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剑主》 001:老头子,你把我卖了 即使天下剑修共同挽袖起剑,铸滔滔万里剑气长龙,横拦穹宇,裹携天道,也难敌“悬山剑宗”四个字。 可是,好景不长。 随着观音山老观主踏入半步真武境,此事如同狂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庙堂和江湖,而老观主这一跃,可谓是享誉天下的“第一人”,说是只手遮天,翻云覆雨也不为过。 当今天下,前有悬山剑宗是天下剑修的朝圣之地,北方边关有沧州十八城率重甲压境外蛮荒儿,功绩震朝野,这一左一右两座大岳本就和苏姓王朝共争万万里河山,形成三分割据之势。 如今,一直苟延残喘在中原腹地的观音山竟出了一个半步真武的老神仙,这可让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趁机而入了,而有甚者,更是诛心的丢出了“四王共震天下的帽子”。 流言蜚语四起,苏姓王朝更加坐不住了,派人诏安观音山,更不惜封观音山老观主为异姓王爷,与之共享万里江山。入武道巅峰的老神仙心还是不宁,抖抖双袖接住了名和利,观音山便联袂苏姓王朝屠尽了悬山剑宗的宗门。 杀了整整三年,才把悬山剑宗上下清理的干干净净,尸体横七竖八,死人压死人,鲜血更是如同水在地上流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他们的剑下不留人,也不留魂。 三年后,世上再无悬山剑宗,天下剑修虽然愤怒起剑,且剑尖直指苏姓王朝和观音山,有半步真武在,敢怒不敢言,而其中叫喊的最欢实的,也是缩头缩的最快的。 所有剑修里不乏女儿身,当中就有这么一个女子真是令人拍案叫绝,她已三流高手的境界独自杀上观音山,所阻拦之敌,她一剑之下,五境之内“乱杀”! 她英姿飒爽如昙花一现,一袭白衣更胜观音,后来的很多年里,江湖上对此女子的评价颇高,有些酒馆的说书老先生更是把她的事迹当做了压轴的戏码。 二十年后,悬山剑宗里面的残垣断壁被清理一空,埋下了很多很多的墓碑,所有的石制墓碑上都没有名字,只是刻了一柄指天的剑,和“悬山”两个字,以此替代了墓主人生前的一生。 成片墓碑连成山,一眼望不到边,故而改名“连山剑墓”,天下剑修见苏姓王朝和观音山默许了,来此祭拜的人络绎不绝,热潮之后慢慢也就变得无人问津。 这一幕,倒是把树倒猢狲散演绎的淋淋尽致。 连山剑墓里,一个常年戴着斗笠,身披蓑衣,自诩是老神仙的扫墓老人每天都会在天刚亮的时候摇头叹息一声:“人走茶亦凉,树倒猢狲散,剑乃“悬山”敢称尊!” 然后,扫墓老人便拿着扫帚,扫下墓碑上的落叶,从早扫到晚,再日落而归。 ……………… 七月十二, 今天正好碰上向阳村赶集,聚集了周边几个村子的人,景象不可谓不喧闹,平常在村子里难得一见的说书人,此时正在树下高谈阔论,茶水钱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看的旁边辛苦劳作,起早贪黑出来摆摊的村民直摇头,暗道一声“知识改变命运啊”。 集市的角落里,一身素衣的秦佑年耷拉着脑袋,看着面前摆放整齐的竹篓没有卖出去一个,反而听书还搭出去几文钱便垂头叹息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秦佑年干脆起身收拾好东西回家去了。 家里的老头子也就只会这一门手艺,虽然闻名几个乡镇,因为太耐用了,久而久之竹篓也就卖不出去了。 回到家里的秦佑年,随手把竹篓扔在门边,又把一个掉落下来的竹篓给踢了回去,对着躺在藤椅上的老头子抱怨道:“老头子,今天一个生意都没有,家里都快无米下锅了。听说老帮菜家的那小子在双虎镇找了一个生计,一个月两吊钱,他那里还缺人手,实在不行…………” 秦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头子摆手打断了,老头子起身,看了眼秦佑年,吧唧一下嘴,慢悠悠的说道:“小子,你不是做那人下之事的人,家里无米下锅了就去连山剑墓找看棺材板的要,他那的银子可多着呢,我们不用难到把银子留给看棺材板的下蛋啊。” 秦佑年坐在凳子上撇了撇嘴,说道:“要去你去,每次都是我去,我这脸都快被你败光了。况且那个怪老头让我叫他老神仙,村里的人可都说他是个疯子………喂,老头子,没见人这么坑过自己儿子的,有时候我就在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老头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该去上香了,还是老规矩,带上两个竹篓换两吊钱回来,不可多一文,也不可少一文,否则你是不是我儿子就不好说了。” 见老头子躺回藤椅上,又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秦佑年只能起身,拿着两个竹篓去连山剑墓。 这是约定好的时间。 每个月的第十二天,秦佑年都会去连山剑墓上香,一共九柱香,分别给最前面的三个墓碑,秦佑年不知老头子让他如此做究竟是为何? 可老头子是这样吩咐的,秦佑年也只有照做了。 一个时辰后。 秦佑年把竹篓放在扫墓老人的草屋前,叩了三下门,轻声道:“老神仙,佑年上香来了。” “吱呀!” 门开了,戴着斗笠的扫墓老人走出来,白日竟看不清他的面貌,扫墓老人拿出两吊钱给秦佑年,声音沙哑道:“今天你上十二柱香,最后一柱香给旁边的空墓。” 秦佑年诧异,扫墓老人在他眼里本来就是个怪老头,为何给一座空墓上香他没有多问。接过香,去连山剑墓按照扫墓老人所说的依次上完十二柱香,之后便要起身下山,却被扫墓老人给叫住了。 秦佑年看着扫墓老人拿出一个木匣子竖放在地上,说道:“佑年,算上今天,你来此上香,已经上满十八个年头了吗?” 这怪老头今天话有点多,很反常。秦佑年眯了眯眼睛,如实的说道:“回老神仙,算上今天,刚好是十八个年头。” 扫墓老人轻轻点头,说道:“你在向阳村见到那些游侠儿带刀带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时候,可有什么想法?” 秦佑年耸了耸肩,直接白了一眼扫墓老人,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说道:“老神仙,我就只上过几年的私塾,认识几个字罢了,再说了,你看看我这胳膊,还没那些大侠的剑身宽呢,我能有什么想法?难不成让我仗剑走江湖,饮酒马上,饮血马下。” 扫墓老人端坐在木屋前,把木匣子横放在双腿上,说道:“人练武,无外乎精,气,神,其次才是招式和功法。你的根骨不差,现在练武也不晚,只不过要吃上些苦头,比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要强上不少。” 扫墓老人右手拇指扣在木匣子上,往上一挑,转念一想还是把木匣子给合上了,随后向秦佑年招了招手,等秦佑年走近后,扫墓老人便接着说道:“天下剑修无外乎是依剑行江湖,坐马上死马下,刀口舔血不过想名噪江湖,凭一点微末道行行那跳梁小丑之事。老乞丐真是能沉住气了,二十年来,他也没有对你说过一句关于江湖的事,教你一招半式。” 秦佑年大睁双眼听的云里雾里,一双眼珠子乱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扫墓老人口中的老乞丐是他家的老头子,在秦佑年的记忆里,老头子只是一个会编竹篓的老头,大字不识一个,怎么会和“江湖”二字沾上边? 秦佑年欲言又止,哪知扫墓老人突然又扔给他两吊钱,放下木匣子,起身就走进木屋,留下一句话:“把钱和木匣子给老乞丐,他知道该怎么做,佑年,你即使有缚鸡之力,也别妄想打开木匣子,回到家里老乞丐会帮你打开的,下山去吧。” 木屋没了动静,本就心思活络的秦佑年让扫墓老人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来了个透心凉。 秦佑年放好两吊钱,抱着木匣子,对着木屋躬身行礼后,转身下山回村了。 路上,秦佑年一直在琢磨,扫墓老人像是在自言自语的交代什么,压根儿不给他说话的空隙。若是按照扫墓老人的话外之意,老头子的身份就显得不一般了,非心生厌倦的江湖老怪,又岂能心甘情愿的隐世山村? 再结合秦佑年在说书老先生那听来的江湖轶事,越想越感觉老头子藏的挺深,秦佑年也未曾想到,高人竟然就在他的身边。 “老头子,坏的很啊。” 秦佑年越想越兴奋,下山回村的步伐加快了不少,等回到家时,脸色通红的秦佑年把老头子从床上给拉了起来,也不管老头子如何挣扎发怒,秦佑年索性来了个干脆,直接把老头子给扛出屋子,放在院子里的藤椅上。 秦佑年没说话,只是把木匣子和四吊钱放在老头子的面前,本就怒不可揭的老头子见到桌上的东西,瞬间安静了下来,神色有些黯然的做回藤椅上。 月色下,一老一少都没说话,秦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头子,目光炯炯。老头子则是双手捂面,久久才叹了口气,慢悠悠的说道:“人间江湖八丈风,万里红尘三两酒啊!早就约定好的时间,我差点忘记了。” 虽然不知道老头子突然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秦佑年识趣的没问,只是静静的听着。 老头子敲了敲脑门儿,随即坐起身,拿起桌上的四吊子钱在手里颠了颠就放进怀里,撇了撇嘴,咕哝道:“行了,行了,老夫辛辛苦苦二十年就换来两吊子钱,还真是抠到家了,那些真金白银留着又不会下崽,也没见你对我大方一次。你倒是对臭小子大方的紧,你这样倒也说得过去。” 然后,老头子起身清了清嗓子,站在秦佑年面前,说了一句让他毕生难忘的话。 “臭小子,老头子我见钱眼开,为了两吊子钱把你卖给了扫墓的,以后你就不是我儿子了,你是他儿子。” “我………他娘的!” 老头子,拜托你做个人。 秦佑年目瞪口呆,之后异常的愤怒,指着老头子的手颤抖不已,老头子这是见钱眼开吗? 就是去和镇上的大户人家签卖身契也不止这点钱啊! 难道是老头子睡糊涂了? 还是什么……… 阴谋, 秦佑年定睛,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原来,老头子和看棺材板的早就商量好了。 最致命的官方吐槽:(看棺材板的:唉,对,说的就是你,两吊子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嫌少就还给我。) 002:老神仙,崖边垂钓风 琢磨一番,觉得被算计了的秦佑年,一脸愤怒,张牙舞爪的扑上前去,顿时就把老头子反手扣在地上。 此时的他,哪里在乎老头子是不是江湖高人,只知道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贩子。 两吊子钱啊,即便是商量好的那也可以反悔,能多要一点是一点,也决不能亏待了自己。 可老头子倒好,真是老头揍了老太太,笨到家了。 “啊……” 一声惨叫突然传出,哀嚎如雷。 夜晚的向阳村很宁静,村民们猛然从梦中惊醒,纷纷没好气的怒骂一声“谁家这么没道德,大半夜的杀猪”。 之后便倒头,转身拉了拉被子又睡了过去。 被秦佑年突袭搞了个措手不及,脸贴地的老头子握拳想要发力,转念一想,秦佑年只是寻常人,若是伤到了哪里,看棺材板的还不得找他拼命。 老头子松开拳头,和颜悦色的说道:“臭小子,老头子我话还没说完,你这么激动做甚?看棺材板的多给我两吊子钱只是让我同意你入江湖,你当真以为你爹我这么笨,这么点钱就把你卖了?” 老头子说的话虽然在理,却始终差了点意思,秦佑年半信半疑的问了声“不是卖”?见老头子点头,这才松开了手。 也对,老头子这人平时和村头的李婶儿为了一文钱都要飞唾沫星子讲半个时辰,抠的跟个铁公鸡似的,精的跟个猴儿似的,为了区区两吊子钱,不至于,不至于……… 秦佑年把老头子扶回藤椅,拍掉老头子衣上的泥土,之后搓了搓手,踌躇问道:“老头子,你真的让我进江湖,我可是听说人心不古,一入江湖深似海啊。” “怎么?一句话就让你怕了。”老头子轻挑眉眼,有些恨铁不成钢,之后话锋一转,循循善诱道:“臭小子,就拿向阳村来说,往南万里是千疆苗域,往北至边关是沧州十八城,下有观音山,上有苏姓王朝,各地的风景美如画卷,江湖女子更是韵味各一,形态各美,腰如刀,斩心魄,不比你心心念的村长家的丫头强?” 秦佑年听的入迷,也轻轻点了点头,至于他听的是上半段的江湖事,还是下半段的江湖女子,这就不得而知了。 等待片刻,秦佑年右手捏着下巴说道:“言之有理,是我的格局小了,老头子,既然你同意了,那我要怎么才算是入了江湖?” 老头子打了一个响指,脱口而出道:“简单,拿起木匣子里的剑,以后你去哪里,哪里就是江湖,免不了的打打杀杀,到时候,你想清净都不行。臭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想平平庸庸的过一辈子,老头子我就把钱和剑还给看棺材板的,然后我们就搬家,越远越好。” 说不怕,那是假的,只要亮出刀剑必有死有伤,况且秦佑年还在儿时的时候,老头子曾漏嘴说过他是一个本该死掉的人,如今还活着,不过是为了天下剑修能挽袖共起剑,使剑气浩荡,压龙杀虎。 当初不懂事,隔日便多嘴的问了一句,竟让老头子脸黑了半个月,直到长大成人,秦佑年只有双手插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秦佑年赔笑一声,道:“既然老头子和老神仙都这样说了,我也想看看江湖是如何?江湖女子又是否比村长家的丫头来的好看。” “瞧你哪点出息,不出意外的话,你将来会死在女人肚皮上。” 老头子抬手作势就要打,等秦佑年往后跳开两步,他的手掌才堪堪落下,随后摇了摇头,老头子打开桌上的木匣子,一柄通体血红的剑躺在里面,剑身上覆盖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鳞片,在剑柄处隐隐能看见有一两根金丝在闪烁。 突然,老头子酸楚道:“看棺材板的啊,你竟然舍得把你的命-根子送人,这可是一座江湖啊。” “嗯……一柄剑,是一座江湖!”秦佑年上前一步,垫着脚尖看清木匣子里的剑,血红并不妖艳,剑身细长似女子所用的武器,特别是剑身上细小的鳞片煞是好看,单论卖相的话着实挺惹眼的。 就看了一眼,秦佑年便心生欢喜。 秦佑年挪不开目光,轻移脚步到老头子的身旁,说道道:“老头子,这柄剑叫什么名字?” 老头子眉头微皱,合上木匣子说道:“海上升明月,当一抹红亮起时,应血月照天,作恶的人自当轮回有报应。这柄剑叫“妖鳞”,也被人称作“血妖鳞”,是一柄可以囊括一座江湖的剑。” 秦佑年瞪大双眸,妖鳞当真有这么厉害? 秦佑年搓了搓手,财迷似的两眼冒出绿光,伸出双手就要去拿桌上的木匣子,却被老头子抢先一步把木匣子放在腿上,抬手就把秦佑年的双手拍打到一旁。 扑了个空的秦佑年立马不干了,顿时嚷嚷道:“老头子,妖鳞是老神仙给我的,你凭什么据为己有?” 老头子转头,咧嘴一笑,站起身来,左手握着木匣子的一端藏在背后,抬起右手在秦佑年的额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据为己有了,我只是暂时替你保管罢了,等你从山上下来,剑自然是你的,不就是一把破剑吗,搞得我很稀罕似的。臭小子,也不怕你惦记,胜过妖鳞的剑,老头子我有九柄。” “切!”秦佑年撇了撇嘴。 老头子不等秦佑年说话,把木匣子抱在怀里,贼眉鼠眼的跑回屋子,当他转身关门时,见秦佑年龇牙咧嘴的望来,这才冷下脸色。 “行,老头子,等你行将就木时,我一根一根把你的胡子拔光。再把你扔青楼去,看你举不举………到时候可别嚷嚷着我不孝,看谁死在女人肚皮上。”秦佑年转身回到自己屋子,捏紧拳头恶狠狠的扔出一句话。 隔日一早。 赶集过后的向阳村冷清了很多,村子里总共只有几十户人家,邻里和睦气氛倒也温馨。 顶着刚亮开的一抹阳光,快走到村口的秦佑年看见模样富态的王大娘手拿彩绢走来,顿时就像老鼠见了猫,赶紧找了个藏身的地方,等王大娘走了之后,秦佑年才走出来吐出一口大气,显然后怕不已。 王大娘是向阳村本村人,也是闻名周边几个乡镇的大媒婆。 这不,前段时日,王大娘便给秦佑年找了隔壁村张屠夫家的千金给他做媳妇儿,好家伙,张屠夫家的千金可谓是虎背熊腰,力能断石,凸出的上排牙感觉都能用来刨地了,真是远近闻名。 一想到此女模样,吓的秦佑年好几天都没敢回村子,老头子还以为秦佑年死外边了。 也不知王大娘收了张屠夫家多少银子,尽干这种为民除害的事……… 秦佑年不敢说是英武不凡,刀削的面庞也不像是找不到媳妇儿的人,怎么会娶张屠夫家的铁千金,八字太硬的人,克不过她。 在村口李大婶的菜摊上买了些菜,顺道给老头子带了瓶早酒,秦佑年便回家做饭去了。 简单吃过早饭,等老头子出去下棋,秦佑年便溜到老头子的房间,四处翻遍也找不到放妖鳞的木匣子,无奈放弃的他耷拉着脑袋,上山找老神仙去了。 秦佑年走后半个时辰,老头子看着凌乱的房间,眼神柔和的乐呵一句“心不死的小子哟,也不知道去自己房间找一找,非得一根筋。” 老头子笑着推门走出屋子,转身后眼神立即变得锋利如剑,慢慢悠悠走到院子里的树下,并两指横在胸前,一跺脚,“噗噗噗……”几声,九柄长短不一的剑瞬间破土而出,老头子眉目一凝,随手一挥,横空九剑瞬间插在地上,入土三寸,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方形剑阵。 再之后,老头子剑指往上一挑。 “蹭蹭蹭……”九剑剑身出鞘两指宽,一时间,院子里剑气如龙蛇盘旋,杀机四溢。 老头子负手站在剑阵中,形如剑,背如鞘,眼神亦如鹰隼般犀利,冷漠说道:“龙是大瑞之象,更是威武霸道之厉害,江湖上人人畏惧的龙婆怎么搞的像条爬虫,不敢见人?” “九爷,还请收了神通,天下可没几人能挡住九爷的剑阵,既然九爷选择和我们联手,老身来此只是奉命行事,有得罪之处还望九爷莫要责怪才是。”一位手杵龙形拐杖的老婆婆随一阵白烟而显,她佝偻着腰,对着老头子主动请罪,眼帘低垂,语气不卑不亢,老态龙钟。 老头子摆了摆手,说道:“剑阵就这样放着吧,二十年没动过了,让老朋友们出来透透气。要不是那十八个老王八蛋穿一条裤子,扯一个蛋,老夫也不至于低下身段和你们联手,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别耽误老夫练剑。” 九爷的喜怒无常,江湖上谁也摸不清,对于老头子的贬低,龙婆不怒反喜,笑道:“我宗能得九爷青睐是莫大的荣幸,我宗也按九爷的吩咐做出相应的部署,半年后还请九爷在我宗住下,共商后面的事宜,老身的话已带到,就先行告退了。” 院子里又是一阵白烟,龙婆便没了踪迹。 老头子撇了撇嘴,讥讽道:“还龙婆,干脆叫蛇婆好了,尽搞些五花八门的障眼法,始终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才能做上不了台面的事。罢了,罢了,半年时间倒是能为臭小子做点事情,过几天去找看棺材板的聊聊。” 九剑重回地下,老头子坐在藤椅上陷入了沉思。 …………… 连山剑墓最右边是一处断崖,老神仙跑腿坐在断崖边,双手握着一根鱼竿,灰色的鱼线垂落崖下钓风,斗笠蓑衣,远远望去颇有些独钓寒江雪的韵味。 对此,秦佑年见怪不怪,老神仙本就是个怪老头,做出任何怪异的举动也丝毫不显得奇怪。 秦佑年坐在老神仙的身边,拿出一个小酒壶,打开瓶盖,这是老头子没喝完的早酒,秉着不浪费的原则,索性就带上山给老神仙喝了。 老神仙爱酒,老头子特意叮嘱过的。 果不其然,老神仙抽动几下鼻子,便把手里的鱼竿递给秦佑年,沙哑说了句,“钓一两风上来。” 然后,老神仙拿起小酒壶,仰头就大灌一口。 离的近,又恰逢老神仙仰头,十八年来秦佑年第一次见到老神仙的一点侧脸,皮包骨似枯木,有些吓人,难怪老神仙一直戴着斗笠。 秦佑年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用挂石头的线在悬崖边上钓风,就让他颇有些微辞了。 老神仙不做寻常事,秦佑年也没办法,这可是他的金主。 官方吐槽:(老神仙叫你钓风,你就钓风,怎么不叫你去钓云?我们要反抗………咋能这么听话呢。) 003:棺材板,一块接一块 连山剑墓平日里只能见到飞鸟过,基本是没有人上山捻香祭拜的,偶尔遇见一两个带剑的游侠儿也只是路过向阳村,来此上香走个过场罢了。 毕竟连山剑墓二十年前,可是江湖上的泰斗巨擎,是天下剑修的朝圣之地。 十个剑客,有九个握的剑都出至悬山剑宗,可见其影响力非凡。 不过,今天的连山剑墓就有些热闹了。 也不知扫墓老人从哪里找来七八个壮汉,一帮子人更是从连山剑墓里齐声“嘿哟”,抬出一块漆黑如墨的棺材板。 就一块棺材板,看七八个壮汉面色红润抬着挺费力,可见其重量不是一般的沉,显然不是普通木头做的棺材板。 前面由扫墓老人领路,七八个壮汉小心翼翼的把棺材板斜放在木屋前的石头上才齐齐松了一口气,等结完工钱,壮汉们离去时,他们手腕上带钩锁链的刺青很是醒目。 扫墓老人敲了敲棺材板,听得几声空灵声后,便点头自言自语一声“成熟了”。 扫墓老人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走到崖边,看见秦佑年愁眉苦脸的模样,笑着说道:“钓一两人间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就连宗师境的老怪物,有时候也要输给三流高手的年轻人。” 扫墓老人拿过秦佑年手里的鱼竿轻轻一抖,鱼竿顿时弯如开弓,似钓有什么重物般,杆尖垂直向下。 秦佑年看的惊奇,往前探出身子见鱼线末端上挂着的还是小石头,并无他物,不由得轻“咦”一声。 等他回身拿过鱼竿,而鱼竿到了秦佑年的手里却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不信邪的秦佑年便学扫墓老人的动作抖了抖鱼竿,可依旧不见鱼竿弯下分毫。 紧接着又抖了几次,见还是如此,秦佑年便想扔掉手里的鱼竿,坐在他旁边的扫墓老人突然开口说道:“心不动,做什么事都是顺的。心若动了,一件小事都能让你头大如牛,心平气才顺啊,佑年。” 秦佑年转头,不解的问道:“老神仙,如何才能做到心不动?” 扫墓老人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示意他起身,两人并排回草屋的路上,轻声说道:“立大志,但推着你去成长,心一旦易了,志也就倒了,所以叫立志。志一旦立了,心也就不许动摇了,人倒旗不倒这叫志气,有志者事竟成,此心光明,自是如如不动。” 此番话听着易懂,做起来却有些绵长无力,是立鸿鹄大志遥不可及,还是立一个小志向触手可得? 老神仙和老头子一样,就爱咬文嚼字说些个大道理,听得,不好理解。 秦佑年双手放在脑后,微眯眼望天说道:“立志嘛,倒是可以立一个,只不过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老神仙,要不,你帮我想一个?” 扫墓老人轻轻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可以”。 木屋前, 秦佑年面露惊奇,对着漆黑棺材板左敲敲,右看看,捏着下巴问道:“老神仙,这棺材板是给谁的,我还从未见过这么黑的,模样挺别致啊。” “别瞎猜了,这棺材板不是人用的,是给你吃的。”扫墓老人指了指棺材板,又指了指秦佑年,在秦佑年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眼光下点了点头。 一个大活人,啃死人用的棺材板? 秦佑年闭眼稳定心神后,再睁眼时便对着扫墓老人抱拳道:“老神仙,我先告辞了,您就当我没来过。” 三步并作两步想要下山的秦佑年,黑着脸,心里同时咒骂了老头子和老神仙不止八百遍,上至祖宗十九代,即便老头子是他爹…………骂到最后,秦佑年突然扇了自己两耳光,当真是气糊涂了,老头子的祖宗不就是自己的祖宗! 再往前几步,低头碎碎念的秦佑年猛的一下撞在扫墓老人的身上,扫墓老人的身体就像一块铁皮,撞的秦佑年生疼。 秦佑年揉了揉额头,后退一步想要绕过扫墓老人,却被扫墓老人抬起的手臂挡住了去路,立即面色一苦,说道: “老神仙,啃棺材板真不是活人能干的啊,要不您换个人来?我回去就把钱和剑给你送回来,再让我家老头子上来和你说道说道?” 棺材板是用来盖死人的,也不知是老神仙从哪个坟墓里挖出来的,想到这,秦佑年胃里一阵翻涌,脸色也变白了许多。 扫墓老人不为所动,指了指棺材板说道:“吃掉三块剑胎,我自会让你下山,你比其他出身武宗的人晚习武了整整十五年,一块剑胎可抵二十年功力,这是连山剑墓对你的馈赠,毕竟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 秦佑年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了句“不吃”,倘若真吃了棺材板,脑子指定有点什么毛病。 扫墓老人也懒得废话,直接当场镇压秦佑年,秦佑年手脚动弹不得,脸色憋的通红,只能看着老神仙像提溜小鸡子似的,抓着他的后脖颈子,把他扔在漆黑棺材板旁。 “扑通!” 摔了个狗吃屎的秦佑年发现自己又能动弹了,瞬间站起身就要破口大骂时,却看见老神仙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指,当虚空中有一抹红亮起时,不远处盘卧的一块大石轰然碎裂成渣,留下一个赫然醒目的大坑。 仅仅是一指之威,好生厉害的老神仙! 秦佑年立即收回手,赶紧闭上嘴,蹲下身,仔细观摩着漆黑棺材板,伸手敲了敲,说道:“老神仙,你说这棺材板啃起来会不会太硬了,要不要用火烤一下?” 扫墓老人背对着秦佑年,语气缓和道:“佑年,这样做并非我的本意,你从小在向阳村长大,染了些市井气权衡利弊也实属应该,不过整个江湖上宗师境的老家伙不少,你若是能剑扣玄关,大圣劈挂门当属最好。” 秦佑年撇了撇嘴,依他来看,老神仙方才的一指就是故意吓他的。 秦佑年凑近用鼻子闻了闻,漆黑棺材板没有怪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不过拍敲的时候感觉棺材板很厚实,也不知上牙啃的时候会不会把牙齿崩掉。 前有老头子卖儿换钱,今有老神仙逼迫啃棺材板,命苦啊! 秦佑年看了看负手而立的老神仙,再低头咽了咽唾沫,干脆闭上眼睛,张口一点一点的靠近漆黑棺材板。 秦佑年踌躇一番,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见老神仙望来,索性心一横,试探性的轻轻咬了一口。 “咔擦!” 没想到,看着坚硬厚实的漆黑棺材板,竟然入口酥脆一线喉,还是草莓味儿,秦佑年猛的睁开双眼,吧唧一下嘴,显得意犹未尽,这棺材板似乎吃的人上瘾。 之后的三个月里,秦佑年可谓是废寝忘食的啃,终于啃完一块棺材板,这段时间内,扫墓老人没有教秦佑年一招半式,只是给他内功心法,让秦佑年冥想打坐。 一部十二奇字决,秦佑年烂熟于心,按照老神仙的描述,一块棺材板真能顶别人苦苦修炼二十载,如今的秦佑年已经跻身江湖三流高手的境界。 三流高手称得上是一方游侠儿,也是各大宗门中流砥柱的一群人,人数很多,但各有千秋。 话说扫墓老人虽然没教一招半式,在悬崖边钓风时倒是给秦佑年讲述起了江湖上的格局: “当今江湖三王共震天下,沧州十八城,苏姓王朝,有半步真武的观音山,而这之外,还有一个无冕之王,那就是千疆苗域,苗人男子性情刚烈,女子风情万种且率真,不可否认的是,苗人擅用蛊虫,毒术,可杀人于无形,如若遇见要万分小心才是。” “再之外,苗人女子可莫要招惹。”这是老神仙千叮咛万嘱咐的。 ………… 三个月后,连山剑墓来了一个独臂男人,上完香后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坐下来和秦佑年说了些江湖事。 独臂男人言语之中尽显沧桑,当秦佑年得知他被同门师兄陷害,而宗门又是养育他的地方,所以削骨剔肉还养育恩,再断臂废武离开宗门时,秦佑年心里感慨不已。 或许独臂男人把秦佑年当作是扫墓老人的孙子,亦或者是独行太久想找个说话的人,直到他黯然离去时,秦佑年才知道这个独臂男人的名字,雪白衣。 第二天天刚亮,在秦佑年诧异的目光中,雪白衣又来了,只见他形色匆匆跪倒在老神仙的木屋前,不由分说的磕了九个响头。 顿时, 一柄剑赫然飞出,直挺挺的插在雪白衣身旁,这时,扫墓老人的声音恰逢响起,“拿了剑,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晚辈深知,剑乃悬山为尊!”雪白衣恭敬起身,拿起剑,转身走到秦佑年的跟前,躬身道:“属下断左臂,还宗门多年养育恩,这留下的右臂,可为少主再拿剑。” 秦佑年在山上待的时间不长,老神仙让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蕴含深意,无外乎都是磨练他的心性。 这一声少主,秦佑年并未意外,只是感慨两个老家伙都是有大秘密之人。 雪白衣拿了老神仙的剑,再下山时,江湖上就流传出了这么一位独臂剑客,他着一身染血白衣,剑出时有风雷声相伴,可碎金裂石,声名大噪! 他只杀作恶多端之人,不分庙堂和江湖,颇有侠义之风,故此也被人称为“血剑白衣侯”。 一剑出,恶人惧。 他剑下死人,并不无辜。 ……………… 秦佑年啃完一块棺材板,笑容开怀难得能舒舒服服的放松一段时日,却不想,老神仙叫来七八个壮汉,从连山剑墓里又抬出一块棺材板放在秦佑年住的木屋前。 和上一块不同,第二块棺材板的颜色血红,定睛细看,能看见上面有隐隐流动的鲜血,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不刺鼻,反而有点甜。 扫墓老人把七八个壮汉打发走,慢悠悠的走到秦佑年的身旁,说道:“第一块是墨铸剑胎,第二块是血铸剑胎。佑年,抓紧吃吧,血铸剑胎够你吃半年了。” 扫墓老人走后,还不忘转身提醒道: “老乞丐已经把妖鳞送过来了,还给你留了封书信,你回屋自己看看吧。” 秦佑年露出微笑,和老神仙待久了,才知道这个怪老头还挺会关心人的,心思也细腻。 官方吐槽:(说好的骨气呢,被老神仙一指之威吓成这样?) 004:御神机,谋个好差事 腊月初八。 头顶小雪。 秦佑年下山去李大婶儿家里盛了两碗腊八粥,顺便回家看一眼,老头子昨天夜里行色匆匆上山,和老神仙在连山剑墓里谈话近一个时辰,临走前给了秦佑年一块木制腰牌,便急忙下山,连今年的腊八节都没在家里过。 秦佑年眉宇间有些低落,回到连山剑墓时,老神仙正在木屋门口架火烤着一只兔子,一时间肉香四溢。 这是秦佑年第二回吃老神仙亲手烤的野兔,第一回是秦佑年刚拿起妖鳞剑,跪在三座主墓碑时,因老神仙的手艺太好,秦佑年当时差点把舌头都吞了进去。 看着滋滋往外冒油的野兔,秦佑年下意识吞咽了几口唾沫,赶紧坐在火堆旁,搓了搓手,刚入腊月不久气候就这么冷了,到了正月还不得冻死牛,冷死龟。 扫墓老人抬头,抖了抖斗笠上的落雪说道:“天越来越凉了,平时多穿些衣物,等血铸剑胎吃完了你就下山去白岩城一趟,按照老乞丐所说在御神机谋个差事。” 秦佑年点了点头,御神机是苏姓王朝在锦衣卫之上再设的一个机构,对外走江湖路,行江湖事。又是皇权特许,可先斩后奏,平江湖之乱,稳江湖太平。 这个冬天,不管是江湖还是庙堂,显然都不太平,雪压屋檐垂冰柱,在有些人的眼里那就是头顶一柄悬着的剑,随时都会落下来要了他的脑袋。 一个月前,境外的蛮荒儿集结十万狼骑大举冲击边关城池,鼓角齐鸣,势如破竹,马踏联营更是连续破了边关重甲铁骑好几个拒敌方阵。 沧州十八城战事突然吃紧,便连夜向苏姓王朝上折请兵十余次,而苏姓王朝只是在各个重城悬榜征兵,一个月后也没见朝廷挥师北上的大军。 而苏姓王朝这一举动,让边关第一城外的疆土彻底失守。 驻军大将皆是火爆脾气,本就看不惯庙堂上那些口蜜腹剑的文臣。这不,沧州十八城之一的鹤连城,一怒之下,亲率手里三万重甲弃城直奔京城而去,幸好被十七城的人拦下,否则城破,境外蛮荒儿的狼骑大举入关,高举屠刀,边关的百姓将会生灵涂炭,沦为人间炼狱。 朝廷不派兵挥师北上,沧州十八城只能苦苦抵御,此事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直接举家搬迁离开北方,形成数万难民流,让苏姓王朝不得不挥师北上稳固局面,再定民心。 等边关战事稳固后,沧州十八城的老家伙们便联袂进京,过十城杀了九个守城将军,还以朝廷颜色。 御神机趁乱,派出数十位高手潜入沧州十八城,意欲祸水东引,显然受了旨意。 观音山巍然不动,半步真武境的老观主闲暇之余还会去沧州十八城和那些老家伙下下棋,在折返去京城和当朝圣上品茶论事,行事丝毫不遮掩,着实大方的紧。 玩阳谋阴谋,论手段,就好比去青楼寻乐子,珠圆玉润下衣衫渐退,明知半点朱唇万人尝,一双藕臂千人枕,只是你懂我心意,我给你银两。 正因为御神机派了大量高手出去,目前紧缺人手,秦佑年可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况且御神机一直独立在外,可是一个捞油水的好差事。 秦佑年吃了一口兔肉,外酥里嫩的兔肉让他又差点把舌头吞掉,赶紧舔了舔嘴唇说道:“老神仙,眼看就要过年了,十里银装十里情,远方游子也都会回家和家人欢聚一堂,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置办些年货,放上些炮仗喜庆喜庆?” 扫墓老人静静的吃完兔腿,淡淡说道:“你是想在坟头行欢庆之事?还是想把连山剑墓里的死人都拉出来一起过年?” 秦佑年一拍额头,侧身眺望一眼连山剑墓,赶紧道了几声“莫怪,莫怪。” 秦佑年讪讪一笑,没有接话,只是和老神仙安静的吃完兔肉和腊八粥,当火堆燃尽时,便一拍肩腿上的落雪,站起身的秦佑年神情肃穆,右手五指张开再一握,突然,一抹红划破长空,妖鳞剑握在了手里。 血铸剑胎啃到一半时,老神仙似乎想通了,教给秦佑年十二奇字决里的剑决,经过一段时间的苦练,秦佑年也只练会了前面三字,不过听老神仙吹牛,十二奇字决里的杀,震,破三字,若是练到极致就连天上仙人都要避其锋芒,不敢来此人间,至于真武境,手起剑落当成大白菜砍了就是。 老神仙说的声情并茂,秦佑年听得热血澎湃,信不信就另说了。 老神仙后移十步,给秦佑年腾出地方,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张椅子,打开油纸伞免得雪落在身上。本就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神仙这一举动就显得多余了,只要他高兴就好。 当几朵雪花从秦佑年眼前落下时,他立即微微侧身脚下拉开,摆出一个架势,手中妖鳞剑迅速挽出,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一米左右的剑域,空中一抹抹红似一朵朵血色妖莲含苞待放。 兵字决,妖鳞剑一震,之后剑身猛然扩张,秦佑年一剑出,如同剑卒过河,浩浩荡荡。 然后,秦佑年压身而动,顷刻间无数风雪尽跟在他身后,只随一人而动,形成一幕壮观奇景。紧接着,秦佑年脚下轻点,掠石飞树,一连串残影直叫人眼花缭乱,手中动作浑然天成。 妖鳞剑不红,秦佑年人不显,这是临字决。 悬崖边,风雪大了不少。 秦佑年站定,妖鳞竖在胸前,双手握剑柄,猛然劈出一剑,破风开雪,难得一方清净,这是斗字决。 老神仙漫步走来,轻声道:“功法,剑招相辅相成,能在短短时间掌握三字,佑年,三块剑胎给你吃了,老夫我也没看走眼。” 秦佑年把妖鳞插在地上,双手扶住剑柄,大喘几口粗气,说道:“想要一口气连续施展三字剑决,还是勉强了些。若是不能一招制敌,我也就成了占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老神仙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说道:“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没必要死撑。当初若不是那些老家伙冥顽不化,悬山剑宗又怎会死的一个人都不剩,铸造成型的剑再遇高温猛火还要逃避,就别说血肉之躯的人了。” 秦佑年点了点头,转头说道:“老头子也说过,当年悬山剑宗若是式微就还是悬山剑宗,也不会沦落至此。至于面子,有实力别人才会给你面子,没实力,面子又值几文钱,说到底命才是最重要。” 妖鳞剑没有剑鞘,秦佑年只有反手握在身后,回去后再放进木匣子。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悬崖边的风景如画,老神仙是长辈,也亦师亦友,秦佑年问过老神仙,他是不是悬山剑宗的门人,老神仙只是摇头,落寞叹息一声,“我的根骨不错,也在悬山剑宗山门前长跪半月有余,最终也没能得偿所愿。至于我为何守着连山剑墓,很简单,因为一个人。” 秦佑年看着成片墓碑的连山剑墓,很难想象二十年前的悬山剑宗该是如何的鼎盛辉煌。门下弟子数以万计,二十一座剑阁人满为患,八座铸剑炉从来没有停过,一根万剑柱更是让天下所有剑修为之向往,倘若能在万剑柱上留名取剑,那将是莫大的荣幸。 秦佑年放好妖鳞剑,合上木匣子,对着还剩半截的血铸剑胎就是一顿狂啃,不同于墨铸剑胎,血铸剑胎的口感像是糕点,软糯细滑,入口即化。 秦佑年抬头看了眼老神仙居住的木屋,在剑胎的口感上面,老神仙着实下了不少功夫,若是改行去当厨子,就凭这手艺生意定当爆火。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随着秦佑年把最后一小块血铸剑胎扔进嘴里,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便赶紧起身走到三座主墓碑前盘腿而坐,双手掐印诀开始炼化血铸剑胎。 一股股白烟顿时从秦佑年的仙台冒出,他的面色时红时白,红如血,白似纸,若不是嘴边一直带着笑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练功走火入魔了。 一个时辰后, 等秦佑年再睁眼时,没有丝毫悬念突破二流高手境,当啃完最后一块棺材板,就能名列一流高手,老神仙扫墓二十年,为的便是如此,造高手。 一盘大棋,老头子和老神仙共执白子也下了二十年。 老神仙赠剑送一座江湖,大方的紧。 老头子离家只留一封书信,抠抠搜搜的。 扫墓老人送来热腾腾的饭菜,盘腿坐在秦佑年的身旁,说道:“悬山剑宗有一个规矩,倘若外人能坚持为剑宗焚香十八年,且不修炼任何功法招式,方可成为悬山剑宗的核心弟子。佑年,我和老乞丐让你满足了这个条件,所以连山剑墓孕育的三块剑胎,自然成为你的助力,至于你以后能在江湖上闯出什么名堂来,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秦佑年狼吞虎咽几口饭菜,问道:“老神仙,我身上的担子是为了给悬山剑宗复仇吗?” 老神仙摇了摇头,说道:“世上再无悬山剑宗,说报仇已经没了意义,你身上的担子是老乞丐给的,老夫最多再放上一根稻草罢了。” 秦佑年翻了翻白眼,压死骆驼的就是最后放上去的一根稻草,看来老神仙也是焉坏焉坏的。 