏觉得她大概是最好相处的,至少,肖以真就从没这样的来叫他起床。 洗漱完毕后,方洛下楼吃早餐,饭厅里人到齐了,包括方墨朵。 即使方墨朵当时还小,却仍旧记得方洛当时下楼时的样子,她记得……记得他的每个举动,即使后来的回忆根本已经渐渐模糊,她还是固执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添描墨画,一笔一笔,都是方洛。 可是她当时明明讨厌着方洛。 她讨厌方洛一脸的轻松,一脸的理所应当,丝毫没有初到异地该有的陌生和局促,也没有因为他享受到方家女儿们从没享受过的平和待遇而感到荣幸,她更讨厌爸爸看着方洛时竟有几分赞赏的表情,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比自己大几岁吗?她更讨厌方洛用餐的位置就在自己的右手边,她很想故意的用手肘去撞他,前提是要趁爸爸不在的时候…… 可是再讨厌也改变不了大人们的即成事实,那就是:肖以真和方洛已经成为了方家的一份子。 方墨朵觉得,自己开始了不快乐的生活。 夏天结束后,方墨朵提前进入小学。方志的理论是反正都是要上学,早一年比晚一年好。至少学校里的老师应该比保姆阿姨的教育要科学些。 坦白讲,方墨朵的确越来越让方志头疼,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触自己的这个小女儿。自从前妻离世后,小女儿就像是变成另外一个孩子,外表看不出什么,内心却处处带刺。 他可以带一个师的军人,可却带不好方墨朵这一个小兵。 好在方墨朵到底是肯去上学的,她愿意上学,上学就意味着可以快快长大。这样一来,做为方家最小的一个成员,她每天都会跟着哥哥姐姐去上学,可是让方墨朵倍感苦恼的是方家孩子上的学校是小学、初中、高中连读,换句话说,至少有12年的时间要面对着方洛这个她极不喜欢的所谓“哥哥”。 好在更多的时间方洛是沉默的,他不大喜欢说话,早上上学的时候通常是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方墨朵坐他旁边,方墨尘则坐副驾驶的位置。 其实方墨朵并不愿意坐在方洛的旁边,她很多次看方洛都看得牙痒痒的。 可是她很好奇,为什么方洛那么喜欢汽车模型。他有一个红色的,很小的模型,每天上学都带着。在方墨朵看来,那个模型一点都不好玩,又不是电动的! 她很好奇为什么夜然哥哥会和方洛成为古怪的好朋友,两个男生趁为数不多的假期会呆在一起训练夜然哥哥那只小猎犬,也不见他们说什么话,可是那关系融洽的……方墨朵不知道怎么去形象,总之就是他们两个看对方的眼神都不同! 她还好奇为什么方洛永远那么干净,她更好奇为什么方洛在学校会那么的受欢迎,甚至经常会有高年级的女生专程跑到方墨朵的班上,装模做样的摸摸方墨朵的头,然后赞叹:多漂亮的小姑娘,真不愧是方洛和方墨尘的妹妹…… 方墨朵知道这些女生夸她并不是出于真心,夸完之后多半还想从她这里打听有关于方洛的杂七杂八的问题。 对于这些问题,方墨朵的原则是来者不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且添油加醋。她极乐于“出卖”方洛,虽然她所掌握的信息也是少得可怜…… 在方家,方洛似乎谁的话也不听,对待方志他也只是沉默,或是爱理不理。方志的权威在方洛的身上从来就是不大管用。 这点让方墨朵非常生气,凭什么他连巨无霸的爸爸都不怕! 方墨朵想,方洛真是个奇怪的所在。 她年纪所限,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自己这个挂名哥哥,她只知道他是敌人。 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你千方百计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而这个敌人却铁了心忽视你、漠视你,当你不存在。 其实方洛当然不知道方墨朵有如此多的腹诽,对他来讲,方墨朵只是个小恶魔,并且,是个数学成绩不好的小恶魔。 每天上学的路上方墨朵都在背九九乘法表,没完没了的背,可总是错漏百出。方墨尘性格比较急,经常扭回头来吵方墨朵。 方墨朵通常气愤的“嘭”一声用力靠在座椅背上,然后“恶毒”的指出方墨尘唱歌五音不全这个“唯一”的缺点…… 总之,上学的路上总是不乏热闹,可热闹里却永远没有方洛。 方墨朵讨厌方洛,可讨厌和关注往往是成正比的,于是愈关注,愈讨厌。本来她以为可以跟夜然哥哥诉说并结成同盟,可没想到夜然很快就被他那个可怕的爸爸送到国外读书,唯一的大哥哥走了,倒是留下方洛这个讨厌鬼! 尤其是每学期的期末成绩,方洛全年纪第一,方墨尘全年纪第二,方墨朵全年纪第120。好在方墨朵有安慰自己的理由,反正自己还小、反正和他们也不是一个年级、反正…… 可让方墨朵苦恼的是,为什么自己每次做坏事都会被方洛撞见,他似乎是无所不在的。 方墨朵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跟一个男同学打架,把男同学推倒在讲台的台阶上,导致那个男孩子右臂骨折。那个男孩子哇哇大哭的时候,方洛刚好经过方墨朵的教室,看方墨朵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兽。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上了学的方墨朵一点没改变自己小恶魔的做派。如果坏主意是可以称重的话,那么她所做的坏事要按吨计数了。当然,其中有半吨都是针对方洛。 关于午饭问题,这个学校的学生一般有两种解决方案:一是自己带,拿到食堂去热;二是吃食堂。 方墨朵和方洛通常选择第三种:自带,而且不用热。至少方墨尘,她喜欢热闹,总是跟班上同学一起吃食堂。 方墨朵和方洛两个人的保温饭盒很不错,超强保温,中午装进去的饭菜晚上吃的时候还不会凉。两个人班上的大部同学都喜欢他们的保温饭盒……里面的饭菜。有一度大家甚至怀疑方家是不是开饭店的,饭盒里的香气简直是让人闻者狂流口水。 本来,关于带饭的问题是不会有什么故事发生,可是方墨朵偏偏属于没事儿找事儿型。她会在午饭期间流窜到方洛的班级进行“抽查”,哪怕方洛的饭盒里偏巧多了一根青菜,那么这根青菜通常也会被方墨朵当场没收,否则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比如那天中午。 “这饺子是什么馅儿的?闻上去真香啊。” 方墨朵再次到方洛班级进行“例行检查”的时候,恰巧碰到n多人围着方洛,评价他带的饭。 “不知道。”方洛回答的语气有点心不在蔫的,“你们尝尝。” 方墨朵猜,方洛一定又在边看书边吃饭,嘁,书呆子。 “哥哥,你还在学习啊。”方墨朵端着自己的饭盒,直接坐到了方洛前面的位置甜甜的发问。 方洛心里一阵恶寒,对墨朵的来意相当清楚,可是也不得不佩服她伪装的表情是那么的到位出于不得不有的礼貌,便“嗯”了声算做回答。 班上其他的同学基本都认识墨朵,跟她闲聊了几句以示友好。 “你不吃饭吗?”方墨朵跟大家客气完了,又往方洛的近处凑了凑,偷看他桌子上的饭盒,一个饺子……两个……嗯,刚才被其他同学吃了一个……下面好像是…… “一样的。”方洛瞧着墨朵的表情很想笑,忍不住说着。 方墨朵瞪了瞪眼睛,不理会他,继续数。 “方墨朵,原来你还是这么小气的一个小姑娘。”方洛压低了声音对墨朵耳语:“你的夜然哥哥知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嗯?” “我才不小气。”方墨朵嘴硬,“你……你尝尝我的……” 她发誓,她只是客气客气,一般情况下她客气客气,然后对方就会说:哦不用了,谢谢。 这不是蛮好?一般情况下都会这样啊。那可是她的午餐啊。 可方墨朵忘记了方洛不是一般战士,他皱紧了眉盯了她一会儿,竟然就真的拿过她的饭盒和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本来饺子就比较好挟,被他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几口就见了底。 “尝过了,谢谢。”方洛把空饭盒推还给方墨朵,外加三个字的答案,两个字的谢谢。 从方墨朵的脸上,方洛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惊讶和气愤。没错,他一向就如此不会给别人留余地,尤其是在面对方墨朵的时候。他实在没兴趣跟这个所谓的妹妹打交道,更不喜欢她有事儿没事儿就来监视他。他不会让任何看笑话,任何人。 从方洛的角度,可以看得到方墨朵那个近乎透明的小耳朵逐渐染了层红晕,她生气了,而且还是个窝囊气。 的确,窝囊,相当的窝囊,让方墨朵欲哭无泪。 爸爸说过小姑娘要大大方方的,要和哥哥团结友爱,可是……可是也没这样的吧?他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啊。 方洛好笑的看着墨朵嘟着嘴巴盖好自己的饭盒,睫毛轻颤。哈,不知道会不会气哭。也许吧,可是她还是安静的盖上了饭盒盖子,然后安静的低着头走出教室。 叫你爱来! 方洛的视线从墨朵的背影上收回,继续他的数学题。 “诶?方墨朵怎么走了?她吃完饭了?”其他同学浑然不知这段插曲,问着方洛。 方洛脸色不大好,“也许她要减肥。” “哦,小姑娘减什么肥嘛。”同学想了想,“可是不吃饭会胃疼。” 方洛没说话,手中的笔停了停…… 方墨朵下了楼,在操场边儿上闲逛。那儿有一溜儿体育器械,单双杠滑梯吊环之类的。这地方是淑女们的禁区,却是墨朵的乐园。 她其实什么都敢试,单双杠属她玩的好,不过吊环例外。因为她听说有个高年级女生玩吊环倒栽葱掉了下来,把脖子给缩没了,上半身直接就顶了个脑袋。 当然,这只是传说,毫无科学根据。可就是这个传闻,让墨朵对那个吊环一直望而却步。 可是方洛不怕,上操的时候属他最出风头,那吊环就跟长在他胳膊上似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什么课都出风头,墨朵一想到方洛,心里就小小的……不清楚是什么感觉。连爸爸都夸他好,他好吗?今天他吃了我的饭,明天我就要他好看! 走着瞧!方墨朵暗自在心里发誓。 “方墨朵,我们老大找你。”一个校服穿的歪歪扭扭的男生走近了,嘴里还叼了根牙签,满不在乎的语气。 墨朵坐在双杠上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了旁边应该没有另一个女生叫“方墨朵”这名字了。 “没错,是你,小墨朵,你还不认识我吗?”牙签男生手指向图书馆一侧,笑着的说。 “你们老大谁啊。”方墨朵奇怪的问,脑袋里迅速浮现出的是常年“驻扎”在校门口的那一排地赖子,可是……她也没得罪其中一个啊。 “你连我们老大都不认识!”牙签男生笑意更浓,“快去!” 其实方墨朵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勇敢的姑娘。真的勇者,敢于面对老师的罚站,敢于直视方洛的挑衅。 可是……她的勇敢只限于面对她所知道的人物和事物,而面对这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牙签男生的命令,她也只好去执行,否则,她很怕放学的时候被某个坏人拦住…… 于是,五分钟后,坐在图书楼后楼梯一侧望天的方洛,远远的就看见墨朵朝着他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自己派去的那个信使跟班同学。 几乎与此同时,方墨朵也看到了方洛,有点发懵。牙签男生及时的通知她:“喏,那是我们老大。” 老大?啊呸!一路的紧张情绪瞬间蒸发为松了一口气的气愤,肚子还适时的咕咕叫了几声以表达对饥饿的抗议,墨朵觉得自己快脑溢血了。 “老大,我走了。”跟班同学对着方洛倒礼貌上了。 方洛嗯了声,看着他离开,然后也不说话,看了看墨朵,手一指图书楼外侧长廊的木廊椅。 椅子上倒了搁了包东西。总不会是炸药吧?本着八卦之心,墨朵还是疑惑的朝着那包东西走了过去,越近答案越明显。 那当然不会是炸药,而是校门口的点心摊上卖的烤面包。 面包……面包!给她的? 方墨朵惊讶的回头看向方洛的方向,可方洛却离开了,只给了墨朵一个完整的背影。 摸一摸那面包,还是热的,应该刚出炉不久。他吃了她的饭,所以赔她一个面包。方墨朵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她承认她开心了,当然不是因为那个面包有多么的好吃她就会有多么的感动。 而是因为她忽然间确定了,方洛这个坏哥哥,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可怕。 小墨朵就是这样,会因为一只面包而原谅“仇人”。其实说原谅有点大,她更多的情绪是出于对方洛性格的幸灾乐祸。原来他也会内疚呢,哈哈,那就好办了! 其实对于大部分同学来说,方墨朵是个极好的小朋友,她人缘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要“做坏事”的时候,更加少不了找上她。原因有两点:一、她表面上即听话又甜甜的,其实胆子大,敢参与;二、如果被老师逮到,那么老师罚的一定会是她,而不是别人。 换句话说,她是替罪羊的最合适人选。而此类事情,通常会发生在老师们喜欢进行突击检查的自习课上。 比如今天…… 今天这阵势忒大,除了班主任王老师,连年级教导主任都来了,简直称得上是大动干戈,搜的却是大家都认为最平常不过的一件小事:歌本。 其实方墨朵一直不明白歌本为什么会被老师们那么讨厌,不过是学生把喜欢的歌词抄在上面、把喜欢的明星不干胶粘在上面而已,怎么就不能带到学校了?可当时的确是这样,歌本如果被老师看到,看到一本没收一本,次数多了就请家长。 方墨朵也有一个,抄了些风花雪月的歌词,也粘了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自认为设计的还相当好看。 不过今天大家对教导主任的突然袭击一点没显得惊慌失措,相反还有些小得意。因为他们有个内线:年级主任的外甥李大飞同学。而这个李大飞同学恰巧在年级主任家吃晚饭的时候,听到了校长和年级主任通的电话,内容就是明天搜歌本,so…… “看吧,李大志还是不错啊,有这类的事情还知道通知我们大家。”苏小雪趁王老师搜到后排的机会,小声跟方墨朵说着。 苏小雪是方墨朵的后座,没事儿就喜欢跟方墨朵咬耳朵。 方墨朵回头看了班主任一眼,懒得回应,只在心里想着,如果她把李大飞偷看女生上厕所的事情公开,不知道苏小雪还会不会这样评价。 没错,方墨朵掌握了班级的一些秘密,其中就包括小色魔李大飞的。 不过方墨朵却觉得苏小雪今天有点奇怪,她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自从教导主任和班主任一进来,苏小雪就满面潮红微笑不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实际上有多么期待这个热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早就收到了消息所以做了防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觉得现在不上课搞调查多么的有意思。这傻妞! “别忘记把你自己的藏好。”方墨朵回头小声提醒苏小雪。 苏小雪笑逐颜开,“我前两天搁在家里了,一直忘记了拿来,哈哈……平时都是放书桌里呢” 说完,手就伸进书桌,得意洋洋的掏了下,意思是里面空的。可是……手指触及处,硬硬厚厚的…… 方墨朵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什么事?” 苏小雪脸涨红了,瞪了瞪眼睛,意思是“大事。” 方墨朵再眨。 乖乖女苏小雪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头部轻轻转了下,确定了年级主任和王老师仍旧活动在教室后排,方才艰难的从课桌里拉出一个粉色的小角……又立即把小角缩回去。 歌本! 方墨朵皱紧了眉头。 苏小雪快哭了,口型是“忘记了……” 好吧,年级主任和班主任都在教室的右后方,那么……方墨朵深呼吸,然后坐直,左手以苏小雪的课桌为掩护,偷偷伸向了苏小雪。 苏小雪脸红心跳,动作倒是极为迅速的抽出她粉红色的歌本,从左侧递给了方墨朵。“赃物”顺利到达方墨朵手中,可窝藏在哪里呢? 方墨朵当即立断,坐在了屁股底下。 “你,站起来。”年级主任已经搜到方墨朵这排的后面了,对着坐在最后一位的男生命令着那男生站了起来,年级主任就看他的凳子。 方墨朵、苏小雪的额角滑过一滴汗…… 方墨朵咽了咽口水,把屁股底下的歌本偷偷抽出,迅速的塞进了自己的上衣里面。 好吧,今天有体育课,所以方墨朵穿的是运动服,肥肥大大的,歌本塞进去也看不出来。况且年级主任总不会让她把衣服脱掉吧? 果然,年级主任针对女同学还是比较少的注意,他的重点放在了男生身上,男生们的上上下下课桌里课桌外搜了个遍,就好像那个可能存在着的歌本是抗战时期的密电码一样重要,大家也由着他折腾,反正收到消息的早就把这东西藏起来了。 终于,年级主任挪向了第一排的同学,方墨朵松了一口气。 可是,苏小雪此刻正呆呆的看着已经结束战斗雄纠纠气昂昂站在黑板旁边的王老师,目不转睛的看着,纤细的手指紧张的抠着课桌边沿,如果再用点力,估计就能把那一角扳断…… “咳。”方墨朵回头瞧了瞧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想提醒苏小雪,她那张脸上就差明明白白的写上几个大字:我有歌本! 可她这一声轻咳,倒更让苏小雪惊慌失措的忽然扭头,眼睛里又写满了两个字:救命! “咳。”这次轻咳的是另一个同学,他旨在提醒大家……王老师已经朝这边走了。 完了,天塌了、地震了、洪灾了,方墨朵眼中的王老师变成了阿迪斯,当然,绝不是阿瞬演的那版! “苏小雪,你站起来。”王老师和颜悦色的说着,同时就开始上下打量苏小雪。以她从教多年的经验来看,有问题,一定有! 苏小雪颤颤的站了起来,满脸的通红,死命的垂着头,只在间或抬一抬,瞟瞟前面坐的笔直的方墨朵。 马老师了解苏小雪,她其实是班上最爱说话的学生,精神一贯也不集中,随便一点小事情就能把她专心听讲的思绪拉到九霄云外去,对于王老师来说这简直太可怕了。可爱说话归爱说话,苏小雪这孩子有个最大的特点:单纯、不会撒谎,呃,准确的说,是不善于掩饰谎言。 比如测验的时候,如果她想抄袭,那么她的眼睛一定是紧盯着监考老师,一眨不眨的盯着。如果监考老师肯挪动一下屁股前去查看苏小雪的手,一定会发现她手里攥着小小的、被汗浸湿的、永不敢打开的小纸条…… 此刻就如此。王老师在打量苏小雪的同时,手已经开始搜了,座位上自然没有什么,苏小雪的身上也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那她究竟在怕些什么?瞧着苏小雪紧张的眼神,她好像是在盯着坐在前面的方墨朵…… “方墨朵。”王老师终于转移了目标。 方墨朵心里轰一声,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经过十分之一秒的考虑,脸上已经绽放出最纯真的笑容:“老师好。”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墨朵极懂这个道理。 王老师怔了下,狐疑的看着方墨朵。 方墨朵看向苏小雪,不经意似的叹了口气,“小雪同学,我看……要不我们还是跟老师如实说了吧。” 呃?苏小雪彻底石化。 方墨朵握拳,脸上闪着纯洁的光辉。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方墨朵做为一个“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老师汇报”的学生,被得胜的王老师和年级主任带走了,这一走就是一个小时…… 对于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来说,那一个小时就是八卦天地,他们以外表同情内心鸡婆的情绪极大的渲染着方墨朵和苏小雪可能会面临的处分,以及处分之后会给苏小雪的小心灵造成什么样严重后果的可怕推论。 对于此结论,苏小雪埋头大哭。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方墨朵正滔滔不绝的进行汇报。马老师不断的点头称是,而年级主任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半小时后,方墨朵同学安然无恙的返回。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放学了,大部分同学都走了,苏小雪自然留在座位上哭。 “墨朵……”苏小雪的眼泪在看到方墨朵的那一刻又急速涌出,哽的说不出话,“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我应该想到王老师会特别注意我,那个歌本我会……” “所以说以后做事最好踏实一点,不然害人又害已。有消息你都会被抓,真是的!”方墨朵打断了苏小雪的话,声音不大,可语气很认真,边说边摸向自己的衣服,居然掏出那本歌本,“累死我了,沉死了,有几次差点从衣服里掉出来!” 米嫣惊讶的忘记了哭,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歌本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方墨朵不是招了吗?不是被带到办公室了吗?歌本没被没收?这是怎么回事…… “行了,我先走了。”方墨朵对着苏小雪说着,收拾了书包走出教室。 她得快点了,免得哥哥姐姐们等,让他们等等倒无妨,可若是他们问起为什么要等……还是个麻烦事。 学生代步工具大多是自行车,自行车棚在教学楼群的东南一角,按班级划分了区域。如果出校门,刚好要经过自行车棚门口。方墨朵出来的有点晚,已经过了放学的学生取自行车大潮,她看了看腕表,直朝着校门走去。 “我们可怜的替罪羊到现在才回家吗?”