秦佑年三下五除二吃完饭菜,放下碗筷,双手往后一撑,仰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眼前突然浮现出村长家丫头的模样,心里想道: “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 秦佑年转头面露微笑,说道:“拿了悬山剑宗的好处,却不为悬山剑宗做事,我也乐的逍遥自在。” 看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扫墓老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秦佑年明日早些下山,去御神机谋一份好差事。 离开时,扫墓老人留下一袋子银钱,秦佑年拿在手里颠了颠,足足有百两之多,老头子说的不错,老神仙真是个大财主,上山这么久,他终于看见白花花的银子了。 秦佑年从小便学了老头子那般,十足的一个小财迷,也是个扣砖缝的,能不花的就不花,缝缝补补又一年。 隔日一早,不见下雪,却有一轮金日当头。 秦佑年把木匣子捆在身后,双袖口,怀里各放了些银子,这就是老头子常说的,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里,即使怀里的银子丢了,衣袖里的银子还在,那就饿不着,冷不着。 秦佑年走到扫墓老人的木屋前,躬身说道:“老神仙,佑年定会在御神机谋上一份好的差事,多多赚银两,日后好给老神仙和我家老头子养老送终。” 等秦佑年转身离去后,扫墓老人才慢慢走出木屋,突然轻笑出声,往山下眺望,目送秦佑年离开,自语道:“老乞丐走之前,在我这里借了五百两黄金,佑年,你下山时在我这里借了一百两白银,这笔债,你们两父子打算怎么还?” 扫墓老人慢慢笑弯了腰,几滴眼泪从斗笠下的面容低落,而他的声音,似乎不再沙哑………… 官方吐槽:(还钱?凭本事借的钱,我为什么要还?) 005:胭脂楼,脱衣俏女子 关于妖鳞剑的来历,老头子曾对秦佑年说起过,当年一战,总共上了百层阶梯,一柄妖鳞剑跃起时,像一轮血月当空。 世人都知,妖鳞剑下无活人,妖鳞剑前无敌人,一剑出,是名震江湖的凶名,是杀伐如妖的血腥。 深知妖鳞剑非同寻常,秦佑年也问过老神仙,带着妖鳞剑下山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招来杀身之祸,毕竟这柄血红的剑,曾经杀的整个江湖为之胆寒。 而老神仙摇了摇头,让秦佑年放心带着,还说妖鳞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断了,江湖上也有些剑客仿制出了妖鳞剑,行那狐假虎威之事,久而久之,妖鳞剑便成了一柄普通的剑,因外观好看,被一些商贩做成玩具,买给那些拥有武侠梦的少年。 毕竟名震江湖的妖鳞剑,传闻可是不少,拿着妖鳞剑的少年,可以说是当地的孩子王,走到哪,威风到哪。 洛阳集,是岭南一带屈指可数的重镇之一,每年进贡朝廷的贡茶,绸缎,瓷器也大多都是出至洛阳集,“美人如眷花似梦,纸醉金迷到洛阳”,这是一句口口相传的民谣。 因为距离较远,秦佑年还特意雇了辆马车,紧赶慢赶终是在黄昏时进了洛阳集。 到了洛阳集,秦佑年就马不停蹄的冲进一家成衣布行,换上一身白衣金边衫,内垫有丝绒抗寒,再豪掷十两银子买了件上等货色的大氅披在身上,至于那换下的旧衣裳,秦佑年则是摆了摆手,大大方方的送给了店小二。 不过,目送秦佑年走了之后,店小二满脸嫌弃的把旧衣裳扔给了在门边要饭的乞丐,转头向着秦佑年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鄙夷说了句,“哪里来的暴发户。” 单看秦佑年这身行头,配上他刀削斧凿算不上很英俊的面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偷溜出来的,也没配个丫鬟和侍从。若是去参加茶园诗会,定是双手作揖公子长,公子短,害羞腼腆的千金小姐会问上一句,“公子可否有心仪的女子”。 傍晚, 秦佑年走在街上,遇见喜欢的会买上一两个小玩意儿拿在手里把玩,特别是用粽叶编织的蚂蚱,他以前送给过村长家的丫头几只,当然没有拿出卖的编织精美。 可当眼前人,心上人脸红,低头羞涩接过粽叶蚂蚱时,秦佑年的脸也跟着红了。 村长家的丫头一直低着头,柔荑更是不安分的揉捏粽叶蚂蚱,而秦佑年左顾右盼踌躇一番,然后悄悄抬起右手却又缩了回去,暗自恼怒在腰间的衣服上擦了擦掌心的汗,便摸着后脑勺笑着望向别处,可他的眼珠子乱转,最终还是落在了村长家的丫头身上,毕竟眼中只有一美,即使人间风景再靓丽绝色,也不及你在我眼中乱跳。 收回思绪,秦佑年扔下几个铜板,粽叶蚂蚱也没拿就走了,摊位老板拿着铜板看看钱,再看看离去的秦佑年,嘀咕一声,“现在的公子都这么大方了吗?不买东西,先赏几文钱。” 洛阳集的街道喧嚣热闹,叫卖的,杂耍的更是五花八门,走过花仙桥,便来到洛阳集的东市,也被称作花市,什么艺馆,胭脂楼,粉红楼比比皆是,这里也是洛阳集一帮老爷们,年轻公子消遣,赏花弄月之地。 故此,东市比其他几市繁花似锦了太多。 太阳还未彻底落下山头,艺馆,胭脂楼,粉红楼纷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挂,门口的姑娘们更是高抛手中锦绣招揽着过往的行人,当站在二楼的姑娘们肩头丝巾不小心滑落,顺其自然露出一大片雪白时,“老肩巨滑”四个字,突然从心里蹦了出来。 过往的行人驻足,纷纷暗叹一声“好肩。” 看着进进出出的风流公子,和年过半百生怕躺在床上不举富贾老爷,秦佑年只是摇了摇头,那些顶着风雪身着清凉的姑娘们,赚钱是真不容易啊。 气候寒冷,也不知道多穿一点。 秦佑年再多看了两眼,便离开了这处烟花柳地,刚走出风花雪月一条街时天就黑了。 到了晚上,街上携家眷出门的大家闺秀也多了不少,手捏一只蒲扇半遮面,一双双杏眼皆含春水,透露的丝丝春意,莫不让诸位公子垂涎三尺。 华灯初上的洛阳集,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街口, 一个老道士突然拍卓而起,大声道:“唉,小子,算命十两纹银,你只给了五两算怎么回事,欺负老实人吗?” 随着这声吆喝,路过的行人驻足而望,不明缘由的对着场中黄衣公子指指点点,随后小声议论着。 黄衣公子不在乎闲言碎语,猛拍一下木桌,不甘示弱的说道:“你个江湖骗子也算是老实人,说好的算命五两,结果变成十两,小爷我没掀了你摊子你就烧高香去吧。你知道家父谁吗?家父王为仁。” 家父,枉为人! 他娘的,真是好名字。 围观的行人忍不住放声大笑,却被黄衣公子哥瞪眼拔剑,吓的顿时作鸟兽一哄而散。 算命老道士老神在在,一直揪着黄衣公子死活不放手。 秦佑年忍俊不禁,双手插在胸前,微笑望去,这个老道士年近七旬了,还能压住一个生龙活虎的青壮年,难不成是个练家子。 大体来说,一老一少当街吵架,也属实好玩,秦佑年权当看戏解闷儿了。 老道士挽起袖子,摘下算命五两的招牌,露出里面隐藏的招牌,伸手敲了敲说道:“小子,老道我不管你爹是谁,看清这上面写的什么没有?” “不信,十两纹银。” 黄衣公子气急,剑归鞘,指着老道士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个老骗子,老王八蛋,唉,小爷我就是不信,小爷我就给五两银子,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小爷我说的话比衙门都好使,你拿什么跟我斗,家父可是王为仁。” “砰!”老道士突然一拳递出,揍黑了黄衣公子的一只眼睛,咬牙切齿道:“老道我行走江湖几十年,一直秉着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享誉江湖算命界,却被你个小王八蛋叫成老骗子,气死老道我了。” 老道士说完,还跳起来踹了蹲下捂眼的黄衣公子几脚,这几脚用了一把子力气,踹的黄衣公子哀嚎声声,干干净净的衣服上全是脚印。 “啊………疼!” 黄衣公子双手抱头躺在地上,怒吼一声,“你个老王八蛋,有种让我起来。” 老道士又狠踹了几脚。 一旁的秦佑年竖起大拇指,老道士不愧是性情中人,信是一个价,不信是一个价,果真童叟无欺,难怪价格公道。 黄衣公子衣着光鲜亮丽,悬剑出游,口口声声把家父挂在嘴边,定是那纨绔子弟,为祸一方的主,又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你个老王八蛋,小爷我活撕了你。”只见黄衣公子往后翻滚一圈,怒吼着迅速起身,连腰间的剑都来不及拔出,赤手空拳和老道士扭打成一团。 算命的桌子碎了,椅子倒了,招牌裂了,气的老道士哇哇直叫,手脚并用,扯头发,吐口水,猴子偷桃………… “啊………好疼!”听闻黄衣公子发出一声惨叫,围观的行人下意识抿嘴夹紧双腿,顿时后退几步。 倒是秦佑年直皱眉,老道士看似躲避狼狈,可脚下却没移动一寸,左眼的青肿想必是故意为之,怕人看出端倪。 两人扭打了一会儿,就在老道士使出猴子摘葡萄时,洛阳集的衙役捕快过来强行将两人分开,不由分说带着他们回衙门,秦佑年这才离开街口,寻了家看着不错的客栈走了进去。 街上走走停停,又看戏一会儿,肚子早已饥肠辘辘了。 “这位公子里面请。” 迎面小跑而来的店小二,一脸掐媚笑容,点头哈腰的把秦佑年迎上了二楼,选了个靠湖的雅间,打开窗户能一观湖面两岸的灯火通明,特别是那烟花柳地,常亮红灯笼下一具具妙曼身姿,恰似玲珑出水斩人腰,一双双好看的眸子眼帘微微垂下,明收暗引。 一举一动,钩去了人的魂魄。 若论眼力见,当属客栈店小二,酒馆跑堂,青楼老鸨为最。他们识人无数,看一眼就知道客人的钱袋子里有多少银子,吃什么菜,喝什么酒,叫什么样的花魁姑娘,贴心的一站式服侍,能让客人满心欢喜的掏空银子,再扶墙而出。 秦佑年环顾一圈甚是满意,掏出二十两银子扔给店小二,然后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十足的少爷派头,吩咐了声,“把你们这里的好酒好菜给也都端上来”。 “得嘞,公子您稍坐片刻。”店小二双手捧着银子,躬身退出雅间,轻轻带上房门。 一柱香后, 在连山剑墓吃了好几个月的粗茶淡饭,肚子里的油水也都快被刮干净了,看着满桌的美酒佳肴,迫不及待的秦佑年把木匣子扔在床上,顿时大快朵颐了起来,左脚踩在木椅上,能上手的绝不动筷子,就像一个被饿了十来天的难民,风卷残云完全没有一点吃相。 随着最后一口酒下肚,秦佑年擦干净嘴和手,满意的紧靠在木椅上,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嗝,叫来店小二收拾残局,店小二进来看见桌上狗见了都要流泪的盘子,很是诧异,埋头收拾好后,沏上一壶热茶,恭敬声“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便躬身退下了。 秦佑年扶腰走到窗边,饱暖思淫-欲,他望着两岸边上的青楼,倒也想进去瞧一瞧,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花魁好,花魁妙,再来几个要不要。一双手,一对球,可以再多几两肉。” 但是,一想到村长家的丫头,那双哀怨的凤眼,秦佑年瞬间清醒,摇了摇头,关好窗户,走到床边只是把大氅脱了,倒在床上抱着木匣子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秦佑年随便对付吃了一口,便出了客栈,走到附近的马厩讨价还价买了匹高头,膀大腰圆的快马,从洛阳集东城门出城,一直向东疾驰。 洛阳集距离白岩城足有半月的路程,走的是宽阔商道,路上平平坦坦。 等到夜里,秦佑年找到家驿站,把马交给小厮喂养,他坐到驿站里叫了碟牛肉和一壶酒稍作休息,却在门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了驴车,手拿挂旗走进驿站,找了个居中的位置坐下。 老道士, 昨天夜里和黄衣公子打架被捕快带进了衙门,黄衣公子身世不一般,被抓进衙门能大摇大摆的被人请出来,可老道士三无,却和秦佑年一个前脚,一个后脚的出现在驿站,完全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要知道秦佑年路上骑的可是高头快马,一路绝尘。 这老道士,不简单啊。 秦佑年对他格外的上了点心。 官方吐槽:(姓秦的,劝你别多管闲事,人家姑娘爱穿什么穿什么。) 006:敲闷棍,女侠来借马 驿站不大,除了行走江湖的游侠儿来此歇脚外,就是过往的商队在这里整理行装,补充路上所需。 江湖游侠儿过半都是独行,依剑,扶刀,扛斧,握枪,皆是性情刚烈,因为老道士的三言两语,驿站里的两个人怒目而视,瞬间拍桌而起,差点出手兵戎相见。 而始作俑者老道士则端着茶一溜烟跑到另一张桌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细品茶,而驿站管事的见状,既陪了笑脸又陪了酒这才堪堪平息。 要不怎么说江湖天,江湖地,江湖事,江湖人,只要能动手的,绝不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娘。 驿站刚走了一个十来人的商队,里面就显得空旷了起来。 秦佑年吃完一碟牛肉又让小二上了一碟,他在驿站多歇息,只不过想知道老道士往哪个方向走。 若是时机成熟,秦佑年想找老道士算上一卦,信五两银子,不信十两银子,他还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 另外,看老道士的样子应该是个高手,结识一番倒也没有坏处,他们中间虽然差了辈分,只要看对了眼,可以不在乎年龄,跪厚土拜皇天,烧黄纸,斩鸡头,喝血酒,结拜成忘年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拜个把兄弟,少活几十年,他娘的,不结拜了。 秦佑年紧靠窗边,看似直视前方,实际上目光全都落在了老道士身上,一举一动,他都格外关注。 别看老道士正襟危坐,闲时轻抚胡须,是有几分算命半仙的模样,只不过他借喝茶之际东瞧西看,说是贼眉鼠眼也不为过。 老道士的目光落在他旁边年轻剑客的身上,眯了眯眼,不知心里又憋着什么坏水。 秦佑年露出一抹笑意。 “这位少侠,老道我看你骨骼惊奇,天庭饱满,眉宇间英气逼人,浑身骨骼粗壮,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正好老道身上有一本“洞玄子三十六散手”,这本失传多年的武林秘籍送给有缘人,原价一百两纹银,现在只要十两银子,老道也是要生活的。”老道士放下茶杯,侧身对着旁边的年轻剑客小声道。 随后,老道士从怀里拿出一本泛黄,古朴的秘籍在手里晃了晃,见年轻剑客懒得搭理他,老道士便快速的翻开“洞玄子三十六散手”,一张张明艳彩色的插图格外惹眼,老道士见差不多了就合上秘籍,左手抚须,右手放在桌上五指轻轻搓动,双眼四下张望,却唯独没有看年轻剑客。 年轻剑客左右见无人注意,二话不说,拿出十两银子放在老道士手里,抢了秘籍就走,行色匆匆。 老道士笑着收好银子,又拿出一本“洞玄子三十六散手”秘籍出来,小声咕哝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脸皮始终是薄了点,又自诩是君子,做的全是小人勾当。” 老道士注意到坐在窗边的秦佑年,拿上秘籍走了过去,同一套说辞一字不差,见秦佑年摇头拒绝,老道士索性折返,拿起他的东西坐在了秦佑年的桌上,惋惜道: “少侠,你我相遇本是缘分,这本江湖上失传多年的秘籍可让你一步入宗师,两步进真武,三步天上仙人都要落泪。若不是老道年事已高,家里的孩子又重病在身仅靠老道养活,此等秘籍老道绝不会拿出来的。如今忍痛割爱,十两银子卖给少侠。” 秦佑年没有接话,只是瞟了一眼那本所谓的秘籍,秘籍翻开时里面栩栩如生的鲜艳插图形态不一,果真好一本江湖失传的秘籍,竟是一本伪装的春宫图。 洞玄子三十六散手,手手招式不一祥啊。 不得不说老道士的演技真是不差,强挤出几滴浑浊老泪,神态入木三分,话说的声情并茂,不知道的人说不定还真要信以为真,大方掏出银子买下这本秘籍。 老道士的生意做的也挺广泛,算命,看相,勘风水测姻缘,再者就是卖秘籍,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这么折腾,真是一颗老树压倒了一片梨花,还能顶风尿十丈。 见老道士伤心抹泪,秦佑年刚想起身离开,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他娘的,你们今天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老骗子给小爷我找出来,小爷我要让他尝尝虎笼之刑,哎哟,屁股现在还是痛的。” 老道士的仇家来了,这下好玩了。 秦佑年又笑着坐了回去,掏出十两银子在手里把玩,而老道士看都不看一眼。 “我去,这小王八蛋属狗鼻子的,这都能找来,真是老太太上墙,不服不行。” 果不其然,老道士闻声猛坐起,慌乱拿起东西就落荒而逃,落下了一本秘籍在桌上,秦佑年没有出声提醒,反正老道士的秘籍还多也不差这一本。 老道士在驿站门口小心探出身体,贼眉鼠眼瞅了好几眼,见仇家还没到,两脚一抹油瞬间跑的没影儿了。 从洛阳集一路追杀过来的黄衣公子终究是慢了一步,吩咐手下在驿站内找了一圈没见到老骗子。 黄衣公子一挥手,转身便走,却被秦佑年出声阻止了,“这位公子,你是不是在找一个算命的老道士,我看他方才神色慌乱的往那个方向跑了。” 秦佑年指出老道士逃跑的方向,他想知道老道士究竟有多高。 “多谢公子,等抓住那个老骗子,我必有厚报。” 黄衣公子道谢一声,给了秦佑年二十两银子做为谢礼,召集手下就奔着那个方向去追老道士,只不过,黄衣公子往前跑的时候,左脚有点跛,一只手还按着屁股,滑稽模样把秦佑年给逗笑了。 一个油头粉面的带刀下人想要去扶自家主子,却被黄衣公子一脚给踹到了地上,怒吼一声:“滚,滚去把那老骗子给我抓住,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油头粉面的下人,赶紧捡起刀,连滚带爬的往前冲,跑的比所有人都快。 “出手就二十两银子,当真阔绰,有机会要结识一番。”秦佑年拿起银子,起身看见桌上的失传秘籍,想了想还是放进了怀里,等再遇见老道士,还给他便是,此等书籍,怕是只有老道士能拿的如此光明正大了。 秦佑年连同老道士的茶水钱一起付了,等小厮牵来马,他便翻身上马一勒手中缰绳,高头大马嘶吼一声,狂奔而去。 连夜赶路,寒风似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去御神机任职,可是一个肥美的好差事,另外老头子交代的事,进不去御神机就做不了,秦佑年不敢有丝毫耽误,得日夜赶路才是。 若惹得老头子吹胡子瞪眼,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第二天。 凌晨。 找了个破庙短暂休憩的秦佑年醒了过来,吃了点随身干粮,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还有点火星子的火堆熄灭,便要动身前往最近的华阳镇。 可当秦佑年走出破庙的瞬间,一种由心底最深处的优美话语顿时脱口而出,看哪骂哪,皆是送上最诚挚的问候。 原因无他,马被偷了。 可恨的是,偷吗就偷马吧,还留张纸条和一个精美的钱袋子,至于纸条上面写的什么不重要,钱袋子里面足足有纹银百两这也是其次。 重要的是秦佑年把纸条叠好放进怀里,笑容谦和的自语道:“也不知是哪位江湖女侠借走了我的马,借就借嘛,给钱这是做甚。” 秦佑年嘴里这样说,但他从钱袋子里拿钱的时候笑得比谁都开心。 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仅得了银子,还神交了一位江湖女侠,单看纸条上娟秀的字迹,不是美人也胜似美人了。 秦佑年施展临字决,一跃上树枝,在林间飞速的穿梭着,惊起的飞鸟数不胜数,吓的一些嗷嗷待哺的雏鸟差点跌落下鸟巢。 也不能怪秦佑年,在林间使轻身功法比在官道上省力许多,脚踩树枝还能借助些许的力道。 临近中午, 秦佑年面色红润,额头渗汗,大喘粗气,双手扶腰走进华阳镇,转念一想是江湖女侠借走了他的马,心里的怨念也随之烟消云散,毕竟女侠花了银两,又留了纸条。 秦佑年找了家客栈,在客栈吃饱喝足,买了几个馒头和一斤牛肉在路上吃。 当他路过一家酒馆时,又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老道士正兴致高昂的听书了,令秦佑年意外的是,他竟然给说书人打赏了一文钱。 老道士换了身行头,白衣白帽举手投足间尽显书生儒雅气,手拿戒尺,面带温和笑容,偶尔轻抚长须点点头,像极了私塾教书的老先生,不得不说,老道士的面相是穿什么衣裳像什么,拥有得天独厚的外在形象。 秦佑年没去管他,在华阳镇走了一圈,问遍了马厩都没有马卖了,无奈之下回到有老道士的酒馆门口,看见一棵树下拴着一匹白额大马,四只马蹄粗壮,腰圆肩宽,好俊俏的一匹马。 马鞍上挂着一个灰色包裹,有一角挂旗露了出来。 “挂旗?老道士吃饭的家伙,这是老道士的马!” 秦佑年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在门口叫来店小二,给了二两银子,让店小二给老道士上了一壶好酒,然后走到马旁,拿出江湖女侠留给他的纸条,打开看了一眼,有些不舍得把纸条钉在了树上。 秦佑年解开栓马绳,轻手轻脚牵着马走了一段距离,才翻身上马离开了华阳镇。 老道士的这匹马指不定从谁那顺手牵羊来的,如今再被秦佑年顺走,只能说是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不对,马是秦佑年买来的,多少也花了二两银子,不仅买了马,还顺便买走老道士吃饭的家伙。 三天后。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秦佑年急停下马,矮身藏在树后,探出头望向前方。 一个浑身被黑袍笼罩的人,手握一柄宽阔大刀,举刀出势,和十几个蒙面大汉形成短暂的对峙,地上横七竖八已经有十几具尸体,黑袍人,蒙面人都有。 当最后一位黑袍人带刀冲锋时,看的正起劲儿的秦佑年突然感觉后脑一疼,转身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等秦佑年醒过来时,抬头已是月明星稀,用力时才发现自己背靠树干,手脚被人用特殊的绑法捆住,即使运转功法手脚也使不上什么力,显然是个劫道的惯犯。 秦佑年屁股用劲,努力靠近火堆,环顾四周,马,包袱都在,只是不见绑他的人。 一柱香后。 一个肩抗九环大刀的女子从暗中缓缓走来,她身着红白相间的衣裳,肩披红色绒披风,脚下一双云靴。 等女子走近,坐在火堆旁,秦佑年这才看清她的面貌。 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若不是肩抗男子所用的九环大刀,眉宇间再少点英气,也称得上是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 秦佑年挪动屁股想要靠近女子,却被女子手中大刀瞬间抵住脖子。 秦佑年讪讪一笑,挪回原来的地方,说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远近都是朋友,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用绳子把我绑着,女侠你看是不是有些不妥了。” 女子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瞟了眼秦佑年,淡淡说道:“江湖救急,找你借马一用。” 秦佑年皱眉,这话听着好生耳熟。 官方吐槽:(耳熟?我看你秦公子是听见女子说话都耳熟,见到女子就眼熟。) 007:好姐姐,找如意郎君 这是第二次有人问秦佑年借马,用的都是同样的理由,“江湖救急”。 扛刀女子右手的虎口处有一层老茧,想必是从小习武而得,哪能写出那般秀娟的字迹。 虽说都是女子,却不是同一个人。 秦佑年扭动几下身体,笑道:“女侠借马就借马,又何必敲晕我,把我捆成这样,岂不是伤了大家的和气,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 女子放下大刀,淡淡说道:“看你衣着显贵,不是官宦子弟就是商贾公子,敲晕你,绑着你,是让你心平气和的把马借给我。” 女子拿出一袋银两扔在秦佑年脚下,指了指马,拍了拍刀身,接着道:“不知公子,拿钱,要马,还是要刀,荒郊野外的,路有具倒尸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秦佑年瞪眼,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也罢,反正买马没花多少银两,骏马配美人倒也相得益彰,秦佑年不心疼,赶紧用脚把钱袋子一点一点薅到屁股下,侧身拿起钱袋子,掂了掂有点重,转头笑道: “既然女侠盛情难却,我若是不拿这钱,恐怕女侠骑马心难安。只不过家父从小教育我要乐善好施,所以这钱我拿的心有愧,不知女侠可否告知芳名,等来日相见时,我把银两如数奉还。” “油腔滑调。”女子淡淡扫了一眼秦佑年,说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奴名红袖,公子可大大方方的来找本姑娘寻仇,不要使些下三滥的招数,否则本姑娘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奴红袖,好名字。 不就背后敲闷棍,绑架,再加恐吓吗!报仇,不至于,还不至于,秦佑年皱眉,痛心疾首道:“奴姑娘严重了,寻仇是多么让人可耻的两个字,我听不得,女侠可莫要再说了。” 奴红袖懒得废话,起身掏出一颗药丸,走过去,不由分说强塞进秦佑年的嘴里,之后他坐了回去,双手托腮,看着眼前的火堆有些出神。 药丸入口即化,秦佑年想吐也来不及了,顿时黑着脸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马也给你了,大不了再把银子还你,你把我绑着又对你没有威胁,快给我解药。” 奴红袖压根儿没理他。 秦佑年使劲挪动屁股靠近奴红袖,立即把钱袋子扔在她的脚边,脸色也越来越黑,冷言冷语道:“老头子说的果然不错,蛇蝎蜂儿口,最毒妇人心,长的越漂亮的女人心越狠,银子还你了,快给我解药。” 若不是见秦佑年还要靠近,奴红袖真不想搭理他,奈何药效还没上来,她只能拿起刀架在秦佑年的脖子上,说道:“本姑娘想要杀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如果你敢在靠近半分,本姑娘让你的脑袋搬家。” 秦佑年毫不示弱的扬起脖子,只不过脖子被刀身抵住有点冷,所以往后挪了挪身体,叫嚷道:“杀,有本事你就杀,你要是不敢现在杀了我,以后我儿子和你儿子都是喝你的奶长大的。” 好家伙,秦佑年呈口舌之利,愣是把奴红袖这个黄花大闺女给绕糊涂了。 半晌,奴红袖会意过来已是满脸羞红,怒骂一声“登徒子”,举起大刀作势就要砍下,可就在大刀在距离秦佑年脖子还有一寸时突然停下,只是刀刃带起的风斩落了他耳边的几根头发。 秦佑年紧闭的双眼睁开,暗道了声“好险,差点就去见同门师兄弟了。” 奴红袖收回刀,把钱袋子踢回给秦佑年,在他对面坐下,皱眉望去,问道:“本姑娘给出去的银子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你若再惹本姑娘不高兴,本姑娘杀了你,也好为你立个牌位,你也不想做地下的无名鬼吧。” 秦佑年没好气的说道:“秦佑年。” “佑年,佑年,保佑年年,年年保佑,好名字。” 奴红袖想到自己待字闺中的妹妹,当初前来求亲的人可谓踏破了府门,更有甚者带着爹娘,带着聘礼敲锣打鼓来的,场面之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接亲队伍。 只不过,她的这个妹妹从小便“娇生惯养”,练就了一把子好力气,好武功,拳打周,王,李家公子,脚踢陈,黄,谢家少爷,手中拿的一根百斤铁棍硬生生把那些求亲的人打的不敢再来。 自家妹妹虽说貌美如花,只是行如男儿,动如男儿,一般的公子少爷根本如不了她的眼,时间长了,自家妹妹被人取了个铁棍千金的称号,让父母在亲朋好友面前丢尽了颜面,关于妹妹的婚事也成了二老的一块心病。 而秦佑年的模样是要比那些求亲的公子少爷强上几分,虽说没有纨绔之气就是有些口花花,这倒是其次,他若胆敢出去寻欢作乐,行那不轨之事,妹妹能一掌扇死他,转念一想,奴红袖便露出了只有在遇见意中人的大家小姐脸上才能看见的羞意,轻声说道:“秦公子,不知可有心上人?” “心上人?” 秦佑年瞠目结舌,方才手拿大刀说要杀了他的奴红袖,转眼间,双眸半瞌,神情扭捏,脸色羞红,这前后反差属实有些大了。 老头子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秦佑年左顾右盼,再望向一脸小女儿姿态的奴红袖,小心说道:“有。” 奴红袖笑容不减,追问道:“可曾婚约?可曾拜过天地?” 秦佑年点了点头,没必要对着一个人想要杀他的人实话实说。 奴红袖瞬间冷了脸色,简直比翻书还快,片刻后,她又笑容洋溢在脸上,伸出手指指着秦佑年,说道:“休了她!” “休………休了?”秦佑年目光呆滞,差点咬到舌头。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可奴红袖倒好,一言不合直接拆。 “你………”秦佑年刚想开口,眼前瞬间天旋地转,“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奴红袖起身,自语道:“这“三步倒”的药效太慢了,回去之后让二叔多多改进才是,太耽误事儿了,秦公子,我们再见时,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奴红袖笑魇如花,用刀割开了秦佑年身上的绳子,再取下马背上的包裹,把老道士吃饭的家伙盖在他的身上,多添了些粗壮的柴火,让火堆能持续燃烧至秦佑年醒来。 做完这一切后,奴红袖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她回眸一笑时,嘴边轻语,“二流高手,姓秦的公子,丝毫不输江湖宗门里的青年才俊,妹妹啊,姐姐这次出门顺便给你找了个如意郎君。” 四个时辰后, 叶片上的几滴露水滴在秦佑年脸上,他猛然惊醒,立马翻身坐起,发现四肢能动弹后顿时站起身,天已经大亮,奴红袖和马都不见了,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衣物,暗道一声,“这妮子的心肠也不狠嘛。” 方圆百里不靠镇不近村,倘若徒步,还没等到白岩城,想必就活活的累死了。 “要是能再碰上老道士就好了。”秦佑年心里暗暗想到。 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此刻的老道士浑身上下破破烂烂,俨然一副叫花子模样,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他弯腰藏在一个矮小的山洞里躲避黄衣公子的追杀,嘴里可把偷他马的贼人从上到下问候了个遍。 话说这黄衣公子也是不屈不挠,一路从洛阳集追杀到华阳镇还不够,看其架势,真要掘地三尺才肯把手。 秦佑年望望天,摸摸身上越用越多的银子,突然想到昨天一帮人在厮杀,他抱着侥幸的心理跑过去看有没有马匹,结果马毛没见到一根,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倒是不少,可是也不能骑啊。 认命的秦佑年唯有施展临字决,轻身跃上枝头,连续跳跃,一直向东。 七天后, 蓬头垢面,一身华丽衣裳早已破破烂烂的秦佑年蹲在一条小河边,看着水里自己的模样,和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有什么区别,若不是奴红袖在他背后敲闷棍,行那山贼打劫之事,他又怎会沦落至此。 这几日,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越想越气。 秦佑年本想打点野味改善伙食,可翻遍了山头,野鸡,野兔没看见,鼠蚁倒是看见不少,他一怒之下扔出一块石头,正巧砸中一个马蜂窝,好家伙,屁股上被蛰的几个大包,现在都还没彻底消下去。 “小妮子,你可千万别落在我的手上。” 秦佑年用冰冷的河水洗了把脸,随即恶狠狠的说了一句,睚眦必报不是他的作风,可这段时日受的苦难让他意难平。 突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秦佑年赶紧藏在路边的树上。 片刻后,五六个背后背着斧头的壮汉,神情肃穆的呼啸而过。本想再用二两银子买匹马的秦佑年,看势头不对,终是按耐住想要出手的冲动。 原因无他,打不过。 秦佑年刚想离开,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便小心藏匿,选择伺机而动。 不一会儿,大概有十几个身着统一青衫,背缚一柄剑的人神色匆忙而过。 秦佑年目送他们离去,翻身下树,刚想离开,却看见不远出有两匹马正慢悠悠的走来,一老一少,年少的神情倨傲,衣着华丽,应该是某位家族的少爷,而年老的则是伴他同行的老仆,衣着朴素了不少。 秦佑年想起怀里还有一本老道士的武林秘籍,顿时心生一计,在路边捡了根趁手的树枝作拐杖,一瘸一拐的向着主仆二人走去。 等秦佑年缓缓靠近时,老仆瞬间架马上前,把年轻公子护在身后,皱眉道:“少爷,还请小心些。” 年轻公子有些不耐烦道:“老李,那不就是一个瘸了腿的乞丐吗?我娘心善,府外每日都会有乞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赏他些干粮和银子,我娘说过,出门在外,有能力,能帮一点是一点,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主仆二人并未压低声音,秦佑年倒是对那位公子大感意外,神情倨傲有纨绔之气,可心肠却是大善。 老仆老李丝毫不放松,伸手握剑出鞘几分,解释道:“少爷,行走江湖可不能被别人的外表所迷惑,此人模样形似乞丐,少爷你看他身后背的木匣子可不是凡物,不染尘,不生虫,可保千年不坏。至于木匣子里面放的,老奴能想到的也只有剑了。” 这老仆,果真火眼金睛。 稀罕物。 还是重金难求的孤品。 年轻公子闻言,喜上眉梢,在老李耳边低声轻语几句。 老仆老李脸色犯难,踌躇一番便翻身下马,手里拿剑,站在秦佑年的面前。 官方吐槽:(秦公子啊,你可不能干和老道士一样的勾当啊,倒卖武林秘籍可是犯法的。) 008:李阴山,曾是他的兵 秦佑年形如乞丐,脸上挺白净,以至于让他看起来不是很落魄,。 仆老李的话让秦佑年心生戒备,若只是寻常世家的武夫凭三字决能买马再扬长而去。 观老仆老李气息绵长,握剑的手也和别的剑客不一样,他的大拇指微微顶住剑柄可随时让剑出鞘,应声剑出而一剑封喉,是为剑之大家,手中之浩然。 “这位老先生,晚辈是一名散修,外出给家里病重的老头子买药时,途径此地却被山贼打劫导致马财两空,多日的食不果腹加上旧伤未愈,还望老先生救我爹一命,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走近后的秦佑年扔了手里拐杖,跪下右膝,对着老仆老李抱拳道。 生怕自己哭不出来的秦佑年,暗自掐了屁股上还没消肿的大包,一时声泪俱下说的可谓是声情并茂,比之老道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佑年用破洞的衣袖擦掉眼泪,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老道士的“洞玄子三十六散手”,再用掌心轻轻擦了擦秘籍表面,双手缓缓呈上,装作不舍的说道:“老先生,这是晚辈在一处前人留下的洞府内找到的武林秘籍,晚辈自认境界低微,又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把秘籍送给老先生求个平安。” 老仆老李神色缓和了些,只是顶住剑柄的拇指却往前顶了分毫,说道:“老夫记得一年前,有个江湖老骗子以活经通血为缘由送了我家少爷一本“洞玄子三十六散手”,还自称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林绝学,看样子就和少侠手里的秘籍一般无二啊。” 年轻公子微笑不语,架着身下马匹挪到了路边上。 秦佑年抬头,问道:“前辈的意思晚辈不知。” 老仆老李望天叹息一声,低头目光如炬道:“那个江湖老骗子手段百出,算命,看手相,改风水,传授失传绝学,骗了我家少爷百两黄金,老夫追杀了他整整半年,可他滑如泥鳅每次都让他跑了,老夫一直心心念着他啊。” 秦佑年神色一沉,好巧不巧的主动去撞上铁板,这王八蛋老道士行走江湖到底骗了多少人,用过的身份又有多少,难不成青楼的龟公他还有所涉及?否则“洞玄子三十六散手”这本春宫图他又如何拿的如此得心应手。 简直不要个脸皮。 老道士结下的孽缘,看老仆老李的模样,是要让他接下了。 秦佑年佯装镇定道:“老先生所说的人,晚辈并没有见过,还望老先生明察。” 老仆老李放声笑道:“小子,你装糊涂倒是和那个老骗子如出一撤。见没见过,抓了你不就知道了。” 老仆老李笑容戛然而止,空闲的左手一握,呈虎爪状,猛的探出,从上落下,缓缓抓向秦佑年的肩甲。 看似老仆老李漫不经心,随意的出招,他若是一动,可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捏碎秦佑年肩甲处的骨骼。 秦佑年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紧捏着双拳,呼吸也加重了些,不敢妄动,眼看着老仆老李的左掌虎爪一点一点落下,若是他出招快下意识闪躲还说得过去,这老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小子,你要想清楚了,老夫这一爪三十年的功力,可裂金碎铁,你挡不挡得住。”老仆老李从容说道,就在左掌刚接触到秦佑年的衣服时,眼前瞬间一道残影闪过,哪里还见开始跛脚叫花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的模样。 “老道士啊,你可把我害惨了,被那老家伙的气机锁定逃不掉,只有拼一把了。” 秦佑年解开身后的木匣子竖放在身侧,扬了扬秘籍再把秘籍放进怀里,开门见山道:“老先生,你说的江湖老骗子我见过几次,这本秘籍也是他留下的,不管老先生信于否,晚辈和他绝无半点关系,晚辈只是想买匹马赶往白岩城。” 秦佑年目光四散,年轻公子骑马停在路边距离有十步远,而老仆老李的马则是在他身后咧嘴龇牙,口吐白雾,撅着蹄子。 秦佑年目光一凝,手掐剑决,开匣起剑,突然一抹红亮起,紧接着,秦佑年双臂抬起放在胸前,妖鳞剑握在手中,迅速挽出几朵血红妖莲含苞待放于空中。 “为兵者,皆一往无前,杀!” 