方墨朵的身后响起怪腔怪调的声音,不用看也听得出是李大飞。 方墨朵皱紧了眉头,厌恶的继续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李大飞气急败坏的冲过来,一把扯住了方墨朵,把她扯进了自行车棚。 “方墨朵,你真够意思,我好心好意通知大家要查歌本的事情,你居然跟王老师出卖我!好吧,今晚我回去就得挨揍,你说怎么办!”李大飞越说越气,狠狠的瞪着方墨朵。 他万万没有想到方墨朵以出卖他来换取了她自己和苏小雪歌本的平安,这也太…… “凉拌!”方墨朵并不怕李大飞,她肯跟他进车棚也是觉得毕竟出卖了他,多多少少说几句而已,可是想让她内疚是不可能的,她笑了笑,极邪恶的表情,“你早该被揍了,你偷看女生上厕所的事情我都没告诉老师,就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敢对我怎么样,哼,走着瞧!” 没错,她不内疚,一点都不。反正李大飞也不是个好东西!做为小恶魔的她,她压根不知道内疚为何物。 “你这个坏蛋!”李大飞歪了歪嘴,直接抬腿就踢倒了旁边的自行车。巧得很,那排自行车的主人们居然还没有放学,于是就不幸的产生了传说中的、在自行车棚最容易产生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辆接着一辆的自行车噼哩啪啦连环倒下,直至那排的最后一辆…… “哼,你自己慢慢扶吧。”李大飞指着方墨朵的鼻子,不解气,竟然还大力的拍了拍方墨朵的头。 方墨朵的大脑内部气压迅速升高,她一向如此,每次生气都有种爆血管的感觉,然后耳鸣,脑袋里嗡嗡作响。在家里从没人敢这样对她,即使是方洛都没有过! “啪”一记清脆的掌声,方墨朵抬手就打在了李大飞胳膊上,声音大的连两个当事人都怔住了。 打人这种事情,曾经只存在于方墨朵的想像中,她一直以为这样做太没礼貌、太粗野、太极端、所谓淑女动口不动手…… 可是对待李大飞的挑衅,她本能给出的回击就是一掌,而且是响亮的一掌。 打完她就傻了,因为李大飞不会“怜香惜玉”,他爆怒了,勃然大怒,于是……他也举起了自己的手要打回来。 方墨朵捂住了眼睛。 可这记报仇式打人并没有打下来,方墨朵等了数秒之后,从指缝里偷看出去,李大飞的手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是方洛。 所谓的英雄救美,果然是存在于生活中的…… 两分钟后,李大飞已经开始垂头丧气的扶起一辆又一辆的自行车。 其实方洛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懒洋洋的拉住了李大飞即将朝方墨朵挥下的手、懒洋洋的对着李大飞笑了笑、懒洋洋的说了句:“破坏秩序是不对的,去,扶起来。” 仅此而已。 方墨朵记得爷爷说过,即使是对待仇人也不要去落井下石。可方墨朵做不到,她极安静的看着李大飞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心里的愉快到达顶端,几乎要爆烈了一样强烈。她站在方洛的身边,学着方洛的样子,气定神闲的抱着肩当监工。李大飞每扶起一辆自行车,方墨朵脸上的笑意就愈浓了一分。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抢着当恶霸,原来强者的感觉会是这么样的爽…… “走吧。”方洛对方墨朵的表情倒是视若无睹,顺手一样竟扯住了她的衣袖,拉着她就朝车棚外面走。 方墨朵并没有拒绝,她由着方洛的举动,心里有种对进行报复的小小满足。那个春日的黄昏,在记忆里乏黄的黄昏,就在方洛颀长削瘦的身影和方墨朵幸灾乐祸的表情中定格。 原来有个哥哥还是不错的,至少可以帮自己打架! 当然,之后的方洛还是对方墨朵进行了审问,并对方墨朵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表示了极大的鄙视。 可方墨朵还是觉得她没做错,理由如下:一、李大飞本来就是坏人一枚; 二、李大飞告密在先,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三、上次李大飞偷看女生上厕所,方墨朵一直后悔没有去告发,如果这次再放过他,难保他在人生的路上会犯更大的错误! 通过上述三条理由,方墨朵理直气壮的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说明。方墨尘听的津津有味,方洛却啼笑皆非。 这个小丫头一向如此,蛮讲理。 方墨朵上初一的时候13岁,收到了平生第一封“情书”,情书来自一个18岁的同校高三年级男生,也是方洛的同班同学,并且,在情书里称呼方墨朵为“小鹿”,让方墨朵倍感激动,毕竟那个男生可是除了方洛以外最“校草”的那根“草”。 “你要是喜欢我,咱俩毕业就结婚吧。”方墨朵约了那个高年级男生在课间操的时候到学校的小操场,直截了当的提出要求。 那个男生有点发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过你要等我几年,我至少也要读到高中毕业的,不然将来对后代不好,没办法辅导后代的功课很丢人。”墨朵认真的提出要求。 “呃……”男生想补充点什么,可看着墨朵“小鹿”一样的眼睛就只有继续晕。 “其实我真的很好啊,嗯,你很有眼光嘛,基本上我是没什么缺点的。”墨朵继续自说自话:“不过我不喜欢呆在家里,将来我们结婚了搬出去住哦。” “没什么缺点吗?”方洛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附近。 墨朵浑身一凉。僵着身子看过去,果然是方洛,他不知道什么来的。 “11岁的时候还尿床,不知道算不算缺点。”方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更加没带任何情绪,好像只负责陈述事实。 墨朵有种抓花他的脸的冲动,“你怎么知道!” “全家人都知道。”方洛心平气和的下了结论,随即转身要走。 “方洛,等等我。”向方墨朵“示爱”的男生擦了把冷汗,追上方洛的脚步。 “你站住!”墨朵怒了,一把扯住男生衣角,“咱俩结婚的事儿怎么说?” “呃,再看看。”男生继续擦冷汗,“等你再长大些吧……不尿床的时候。” “据说尿床会遗传。”方洛在一旁忽然插话,又是轻描淡写,连头都没回,不带走一片云彩…… 于是,方墨朵的第一段“爱情”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 晚上,墨朵一脚踢开了方洛的房门。 “你班那个大嘴巴把我尿床的事情到处宣传!” 方洛仍旧在看书,今晚的作业比较多,虽然他认为大部分都没什么用,可是好歹要给老师留点面子去完成。 “你听到没有!”墨朵一掌拍向方洛,这是她新从动画片里学的招式,不过这招要想发挥到极致得爆发小宇宙,可惜墨朵一直没能找到这个“小宇宙”究竟在哪里。 “我不是聋子,”方洛不费吹灰之力就握住了墨朵的小拳头,为了避免她再发飙,他就一直握着,“那好啊,今后全校的男生就不会再来烦你,你要多谢我帮你解决掉一个麻烦。” “我恨你!”13岁的方墨朵是可以轻易言恨的年纪。 “谢谢。”方洛笑了笑,“在你恨我之前,最好先把尿床的毛病治好。而且……你的结婚对象不是夜然吗?他已经把你忘记了?” “你明知道他在国外!”方墨朵挣开方洛的钳制,不以为然的表情,“况且我也是骗那个男生的,谁真的要嫁给他了,我和班上的同学打的赌说……呃,不关你事。” “连这种事情都要打赌,方墨朵你倒真是越来越学些好的。” “不关你的事,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坏事!”方墨朵咬牙切齿的半眯了眼睛,“你昨天偷偷进我爸爸的房间去做什么?你要偷什么?” 方洛的眉头轻扬,“你看见了?” “哼。”方墨朵略显洋洋得意,“我们来商量,你帮我让你那个同学不要再到处宣传我尿床,我帮你办你想办的事。” 方洛半眯了眼睛,注视着面前笑的极狡黠的方墨朵。 “我年纪小,也可以随意进出爸爸的房间,而且我什么都敢。你得快点决定,一会儿他们就回家了。”方墨朵补充。 方洛沉默片刻,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成交。” 第2章 如果可以,我的成长不希望你参与。 其实当时的那个画面应该是很美的。初夏的午后,阳光很好。一个17岁的英俊冷漠少年和一个13岁的娇俏可爱少女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少女满脸的绯红,一直低着头,左手被少年拉着,右手紧紧的攥着裙摆,就好像裙摆里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半小时后,方墨朵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偷出了肖以真的护照,放到了方洛手中。 方洛拿着那本护照发了一会儿呆,最后一页页撕掉,撕的粉碎,然后扔进垃圾筒。 “你不愿意你妈妈和我爸爸一起去旅游?”方墨朵并没有离开方洛的房间,好奇的托着腮,看着方洛的举动。 肖以真和方志原定在一周后出国度假,现在方洛毁了肖以真的护照,目的很明显了。 “他们一起出去的还少吗?”方洛看了看方墨朵,只笑了笑,“我只希望她能推迟行程,一周就好。” “你希望肖以真参加车模展的颁奖典礼对吗?”方墨朵一语中的。 “你知道的还不少。”方洛好笑的看着方墨朵,看来还真不能小瞧这小姑娘。 “哼,你又不一定得奖。”方墨朵斜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临出门,回头笑了,“别忘记了,明天你要完成我们的约定,让你班上那个男生闭嘴。” 方洛沉默着,只是点点头,他看着方墨朵的笑容又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方墨朵还是那个七岁的小姑娘,当年她站在楼梯上的那种笑容,手心里,还有图钉扎出的一点红…… 一周后,s市中学生车模设计展暨颁奖典礼如期举行。 s市科技大礼堂前所未有的人潮涌动,毕竟高三年级已经临近高考了,家长们难得肯给学生们放放风,其实也基本都是出于或炫耀或骄傲的心理来参观,相互间的对话不外乎以下几种。 埋怨型:“你看小谁家小谁,你看人家的作品都能得奖,你怎么就会不如他!” 激励型:“这次虽然只拿了三等奖,可是爸爸妈妈相信你一定会再接再厉!” 攀比型:“你拿三等,小谁家也是三等,下次你争取拿个二等!” 其实来看设计展的人里面懂设计的并没有太多,所有的展区都被攀比和闲聊的声音充斥着,唯独特等奖的独立展台前格外安静。 这个位置展出的只有一件作品,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转动展示台上,搁着一幅纯黑底色的,银色车型设计图。 设计图下方的名卡上只有两个字:方洛。 这是方洛的作品。 “想不到你真的能得奖,恭喜啦,哥哥。”方墨朵穿着一身崭新的白色短套裙站在方洛的身后,脸上的笑容仍旧甜的像融化了的奶酪。 方洛并不回头,脸上也丝毫没有得奖的兴奋。水晶奖杯被他随意的倒提着,只从握着奖杯的手上泛青才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的用力。即使他得了特等奖,站在他身边说恭喜的也只有方墨朵,况且方墨朵的“恭喜”还是那么的具有讽刺意味。 “唉,真可惜,你妈妈还是和我爸爸出国旅游去了,其实也没什么,赶不上你的颁奖礼而已,反正也不是多重要的仪式,对不对?” 方洛忽然回头专注的看着方墨朵,13岁的方墨朵仍旧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脸颊粉嫩嫩的,眼睛此刻正散发着无比“无辜”的光彩。 “你好像挺高兴的。”方洛终于开了口,快一天了,他除了在领奖时对颁奖嘉宾说了声“谢谢”之外,再无他话。 “你得奖我当然高兴,唉,也只有我为你高兴了吧?”方墨朵满脸的唏嘘,“你妈妈好像不在乎这些哦,还是旅游更重要些。” “是你提醒她检查护照的。”方洛微笑了起来,抬手把方墨朵脸颊旁散了几缕的长发掖在她耳后,在旁人眼里,他正在和妹妹分享的喜悦。 “我?是我吗?”方墨朵望天,眼神更加清澈,“唉,好像真是我,我真是个善良的人,唉……我不放心爸爸嘛,他一个人在国外没有贴心的人照顾他饮食起居是不行的,是不?” 方洛脸上笑意更甚,“方墨朵,没看出你还是个孝顺的女儿。” “没看出?”方墨朵仰着头看着方洛笑,“那可真不幸,哥哥。” 她知道方洛很失望,他表现得越平静就说明他越失望,即使得了特等奖也高兴不起来。有的时候年纪小并不代表无知,至少方墨朵是如此,即便只有13岁,也足可以报复,谁让他跟别人说尿床的事情! 方洛手中的奖杯握得更紧了。 “方洛同学,恭喜呀,你真了不起。”展厅一侧走过一个满脸绯红的女同学,含羞带俏的把献花举向方洛。 这句“恭喜”,在方洛听来竟是格外的刺耳,天知道,他想得到的只是肖以真的一点关注而已,可完全没有,即使那车模是他按照肖以真喜欢的颜色、风格、喜好设计的。 挡开女同学递过来的鲜花,方洛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转身朝着展厅大门走。 “很漂亮啊,我替哥哥谢谢你。”方墨朵不遗余力的在陌生人面前展现她的“天使”模样,用以衬托方洛的“可怕”,顺手接过鲜花。 女同学有些尴尬的由着方墨朵拿走了鲜花,她很想跟上方洛边走边说话,可又不大敢。 “哥哥,送你的哦。”方墨朵嗓音忽然放大,朝着方洛的背影说着。 方洛终于停了下来,三步两步返回,随即以手臂夹着……真的是夹着方墨朵的脖子,把她“拖”出了展厅。 可怜的方墨朵一手拿花,一手捂着裙角避免弯腰走光,还要尽量保持“小淑女”笑容,那一幕……在她的冒充天使生涯中成为了永远的遗憾。 更可惜的是,那把可怜的鲜花被方洛抢过,一把塞进了展厅门口的垃圾筒。 10分钟后,方洛和方墨朵已经坐上了方家的汽车。那个可怜的奖杯被方洛搁在后座上,充当“银河”,隔开了他和方墨朵。 方墨朵的心情很好,可是偷偷看方洛,他的面无表情倒让她有些心虚。 嘁,学校的女生都说方洛很难接触,没错,他太阴险了!13岁的方墨朵此刻修饰方洛的语言,就只有阴险。 “那花多漂亮啊,啧啧。”方墨朵没话找话,“唉,扔了真可惜,哥哥,你实在是太浪费了。” 方洛并不接话,通常方墨朵肯亲昵的叫他“哥哥”的时候,是没什么好事的。 “你说我爸爸和你妈妈现在做什么呢?”方墨朵伸了伸腿,极惬意的想像,说着,眼光看向方洛。 可是只看得到方洛的侧脸,他已经17岁,而且就快要参加高考了,他很高,坐在座位上,已经显得位置有几分狭小。今天是颁奖礼,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t恤牛仔,而是和方墨朵一样,一身的新衣,白色泛蓝的修身衬衫,配冷色系长裤,学校里从没有哪个男生会穿这样的衣着,墨朵不知“品味”为何物,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的衣服……很好看。 他的脸……也很好看,尤其是侧面,他的鼻子很挺直,嘴唇略薄,微笑的时候会舒展出一个小小的孤度,车窗半摇开着,有风吹进来,他额前的头发有些稍长,被风吹的轻动,摇碎了照在他脸上的阳光,暗影处,竟显得他的脸部轮廓有了几分柔和,看不到他的眼神,就这样……蛮好。 呃……蛮不好,因为方洛已经转过头来,抓到了她的失神。 其实想不注意到方墨朵,还真是难。 从上车开始,她就刻意的制造各种动作,无非就是想让方洛说话。 方洛明白,一切又都是她搞的鬼,先是假装和自己达成协议,背地里再提醒肖以真检查护照,好让自己失望的措手不及。 可是让方洛难过的却从根本上不是方墨朵,即便没有方墨朵,难道肖以真就会留下来吗? 方墨朵的脸上写满了得意,让方洛有些哭笑不得,想到肖以真的漠不关心,又让方洛灰心的沮丧。 即使得到了特等奖,又怎样? “嘁,无趣。”方墨朵小声嘀咕着,借以掩饰自己的脸红。想了想,伸手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刘叔叔,请停车。” 司机减速,缓缓停靠在路边。 方墨朵开车门,一脚尽量慢的踏出车外,忍了下,还是忍不住要问方洛:“你不问我去哪里?” 方洛保持安静,眼光似有若无的扫了方墨朵一眼,无视的意味浓的不能再浓。 方墨朵咬了咬嘴唇,毅然下车,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酸酸的,明明自己并没受什么委屈,偏偏郁闷的很,就好像重拳出击打在一堆棉花上。 其实方洛的确是想问一句:“你去哪里?” 可他知道问了也没用,方墨朵的回答不外乎是:关你什么事、管不着、我乐意……等等几种。 即然如此,何必自讨没趣。 兄妹的缘份不是求得来的,更何况他也不稀罕……不稀罕。 眼光不经意扫向方墨朵坐过的位置……方志喜欢白色,所以无论是方家,还是车里的内饰都以白色为主。 可是……现在白色的车座套上,豁然一片不小不大的……鲜红。 那片鲜红对方洛视觉冲击力是相当……严重,他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方墨朵受伤了……急忙朝车窗外面看出去,方墨朵已经蹦跳着走出几米了,雪白的短裙上……屁股的位置……同样有着一片鲜红。 大脑思维停止运转五秒钟之后,方洛忽然明白了那血红究竟是什么,汗,方墨朵十三岁了。 “停车!”方洛忽然开口,声音颇大。 司机的脚本来已轻踩了油门准备离开了,被他这一声喝的倒是吓了一跳,愕然回头看着车后座上平时几乎不怎么说话的方洛。 方洛的眼神异乎寻常的古怪,“那个……停车……呃,我下车,你先回去吧” 说完,人已下车,“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司机无奈叹气……这对非亲兄妹真是……别扭。 “方墨朵!” 方墨朵停了脚步,疑惑的回头瞧着喊她名字的人,当然是方洛。 “干嘛?” 方洛跑近了,可面对方墨朵的质问竟然说不出话了,让他说什么?怎么说? “嘁,你好奇心这么重啊,还要跟踪我,哼。”方墨朵朝方洛做了个鬼脸,心里有了小小的得意。 方洛皱紧了眉,伸出“魔掌”,不管三七二十一扯住方墨朵的短裙略用力一转……短裙错位了,屁股部位转到了肚子,方墨朵边愤怒的惊叫边低头看,不看则矣一看傻眼,短裙上小腹的位置……鲜红。 方墨朵保证,她当时有点晕,真有点晕。 方墨朵还保证,她脑海里蹦出的第一反应也是自己受伤了。可随即蹦出的第二反应就是事实的真相……生理卫生课还是没白上的……姐姐方墨尘的教育也没白做的…… 13岁的方墨朵并不是班上第一个来月事的女生,她甚至暗暗羡慕过那些比她提前的同学,因为那些同学总是半害羞半炫耀的去跟体育委员请假不上体育课。 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方墨朵最大的感觉就是晕,尤其看到那刺眼的小片血红,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她甚至有种神奇的,想掉眼泪的冲动。她明白,这血红意味着……她长大了,不是儿童了,可以用“少女”这个听起来就羞羞的称谓了…… “还愣着干什么,去处理掉啊!”方洛压低了声音,手指弹了方墨朵的额角。 方墨朵的思维从十万八千里之外迅速回到当前,怔怔的看着高出自己许多的方洛,心里有种情绪油然而生。 这种情绪,我们通常称其为:恼羞成怒。 怎么可以这样! 这件事……怎么可以被他第一个知道! 以前看电视,方墨朵总是奇怪电视里的人为什么动不动就会想“杀人灭口”,多大点儿事儿啊,有啥啊。 可现在她想做的也是杀人灭口。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方墨朵终于成为少女的小秘密,唯独方洛不可以!理由……凭什么,凭什么是他! 于是,方洛惊讶的欣赏到,什么叫姹紫嫣红的脸色…… 其实当时的那个画面应该是很美的。初夏的午后,阳光很好。一个17岁的英俊冷漠少年和一个13岁的娇俏可爱少女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少女满脸的绯红,一直低着头,左手被少年拉着,右手紧紧的攥着裙摆,就好像裙摆里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实方墨朵一直在庆幸那天穿的裙子是不分正反的,把血渍的部位转到前面……总算不用捂着屁股走那么远…… “到了。”方洛指着超市。 “你去。”方墨朵不肯抬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哪有男人做这种事情的。”方洛同样的咬牙切齿。 “我不管,我不管,你是哥哥。”方墨朵带了三分哭腔。 “一起去!”方洛的眼神活像去赴死。 方墨朵点点头,眼神活像同归于尽…… 五分钟后,方洛和方墨朵站在了女性卫生用品的高高展架前面。 展架附近有促销员在盯着他们看,并交头接耳:“小心那两个,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要偷咱们的货啊?” “要哪种?”方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女性用品,犯晕。 “我怎么知道!”方墨朵怒的理直气壮。 方洛对方墨朵的态度无可奈何,他很想一走了之算了,可方墨朵毕竟还扯着他的衬衫一角…… “一样拿一种算了。”方洛不耐烦的把货架上方墨尘小小的一包一包的东西,用两个手指挟了,迅速扔进货篮。 “不行不行……人家都在看……买太多了……目标太明显了……”方墨朵只敢用眼角四下张望。 “那你自己挑。”方洛神色尴尬的把篮子递给方墨朵,眼睛刻意看向远处,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在身上贴几个大字:与我无关! 好在方墨朵的动作也比较迅速,没一会儿就选好了。甚至还自己提着篮子,再不肯让方洛帮忙。方洛心里好笑,却也乐得轻闲,只管付帐就好。 结帐出来,方墨朵拿了“救命包”急忙跑进超市门口的厕所,方洛站在门口等她。 不过方墨朵可不知道方洛在厕所门口是如何渡时如年的,她要在厕所里仔细研究这小小白白胖胖软软的……卫生巾。 