秦佑年脚下拉开架势,妖鳞剑随之落下,且剑尖直接指向老仆老李,几朵血红妖莲迅速绽放,几抹红划破长空,呼啸而去。 秦佑年竖剑,紧随其后。 一旁的年轻公子大感意外,未曾想到这个看似像叫花子的人竟有这等好身手,那柄红色的剑他认得,凶名震江湖的“妖鳞剑”,只可惜是柄假的。 “来的好。” 老仆老李目绽精光,身体一转险之又险的躲过几朵妖莲,他左手平掌推出抵住妖鳞剑尖,再一用力,一股巨力砸出,秦佑年虎口顿时发麻,差点握不住妖鳞剑。 “砰!” 秦佑年被逼后退,神色阴沉如水,临字决施展到极致,猛的踏出一步,瞬间几道模糊残影忽近忽远,场中突然扬起尘土,就在老仆老李微皱眉的瞬间,秦佑年认准时机,抬起左腿横扫出去,破开的尘土紧跟在他的腿后,随他而动。 秦佑年虚晃一招。 “砰!” 老仆老李抬手裆下。 紧接着,秦佑年的身体借力在空中旋转一圈,一剑出再现几朵妖莲,直指路边骑马的年轻公子。 当秦佑年见到年轻公子不怕,反而露出笑容双手插在胸前时,便暗道一声“不好”。 出剑时用全力眼下已收不回力道,秦佑年回头一望,老仆老李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子,脑子挺灵光,知道声东击西。” 说时迟那时快,老仆老李蓦然出现在秦佑年的面前,微笑看着他,抬起右手出剑指一点,点在秦佑年握剑的手腕上,“哐当”一声,妖鳞剑应声落地。 老仆老李立即抬起左掌拍在秦佑年的胸膛上,没有使出内劲,只是把他往后推开了些距离。 “老先生,你………”秦佑年大惊失色,稳住身形后不解的望着老仆老李,完全可以一掌毙掉他的性命,却收回力道,再回想当时,也是如此。 秦佑年右手一握,掉落地上的妖鳞剑握在手里,口中喘着粗气,暗想“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老仆老李拍了拍手,转身走到年轻公子身旁,轻声低语几句,又抬手点在年轻公子的脖颈处,然后把晕倒的年轻公子轻放在路边的树下,放好剑,他负手缓缓走来。 “修炼兵家圣法的十二奇字决,手握重铸后的妖鳞剑,你可是姓秦?”老仆老李站定,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露齿一笑,皱纹显得就更多了,向着秦佑年挥了挥手,示意他上前离的近些。 秦佑年皱眉,身未动,请教道:“不知前辈为何知道晚辈的来历?” 老仆老李屡次掌下放过他,细心琢磨一番也就知道他并没有起杀心,起初或许有,只是看见十二奇字决和妖鳞剑后,便收了杀心,故此才会掌下留情。 至于点晕年轻公子,应该是有些话不能让他听见。 见秦佑年不为所动,老仆老李笑呵呵的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霸下,竖剑,立旗,亡呜呼哉,横刀立马死于足下,壮我心魄,魂归来兮,悲凉。” 秦佑年瞠目结舌,老仆老李所说的正是老头子每年九月十二都会念叨的话,上九柱香,摆上一只烤全羊,说是祭奠死去的过命兄弟。 祭奠完后,老头子神色低落的在一旁喝闷酒,而秦佑年则把那些贡品吃了,到了最后,老头子吧唧一下嘴,从他的嘴里抢过一只羊腿来下酒。 九月十二的祭奠词。 秦佑年双手抱拳,恭敬道:“晚辈确实姓秦,不知道前辈和我爹秦天养是什么关系?” 老仆老李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红着眼眶说道:“我是你爹的兵。” “兵?我爹以前在军营里当过官?”秦佑年眼神古怪,想到自家老头子抽旱烟,吃饭吧唧嘴,扣完鼻孔又抠脚的,会是军营里训练有素的将领? 老仆老李点了点头,怀念道:“是啊,当初你爹带我们冲锋陷阵,扣关霸阵意气风发,他的九柄剑更是让敌人闻风丧胆,可最后的叛乱死了不少兄弟,你爹心灰意冷,之后的几十年都没他的消息。” 老仆老李从年轻公子的马背上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秦佑年,目光期许,轻声问道:“这些年,你爹过的可好?” 秦佑年接过衣服,点了点头道:“劳前辈记挂在心,我爹吃得好,睡得香,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去村口和一些大爷下下棋。” 老仆老李突然抓住秦佑年的肩膀,颤声道:“你爹………他在哪?” 秦佑年摇了摇头道:“我爹走了之后,不知去向。” 老仆老李神情落寞的收回手,仰头闭上双眼,悄然无声的流下两行浑浊泪,半晌,他擦掉脸上泪痕,笑着道:“有他的消息就好,有他的消息就好,只要他人活着就好。” “我叫李阴山,少主可来凤翔城李家寻我,我这条命是将军给的,少主还小,我虽然老了,也能拼命护少主周全。” 老仆老李转身走时,眼角滴落下几滴热泪,很晶莹剔透。他抱着昏迷的年轻公子上马,再架马离开时,这个可爱的老头子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那是军中义,过命情。 未曾想到老头子年轻时还有此等辉煌往事,难怪老头子酒后失言,说他是莽撞人,年少且轻狂。 当时秦佑年只是当成耳旁风听听,还取笑老头子是酒后说胡话吹牛,还一个劲的吹。 “凤翔城李家吗?” 目送李阴山离去后,秦佑年找了个隐秘点的地方把衣服换了,不得不说那位年轻公子的衣服穿在身上挺合身,面料华丽并且价值不菲。 背好木匣子,秦佑年翻身上马,立即启程,路上再耽误不得了。 十日后, 望着眼前一座恢宏的城池,秦佑年感叹一声“终于到了”,便翻身下马,牵着马随着排如长龙的人群进城。 白岩城城墙上有苏姓王朝先皇题的字,皇威浩荡,凡进城者,武夫下马,文官落轿,皆步行。 秦佑年刚一进城,一股厚重的文化底蕴扑面而来,白岩城建城有千余年,历经三个朝代,见证几代帝王兴衰,拥有长盛不衰的浩然民气,也是享誉天下第一的军机重城,集商,农,畜牧为一体的经济大城,繁荣程度可见一斑。 白岩城驻军有整整十万虎狼师,有谁会不开眼敢在这里闹事,无异于老寿星上吊,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所以,白岩城也是除了京城外,最安全,治安最好的一座城。 秦佑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城,一时间犹如乡巴佬进城东张西望般,完全不知道方向,目光所及,皆是人满为患,他便退了回去向城门口的官爷打听御神机在哪个方向。 虽然秦佑年衣着华丽,可守城门的官爷眼高于顶什么人没见过,秦佑年便悄悄塞了五两银子通融,官爷这才滔滔不绝的给秦佑年说清指明了方向,顺便还说出了哪家胭脂楼的花魁最美,最会拨弄人心,最会搔首弄姿。 软玉温香,艳丽照满堂。 官方吐槽:(秦公子,要不等你死后,我也去偷吃你的贡品。) 009:朱胖子,有凤来仪楼 御神机落座在白岩城的北市,是当地首屈一指的高大建筑,三座圆形高塔格外扎眼,也被当地人笑称为是“三花聚顶”。 不得不说御神机外面戒备森严,里头更是危机丛丛,其御神机的大长老可是一个睥睨天下的老怪物。 江湖上,御神机建立不久,就能和观音山,沧州十八城齐名,最主要的是笼络了十位枯槁剑士,他们一生一世只修一剑,其精湛的剑术让绝多数人只能望其项背。 而这十人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在剑中称王,他们只在雨夜出手,除了御神机的大长老外,没人见过他们的真正样貌,故此有“夜幕”之称。 江湖有过传言,观音山和沧州十八城最忌惮的不是御神机里的老怪物,而是夜幕十剑。 …………… 白岩城内不能骑马,秦佑年索性把李阴山的马卖了些银两,找了家客栈好吃好睡一番,养足精神。 第二天天刚亮时,穿戴整齐的秦佑年把木匣子留在客栈,便早早的出了门。 街道上卖早点的比比皆是,纯正的肉包子皮薄馅多,秦佑年连吃了好几个才过瘾,又随手给了路边的叫花子几个,叫花子抱着包子连忙道了几声“谢谢大爷”,就赶紧跑开了。 秦佑年走到街口便看见两个鼻青脸肿的人步履蹒跚走来,一个背琴,一个拿箫,身着统一青衫。 当秦佑年走近时,听见背琴的人小声道:“小师弟,你把茅房周围的草木砍了个干净,又把师傅的厕纸偷换成砂纸,剌的师傅好几天下不来床,这次玩的有些过了,被逐出师门了吧。” 好家伙,秦佑年听乐了,也终于知道他们两个为何会鼻青脸肿了,那是被打得。 秦佑年和他们擦身而过时,拿箫的人立刻小声的回道:“六师兄,你把师兄师姐的厕纸换成绳子,让他们两头来回拉,师兄们还好,还能拉的干净。你可知几位师姐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要不是师傅出面保住你,师兄你可能会躺着离开宗门。宗门里的师兄师姐都说你是第一大祸害,我只是跟着遭殃罢了。” 背琴的人立即反驳道:“小师弟莫要瞎说,师傅他老人家才是宗门第一大祸害,只不过师傅年纪大了,该玩的也都玩了,收手了而已。我们玩的和师傅年轻时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师兄弟二人相互怪罪着走了。 秦佑年强忍住没笑出声,双手捂着有些痛的肚子。这师兄弟二人当真是一对活宝,尽干些人不干的事,他们的师傅亦是如此,正应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好豆才能生好苗。” 兜兜转转再过几个街口就能对望白岩城的北市,那里是当地官宦,富贾商豪的聚集地,因绝大多数建筑是大家大院,气象巍峨的门庭也是不少,寻常人没事也不会去北市闲逛,所以相比其他三市要冷清了不少。 看了看天色,正午时分。 突然从一家酒馆传出一道声音,听着怪耳熟的。 唉,还真有这么巧的事,秦佑年没有走进酒馆,只是倚身靠在酒馆的窗边,前来客气询问的店小二被他打发走后,便双手抱胸,一直盯着里面的说书老先。 老道士,这老家伙可是差点把他给害死了。 秦佑年往街口和街尾看了看,既然能见到老道士,想必那黄衣公子应该也来了白岩城。 听了一会儿,老道士的口才属实不错,口若悬河讲述的江湖轶事,听得酒馆里的人一惊一乍,艳羡万分,打赏的茶水钱自然是少不了。 这时,街道上突然涌现出一群官兵,吓的老道士差点扔了手中惊堂木,卷了茶水钱就跑,幸好那些官兵只是路过,老道士又坐了回去,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眼神飘忽。 也不知老道士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人越多他就往哪跑,也不怕被他的仇家给抓个正着。 久等之下也不见黄衣公子,秦佑年便起身离开,赶往北市的御神机,老头子给的令牌说是能在御神机谋个好差事,本来秦佑年心里有些忐忑,当遇见李阴山后,他也就打消了心中顾虑。 半个时候后, 御神机门口没有守卫,反而门户大开,疑惑的秦佑年往里面眺望,可见大门之后是八九回廊,而回廊的尽头则是一座诺大的楼阁,气势磅礴。 此外,秦佑年还看见了一个让他朝思暮想,日夜思念的人。 秦佑年想也没想直接走进御神机,当他一只脚刚踏进御神机的大门时,几道破空声瞬间响起,伴随刺耳的音爆。 “有暗器!” 秦佑年目光一凝,赶紧收回脚,几支精钢铸成的弩箭不偏不倚射在他落脚的位置上,箭头则嵌入大理石地板,可见其锋利程度,若是退的不及时,一条腿就废了。 秦佑年再望向回廊时,那道熟悉的身形已经不见了。 “谁?”三道黑影从阁楼掠出,瞬间围住秦佑年,神色幽冷,气势逼人。 秦佑年背生竖毛,下意识掐剑诀才想起妖鳞剑放在客栈了,便赶紧拿出令牌,双手呈上道:“晚辈奉白大人的命令前来御神机任职,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几位前辈莫要责怪。” “白大人?”三人收了气势,目不转睛的盯着秦佑年。 三人中最胖的人拿起令牌,左看看,右看看,再对着太阳看了看,转头对着身旁的两人说道:“没错,是白大人的令牌,这位小兄弟就是我们要等的人。” 胖子把令牌还给秦佑年,又用他那肥硕的身体给了秦佑年一个拥抱,退开后说道:“我叫朱寰宇,我们三人是白大人养大的,我虽然比你年长不少,你可以叫我朱胖子,或者朱大哥都行。小兄弟,我们一个月前就收到白大人的命令,你可让我们好等啊。” 站在朱寰宇身旁的两人对着秦佑年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佑年收好令牌,叫了声“朱大哥”。 朱寰宇是个自来熟,走动时轻轻颤抖的脸庞上有一对时不时放光的眼睛,说明这是个圆滑的胖子,否则也不会一上来就对着秦佑年嘘寒问暖。 左边的高个子,重重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介绍道:“我叫高酋。” 高酋?这名字取的够响亮啊,秦佑年神色古怪的叫了声“高大哥”。 右边和高酋样貌有些相像的人,拍了拍秦佑年的右肩膀,说道:“我叫高首,高酋是我大哥。” 高首?高酋?光听兄弟俩的名字就已经占了天下人的大便宜,秦佑年有些哭笑不得,毕恭毕敬的叫了声“高二哥”。 高首,高酋兄弟二人,相比朱寰宇就少了很多圆滑,是性情中人,两人上前依次给了秦佑年的拥抱。 这也算是他们迎接秦佑年的方式。 秦佑年笑逐颜开的后退一步,对着三人拱手道:“朱大哥,高大哥,高二哥,小弟名叫秦佑年。” 朱寰宇上前,一把搂着秦佑年的肩膀,又对着高酋,高首两兄弟挥了挥手,说道:“走吧,咱们去老地方给秦老弟接风洗尘,整整一个月了,可把我给憋坏了。” 高酋,高首两兄弟相视一笑,便跟了上去。 有凤来仪楼,是白岩城规模最大,俏面粉头也是最多的青楼,布局恢宏大气,里里外外装潢的富丽堂皇,尽显磅礴之气。 在有凤来仪楼二楼厢房里喝酒吃菜的秦佑年,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感觉浑身不自在。 今儿个,朱寰宇做东,高酋,高首两兄弟大手一挥叫来自己中意的姑娘,一边喝酒,一边逗弄身旁的姑娘,再掂掂她们跟前的几两肉,是否又重了些。 “哈哈哈………喝酒!”一时间,厢房里充斥着高酋,高首两兄弟粗矿的笑声。 “你们两个把我秦老弟伺候好了,我重重有赏。” 拘谨的秦佑年只顾埋头喝酒吃肉,朱寰宇便做主给他叫了两个模样乖巧的姑娘,一左一右坐在秦佑年的边上端酒夹菜,伺候的周全。 “公子,奴家给公子倒酒。” “公子,奴家给公子夹菜。” 两个姑娘脸颊羞红,欲拒还迎的用身前的几两肉有意无意去触碰秦佑年的手臂,那抹柔软让人心猿意马,只愿身在此山中。 两个姑娘见秦佑年瞬间坐直的身体,顿时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然后便更加主动的凑近红唇贴耳,轻唤了声“你这小冤家哟,可要了奴家的命了”。 这咬耳朵的话,瞬间让秦佑年浑身起鸡皮疙瘩,如坐针毡,赶紧默念三遍空明咒,再想村长家丫头的模样。 最后,秦佑年念念不舍的收回目光,给两位姑娘各塞了二十两银子,败退到一旁,正襟危坐,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朱胖子见状,赶紧起身把两位姑娘拉到了自己的身旁,说道:“是我考虑不周,秦老弟舟车劳顿,得先吃好喝好才是,当哥哥的我先自罚三杯。” 姑娘们争抢着给朱寰宇倒酒。 秦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回敬一杯酒,道了声谢。 高酋,高首两兄弟喝了几口酒,随便吃了几口菜,拉着姑娘急匆匆的上楼去了。 看的朱胖子直摇头,转头给秦佑年解释了一下,“他们两个憋了一个月,猴急猴急的也不能怪他们。” 秦佑年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去。” 朱寰宇凑过硕大的脑袋,嘿嘿道:“秦老弟,这些年轻的姑娘陪陪酒,逗弄逗弄就好了,真要真刀实枪的干,还得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青楼妈妈才属极品,十八般武艺用起来得心应手,最重要的是腰细屁股大,懂得照顾人。” 秦佑年听得是目露精光,看来朱胖子是深谙其中精髓,说的头头是道。 朱寰宇对着秦佑年眨了眨眼睛便坐了回去,张开手臂搂住姑娘往椅子上一靠,张口有菜,撅嘴有酒,好生快活。 刚开始相陪秦佑年的两位姑娘,偶尔会羞答答的偷看秦佑年一眼,然后赶紧偏过头去喂朱寰宇喝酒吃菜,对于她们而言,模样俊俏的公子哥,可是会让她们的春心荡漾啊。 一场花酒吃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秦佑年见高酋,高首两兄弟被四五个姑娘搀扶出来,脸上,脖子上全是唇印,可想而知战况之猛烈,雨露之均沾。 秦佑年赶紧迎了上去,把高酋,高首两兄弟扶在一旁,那几个姑娘回去时还不忘对着秦佑年抛了抛媚眼,再舔诱人红唇,摇曳身姿。 朱寰宇要比高酋,高首两兄弟晚上楼半个时辰,当秦佑年见到朱寰宇口中所谓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青楼妈妈时,才知道他的爱好挺不一般。 寻常人真的难消如此美人恩。 门外, 一阵寒风袭来,让酒意上头的高酋,高首两兄弟清醒了不少。 高首走过来,搭着秦佑年的肩膀说道:“秦老弟,刚开始我们也不习惯,最后被朱胖子带着带着也就习惯了,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没想过娶妻生子,指不定哪天就死外边了,所以啊,干脆就不拖累正经人家的姑娘,偶尔逛逛青楼,其实挺好的。” 高酋也开口说道:“是啊,就像拓跋小姐,年纪轻轻还没过门就成了寡妇。” 秦佑年目光迷离,村长家的丫头临行前,可是对他三令五申,还拉过勾盖过章的。 官方吐槽:(那两个师兄弟真是当人却不敢人事,师姐也要祸害。) 010:恶婆娘,兄弟在心中 若不是朱寰宇突然拉着秦佑年去逛青楼,两位相陪的姑娘又对他爱慕难舍,明里暗里表露湿答答的春意,有意无意裸露的春光看了要长针眼,秦佑年断然不会把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熟悉身影给抛在脑后,一拍脑门儿,赶紧问道:“对了,高大哥,高二哥,御神机里是不是有一个扛刀的女子?” “扛刀的女子?”高酋,高首同时望向秦佑年。 有凤来仪楼外的栏杆边,秦佑年点了点头,高酋皱眉捏着下巴,眼神怪异,半晌后叹息说道:“秦老弟,御神机里的确有扛刀,拿刀的女子,不过她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立可扛鼎,真的不好下手啊。” “对啊,秦老弟,找个小鸟依人的姑娘不好吗?为啥非得死磕御神机里的虎娘们,那些娘们儿比我们男人都勇上几分,秦老弟可要三思啊。”高首苦口婆心附和道。 按照朱寰宇的尿性来说,膀大腰圆可是他的最爱,一般身材好的女子在他眼里不过就是移动的“排骨”,这死胖子又怎会放任着嘴边的肉不下口,还等着秦佑年来。 “秦老弟,三思啊!”高酋,高首两兄弟神色怪异,相视一眼,便拿胳膊肘顶了顶秦佑年,他们显然是误会秦佑年的意思了。 “算了………”而作为始作俑者的秦佑年揉了揉眉心,干脆闭上眼睛,也不作任何解释,任由这两兄弟瞎猜去吧。 听从有凤来仪楼出来的客人嘀咕说,“杨妈妈的闺房不知怎么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好像是实木床榻了,连地板都被砸裂了。” 等候在栏杆边上的三人,顿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佩服”二字。 离开的客人们纷纷砸了砸舌,“肥硕的胖子压杨妈妈,杨妈妈压床,床压地——地动山摇!” “也不知杨妈妈这辈子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听从楼上下来的姑娘说,杨妈妈当场被压的四肢抽搐,翻白眼,口吐白沫。” 秦佑年,高酋,高首三人,同时竖起了大拇指,朱寰宇这胖子,好生的龙精虎猛,床塌了不算,人都要干折! 秦佑年三人对视一眼,眼角弯曲都憋着笑意,想进楼一瞧是怎样的一副光景,高首却突然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凑过头来给秦佑年说了句,“朱胖子的屁股比一般的女子都要白净。” 秦佑年一阵恶寒,哪知高酋也突然冒出一句,“也很软。” 高酋,高首两兄弟捏着下巴,各自往后退开一步,目光怪异,似笑非笑。 秦佑年脸色一黑,强忍着揍人的念头,说道:“两位大哥,能不能盼我点好。” “哈哈哈………误会了,误会了。”高酋搂着秦佑年肩膀,招呼一声高首,三人便向有凤来仪楼走去,哪知刚走出两步,就看见衣衫不整的朱胖子扶墙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群掩嘴偷笑的姑娘。 定睛一看,朱胖子头角狰狞,说话时还漏风。 三人赶紧上前,秦佑年在左,高首在右扶住朱胖子,高酋则在后面挨个给姑娘们打赏银子,看见模样更胜一筹的,这厮给完银子还不忘吃点豆腐,逗弄别人一番,换来姑娘风情万种的一瞥,一时春意了无痕。 回去的路上, 朱寰宇一直在悲乎哀哉:“哎哟,要老命了。秦老弟,高老弟,慢着点,床塌的时候我这腰也跟着扭了,回去要擦掉红花油。” 此时的朱胖子完全忘记了自己几斤几两重,整个身体直接往下压不想走路,若不是高酋在后面踢了他一脚,朱胖子还洋洋自诩是伤病员,一直让秦佑年,高首两人扶回御神机才肯作罢。 朱寰宇捂着屁股大叫一声:“轻点踢,踢坏了,杨妈妈可是要心疼的。” 高酋瘪嘴,一阵恶寒。 朱胖子身上满是酒味,夹杂着杨妈妈身上那股特殊的胭脂味儿很是刺鼻,秦佑年赶紧跳开,捂住口鼻道:“朱大哥,你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高首则是学了青楼姑娘,模样扭捏的捏了朱胖子腰间软-肉一把,惹的朱胖子回眸一脸幽怨,楚楚可怜,直看的高首背生竖毛,远远跳开,心有余悸。 有凤来仪楼距离御神机不远,高酋率先回去叫来门口守卫把朱胖子扶回去,之后便硬拽着秦佑年,让他就在御神机歇息,高首今晚当值,正好空出一间房来。 秦佑年好说歹说,又许诺明天再喝一顿酒,才得以离开御神机回到客栈,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哪曾想,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高首就迫不及待来叩门,提着两坛子酒,美其名曰是“喝早酒,人生不虚度”,带着哈欠连天的高酋和还没睡醒的朱寰宇。 房间里, 秦佑年,高酋,朱寰宇三人睡眼惺忪,偶尔有气无力的回应一下正唾沫星子乱飞的高首。 “这是德字烧鸡,天还没亮我就去排队买了,赶紧尝尝。” 高首扒开用黄纸包裹的烧鸡,一时间香气扑鼻,让没睡醒的三人瞬间来了精神,昨晚只顾喝酒都没怎么吃菜,加上后面又做了些体力活,倍感饥饿。 “这鸡不错,怎么不多买几只。” 两只烧鸡不一会儿就被四人分食一空,秦佑年吧唧一下嘴显得意犹未尽,这烧鸡可以和老神仙的烤兔相媲美了,鲜嫩多-汁。 只喝了一口酒的朱寰宇投降了,借腰痛为缘由跑到秦佑年的床上倒头就睡,一翻身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拿出来一看是个木匣子,朱胖子眯了眯眼,把木匣子放好,招呼了一句,“哥几个走的时候叫我一声”。便睡了过去,呼噜震天响。 高首顿时鄙夷道:“朱胖子,迟早有一天你要死在床上。” 秦佑年微笑不语,高首带来的酒不同于烈酒和百花酿,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回味绵长,不由的多贪了几杯。 这酒有一个典故,说一位世家公子对青楼的一位清倌儿爱慕难舍,散尽家财,用杯中酒换来清倌儿唇边的一点胭脂尝………至于典故后面是什么悲欢离合的故事,高首说的头头是道,却前后不通,秦佑年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三人有说有笑,谈论最多的便是白岩城里哪家的小姐最丰腴,哪家青楼又新来了几位俏面粉头……两坛子酒喝到了日上三竿,高酋突然记起还有要事要办,赶紧叫醒朱胖子,秦佑年背着木匣子,四人便急匆匆的回到了御神机。 “秦老弟,我们两兄弟先走了,等朱胖子把你安顿好,晚上再去找你。”刚到穿过八九回廊,高酋便拉着高首走向了靠左的一座高塔。 根据朱寰宇介绍,这座塔名为千御阁,里面存放着重要机密的文案,也是一座案牍库,里外戒备森严。想要进千御阁必需手持三长老的文书才行,在里面待的时间也不能超过一柱香。 至于另外两座塔,朱胖子没说,秦佑年也没有多问,只是跟着他来到八九回廊尽头的阁楼。 一抬头,“御神机”三个字烫金大字顿时映入眼帘,落笔苍劲,字如游龙,恢宏大气。 走进阁楼一层,一眼望去零零散散的没什么人,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引人瞩目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持针绣花,在阁楼一层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她绣的是两面荷花,荷花的花瓣却是黑色,很是怪异。 女子放下绣花针,起身对着秦佑年浅浅一笑,朱寰宇见状,面色一白,拉着秦佑年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上二楼后,朱寰宇明显松了一口气,对着秦佑年千叮咛万嘱咐的说道:“秦老弟,以后不管是在御神机里面,还是外面,只要遇见刚才那恶婆娘对你笑,你什么都不要做,赶紧跑,跑的越远选好。” “恶婆娘?” 刚才那个女子一颦一笑尽显名门贵气,举手投足间,哀怨动人,柔肠百转,是一个不可多得美丽尤物,竟然把朱寰宇吓成这样。 秦佑年疑惑道:“朱大哥,此话怎讲?我初来乍到,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朱大哥可要多多提醒才是。” 朱寰宇拉着秦佑年的手,苦口婆心道:“秦老弟啊,你可莫要说哥哥我在别人身后说坏话,你只要知道在御神机里面宁可得罪长老,也不要得罪刚才那个恶婆娘,和拓跋小姐。” 此间之事,朱寰宇并没有做多解释,看样子显然是被他口中的恶婆娘和拓跋小姐收拾的够呛才会这样。秦佑年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朱大哥提醒,我以后多多注意。” 随后,朱寰宇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套御神机的服饰,示意秦佑年去房间里换上。 不同于锦衣卫的飞鱼服,御神机的服饰上能一眼看见的是两朵绵延而上至双肩的祥云纹,绘有金丝边,面料上等,还有一些暗花纹路,做工复杂。 秦佑年穿戴整齐,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若皱眉冷眼倒是有那么几分官调在里面。 等秦佑年走出门,朱寰宇便上前贴心的给他放好腰牌,说道:“秦老弟,我们御神机不同于锦衣卫,虽然无品无阶,就这身祥云服却不比飞鱼服差。因为我们都是江湖中人,所用的武器也不同,所以就没有和锦衣卫一样佩刀。” 秦佑年点了点头,问道:“朱大哥,御神机里怎么就这点人?” 朱寰宇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搂着他下楼,说道:“最近事务繁多,很多的人都出去办事了,我和高酋,高首三人当值才没有被分配出去。秦老弟既然是熟人,当然是分配最轻松,最重要的任务了,每月的奉银是二十两,任务完成后还会有额外的奖励。” 秦佑年微眯眼,多亏了老爷子啊,这后门走的果然要得,随即拱手道了声谢,说道:“朱大哥,那我的任务是什么?” 下了楼,环顾一眼,刚才那个青衣女子不见了踪影,连同她绣的荷花。 朱寰宇神秘一笑,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这可是很多人都想抢着干的活,哥哥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给老弟抢来,秦老弟若是马到成功了,可别忘了我啊。” 秦佑年挠了挠头,话不能一下说完吗,非得卖关子吊人胃口,朱胖子不仅深谙青楼精髓,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本事也是不差。 按耐住心中好奇的秦佑年跟着朱寰宇走出八九回廊,转头时又看见那道熟悉身影,秦佑年刚想开口喊道,就被朱胖子捂住口鼻,强拉硬拽的拖出了御神机。 御神机外, 秦佑年使了些劲才把朱胖子的手拿开,说道:“朱大哥,我刚才在假山边上看见一个仇人,你为何把我拉走?” 朱寰宇面色一苦,说道:“秦老弟,你说的那个仇人我没看清,我倒是看见那个恶婆娘笑眯眯的朝你走来,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了。” 走在前方的朱寰宇转头补充了一句: “秦老弟,你若是真的被那个恶婆娘缠上了,可别把我供出来啊,好兄弟在心中。” 官方吐槽:(秦公子,你的仇人,第二次完美的错过了。) 011:叶绿竹,香艳的任务 白岩城东市, 靠河边有一处小院子,独门独户,被朱胖子用御神机的银子买下来,送给秦佑年当作是在白岩城的家。 秦佑年不得不佩服朱胖子,花御神机的银子,处自己的关系,手段很高明啊。 院子左边走几步路是卖晾晒好的干菜的陈大娘一家,斑白两鬓不是雪却胜似雪,早年儿子战死沙场,老两口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如今又要照顾病重的丈夫,陈大娘起早贪黑做点买卖是个苦命人。 右边的王大爷是卖肉的,每天出市之前会给陈大娘家送上一斤肉,闭市时还会特意留下一些碎肉给附近的乞丐,是个心善人。 小院子里,朱胖子沏了一壶茶,靠在藤椅上慢条斯理的给秦佑年说起他的任务来: “王大爷身材矮小,却有个貌美如花的孙女在前面的染坊里做工。啧啧啧,那身段,那样貌,可比有凤来仪楼的一些花魁都要来的玄妙。 此女刚来白岩城时就引起了骚乱,各家的公子不管有没有妻室都想前去猎奇一番,刚开始时因为此女相貌太过于出众,让诸多公子惊为天人,纷纷给出唯有牡丹真国色的恭维话。 到了后来,那些躺在床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老帮菜们也跟着去凑热闹,一群老狼带着一群小狼硬生生把王大爷家的围墙挤出一个洞来,当时可把王大爷一家吓的够呛,想要连夜搬离白岩城。 要不是我们接到任务,明里暗里清理了不少人,又委托官府警告了当地的一些富贾商豪,这才让王大爷家得以清净。” 朱胖子翘着二郎腿,闭眼品茶说了一堆废话,换作他人早就一拍桌子让朱胖子直入正题了。 而秦佑年则是耐住性子抬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朱胖子坐起身左右看了一眼,挥手示意秦佑年靠近些,清了清嗓子,凑近他那肥大的头小声道:“秦老弟,你的任务就是把王大爷的孙女勾搭到手,然后再破了她的身。” 说完的朱胖子躺回藤椅,象征性的扬了扬头,好像再说这个任务够香艳吧。 如果说逛窑子让秦佑年浑身不自在,毕竟里面的姑娘不管如何出身,最后都会心甘情愿做那三教九流中的最下等,而朱胖子口口声声说的任务,做了是会遭天谴的。 秦佑年沉默,手指敲打桌面,倘若真是这么简单的任务,恐怕朱胖子早就力排众议自己上了,反正他肉厚扛得住雷劈。 半晌后,秦佑年用手指沾水在桌面上慢慢画着圈,问道:“朱大哥,想必此女的身份不简单吧。” “不错。”朱胖子点点头,皱眉望天,久久才叹息一声: “当年白大人在朝中想以一己之力力排众议,劝陛下收回成命,对悬山剑宗一事可慢慢蚕食也好过一夜屠满门。谁知背地里捅刀子的小人不在少数,联袂给白大人冠上了个通敌的罪名,迫害白大人锒铛入狱十年,若不是二皇子极力周旋了十年,恐怕白大人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秦佑年收回手指,桌面上正好画了六个圆,紧接着拿衣袖擦干净,问道:“悬山剑宗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吗?此女又如何和悬山剑宗扯上关系的。” 连山剑墓里的无数尸骨,代表了悬山剑宗在当年无一人能得以幸存,老神仙也黯然说过世上再无悬山剑宗。 听朱胖子话外之意,或许当年灭悬山剑宗一事,另有隐情也不一定。 秦佑年目光期许,倒了杯茶,手一抖结果茶水溢了出来,赶紧抬头看了眼朱胖子正闭目养神,这才努力平复内心激动。老神仙要是得知世上还有和悬山剑宗有关的人,那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会不会脱了斗笠蓑衣,手握一剑,身穿白衣,就像剑仙临世。 朱胖子站起身,双手插袖,露出标志性不见眼睛的笑容,只是缺了一颗门牙的模样有些许的滑稽,快走到门口时,转头说道: “她的名字叫叶绿竹,至于绿竹姑娘的身份只能靠秦老弟自己去挖掘了。若是秦老弟想救绿竹姑娘,那就抓紧破了她的身,一个无门无派的女子,杀起来要比割一把草容易。” “此事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秦老弟也不要再问了。天黑我和高酋,高首过来找你喝酒,你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比如去窜窜门儿,走走领里街坊。” 朱胖子走了,轻轻带上房门。 秦佑年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朱胖子说的隐晦,话外之意琢磨一番也懂,难不成是老头子给他令牌,叫他来御神机任职,目的就是保护叶绿竹不成。 秦佑年赶紧摇摇头,凭他那二流高手三脚猫的功夫,遇见一流高手跑的比谁都快,别说谁保护谁了。 ……………… 朱胖子离开秦佑年居住的小院后并未着急回御神机,而是大摇大摆的走街串巷,然后一个闪身躲进臭气哄哄的乞丐窝。 朱胖子肉疼的拿出五两银子换了身乞丐衣服,手杵拐杖,手拿破碗,一瘸一拐的走在街上。 按照朱胖子的体型来说,属实有些委屈他了,这么胖的乞丐在街上还真是少见,只不过看他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也就没多少人关注,路上的行人最多只是好奇的看上几眼,“现在乞丐都这么养人了吗?” “独饮”酒馆。 顾名思义就是单独饮酒的地方,里面的桌子很小,只能坐下一个人,酒馆的生意不好,只有一个老道士在里面喝酒,一边喝酒一边翻看着一本泛黄的古籍。 柜台掌柜埋头打着算盘,酒馆里没有小二。 刚走到“独饮”酒馆门口时,朱胖子突然被一群人给挤倒在了酒馆里面,挣扎几下也没站起来,幸好酒馆掌柜的是善心人,他赶紧跑上前,说了句“没事吧”,便强忍着一股恶臭味,卯足了劲,吃力的把朱胖子给扶了起来。 “多谢掌柜的,多谢掌柜的。”朱胖子畏畏缩缩的道完谢,拿着拐杖赶紧跑出酒馆。 再穿过几条街,朱胖子左顾右盼的走进一家规模很小,没什么客人的布行。 半个时候后,等朱胖子出来时已是华衣锦服,之后便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走在人群里,朱胖子转头看见两个鬼鬼祟祟走进布行的人,面露笑容,自语了声,“大白天的鬼都这么多,若是到了晚上鬼王会不会出来,御神机造的暗器也不知道对他们有没有用,头疼啊。” 太阳刚落山, 华灯初上时, 朱胖子和高酋,高首两兄弟便有说有笑的来到秦佑年的院子,当看见桌子上摆放的美味菜肴,和正端菜出来的秦佑年,朱胖子打趣了一声,“会做饭的男人若是江湖混不下去了,也能入赘千金府过上不愁吃喝的生活啊。” 秦佑年笑着上完菜。 高首抬起双手,说道:“秦老弟,我可不吃白食,我带了四坛子好酒,今晚我们都不当值,来他个不醉不归。” 高酋瞟了一眼看见风韵犹存的女子就走不动道,看见美味佳肴也走不动道的朱胖子,说道:“美酒应当配好菜,我带了几只肥美的烧鹅,可不像某人两手空空就来了,路上还恬不知耻的让我把烧鹅给他提着,说是怕我累着。” “谁说我空手来的,这院子不花银子啊。”朱胖子笑的灿烂,丝毫不在意自己缺了一颗门牙,挥手赶紧让几人入座,这股热情劲儿好像他是主人家。 几人落座后,朱胖子率先举杯道:“今夜,我们不谈公事,只聊私事儿,若是喝的不尽兴,我们就去有凤来仪楼在战一场。据小道消息称,有凤来仪楼的如画姑娘今晚要招入幕之宾,城内很多公子都早早的跑去有凤来仪楼了。” 高酋把酒杯放下,一拍桌子,恼怒道:“朱胖子,你怎么不早说,如画姑娘一年只招一次入幕之宾,现在去恐怕连站的位置都没了。” “什么叫我不早说,我说了你有银子去吗?” 一时间,脸红脖子粗的高酋和朱胖子吵了起来,幸好这里是独门独院,和左右邻居有些间隔,不怕吵着他们。 秦佑年和高首端着酒杯给他们腾出点位置,方便他们对喷唾沫星子。 高首举起杯和秦佑年碰了一个,开口说道: “如画姑娘是闻名白岩城的第一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姿更能乱人心神。民间传闻她本是江南富庶人家的千金,只可惜家道中落,几经颠沛流离来到有凤来仪楼当起了花魁,卖艺不卖身。因为倍受城里公子,商贾老爷的喜爱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曾有人出价万两黄金想纳如画姑娘为妾,连如画姑娘的面都没见着,如画姑娘也算得上是青楼里的一股清流。” 秦佑年满上酒,回敬了一杯,说道:“你们见过如画姑娘吗?” 高首摇了摇头,叹息道:“如画姑娘出闺房都用面纱遮住面容,性格也属实怪异,有人花真金白银见不上面,有人一分钱不花能让如画姑娘献曲一首。只不过这入幕之宾,如画姑娘年年都招,可没有一人能成功。” 秦佑年倒吸一口凉气,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之辈层出不穷,竟然没有一个能看入眼的,又视金钱如粪土,若是换作他人则希望粪土多多益善才是。 此等女子才情双绝,怎会沦落至此,“第一花魁”,是褒也是贬。 白岩城内上至从三品的下都督,下至从九品的府尹老爷,随便拿出来一个寻常人都得罪不起,更何况还有富贾商豪,如画姑娘能在这些狼口下险象环生,还能保留清白女儿身,当属不容易啊。 秦佑年来了兴致,是怎样的一位奇女子,能让居高官,握大权,富甲一方的人用普通方式对待,丝毫不敢用上强硬手段,怕惹得美人落泪,天怒人怨。 “高酋,吵不赢不要吐口水啊。”朱胖子脸上肥肉乱颤,说话漏风丝毫不影响他占据上风。 高酋则是拍完桌子又对天赌咒,两人就差动手了。 高首耸了耸肩,一脸无奈说道:“秦老弟,习惯就好,每年如画姑娘招入幕之宾时,他们去了也吵,不去也会吵。” 秦佑年哑然失笑,看来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共事,要多不少的欢乐了。 官方吐槽:(秦公子,组织都叫你去勾搭绿竹姑娘,你还等什么?等朱胖子去啊。) 012:肖清漪,绝色俏公子 秦佑年刚搬到白岩城东市小院的第一顿酒,在场虽有四人,而他只是和高首一人推杯换盏,多喝几杯后两人相谈甚欢,一拍即合。 借着皎皎月色,又有朱胖子,高酋在一旁你摘我葡萄,我掏你鸟蛋助兴,也不知高首神神秘秘从哪偷来的一只老母鸡,他立即化掌为刀,斩去鸡头。 秦佑年,高首二人便开始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 皇天后土刚跪到一半时,左右眼青肿,胸前小葡萄位置衣裳破碎的高酋,加上又掉了一颗门牙,说话完全漏风,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朱胖子也跟着来凑热闹。 “我,秦佑年。” “我,朱寰宇。” “我,高酋。” “我,高首。” “今日结为异性兄弟,有银子一起花,有窑子一起逛,有花魁一起上………” 四人竖掌立下誓言,最后,秦佑年,高酋,高首三人齐齐望向朱胖子,异口同声道:“有难,朱胖子一个人顶上。” 场面突然安静,朱胖子小眼瞪圆了,眼巴巴的望着秦佑年三人,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起身就跑。 得亏了高酋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朱胖子,朱胖子在地上哀嚎且使劲挣扎,说话漏风也不管他说些什么。 秦佑年,高首怪笑一声上前帮忙,三人按住朱胖子,终是行完结拜的礼数。 三人放开朱胖子慢慢起身,各自拍掉裤腿上的泥土。 秦佑年握着高酋,高首的手,惺惺相惜说道:“二哥,三哥。” 高酋热泪盈眶道:“三弟,四弟。” 高首一脸兴奋道:“二哥,四弟。” 三人相拥,抱的紧紧的,唯“兄弟”二字在心中。 趁良辰尚早,夜色宜人。 高酋从鞋子里掏出所有家底,厚厚一叠银票足足有万两,闻了闻,好一股铜臭香味,笑着放好银票,随即招呼一声,道: “三弟,四弟,走啊,去有凤来仪楼今晚我做东,再吃上一顿花酒,顺便看看谁能成为如画姑娘的入幕之宾。” “得嘞,二哥就是豪气。” 走在后面的高首抬手比划了一下高酋原来的高度,然后又降低一点,小声嘀咕了一声,“我说二哥的个子怎么越来越高了,原来是银票的力量在作祟,怪不得。” 秦佑年三人走后,朱胖子撅着屁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眨巴一下,流下了无助且悔恨的泪水,口中一直呢喃着,“算不得数………算不得数啊。” 有凤来仪楼, 当见到里面人满为患,龟公拿着一壶酒被挤的贴在龙凤柱上动弹不了,秦佑年才知道如画姑娘在白岩城那些公子和老爷们儿心中的份量不可谓不重。 高酋亮出御神机令牌,才在拥挤不堪的一楼强挤出一条路上了二楼,二楼也是人挤人,当中绝大多数是年轻公子,大冬天的手摇折扇附庸风雅,也不怕出门被冻死。 至于那些老爷们儿顾及面子,花了大价钱包下雅间,自然是等如画姑娘出来才会露面。 秦佑年靠着栏杆,第一次服侍他的两位姑娘可算是眼尖,这么多公子哥里一眼就瞅准了他。 在众多公子哥不怀好意,明里暗里窃香偷玉下,两位姑娘显得游刃有余,不一会儿便左右倚靠在秦佑年的身边,要不是左右两边的人暗中使坏,两位姑娘也不会把胸前的沉甸甸蹭在秦佑年的手臂上。 “哎呀,有没有撞坏公子?” 两位姑娘脸颊上悄悄飘起四朵红云,面若桃花是宜人,揉了揉秦佑年被撞的手臂,踮着脚尖贴身上去完全把秦佑年的手臂包裹其中。 好一副香艳景象,看的高首直接别过头去找自己心仪的姑娘,奈何公子哥太多,只能摇头苦叹。 姑娘们妩媚轻语一声“公子走后,可掏空了奴家的心肝哟。”那呼出的柔软热气让秦佑年鼻息一重,面似火烧,瞬间弯了弯腰,赶紧拉住两位姑娘肩头滑落的丝巾,败退下来。 “两位姐姐,得罪了。” 秦佑年好不容易抽出双臂,让两位姑娘的沉甸甸活蹦乱跳差点跑了出来,看的周围的公子哥眼冒绿光。 “三哥,帮帮忙,拜托了。”秦佑年赶紧拉过站在旁边吃味的高首,高首双臂一展,乐呵呵的拦住要去追秦佑年的姑娘。 秦佑年在两道哀怨的目光下逃之夭夭。 高酋一本正经的望着一楼凌空搭建的高台,对二楼满园的春色置之不理,真是难得的正经。 刚开始还一脸生无可恋的朱胖子,在角落里拉着杨妈妈的手可谓是神采飞扬说尽了肉麻情话,只不过朱胖子缺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也不知杨妈妈是否听清了,一个劲儿的脸红垂首。 朱胖子和杨妈妈经过上次一战后,可算是在有凤来仪楼出名了,里面的姑娘和熟客没有不认识朱胖子的,至于那些在床上折腾几下就熄火的人,更是把朱胖子奉作神灵般的人物挂在床头,饭前饭后祈祷。 所以,朱胖子的周围没有多少人,姑娘们生怕惹祸上身,她们的小身板哪有杨妈妈来的丰腴,而熟客公子们则是心怀敬畏的远观。 秦佑年紧靠柱子,闲看之余,一位脸如敷粉的绝色公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何为绝色? 细柳眉,丹凤眼,唇如绛点,眸如晨星,身着一袭乳白色长衫,站在那里有如细柳扶风,说不出的俊俏味道。 即使有凤来仪楼里涂尽好看胭脂的姑娘花魁,比之眼前这位绝色公子都会黯然失色,就连周围的一些公子哥也会忍不住的看上两眼,再低头揉弄怀里的姑娘,听的一声婉转低吟后来确定自己是否有那龙阳之好。 正巧绝色公子转头望来,浅浅一笑,此般模样倒真应了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秦佑年笑着回应,越看这位绝色公子越是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拥有这等容貌的男子,不管在哪里遇见都会记忆犹新。 久等之下,始终不见如画姑娘。 来此的老少爷们却并不着急,唤来龟公换了一壶又一壶的霸烈黄酒,只为等如画姑娘出来的一霎那,血脉喷张,能有胆识逾越身份拔得头筹,赌如画姑娘眼帘低垂,青睐半分。 秦佑年左顾右盼,高首和两位姑娘相谈甚欢,左拥右抱时五指如游龙攀上,紧接着五指一握似猛虎盘卧雄山。 “公子,你好坏呀!”这一紧一松之下,惹得两位姑娘细腰乱扭,娇语声声,脸颊酡红,羡煞旁人。 高酋依旧不动如山,始终望着空空如也的高台。 朱胖子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学起了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他也知道说话漏风,所以一字一句念的很慢。声音虽小,一些离得近的姑娘们听见朱胖子所念的一首首“歪诗”,顿时双手捂面,羞红了脸,没舍得逃开。 那些公子则是大开折扇放在胸前,闭眼细品,再睁眼赞叹“好诗啊,好诗,当赏!”一张张银票塞给龟公,今晚朱胖子的花销,他们包圆了。 绝色公子微皱眉,瞪了朱胖子一眼,侧身对着秦佑年又是浅浅一笑。 秦佑年一阵恶寒,一度怀疑绝色公子有龙阳之好!否则怎会对美色春光无动于衷,反而对他两笑留情。 秦佑年刚转身想离绝色公子远一点,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秦公子,可否去外面的画舫一叙,叶绿竹的身世,在御神机可不是只有朱胖子一人知道。” 这是,千里传音! 秦佑年神色一紧,回过身发现那位绝色公子已经下楼正笑望着他。 秦佑年一把拉过朱胖子说了“我离开一会儿”,也不管美色蒙眼的朱胖子听没听进去,便直直的跟着绝色公子下了楼。 有凤来仪楼对面的河边停了一艘精美画舫,飞檐楼阁,说不出的气派。船头迎风飞舞的一个巨大灯笼上,龙飞凤舞写有两个大字——“拓跋”。 跟着绝色公子上了画舫,便有两名模样清秀的侍女拉开围帘。 茶台旁, 秦佑年和绝色公子相对而坐,离得近了,能闻到绝色公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脂粉味,这厮应该常年在帷内私混。 秦佑年拱了拱手,不确定道:“拓跋公子?” 哪知绝色公子闻言,掩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胸前轻点了几下。 几个呼吸间,两座傲然雄峰差点撑破了绝色公子的衣裳,赫然涌出眼前。 绝色公子解下发箍,任由青丝垂落而下,抬手把发丝往耳上拢了拢,笑道:“秦公子,现在可还要称呼我为公子!朱胖子可是一直叫我恶婆娘。” “这………”秦佑年瞪大双眼半天说不出话来,大变活人的戏法他见过不少,但是像绝色公子这样,能凭空变出几斤肉来,并且还这么鼓的,当真是头次见到。 秦佑年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即使有凤来仪楼里最傲然的花魁,也比不过女子胸前来的波澜壮阔。 秦佑年收回目光,看向女子的脸庞,眼前的人儿,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如一方晶莹美玉般惹人遐想。 他终于想起来,此人正是那日在御神机一楼大殿绣荷花的女子,随即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说道:“若是女侠找我并无重要的事,我就回去等如画姑娘了。” 此女子,可是朱胖子千叮咛万嘱咐莫要招惹的人。若不是听见一道轻轻锁门声,当秦佑年得知对方身份的瞬间,话都不会说上一句,起身就跑,无奈形势逼人,令他正襟危坐。 只可惜,出门太急,木匣子没带,真要打起来还能过上两手。 女子始终浅笑,泡好茶,放一杯在秦佑年跟前,说道:“难道是我不好看吗?让秦公子待上片刻也不肯?”说完,她轻咬住嘴唇,低垂眉眼,再抬眸看时,水雾弥漫,似怨非怨。 “好一个勾人的女子”。 秦佑年别过头去,冷声道:“还请说事吧,这样浪费大家的时间。” 女子眉宇间闪过一抹杀气,紧接着消散一空,她用手托着下巴,说道:“我叫肖清漪,我的任务是杀了叶绿竹,为何迟迟没有动手,只是想和保护叶绿竹的人做笔买卖,怎么样?秦公子,可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喝杯茶了,你要知道我想杀叶绿竹,你和朱胖子谁都拦不住。” 秦佑年想了想,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说道:“肖小姐不妨说来听听,具体是什么买卖?我就是个二流高手,亏本的买卖我不做的。” 肖清漪给秦佑年倒上茶水,娓娓说道:“十五年前,靠近岭南一带的维景,仓水,西宁三城突发瘟疫,朝中太医列出的十几个药方用遍了,可效果甚微。随着瘟疫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大,当朝靐公在没觐见陛下的情况下,擅自领军坑杀了三城十五万人,并没有遏制瘟疫的扩散。靐公见情况不妙,下令屠城,幸好一个枯槁老人的出现救了三城仅存的人,此事平息后,乱杀无辜的靐公,不但没有被判欺君罔上的罪名,反而加官进爵权侵朝野。” “而我,就是靐公坑杀的十五万人里,刨的双手血肉模糊,唯一从泥土里活下来的人。爹,娘,还有被那些凶神恶煞浑身盔甲的人赶出城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他们全都不见了,只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那天晚上真的好冷,冷的我想钻回土里找爹爹和娘亲。” 肖清漪缅怀过往,两行情泪悄然划过脸颊。 官方吐槽:“秦公子,你们就迫害朱胖子吧,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013:陈大娘,母鸡被偷了 那个夜晚虽然没有一滴鲜血流出,但眼前看见的却比修罗炼狱都要来的可怕。 维景,仓水,西宁三城户户有死人,家家悬白绫,三座城空了十余年。 悲拗动天,天降飞雪只落三城。 秦佑年那年还小,跟着老头子上集市出摊时,听见说书老先生满脸悲怆说过此事,以至于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说起过有关瘟疫三城的事。 为阻瘟疫,残暴坑杀十五万人的靐公,三城的人恨不得吞其肉,喝其血,碎其骨,并亲切的称呼他为“十五爷”。 秦佑年眉头越皱越深,手指轻轻敲打桌面,陷入沉思。 “让秦公子见笑了。”肖清漪意识自己失态了,歉意的笑了笑,便用左手衣袖遮住面容,右手拿着一张绣有黑色荷花的绢帕轻轻擦掉泪痕。 不一会儿, 恢复如初的肖清漪双眸弯曲成一双好看的月牙儿,脸颊上微微有一抹粉红,煞是好看。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秦佑年,说道:“秦公子,这笔买卖你不吃亏,叶绿竹的命可比靐公的命值钱多了。” 秦佑年长叹一声,问道:“为什么你们会一眼认定我会保护叶绿竹?会帮你杀靐公?想必肖小姐也知道靐公在朝中二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生杀大权,掌管锦衣卫,想靠近他都难如登天,更遑论杀他了。” 秦佑年顿了顿,白了一眼肖清漪,双手插胸前,没好气的说道:“天下想要靐公命的人多了去了,当中不乏一流高手,更有宗师境的老前辈,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合作?非要找我这个二流高手,把我扔锦衣卫去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看你头发长,那个………也很大,眼神没道理不好啊。” 秦佑年盯着肖清漪的胸脯明目张胆,又狠狠地看了几眼。 肖清漪非但不生气,反而主动一点一点的扯开了外衫,露出里面的一角内衬和一抹刺眼的红色,紧接着挺胸再往前挺了挺。 秦佑年败下阵来,摆了摆手,这女子是红颜祸水,细皮嫩肉却浑身长刺,可摸不得。 肖清漪用手指卷起一绺长发打转,然后整理好衣衫,干脆把胸前的沉甸甸直接放在了茶台上,说道:“朱胖子等你,因为你是白大人特意叮嘱的人。而我找你,因为你对我胃口呀。” 肖清漪对着秦佑年眨了下左眼,粉舌舔红唇可是一副勾人魂魄的景象。 秦佑年自知无福消受,干脆转过身,背对肖清漪,说道:“肖小姐,你这属于天大的买卖了,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干不了。” 肖清漪也不知从哪拿出一柄匕首,抬手一掷,匕首似一道白虹掠过,紧贴秦佑年的脸飞过,直挺挺插在窗户上,被割断的几缕发丝慢悠悠在空中摇曳落下。 秦佑年吞咽几口唾沫,转过身,挺起胸膛,一本正经说道:“肖姐姐巾帼不让须眉,又有擒虎之力,这一手匕首使的更是出神入化,贴脸且不伤人分毫,妙哉,妙哉啊!” 溜须拍马的本事,秦佑年在向阳村练的可谓是炉火纯青,谁家见了都喜爱。 偏偏一脸平静的肖清漪不吃这一套,手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秦佑年被看的心里发毛,一双眼珠子左右乱晃,他跟老头子学的就是,不怕你哭,不怕闹,就怕你不哭不闹。 此外还有一招,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最关键的是肖清漪他打不过。 有叶绿竹在,肖清漪是吃定了他,秦佑年举起双手投降了,垂头丧气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不是现在,你要等我回去找帮手。” 秦佑年心里痴痴想到,老神仙算得上是他的半个师傅,虽然心里没底老神仙的武道境界究竟如何,想必应该恐怖如斯,现成的帮手得用上。 肖清漪抿嘴一笑,以茶代酒,敬了秦佑年一杯,说道:“此事不急,你也不用找帮手,按我说的做就行,我会保你无恙,全身而退。” 秦佑年耸了耸肩,成大事得着自己信得过的才是,点了点头,问道:“我等你消息,不过这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来我往,互利互惠,你的事我答应了,肖小姐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一件事?” 肖清漪用空闲的手指在茶台上轻轻划着圆圈,轻声道:“秦公子难不成想要一个杀叶绿竹的人,去保护叶绿竹?” 秦佑年挠挠头,咧嘴道:“和聪明的人打交道好是好,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没秘密啊。” “噗呲!” 肖清漪捂嘴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胸前的两个大西瓜上下左右乱动迷人心魄,可是让秦佑年看的直吞唾沫,暗叹一声“也不知以后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秦佑年露出满脸猪哥相也不避讳,肖清漪眸泛神采故意抖动了几下,让秦佑年瞬间捂住鼻子转过身去。 唉,这效果比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如来大佛棍”还要强上不少,高酋偷摸着给了秦佑年一包,“防身”用,还特意叮嘱他要少量使用,否则吃多了“如来大佛棍”的女子,坐在地上,地都能被吸个洞出来。 不可谓不恐怖。 肖清漪喝了口茶,抓起几颗茶台上的小石子砸向秦佑年,说道:“我本来就没想过杀叶绿竹,这么灵动的女子,杀了岂不是暴遣天物,抓回家,金屋藏娇岂不是更好。” 秦佑年愕然,苦笑道:“肖小姐,你要知道一个女人太聪明了,以后是没男人要的。” 肖清漪微微起身,凑近头,呼出的气如兰似麝,小声说道:“要不,秦公子来做我的小男人,以后我保护你。” 秦佑年顿时往后挪动屁股,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他手脚健全,牙口尚好,精力旺盛,不做那入赘的事。 “天色已经很晚了,秦公子难不成想在画舫上于我同盖一床被?”肖清漪眨眨眼,脸颊红润似樱桃。 秦佑年如蒙大赦,二话没说起身就走,门外的侍女拉开房门,当他一只脚踏出门外时,突然转头说道:“等我有一天能打过你的时候,我一定要把你扛回去当一个暖床丫头。” 说完,秦佑年撒开脚丫子,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肖清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嘀咕道:“有色胆没色心的小男人,我可以让你三招,故意输给你,也不知你能不能抗得动,毕竟还是有这么重。” 拔腿就跑的秦佑年快回到家的时候,一拍脑门儿才想起朱胖子他们还在有凤来仪楼,想必他们三个大男人也不会丢,最多被里面的姑娘狠狠压榨然后被人扶出来罢了。 回到家, 秦佑年倒头就睡,有了任务就不用每天去御神机报道,所以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习武之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最大限度磨练人的精气神和筋骨皮,事半功倍。 秦佑年不想那么累,等啃完第三块棺材板成为一流高手时,问问老神仙还有没有什么逆天的法子,让他再一跃入宗师境! 到那时,天下无敌也就指日可待了。 功法不练可以用外物,剑法一日不练就倒退一丈,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一觉睡到正午才起来练剑的,或许只有秦佑年能够这般大大咧咧,但凡有位师傅在一旁监督,恐怕一鞋底子早就抽过去了。 小院子里, 秦佑年先双掌按下起势,吐出一口浊气,紧接着裤腿一摆脚下拉开架势,沉气稳身,一口气内连出三剑,剑剑势如长虹,把提前准备好的一根和腰般粗细的木桩在顷刻间,碎裂成渣。 施展三字诀游刃有余,行云流水,当起第四剑时,即使秦佑年心中演练了成千上万遍,可剑在手,却怎么也出不了剑,就像前面有千钧阻碍,伸手去摸时,却什么都没有。 秦佑年收剑而立,长出一口闷胸气,放好妖鳞剑,坐在院子里直挠头。 十二奇字诀对应十二柄剑,老神仙说把妖鳞剑当作最后一剑可握在手里,再打造十一柄没有剑柄的剑,以气御剑,气吞万里如虎,飞剑起,则万剑归宗! 我剑之上我为主,我剑之下尽为臣! 令秦佑年头疼的是,打造十一柄剑所花费的银子不是小数目,老神仙守着银子又不肯给,总不能红口白牙赊账让铸剑师铸剑,那样被赶出来就算好的。 “慢慢来吧,除了十一柄剑外,还要打造一个拥有机栝,能同时装下十二柄剑的剑匣子,一字御一剑,才能释放十二奇字诀真正的威力,也不会辱没了兵家圣诀的名头。” 秦佑年猛一下抬起头,突然想到他的结拜大哥“朱胖子”。 朱胖子在御神机当差这么多年,指不定存了多少银子,况且他又对白岩城非常熟悉,哪里有铸剑大师应该了如指掌,毕竟,他在御神机里面主管后勤支援。 秦佑年嘿嘿傻笑,要论如何花朱胖子的银子,高酋,高首对此应该是兴致勃勃,出损招那是一个接着一个。 正在御神机忙前忙后的朱胖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时间身上的肥肉乱颤,他左右看一眼没人,便低头继续忙活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秦佑年前去开门,看见身穿都是补丁衣服的陈大娘满脸焦急,秦佑年出门把陈大娘扶进院子里,轻声问道:“大娘,你是有什么事吗?” 陈大娘老泪纵横,一双小手上全是老茧和开了裂的老痕,说道:“孩子,打扰了,你有没有看见一只黄麻色的老母鸡,我一直养在院子的竹栅栏里,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不见了,老婆子我把周围都找遍了,那可是给我家老头子补身子的。” 陈大娘双手直拍膝盖,急的双眼翻了翻险些站立不稳,幸好秦佑年眼疾手快,把陈大娘扶在藤椅上坐下,倒了杯热茶,说道:“大娘,你先不要急,真要是鸡跑了就跑了,我明天去街上买几只老母鸡给你拿过来。” “孩子,这可使不得………”见陈大娘起身就要拒绝,秦佑年紧紧握着陈大娘的手,蹲下身说道:“大娘,我还年轻有手有脚,赚钱比你们容易,我刚搬来这里,以后有什么不会的,还要向大娘多多请教才是,几只鸡就当是学费了,大娘可不要拒绝了。” 昨天晚上歃血为盟时,高首斩的鸡应该是偷得陈大娘家的鸡,走的时候也不说把银子留下。 秦佑年心虚的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鸡骨头。 官方吐槽:(秦公子,肖小姐都如此主动了,你难道不能比她还主动一点?怕死?我在把你写活就行了。) 014:元胜秋,断剑削木剑 本着一颗赤诚心,再晚些时候去走动左邻右舍的秦佑年,被陈大娘的突然出现给打乱了阵脚。 若是换作其他人的鸡丢了,秦佑年把人家的鸡吃了还能硬着头皮承认,再赔个不是,赔点银子,此事就算了了。 陈大娘不是一般人,她说的话叶绿竹会放在心上,若是初次见面就被当作是个偷鸡贼,先入为主的观念,陈大娘会让叶绿竹多加小心,这样一来,任务还没开始就能宣布结束了。 朱胖子给秦佑年分析过左右邻居的情报。 叶绿竹是个心肠柔软的姑娘,从染坊下工后都会去陈大娘家和她说说话,帮着做些粗糙活,重活累活也都是从陈大娘手里抢着干,这个心地善良的丫头让陈大娘打心眼儿里喜欢,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拿一块干净的布包裹几层包好,让绿竹丫头带回去吃,她儿子出征时也是如此,大包小包生怕儿子吃不饱,穿不暖,出征后更是掏空了心肝的想念,日日夜夜盼子归。 不然怎么会有这样一句话:远方的游子,娘在,人生尚有来处;娘走,人生只剩归途。 秦佑年起身把桌上碍眼的鸡骨头赶紧收拾好,转身扶起陈大娘,说道:“大娘,我先送你回去吧,丢鸡的事情交给我,你一个人在外面家里人会着急,四处去寻的。” “哎呀,老头子该吃药了。”陈大娘一拍手,急跺脚,身体猛然往前倾险些挣脱秦佑年的双手,也不知如此单薄的身体下怎会藏着这么大的力量。 秦佑年不敢怠慢,安抚好陈大娘,便顺着陈大娘所指的方向把她送回了家,然后慢悠悠往集市走去,边走边掰着指头数,“吃了陈大娘家一只鸡,还陈大娘十只鸡,再让朱胖子,高酋,高首各掏十两银子出来,这买卖要得”。 毕竟,那只鸡的死,和他们三人脱不了干系。 集市上, 正闲逛挑选黄麻色老母鸡的秦佑年一眼看见了旁边不远处的算命摊位,竖挂卦旗,上面写着算命五两,椅子上一个孩童正低头玩着拨浪鼓。 秦佑年移开目光,踮着脚蹲下身,买了十只鸡,十只鸭,掏了银子,告知老板位置便让他把鸡鸭给送去,反正钱给了,陈大娘不收也要收下,若是他自己送过去,还真不见的陈大娘会拢袖收下。 然后拍拍手,起身就走。 秦佑年路过算命摊子见到孩童丢了拨浪鼓,鼻子下一个鼻涕泡忽大忽小,孩童把卦桌上的签桶抱在手里把玩,签桶里的竹签掉了一地。 这时一个老道士扶腰迈着罗圈腿,龇牙咧嘴的跑来,捡起地上竹签,抢过竹筒,把孩童抱下去轻轻踢了孩童屁股一脚,说道: “谁家的孩子也不知道管管,老道我就去茅房拉了个屎,摊子差点没了。他奶奶个熊的,哪个杀千刀的把厕纸偷换成了绳子,害的老道我只能来回两头拉,别叫我逮住,否则让你拉上个无数次,看看冒不冒火星子。” “哇……”孩童捡起拨浪鼓,抹着眼泪跑了。 老道士放好卦桶,捂着屁股缓缓坐下,整理好身前的衣裳,右手握八卦小镜,左手捏算卦姿势,微眯眼,偶尔轻抚胡须,倒是有几分风骨在里面。 关于算命这个玩意儿,信则有,不信则无。老头子曾怒摔酒坛子指天怒骂道,“狗屁不是的老天爷,乱写因果一通,老子不再信你。” 秦佑年自幼便被老头子灌输了很多杂七杂八的道理,例如“百年江湖,能独自俯瞰云上九天星河,云下河山万里,就不要与人同赏”之类的话。由于老头子的教导,秦佑年自然是不信那所谓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命”能被人算出来。 既然是老道士出摊,给他五两银子就当是付“洞玄子三十六散手”秘籍的钱了。 秦佑年折返,笑着坐下,伸出右手摊开在桌上,说道:“大师,请帮我算一算姻缘。” 见来人衣着不俗,腰间鼓囊,是个正值念花思玉年纪的公子哥,来算姻缘也无可厚非。只要银子能给大把,老道士清清嗓子,瘸子都能说个月上星阙下仙女,海里龙宫出画人的绝妙姻缘签。 老道士轻抚胡须,先捏指后说道:“见公子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印堂偶有缕缕金丝缠绕,眼下不宽可泅水,鼻翼不展可翱翔,公子若只是算姻缘怕是会错过一场机缘啊!” 秦佑年笑着摇摇头,说道:“只算姻缘。” “也罢,若有凰落家门,公子一样可扶摇直上九万里。”老道士拿起秦佑年右手俯身仔仔细细端详一番,起初皱眉,之后舒展,紧接着又皱眉,他放下手掌,长吐一口气,把签桶推到秦佑年跟前,说道:“公子姻缘非同一般,手相显示的是九死一生,还需卦签相辅老道才能放手一算,请公子摇签!” 秦佑年点点头,双手拿起签桶摇出一支竹签,没等他看清竹签上写的什么就被老道士抢了去。 “青衣散尽路,落日悬满城,灵上九尺杀字当头!” 老道士倒吸一口凉气,左手一抖拔掉几根胡须,紧握竹签,瞪眼问道:“此乃九九大凶签,可囊括所有!公子,你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或者家里的至亲有人做过?” “大师,不用解签了,这是十两银子算卦钱。” 找老道士算姻缘,想听听就把五两银子给了,结果越说越玄乎,秦佑年可不想追杀老道士,没那闲工夫,干脆给十两银子,起身就走。 “唉,公子,你把签解了,老道我不收你银子。唉,公子……”见秦佑年不搭理他,老道士拿好银子算卦的摊子不要了,一直跟在秦佑年的左右,唾沫星子乱飞,好说歹说也想让他把签给解了。 给人算命里有一条不可逾越的规矩,那就是卦主不同意解签,算卦之人无论怎么算都算不出来丝毫。若只是寻常的卦签,解不解签老道士都会收银子,如同黄衣公子那般,信五两,不信十两。 反观秦佑年的卦签,卦象显万千,解有万千法,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道士还从没见过如此一卦,顿时两眼放光,心痒难耐,便一路随行,简直都快把秦佑年当成自家少爷了,不等他抬手只是一个眼神,老道士便屁颠屁颠的把东西买来,点头哈腰的模样让路人一致认为这是一个老仆,只是为何会穿道袍,没作多想。 至于算命一行中的“卦不能算尽,畏天道无常”,老道士索性心一横,“此等卦象,还怕个屁的天道,老道就是要把这签算的明明白白。朝闻道,夕死可矣!” 秦佑年自然是不懂算命里面的诸多行规,毕竟隔行如隔山,也懒得去想老道士为何会如此,遇见入眼的他便点点头,自会有人掏银子买下,又不花自己的银子,倒也乐此不疲。 老道士成了名副其实的老跟班,又因这厮坑蒙拐骗几十年目标太大,指不定黄衣公子或者其他仇人什么时候带人突然就杀出来,为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秦佑年就顺嘴说了句,“你这样跟着我,是不是太碍眼了?” 老道士一听,立马走进布行成衣店换了身灰色长衫,整理一番面容,刮了极具代表性的胡须,出来道:“公子,老道的这身装束如何?” 老道士怕是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改头换面,乍一看,秦佑年直呼内行,其貌可百变。 回家的路上,秦佑年打算去陈大娘家里多坐坐,这样就能和叶绿竹偶遇,实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机会,可老道士一直寸步不离,秦佑年也就只能打消心中念头。 回到家,秦佑年坐在院子里,老道士勤勤恳恳的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指哪放哪,态度很谦卑。 到了晚上用膳时,老道士的一手好厨艺让秦佑年惊为天人,不由的叹道:“元老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手艺,开家客栈岂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干嘛非得做那坑蒙拐骗的勾当?” 老道士名为元胜秋,自掏了些家底说于秦佑年听。若是其他人说元老头做的事是坑蒙拐骗的下三滥勾当,他立马翻脸不认人,出损招,下狠手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可秦佑年说出来,他也只有苦笑着摇头的份儿。 酒过三巡, 醉意上头的元老头,连坛子带底喝了个干净,伸手一抹嘴巴,说道:“秦小子,老道我当年可是剑出大风流,双袖显龙蛇,力压灌江口骑驴的牛鼻子一筹!” 秦佑年来了兴致,端酒问道:“后来呢?” 元老头扔掉手里的空坛子,又揭盖一坛,抱着猛灌几口,缓缓道: “牛鼻子一生浸淫武道,修为几尽通玄,能压住他的双手只有六七,相互之间各有千秋,谁也不敢称那所谓的天下第一。牧老鬼眼看着就要驾鹤西去了,我连他的棺材都做好了打算给他送去,也不知道牧老鬼走了哪门子狗屎运,突然一脚踏入真武境,修为猛涨,一连杀了好几个老不死的,更是断了江湖的至尊一剑。牛鼻子的驴死了,便在灌江口结了座草驴以青灯为伴,听说收了个天资聪慧的弟子传授衣钵。而我的剑断了,便削了柄桃木剑使起来也不像样子,所以干脆退出江湖,再不握剑,也乐的逍遥自在。” 秦佑年听得出神,毕竟元老头有前科,当成说书听听就好了,随后哑然失笑,说道:“元老头,你把自己说的这么强,飞檐走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又怎么会被人追杀的到处跑?” 元老头打了个酒嗝,心有余悸说道:“能让我出手的放眼天下没几个,若是对一些后生晚辈出手岂不让那些老不死的戳着脊梁骨笑话我。秦小子你这就不懂了吧,他追,我藏,他再找,被人追杀也是一种乐趣,这样就能领略天下各地的风土人情。不过北方的民风属实彪悍,我差点交代在了那里。” 秦佑年哦了一声,眼睛乱转,打定主意说道:“元老头,你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想必家底殷实,你说你都半截入土的人了,留那么多钱干嘛,反正又带不进棺材,不妨大方点,拿出来花花。” 元老头赶紧捂住怀里的钱袋子,至于双袖口空空还特意在秦佑年面前挥动一番,确定没银子,警惕说道:“秦小子,你要干嘛,我就这点棺材本,你别想了,今天给你买东西的银子我可记在心里,你得还给我。” 元老头酒也不喝了,就捂着怀里的钱袋子,瘪瘪嘴,皱皱眉,一脸的哀怨。 官方吐槽:(秦公子,你是对的,元老头银子多着呢,可劲儿祸害他。) 015:骑白马,美人送好药 元老头露出一副受了百般委屈的小娘子闺怨模样,却搁在一张七老八十的老脸上,谁受得了?况且这老货洋洋洒洒一大堆话,莫不是吹嘘自己如何了得,最后折剑削木剑相忘于江湖,瞅见银子比看女人更来劲儿。 老头子是一个,老神仙是一个,如今加上一个元老头,都是一副抠搜样。 刚相识相处,秦佑年倒也能感觉元老头的心肠不坏,虽然总爱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些欠揍且不着调的话,他没想过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去搜刮元老头的棺材本,那样不道德。 秦佑年摆了摆手,目光一转,问道:“行了,不要你银子,看的我好像是无恶不作的歹人一样。对了,元老头,你说那个骑驴的牛鼻子都找了个徒弟,你这么多年就没去找个徒弟,来延续你的传承?” 元老头似信非信,警惕的看着秦佑年,护着钱袋子的手没有放开反而搂的更紧了点,想了想说道:“有倒是有一个,不过………” 元老头脸色犯难,支支吾吾的没有说下去。 被吊起胃口的秦佑年再三催促,元老头还是支支吾吾不肯说,他抬头看了秦佑年几眼,又低下头手指对手指戳了戳,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秦佑年突然一拍桌子,元老头吓的差点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然后委屈巴巴的说了句,“你听了不许笑!”。 秦佑年点头,元老头不放心一直盯着他,缓缓说道: “我看中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小子,便收他为徒,想把我的绝学衣钵都传授给他,可谁能想到这个臭小子拿着剑不练武反而对算命痴迷。 唉,反正是自己的徒儿,想学算命我便教他算命当中的无穷变化,没曾想这个臭小子一头扎进去就不出来了,扔了剑不练武了,整天跑出去坑蒙拐骗,被人揍了就跑回来让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这臭小子倒好,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美人在怀,给我买萝卜咸菜就饭吃,还在我面前一个劲儿的哭穷,反过来忽悠我的银子,一气之下,我就把这个忤逆不孝的臭小子逐出师门,眼不见心不烦。 真是气煞我也!” 秦佑年顿时涨红脸,只不过元老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只好转过头,抬起手掌遮住侧脸,虽然没有发出声音,整个身体却一直在颤抖不停。 元老头脸色一黑,捏着拳头说道:“秦小子,你答应过我不笑的。” 秦佑年始终压抑着没有笑出声,半晌后才回过头,说道:“元老头,我说你坑蒙拐骗没错吧,常年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让自己的徒弟把你骗了。你干脆也别收徒弟了,简直误人子弟,要不这样,你把你最强的招式传授给我,你死了也算是有个传承了。” 元老头目光一凛,郑重问道:“你愿意学?” 秦佑年点点头,说道:“对。” 元老头挺直腰杆,认真说道:“真的想学?” 秦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 元老头直言不讳道:“不教!” 秦佑年笑着端起酒杯,平静道:“元老头,你想死了留不下传承,你不教便是。” 元老头抱着酒坛子,说道:“你的资质太差,教不了。” “敞亮,走一个。” 两人一个用杯,一个用坛子,一个喝的清闲,一个喝的逍遥,闲聊也甚欢。 直至半夜, 鼻青脸肿俨然一副猪头模样的朱胖子捂着腮帮子来到小院,没说话,先是坐下猛喝一口酒镇镇痛,面向秦佑年,问道:“四弟,那个恶婆娘是不是找过你?” 秦佑年摊开双手,摇摇头,问道:“没有啊,大哥你这是被谁打了?还是昨晚和杨妈妈你来我往的放的太开,把地板给震塌了?” 元老头见有人来了,识趣的抱着酒坛子,拿着小板凳坐到一边,翘着二郎腿,口中哼着小曲儿。 朱胖子忍痛咧开嘴,伸手指着自己的一颗金牙,愤然道:“四弟,你看看,今天早上刚镶的两颗金牙,那恶婆娘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一巴掌就干掉一颗,一句话不说,上来摁着我就是一顿毒打啊。要不是高酋,高首及时拉开那恶婆娘,你大哥我恐怕就交代在御神机了,不死也要在床上躺半个月。” 朱胖子抱着秦佑年的手臂痛哭流涕,拿着他的衣袖擦眼泪鼻涕,秦佑年按着朱胖子的脑袋,一脸嫌弃的别过头。 “出息!” 元老头讥笑一声,自顾自的喝着酒。 哭了半晌,擦干眼泪,朱胖子二话不说先把桌上的菜肴大快朵颐了起来。 秦佑年赶紧脱掉身上的外衣扔在一边,晚上冷便去屋里重新穿上一件,出来坐下说道:“你没问那恶婆娘吗?揍你总有个缘由吧。” 朱胖子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当时揍的那叫一个生猛,我哪敢问啊!指不定是恶婆娘的月事来了,情绪不稳定,这顿揍算是白挨了。” 秦佑年把朱胖子落下的发丝拢在耳朵上,瘪瘪嘴,心里想肖清漪下手太狠了,让本来就胖的朱胖子原地又胖了一圈。 等朱胖子吃完,秦佑年问道:“大哥,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 朱胖子习惯性的拉起秦佑年的袖子,不过看他换了身衣裳,便尴尬笑了笑用自己的袖子擦擦嘴,指了指旁边的元老头,见秦佑年点点头,这才开口说道: “接到白大人的密信我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北方边关的水牢里逃出一个人,沧州十八城的人马正在追杀他。叶绿竹这边大哥我帮你看着出不了岔子,白大人的意思是让你先去把人救回来,因为你是生面孔,没人会怀疑是我们做的。” 秦佑年捏着下巴,眯眼问道:“此人现在在哪里?沧州十八城有多少追兵?” 朱胖子本以为秦佑年会仔细询问,特意准备的一套说辞也用不上了,毕竟穷荒绝徼,风餐露宿是少不了的。 朱胖子挠挠头道:“根据情报上面说,此人现在在临近巴蜀的“一线天”附近,追兵有八百人,当中有三百人是沧州十八城的直系重甲军,其军事素质过硬,又常年饱受战火锤炼,点子扎手,四弟要小心行事。” 朱胖子从怀里拿出一副画像给秦佑年辨认,搓了搓手,说道:“白大人的意思是让你今晚就动身,在路上歇息。