颤抖着撕开外包装,颤抖着……搁在它本应搁在的位置……好容易弄好了,出来对着洗手池上方的镜子,方墨朵看到自己脸红的异常,近乎透明。 可是那天的事情,很多年以后方洛回想起来都觉得神奇,当方墨朵羞答答的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手仍旧攥紧了前面的裙摆,可是她的神态……似乎真的长大了…… “我要回家。”一瞬间“长大”了的方墨朵一开口就把自己打回了小孩子的原形。 方洛回了回神,下意识“嗯”了声。 “你帮我拿着。”方墨朵把超市的购物袋塞给方洛,里面有卫生巾。 “自己拿。” “不要,丢人!”方墨朵蹦开半步,就好像方洛递过来的是炸药。 她似乎忘记了这个“丢人”的东西是她要用的…… 方洛发誓,当时的他很想把方墨朵揉成一团,然后塞进汽车的后备箱。好在这购物袋是不透明的,否则他定然不肯帮这个奇怪的忙! 十分钟后,刘司机的车已经开到超市门口来接了,当然,又是方洛打的电话。 方墨朵第一次享受到了方洛亲自帮她开车门的服务,可并没有半点感谢,心里满满的全是一种庄重的、神圣的……成人感。 方洛反倒又怔忡了,自己干嘛要帮这个小恶魔开车门?她是……来那个了……又不是生病! 车子发动后,直接回方家。方洛偷偷看了眼方墨朵,她正一脸憧憬似的窃喜。 真是个无知的女人。 方洛无奈的闭目养神,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腹诽方墨朵的时候,用的词是:女人。 颁奖典礼肖以真未能出席的遗憾,就在方墨朵的初潮风波中消失殆尽。 晚餐的时候,长辈们都不在家,保姆阿姨两天前回乡下老家去了,连方墨尘都打电话回来说今晚在好朋友那里一起复习功课,不回来了。方墨朵开始有点发蔫了,她心里很失落,毕竟自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人回来听她诉说,并且……小腹隐隐作痛。 越吃越郁闷,越吃越难受,方墨朵偷偷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方洛。 方洛正安静的吃饭,视方墨朵为无物。 任方墨朵多么的淡定也心头大为光火,他就不能说点什么?他就不能不要无视他人的存在?方墨朵很想拍案而起,脑子里开始想像把方洛扛到楼上的阳台再扔出去,或者对方洛说:你这个讨厌的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我肚子疼吗?你知道你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有多么讨厌吗? 忍无可忍,方墨朵推开面前的餐具,站起来转身上楼回房间。 方洛抬眼瞧了瞧,继续吃。 回房间的方洛并不睡,时间还早,看着书桌上置着的高考倒计时牌,他悲哀的发现目前离开方家的唯一途径就只有考上一所大学,学什么不重要,大学好不好也不重要。 唯一重要的,是大学必须离方家远,越远越好。 沮丧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方洛一一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准备先洗澡。 “啪啪!”敲门声忽然响起,只两下,没等方洛应声,方墨朵的头已经挤了进来。 “我好像没说请进。”方洛没好气的看着方墨朵。 方墨朵整个人已经进来了,皱着眉看着衣扣解开,露出点胸肌的方洛,眼神竟然是……不满意…… “你胸口都没有毛的。”方墨朵鄙视的指控。 方洛啼笑皆非。 “一点都不好看。”方墨朵手指伸出,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故作帅气的摇了摇。 方洛瞧着面前的黄毛丫头,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只是干脆懒洋洋的脱了衬衫,转身打开衣柜门取浴衣。 “你怎么能在我面前脱衣服!”方墨朵细细的声音,故作严厉,眼睛却瞪大了,眨也不眨的盯着离自己不远的“哥哥”,哇,肩膀真宽哎……哇……有腰哦……哇……呃……可惜裤子还没脱…… 方洛头都不回,拿了浴衣就往卫生间走。 “你站住!”方墨朵急的跺脚。 “有事快说。”方洛不耐烦的看向方墨朵。 方墨朵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原本背着的双手变戏法的拿出个蓝色的小熊玩偶,递向方洛。 方洛怔住了。 没错,那只是个普通的熊玩偶,背面别了别针,缀了些亮晶晶的东西,还算是漂亮。 “看在你帮我买卫生……的份儿上,我想送你生日蛋糕来着,可是我懒得再出门,我肚子疼……我真的肚子疼哦!这个小熊送给你吧,反正就是个形式嘛。喏,生日快乐。”方墨朵认真的说着,边说还边捂了捂小腹,意思是疼。 “你怎么记得我生日。”方洛平静的问着。 “呃,你桌子上有台历的嘛,画了红圈圈。”方墨朵实话实说,有几分得意,“感动不?你对我这么差,我还对你好。” 方洛面无表情的看着方墨朵手里的小熊。 “算了,你也不用哭。”方墨朵走上前几步,自来熟的拉开方洛的衣柜,扯出里面的书包,把小熊仔细的别上去:“就挂在书包上好不好?哥哥,墨朵知道这是女孩子用的东西,你会嫌弃,可是就挂一天好不好?这是墨朵最喜欢的哦。” 说完,居然还有些“恋恋不舍”的出门。 坦白讲,方洛有点全身冒冷汗,通常方墨朵这样的说话方式就代表着她在做什么缺德事。怔了一会儿,方洛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便拿着书包揪着那个小熊仔细“观察”,果然……这小熊……只是小熊,憨憨的、傻傻的而已。 这应该没什么吧?虽说是女生喜欢用的,可挂一天……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是生日礼物?想不到她还记得自己的生日,更想不到一整天对他说生日快乐的,就只有她。方 洛的心里竟是五味杂陈。 “你笑了哦。”方墨朵的恶魔声音忽然又出现,她的头果然挤进了门缝,表情的极其诡异外加得意。 方洛怔了下,尴尬的收起脸上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木着脸站起身,走到门旁,伸手大力的把方墨朵的头按出门外,然后关门,上锁。 可是,那小熊终于还是没被他取下。 其实上帝知道,方洛和方墨朵的“恩怨”,不是个玩偶小熊就能化解的。 果然,第二天一大清早,方洛刚从外面晨练回来,方墨朵就披头散发咬牙切齿的冲了过来:“是不是你告诉我爸爸我数学测验不及格的事情,一定是你,你就是个大嘴巴方洛!我讨厌死你了,不要盯着我的成绩好不好,数学有用吗?我将来只会加减乘除就够了!我告诉你方洛你不要这么坏,你不喜欢我就冲着我来,不要把心思动在我成绩上,也不要再想着告状,ppp……” 方洛习惯性的摸出耳机戴上去饭厅吃饭,阻止了“噪音”。 保姆阿姨笑眯眯的把早餐从厨房端出来,并对争吵视若无睹。 刘司机进了门,朝方洛和方墨朵点点头,然后走开。 “呃,为什么他们都不劝架的。”方墨朵嘴角下撇。 “因为习惯了。”方洛忽然凑近了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问了句,“今天,你垫了吗?” 方墨朵大脑瞬间短路,随即明白了何谓“垫”,抓狂,持续抓狂。 完了,毁了,形象毁了,今后他会一直拿这个卫生巾事件嘲笑自己吧?苍天啊! “你不是戴着耳机吗?你怎么听得到我说话!”方墨朵咬牙切齿的质问。 方洛云淡风轻的吃饭,不带一丝情绪…… 吃过早饭,刘司机送方洛和方墨朵上学,方墨朵瞧着方洛书包上那个小熊,心情似乎有所好转,一路上,脸色终于放晴。 可是方墨朵脸色放晴,意味着方洛会遭殃。 方洛斜背着包往高中部走,不断有学生从他身后赶上来,看着他笑。 笑容有古怪。 方洛微皱了眉,打量下自己的衣着,上上下下……没什么问题啊。难道方墨朵在自己后背上贴纸条了? 抬手扫了扫后背,也没有啊。 那大家在笑什么,莫明其妙。 “方洛,早上好。”同班的女同学叫……什么来着,跟方洛打着招呼。 “嗯。”方洛不置可否的应了。 “方洛,你……你喜欢那个……”女同学娇羞的笑。 “什么?” “这个……这个熊……”女同学手指向方洛的书包。 方洛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小熊惹的祸,不过大家的反应也太猛烈了吧? “谁规定男生不能戴这个?”方洛笑了笑,回答。 “呃,没有……”女同学欲语还停,“不过……” “快迟到了,再见。”方洛摆了摆手,加快了步子走进教室,他一向讨厌女生借故来搭讪,无聊透顶。 今天来的略晚,同学们大多已经到了,方洛进教室坐好,书包挂在椅背上。 “方洛,这熊不错,买的?”后座的男生问。 “别人送的。”方洛并不回头,简单答了,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妹妹。” 嘴角忍不住上扬,淡淡的笑意。 “噗……”斜后方的几个女生窃笑的声音此起彼伏,随即是一阵交头接耳。 “方洛,相不到你还这么……特别,你真是女性之友啊。”班里有胆大的女生打趣着方洛。 方洛皱了眉,也不多问,只是扭过头看着说话的女生。 女生吐了吐舌头,“别生气嘛,谁让你戴着这个来。” 手指向方洛背包上的小熊。 “有问题吗?”方洛反问。 “没,没问题。”女生强忍笑意,脸快涨红了。 方洛的同桌是个叫芷卉的女生,本来正认真的背英语,终于也忍不住看了看大家哄笑的源头:小熊。 随即脸红了。 好在上课铃声终于响起,老师一进来,大家就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方洛在纸上写了四个字,偷偷推给芷卉问着。 整班的女生,方洛只和芷卉在平时有交流,他欣赏芷卉安静的个性。 芷卉的脸又红了,咬了咬嘴唇,在纸上写了答案推回给方洛:那个小熊是好少女的赠品,全校女生大概都知道,你戴着不合适。 “好少女?是什么?”方洛又写。 芷卉怔了怔,下定决心似的,趁老师转身背对着大家写板书的时候,小声回答方洛:“卫生巾。” 方洛迅速石化,拳头在书桌下握紧。 方墨朵! 那堂课,方洛不知道是怎么听完的。他很想马上把书包从椅背上拿下来,然后摘掉那个熊,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扁。 可动作越大,也只能让他丢脸越大。最后还是可爱的芷卉同学实在看不过去方洛愈发变青的脸色,偷偷拿过方洛的书包,帮他解决了难题。 当然,后面的同学还是偷偷的笑了。 “你妹妹……方墨朵?很可爱。”芷卉讪讪的小声安慰着方洛。 方洛并不回答,拿出笔,在纸上画了个方墨尘的叉。 芷卉看的后背发冷……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方洛比老师还先一步冲出教室,直奔另一个楼,方墨朵的班级。 他出现在方墨朵教室外面的时候,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围观。 “那是方洛哦。” “哇好帅……” “方墨朵人呢?”方洛随手扯了个看上去有点面熟的小男生问,印象中,这小男生好像还去过方家。 “她在走廊那边。”小男生有点害怕,方洛对他来讲简直就是个巨人,连忙手指向一侧。 方洛松开他,按他说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廊的一侧是楼梯间,方洛人没接,先就听到了方墨朵那嫩嫩的嗓门儿在说话:“我告诉你,你不许欺负女同学哦。” 听上去,她应该是在和谁“谈判”。 哼,仇人还不少,方洛心里暗自嘀咕。 “我可不怕你,你也不要仗着是男生就蛮不讲理。我告诉你,你知道我哥哥是谁吗?”方墨朵继续说着。 方洛愕然听到她提及自己,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迟疑的站在走廊拐弯处看过去,刚好看见方墨朵叉腰站立的背影。 “我哥哥就方——洛!大名鼎鼎的方——洛!”方墨朵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我哥哥对我可好了,家里他最疼我,你要是敢欺负我,他一定会捏扁你!” “你吹牛!”是个小男生的公鸭嗓,应该就是他在跟方墨朵“谈判”,“从没见过他来看你,你们关系一定不好。” “胡说!我哥哥是大人了,大人怎么会像小孩子一样整天和妹妹在一起玩啊,你真幼稚。再说了,我哥哥很忙的,他刚拿了车模设计大赛的冠军哦,他还要高考呢!你知道吧,他是全校第一,我姐是全校第二!”方墨朵的语气转而充满骄傲。 小男生再说了些什么,方洛已经没心思再听下去。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方墨朵会……用这样的语气来形容自己。 哥哥……这两个字方墨朵在家的时候从来都是或讥讽或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古古怪怪的叫出来。想不到……现在听起来还是蛮动听的。 她对别人说起车模大赛,原来在方家,还是有人真心为这个大赛而高兴的…… 这个时候再走过去质问方墨朵……是不是不大好。 方洛心里的气一点一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莫名的感觉,好像是高兴……又像是别的什么。 总之,不能再站在这里,想了想,方洛转身离开,脚步轻松。 “方墨朵,警报解除,你哥走了。”方才帮方洛指路的小男生一直守在另一侧的楼梯口,看见方洛下楼了,马上跑到走廊这边跟方墨朵通风报信。 本来背对着他的方墨朵马上停止了口水横飞的对方洛的夸大表扬,笑的捧腹,边笑边立刻到走廊的窗台前朝楼下偷看。 果然,方洛正朝着高中部的方向走。 “方墨朵,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你哥哥一定会来找你哦。”小男生一脸的崇拜:“我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我姐姐就不敢打我了。你哥哥好笨哦。” 前半句,方墨朵笑眯眯的听了,应了。后半句,方墨朵迅速收了笑,瞪了小男生一眼,“你哥才笨。” 说完,踢了小男生一脚,回教室。 走到教室门口又扭头对着似哭非哭的小男生吼了句:“我哥哥只比我笨一点,而已!再敢说我哥坏话,我揍死你!” 那天放学之后,刘司机像往常一样接三个孩子回家。 不一样的是:方墨朵在路过冷饮摊的时候要求喝冰饮料,方墨尘刚要下车帮她买,方洛却忽然插了句:她不能喝凉的…… 方墨朵在心里得意的笑,嘿嘿,小熊事件结束,完胜! 第3章 墨朵,和我一起苦 他伸出手臂,环住了方墨朵的身体,用力的把她拉躺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吻住了她的嘴唇。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什么,却永远记得自己在心底的那个声音:不许你去找夜然,不许你离开,不要留我一个人,墨朵,能和我一起吗?和我一起苦…… 当年的高考是在黑色七月。 方家的气氛变得不大一样,因为有两个考生:方洛、方墨尘。 和其他考生相反的是,方洛对考期可以说是万分期待。他的倒计时牌每天准时修改着,搁现在流行的话说:哥改的不是倒计时牌,是寂寞。 方墨尘成绩也不错,方志是希望她去考军校或是警院,她自己的志愿却是政法类。 其实方洛和方墨尘之间关系还算融洽,至少不会像和方墨朵一样针锋相对处处为敌。方墨尘个性爽朗,凡事大而化之不拘小细。 方洛承认,方墨尘从某种程度上很像方志。 而方墨朵……如果可以,方洛情愿不想起她。 可这不可能。 方墨朵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张牙舞爪。 方洛无数次的奇怪,为什么方墨朵身上的精力像是永远消耗不尽的。她对待整人有着无穷无尽的兴趣,她的整人对象范围极广,甚至在学校里,还常会有同学来找方洛哭诉,让方洛好好教育方墨朵。 至于方洛的那个称方墨朵为“小鹿”的同班男同学,由于擅自泄露了方墨朵11岁还尿过床的可怕信息,被方墨朵恨了足足有两个月。 方墨朵恨起人来,那个人的后果是很惨的。 方洛并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那个男生最后达到了谈方墨朵色变的程度。 偏偏老师们喜欢方墨朵,方墨朵成绩再差,老师们给的评语也会是:该生团结同学、友爱、上进、具亲和力和领导力、成绩稳定…… 当然稳定,永远倒数。 其实让方家气氛变的不同的原因不止是高考,还有肖以真的心事。 从肖以真和方志回国之后,方家就整天弥漫着一种熬中药的味道,倒不是谁生病了,而是肖以真的补药。 肖以真人已中年,自认为从小到大都是过着受人羡慕的生活。成名早、结婚早、生子早,改嫁又嫁的好。方志无论从个人还是社会地位都让她无可挑剔,可毕竟是半路夫妻。一方面,她崇拜方志,可另一方面,她也遗憾于自己和方志之间,总像是缺少了些什么。年纪越大,这种遗憾的感觉越强烈。肖以真想,也许是因为孩子的问题,刚和方志结婚的时候她本来有机会再生一个,可为了身材和舞蹈她一直避孕。现在开始后悔,所以回国后她突发奇想,她想要一个和方志共同的孩子,来完美这个家庭。 以她的年纪,这个愿望不是不可能,可也的确有难度。所以她开始看中医西医,喝补药成药。 对此,方志是认为没有必要的,可也不好阻止什么。 至于方家其他人的态度,肖以真一向无视。 方墨尘性格一向大而化之,况且她目前备战高考状态,肖以真和方志是否再生一个,她认为并不是她要去考虑的范围。 倒是方墨朵知道了这件事以后,砸碎了几个盘子,被方志罚饿了两顿饭,可也仅此而已。 至于方洛,肖以真总算想起了自己还是他的母亲,专门和他谈了一次。可是方洛的态度让肖以真摸不着头绪,他即不反对,也不特别赞成。每天照旧是准时起床、晨练、上学、放学、吃饭、温书、洗澡、睡觉。 “你妈妈要生孩子,她就更不会理你了。”方墨朵推开方洛的房门,开门见山。 方洛正站在房间一侧,手里拿了软布,在擦那个旧旧的红色小车模型。 “你听到没有!”方墨朵走近了,满脸的怒气冲冲。 方洛看也不看她,继续着手里的事情。 “你是个笨木头!我告诉你,我早晚有一天也会离开方家,我要去找夜然哥哥!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孤独死你!寂寞死你!”方墨朵更气了,伸手便去抢那模型。可是手腕却立刻被方洛握住了,死死的,像把烧红的铁钳一样,又紧又烫。方墨朵徒劳无功的挣扎未果,刚抬了头想吼方洛,却正对上方洛的眼神,那是第一次,方墨朵看到方洛眼底的可怕的恨意和满布的血丝…… 无论方墨朵曾经做过什么恶作剧,她都不曾见过方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以为方洛是没有底限的、她以为方洛大不了再把她挂在衣帽钩上或者是打她的屁股、她以为她在方家可以随意任性胡为,可这次她错了,她怕了。准确的说,是被吓到了,方洛那么用力,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快断掉了。 “哥哥……”方墨朵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带了七分求饶。 “随你做什么,就是别碰这个模型。”方洛眉头紧锁,脸颊泛红,也并没像往常一样听到方墨朵叫“哥哥”就饶了她,他似乎忘记了方墨朵还小,更忘记了他握着的是一条柔软的胳膊,而不是钢管。他只知道自己在强撑着不要失去最后一丝理智,不要把方墨朵扔出门,然后打包自己的东西永远离开方家。天知道,他生的根本不是方墨朵的气…… “别碰这个模型。”方洛的嗓音异乎寻常的沙哑,“我唯一的东西你也看不顺眼吗?我并不要求你的世界里只有我,我只是希望你在闲下来的时候能够来问我一句‘洛,你好吗?’,这样也不行吗?从前是你的舞蹈,然后是你的男人,现在……我永远是那个排在最后的东西。如果你根本不在乎我,又何必带着我?” 方墨朵彻底被吓住了,结结巴巴的解释,“哥……哥,是我,我是方墨朵,我不是肖以真……我不是你妈妈……” 说着,竟伸出自己另一只“自由”的手摸上方洛的额头,果然滚烫,他在生病。 方洛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怔了片刻才慢慢的松开方墨朵,手里的车模搁回原处,逐渐恢复了平静,可脸上的失望浓的连方墨朵都看得出来。 方墨朵的心里有了些忽如其来的难过,为了方洛。 那晚,她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照顾病人。 她不再吵闹,不再兴师问罪,也不再抱怨方洛把她的手腕握出一圈红红的痕迹。她和方洛之间好像忽然有了件共同讨厌的事情,而那事情对她来讲是讨厌,对方洛来讲,却是伤心。方墨朵当时并不能完全理解方洛,她以为方洛只是和她一样的情绪,只是担心肖以真和方志有了宝宝之后会影响到自己在方家的受宠。 可是方洛的绝望和突如其来的病,再加上那段本应是说给肖以真的话,让方墨朵多多少少的明白了何谓伤心。 未涉世事的方墨朵,第一次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会有比她更“可怜”的人,而这个人竟然就一直生活在她的旁边,和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方墨朵扶方洛躺下,甚至还帮他盖上了被子,关上了冷气。 “我去帮你拿药。” “别告诉她,和别人。”方洛闭着眼睛,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相信方墨朵会帮他保密。 “哦。”方墨朵咬了咬嘴唇,她知道方洛说的“她”和“别人”指的都是谁。其实她很怕,方洛的额头烫的要命,如果不告诉大人们,他会死吗?就死在这间屋子里吗? 可是她终究还是听了他的话,没有告诉别人,只是悄悄下楼拿了各种药上来,一股脑的搁在方洛的被子上。 “你生病了,感冒的话,吃这个吧。”方墨朵按照说明仔细挑好了药,马上塞进方洛的嘴里。 