毕竟旅途遥远,南城门外的马厩已经备好马匹,四弟直接去就行了。” 秦佑年收好画像,说道:“大哥,还请帮我一个忙。” 朱胖子点头,大手一挥,豪气干云说道:“四弟的事,就是我朱胖子的事,尽管说来。” 秦佑年笑着凑近头,在朱胖子耳边低声说着,说完便起身走进屋内,留下双手捂住心口的朱胖子。 秦佑年只是拿了两套衣裳,把提前换好的银票连同衣裳放进包袱,背着木匣子走出屋子,对着瞪眼望天的元老头,问道:“元老头,我要出趟远门,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白岩城?” 元老头扔掉酒坛子,一骨碌坐起身,说道:“当然是跟你去了,你的签我还没解,你可不能死在外边。” 秦佑年走过去,拍拍朱胖子的肩膀,说道:“麻烦大哥把事情办妥,等我回来咱们兄弟几个有凤来仪楼再走一走。” 秦佑年走了,直奔南城门,身旁跟着一股子书生气的元老头。 朱胖子在院子里坐了很久,捂着心口的手一直未曾放下,直到最后,朱胖子才垂头丧气的离开。 南城门外。 秦佑年和元老头各自挑选了一匹高头大马,在养马小厮神色恭敬下,秦佑年绝尘而去,一路往南。 大约疾驰了半个时辰,秦佑年勒住缰绳,降缓了前行的速度,正前面有一匹白马拦路,马上一位女子身着淡青色衣衫,胸前很挺立,腰间一左一右别了两柄短刀。 秦佑年驱马上前,停住后,拱手说道:“肖小姐,这么晚了不在家里睡觉,跑这么远来晒月亮吗?真是好雅兴。啊” 元老头越过两人,停在前面等秦佑年。 肖清漪白了秦佑年一眼,扔给他一个包袱,说道:“北方边关逃了一个重犯,陛下震怒,又秘密派了两队锦衣卫前往一线天,并且生死不论。锦衣卫加上沧州十八城的人马,秦公子,你们两个人没准备就敢去救人?” 谁说没准备。 怀里有高酋给的“如来大佛棍”,掺水里,兑酒里,一天一夜后,就不信那些人还能拿的动刀?怕是连下床都是问题。秦佑年心里暗暗想到,表面却不留痕迹的举起包袱,问道:“肖小姐,这里面是什么?” “一些银子,供你路上花销。”肖清漪风情万种的瞟了眼秦佑年,夜晚虽黑,有月光洒下,离的近能隐约看见肖清漪脸颊上跃起的两朵红云,她神情扭捏道:“里面还有五包蒙汗药,和两包“观音脱衣衫”!” 白岩城外,美人拦路,羞涩送药! 秦佑年瞠目结舌,“观音脱衣衫”是和“如来大佛棍”齐名的采花神药,石女吃了一点都能把外面的那层石衣脱了! 可见药效之强大! 肖清漪,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竟然身怀此药! 她想干什么?难不成……… 秦佑年嘴角憋着坏,不敢再往下想了。 肖清漪脸红如血,尽显羞态,糯声道:“你别乱想啊,我是怕你死了,就没人帮我报仇了。” 秦佑年看呆了两眼,肖清漪是越看越勾人,稳定心神后说道:“多谢肖小姐仗义送药,我爹说我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没那么容易死,即使要死,也要等我打赢你,把你扛回去让我爹看看再死。” “走咯,肖小姐,等我回来,你再女扮男装,我们一起去有凤来仪楼吃花酒,你做东。” 秦佑年放好包袱,招呼一声,便和元老头架马离开。 肖清漪突然一改羞涩模样,紧皱眉头,一股凌冽杀气凭空浮现,只是刹那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双腿一夹马肚,慢悠悠的回白岩城,轻轻呢喃了一声,“秦公子,我们的赌约是作数的,你若杀了靐公,我便故意输给你,让你扛回去胡作非为又何尝不可。” 路上, 元老头提醒道:“秦小子,刚才那个女娃娃不简单啊。” 秦佑年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一路疾驰直到天色灰蒙蒙,秦佑年和元老头才找到一个能暂时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个时辰再继续赶路。 一个时辰后, 秦佑年叫醒元老头,走出破屋时,顿时发出一声歇斯里底的怒吼,震的山林间鸟兽虫鱼不安生。 “哪个杀千刀的,又把我马给偷了。” 官方吐槽:(秦公子,你说你点子多背,这是第几次没马了?) 016:被狗咬,方圆三里地 距离马被偷已经过去七天,一路往南,下了官道全是路面不平的崎岖山路,披荆斩棘,没路开路。 秦佑年手持妖鳞剑没对敌杀过人,却接连砍了好几天杂草。 元老头自己削了柄木剑,刚开始神色腼腆不想使剑,直到看见一窝野鸡蛋砍的那叫一个生龙活虎。 连续几天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肚里没了油水。元老头看见老鼠洞都想去掏,看见和“荤腥”二字沾边的两眼瞬间冒绿光。 当元老头得知秦佑年出门在外一共丢了三次马,立即捶胸顿地悲天怜悯的直呼秦佑年是个“倒霉蛋,连累他也跟着倒霉”。 秦佑年,元老头浑身上下的衣裳破破烂烂,形同乞丐。 马丢第三天,吃惯大鱼大肉的元老头实在忍不住了便跳进河里抓鱼,略识水性的他一下扎猛了,鱼没抓到,自己反而差点被淹死,冻死在河里。 元老头让秦佑年提前架起烤鱼的火堆,正好用来烤他,烤衣服,顺便取暖。气不过的元老头,一怒之下摘了些果子烤着吃。 马丢第四天,路过一家农户,元老头顿时两眼冒绿光盯着圈养的家禽,偷摸着上前,却被农户家养的两条大黄狗追的漫山遍野跑,最后,他左右两边屁股上各被咬了一口,加起来一共八个血洞。 秦佑年见势不妙,早早跃上枝头,等元老头带着两条大黄狗跑远了,跳下树去农户家门口放下五两银子,抓了两只鸡,一公一母。 难得开一回荤,元老头拿着四个鸡爪子啃了一晚上。 马丢第五天,银子丢了,包袱也丢了,两人饿的不行见到什么吃什么,毫不忌口。到了晚上,秦佑年半夜惊醒看见元老头眼冒绿光直勾勾的望着他,属实吓人。 秦佑年直接一棒子敲晕元老头,才睡的踏实。 马丢第六天,一处果园被两人祸害的够呛,吃饱了,解下外衫各自装了一大包走,正好遇见一个豪族公子带着老仆外出打猎路过此地。 当元老头看清豪族公子模样时,拉着秦佑年,辛苦摘的果子不要了,撒开脚丫子就跑。等秦佑年出言提醒“按照我们现在的模样,哪怕明目张胆站在仇人面前,他能认出来?”元老头这才一拍脑门儿,满脸懊恼。 马丢第七天,遇见一位腰间悬刀的江湖女侠,元老头整理一番,嬉笑上前,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女侠顿时怒目而视,一脚就把元老头踢飞,然后策马扬鞭,一骑绝尘而去。 被人追杀几十年的元老头,起初拍着胸脯保证,要让秦佑年见识一下什么叫荒野求生,整整七天,荒野是荒野,求生没见到,却让秦佑年深刻见识到元老头是如何在荒野作死的。 秦佑年现在想想当初带着元老头出来,其实挺后悔的。 今天是第八天, 秦佑年,元老头小心翼翼蹲在草丛里,望着眼前一片萝卜地。 元老头,你都打探清楚了? 嗯,方圆几里荒无人烟。 有狗吗? 秦小子,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有马蜂吗? 秦小子,你找打是吧。 小心谨慎好一点。 现在就干吗? 干!速战速决,不要挖太多,否则跑不了太快。 好,秦小子,你说停,我们就跑。 秦佑年施展临字诀,率先冲了出去,双手挖着太慢,便右手用妖鳞剑刨坑,左手拔萝卜。 唉,凶名震江湖的妖鳞剑,不是用来砍草,就是拿来刨坑,太委屈了。 “哎哟!”元老头刚俯冲出去,就被脚下的藤蔓绊倒,顿时摔了个狗吃屎,尴尬起身,吐出嘴里的泥土,抡起木剑刨出十来根白萝卜。 元老头眨眨眼,小声问道:“秦小子,好了吗?” “差不多了,再多就拿不走了。”秦佑年点了点头,两人抱着萝卜就往林间跑。 夜里, 生啃了两根萝卜的元老头出馊主意,把白萝卜烤着吃,烧着吃,变着花样吃,吃的肚子胀鼓鼓的,接连放了十几个连环响屁。 到了半夜,两人闹肚子,“稀里哗啦”一个比一个厉害,位置换了一个又一个,把地刨的千疮八孔,方圆三里地,臭气熏天! 秦佑年指着元老头,已经没力气骂他了。 直到第九天,遇见一伙山贼在河边清点抢来的财物,总共五六个人,快马五六匹,十来个包袱尽数打开,当中衣裳居多。 秦佑年,元老头相视一笑,苦日子到头了。 山贼头目背靠树干,怀里抱刀,注意到不远处的秦佑年两人,不过两个叫花子而已,山贼头目瞪了两眼,又扬了扬怀里的大刀示威,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显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秦佑年对此甚是欣慰。 山贼本就是劫道,烧杀抢掠过活,干着为祸老百姓的勾当,秦佑年强抢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了一大害,若是换作其他人,身无分文的秦佑年还真不一定能下去手,最次也要拿出几两银子走走过场。 “秦小子,你不用动手,老道我行走江湖几十年,被两条狗咬的上窜下跳,屁股现在还有点痛,正愁憋了一肚子火,找他们发泄发泄。”元老头嘿嘿直笑,搓搓手,提着木剑走上前。 秦佑年耸耸肩,侧身靠着树干。 眼前的山贼只是仰仗着大块头,会耍几招三脚猫的招式便为祸乡里,作威作福惯了,见元老头手持一柄木剑走来,顿时面露讥讽,怒吼一声“哪里来的叫花子,滚远点,别扫了大爷的兴。” 元老头不为所动,直直走向山贼,手里木剑只是抬剑,刺剑,撩剑三招,在寻常不过的三招,就连刚学武的少年使起来都比元老头要来的好看。 以前剑出悬山剑宗,威力巨大的剑招也就那么几个,剩下旁枝末节的招式,再经过演变又自成了数个流派,当中最为出名的便是“聚散流沙”,“浩然天下”,“横天一派”,而让天下剑修认同是正统流派的便是“浩然天下”,因为那是一群敬畏悬山剑宗的剑修所建。 在有心人的眼里,浩然天下只不过是一群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罢了,口号喊的响当当,所做的事,却是明面一套背后一套。 悬山剑宗的招式,老神仙没教过秦佑年,只不过闲来无事的老神仙曾演练过几个起手式,和元老头剑出的剑风,如出一撤! 秦佑年看的直皱眉。 江湖上曾有一个门派模仿悬山剑宗的剑风走歪门邪道的路子,一夜之间,上上下下五百口子人被屠戮了个干净,连鸡犬都没放过。 悬山剑宗至此成了“禁忌”,就连被誉为正统流派的浩然天下,剑风囊括百技,各有不同,却没人再敢临摹。 秦佑年眉头越皱越深,至于元老头在院子里给他说的那些话,当见到剑风时他开始有点相信了,剑出大风流,双袖显龙蛇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那伙山贼只敢在寻常人家吆五喝六显威风,连个木桩马步都扎不稳,又岂是元老头的对手,一时间抱头鼠串,哀嚎连天。 山贼头目更是不堪,看着一柄由小变大,直逼头颅而来的一柄木剑,这厮当场吓的尿了裤子,直接晕了过去。 元老头骂了一声“晦气”! 气没出够的元老头收剑,指着剩下双腿打颤的山贼,破口骂道:“就你们几个小王八蛋,学别人落草为寇打家劫舍,信不信老道我一脚踢死你们。” 秦佑年上前抱住元老头,元老头抡直双腿在空中踢了十余脚,一脸不爽的示意秦佑年放手。 放开元老头,秦佑年蹲下身,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附近哪里城镇?” 元老头一拍脑门儿,竖起大拇指,马屁道:“秦小子,还是你考虑周全。” 秦佑年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伙山贼常年在此地游荡,对附近的地势地貌再熟悉不过,能问出一条路来,好过无头苍蝇瞎碰运气。 这几日,元老头说自己被追杀了几十年,练就了认路的看家本领,胸有成竹的上前带路。 好家伙,秦佑年跟着他走丢了好几次。 其中一个山贼伸出颤抖的手,指了一个方向,颤声说道:“大侠,一直往那边的小路走,穿过一片竹林就有一个村子。” 秦佑年起身,右手一握,妖鳞剑出匣,握剑的手竖下顺势搭在一个山贼的肩头,厉声道:“以后再敢抢掠老百姓,不仅削了你们的脑袋当夜壶,还要砍了你们的鸟,让你们下辈子投胎都做不了男人。” 山贼一听,下意识夹紧双腿,直说着“不敢,不敢。” 秦佑年轻巧抖腕,将妖鳞剑收进木匣,一抹红光像细丝一闪而逝,旁边一棵树轰然倒塌,切口平整光滑。 秦佑年负手而立,喝出一个字,“滚!” “多谢大侠不杀之恩,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山贼们如蒙大赦,磕完头还不忘把昏倒的大哥抬走,这一点倒是让秦佑年颇为欣赏,暗叹一声,仗义多是屠狗辈啊。 元老头看着秦佑年身后的木匣子陷入沉思,片刻后,上前两步说道:“秦小子,杀了他们多好,一了百了。” 秦佑年摇摇头,说道:“欺软怕硬的人,吓破了胆就会夹着尾巴做人。” 元老头捏着下巴,琢磨一番,说道:“言之有理。” 接下来,两人开始清点抢来财物,一说到分银子,元老头变脸的速度直接赛过了女子,拉着秦佑年的手,说道:“秦小子,总共就三十七两银子,你分我五两,几个意思?” 秦佑年放下银子,干脆坐在地上,掰着指头说道: “第一,要不是你执意去追一头鹿,我们不会掉进泥坑,为了减轻自身重量,银子和包袱就不会丢,我们也不至于总做那偷鸡摸狗的事。 第二,你不长记性,第二次被狗追不小心掉进粪坑,是我把你从粪坑里拉出来清洗干净的。 第三,你说你带路,成功让我们走丢了,围着一座山,绕圈饶了一天。 第四,你执意要去偷蛇蛋,结果被蛇咬了,是我帮你把毒吸出来的,否则你早嗝屁了。 第五,你天黑抓瞎去掏鸟窝,不仅把鸟蛋带回来了,还成功带回来一群马蜂,吓的我一头撞在身后的树上,被蛰了五六个大包。 第六…………” “行了,行了,秦小子,你也别说了,银子都给你,反正你也不会饿着我。” 秦佑年每掰着指头说出一条,元老头就会低头一寸,直到最后低不下去了,才赶紧摆手打断了秦佑年,银子不要了,找了身干净衣裳就往河边走。 秦佑年先是架起火堆,再去河里舒舒服服的洗个澡,换身衣裳把银子分三个地方装好,等头发烤干用布条栓在身后。 取下马背上的干粮,水囊,酒壶,这么多天终于吃上口正常的食物了。 元老头喝口酒,拿包袱当枕头,躺在捡来的干柴上,问道:“秦小子,你师傅是哪个?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认识呢。” 秦佑年放下水囊,说道:“教我你的剑出大风流,双袖显龙蛇,我就告诉你我师傅是谁。” 元老头沉默半晌,回道:“不教,你的资质太差,教不会。” “德行!” 秦佑年举起水囊,元老头拿着酒壶,对空一碰。 官方吐槽:(秦公子,你说你和元老头,谁才是倒霉蛋?) 017:且为乐,一饮三百坛 穿过一片竹林正好望见一个由简易竹栅栏围起来的小村子,总共十来户人家。 秦佑年两人骑马还未进村时,便看见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饭香,对于有一段时间没吃上口热乎饭的两人来说,可谓是一种莫大的诱惑。 秦佑年,元老头放缓速度骑马进村,村民们以为山贼又来了,大人们神色慌张抱着自家孩子跑进屋,锁门闭窗,一气呵成。 刚想逗逗孩子的元老头,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因腿脚不便走不快,慢慢跪在地上一直磕头,嘴里念叨着:“两位大爷爷行行好吧,前两天我们刚被抢过一回,我们村子记得人家已经无米下锅口。” “老婆婆这可使不得啊,我们不是山贼。” 秦佑年赶紧翻身下马,扶起老婆婆,弯腰和颜悦色的解释一番,才把半信半疑的老婆婆扶进她家里。 元老头栓好马,看着破败不堪的村子回想起放走的几个山贼,“早知道这样,杀了他们一了百了。” 元老头坑蒙拐骗几十年,坑的是官,骗的是富,昧着良心也做不出此等伤天害理的勾当来。 元老头把多余的衣裳整理好,找秦佑年拿了十两银子,在每家每户的门口放上一两件叠好的衣裳,一两银子,再轻敲三下门,离开时一句话没说,却胜过了千言万语的解释。 片刻后,门开了,村民看了眼门口的衣裳和银子,又看了眼走的很慢的元老头,拿起衣裳银子,没有再关上门。 有个胆大的少年郎,小心翼翼靠近,把手里的小泥人给了元老头就转身跑回屋。 元老头笑着收好泥人,这可是一个孩子的童年啊。 老婆婆孤家寡人,丈夫病死,儿子背井离乡去外面找生计,一年到头只有春节回来几天,平日里都是靠着街坊邻居们的帮衬过活,此地当属最纯朴民风。 老婆婆姓李,随丈夫王姓,故此王李氏。 元老头回到李婆婆家,便自顾的走进厨房烧火起灶。 秦佑年看着简陋的屋子没个像样的家具,唯一的一个花瓶瓶口还是碎的,拿出银子,自己留了五两,余下的银子放在李婆婆手里却被执意拒绝了几次。秦佑年只好借故上茅房,把银子包好掩埋在晾晒的干菜下面。 银子是他们从山贼手里抢来的,山贼抢之于民,秦佑年还之于民。 转身时,一朵七色小花在腌咸菜的坛子旁盛开正艳,茎生三叶。秦佑年一下呆住,瞳孔猛缩,心脏狂跳,那朵三叶七色小花是嫁接变异的花种,放眼天下,除了秦佑年只有一个人有花种。 秦佑年神色激动回屋,喝了几口茶平复心情后,问道:“李婆婆,您屋外的那朵七色小花从何而来?” 李婆婆手一抖,问道:“公子可姓秦?” 秦佑年神色愈发激动,点点头。 李婆婆起身,颤颤巍巍走进里屋,拿出一封信和一个用草编织的蚂蚱放在桌上,秦佑年扶着李婆婆坐下,才听她娓娓道来: “一年前有位姑娘和三位公子路过此地问路,那位姑娘心地善良,见我们村子过的艰苦又常年饱受山贼的迫害,便挨家挨户给了些银两。然后拜托老婆子我种下那朵七色小花,若是有一位姓秦的公子看见七色小花来询问,就让我把书信给他。” 秦佑年深吸一口气,草蚂蚱已经泛黄,要不是李婆婆细心保存怕是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把蚂蚱小心放进包袱,拆开书信,两页纸,纸上秀娟的字迹让私塾先生都忍不住夸赞一番。 秦佑年看着纸上的内容笑得很开怀,多年未见她还是那般,性格恬静不爱说话,上私塾的时候就爱留纸条,平常两人独处说上几句话就会红了脸颊低下头,赛过了天边赤红的晚霞。 临走前,相隔只有二十来步的两户人家,她却不敢走出十步,只是掌灯垂泪,隔窗望着窗外的人写下一封书信。 天亮了,窗外的人还在。 正午时分,窗外的人还在。 傍晚,窗外的人还在。 天黑了,窗外的人走了。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秦佑年知她心意,白天村子里人多,这丫头脸皮薄,怕她忍不住落泪时被村里的长辈们看了笑话,离开时羞红脸。 最后她走了,秦佑年藏在树上,不敢追上去说出离别赠言,怕她会忍不住掉泪,这丫头哭起来真的让人心疼。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此中最为苦楚的便是那抽筋抽魂的离别!” 老头子拿着小板凳走来,坐在树下,手摇蒲扇,说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其实跟模样相貌没有关系,就喜欢她的那个劲儿!如果没有那个劲儿,即使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不爱就是不爱!” 秦佑年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问道:“老头子,我娘呢?我想我娘了。” “你娘生下你的时候,就死了。” 老头子目光闪躲,拿起小板凳,用蒲扇拍拍秦佑年,两父子慢走回家,快到中秋了,天上月亮很美,走的那个人才是心中的绝色。 秦佑年放好书信,起身弯腰,诚挚道:“李婆婆,多谢您了。” 李婆婆受宠若惊,赶紧拉着秦佑年坐回凳子上,握着他的手,说道:“秦公子啊,老婆子我这等山野之人大字不识一个,却知道一个道理,嫁稀随稀,嫁叟随叟!那位姑娘编织蚂蚱的时候笑着笑着就哭了,蚂蚱编好时说了句“始终没有你编的好看”,一生气就把蚂蚱扔了,然后又捡起来用衣袖仔细的擦干净。” 李婆婆又叮嘱一番,“那位姑娘是有心人,也是用心人,老婆子我都半截入土了,看的出来,看的出来。” 李婆婆笑着起身,走向厨房,帮元老头添柴烧火做饭。 老头子属人精,自己儿子一撅屁股就知道他拉什么屎,所以至连山剑墓一别后,屡次叫秦佑年不要习的一身三脚猫功夫就妄言去找那丫头,那里的人擅丹青,用刀剑挥笔墨,比朝廷上的宦官文臣都要来的阴险狡诈,掰手腕,不行!论心机,更不行!秦佑年若是去了,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他,又何须动刀动剑! 秦佑年拉胯脸色,看见炒菜摇头晃脑的元老头顿时心生一计,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秦佑年一扫脸上阴霾,那股子聪明劲儿自然随了老头子,毕竟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天生会打洞。 吃完饭,李婆婆出门指了个方向,一天路程就会到下阳关。 秦佑年拜别了李婆婆,和元老头便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而那朵七色小花就留给李婆婆做个念想,除了身边至亲,至少远方还有一个人会偶尔想起他们。 顶着夜色赶路,秦佑年和元老头商量一番,达成一致,夜里赶路不休息,即使困乏了也要有一个人守着马,这段时间吃的苦头让他们记忆犹新。而元老头又是一个不靠谱的主,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犯错了会有一大堆的推辞,绕来绕去最后把责任推卸给秦佑年,说起初怎么不拦着他,脱裤子放屁的元老头—不要个脸皮,可把秦佑年气的不行。 第二天中午, 风尘仆仆的二人来到下阳关,进了城,找个马厩放好马,吩咐养马小厮把马喂饱,毕竟长途跋涉,马儿可不能饿着。 秦佑年走出几步,回头看见元老头驻足,抚不了胡须就摸下巴,望着前面的酒馆笑了笑。 “元老头,你想去酒馆说书一段赚几十文钱?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你可别起花心思,前面有一个当铺,你把私藏的玉佩当了换些银子,若是不舍,来日赎回来便是。” 秦佑年身上的银子可谓是丢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高酋偷摸给的药,肖清漪拦路送的药,此外还有一本洞玄子三十六散手,只不过那时闹肚子,撕下半本擦屁股了。 元老头藏玉佩时自以为天衣无缝没人知道,秦佑年可看了个真切,只是当时没有点破罢了。 元老头眼神飘忽不定,抬头望天,装傻充愣道:“秦小子你不要胡说啊,我身上就那么些银子全都丢了,哪有什么玉佩。” 秦佑年摆摆手,往后几步直接坐在马厩旁边的树下,说道:“不当就不当吧,反正没银子去客栈好吃好喝,那就在这里休息两个时辰。” 此处正好是三岔路口拐角,下阳关虽说街上行人不多,来来往往的人始终会看上两眼,元老头丢不起那人,赶紧走过去问道:“秦小子,你身上还有二十几两银子哪去了?” 秦佑年耸耸肩,说道:“全给李婆婆了。” 元老头一蹦三尺高,气的老脸通红,指着秦佑年骂了声“你个败家玩意儿”,原地踌躇一番,然后一咬牙,反手身后,把手伸进裤子拿出一枚白玉玉佩,扔给秦佑年,郑重说道:“只是江湖救急,你要给我赎回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完,元老头双手横抱胸前,背对着秦佑年蹲下身,然后往前两步离他远点。 “元老头,这枚玉佩再远我都给你赎回来。”秦佑年起身拿着玉佩走进当铺,当了银子,收好当票方便以后来此赎回玉佩。 元老头捡起块小石头在地上画着圆圈,嘴里嘀咕道:“这可是我那个不孝孽徒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啊。” 听见秦佑年招呼,元老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进客栈坐好,满脸不乐意。 叫来店小二,秦佑年刚点几个菜就被元老头摆手叫停,撇嘴说道:“秦小子,你会不会点菜?荤不荤素不素的,马被偷的那段时间我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你还没吃够啊。” 元老头豪气一挥手,吩咐店小二鸡鸭鱼肉全都端上来,要是看见一根素菜就跟他急,特别是白萝卜,最后叫了一壶酒和一坛子酒。 菜没上,酒先到,就着花生米也能喝半坛。 客栈里的人不多,围着坐了三四桌,皆被元老头抱着坛子喝酒的豪迈景象吸引了目光,啧啧称奇。 秦佑年指了指旁边的酒杯,说道:“元老头,没人跟你抢酒喝,怎么不用杯子?嫌杯子小桌上还有碗。” 元老头露出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你个青勾子娃娃懂啥,那些文人墨客握笔的人喝酒还要用袖子遮面我看着就不爽,文绉绉的处不到一块儿去。老道我就是个莽撞人,抱着坛子喝酒才会酣畅淋漓,有句诗怎么说来着,羔羊宰牛………” 秦佑年笑着接口道:“羔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对对对。” 元老头放下酒坛子,起身一只脚踩在长木凳上,豪气干云道:“羔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老道我只抱着坛子喝,那就来个会须一饮三百坛。” 官方吐槽:(村长家的丫头,打算多久安排出来?) 018:楚蝶衣,高明的箭术 一线天,因两壁夹持,抬头只可见一缕天光而得名,神工自天来,似仙人指路劈大山! 在不同的季节,一线天内会出现“银龙出海”、“冰棱倒挂”、“树杪飞泉”、“天降垂帘”等不同奇景。让天下文人墨客争先恐后提笔泼墨,留下“不知谁把如椽笔,画出光明一字天。”的绝妙诗句 一线天内,有四个天然溶洞,此时的秦佑年正小心趴在落霞洞口,小心探出身子,说道:“元老头,这一个半月我被你祸害的挺惨,我们是来救人,而不是金钗换酒被人救。” 离开下阳关,应该风平浪静的一路直达一线天,再静观其变如何救走那个从沧州十八城逃出来的重犯。 往往事与愿违。 偏偏元老头有颗不安分躁动的心,遇见人多的地方去看看热闹,再出言几句,不嫌事大。遇见算命的摊子就跑去砸别人场子,大眼瞪小眼,各拿几十年的道行出来,你说我有血光之灾,我说你有血光之灾,一时间两人脸红脖子粗,挽起袖子,对喷唾沫,结果艴然不悦,大打出手,两位道长道行都高深,彼此都有血光之灾。 动静之大,连一些摊位老板扔下生意不做了也要挤在人群里看上一会儿热闹。 忽有一位中年剑客抱剑眼前,元老头目光闪躲的踢了那老道士一脚,连滚带爬起身,招呼秦佑年一声,拔腿就跑,速度不可谓不快。 秦佑年暗骂声“老王八蛋”,转身就跑,好不容易躲过去一个,但是只要元老头往人多的地方钻,一准儿遇上被他骗过的人,两次,三次,四次,五次………一路上反正不太平。 言而总之, 秦佑年得出个结论,但凡元老头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以他为中心方圆千米内,必有一人被这老家伙骗过。 最后是一个富家千金小姐,擅马术擅箭术,一直穷追不舍,那股执着劲比之黄衣公子丝毫不差。 秦佑年好奇问了才知道,原来那个富家小姐名楚蝶衣,一直想学武做那高来高去的江湖女侠,被爹娘所阻又反之教诲她女子应精琴棋书画,再尔女红,及笄后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而不是学那些粗鄙武功,飞檐走壁像个没人要的野丫头。 楚蝶衣气不过,离家出走时遇见元老头,元老头打蛇随棍上,掐指抚须故作高深莫测,观她骨骼惊奇,灵台空明,是个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便十两银子卖给楚蝶衣一本秘籍,可谁知元老头秘籍拿错了,把洞玄子三十六散手给了楚蝶衣。 楚蝶衣翻开几页,脸颊红如血,扔掉秘籍,一脚踹在元老头肚子上,之后便是一连串的谩骂,只不过一个富家小姐能骂出什么难听的话,顶多就是些老王八蛋,老登徒子,老色鬼之类。 元老头是个大才,当街卖禁书给女子,有损女子清白名誉,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仇恨深似海。 再遇元老头,楚蝶衣从渊武城一直追杀到一线天,只带了一个清秀丫鬟,总共射出五十支箭矢,射偏四十八支。 左右两边屁股都中箭的元老头疼得额头直冒汗,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轻声说道:“秦小子,那丫头应该没追过来,快过来帮我。” 秦佑年轻哦一声,走到元老头身后,一句话不说,挽起袖子,快速出手拔出左边的箭矢。 “啊,疼,秦小子别……”元老头吃痛,话没说完,箭矢就被原路插了回去,秦佑年眨眨眼,侧身问道:“元老头,不拔出来吗?” “啊,又进去一寸!”元老头痛呼一声。 然后元老头回望一眼,忍痛往前爬两步,捏着拳头,说道:“秦小子,我是让你看看箭上有没有毒,没让你拔箭啊。拔出来又插回去,你小子是不是公报私仇?” 秦佑年尴尬的摸摸鼻子,会错意了。 说来也倒霉,本来趴在地上能躲过楚蝶衣一招双星赶月的高明箭术,谁知元老头突然被一只老鼠咬裆了,瞬间掘起屁股,“噗噗”两声,很巧妙的,呈流线型引箭入体。 秦佑年俯身,扒开看了伤口并没有发黑中毒的迹象,说道:“箭上没毒,要把箭矢扒出来吗?” 元老头疼得满头是汗,点头说道:“把刚才那支箭先拔出来,不是……” 秦佑年闻声,出手干净利落拔出箭矢,问道:“元老头,不是什么?” “不是左边那支,是右边那支,你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啊?”元老头脸色煞白。 “这样啊,那就先拔右边的。”秦佑年又把箭矢插回去,再快速拔出右边的箭矢,丝毫不拖泥带水,速度之快,拔箭不带出一点血花。 “我的个亲娘唉!又多进去了一寸!” 元老头赶紧摆手示意秦佑年不要再拔箭了,他挪动身体远离秦佑年,这小子摆明是诚心使坏报眼前仇,若是再让他来几下,简直痛不欲生,干脆抹脖子自杀谢罪来的痛快。 秦佑年扔掉箭矢,拿出吃一堑长一智,后知后觉才去买的金疮药,上前按住元老头把金疮药洒在伤口上,并简单包扎一下。 元老头见躲不过去,含泪道:“秦小子,拔出来插回去两次了,万事我们都好商量,能不能不要再折磨我这把老骨头了。” 秦佑年耸耸肩,无辜道:“元老头,是你说不拔我才插回去的。” “怪我。”元老头牙齿紧咬,恨声道:“秦小子,现在拔出左边的箭,你要是再找理由插回去,大不了被你身后的人追杀,我也要把你吊起来鞭打三天三夜。” 如果箭矢不拔,元老头还能勉强起身走动,屁股虽然痛但是能忍受,现在反复两次来回插,足足往里面深了两寸,不足以伤筋动骨,但也疼痛难忍。 元老头忍住骂娘的冲动,转头看向正在挽袖的秦佑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佑年于心不忍,右手握着箭矢,左手按住,跪着一只脚提醒道:“元老头,我拔箭了。” 元老头点点头,“拔吧。” 只是瞬间,秦佑年拔出箭矢带起一抹血花,元老头瞬间脚趾张开,屁股一翘,手指抓地,眼睛微眯似舒爽,松了口气道:“终于拔出来了。” “咻!” 没等秦佑年扔掉箭矢给元老头上金疮药,突然一支箭矢破空,直逼面门而来。 一线天内不知何时出现一位身着淡紫色长衫的女子,左手握长弓,右手摘一支箭矢,站在那里似一尊怒目菩萨。 “元老头,楚蝶衣追过来了。” 秦佑年身子迅速往后仰,左手手掌拍地,一个后空翻躲过直逼面门的箭矢,还没稳住身形,耳畔便听见元老头发出一声惨叫,“啊,又进来了,第三次了。” 元老头夹紧双腿,头一直磕地。 刚拔出来的箭矢不偏不倚正好插在元老头屁股中间,秦佑年赶紧上前,幸好,就差一寸,心里舒了一口气,要真是对准了,后果不堪设想。 秦佑年侧身趴在洞口,看了眼箭矢已经搭在弓弦的楚蝶衣一眼,缩回身皱眉道:“这丫头仗着一手高明箭术就得寸进尺,要不是看她只学过一些刚入门的把式,又是个女儿身才一味忍让,真要是惹急了,把这丫头扛回去做个通房丫鬟,让肖小姐姐好好调教一番。” 元老头往外艰难挪动身体,脚掌弯曲,脚趾紧闭,伸手拉了拉秦佑年的裤腿,有气无力的说道:“秦小子,这还有个人呢,能不能先把箭拔出来。” 若不是元老头拔不出来,不敢拔,他打死也不会再去求秦佑年,怕中途又生了什么变故,再挨上一箭,那里已经满目疮痍了。 楚蝶衣拉满弓,瞄准落霞洞口,面若寒霜,冷声道:“老骗子,大庭广众辱我清白,今日杀了你,我再悬梁自尽。” 楚蝶衣知道那个老骗子身手不凡,又滑的跟个泥鳅似的,弓箭是远距离攻击武器,她不敢贸然上前。 只看了眼秘籍就要死,好个坚贞女子。 秦佑年没理她,转身走到元老头身后,准备拔箭。 元老头则更加不会理睬她,被他骗过的人不知凡几,那些力能断金碎铁的老家伙都不曾放心上,更别说一个小丫头片子了。 秦佑年握住箭矢,说道:“元老头,我拔了。” “秦小子,等下。”元老头赶紧倾斜身体,趴在地上做出个很奇特的姿势,应该是等剑拔出的瞬间就把屁股挪开。 元老头怕了。 片刻后,元老头转头,说道:“秦小子,可以拔了。” “好。” 秦佑年深吸一口气,果断拔出箭矢后扔掉,而元老头以特殊的身体姿势往前一滚,力道没把控好,滚出去了一点,一个带血的屁股正好映入楚蝶衣的眼帘。 “咻!” “哎哟,又来了!”元老头赶紧蜷缩身体,留下几滴老泪,往里面爬了爬,楚蝶衣的箭术元头子都忍不住夸赞一番,方才的箭矢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原来的伤口上,雪上加霜,火上又浇热油。 元老头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顾前不顾后,又挨上一箭,自找的。 “元老头,这可不能怪我。” 秦佑年憋着笑,耸耸肩,再望楚蝶衣一眼,那丫头又摘一支箭矢搭在了弦上。 冰冷如霜, 年龄比秦佑年小了两岁,五官精致,模样乖巧,是个小美人坯子。 官方吐槽:秦公子有话说(作者,你一个拔箭的情节写了一章,咋想的,故意水文是吧!) 019:斩晕她,元老头中箭 秦佑年其实挺佩服楚蝶衣这丫头的,出身豪门从小锦衣玉食,出门入门都有贴身丫鬟尽心尽力,可以说是寒不冷身,夏不生汗。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这丫头射箭骑马样样好,即使最为枯燥劳累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都能忍受,只不过没遇良师,学的只是些入门的把式,起剑剑不鸣,出刀刀不啸。 见过粗糙汉子坐在树下用刀割生肉吃,见过山野村民饿极了吃带泥的草根,见过江湖女侠仰头直灌酒,于荒郊野外独自一人盘腿打坐,却是头一次见富家千金小姐蹲在路边啃馒头就清水,脸上不画胭脂,身上不扑香粉,平白多了一股“悍”气。 小姐能忍受马上颠簸,马下干粮就清水,馒头脏了捡起来拍两下就下肚,只是那随行而来的清秀丫鬟细胳膊细腿哪能受得了这般折磨,早就不知道被甩哪去了,或者是被楚蝶衣叫回渊武城了。 元老头趴在地上,手臂枕着脸,撅着屁股,哀嚎连天,“哎哟,这回真的要老命了,出门没看黄历,下次出门一定要看,如果黄历上写着今日不宜出门,老道我绝对紧闭大门。” 秦佑年哑然失笑,元老头都这般模样了还不忘打趣一番,用脚轻踢元老头小腿,问道:“元老头,还拔不拔箭?” 元老头倒打一耙的本事厉害的紧,秦佑年事先问清楚的好,若是贸然拔出箭矢再插回去就不好了。 元老头手指都懒得动一下,无力道:“不拔了,等会儿再拔。秦小子,你先去把楚丫头绑了再说,万一冷不丁的再来上一箭,老道我干脆死了算了。” 秦佑年摸摸下巴,点点头,元老头说的在理,毕竟按照他自吹自擂是江湖上数一数二最顶尖的那几人,名号那是响当当,老了却被一个后生晚辈连射中几箭,关键还是一个连三流高手都算不上的女子,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元老头晚节不保。 秦佑年提醒元老头往里面挪挪,便侧身望了一眼,刚探出头的瞬间一支箭矢突然射来,角度精准刁钻,擦着洞口岩石而过,激起一串火星子,箭头没入后面的树干几寸,箭矢末端一直颤抖不停。 秦佑年暗道一声“好险”,那支箭矢不仅贴着岩石,更是贴脸而过,击碎的细小石块打在脸上生疼。 秦佑年吐出嘴里碎石屑,脚下一点施展临字诀,俯身贴地而行,冲出落霞洞口的瞬间再一踩凸起石块,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翻转半圈躲过楚蝶衣的一手双星赶月。 “啊,又中剑了。”双星赶月被岩壁挡下,一支顺势掉落,一支借势调转箭头,好巧不巧插在元老头的屁股上。 细数一下,元老头的屁股被四支箭,插了六次。 秦佑年心里默哀,无暇顾及元老头。 因一线天内特殊的地理地貌,一条山道狭窄且长,岩壁陡峭似刀劈斧砍,临字诀是轻身功法,唯有飞檐走壁才能靠近,当脚踩到内腹中空的岩石,楚蝶衣只在刹那间就能射出精准一箭,耳听八方的本事不赖。 令秦佑年头大的是,刚靠近楚蝶衣,这丫头右手摘箭矢如同握剑在手般往前直刺,身子一矮竖一字马,身体再往后倾斜贴地,双掌用力一撑,双腿凌空横扫,裹挟呼呼风声,一气呵成。 秦佑年不想伤她,沾之即走,弓箭是远距离攻击武器,只要距离拉近,使弓箭之人便会失掉莫大的优势,如占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楚蝶衣倒是聪慧,知道秦佑年不想伤她,便大胆做出肉搏举动,右手摘箭矢,左手丢了长弓反握一柄做工精美短剑,所使的招式都是野路子,属于泼皮打混,还是拜她那个无良师父所赐。 秦佑年憋着笑意,这丫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太平日子过惯了,杀她和不想伤她不过是在一念间。 秦佑年随即目光一凛,在楚蝶衣的前后左右上各留下一道残影,临字九影是临字诀极致演化,他目前只能做到临字五影,也足以让楚蝶衣眼花缭乱,目显慌乱,一阵乱劈乱刺,短剑砍在石头上火花直冒,彻底没了招数。 秦佑年看准时机,一记手刀斩晕楚蝶衣,倒下去的瞬间,秦佑年把她扛上肩头,有点气不过,便打了楚蝶衣臀-瓣两巴掌,昏迷的楚蝶衣吃痛皱了皱眉,秦佑年边走边自语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真是一个疯丫头。” 落霞洞内,虽然有发光的萤石照明可看清周围的事物,只不过洞内潮湿,秦佑年还是支起了一个火堆在楚蝶衣的跟前。 拔掉箭矢,趴在一块凸起长石上的元老头,手贱去触碰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吸了一口凉气后说道:“秦小子,一线天内的四个溶洞你都找遍了,别说人了,怕是连一根鸟毛都没看见。” 秦佑年耸耸肩,指了指昏迷一旁的楚蝶衣,说道:“我们救人要面对沧州十八城的三百直系重甲军,那些人可是久经沙场,练就一身杀人悍刀术的本事,此外还有锦衣卫个个是高手,左右缝凶,带着一个累赘?” 元老头赶紧摆手,很不道德的说道:“秦小子,是你去救人,老道我只是跟着出来散散心,那个女娃娃我看着就行,你只管冲锋陷阵,我们绝不拖累你。” 当初谁跟着来还说怕他死外边,临近反水报屁股仇倒是把秦佑年给逗乐了,说道:“要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一直想解的签也解不了了。” 元老头眼珠乱转,没说话。 秦佑年转身坐在火堆旁,添了些柴火。 半晌后, 元老头微微侧身,说道:“秦小子,要不我教你剑招,你让我解签,从此之后山是山水是水。” 秦佑年没有回头,“不学。” 元老头眼珠再转,沉吟后说道:“比之那两招,老道我还有一招更为凶猛的也一并教你,连我徒儿我都未曾教过这三招。” 元老头挑了挑眉,意思显而易见,这是一场大机缘可莫要错过了。 秦佑年嗤笑一声,转头斜眼鄙夷道:“吹牛皮谁不会,若真有这等招式,剑又为何会断?” 元老头一下被噎住哑口无言,讪讪一笑,找了个最舒坦的姿势躺好,说道:“不学就不学,反正你的资质太差也学不会。” “说的天花乱坠也不学。” “德行。” 秦佑年起身脱下外衫轻轻搭在楚蝶衣身上,坐下后,笑着问道:“元老头,你见过这么痴迷武学的富家小姐吗?” 元老头转头看了眼楚蝶衣,说道:“痴迷有什么用,武学大道讲究的是根骨。佛家,道门不看根骨,只看慧根和悟性,悟的是那虚无缥缈的天道,整天不是枯坐禅房就是枯坐玉纹柱前,真要说还不如练刀练剑来的实在,至少看得见摸得着。那些自称老衲,自称贫道的人就喜欢搞虚头巴脑的东西。” 元老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赶紧问道:“秦小子,你是不是又憋了什么坏屁?” 秦佑年指了指楚蝶衣,又转身指了指元老头,说道:“我想让她拜你为师,这样你死了也好有个传承。” 元老头直翻白眼,想也没想说道:“这丫头的根骨比你都差,不收。再说了,你一直咒我死,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秦佑年不死心道:“水滴能穿石,铁杵能磨成针,先天根骨不好,后天努力亦能赶上,即使不能名震江湖,但绝对不会弱了你的名号。” 元老头死盯着楚蝶衣看了半晌,终是摇头叹息一声别过头去,说道:“我曾经收徒就是为了延续我的传承,不曾想那臭小子竟然偷学剑招,我一气之下便把他赶了出去。谁能想到,我那个徒儿凭着自己的悟性琢磨出一招半式与人对峙,被我的仇人瞧出端倪,砍了他的头,悬尸七天七夜。” 秦佑年皱眉,问了声,“后来呢?” “唉,不说了。”元老头没了声音。 秦佑年识趣没有再问,转过身,低头拿起一根木枝捣鼓火堆。 落霞洞内陷入沉默,耳边只能听见干柴燃烧的噼啪声。 一柱香后, 幽幽醒来的楚蝶衣梦呓一声,看着身上搭着一件陌生衣裳,她顿时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往后退,本来就背靠着岩石,一下用力过猛头磕在石头上,瞬间泪眼婆娑。 一双浑圆富有弹性的玉腿在空中胡乱蹬着,踢掉的一只靴子正好以一个优美的弧度砸向秦佑年,秦佑年只是抬手挡开,靴子又以一个弧度砸中元老头屁股上的伤口。 元老头吃痛,没有吭声,一动不动。 楚蝶衣双手被绑在身后,神色慌乱赶紧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完好如损,身下也没有一点不适感传来,这才稍微松口气。 弓箭和短剑放在一旁,她想去拿,却被秦佑年出声打断,“这么近的距离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拿了弓箭也没用。” 楚蝶衣不听劝,走过去,背对着蹲下身拿起短剑坐回刚才的位置。 秦佑年眼角露出一抹笑意,这丫头可一点都不笨啊。 看着楚蝶衣反手握短剑一点一点割开身上的绳子,整个过程秦佑年没有说一句话,反而用手掌撑着下巴笑看着楚蝶衣。 楚蝶衣把绳子往火堆里一扔,双手紧握短剑在胸前,比之刚开始,她俏脸上明显减少了很多慌乱,神色逐渐镇定下来。 秦佑年点点头,一个富家小姐能有如此心境,委实不错了,可惜元老头是属牛的,死犟! 楚蝶衣展眉环顾周围景物,看着被踢到一边满是泥土的外衫,看着眼前的火堆,楚蝶衣单手握短剑,抱紧双腿,说了句“你比那老骗子好多了。” 秦佑年摸摸鼻子,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让元老头在身边时间长了,总感觉会被他带跑偏。 楚蝶衣指了指秦佑年,又指了指元老头,神色扭捏,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 秦佑年心领神会,笑着说道:“元老头心肠不坏,只不过尽干些顾头不顾尾的龌蹉勾当。” 紧接着,秦佑年用手挡住嘴巴,小声道:“其实,元老头是个大高手。” 楚蝶衣瞪大好看的眸子,伸出双手比划一下,小声问道:“有多大?” 秦佑年也伸手比划一番,不知该如何怎么形容,随后目光落在楚蝶衣的胸前,笑道:“楚姑娘,你知道比女人胸襟还大的是什么?” 楚蝶衣脸颊一红,紧了紧手里短剑,把身体藏在双腿后,只露出个脑袋,问道:“那是什么?” 秦佑年手指向上指了指,说道:“是天空。” 秦佑年再问,“比天空还大的是什么?” 楚蝶衣摇摇头。 秦佑年指了指元老头,说道:“是元老头。” 楚蝶衣冷哼一声,“不信。” 官方吐槽:(秦公子不要胡说,明明是这样说的,比大海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宽广的女人的胸怀。) 020:又受伤,屁股不无辜 楚蝶衣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此外也读了不少怪谈杂书,房中丫鬟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给她整理各种书籍,例如《天工开物》《白虎通义》《海内十洲三岛记》,更多的则是《大通手》《小无相功》《大力金刚指》《百家招式全解》诸如此类在江湖上常见的武功秘籍。 当中有关十八般兵器的招式诠释更是五花八门。 楚蝶衣掏空心思,磨其筋骨,便只学会了一手高明箭术,平日里只是背着族里长辈射靶子百步穿杨,第一次射活靶,元老头点背贡献出了比较肥的屁股。 讲姻缘,怕是都会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即使美人于我相隔遥远,心心念时也能闻到美人唇边的那抹胭脂味儿。 论因果,无非就是:今日因,明日果,元老头的屁股并不是无辜的。 落霞洞内,元老头还是那般,一动不动。 楚蝶衣看了眼装死的元老头,满脸嫌弃,说道:“就他?还大高手,就一猥琐的江湖老骗子。” 元老头行骗时好像是猥琐了一点,秦佑年尴尬一笑,不知该作何解释,总不能让元老头凭白无故的显露两手。 从楚蝶衣醒来后,元老头就再没动过哪怕一根手指,显而易见的做贼心虚,指望不上他。 秦佑年看着楚蝶衣眼神时不时飘向元老头,手里那柄精美短剑又换成反手握,秦佑年便知他若是暂时离开,落霞洞内怕是会上演一场鼠钻凤飞的绝妙戏码。 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只有元老头会做的出来。 秦佑年,会吗? 答案:会的! 秦佑年摸了摸肚子,起身伸直双手活动一下筋骨,说道:“楚小姐,我去外面拾些干柴,借你弓箭一用,顺便打点野味,被你追杀的这段时日,一口荤腥没吃上。” 楚蝶衣没有说话,点点头,精美短剑握紧了些。 秦佑年拿起弓箭,望了眼元老头,这老家伙的屁股竟然动了一下。 秦佑年口中哼着小曲儿,笑着离开时,怀里的金疮药不小心掉在地上。 楚蝶衣上前捡起金疮药,望着秦佑年离去的背影,嘴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公子是位明白人。” 走出一线天,入眼便开阔。 周围环绕的小山似卧牛,云雾后的大山如猛虎下山,又如苍龙直上九天,一派磅礴景象。 连绵不绝的山脉藏下一个人很容易,至于沧州十八城的八百人,加上锦衣卫的人马总共近千号人,当真是一点蛛丝马迹的痕迹都没留下,除了山林间鸟啼虫鸣,风吹草木沙沙声外,别无他物。 秦佑年走的很慢,右手握长弓,空闲的左手捏着下巴,暗自琢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还是静候白大人的指示,若是盲目瞎找,贻误了救人的最佳时机,等回白岩城还没到御神机,按照朱胖子一人顶三人的体形,再来上一招从天而降的泰山压顶,秦佑年不敢想。 按理说,季节开春,万物复苏,狩猎应该相对容易许多,秦佑年穿梭林间半个时辰才碰见一只出来觅食的野兔,一时间屏气凝神,摘箭上弦,动作一气呵成。 “咻!” 离弦的箭划破长空,可惜射偏了,惊扰猎物慌乱四下逃窜。 第一次射箭,难免不会失了准头。 秦佑年深吸一口气,临字诀施展到极致,一跃上树,然后脚踩树枝借力在空中旋转一圈半,他皱眉左手摘箭挽弓,射出箭矢,瞬间把乱窜的野兔钉在地上。 野兔蹬腿几下,便没了动静。 一击必杀。 秦佑年收弓翩翩落地,上前拔出野兔,自语道:“一只兔子,怕是只够元老头打打牙祭。”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熟悉了弓箭路子的秦佑年可谓是箭无虚发,虽然不能像楚蝶衣那般使出双星赶月的高明箭术,倒也能称得上是初窥门径了。 之后秦佑年又耽误半个时辰,等天黑了,才从一线天内回到落霞洞。 刚一回去,洞内的景象,就让秦佑年瞬间惊掉了下巴。 平日里自诩是江湖高人的元老头都是一副爱谁谁的模样,此时正蹲在地上,翘着屁股,给楚蝶衣捶腿,还一脸讨好笑容的可耻模样。 走进后,秦佑年听见元老头叫楚蝶衣“徒儿”,一时间目瞪口呆,怀疑自己听错了还特意掏了掏耳朵,不料元老头还贴心的问了句,“徒儿,你看为师的手法,力道如何?” 秦佑年呆在原地,元老头此般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楚蝶衣闭目养神,点点头道:“勉勉强强。” 秦佑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外处理好的猎物都没顾得上架在火上烤,便指着元老头屁股插的精美短剑,问道:“元老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屁股怎么又受伤了?” 元老头挥挥手,转过头来,挤眉弄眼,又努努嘴指向楚蝶衣,说道:“能有什么事?方才是老道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撞在剑上,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不碍事。” 元老头眨完左眼,眨右眼,然后转过头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好一副狗腿子模样。 秦佑年眨眨眼,天真问道:“元老头,你眼睛怎么了,进风沙了吗?” 楚蝶衣没睁眼,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元老头捶腿就更卖力了,之后转过头,气的不轻,对着秦佑年比划了一个“滚”的口型。 秦佑年耸耸肩,懒得理会,多添了些柴火扩大火堆面积,做了几个简易支架,坐下烤起了野兔和野鸡。 要不怎么说元老头在江湖上被人追杀了几十年还活的风生水起,肯定有缘由,就这前后瞬间变脸的功夫,常人只能望其项背。 野兔野鸡烤好了。 秦佑年搓搓手还没等尝上一口味道如何,便被元老头伸手抢了去,秦佑年瞪眼不给,元老头一边眨左右眼,一边打秦佑年的手。秦佑年装作没看见不放手,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元老头干脆弯腰直接上牙咬,吓的秦佑年赶紧松手,眼巴巴的看着野兔野鸡被元老头拿走,恭维的递给楚蝶衣。 “这老家伙,没良心啊。”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元老头此时怕是早就死了成百上千次,秦佑年心里恨恨想到,“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勾当,元老头太反常了。” 总共三只野兔,两只野鸡,楚蝶衣一人吃了一只野兔,一只野鸡,元老头自称重伤在身,厚脸皮拿走一只野兔,一只野鸡,只留给秦佑年一只野兔。 秦佑年抱着烤好的野兔,望向身段前凸后翘的楚蝶衣,心里纳闷儿,吃下这么多东西,原来都长在该长肉的地方去了,也不亏,相比之下,肖小姐的要略胜一筹,那几斤肉若是照着面门去,能把人活活闷死。 反观元老头,见着荤腥直吞唾沫,想蹲着找个舒适的姿势吃,奈何屁股上插了一柄短剑,元老头一皱眉,拔下短剑没吭一声,见刃上带血便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笑着放回剑鞘,然后把短剑轻放在楚蝶衣的身侧,这才慢慢挪动身体靠近秦佑年。 元老头一边啃兔肉满嘴流油,见吃饱的楚蝶衣正闭目养神,抬起胳膊肘顶了顶秦佑年,小声道:“秦小子,你就坑死我吧。” 秦佑年往旁边挪了挪,对元老头的话置若罔闻,盯着火堆啃着兔肉。 元老头尴尬一笑,靠上前去,用脚尖轻踢秦佑年,小声道:“不就吃你一只兔子一只鸡吗,来日再还你十只二十只,瞧你那小气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秦佑年还是不理。 元老头蓦然一叹,手里的烤野兔烤野鸡吃着不香了,放下后小声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何会收疯丫头为徒?” 元老头口中的疯丫头,自然是指楚蝶衣。 秦佑年意动,看了眼楚蝶衣,挥挥手说道:“出去说。” 元老头点点头。 就在两人起身刚走出两步时,楚蝶衣突然睁开双眸,柔声问道:“师傅,您老人家去哪里呀?” 元老头赶紧对着秦佑年一阵挤眉弄眼,然后转过头,堆笑说道:“为师和秦小子出去拾点柴火,洞内潮湿,让火堆烧旺一点,免得徒儿感染风寒。” 秦佑年点点头,附和道:“刚才烤猎物用了不少柴火,剩下的柴火一晚上不够用。” “早去早回呀,师傅,徒儿还要向你请教武学上的事呢。”楚蝶衣说完便闭上双眸,嘴角的笑容倒是未曾收起。 元老头说了句“那是,徒儿修炼武学要紧”。说完,便拉着秦佑年赶紧出了落霞洞,然后又趴回洞口看了一眼,转过身拍了拍胸口,长叹一声:“可恨啊,老道我纵横江湖几十年,常年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 秦佑年背靠着岩石壁,啃着烤兔,静候下文。 元老头含泪啃了一大块肉下肚,擦了擦嘴边油腻,说道:“秦小子,你走后那疯丫头对我是真起了杀心,要不是老道我假寐还真让她得逞了。” 秦佑年狂翻白眼,你那是假寐吗?懒得去拆穿他。 元老头翻身趴在岩石壁上,委屈道:“本来我想一掌拍晕疯丫头,然后我们两个摸黑逃走,可谁知这疯丫头竟然报出了骑驴牛鼻子的名号,我一再追问,才知道疯丫头的亲哥哥竟然是牛鼻子的徒儿,兄妹俩常年又有书信来往,若是疯丫头把我的事情写信告诉她哥哥,岂不是会让骑驴的牛鼻子笑死,老道我和牛鼻子斗了一辈子也没分个输赢,此事断然不能让牛鼻子知道,所以……” 秦佑年接话道:“所以你为了保住晚节,收楚小姐为徒,你是楚小姐的师傅,楚小姐肯定要维护你的面子。” 元老头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 秦佑年知道这里面不像元老头说的这么简单,识趣的他并没有追问,看了眼元老头满是血迹的屁股,问道:“那剑是楚小姐插上去的?” 元老头摇摇头,说道:“不是,是我不小心摔倒撞上去的。” 秦佑年瞪眼,“不信。” 元老头行事小心谨慎,还能自己把自己给弄受伤,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元老头知道秦佑年不信,便扔了烤兔烤鸡,扶着屁股忍痛演示了一边如何主动拿屁股撞剑,滑稽的模样让秦佑年一直憋着笑。 演示完,元老头耸了耸肩,说道:“就是这样,来不及收回掌力怕伤了疯丫头,只能左脚踢右脚,要不是及时起身,短剑会插的更深。” 秦佑年问道:“元老头,你真打算收楚小姐为徒?教她剑出大风流,双袖显龙蛇?” 元老头抬头望着一线天的夜空,长叹一声:“收徒不假,至于剑出大风流,双袖显龙蛇,老道我不敢教,也不敢让那疯丫头学。” 秦佑年琢磨一番,倒能猜测个七七八八。 官方吐槽:(秦公子,你是不是故意让楚蝶衣报仇的,元老头屈服收徒,是不是你故意为之。) 021:观景崖,一品通玄境 能让坑蒙拐骗,并且做事随心所欲的元老头说出不敢教,那他就是真的不敢教,两只手都数的过来的那几个老怪物,按照元老头的口吻可是得罪的死死的,不犯事还好,若是犯事那他就真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也难怪元老头混迹江湖几十年,只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即使被追杀千里万里也不曾拿出过一丝一毫的真本事,也心甘情愿被三流,二流高手这等晚辈后生追的四处逃窜。 秦佑年抬头,望着天上一线夜空,说道:“开春了,以往这个时候老头子总会从身上抠出几文钱来给我置办一身新衣裳,还说万物初始,人也要迎来新的精气神。” 元老头习惯性的抬手抚胡须,当摸到光秃秃有点胡渣子的下巴,才想起前两天借秦佑年的妖鳞剑刮完胡子,讪讪放下手掌,说道:“其实我收疯丫头为徒还有一个理由。” 秦佑年双手枕头紧靠岩石壁,说道:“和骑驴的牛鼻子相互斗法!” 元老头嗯了一声,说道:“不错,我和牛鼻子从年少轻狂一直斗到半截身子入土都是我踢他一脚,他打我一拳。江湖上也盛传牛鼻子是以剑入通玄的第三人,虽说我和牛鼻子来来回回一较不了高下,倒也手段尽出打的酣畅淋漓,浑身舒坦。这人啊,到老能有一个老王八蛋陪你上窜下跳也是一件幸事。我和牛鼻子老了,该给年轻人腾路了。” 比较庙堂上那些明面上阿谀奉承,背后做恶心勾当的人,只要新官入朝便会明里暗里的敲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还有那不可逾越的为官规矩,总之新官难有出头日,就更遑论大展宏图了。 江湖嘛,有血有杀,有刀有剑,有酒有肉,有男人有女人,腰上的腰带不仅悬刀悬剑,还悬上了自己的脑袋。有人出剑一怒为红颜,有人断手断脚为手足,有人削肉剔骨还宗门多年养育恩……这样一个多姿多彩的江湖,岂不比庙堂,比衣着光鲜杀人不见血,比虚与委蛇要好上百倍,乃至千倍! 秦佑年以前想过入朝为官,却被老头子拿着扫帚揍得满院子跑,还说江湖够敞亮,够你折腾。 起初不懂老头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入了江湖,和朱胖子酒后闲聊庙堂,只听见朱胖子满脸鄙夷,滔滔不绝说尽了脏话,秦佑年才恍然大悟,一亩三分地,各自为政,心怀不轨。 秦佑年很自然的把胳膊放在元老头肩上,打趣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要是前浪是被后浪一巴掌拍上去的,前浪岂不是很没面子。” 元老头说话也不忌讳,“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老道我可是个爱面子的人,主动退下来,总比被人打下来的好。” 秦佑年收回胳膊,招呼一声,“走吧,爱面子的人,赶紧拾些柴火回去,该伺候你徒儿就寝了。” 元老头神色一苦,耷拉着脑袋,随便捡了些干柴就拉着秦佑年回落霞洞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 秦佑年还没睁开眼,耳边便听见阵阵出剑的呼啸声,和女子的哼哈声,不用想都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楚蝶衣便早早喊醒元老头教她练剑。 徒儿是个刻苦用心的徒儿,师傅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秦佑年不打扰师徒俩练剑,翻身站起,出去找吃食。 秦佑年刚走出一线天,两个身着紧身黑衣,模样干练的女子从树上跳下,跪在秦佑年面前,拿出一封书信道:“秦公子,这是我家小姐遣小人送来的密函,还请秦公子过目。小姐特意交代,密函上的内容只能秦公子一人知晓,若是秦公子看了密函忍不了,那也忍着。” 当秦佑年接过书信,两位黑衣女子便起身告退,来时一阵风,去也一阵风,只见衣袂飘,不见来人笑。 “小姐?密函?神神叨叨的。”秦佑年拆开信封,两页纸,第一页纸上不见一个字,却有一个鲜红的唇印烙印在上面,一股特有的幽香扑鼻。 肖清漪,恶婆娘,真是个勾人的狐狸精。 秦佑年笑眯眯,看向第二页纸,开头便是“秦公子,我的小男人,奴家等着你抗我回去,知道奴家怎么给你写的书信吗?趴在床上,脱了衣裳,一丝不挂。” 一丝不挂?压球玩? 那么大,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肖小姐的爱好果然非同常人。 秦佑年深吸一口气,摒除心里杂念,信里接下来的内容正经了不少,除了日常的思念肉麻话语,最后两三句倒是言简意赅,指明了所救重犯的明确位置。 两耳山,观潮洞。 秦佑年掌心鼓动内力,震碎书信,如此密函启能让他人瞧上哪怕一个字。 白大人的情报没等到,肖清漪的消息更灵通,只是不知道肖小姐手中捻燃的青灯,敬的是庙堂上的哪尊大佛。 秦佑年原路折返,叫上元老头,询问楚蝶衣的意向,三人便直奔两耳山而去。 因元老头屁股受伤不能骑马颠簸,让这老家伙自己走路便一路磨磨蹭蹭,三步一小停,十步一大停,最后不要脸皮执意让秦佑年背着他去两耳山,看的一旁骑马的楚蝶衣忍俊不禁,掩嘴直笑个不停。 师徒俩一条心,秦佑年只能转头在楚蝶衣的胸前狠狠剜上两眼,心里想到,要不要给这个疯丫头取个外号,比如“楚球儿”。 楚蝶衣策马扬鞭时,胸前的几两肉上窜下跳,“楚球儿”倒也形容的贴切。 楚蝶衣面孔微红,扬了扬手里的长弓,怒瞪双眸,皱琼鼻,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予理睬那个目光放肆的秦公子。 秦佑年笑着别过头。 约莫着半天路程,三人来到两耳山下,上山只有一条崎岖山路,楚蝶衣解下马匹背上的马鞍,缰绳,把马放归山林。 元老头装作没看见上山的路如何陡峭,特意说了个话外题想转移秦佑年的注意力,谁知秦佑年转头邪魅一笑,突然放开双手,毫无防备的元老头还在阔论高谈周边风景如何如何的瑰丽,顿时重心不稳,“扑通”一下坠落在地。 元老头捂着屁股瞬间弹起,之后夹紧双腿,面色难看的怒骂一声,“秦小子,你故意的是吧。” 秦佑年背好木匣,不管元老头暴跳如雷,招呼一声便率先踏上山路。 楚蝶衣一拍元老头肩头,说道:“走吧,师傅,秦大哥都上去十步了。”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既然徒儿都发话了,元老头唯有面色一苦,屁颠屁颠跟在楚蝶衣身后,看见路边有野花开的正艳,便弯腰摘下,主动献上殷勤,虽说被楚蝶衣无情拒绝,那也不打紧。 上山的路上,秦佑年走在最前,默不作声。 元老头倒是充分发挥他那舌绽莲花的本事,一路口若悬河,除了武学什么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楚蝶衣一脸嫌弃,握紧腰间精美短剑的手几度放下,终是叹息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师傅,要爱惜。 两耳山是一线天附近有名的大岳,山峰入云三尺三分,常年积雪,故有“百里霜降,千年银顶”的美誉。 而观潮洞也有非凡来历,江湖盛传,那被誉为天下第一的至尊一剑来此悟道时,见山风乍起,日出金光下的云海翻腾,似千军万马得胜会师,又似云龙傲游带起的磅礴景象。山风再起时,云海流动速度更快,宛如潮汐浪涌,偶有云层化作丝丝缕缕游云,云海下的卧牛群山时隐时现,真是绵绵长飘三万尺,疑是银河将人间! 至尊一剑感叹此地盛景瑰丽,便一剑斩出观景崖,再凿观潮洞,于此地悟道踏入一品通玄境。 秦佑年内提丹田一口气,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气喘吁吁背靠树干停下。 楚蝶衣不曾修炼内功心法,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磨练筋骨,体能比普通人要强上几分,上山路,坡陡路峭,楚蝶衣面孔红润,十步一小喘,五十步一大喘。 元老头在一旁暗度内力助徒儿一臂之力,三人走到观景崖用时两个时辰。 “终于到了。” 楚蝶衣精疲力竭瘫坐地上,香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 元老头心疼徒儿,来回奔波,用树枝做了把简易扇子在一旁给楚蝶衣扇风,他这个师傅当的可谓是尽心尽力,除了武学啥都能干。 “你们在此歇息,我先去观潮洞看看。” 元老头摆摆手,示意秦佑年赶紧去,他还要照顾徒儿。 按照肖清漪所给的情报来看,观景崖周围并没有被人踩踏,打斗过的痕迹。当真是第一手情报,肖清漪还避开了所有鹰犬的目光,第一时间送到秦佑年的手里。 想想手段通天,又如何委身御神机?当真是找秦佑年杀靐公报仇这么简单? 秦佑年心里对肖清漪愈发的好奇。 沧州十八城的八百人,朝廷锦衣卫的两队人想必就在附近搜寻,他们获取准确情报只是早晚之分而已。 秦佑年要抓紧机会,能在不惊动那些人的情况下救人,再全身而退,那是最好。 观潮洞洞口不大,一人高。 秦佑年刚踏进一只脚,一条幽黑锁链如同毒蛇般蜿蜒空中,裹挟破空声,呼啸扑面而来。 秦佑年神色一紧,瞬间退出观潮洞,开剑匣,双手握妖鳞剑横在胸口,才堪堪挡住幽黑锁链,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轰!” 一股巨力如同排山倒海,充斥四肢百骸,秦佑年双手虎口龟裂出两条血痕,妖鳞剑瞬间脱手掉落,身躯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秦佑年面色潮红,喉咙一甜,强行压住一口鲜血喷出。 眼见异变突生! 元老头赶紧抱着楚蝶衣退到一旁,丝毫没有长辈高人风范,只是关心了一句,“秦小子,保重,我要照顾徒儿。”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秦佑年的气机被观潮洞里的人锁定,霎时间背生竖毛,若是能转身,指不定会大骂上一声,“老王八蛋”。 “咻!” 幽黑锁链突然变得笔直,似一柄长枪横空悬立,凌厉非常! “死来!” 一道厚重沉闷声音传出,如雷霆重锤,秦佑年捂着胸口连退数步,面色一白。 紧接着, 幽黑锁链直刺,威势骇人,当取敌人首级! 官方吐槽:(秦公子,元老头都能找理由跑,你也找个理由跑了算了,别强撑,本书可没有复活人的设定,你要悠着点。) 022:剑老九,夜幕第九剑 (求一下收藏,求一下推荐票,求一下关注。) 楚蝶衣右手摘箭拉满弓,想出手帮秦佑年,她自知实力低微,哪怕尽些绵薄之力也好,这和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元老头,截然相反。 元老头神色一紧,赶紧出手按下弓箭,说道:“徒儿,这可不兴帮啊!” 楚蝶衣性格直来直去,有一说一,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箭搭上弦再弯弓,瞟了眼元老头,淡淡问道:“为何?” 元老头搓搓手,又一次按下弓箭,说道:“秦小子救人,必定有所倚仗,如果我们贸然出手激怒那洞中人,闹出的动静大了,把沧州十八城和锦衣卫的人都招过来,到那时,我们插翅难逃!” 嫩姜脆口,吃的人多。要论辣口,还属老姜来的妙。 楚蝶衣转动眼珠,收好弓箭,双手捏着两边衣角,望着场中秦佑年的身影,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那幽黑锁链仅仅是一弯一直,显然没有华丽招式来的惊人,站在局外的楚蝶衣仍是手心攥出汗水,难免不会替秦佑年担心。 “放心吧,徒儿,按照秦小子的尿性,亏本的买卖他不会做。” 元老头则是没心没肺的双手抱胸,微笑望着场中,只要楚蝶衣不做出动作,他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若是有张藤椅让他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抽着旱烟,十足一个村头晒太阳的悠闲老头。 一声“死来”浑厚,中气十足。 幽黑锁链径直而来,直奔面门,三寸,两寸,距离面门还有一寸时,秦佑年动了,衣衫鼓动猎猎直响,临字五影蓦然显现。 形似直枪的幽黑锁链变软,作游龙,瞬间贯穿秦佑年留下的五道残影! 仅仅一个呼吸间,临字五影化成虚无。 紧接着,观潮洞内再传出一声: “当杀!” 即使秦佑年一跃空中,转身翻滚才堪堪躲避,山风突起,紧随幽黑锁链而动,霎时间形成一股刺耳龙卷依附幽黑锁链上,如同火借风势,木借水势,逐渐狂暴,可摧枯拉朽! 难以抵挡。 “噗!” 身在空中的秦佑年脚下无物不能借力再跃别处,也并未到踩风架云的通玄境界,唯有被动挨打,幽黑锁链裹挟劲风,声势浩荡,瞬间洞穿秦佑年的左胸,在他身后带起一片血花。 山崖下的云深似海,秦佑年的血红更妖。 楚蝶衣双手捂嘴,闭眼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这是亏本的买卖?”元老头面色难看,口口声声说不帮的他,还是动了,原来削的木剑早就扔了,元老头便隔空取下一枝生有嫩芽的树枝握在手里。 楚蝶衣腰间悬有一柄精美短剑,使着不习惯,还不如拿树枝作剑来的实在。 元老头凝眸,踏出一步,衣衫鼓动,猎猎作响。 踏出两步,双袖狂甩,隐有剑鸣音。 当踏出三步时, 元老头整个人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股凌厉剑意至灵台冲天而起,入云九尺九分,俯瞰众生小,一点浩然气油然而生,许人间几缕风流! 此乃,大名流,大风流。 元老头不怒自威,衣袂飘飘似一尊折枝剑神,他吹牛皮的剑出大风流,第一次显露出来,惊的楚蝶衣瞠目结舌,接连后退,双肩微微颤抖,遏制不住内心起伏的波澜,“这还是那个老骗子师傅?” “元老头,别乱来,否则我们一个都跑不了。”秦佑年刚落地,喷出一口鲜血,赶紧抬手叫停元老头,他,不能出手! 秦佑年右脚跪地,右手撑地,左胸被洞穿,左手无力垂着,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而下,面色苍白如纸,口中大喘粗气。 元老头驻足,随即转头望向一个方向,终是落寞一叹,丢掉手里树枝,后退三步,气势全无。 楚蝶衣迎了上去。 幽黑锁链掉落地上,洞中人咆哮一声:“浩然天下那群龟儿子早就焚书烧尽儒道一脉的古籍,大风流剑诀,你到底是谁?” 洞中人一口巴蜀腔调,也不难听懂。 元老头挠挠头,露齿一笑,说道:“童叟无欺,算命的。” 冷汗直冒的秦佑年见状,顾不上左肩被洞穿传来的钻心疼痛,掏出一枚木质令牌扔进观潮洞,说道:“前辈,晚辈奉白大人之命,来此救你回去。” 幽黑锁链被收回,观潮洞内一时没了声响。 半晌后, “还你。” 秦佑年右手接住从观潮洞扔出的令牌,然后放回怀里,才听见洞中人说道:“毛都被烧光的老白鸟,还想着居于幕后运筹帷幄,小子,你是不是修炼的兵家圣诀?” 秦佑年艰难起身,抬起右手在左胸口急点几下止血,面色苍白说道:“不错,晚辈修炼的正是兵家圣诀。” 正在一旁伺候楚蝶衣的元老头手突然一顿,双眸开瞌一道精光,之后悄然隐没,心里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洞中人说道:“进来说话。” 秦佑年转头,朝着元老头,楚蝶衣点点头,收好妖鳞剑,吊垂左臂走进观潮洞。 洞里一片漆黑,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洞中人点亮一盏古灯,秦佑年这才看清。 观潮洞里四四方方不大,一张石床,六条石凳,一张石桌,一盏古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石凳上坐着一个赤裸上半身,双肩肩胛被两条拖地幽黑锁链贯穿束缚,年龄约莫着有一个甲子的人,正笑望着秦佑年,头顶锃光瓦亮,是个大光头。 人体双肩肩胛处有重要的膏盲穴,医典中有过描述“运动膏盲穴,去除一身之疾”,此外还有“病入膏盲,便无药可救”,说的便是膏盲穴。 据十四经记载,膏盲穴又对应奇经中的任督二脉,任脉主血,为阴脉之海,督脉主气,为阳脉之海。任督二脉若通,则八脉通;八脉通,则百脉通。故此便有江湖中人走访仙山名海,求得点化,打通任督二脉,修为突飞猛进。 一些大宗门会付出一些代价,为根骨奇佳的弟子打通任督二脉,就是江湖上所谓的青年才俊,天之骄子,也是被称为最有希望的一代人。 而秦佑年从小便被老头子和老神仙打通任督二脉,才没有浪费老神仙培育多年的两块棺材板。 幽黑锁链锁肩胛,困膏盲穴,一身修为被压制,能调动的内力十不存二三。 秦佑年低头看了眼被瞬间贯穿的左胸,暗叹此人修为被压制,还能有施展如此恐怖的手段。 洞中人抬手示意秦佑年坐下,说道:“能有资格修炼兵家圣诀的人,公子可是姓秦?我名剑老九,公子随便称呼即可。” 秦佑年诧异,难不成此人和李阴山一般,也是老头子的兵? “晚辈确实姓秦。”秦佑年恭敬称呼一声“剑九前辈”,便坐在石凳上。 剑老九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放在秦佑年跟前,说道:“我的内力霸道,需要特制的药粉才能根祛伤口弥留下的内劲。秦公子把药粉撒在伤口上,一个时辰后便能结疤生新肉,不出三日,完好如初。” 秦佑年瞪眼,这么神奇? 如果说“如来大佛棍”“观音脱衣衫”是行走江湖,与女子论道禅坐的必备良药,那么剑老九的药粉不敢说生死人肉白骨,也是救死扶伤的灵丹妙药。 多备,可防身。 “多谢剑九前辈。”秦佑年道谢一声,拿起药粉,忍痛揭开伤口把药粉倒上去,一股清凉之意瞬间传遍全身,左胸钻心疼痛感全无,吊垂的左手也能稍稍抬起活动,秦佑年目露精光,这药粉,当真是千金难求的极品灵药。 好东西自然要买下,多多益善才是。 秦佑年习惯性的掏出二两银子想多买点此药以备不时之需,当看见面前是一颗光头,秦佑年讪讪一笑收回银子,问道:“前辈为何不摘下肩胛锁链,恢复功力?以前辈的修为,沧州十八城即使派出一千直系重甲军,前辈也能安然无恙的离去。” 剑老九一拍石桌,差点把是石桌震碎,随即冷哼一声,说道:“束缚我的锁链,是那群龟儿子煞费苦心用深海玄铁打造,不能用寻常之法斩断,回到御神机,自然能破除。” 伤口撒了药粉,面色红润不少的秦佑年望了眼洞口,说道:“剑九前辈,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免得沧州十八城和锦衣卫的人寻来。” 剑老九一下安静,摇头道:“等人。” 秦佑年大感意外,问道:“剑九前辈在等谁?” 剑老九指了指秦佑年,摸着光头,笑着说道:“等你的人,若是其他人来救我,我一句话不会说跑得比谁都快,边关水牢暗无天日的日子太难熬了。” “我的人?”秦佑年哑然,透过昏黄火光看了眼自己身后,除了背影外别无他物,以至于剑老九所说他的人,莫非白大人另有安排,还是朱胖子刻意隐瞒。 倘若暗中真有人守护,这段时间所受的苦难岂不是尽落他人眼底?秦佑年暗自思量,若是来人不认识,找个机会叫上元老头给他下上一整包“如来大佛棍”,再敲晕,扔进深山老林,是死是活全看天意了。 毕竟秦佑年和元老头,都是爱面子的人。 剑老九摸光头越摸越顺滑,秦佑年一度怀疑他那锃光瓦亮的光头是自己盘出来的,记得向阳村的张大爷,遇见什么都是一声“盘它”,让秦佑年记忆犹新的是李大婶家的鸡,就被张大爷盘的一根毛都没留了,鸡身锃亮,和剑老九的光头一样,都反光。 剑老九活动筋骨,两条幽黑锁链“咔咔”直响,停下后问道:“秦公子,可知道夜幕十剑?” 秦佑年点点头。 剑老九憨厚一笑,继续摸光头说道:“我是夜幕十剑里的第九剑,所以被叫做剑老九。十年前,我们五个被派去暗杀沧州十八城的城主,明知任务艰巨也不得不咬牙前去。不料被小人暗害,当时死了四个,我沦为阶下囚锁在边关水牢十年,震慑御神机不敢妄动。” 关于御神机的秘辛肖清漪有意无意的说过一些,只不过神秘的夜幕十剑她也是一知半解,如今听剑老九主动提及,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秦佑年问道:“夜幕十剑可是御神机让一些人忌惮的根本,朝廷上的那位为何会让夜幕十剑名存实亡?” 剑老九放下手掌,哈哈笑道:“天下人都可以真糊涂,唯独那位可以装糊涂。原来建立御神机笼络江湖高手就是为了和观音山,沧州十八城形成三足鼎立,相互制约。舍弃夜幕十剑,主动示弱,想必朝廷如今不太平啊。” 剑老九顿了顿,神秘笑道:“还有一点,御神机太上长老的修为臻至化境,放眼天下,半步真武不再只有一个观音山。” 官方吐槽:(秦公子,下药的时候记得下猛一点,有剩下的,让元老头也喝点,赶几头母猪和他们关一起,看看是耕坏地,还是累坏人。) 023:一头猪,一百种死法 “半步真武,不再只有一个观音山!”这句话如同九天落雷一般突然在秦佑年的脑海炸开。众所周知,一个落魄多年的观音山因老观主一跃半步真武境,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重修破旧山门,立“观音玄水“牌坊,老观主两指劈出两峰,一为“真武”,二为“通玄”。慕名前去拜师学艺的人差点踏破了观音山重修的百层石梯。 之后,去观音山吃斋念佛的人,更是多过京城皇帝亲笔赐下匾额的不觉寺,去过的人都说观音山的真武峰上住着活着的老神仙,然后流传坊间,结果越传越玄乎。 秦佑年听了,只是撇了撇嘴,颇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在里面。 观潮洞内, 秦佑年清清嗓子,问道:“既然御神机有一个半步真武的太上长老,为何京城的那位还能甘愿装糊涂,让御神机折兵损将,作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剑老九摇摇头,摸着大光头,说道:“不晓得。” 也对,天子心思神仙都难测,庙堂上也有伴君如伴虎一说,就更遑论他们这些穿布衣,着草鞋的老百姓了。 秦佑年话锋一转,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剑九前辈,你躲在观潮洞,就不怕沧州十八城和锦衣卫的人追杀过来?” 剑老九成竹在胸,憨厚笑道:“怕,只是人没到,他们不敢动手打草惊蛇,我也不敢跑,怕惊扰了他们。” 好家伙,怕的理直气壮,说的直言不讳。 秦佑年惊呼一声,说道“前辈的意思是,有人想放长线,钓大鱼!” 剑老九嗯了一声,越摸光头越兴奋,看的秦佑年很是不解,不由得小声咕哝一句:“摸光头也能让人兴奋成这样。” 剑老九哈哈一笑,放下手掌,说道:“在观潮洞都快闲出个屁了,我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给我们找点乐子。” 秦佑年打起精神,问道“什么点子?” 剑老九没作答,只是小声问道:“秦公子身上可有春药?” 