方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病迷糊了,竟由着她的动作,药一入口,苦的他立刻皱起了眉头,可终于也有了一些清醒,半睁了眼睛看着凑得极近的方墨朵。 模糊的视线里,方墨朵很紧张,方洛甚至能看清楚方墨朵鼻尖浸出的细汗、和她脸颊上因为着急和担心而泛出的嫣红。 方墨朵……很美,从小就美,这点方洛一直在心里承认的。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搞恶作剧的时候她的眼睛会不自觉的东看西看,还有那个词:“小鹿”明明是他在心里想出的,描述方墨朵眼睛的词语,怎么就会被那个同班男同学给用了。 她的嘴唇粉红的,嫩嫩的,小小的,此时正半张开了,泄露了她心里藏着的担心。 她穿了件小小的吊带睡裙,泡泡纱的,粉色。细细的带子挂在小小的肩膀上,皮肤白的半透明。粉色睡裙上有红红的小草莓图案,那红……就像初见她的时候,她扎在掌心的那一点血。刺眼,夺目…… 方洛的眼里忽如其来被那红所充满,他忘记了自己面前的是谁、他忘记了方墨朵只有十三岁,他只知道自己在发烧,浑身不舒服,他的嘴里很苦,是药,他想要一点清凉,而唯一能带给他清凉的就是眼前那一点红,眼前这个……柔如无骨的小姑娘。 他伸出手臂,环住了方墨朵的身体,用力的把她拉躺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吻住了她的嘴唇。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什么,却永远记得自己在心底的那个声音:不许你去找夜然,不许你离开,不要留我一个人,墨朵,能和我一起吗?和我一起苦…… 传说里,初吻的味道应该是酸酸甜甜的,可方墨朵的偏偏苦的要命。她承认她“勇敢的心”被吓的一塌糊涂。 那个是方洛,是哥哥、仇人、敌人、竞争者、同住在一个屋子里的人、肖以真的儿子,方墨朵在一瞬间给方洛的身份做了无数个定义,可没有一个是可以代表“初吻”。 方洛的身体烫的要命,嘴唇也烫的要命,他本能的把药的苦涩辗转于舌间,再推给方墨朵,这个正在自己怀里颤抖着的小姑娘。 那一瞬间,方洛悲哀的发现自己其实是清醒的。 这居然是他一直就想做的事,只不过今天做了出来而已。他紧紧的搂着方墨朵,强制性的把她小小的身体拖到了床上,他把她的双臂反剪至她的身后,又以自己双腿的力量牢牢的控制住她的下身,让她丝毫动弹不能。 他拼命的吻着她,咬着她的嘴唇,他对自己说:病了、发烧、混乱……他的手伸进她的睡裙里,轻而易举的摸到她冰冰凉凉的皮肤和细细小小的腰肢,而这一切并不能使他清醒,反而让他陷入更深一层的疯狂。他知道男女的不同,他知道要怎样去打破男女之间的那层隔阂,他知道要怎么样能让方墨朵疼,跟自己一样疼…… 苦吗?如果苦,有方墨朵陪着。 沦陷吗?如果下地狱,也有方墨朵跟着。 被抛弃了吗?如果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至少还有方墨朵会记住自己一生一世。 方洛的脑海里被深深的罪恶感所刺激的发疯,他不想控制自己的任何动作,只是粗暴的拉扯掉自己和方墨朵薄薄的睡裙,让方墨朵的冰凉能够彻底的贴近于自己的滚烫,没有一丝障碍。 睡裙被撕破的声音,和方墨朵近乎悲鸣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样的轻。 “哥哥……哥哥……” 方洛身下的方墨朵,已经泪流满面。 方洛忽然停下了,因为那双眼睛,方墨朵的眼睛。 如果她的眼睛是小鹿,那么此时的小鹿就像是终于掉进了猎人布满了刀尖的陷井那种绝望和恐惧。她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微微的红肿,她的头发散落在雪白的枕边、缠绕着方洛的手臂。 那一个画面,方洛永生不会忘记,那是属于他心底最邪恶的那个想法,那是属于方墨朵,他的方墨朵。 “你快走。”方洛甚至不敢相信这个字是出于自己的喉咙,他推开方墨朵,以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他不敢看同样赤裸着的方墨朵,他怕如果看了……就真的下了地狱,带着方墨朵。虽然他很想那样做。 原来疯狂和平静可以在瞬息间完成,原来制止疯狂的念头可以只是两个字:哥哥。 方墨朵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甚至忘记了拿走自己被撕烂的睡裙。 她回到房间,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面看着镜中的自己。长发凌乱、眼光朦胧、嘴唇红肿、身子不停的抖、手腕隐隐的痛、肩膀上还有牙印,嘴里苦,很苦,是方洛的药。 方墨朵想哭,大声的哭,可是忘记了要哭些什么。 裹上浴巾,方墨朵用仅存的意志去了阁楼,因为那里是安全的,那里有妈妈所有的东西,那里黑暗、温暖…… 方洛的那场病,病了整整三天。而在这三天里迅速消瘦的,还有方墨朵。 三天后,已经有些什么东西在方洛和方墨朵间永远失去了。可同样的,又有些什么东西发生了、存在了。 如果方家的任何人足够敏感,当然看得出方洛和方墨朵的反常。可偏偏没有,方志基本不在家,肖以真基本不跟三个孩子一起吃饭,方墨尘整天学习,保姆阿姨从乡下回来了,主要职责变成了给肖以真设计各种“催子”办法。而保姆、勤务兵和司机又哪里会关心这些。 其实有的时候方洛忍不住会想,如果他和方墨朵失踪了,方家人大概会从报纸上知道这个消息吧。 他知道是自己让方墨朵变的沉默,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吃饭的时候,方墨朵虽然还是坐在他的旁边,可是却绝不会像平时一样,再碰到他一丝一厘。 在学校的图书馆里,他下楼,她上楼。 她低垂着眼帘和他擦身而过,即使站在同一层台阶上,她也比他矮了那么多,小了那么多。他不能拉住她的手让她停住,他不能拍她的肩膀喊她妹妹,他甚至要比平时显得更漠然和平静。 只有在深夜,他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起那晚的疯狂,他看着镜中的自己,17岁,下巴上刚开始有了青青的胡茬。酷似肖以真的五官让他比同龄人多了一份雕塑感、一份傲人的气质。要知道,肖以真年轻的时候在芭蕾舞界可号称是第一美女。他看着自己,却无论如何都不满意,他曾经的自信、曾经的引以为荣的理智,都在那晚在面对方墨朵的时候破坏殆尽。他以前一直在心里称呼方墨朵为小恶魔,可他自己却做了那样羞耻的事情,连恶魔都不如。 他无法想像,那个对一个13岁的小姑娘用强的人是自己。 他更加不想承认的,他对那个苦苦的吻、那个冰凉的身体、那柔软的腰肢……是那样的怀念。他就像一个变态狂一样,收起了方墨朵被撕烂的那件睡裙,只敢在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颤抖着抚摸。 他不能集中精神看书,空调开了关、关了开,关上觉得热,开了又觉得冷,烦躁不已,方洛决定下楼,去厨房拿冷饮来喝。 他不想吵醒别人,光了脚开门出去,临近楼梯的时候,却听到从方墨朵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惊呼,当然,是方墨朵自己的声音。 方洛没有一点迟疑,本能的冲进方墨朵的房间。 她又忘记了关窗,月白色的窗帘在夜风中舞动着,透过月色泛出蓝色的光泽。 方墨朵坐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眼睛盯着冲进来的方洛,竟是有泪的。 “墨朵,怎么了?”方洛脱口而出,问着。 时间大概只有几秒,对方洛来说却好像经过了几个光年那样漫长,在他以为方墨朵不会理他的时候,方墨朵却终于哭着回答了,“墨朵怕……” 方洛不再问,只是慢慢的走过去,走到方墨朵的床边,坐下,抱住了她。 “我知道你那天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对我,你讨厌肖以真生小弟弟,我看着你难受,我也难受,很疼,墨朵疼,你是我哥哥,只有我可以欺负你,别人不可以,肖以真也不可以。所以……所以墨朵做了坏事,墨朵在肖以真的补药里加了……加了避孕药……她会不会中毒?会不会死掉?她如果肚子里已经有了弟弟,弟弟会不会死掉……墨朵做了坏事……弟弟一定会来掐死我……我刚才梦见了妈妈,妈妈说我是个坏女孩,她问我,她问我怎么可以变的这么坏……妈妈很不高兴……”方墨朵缩在方洛的怀里,只知道不停的哭,不停的说,不停的颤抖。 方洛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他想安慰,可是所有的话全部梗在喉咙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不是流了下来,他没想到方墨朵怕的是这件事,他更没想到方墨朵会为他这样做。 这几天方墨朵并不是在生他的气是吗?、 方墨朵并没有把自己看成是变态,看成是色魔是吗? 方墨朵会因为他的难过而心疼是吗? 他不介意方墨朵的眼泪弄湿了他的衣服,毫不介意。他忽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方墨朵有如此多的隐藏着的依恋。 因为在这个家里,只有方墨朵知道他的心事,只有方墨朵会以“小恶魔”的姿态去做他想做,而不会去做的事情。 只有方墨朵会去参加他的颁奖礼,哪怕是为了讽刺他而去。只有方墨朵会冲进他的房间,看他是不是病了。只有方墨朵会记住他的生日,哪怕送的礼物只是为了让他出糗。只有方墨朵会带他去进阁楼,哪怕是为了锁住他。只有方墨朵会挖空心思的设计恶作剧,哪怕是为了整到他。 只有方墨朵,才让他肯自认一句:是我妹妹。只有方墨朵,才让他紧张的跑去买卫生巾,只有方墨朵,才会让他在疯狂的时候自甘沦陷。 这么多年过去,他在方家能感觉到的,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唯一的证人,竟然是方墨朵,从那个图钉开始。 高考的黑色七月终于到了。 方洛曾经的想法是考得离方家越远越好,可那晚之后,一切都变了。不论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他的生活、思想,都在偷偷的朝着方墨朵转移。 其实方洛一直自认是个理智的人,那种理智远远超乎同龄人之外,可当他和方墨朵之间那层薄薄的窗纸被捅破之后,他才惊愕的发现,自己其实极具向变态发展的潜力。 方墨朵亦如此。 每天下午放学后,方家的三兄妹会分别在学校餐厅吃饭,然后在学校上晚自习。从前的方洛当然是个独行侠,吃饭的时候离方墨尘和方墨朵离的远远的,即使方墨朵故意来“挑衅”,他也多半以无视为主。现在则不同了,他再也不能选择无视,反而恨不得一双眼睛挂在方墨朵身上。可是学生时代的“jq”毕竟还是含蓄的居多,更何况方洛和方墨朵的身份对外毕竟还是挂着兄妹的招牌。 最重要的是,方墨朵忙、很忙,相当忙。 比如此刻的学生餐厅,方洛端着餐盘,越过“重重人海”坐在了靠窗的一排餐桌最里面的位置,这个位置虽然挤了点,可是……挨着方墨朵,就像在方家用餐时一样。 方墨朵正聊的满面绯红兴高采烈,压根没注意到旁边坐下的是谁…… “方墨朵,你真觉得他好看?”方墨朵另一侧的女同学正提出问题。 “不好看?不好看?全班还就他好看些吧。吴静,你没发现?”方墨朵着重的语气。 方洛边吃边听,看不见方墨朵的表情,可从她的语气里也大概想像得到此刻面部表情应该是“狰狞”。 “呃,你要是把他放在全班的范围……好像还真是……帅。”吴静认真的思索了,脑海里迅速闪过班上那几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小男生。 方洛手中的筷子滞了滞,食物如梗在喉,方墨朵这小丫头整天就当帅哥评委了? “对吧,”方墨朵有些得意,“学习又好,性格又好,心地又善良。” “他学习还好?”吴静诧异了,“他上学期末才考第二十三名”。 方墨朵正把一勺米饭往嘴里猛塞,“反正比我好,我第二十四。” 方洛慢条斯理的吃,忽然想到方墨朵上学期拿回家的成绩单好像是全班第四…… “呃,那他哪里性格好了?”吴静继续回忆。 “他敢拿自行车的链锁打人!”方墨朵语不惊人死不休。 吴静猛点头。 方洛差点被米饭呛到。 “那哪里善良了?”吴静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忘记了啊,每次考试他都大方的让同学们抄他的卷子啊,多善良。” “可是他的答案全是错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方墨朵一锤定音,“人家的答案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有一颗肯让你抄的心,这就是善良,对不?” 吴静望天……又问:“你也抄了他的?” “是啊,要不然能得第二十四名咩?”方墨朵理直气壮,其实她的潜台词是一直比较后悔这件事,她觉得自己如果没抄的话,完全可以得第二十二名,一定的。 “唉,你这么说,好像也是哦,他还是不错的。”吴静开始进入小女孩通常的多愁善感阶段,“可是我觉得还是学习重要些,他总给我传小纸条说喜欢我,我觉得……不大好。方墨朵,有人给你传小纸条吗?” “当然有,还有很多呢。”方墨朵斩钉截铁。 方洛此刻正安静的把带鱼拔到一旁的碟子。 “上面都写什么了?” “呃……我回忆回忆。”方墨朵边吃边回忆,“有个男生写了五大本日记给我呢,反正就说喜欢呗,嘿,我还留着呢,锁在书桌里。那个男生也很帅。” “我觉得你哥哥才帅。”吴静叹了口气,“一想起你哥哥,我就觉得咱班男生都太小了。” 方墨朵尽量压抑着心中的得意,“咳,我哥哥嘛,嗯,还行,还算可以吧。” 方洛安静的吃饭。 “就是老了点。”方墨朵补充了句。 方洛正喝水,终于险些被呛到。 吴静终于越过方墨朵埋头苦吃的那颗头,看到了轻咳了几声的方洛…… “墨朵,吃慢点。”方洛拍了拍方墨朵的头顶。 方墨朵喷饭,条件反射的耳根忽然发红、发痒……咳咳……后背僵硬的挺直,脖子好像十年没维修过的机轴一样,费力的转向右侧的……方洛。 “呃……呵呵……哥哥……”方墨朵不吝笑容,把自己的牛奶推给方洛,“哥哥,喝奶……” 方洛微笑,用手帕捏下粘在方墨朵嘴唇边的一个米粒,“我老了,不用喝这个。” “广告上说中老年也需要补钙的。”吴静泪奔的插话进来,顺利的得到方墨朵杀死人的白眼球两只。 吴静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发誓她想说的不是这句话,其实刚才方洛抚摸方墨朵头顶的这情景,在吴静眼中是多么的红果果鸡肚,在一个如此嘈杂的学生食堂,在四周一群变声期公鸭嗓男生的声浪包裹中,听到方洛用那样柔和的声音对方墨朵说话,然后又那样……温柔……的帮方墨朵擦脸…… 吴静眼中的方洛,头顶开始升腾起云雾型光环。此刻的她只想捶桌:为什么我没有这样一个哥哥! 当然,此情此景在方墨朵的眼里心里是绝然不同的。 比如方洛此刻正低下头对方墨朵耳语:“回家再算帐。” 方墨朵泪奔。 方洛站起身,碟子里刚才装好的带鱼推给方墨朵,是方墨朵喜欢吃的。 晚自习结束后,刘司机来接方洛和方墨尘。 方墨朵在初中部,晚自习比高三的要早结束一个半小时,所以她一直没和哥哥姐姐同车回家。 方洛他们到家后,和方墨尘互道晚安,然后回各自的房间。 经过方墨朵的房间时,方洛毫不意外的看到她门缝下方那一点黑影。他想像得到,方墨朵此刻应该是以耳贴门…… 方洛决定无视,自顾自的回了房间洗澡,换了睡衣,关掉大灯,拧开台灯,书桌上闹钟的指针已指向11点四十五分。方洛从书桌底部的抽屉选了些旧书,还有自己以前的一些笔记。 门轻轻被敲响,方洛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方墨朵的头已经挤进门缝,带着甜死人的笑,“哥哥。” 方洛对着她勾了勾手指头。 “哥哥,我请你吃苹果啊。”方墨朵进来,左手一个大红苹果,右手一把水果刀。 方洛不置可否。 “呃,快十二点了,你知道那个传说吗?”方墨朵压低了声音,小眉头皱的颇紧,长发散在脸颊两侧,更衬的她整张脸只有巴掌点大。 方洛看向她。 “那个传说……很恐怖的……”方墨朵的声音带着刻意做出的颤抖,“一会儿我们试试,十二点整的时候我们对着镜子削这只苹果,你猜,镜子里会出现什么?” “会出现一只削好了皮的苹果。”方洛面无表情的回答。 方墨朵苦心营造的诡异气氛瞬间消失殆尽。腰间一紧,没等她回过神,已经被抱到了方洛的腿上坐着。 “我记着你上学期拿回来的成绩单是全班第四名。”方洛逐一审问。 “我……自己改了……”方墨朵扁嘴,“千万别告诉我爸爸。” “你书桌里有五大本小男生写给你的日记?”方洛继续。 “呃……小本……五小本……一个人写的,真的是一个人写的……” “你觉得你班上的那个男生很帅?” “呃,哪个?” “拿自行车链锁打人的那个。” “不帅啊,他哪里帅,他这么暴力,坏学生!”方墨朵矢口否认。 “你觉得我老?” “哥哥不老啊,哥哥才十七嘛,十七的哥哥一朵花!”方墨朵一脸认真,“谁说我哥老,我跟谁急。” 方洛点点头,“好像就是你自己在说。” “我说过?”方墨朵一脸诧异,“怎么可能,这谁造的谣!” “好吧,如果我老,那也没有办法。”方洛把方墨朵抱到书桌上坐好,他自己站了起来,手撑着桌沿,略躬身,就刚好和方墨朵差不多的高度,“我如果没有足够的老,那就没办法比你先考上大学,比你先工作,然后赚钱养你。” “我有爸爸养。”方墨朵小声抗议。 “将来还有我。”方洛轻轻抬起方墨朵的下巴,“如果我不老,我就不会这样……” 说着,轻轻的吻了方墨朵的额头。 柔和的台灯灯光照不到方墨朵的脸,可是仍旧有隐约的光线,方洛离她那么近,近的能看清楚她脸上越来越多羞涩的红云。 “如果我不老,我也不会这样。”方洛继续,轻轻的吻了方墨朵的脸颊。 方墨朵想低头,被他以手禁止了。 “还有这样。”方洛的嘴唇最后落在方墨朵的唇上,也只是轻轻的一下,却不同于初吻那晚的掠夺和犹豫。 方墨朵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傻傻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方洛,她并不会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是什么,她永远无法描述,即使是后来若干年后都不能。 她只记得,方洛当时的嘴唇冰冰凉凉的,初吻那晚是苦,可是以后……都是甜。 高考临近,方洛和方墨尘每天在学校的晚自习延长到十一点半,方志自然很忙,肖以真自然也要以夫人的身份陪同他出席各类场合。可怜的方墨朵就只有“独守空房”。 呃,说是独守也不大准确,毕竟家里还是有几个大人。可是随着方墨朵年龄的增大、心事的增多,和保姆阿姨之间的话也越少了。 况且保姆阿姨已经和方志请了辞,随时准备回家乡养老。 谈到方家孩子的学业,最差的就是方墨朵,她也曾经努力过、用功过,可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成绩总是中等,偶尔还会偏下。 方志认为是自己管教不严,他坚信方墨朵是聪明的孩子,并且也一定遗传到自己的优良基因,所以,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规定了方墨朵每天要学什么、补什么。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方墨朵把这些作业摊派给班上其他的同学。要知道,她可是一“恶霸”型儿,小胳膊一挥,哪个敢不从?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方墨朵在书桌的抽屉里搁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书桌上又摆了学习的书本。 门口一出现可疑的脚步声,方墨朵马上把抽屉关上。脚步声一走,她再把抽屉拉开,该干嘛干嘛…… 不过她这点小伎俩,基本只能骗骗比她小白的,类似于方洛这种腹黑哥哥,没辙,揪她错误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管方洛从学校回来的多晚,总会轻手轻脚的绕到她的房间看看她才去睡,这让方墨朵感觉很舒服,因为以前妈妈也会这样做。 其实她抽屉里藏的东西只是图画而已,她最近比较喜欢、也算是比较擅长的。 方墨朵并不知道自己对方洛的感情究竟会深到什么程度,她也先知先觉的在想以后会如何如何,甚至想到了结婚问题,和方洛。她给自己描绘了美好的蓝图,蓝图里有方洛想考取的大学、有方洛想从事的职业,有她和方洛自己的小家,还有她将来要养一只小狗叫公主。她把这一切偷偷画下来,想到什么就画什么,然后把这些画编成小故事自娱自乐。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些图画当成礼物送给方洛,至于什么时候送……方墨朵一直在等待着有个最华丽的机会。 除了美术,方墨朵还喜欢上体育课。倒不是因为她多么的热爱运动,而是因为只要不是文化课,她都喜欢…… 学校的体育楼是新近竣工的,里面的设施极齐备、场馆众多。今天下午方墨朵班级的体育课内容简单:游泳。 方墨朵很小就学会游泳了,技术还算不错,至少比起班上那群旱鸭子她简直是“出类拔萃”。她的游泳衣也很可爱,分体式的,上身是件粉色小吊带,下面是层层叠叠的泳裙。女孩子多多少少会有些虚荣心,方墨朵泡在泳池里,看着自己白嫩的小胳膊小腿,心里还是比较美滋滋的。 可是这种美滋滋的情绪很快就被一个叫肖青的同班男生给打乱了。他是这学期才转学过来的,长的人模狗样的,游泳却简直笨死了。教练都对他宣布放弃教学,就让他一个人跟泳池边儿上扑腾,也是方墨朵倒霉,成了他的指定“监护人”。 “在水下要闭气知不知道,你那样呼吸当然呛到啊。”方墨朵气急败坏的敲打肖青的脑壳。 肖青恼了,年纪虽小脾气很大,瞪了方墨朵一眼,自己蹭远了点继续扶着池壁练闭气。 方墨朵做了个鬼脸,又不敢游远,百无聊赖的踩水玩。正郁闷的心急火燎,眼瞧着游泳馆的更衣室方向走过来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