秦佑年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轻声道:“有一包“如来大佛棍”,一位朋友硬塞给我的。” 怀里还有一包“观音脱衣衫”,秦佑年没说,怕剑老九误会。 剑老九模样很是欣慰,继续摸着他的大光头,缓缓说道:““如来大佛棍”,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服下一点,便能让女子夜不能寐,撕碎衣衫,整晚百转低吟,把床压塌了都算是好的。秦公子,药是高酋给你的吧,那小子就爱捣鼓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有时候还挺好使,我还没去边关的时候,偶尔也会问这小子要上一包。” 秦佑年目光怪异的把剑老九从上往下看了个遍,他身材魁梧,气息绵长,气血旺盛,床榻上的芙蓉帐暖,被翻红浪之事,剑老九应该用不上才对啊! 难道是某种难言之隐的顽疾,百药难治! 剑老九被看的浑身不自在,都是男人,他哪能不知道秦佑年此时的想法,赶紧出言道:“秦公子别瞎琢磨了,我虽然活了一个甲子,因修炼的内功心法霸道,一直保持龙精虎猛,气血旺盛,即使勾栏里令人闻风丧胆的观音倒坐莲台,冰火两仪通天眼,我也能久战而不居下风。” 秦佑年右手摸着下巴,略带一丝玩味的嗯了一声,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越描越黑的剑老九索性开门见山道:“锦衣卫的人马都在两耳山下往南五里的破庙里,恰好东边靠河有一户人家养了几头猪,是至于公是母就不知道了。” 秦佑年一转眼珠,说道:“剑九前辈的意思是,下药,然后关门放猪!” 剑老九嘿嘿笑道:“反正他们也不急于动手,送他们一盘开胃小菜,来而不往非礼也。” 秦佑年竖起大拇指,“前辈果然是“文化人””。 剑老九连忙摆手说着不敢当,不敢当……然后正色道:“至于怎么做,就有劳秦公子费费心了,一包“如来大佛棍”,足以放倒几百号人了。” 秦佑年活动一下左臂,看着是无大碍,却不能使劲,告退一声,便笑着起身出了观潮洞。 秦佑年把元老头拉到一旁,和他商量一下细节,这老家伙的歪点子如同豆子般,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让人防不胜防。 两人在一旁交头接耳,商量的有说有笑,又双双伸手比划一番,落在楚蝶衣的眼里完全就是不怀好意,有那么一丝丝的猥琐在里面。 楚蝶衣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两人商量好了,秦佑年知会剑老九一声,让他照看楚蝶衣,顺便在武学上指点一番,能让楚蝶衣受益颇丰,毕竟饭能吃百家饭,武学也能集百家长。 楚蝶衣眼巴巴是想跟着他们去的,又娇滴滴的拉着元老头衣角,撅着嘴师傅前,师傅后。喊的元老头心猿意马,浑身通透,红光满面,差点就同意了楚蝶衣。 秦佑年见势不妙,赶紧抬起胳膊肘顶了顶元老头,他们去做的事,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跟着前去,那像什么话? 元老头立马会意,拉着楚蝶衣到一旁手舞足蹈的劝解一番,楚蝶衣才两步一回头,十步一转身的走进观潮洞。 下了山。 东边靠河的农户家里。 秦佑年,元老头两人摸着下巴,看着猪圈里的五头猪,一时间都陷入沉思。 元老头问道:“秦小子,买几头猪?” 秦佑年想了想,说道:“三头吧,” 元老头轻声道:“锦衣卫有一百多号人,三头够了吗?” 秦佑年摇摇头说道:“三头好像不够,那就一头。” 元老头接着道:“不要母的,要公的。” “不愧是,元老头。” “德行!” 秦佑年,元老头一拍手掌,达成共识。 元老头大方给了农户五十两银票,此地距离最近的城镇要三日路程,况且猪圈里只有一头公猪,农户想要给猪配种去返城镇买猪最少也要六天,楚蝶衣家境殷实,元老头也不在意亏了多少银子,相比落难吃苦,豪气掷银子让元老头浑身通透。 总之就一个字,很爽! 再之后,秦佑年,元老头乔装打扮一番,衣衫破破烂烂,蓬头垢面,脸上脏兮兮,俨然一副叫花子模样。 两人都是生平仅一次的在路上赶猪,没什么经验,一时间手忙脚乱把猪赶的四处乱窜,元老头哇哇怪叫,张牙舞爪的扑身去抓。 秦佑年施展临字诀去堵,好不容易踏上平坦小路,猪也安静了不少。 元老头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叹息道:“至从离开白岩城后,老道我这辈子把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个遍。” 秦佑年说了声“以后出门记得带黄历”,便抬手想要去拍元老头的肩膀。 刚才逮猪的时候,猪尿了,手上沾了点,得擦干净。 元老头拍他肩膀为的啥,秦佑年看的一清二楚。 元老头巧妙躲开,说道:“一股尿骚_味,别想用我衣服擦。” 秦佑年一甩手,怒道:“你手上沾了屎,拿树叶没擦干净,就用我的衣裳擦。” 元老头开怀大笑,赶猪走在前面道:“你衣裳比我的破,我身上的衣裳就破了两个洞。” 秦佑年暗骂一声,“老王八蛋”。 南边的破庙外,架有五个火堆,一百多个锦衣卫围着坐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推杯换盏,说尽风流往事,谁家夫人体态丰腴,谁家小姐凹凸有致,哪家青楼的花魁会的招式多。 破庙里,三个官职明显要高的人掌灯商量事宜,外面的人抱着酒坛进去倒满酒便躬身退了出来。 “什么人?” 一声大喝,让所有锦衣卫瞬间站起,纷纷拔出腰间绣春刀,刀出鞘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脆。 破庙里的三人停止交谈,齐齐望着外面。 片刻后,两个步履蹒跚的叫花子赶着一头猪,出现在锦衣卫的眼前,逐渐靠近。 “去,拦住他们,惊扰了大公公,十个头都不够砍的。” 官职最低的两个人领命,持刀上前拦住靠近的叫花子,还有一头猪,皱眉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叫花子,锦衣卫在此办事,不想死的赶紧滚。” 元老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双手合十在胸前,说道:“各位官爷行行好吧,小老儿的家被山贼一把给火烧了,小老儿便带着孙儿去投奔远房亲戚,谁知路上迷路,我这个孙儿又弄丢两头猪。各位官爷行行好,赏点东西吃吧,我们爷孙俩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元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神色入木三分,拉着秦佑年跪在地上,求官老爷们行行好。 只不过秦佑年,元老头的腿离地有一寸距离,并没有跪实。 秦佑年没有元老头演什么像什么的本事,低着头,狠狠掐了元老头腰间肉一把,让他占自己便宜。 元老头猛地一下哭的更为凄惨,转过身,摁着秦佑年弯腰磕头,说道:“你这个不孝子孙,好好的三头猪,被你弄丢两头,剩下一头猪,你让远房亲戚怎么分?” 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连续出脚,踢了秦佑年,元老头几脚,让他们赶紧滚,紧接着又踢了几脚用鼻子拱土的猪,行事霸道,欺凌弱小,惹得破庙外的一百多个锦衣卫拍手叫好。 猪受到惊吓,四下乱窜,锦衣卫手握飞镖想当场射杀。 这时,破庙内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抓活的,大公公要吃新鲜割下来的肉。” “千户大人,属下遵命!” 破庙外的锦衣卫齐齐收好绣春刀,都挽起袖子,跑去抓猪,拦住秦佑年的两个也不例外,不管大事小事,都是一个能立功表现的机会,他们岂能放过。 好机会。 秦佑年捂着肚子在地上顺势一滚,把一包“如来大佛棍”递给元老头,小声道:“元老头,我吸引破庙内三人的注意力,你快去给他们下药。” 元老头连声哀嚎,委屈一声,“秦小子,老道我的这点名声,迟早被你给祸害臭。” 元老头在地上翻滚,逐渐接近锦衣卫放酒的地方,岂料破庙里的三人抬头,破庙外的一些锦衣卫转身,秦佑年顿时怪叫一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有蛇啊!”秦佑年手舞足蹈,怪叫连连。 见无异样, 破庙里的人低头议事,总共十个大坛子酒都下了药,之后来了几个锦衣卫把秦佑年和元老头赶走,一百多个人一盏茶的功夫,才把猪给逮住,用绳子绑好,扔在一旁,然后接着喝酒吃肉。 屏息凝神的秦佑年,元老头藏在距离破庙二十步远的一棵大树上,秦佑年望着破庙,小声道:“计划没用上,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元老头嘴里叼着一片树叶,轻声道:“秦小子,我下药的事,只能你知我知,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老道我跟你没完。” 秦佑年点点头,不知剑老九算不算第三个人,毕竟是他出的注意。 秦佑年学了元老头的样子,嘴里也叼了一片树叶,皱眉道:“十坛子酒,还有最后两坛没喝。” 元老头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望了眼天上的弯月,叹息道:“今晚怕是一个不眠夜了啊。” 看着锦衣卫和破庙里的三人把酒全部喝完,秦佑年,元老头才悄然离开,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用脚趾都能想象出来,也可以说成是一头公猪的第一百种死法。 官方吐槽:(秦公子,你和元老头不干人事啊,简直丧良心。) 024:撕古籍,两袖显龙蛇 (看到这里,求收藏,求关注,求推荐票,求月票。) “师兄啊,你费劲心思把我排挤出去,觊觎的就是那掌门之位,我一臂一剑回来了,可否平了此生所遇不平事,杀了此生所遇做恶人。” 雪白衣独坐峰顶俯瞰山下景物,山风吹的衣袍直响,发丝在身后胡乱飞舞。 他慢悠悠起身,拔出剑,在身后的石壁上刻下“聚散流沙”四个字,再横出一剑从左到右,然后剑入鞘,雪白衣跪地磕头,轻声道: “师傅说过,人在世上,除了父母祖宗,还有三种人可以跪。 一是救命恩人,无论年长年幼。 二是英雄豪杰,为国为民,无论是男是女。 三是指点迷津,令人脱离苦海,无论是人是神。” “师傅教诲,徒儿一直铭记于心。” 雪白衣缓缓起身,额头磕破,似开天眼,竖在眉心! “哈哈哈……天若欺我,则杀人无用。”一袭独臂白衣,凄凉一笑,转身离开。 石壁上的四个字,被一剑拦腰斩断,剑不留情,去意决! 或许在连山剑墓握剑时,剑是少主给的,他的江湖也是少主给的,当拿起剑的那一刻,雪白衣就只能是一柄出鞘的剑。 …………… 悄然退走的秦佑年突然驻足,神色严肃,说道:“朝廷内务的第一大官宦,竟然和锦衣卫的人勾结到了一起,两个完全不同的机构,按道理来说这是皇家最忌讳的事。” 元老头停下脚步,不耻道:“还大公公!就一个没鸟的阴阳人,哪来的一张大脸,让他空着裤裆出来丢人,老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主动切鸟的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元老头是老江湖,有所恨,也理所应当。 秦佑年摇摇头,轻轻呢喃:“我又不入朝为官,想那么多做甚,自寻烦恼。” 元老头望了眼破庙方向,掐指算算时间,“如来大佛棍”的药效应该发作了,挤眉弄眼,搓手道:“秦小子,要不要回去看上一眼,老道我有一点想搞清楚,“如来大佛棍”药效发作后,那没鸟的阴阳人是被动,还是主动?” 秦佑年一阵恶寒,不敢往细处想,白了元老头一眼,平淡道:“回去晚了,你不怕疯丫头追着你东问西问?” 元老头一拍额头,玩尽兴了,把徒儿给抛在脑后了。 “走,赶紧换衣服去。”元老头看了看两人现在的打扮,蓬头垢面像是被人追杀过,然后赶紧拉着秦佑年狂奔到河边,整理仪容仪表,元老头可不想再落下把柄给疯丫头。 穿戴整齐后,元老头对着河面左看看,右看看。夜晚漆黑一片,他的一张老脸又黑,能看出什么来? 臭屁一会儿,两人用轻身功法,迅速回到两耳山。 借着皎白月光,楚蝶衣手握精美短剑在观景崖练剑,把两条幽黑锁链缠绕手臂上的剑老九,则是在一旁指点,娓娓道出: “上一寸是命,下一毫是伤,天下有十八般兵刃,所使的招式虽不一样,各有所长,结果却是一致,杀眼前敌,杀剑下敌。 功夫是杀人技,不是坊间卖艺讨生计的花拳绣腿,空架子,人前卖吆喝的把戏。” 蓦然停住身形的元老头点点头,很赞同剑老九所说,随后快步上前,负手而立,补充道:“精于气合,气于神合,神合阴阳,方能调人体之大势。气顺八脉通,血畅奇经顺,吐纳暗诣两全法,唯有杀敌,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是上上品的武学。” “师傅!”楚蝶衣喜上眉梢,轻快唤了声,作势就要收剑,却被元老头喝住:“出剑,刺,撩,拨,不要停。” 楚蝶衣乖巧轻哦一声,继续练剑。 秦佑年没有打扰,和剑老九一起回到观潮洞。 坐下后,剑老九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秦公子,事情都办妥了?” 秦佑年点头说道:“十坛子酒,一包“如来大佛棍”,所有锦衣卫一个不落下,包括朝廷内务的大公公。” “大公公?” 剑老九面露难色,直摸大光头,过了片刻才说道:“殷太监练的可是九转童子功,我没与他交过手,听老白鸟说他的修为怕是达到了四品命泉,这就有些棘手了。” 武道宗师境分为;五品大儒,四品命泉,三品黄庭,二品知命,一品通玄。 当年的至尊一剑在此地悟道一品通玄,伸指可化剑,万物亦可作剑,捡一片枯叶斩大江的恐怖修为,成为天下剑修共尊的第一! 再之后,观音山的老观主踏入半步真武,便流传出这样的一句传闻,真武之下一剑杀之,魑魅魍魉,尽可诛灭! 再后来,御神机的太上长老也踏入半步真武,相反知道的却是人少得可怜。 秦佑年想了想,出声问道:“这么说来,“如来大佛棍”的药效对殷太监没用?” 剑老九的手停在大光头上,说道:“有用,只是效果不大,无碍,有人能杀殷太监,但也不能杀他。论官职,他是内务府的大太监,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他要是死在两耳山,会有大麻烦。” 秦佑年眨眨眼,似懂非懂。 剑老九抚掌,憨笑道:“秦公子,你和你身后的人都是生面孔,救了我,我能活下去。若是御神机的熟面孔,救下我,回去也是死,即使半步真武的太上长老也给不了一个,让我活下去的理由。” 秦佑年苦笑道:“难怪剑九前辈明知观潮洞暴露,也没有表露一点怯意。” “秦公子没来时,我其实挺慌的,是真怕死。”剑老九摇摇头,随即摸着光头开怀大笑道:“因为我对你身后的人有用,我死不掉。我对御神机没用,所以救不了我,就这么简单。” 秦佑年皱了皱眉。 剑老九耸耸肩,豁达道: “用处虽然只是一时,早死晚死,还不如多苟活一段时间。我步履一生,清风自在惯了,能给自己找一个体面的死法,至少对得起自己,不枉在世上走上一遭。 有人像家雀儿,不愿挪窝,有人像候鸟,永远在路上。 是人生无常,却也是人生之常。” 秦佑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家老头子说过,如果有人不服,等修为强大了,不用剑,就用拳头把他们打服。剑九前辈是御神机的夜幕十剑,若是太上长老态度强硬些…………” 剑老九双眉倒插,双眼绽放精光,配合他的大光头,俨然一尊怒目金刚。 随后剑老九叹息一声,抬手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力道之大,让秦佑年身子瞬间倾斜,等稳住身形,才听剑老九轻声说道:“太上长老,他不敢,也不值。” 秦佑年神色落寞,话如哽在喉说不出。能轻言生死,笑论死活,除剑老九外,怕是天下人也没几个有如此胸襟。 看着五大三粗的剑老九,其实心思挺细腻,用拳头轻轻锤了一下秦佑年的右胸,又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抱手胸前说道:“江湖中人,应当洒洒脱脱,自自在在,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似的,怎么去逛窑子?” 秦佑年摸了下被锤的右胸口,会意笑弯眼,说道:“等回白岩城,去有凤来仪楼吃上一顿花酒,叫上七八个模样乖巧的粉头给剑九前辈接风洗尘。” 剑老九有些意动,还是婉拒了秦佑年的一番美意,露齿笑道:“白岩城就不去了,秦公子,我在京城等你。” 秦佑年点点头。 深夜, 楚蝶衣一直在观景崖上练剑,即使出剑甩出两三滴水珠,她也不曾停过。 月下有女子,认真且清秀。 元老头搬来一块石头,背靠着观潮洞岩壁坐下,手里拿着一截树枝比划出几个动作,和楚蝶衣所练剑招,一般无二。 见秦佑年出来,元老头把他拉过来席地而坐,又抬手示意楚蝶衣坐在石头上,缓缓道:“你和剑老九的谈话,老道我偷听了些,让我醍醐灌顶,想明白了一些事。” 秦佑年冷哼一声,斜眼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做那听墙角的事,没羞没躁,没脸没皮。” 楚蝶衣上下看了眼自己的师傅,然后挪动身体靠近秦佑年坐着,撅着嘴,偏过头说道:“哼,师傅,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秦佑年说的话对元老头来说,无关痛痒,倒是楚蝶衣让他尴尬一笑,伸手拉了拉徒儿的衣角,等楚蝶衣转过头来,严肃说道:“老道我生平只有三招能笑傲江湖,一为,剑出大风流。二为,两袖显龙蛇。三为,三山五岳。” 这是元老头第一次如此正经,看样子,这老家伙要传授自己的衣钵了。 秦佑年瞪眼,坐直身体。 楚蝶衣双手十指紧扣,眨眨眼,脸颊红润。 元老头神秘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本古籍,然后对撕两半,给秦佑年一半,给楚蝶衣一半。 秦佑年目光怪异,只是笑笑没说话,坦然接过半本古籍,怀里还有半本洞玄子三十六散手,正好凑个整。 “师傅,你……你还来?”楚蝶衣气的双肩颤抖,若是开口骂,他是自己的师傅,不好。若是不骂,她是黄花闺女处子身,也不好。 她一个女子,怎能接下那等彩色插图的禁书。 楚蝶衣瞬间起身,捂着面容,接连后退,像是遇见了洪水猛兽,躲之不及。 其实也不怪楚蝶衣会如此杯弓蛇影,谁让元老头这老家伙初次见面,就给出一本洞玄子三十六散手,带彩色插图。 倘若元老头不是楚蝶衣的师傅,他的屁股怕是又会受伤。 元老头神色慌乱,站起身解释道:“你们把老道我想成什么人了?徒儿,给你的这一半古籍是为师自己执笔画的前两剑招,剑出大风流,双袖显龙蛇。” 楚蝶衣稍微放下点双手,露出一双美眸,轻声道:“不许骗我。” 元老头捶胸起誓,肃穆保证一番,楚蝶衣才慢慢靠近,放下遮面双手,脸颊红润如血,小心翼翼捏着拈花指接过半本古籍,手臂挺直,让古籍垂吊着。 讲真,师傅做到要给徒儿起誓保证才让徒儿相信的份儿上,放眼天下,除了元老头,别无他家! 秦佑年诧异,赶紧翻开手里的半本古籍,紧接着满脸骇然。 古籍上写字描述并且画出了两袖显龙蛇,三山五岳。 官方吐槽:(太监嘛,没鸟怎么主动,应该趴着。) 025:雪白衣,送银子来花 秦佑年捧着半本古籍,迅速起身,当初在连山剑墓老神仙强迫他深夜掌灯,鸡打鸣就起来看各门各派能拿的出手的秘籍。老神仙盘腿打坐一旁,秦佑年有不懂的地方,他会出言解释,故此让秦佑年的眼界开阔,熟记百家百招,不至于初出茅庐,从而坐井观天。 而当中的《搬山九剑》让秦佑年记忆犹新,因为它是一本残缺功法,老神仙特意睁开眼点评过:《搬山九剑》如愚公移山,必需要有大毅力者持剑,只用自身筋骨力道凿空九座高约千米的大岳,第九峰后,方见神仙! 秦佑年当时对《搬山九剑》兴趣很大,可老神仙只是说了句“你不适合”,便把秘籍放在灯下点燃,眼看着它烧成灰烬,才负手离去。 半本古籍上的三山五岳,和《搬山九剑》记载招式的神韵很相似,秦佑年差点误以为是同一本秘籍,不曾想还能见到,只为老神仙的一句,第九峰后,见神仙。 想也没想的秦佑年脱口而出,急道:“元老头,你是不是见过《搬山九剑》?” 元老头突然低头,双眼闪过一道神光,很快隐没没有留下可寻的痕迹,挠了挠后脑勺,抬头哈哈笑道:“什么《搬山九剑》?一听名字就不霸气,老道我只对名字霸气的秘籍感兴趣。” 秦佑年紧盯元老头看了一会儿,见他并无异样,这才垂头叹息一声,坐在地上,翻看半本古籍,偶尔皱眉,右手捏剑指,口中一直呢喃“第九峰后,见神仙”。 楚蝶衣见秦佑年看的入迷,便忐忑把半本古籍放在腿间,先是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翻开第一页,接连看了好几页,一双美眸顿时弯曲成好看的月牙儿,她立即起身,缠着元老头给她指点解惑。 她对武学的痴迷程度,可以不吃不喝,不分昼夜。 元老头摸着刚长出来的胡渣子,直叹,“有个勤劳的徒弟,师傅也跟着受累。” 楚蝶衣的武道根骨虽然不好,但也不是很差,先天优势不存一二,正如秦佑年所说的勤能补拙,元老头倒也对她掏了心窝子,尽心尽力的传授。 为了不影响楚蝶衣练剑,秦佑年抱着半本古籍坐在观景崖边,垂吊着双腿,一边看,一边琢磨的乐此不疲。 剑老九笑眯眯拿出些吃食,给了元老头,楚蝶衣一些,之后便坐在秦佑年的身旁,给他一个白膜,说道:“今晚夜色挺好,要是有酒就能举杯望明月,至于思故乡,也不知道门前的那株梨树结了几次果子,是不是没成熟就被熊孩子摘光了。” 秦佑年收好半本古籍,元老头的两招太过于玄奥,空闲的时候再琢磨,啃了几口白膜垫肚子,说道:“剑九前辈,等你死后,我把你埋在你说的那颗梨树下,落叶归根。” 剑老九开怀大笑,重重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接着说道:“能落叶归根,秦公子算是圆了我的一个梦。” 秦佑年疼得龇牙咧嘴,赶紧拍开剑老九的宽厚手掌,笑着说道:“剑九前辈难道是看我旧伤快好了,想给我添一处新伤,好送药!” 还真别说,剑老九的身体硬度真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难怪能抗住边关水牢十年的折磨,又被锁住肩胛封住修为,还能生龙活虎不显疲态。 剑老九干脆躺平身体,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上皎月,柔声说道:“让我欠你些人情,当你送我回家时,才会理所应当。我呢,才能心安瞑目。” 秦佑年揉揉肩膀,解下身后木匣子放在腿边,转身指了指正神情专注指点徒儿的元老头,嬉笑道:“想欠我人情还不简单,去吧那个老家伙揍一顿,让我出出气,就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剑老九想也没想,闭上眼睛脱口道:“打不过。” 说完,剑老九突然坐起身,睁眼紧皱眉头,转身望向下山的路,严声道:“小心,有人来了。” 秦佑年寻声而望,身旁的木匣子悄然打开。 元老头柔声让楚蝶衣收好剑,安静藏在他身后,而他弯腰捡起一片树叶在手里左右翻动,笑容随和。 黑暗中,一袭白衣缓缓走上观景崖,身后背着一柄剑,右手提酒,左臂曾被他亲手砍了还给宗门,还恩! 来人着白衣,是熟人。 “雪叔叔。”秦佑年起身笑着迎了上去,双手接过雪白衣手里的酒,扔给元老头一坛,他喝酒喜欢用坛。 元老头震碎手里树叶,接住酒坛子,不客气的揭开盖子,一边灌酒一边让楚蝶衣继续练剑。 楚蝶衣倒是多看了雪白衣两眼,独臂剑客,不管在哪里都会格外吸引人,想开口问,却被元老头的眼神制止。 楚蝶衣扁了扁嘴,继续练剑。 雪白衣躬身行礼,说道:“少主,赵老让属下来助少主一臂之力。” 赵老是雪白衣对老神仙的尊称,秦佑年当时也叫过一声赵老,却被老神仙罚着把连山剑墓的墓碑都给擦了一遍,之后秦佑年就再没叫过老神仙赵老。 崖边的剑老九识趣的拿了一坛子酒,翘着嘴,吹着口哨回观潮洞。 两人坐在崖边, 雪白衣轻声说道:“赵老把金银珠宝全部兑换成了银票,派我送到少主在白岩城的住所。只不过遇见一个胖子拦路,属下便出手教训了他一下,也没怎么用力,那胖子就蹦飞两颗门牙,捂嘴叫人去了。属下怕多生事端,放好银票就离开了。” 秦佑年愣神,朱胖子又挨揍了,还都是熟人打的,倒霉。 雪白衣转头,温和道:“赵老吩咐属下嘱咐少主省着点花,还让少主多赚些银子,以后还给赵老。等人救了,属下送少主回一躺连山剑墓,赵老说第三块剑胎已经成熟了。” 老头子说老神仙守着他的金银珠宝下崽,在秦佑年的印象里,老神仙是一个比老头子都要扣门的人,一个是铁公鸡,一个比铁公鸡还铁! 老神仙怎么突然这么大方,把所有的金银财宝都拿了出来? 秦佑年靠近些,小声问道:“雪叔叔,老神仙给了多少银子?” 雪白衣伸出一根手指在秦佑年的眼前。 秦佑年想了想,说道:“一万两白银!” 雪白衣摇摇头,又把手指摇了摇,伸近些。 秦佑年一咬牙,说道:“十万两白银!”这是他能想到老神仙的所有家底。 雪白衣还是摇摇头,随即放下手指,说道:“赵老的全部身家,一百万两白银,属下来的路上,花销了十两,还剩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两银子,少主也要替属下还十两银子给赵老。” 秦佑年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老神仙富有,却没想到这么有钱,一百万两白银足以抵得上一个豪门贵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佑年稳住心神后,赶紧摇头,说道:“雪叔叔,还得麻烦你把银票送回去。” 雪白衣揭开两坛酒,给了秦佑年一坛,他猛灌几口酒,轻声道:“赵老说过,少主要是不花光一百万两银票,他老人家就把少主拴在鱼线上钓风。” 秦佑年脸色一苦,银子若真是给他花销的,不用任何人教,秦佑年能把银子花出很多花样来,富家公子士子不是纨绔吗,那么秦佑年会比他们更纨绔。 该赏的要赏,不该赏的………也要赏! 谁知道老神仙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花起钱来提心吊胆,还不如不花来的实在。 雪白衣望了眼夜空,缓缓道:“少主,明日一早,龙枪唐子书就会到两耳山,沧州十八城和锦衣卫的人马,等的就是他。” “龙枪,唐子书!”秦佑年惊呼一声。 雪白衣笑着点点头,说道: “天下能修炼到三品黄庭境的人少之又少,偏偏此人剑走偏锋,散去一身黄庭境修为,逆转阴阳,以枪再入黄庭境只用了短短十年。 而且他又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将领,曾领三千兵马对阵三万敌军,最后只剩他一人冲锋陷阵,身中二十箭仍托着一杆银龙枪,砍下敌军将领,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唐子书此人也是朝廷内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关于唐子书的事迹,秦佑年听闻过,是一个弃笔从戎的典范。 秦佑年摸着下巴,问道:“那些人怎么知道唐子书会来救剑九前辈?” 雪白衣耸耸肩,他不知道。 这时,剑老九慢慢走过来,坐在崖边,娓娓道来: “我曾被朝廷抓壮丁时,在战场上替唐大哥挡过一刀一箭,唐大哥是个重情义的人。 我在沧州十八城被抓时,幸好老白鸟按住他,如今我被人刻意放出来,当朝陛下也按不住他,为了让唐大哥能够心安,我便在此等候,不然我早就提裤子跑了。 秦公子,你身后应该还有一个人明日一早会来,否则就我们这点人加上唐大哥,离不开两耳山。” 秦佑年看着身旁的雪白衣,见雪白衣耸耸肩示意不知道来人是谁,然后深吸一口气,回过头说道:“锦衣卫的都督,沧州十八城的城主?” “不错。”雪白衣,剑老九齐声道。 雪白衣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仰头灌酒。 剑老九接过秦佑年递来的酒坛子,说道:“沧州十八城最多来了三个老家伙,所以,秦公子,等你身后的人来了,我们才有胜算。其实这是一场输赢都没有意义的对弈。” 秦佑年挠挠头,不解的问道:“为何?” 剑老九笑了笑,喝了几口酒。 雪白衣放下酒坛子,说道:“少主,说直白一点,这场对弈,只有我们赢了,让剑老九活着,只对少主有好处。而唐子书,锦衣卫,沧州十八城,这三方谁赢了没好处,谁输了也没坏处。真要说的话,他们应该是借此机会相互敲打,是一些人的隔空斗法。” 秦佑年瞪大眼,指着自己道:“对我有好处?” 雪白衣,剑老九齐齐转头望着秦佑年点点头。 秦佑年左右都看一眼,问道:“什么好处?” 雪白衣,剑老九此时很有默契的上下看着,之后剑老九摸着光头说了声“该睡觉了”,便起身在观潮洞的洞口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背靠岩石壁,直接闭上了双眼。 雪白衣则是起身说了句“今晚的月色不错,我去抓几只萤火虫”,之后便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林间。 秦佑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这………… 老头子说过,话说一半,生儿子会没屁_眼的! 官方吐槽:(秦公子,剑老九活着正儿八经只对你有用,至于有什么用,别问,问了也不说。) 026:看好了,要以德服人 (看到这里的朋友们,点点收藏,投投票,点点关注) 如果说沧州十八城的人在朝廷庙堂上被文臣称作是北蛮子,尚未开化,只懂得咆哮朝堂以及用武力逞能做那莽夫之事。 边关的北蛮子们正好遂了那些只懂玩笔弄墨文臣的愿,以城主自称,固只听调不听宣,丝毫不待见天子的玉玺。 因沧州十八城是重要的军事战略位置,只要能安分守己固收边关,当朝圣上对于两边的口水仗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去吵。 然而沧州十八城的城主从不轻易离开北方边关,深知想要他们性命的人多如牛身上的虱子,这次的例外,让秦佑年垂头耷耳一夜没合眼。 当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元老头,剑老九两人的鼻息如雷,刚要合眼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炸雷给惊醒。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元老头,剑老九是睡美了,深吸一口清晨的清新空气,活动一番筋骨,相互之间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完全没在意顶着乌黑熊猫眼,满脸幽怨的秦佑年。 楚蝶衣缓缓走出观潮洞,脸有疲态显然也没睡好,整理平整胸前的衣衫,轻唤了声“师傅”,便蹦跳着跑了过去,笑眯眯的抬手招呼上元老头腰间的软_肉,压低声音,笑着说道:“师傅,您老人家睡个觉也不老实。” “好像山下来人了,为师去看看形势走向如何了。”元老头疼的直咧嘴,赶紧跳开。 “师傅!”楚蝶衣追上去,不依不挠。 剑老九看着嬉戏打闹的师徒俩,羡慕的直摸大光头。 踏着第一缕阳光而来的雪白衣,衣袂翩翩飘动,脚下轻点树枝,发丝灵动散在脑后,缓缓从空中落下,空洞的左衣袖轻轻垂下让他尽显了飘逸,身后背一剑,正如文人墨客笔下的侠义风骨,多一分显得刻意,少一分又彰显不足,恰到好处。 楚蝶衣停下,多看了两眼雪白衣便低头轻捏腰间的衣角,脸颊红扑扑的。在她的江湖梦里,一袭白衣,一柄剑,出尘而不染尘,才配的上高来高去的大侠。 见徒儿别有一番风韵的模样,元老头一拂衣袖,扯扯嘴角,吃味咕哝一声,“修为不高,整那骚骚气气的有啥用。” 剑老九点头示意,摸着光头直琢磨,“别说,这白色衣裳是挺好看。”而他五大三粗,镀上金身也不像个罗汉。 雪白衣走到秦佑年身侧,低头轻声道:“少主,沧州十八城的人马已经在山下结成杀敌方阵,三位城主亲率。锦衣卫的人目前还没见到。” 雪白衣话说的虽轻,观景崖上的几人都能听清。 秦佑年,元老头,剑老九三人相视一笑,送给锦衣卫的那份重礼,他们一时半会儿可消受不了。 雪白衣拿出两个青面獠牙面具,给秦佑年一个,当他移步把面具给楚蝶衣时,却被元老头抢先一步接过,再细心的给徒儿戴好,这一举动,楚蝶衣笑得很甜。 秦佑年前后翻转青面獠牙面具,问道:“雪叔叔,人都来了吗?” 雪白衣点点头,说道:“唐子书已经来了,一个人,一杆银龙枪。至于另一个人,恕属下眼拙。” 秦佑年戴上青面獠牙面具,紧了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招呼几人下山。 两耳山下, 一位脊背有些弯曲的老人身着华衣,右手握着一杆银龙枪,枪尖落地,枪尾当空,左手负在身后。老人个子不高,站在那里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疾动如风,侵略如火的感觉。 “唐大哥!”剑老九快步上前,抬起拳头捶了唐子书胸口一拳,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唐子书摸着胸口,也捶了剑老九一拳,突然鼻子一酸,哈哈笑道:“好小子,关在边关水牢十年,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天当被来地当床,阎王殿前要饭,就一穷鬼,黑白无常都不愿意收,哪那么容易死。”剑老九直摸光头,看着眼前的老大哥,难得露出一丝拘谨。 唐子书眼眶微红,连说了几句“回来就好”,然后上前重重一抱剑老九,当初抱他时,还是三十几年前,细胳膊细腿,在军中连刀都拿不稳。 等两人分开,唐子书瞪大眼睛笑着说了句“风大进了沙子”,便转身看着头戴青面獠牙的秦佑年,楚蝶衣,向着两个小辈慈祥一笑,点点头。 当唐子书的目光落在元老头身上时,瞬间怒喝道:“元胜秋,老子找了你二十几年。” 好巧,又遇仇人! 秦佑年拉着楚蝶衣的衣袖,后退两步,免得血溅到脸上。 元老头不以为然,一甩双袖,负手在后,抖着脚尖,仰头斜眼,一副天高皇帝远,老子最大的模样,淡淡说道:“老匹夫,当初老道我可没骗你,你不要张嘴就来,血口喷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老脸,值不了几文钱,老道我都懒得骗。” 这老家伙的一张碎嘴还是那般惹人生厌,唐子书气的七窍生烟,银龙枪插在地上,撸起袖子,要不是剑老九突然从身后抱住他,非得赤手空拳上去干那老家伙一顿不可。 反正仇人多,元老头惹事也不怕事大,摆摆手道:“剑老九,把老匹夫放开,老道我要看看他是多大一条鱼,能翻出几朵的浪花来。” 剑老九面露苦笑,使出吃奶的劲把唐子书抱开,说道:“元老爷子,您就别说了,沧州十八城的人可都在看着,你们不嫌丢人,我脸上挂不住啊。” “也对。”元老头点点头,上前几步,挥了挥手,高声道:“对面三个老王八蛋,赶紧滚回边关去,若是不听,等老道我取回断剑,杀的你们沧州十八城一个不剩,信不?” 端坐马上的三位城主,脸色漠然,摇摇头,“不信。” 元老头笑容突然僵硬在脸上。 “噗呲!”楚蝶衣发出一声轻笑,然后跺跺脚,想去把丢死人的师傅给拉回来,却被秦佑年摇头拦住。 秦佑年轻声道:“元老头,不会再东躲西藏了。” 楚蝶衣不解,停住脚步,赌气背过身,偶尔还是会转头看看自己的师傅。 “他娘的,先把沧州十八城的王八羔子解决了,在收拾那个老家伙。”唐子书吐了口唾沫在掌心,搓搓双手,拿起银龙枪,弯曲的背悄悄挺直。 元老头弯腰捡起一截树枝,摸了摸刚长出胡渣子的下巴,往前一步,巍巍道:“儒道一脉,元胜秋!” 唐子书冷哼一声,枪尖怒指前方,喝道:“平南将,唐子书。” 剑老九放下缠绕手臂上的幽黑锁链,淡淡道:“夜幕十剑,剑老九!” 还有一位怀里抱刀的老人坐在树下,一身素麻衣裳,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头戴破烂草帽,露在帽沿外的头发已经斑白,高卷裤腿,穿草鞋,俨然一副农户模样。 他缓缓起身上前,“许无名!” 之后, 一截树枝, 一杆银龙枪, 两条幽黑锁链, 一把宽刀, “杀!” 懒得废话,仅仅一个杀字,足以气吞山河。 元老头缓步上前,右手拿一截树枝,空闲的左手则放在了身后,能让他出双手,那三个老王八蛋,不配! 一名白发苍苍的城主拦下他,手拿双板斧,说道:“元胜秋,你若是像王八一直龟缩在壳里没人会在意你,若要强出头,救一个与你无关的人,不仅观音山饶不了你,蓝公良可恭候你很久了。” “哈哈………老道我挨个挨个去找。”元老头哈哈一笑,特意指向说道:“徒儿,看好了,我们儒道一脉,讲究以德服人,对于不服的老王八蛋,那就杀到他们服为止。” 楚蝶衣紧握绣拳,之后左手拿弓,右手摘箭,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秦佑年捏剑指,开木匣子,轻声道:“疯丫头,别逞能。” 元老头衣衫鼓动似惊雷,仅仅只是一截树枝,随意的左一下,右一下,拍开直劈而下的双板斧。然后皱眉用树枝敲打那白发老儿,先头后手,只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白发老儿节节败退,双板斧差点握不稳,哪有还招的余地,当即怒目道:“元胜秋,你真要趟这浑水?” 元老头懒得废话,握着树枝就要打,白发老儿的双手手背瞬间红肿,他还是那般轻描淡写,淡淡说道:“老王八蛋,服不服,若是不服,手打肿了老道我就要打你屁股了。” 白发老儿怒火中烧,双眼险些喷出火来。 正如上上品武学之说,返璞归真后,一抬手指便有莫大威势,可蹦山,可断江,可倒海! 一截树枝,胜过天下一切兵刃! 见白发老儿完全落入下风,只有挨打的份儿,另一位城主握刀怪笑一声前去助他,左右配合,二对一,元老头握着一截树枝,对招游刃有余,不显丝毫慌乱。 想让元老头出全力,还是那句话,他们不配! 最后一位城主主动对招唐子书,他们两个皆是带兵打仗,征战沙场的人,手底下没有废招,更多的是层出不穷的杀伐招式,讲究快,准,狠,一刀见血,一剑剜肉,一枪穿心。 两人修为相差不多,枪出如龙的唐子书没占上风,你退我进,我进他退,如火如荼好不激烈。 沧州十八城的三百直系重甲落,纷沓而来,手中弯刀锃亮,那可是让境外蛮荒儿都为之胆寒的北寒刀。 许无名一言不发,纵身跳进三百重甲军方阵,手中刀抡圆了大开大合,大杀四方,一时间断指乱飞,断臂横陈,迸发空中的血花没停过。 三百直系重甲军是真正从战场下来的人,一身悍刀术直来直去,却是最为简单,最为省力的杀敌技巧。 若是单对单,许无名可瞬杀他们每一个人。 官方吐槽:(这章写的有点急了,朋友们。) 027:蓝公良,边关北蓝王 许无名看着老实本分像一个农家户里的庄稼老汉,下刀子的手可一点也不心软,三百直系重甲军几变阵型,他拿刀对砍北寒刀,顺势推刀往前抵住对方刀柄时,反手宽刀旋转,整齐削掉重甲军的四根手指,再往上一刀割喉,瞬杀。 顿时血流如柱,把他的衣裳染红一片。 许无名下手之干脆了当,和唐子书一般无二,招招直取要害,一击必杀,不出废招省力,莫非他也是军中人? 雪白衣一臂一剑,白衣染血,再现血剑白衣候的威名。 一柱香后,三百重甲军就被许无名和雪白衣杀了足足一百五十人。 脚下尸体堆积成山,脚踩尸体柔软且颇难稳住身形,而剩下的一百五十重甲军使悍刀出悍力,以死伤几十人为代价,在许无名,雪白衣的前胸,后背上,留下十几道伤口。 许无名一皱眉,果断往后退,落在平坦的地面上,之后右脚往后挪动一步,摆出架势,右手握刀柄,左手压刀背,等待重甲军冲锋。 雪白衣持剑浴血而立! 真要说起来,江湖高手敢直面出剑比自己修为高出一截的人,也不愿对阵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支纪律严明的铁军,那不言不语中蕴含的悍不赴死,虽然只是简短的一个“杀”字,凭他们以命换命,悍不赴死,就能吓的不少人胆寒,从而落荒而逃。 双肩肩胛被锁住,一身修为压制的十不存二三的剑老九,摸摸光头,对上普通的五百甲士,束缚住他的幽黑锁链在剑老九手里灵活摆出,如龙蛇蜿蜒,又如长枪般一点寒芒先动,瞬间洞穿二十几个甲士胸膛。 剑老九收回锁链时,血花一团团炸开空中,形成一种别样的景象。 虽说只是普通甲士,力道也只是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奈何人多势众,见幽黑锁链如夺命吴勾勾人性命如草芥。他们一咬牙,舍弃前面几人,后面的人顿时一拥而上双手死死抱着锁链。剑老九暗道一声不好,见暂时收不回锁链,便双掌齐齐拍出,拍碎了一个又一个胸膛,当他力所不逮时,捡起脚下带血北寒刀,双手握刀柄大开大合的横砍竖砍如砍鱼肉,刀刃卷曲崩裂没了往日的锋利,剑老九使大力也能在甲士身上留下碗口一样大的疤,带下一块带血的肉。 没有任何招式可言,浑身是伤的剑老九越杀越兴奋,仰天狂笑,似一尊赤裸上半身的战神,身浴鲜血。 楚蝶衣在远处拉弓射箭,帮剑老九躲过好几次致命的北寒刀,让他化险为夷。 秦佑年转念一想,合上木匣子,借楚蝶衣腰间短剑一用,嘱咐道:“疯丫头,快速换位置射箭,不要在一个地方久留,我怕内务府的大太监和锦衣卫的都督暗中出阴招。” 楚蝶衣射出两箭,又摘两箭搭在弦上,说道:“秦大哥,你小心,师傅传授我的轻身功法,我熟记于心,逃跑应该不是问题。” 秦佑年点点头,反手握短剑,使出一套名为《青衣谣》的轻身功法,用兵家圣诀怕被人看出端倪,从而心生猜疑,否则雪白衣也不会给他和楚蝶衣戴上青面獠牙面具。 宛如一阵清风的秦佑年站在剑老九的身侧,说道:“剑九前辈,我左你右。” 剑老九点头嗯了一声,突然有一个空隙,他瞬间收回锁链缠绕手臂几圈,余下的锁链尽数缠绕在双掌上,对拳一下“铿锵”作响,紧接着他拳出如雷,拳拳生风,一拳轰断寒刀,一拳打碎甲士头颅,再一拳轰踏甲士胸膛。 那拳拳到肉,且肉碎血溅的画面,让剑老九直呼“杀了个痛快,比刀爽快多了”。 眼见五柄寒刀横劈过来,秦佑年身体顿时后仰躲过,左手撑地,之后猛然转身,反手短剑割裂五名甲士手腕,顺带削掉两根手指。 秦佑年稳住身形,精美短剑剑刃血过不留痕,是柄好剑。第一次杀人的他,闻着刺鼻的血腥气味,看着地上横陈,缺胳膊少腿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涌,秦佑年运转功法,强行压住身体传来的不适,紧了紧手中短剑。 秦佑年知道,他剑下不狠,躺在血泊里的那么就是他。 突然, “噗噗”两声从身后传来。 一名甲士保持持刀砍的姿势,头颅被两支箭矢洞穿,直挺挺倒在血泊,死不瞑目。 秦佑年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转头感激看了眼快速移动射箭的楚蝶衣,随即低沉一声,脚踩尸体,杀了上前去。 直面十数把北寒刀竖劈而下,秦佑年双腿弯曲墩身咬牙,左手撑着右手持剑挡住,猛然用力,顶开北寒刀瞬间起身,不顾身后三把北寒刀砍在后背,转动手里短剑,一抹短剑带起的寒光呈圆弧,把最前的一排甲士尽数一剑封喉。 迸溅出的鲜血洒在青面獠牙面具上,更显了可怕,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让秦佑年闷哼一声,左手隔空拿取一把滴血的北寒刀,闪身割下三个头颅,那如泉涌的鲜血顿时从头喷到脚。 秦佑年转头,青面獠牙面具在滴血,风吹不动他的衣衫,双手握一刀一剑,脚下尸体横七竖八,宛如一尊从地狱爬上来的杀神! 正是以命搏命的肉搏,让剩下的普通甲士不敢贸然上前。 秦佑年慢慢转身,神色漠然。 皮开肉绽的剑老九把手放在秦佑年的肩上,大喘粗气,笑道:“好久没杀的这么痛快了。” 秦佑年点点头,说道:“剑九前辈,还有差不多两百人。” “那就杀,渴了喝血当饮酒!”剑老九抬手抹掉光头上的鲜血,狂笑一声,握拳再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剑身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剑突然从天落下,稳稳插在地上,没有丝毫威势,却瞬间震开所有人。 秦佑年,剑老九的胸膛如遭重锤,顿时向后倒飞三丈远,张口连喷数道鲜血,之后两人捂着胸口,颤颤巍巍起身,若不是楚蝶衣在一旁扶住,秦佑年站不稳。 许无名横刀胸前,后退三步,在竖刀劈下,望着空中。 雪白衣挡剑身前,后退三步,眯眼看着天上。 唐子书后退两步,回枪望天。 元老头垮下神色,随即又面露笑容,淡淡看了眼插在地上的那柄透明的剑,轻声道:“千霜剑,蓝公良这个老王八蛋竟然来了。” 沧州十八城三位城主带兵退后百米,纷纷单膝跪地,垂首,恭敬齐声道:“恭迎北蓝王!” “哈哈哈……元胜秋,当年师傅为了让你活下去延续儒道一脉的传承,师傅选择上山,禁令人间风流不在,你现在都半截入土了,还出来瞎晃悠,岂不是让师傅枉死在百梯上。” 人未到,声先至。 众人寻声望去,一位身着素衣,头上木枝挽发,鹤发童颜的老人一步十米,两步百米,突然出现在千霜剑旁,清风两袖,白眉长须,慈眉善目,有些驼背。 蓝公良,沧州十八城的北蓝王! 元老头慢悠悠上前,挥挥手让秦佑年几人退后,淡淡说道:“什么妖风,把你这个喜好龙阳的老妖怪给吹来了。” 蓝公良双手负在身后,笑着说道:“闲着没事,出来散散心,在沧州十八城待烦了。” 之后,蓝公良皱眉,目光一转,怒道:“锦衣卫的人,内务府的太监,都给本王滚回去!” 不远处的山林间,突然飞出一群惊鸟,然后慢慢归于平静。 蓝公良伸出右手搭在千霜剑的剑柄上,问道:“元胜秋,你不想活了?” 元老头摇摇头,说道:“白活了几十年,老道我想真正活上一次,死也瞑目了。” 蓝公良皱眉,随即展开,淡淡道:“想清楚了,我可以破例再饶你一次,牧老鬼可一直在找机会,毕竟悬山剑宗灭宗之后,儒道一脉还是一直遵循,剑,乃悬山为尊!” 元老头放声大笑,眼角笑出泪光,同时也笑弯了腰,笑过之后,元老头认真道:“那日,浩然天下烧尽儒道一脉的传承,师傅没有走,选择上山,我被师傅一掌推下山,上不去一阶石梯,看着师傅欣慰的笑容,我逃了几十年,也当了几十年的王八蛋,哈哈哈………我不逃了,该去把我的断剑取回来了。” 蓝公良静静看着元老头,片刻后才问道:“为何?” 元老头抬头望着一个方向,缓缓道:“儒道一脉弯曲几十年的脊梁,该挺直了。” 蓝公良一连说了三个好,接着说道:“浩然天下那群伪君子,风骨如草,风吹两边倒,容不下儒道一脉,当初师傅要是愿意搬来沧州十八城住,我们师兄弟又怎会变成生死仇敌,小的时候,你可是一直缠着我给你买糖葫芦,师傅出门访老友,我就去集市上偷了一串,虽然最后一串糖葫芦只剩了一颗,你还是吃上了一直嘴馋的糖葫芦。” 元老头闭上双眼,久久才平淡道:“师傅只有我一个徒儿,那一颗糖葫芦,我会还你。” 蓝公良落寞道:“阳干剑断了,千霜剑是儒道一脉的传承阴剑,这么多年我也用顺手了,就看你能不能活着来沧州十八城,我等你,师弟。” 蓝公良拔出千霜剑,转身就走,走的很慢,他身后跟着沧州十八城的人马。 秦佑年后背伤口倒上剑老九给的药粉,已无大碍,目光复杂的望着元老头,那个整天嬉笑没个正形,坑蒙拐骗偷样样不落的元老头不会再有了。 许无名收刀回鞘,对着秦佑年躬身行礼,道:“少主,属下先回去复命。” 许无名走时,秦佑年在他的左手手腕上看见锁链吴勾的刺青,和连山剑墓上见到的一般无二。 雪白衣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剑老九撒上药粉,休息一会儿,便活蹦乱跳,除了身上血迹扎眼外,俨然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拍拍秦佑年的肩膀,笑着说道:“秦公子,我在京城等你。” 秦佑年点点头,轻声道:“去京城,青楼吃花酒,我们不醉不归。” 剑老九上前,拉着满脸不服气的唐子书离开了。 元老头驻足,负双手在身后,抬头望着一个方向很久很久。 官方吐槽:(秦公子,元老头变了是不是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028:一肩挑,许人间风流 当年两个小乞丐第一次相遇时还是因为一个没啃完,带点肉的鸡腿,年幼的元胜秋打不过年纪比他长几岁的蓝公良。蓝公良赢了鸡腿,耻高气昂,但看着面黄肌瘦,抱腿蜷缩在一旁的元胜秋,想了想,蓝公良肚子也饿还是大方的把鸡腿给了元胜秋。 就这样,年幼的元胜秋便一言不吭成了跟屁虫,跟着蓝公良四处要饭,他们两个小乞丐一起走乡过镇,蓝公良虽然张口就说嫌弃元胜秋,可有口饭吃却首先顾着年纪比他小的元胜秋。 直到两个小乞丐闻着香味遇见一个在破屋里烤肉的中年男人,也许是因为眼缘,中年男人烤好的肉一口没吃,全给了两个小乞丐,临走时,中年男人问了一句话:“什么是恶?什么是善?” 年幼的元胜秋哪知什么善恶,便看了眼蓝公良,缩了缩腿,怯声道:“给我们几文钱的人是善,踢碎我们碗的人是恶。” 中年男人笑着蹲下身,摸摸元胜秋的头,转头问道:“你呢?” 蓝公良说道:“只要有口饱饭吃,便没有善恶。” 中年男人柔声道:“我给你们钱,给你们饱饭吃,那我就是善,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两个小乞丐想也没想点点头,起身就跟着中年男人走,翻过几座山,元胜秋好几次摔死山崖下,都是蓝公良大胆给拉了回来。中年男人没说话,只顾着往前走。 瀑布下有三间小屋,外面是竹栅栏围成的小院子,那便是两个小乞丐的家,这一住下,就住了整整三十年。 三间小屋子里,住着一位师傅,两位师兄,一位师妹。 “师兄啊,当初那一颗糖葫芦真的很甜,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糖葫芦,我也知道你为了护住那最后一颗糖葫芦不被人抢去,被几个体格远胜于你的同龄人拳打脚踢,又遵循师傅的教导不恃强凌弱。一颗糖葫芦我记了一辈子,还不上了啊,师兄。” 元老头眼眶湿润,他知道这些年来师兄一直再留手,而他这个儒道一脉最不争气的弟子要去取回自己的断剑,师兄这次没有失望,师兄知道断了的剑无用,可儒道一脉的脊梁骨直了!所以元老头鼻子一酸,笑得跟个孩子一样,天真烂漫,笑过之后轻轻呢喃,“多想再吃一颗师兄给的糖葫芦,师妹抢着要也不给,一串糖葫芦最后面的那颗,才是最甜的。” 正如师傅当年所说,儒道一脉的剑下大风流许给人间不分善恶,两袖龙蛇无愧于心,更无愧于人! 元老头一改往日嬉笑模样,露出的正经和此刻的风骨还真配得上儒道一脉,他走近后,缓缓坐在秦佑年身旁,说道:“秦小子,老道我就三个要求,能不能办到?” 早就摘下青面獠牙面具的秦佑年想也没想回答道:“可以。” 楚蝶衣没说话,坐在元老头的另一边,双手抱着师傅的手臂,就这么笑着,笑着笑着脸颊上就划过两行清泪,悄然无声,本想悄悄抹去眼泪的楚蝶衣见元老头慈祥望来,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立即把头藏在师傅的手臂后面,然后偷偷露出一只红了的眼睛见师傅并没有移开目光,便又缩了回去。 “哈哈………疯丫头,你跟为师当年真的很像,真的很像啊。”元老头抬起空闲的左手摸摸楚蝶衣的头,转过头,说道:“秦小子,第一件事,把疯丫头安全送到灌江口牛鼻子那里,你可以不用亲自去,叫个高手,就旁边那个穿白衣服的就行。” 秦佑年摇摇头,说道:“不假他人之手。” 元老头笑道:“第二件事,车马慢,一封家书要寄一两个月,你在疯丫头身边的时候,护疯丫头周全,掉根头发倒也无所谓。” 秦佑年笑了,双手撑着身体后仰,抬头透过树叶缝隙望天,说道:“我会死在疯丫头前面,若是疯丫头有意中人,那人若不同意,我便把人打晕,扛到疯丫头的床上,先洞房,再成婚。” 楚蝶衣轻啐一声,立即羞红脸颊。 “哈哈……好,那就这样干,要是不同意先洞房再成婚,反正你小子怀里的药多,到时候下猛一点,不怕他不服,我儒道一脉讲究的就是以德服人,好得很啊。”元老头开怀大笑,也不管楚蝶衣掐他手臂时只是做样子没用力,抬手拍拍秦佑年的肩膀,叹息道:“至于第三件事,若是疯丫头不想待在灌江口,你就把她接回来,留在你身边,疯丫头去了别的地方,我不放心,这么多年,你小子我放心。” 秦佑年坐直身体,看着元老头,说道:“我住的地方不大,疯丫头睡床,我睡外屋地席。” 这就够了! 元老头左手拉着秦佑年的手,右手拉着楚蝶衣的手,然后把三个人的手叠放在一起,柔声道:“我这些年做了太多的错事,一直不敢面对,我师兄也一直在暗中庇佑我,直到剑老九说的那句“能给自己找个体面的死法,至少对得起自己”,点醒了我,从没有从天而降的家国强盛,也没有理所应当的岁月静好。我走后,疯丫头你要好好练剑,秦小子你安心做你的事,你们记住了,遇事不决,可问春风,若春风不语,则遵循本心。” “好。”两人齐声。 秦佑年一直努力的笑着,最后向上弯曲的嘴角逐渐往下弯,也笑不出来,别过头去,眼睛进了沙子。 楚蝶衣是女儿身,可以哭的肆无忌惮,把头埋在元老头的手臂上,泪水打湿了元老头的衣袖,她只是一遍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喊着“师傅”,抱着元老头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秦佑年和楚蝶衣都知道,元老头这一走,是去给自己正名,求个心安给自己,即使去赴死,他也是笑着去的。 书上记载: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杀人。私塾先生说过,一个情字,包含太多,也最能让人不舍,让人患得患失。 三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从日上三竿一直坐到日落,再从日落一直坐到深夜。 直到第二天,雪白衣拿着冒着热气的肉包子,牵来三匹马,叫醒熟睡的两人,秦佑年才知道元老头已经走了,他还牵着楚蝶衣的手。 秦佑年露出笑容,“你我无血缘,护你一世周全!” 楚蝶衣醒来,目光有些呆滞,双眼红肿,双手捂面的说道:“师傅,他走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自古便是家里四代同堂聚一桌是大福,离别是大悲,终于叹息最是人间留不住。 秦佑年安慰道:“疯丫头,只要一天没传来元老头的死讯,那就说明元老头还活的好好的,指不定藏在那个犄角旮瘩骗那些富家公子小姐,或者被他们追杀的不敢露面。虽说女子哭是天性,你若是再哭下去,远方的元老头没死也要被淹死了。” “师傅被淹死?”楚蝶衣愕然,瞬间会意过来,哼道:“我就哭,不淹死师傅,就淹死秦大哥你,哼。” 楚蝶衣抢过秦佑年手里的肉包子,吃了几口,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便把肉包子还给了秦佑年,撅嘴别过头去,脸颊微红。 秦佑年哑然失笑,丝毫不嫌弃的拿起楚蝶衣吃过几口的包子就啃,留下五个肉包子用黄纸包好,扯下一块布再包了一层,接过雪白衣递过来的新衣裳,秦佑年去河边洗掉身上的血迹,换好衣裳,把肉包子放进内衬捂着,等疯丫头饿了,想吃了,拿出来时还是热的。 一直闷闷不乐的楚蝶衣翻身上马,秦佑年先是询问她是否回渊武城家里,见疯丫头摇头拒绝,便带着他去连山剑墓,正好可以让老神仙指点疯丫头,反正老神仙闲着也是闲着。 两个月后, 秦佑年本想着回向阳村住上一天,走走街坊邻居,去村头李婶儿那里买菜杀杀价,都说观棋者不语,再去树下指点张大爷和几个老头下棋,虽然最后都会被张大爷拿扫帚赶走,但也乐此不疲,真要说起来张大爷的棋下的是真的臭,被李大爷斩掉大龙都不知道。 只不过楚蝶衣寸步不离的一直跟在身边不方便,要是让村长误会了,一纸书信给傻丫头说了坏话,那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的秦佑年干脆直接掉头去连山剑墓,啃第三块棺材板,看看是不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雪白衣临走前,秦佑年神神秘秘把他拉到一旁,背着楚蝶衣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递给他,小声道:“雪叔叔,此去凶险,带上“观音脱衣衫”以备不时之需,这是我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观音脱衣衫”,此等神药,行走江湖的人怕是没有不知道的,药效之强,石女都能脱层皮,被采花贼奉为神药。 雪白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有尴尬一笑,最终在秦佑年关切的目光下接过了此药放进怀里,然后抱拳说道:“少主,保重,属下办完事就一直守护少主左右。” 秦佑年知道雪白衣为人正派,不善言谈,赠春药只是提醒他人心隔肚皮,有时候做些下三滥的勾当比直来直去讲道理要来的干脆。 雪白衣走了,他去了聚散流沙,按照他说的,回去了心结,只杀一人,或者再断一臂。 “断一臂?断不了,雪叔叔可放心去聚散流沙,若是没了心结,聚散流沙,浩然天下,这两者,我一肩挑之!”秦佑年目送雪白衣下山。 上了山, 连山剑墓前的小木屋内没有老神仙的身影,秦佑年便带着楚蝶衣来到距离不远的一处悬崖上。 悬崖边,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神仙正盘腿而坐,手握鱼竿,垂钓人间几两风。 老神仙抖了抖鱼竿,伸出左手拍了拍旁边的地面,说道:“佑年,过来坐。” 秦佑年坐下,双腿悬空。 楚蝶衣躬身恭敬说了声“老神仙”,便坐在秦佑年的身旁。 老神仙叹息一声,说道:“元胜秋,可惜了。” 老神仙微微转头,看了眼楚蝶衣,说道:“儒道一脉,许人间风流,将会再次惊艳天下,元胜秋的绝对,没有错。” 楚蝶衣双肩一颤,望了眼观音山方向。 秦佑年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元老头是个爱面子的人,吃没吃相,坐没坐相,喝酒又喜欢用坛,还说那叫豪迈。” 官方吐槽:“秦公子,要啃第三块棺材板了,想不想要惊喜?” 029:白左宗,我喜欢喝茶 仗剑危峰揽月,扬眉绝壁摘星,几朵白云伸手捉,一入江湖任我行。也对,元老头不仅喝酒要讲个豪迈,喝水更是如此,干脆跳进河里饮,差点被河水给冲跑了。 秦佑年摸着颈上挂着的一块玉佩,那日身无分文威逼利诱元老头当掉的,问疯丫头拿了些银子赎回来了,玉佩,疯丫头让秦佑年先暂时戴着,等她有一天能剑指观音山时,便亲手来取下。 入了夏,悬崖上的风清清凉凉,闲坐崖边,恰巧此时,两手空空,为什么心事重重?有解,我心凉,拌惆怅,无人述。 “佑年,半月前观音山便有消息传来,过些时日整个江湖都会知道,听吗?”老神仙双手抓着鱼竿,眺望崖下。 秦佑年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结果手还是一抖,轻轻说道:“老神仙,佑年听!” 楚蝶衣亦是如此,慢慢靠近秦佑年,双手抓着他的衣袖,抿嘴,鼻子一酸,低着头。 “唉!” 老神仙长长叹息一声,然后娓娓道出:“元胜秋持木剑斩断“观音玄水”牌坊,踏百层石梯未杀一人,掠上通玄峰取回断剑,距牧老鬼十丈站定,所用木剑出三招,一招拆八解,牧老鬼抬左手破解,点指二十四次。 木剑断,元胜秋捡起一片落叶,尽最后三招。 剑一,剑出大风流,风云齐动降下一束光,牧老鬼抬双手,三招破之! 剑二,两袖龙蛇,通玄峰上青光万道如一挂星河倾斜,震碎牧老鬼双袖袖袍,后退一丈! 剑三,三山五岳,第九峰外见神仙,牧老鬼倾力而战,单手单剑,共出十八招,未见第九峰,元胜秋死而不倒,仰头笑。 留下的话有三: 话一,师傅,我想我不会对这个天下失望了,我要为我喜欢的东西奔跑,走路真的来不及! 话二,白萝卜真的不能乱吃,拉肚子一夜,现在都没恢复! 话三,我拿我的命作聘礼,叩请儒道一脉再入江湖! 元胜秋死后,牧老鬼下令封山一年。” 元胜秋死的瞬间,好几位老怪物同时望向观音山。地处遥远的一块耕地里,一位老农停下手里锄头,随手一指,观音山通玄峰,崩塌! 老神仙收起鱼竿,重重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开。 秦佑年一直眨眼睛,崖边的风太大了,牵着早已哭成泪人的楚蝶衣回屋,他下山去向阳村买了几坛酒,又买了几根白萝卜。 晚上,楚蝶衣紧紧抱着双腿,看着眼前的火堆出神。 秦佑年把白萝卜架在火堆上烤,这是元老头研究出来的特别吃法,从怀里拿出撕掉半本用来擦屁股的“洞玄子三十六散手”放在一旁,揭开两坛子酒,一坛放在身旁,对碰酒坛子,说了句“喝”,秦佑年抱着酒坛子仰头灌酒。 楚蝶衣起身,一言不发,也抱着一坛子酒猛灌,不胜酒力的她,摔碎了酒坛子,倒在了秦佑年的腿上。 第二天,老神仙起的很早,连山剑墓里多了一座新坟,一块新碑,墓碑上铭刻“儒道一脉”四个字。 墓碑前,六柱香,三根白萝卜,一坛酒。 之后在连山剑墓的日子,楚蝶衣像疯了一般,天没亮就起床练剑,一直到后半夜才回屋,一天下来,只休息差不多两个时辰。 连老神仙都忍不住点头夸赞,“根骨不好,后天弥补,儒道一脉有此女子,元胜秋不是罪人。” 在悬崖边秦佑年也问过疯丫头,“武道讲究循环渐进,一朝一夕而来,而不是舍本逐末去追求一时的强盛。” 岂料疯丫头只是恬静一笑,“观音山有师傅的遗骸,有师傅的断剑,我要去取回来,师傅拿命换来的东西,不能败在我手里,假使以后不敌,虽死犹荣。” 楚蝶衣练剑去了,主动找老神仙,秦佑年愣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想抱着坛子喝酒了,却没了那个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就会遇见仇人的元老头。 周而复始,夏去秋来。 老神仙拿着扫帚扫掉连山剑墓里的落叶,楚蝶衣跟在后面仔仔细细看着。久而久之,扫落叶的人换成了楚蝶衣,空闲下来的老神仙回到木屋整理出几本武道手札,让秦佑年,楚蝶衣日夜观看。 经过一个夏天的暴晒,楚蝶衣的肌肤不复往日白皙水嫩,成了小麦色,简简单单的装束让她更具冲视觉击力,修为突飞猛进,从原来的几近三流高手,到如今的二流高手,剑出大风流多了几丝神韵在里面。 啃完第三块棺材板,秦佑年没有丝毫悬念踏入一流高手行列,兵家圣决可出六字,轻抖出一手藏锋剑花,老神仙说可称为剑道小魁。 当晚,三人围坐篝火旁,老神仙烤着兔肉说道:“那年观音山百层石梯下,能惊艳天下的不止是上上品武学,初次杀人的她,背对众生,手持一剑,走在石梯一步一步上山的身影,很稳。而她自诩是剑下的一个兵卒,天下只有一人可称为剑道魁首。 历时二十一年,六大宗师之首为争那剑道魁首,不曾想阻断气运,真武不可见,陆地神仙更不可见。 至于儒道一脉的第九峰后见神仙,也成了无稽之谈。” 秦佑年,楚蝶衣两人静静听着,见火势小了便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 老神仙突然问道:“佑年,如果有一天三十万铁骑一心向你,让你顾家仇,你会如何?” 秦佑年古怪一眼,回道:“我娘生下我的时候就死了,老头子能蹦能跳,何来家仇?” 老神仙转头看着楚蝶衣问道:“小丫头,国破大义,家仇私恨,你会作何选择?” 楚蝶衣想也想直接道:“回老神仙,晚辈不是圣人,做不出那等大义灭亲之事,生我,养我,顾我的人,晚辈练武就是为了守护他们。” 老神仙轻轻点点头,没有再出言,只是把烤好的兔肉一撕两半给了秦佑年,楚蝶衣。 第二天一大早, 秦佑年,楚蝶衣在元老头的墓前三磕头后,便起身下山,老神仙目送他们离开,之后拿着扫帚走进连山剑墓。 下山的路上,秦佑年双手放在脑后,嘴里咬着一颗小草根茎,任由一股淡淡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问道:“疯丫头,先去我那住上一段时间,还是直接去灌江口牛鼻子那里?” 楚蝶衣皱眉,一股英气自然浮现,说道:“直接去灌江口吧,等秦大哥去京城时,我再和你一起去。” 秦佑年嗯了一声,离开白岩城半年了,关于他要保护的对象叶绿竹是一次面也没见着,好在有肖清漪和朱胖子他们在,出不了什么岔子。 根据老神仙的口述,灌江口是三江汇聚之地,三条大江犹如三条大龙,气势磅礴流淌万里河山,当年的至尊一剑就是在此拿一片枯叶,怒斩大江,最后甩袖离去。 秦佑年,楚蝶衣两人策马疾驰,一路沿着江边南下,差不多半月有余,才风尘仆仆的到达灌江口。 两间小木屋,屋外的一颗枯树下拴着一头正咧嘴的驴,一位老农站在江边,一颗一颗往江里扔着小石头。 秦佑年,楚蝶衣翻身下马,牵着马匹上前,秦佑年上前一步抱拳道:“前辈可是白左宗,白前辈?” “嗯。”白左宗轻轻点头,继续往江里扔着小石头。 “白师叔。”楚蝶衣恭敬一声,这是元老头特意交代的,和他斗了一辈子的牛鼻子,也算得上是疯丫头的师叔。 手里的小石头扔完,白左宗拍了拍手,转身走向木屋,进屋拿出一套茶具放在屋外的木桌上,示意两个晚辈一左一右坐下后,说道:“我和老骗子斗了一辈子,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老骗子喜欢喝酒,老夫中意喝茶。” 秦佑年目光一凝,侧耳倾听。 楚蝶衣拿起茶壶先是洗茶一遍,倒了三杯茶,坐下后说道:“师叔,师傅临终前让弟子留在师叔的身边学习功法剑招。” 至于她的亲哥哥,疯丫头没问,想必出门办事了,哥哥寄回家的书信里经常提及每天都会去最近的小镇上买一些特殊药材浸泡身子,练一门特殊的功法,金钟罩。 白左宗先是皱眉,再眯眼,轻抚直垂到胸口的胡须,说道:“老骗子叫你疯丫头,老夫也叫你疯丫头,唤名字就显得生份了。” 楚蝶衣点点头,轻嗯一声。 白左宗转头,说道:“姓秦的人,在江湖上可不多见啊。” 秦佑年问道:“为何?” 白左宗笑道:“秦公子既然不知道,老夫我怕多一句嘴,以后的路就难走了。没见到正主还好,见到正主了反而心痒难耐有点守不住秘密,秦公子,老夫可以先给你透露一点。” 秦佑年笑着喝了口茶,静候下文,看来白前辈和向阳村的王大妈一样是个碎嘴子,也是个婆婆嘴。 楚蝶衣美眸泛出溢彩,一闪而逝。 白左宗刚开口说了个“秦”字,转念一想,赶紧摆了摆手,说道:“说不得,说不得,老夫已经死了三头驴了。第一次是被老骗子杀的,为逼我出手。第二次是牧老鬼杀的,不让我出手。第三次是………” 白左宗即使住口,看了眼秦佑年,暗道一声差点说漏嘴,幸好,幸好! 秦佑年苦笑着摇摇头,元老头说的不错,牛鼻子嘴架没输过,打架没赢过。 官方吐槽:(突然发现,秦公子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030:小寡妇,无一不是卿 (看到这里了,麻烦大家多多投票,多多支持。) 白岩城这段时间可是热闹非凡,有凤来仪楼的清倌儿第一花魁知画姑娘竟然破例送出手中锦帕,找了个穷酸书生为入幕之宾,入了闺房行那鱼水之欢,共赴巫山乌云的景象,想想就要老命。 这一举动,无非让白岩城的众多老少爷们儿干瞪眼,随后皱眉怒拍酒桌起身,暗道那知画姑娘好生不识抬举,玉枕金床不要,名贵首饰胭脂不要,非得吃糠咽菜,自甘堕落。 达官显赫,商贾豪族,莫不是怒气冲冲,服侍他们的青楼粉头们个个如坐针毡,心生怨恨。 谁知那穷酸书生也是个不识好歹的主,当着所有人的面摇头拒绝,之后拂袖离去,颇有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穷酸书生穿着打扮素气,在他人眼里只不过是臭显摆,空有几分傲骨。 这一闹剧在白岩城广为流传,穷酸书生被扒出了祖宗三代背景,无一例外皆是三考都落榜的读书人,远房亲戚或多或少受了些无妄之灾。城里别家胭脂楼,江上画舫里的姑娘,莫不是尖酸刻薄在后面道尽了坏话,只为让大爷高兴,到手的银子会多上几两。 高酋为了这事,拉着朱胖子,高首两人在秦佑年的院子里连续喝了几天大酒,不醉不归。他们喝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烈酒,而是一坛价值百两,千两的黄酒“胭脂”。 他们之中,多了一位年轻公子哥,年纪和秦佑年相差不大,此时正左脚踩在长木凳上,划拳行酒令,衣着华丽,言行举止间透露着一股市井匪气,想必是一位纨绔公子。 年轻公子哥连续十几把划拳都赢了,坐下笑道:“高大哥,你还真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儿啊,小爷放水都放出一片海了你都能输。别的不说,赶紧喝,江湖中人,从不拉稀摆带啊,要一滴不剩。” 高酋无语,使劲给坐在对面的朱胖子打着眼色,朱胖子佯装没看见,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以肚子痛为由上茅房一泻千里去了。 高酋肝火一下上来,高首直接趴桌子底下更靠不住,便含怒喝下一大碗胭脂,然后把碗扣在桌上,睁大眼,年轻公子哥这才满意点点头。 寻常人家连闻香都不行的胭脂,在高酋的嘴里反而当成水喝,一掷千金,只为心中的意难平。 高酋坐下,举双手投降,说道:“王公子,你酒量是如何练出来的?一个人干翻了我们三兄弟,闲来无事也没见你去逛勾栏,留恋那些烟花之地啊。” 王公子轻瞟一眼,神秘道:“不可说,知道这是什么吗?王八的屁股—规定。” 反正王公子是出了名的说话气死人,高酋也不在意,刚把胭脂倒上,朱胖子捂着屁股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王公子见状,说道:“朱胖子,你这是咋啦?去茅房里打灯笼—照屎,没找到?” 认识这么久,高酋还是第一次认可王公子说的有那么一丝道理在里面,强忍着笑,没说话。 朱胖子慢悠悠坐下,一拳砸在木桌上,骂道:“他娘的,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把厕纸换成了绳子。” “所以……”高酋,王公子两人起身围着朱胖子看了又看,然后恶寒的走开,对视一眼,齐声道:“生拉啊!” “嗯。”朱胖子委屈点点头,沉声道:“上下来回拉,现在还火辣辣的痛。” “不要被我抓住了,不然胖爷我让你刀扎屁股—再开一眼。”朱胖子又骂了一声。 “哈哈哈………” 高酋,王公子在一旁笑的肆无忌惮。 得亏了朱胖子一身肥膘,脸皮够厚,等他们笑够了,才开口说道:“二弟,根据传回来的书信上说,四弟明天一早便能到白岩城,今晚我们早些回去,明早好去城门外迎接四弟。” 高酋点点头,抱歉了一声王公子,便扛着烂醉如泥的高首,和一瘸一拐的朱胖子回御神机了。至于王公子去了哪里,白岩城一亩三分地上,他不去欺负别人就算那家人烧了高香,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第二天一大早, 白岩城外的小树林里,一位青衣女子坐在一大块上好的丝绸上,身旁摆着好几种名贵糕点,点点香气扑鼻。 秦佑年勒停马匹,翻身下马,拍拍身上的风尘,走进小树林,一屁股坐在丝绸上,拿了块名贵糕点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说道:“出城时,是肖小姐赠药相送,回城时,也是肖小姐拿糕点相迎。肖小姐的情报灵通的很啊。” 肖清漪半起身,手拿锦帕轻轻擦掉秦佑年嘴边的糕点碎屑,笑着说道:“小男人,我给你的药用了吗?” 秦佑年摇摇头,说道:“没遇见中意的姑娘,所以没用上。” 肖清漪顿时笑魇如花,脸颊红扑扑的,胸前一颤一颤的波澜壮阔,笑过之后,她拿出一壶酒,揭开壶盖,轻轻放在秦佑年跟前,眼角弯曲百媚生,羞涩道:“小男人,反正四下无人,你要不要给酒里下点药,我就当没看见。” 肖清漪伸出巧舌轻舔嘴唇,脸颊越来越红,一直红到了脖颈,半闭美眸一副任人采颉的模样,柔声道:“美人舌卷枪的功夫,我也会哦。” 要老命了。 秦佑年狠狠剜了两眼肖清漪胸前没有白长的几斤肉,捂着口鼻,别过头去,说道:“肖小姐,青天白日,还在野外,不好吧。” 肖清漪趴在丝绸上,双手撑着身体越过名贵糕点凑近螓首,羞态十分,小声道:“天当被,地做床,鸟儿看,虫儿观,岂不是更好。若是叫他人看了去,男人剜去双眼,砍掉五肢,女子的话,就任凭小男人发落咯。” 肖清漪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放在秦佑年的手臂上,再一点一点慢慢的往下滑,然后掩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坐了回去。 秦佑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背生竖毛,这女子简直就是一个要命的妖精,平复后起伏的情绪后,说道:“两耳山的事,肖小姐都知道了。” 肖清漪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唇边轻咬一口,把沾着一抹淡淡红胭脂的绿豆松糕放在瓷盘边上,抬手拢了拢耳边的一缕秀发,说道:“内务府的大公公回京后宣扬北蓝王行事如何嚣张霸道,加上锦衣卫的都督在一旁添油加醋,让一些本就看不惯沧州十八城的诸多大臣联袂觐见上奏,首辅大臣,六部尚书竟出奇的和内务府同气连枝也向陛下参上了一本。不过陛下在不觉寺吃斋参禅,由慧悟大师在禅房外劝退了首辅大臣,靐公。然而,陛下深夜召见平南将军唐子书,唐将军离开后,连夜集军十万,以剿匪祸为由去了云南。” 肖清漪心有玲珑,看着秦佑年,观音山一事,只字未提。 秦佑年微眯眼,大胆说道:“沧州十八城有十五万重甲军镇守,倘若朝廷挥师北上,境外一直虎视眈眈的三十万狼骑趁虚而入,沧州十八城破城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位或许是任由沧州十八城拥兵自重,以此来震慑庙堂上生反骨的人。这皇帝也不好做啊,万万人之上却要几边受气,够窝囊的。” 肖清漪双眸弯曲,抿嘴一笑,象征性的捏捏粉拳头,威胁道:“我的小男人,你又有一个把柄落在我手里了,以后若不把我扛回去,我就去衙门里告状,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哦。” 肖清漪朝着秦佑年眨眨眼,挺了挺胸前,甚是俏皮。 秦佑年邪恶一笑道:“肖小姐,你就不怕哪天我给你下药?” 肖清漪脸颊一红,挑逗一眼,说道:“小男人,你就不怕我给提前给你下药,来个霸王硬上弓?“观音脱衣衫”还是我给你的,你用完了就没了,我闺房床下的檀木盒子里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哦,悄悄告诉你,我晚上睡觉不闭窗的哟。” 肖清漪掩嘴笑得胸前乱颤,美眸半闭,风情万种。 秦佑年要不是心有挂牵,只能口花花占便宜不落下风,还真要给肖小姐下上一整包猛药,等她主动撕碎衣衫,盘柱而坐,百转高吟的景象真是够香艳,难怪只嫌“春宵日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秦佑年苦笑着摇摇头,肖小姐若是真如表面这样那就好对付了许多,随即问道:“肖小姐来此只是为了等我?” 肖清漪点点头,然后摇摇头,说道:“也不全是,在此等你也等我的一位挚友,说起来,你和我的那位挚友也算是相识一场。” 秦佑年瞪眼,突然回忆起那晚被敲晕打劫的场景,沉声问道:“肖小姐,你的那位挚友拿的可是一柄九环大刀?”之后,秦佑年起身,比划形容了一番此女子的样貌。 肖清漪笑而不语。 秦佑年坐下后,把背后的木匣子解下竖放在身旁,意思倒也明显。 肖清漪叹息道:“秦公子大可不必这样,对于那晚的事,我那位挚友本想弥补,恰巧你被朱胖子拉走,她执行完任务回来你又走了,所以,错过了。” 见秦佑年不为所动,肖清漪接着说道:“我那位挚友名拓跋问雁,和青梅竹马立下婚约写下婚书,也选了良辰吉日成婚,唉……问雁未过门却先成了寡妇,所以,还望秦公子多多担待。” 秦佑年轻声道:“为何?” 肖清漪弯腿,双手放腿上托着脸颊,说道:“男儿死沙场,何须马革裹尸还。问雁命苦,未嫁的夫君是军中将领,须身先士卒,手握军中大旗,死而不倒,留下一封血书寄回家中:负卿之所托,不负国之所托。目光所及,山河远阔,无一是卿,无一不是卿,脚下所踩,无一不是国土。” 秦佑年沉默,半晌不作声。 肖清漪转头望来,见秦佑年把木匣子放回后背,叹息道:“问雁想去从军,去走夫君走过的路,去看夫君看过的风景,去吹夫君吹过的风。虽有一腔孤勇,有不逊儿郎之姿,却奈何她是女儿身。” 秦佑年点点头,古往今来军中难存女儿身,从上数下来,十数个朝代,能被载入史册的女将军更是屈指可数,莫不是有飒爽英姿,有捐躯之志,征胡掳,平动-乱,灭金人,扛蒙古,远赴辽东前线御敌,哪一个不是让万万好儿郎钦佩。 官方吐槽:(秦公子,实在不行就下药吧,肖小姐都这么主动了,你怕啥?) 031:大背景,太子的女儿 南方有佳人,红衣扛大刀,世间难得痴情人。 拓跋问雁在御神机里和肖清漪齐名,共称两大女魔头,如此一说便能找到缘由,未遂己愿,未遂夫愿,练刀法,脾气自然火烈。 秦佑年拿起几块名贵糕点囫囵下肚,便起身告辞,肖清漪笑着目送他离开,之后脸颊清冷,长长叹息一声:“小男人,一流高手的修为可是不够的,实在不行,我扛你回去算了,我要做最大的。” 白岩城外, 朱胖子,高酋,高首三人顶着太阳驻足眺望了快一个时辰,眼前终是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策马奔腾,帅气逼人。 走近后,秦佑年翻身下马,没说话,先是上前挨个熊抱一下,特别是朱胖子肥硕的身体,腰比缸粗,抱不住。 秦佑年后退一步,激动说道:“大哥,二哥,三哥。” 朱胖子露出两颗大金牙,把手搭在秦佑年的肩膀上,说道:“四弟,还是晒黑了好看点,你白净的时候总让我想起男妙坊里的小相公。” 秦佑年翻白眼,抖掉朱胖子搭在肩上的肥手。 高酋锤了一下秦佑年的胸口,笑着道:“四弟,干的漂亮,我们哥几个可是很久都没见过白大人如此高兴了。” 秦佑年问道:“有奖励的银子吗?” 高酋摇摇头。 秦佑年撇撇嘴,咕哝道:“白忙活一场,差点陪上小命,这买卖不划算。” 高首上前直接和秦佑年勾肩搭背,说道:“四弟,你三哥我谁都不服就服你,什么都没做,却把有凤来仪楼的知书,达理两位姑娘迷的神魂颠倒,死去活来。” 秦佑年很是不解,抬手示意先进城,边走边说。 “我们先回城。”朱胖子,高酋走在最前。 进了城,高首搂着秦佑年的肩膀接着说道:“两位姑娘花费了大心思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得知你离开白岩城后,更是闭了闺房不见客,夜夜以泪洗面可心疼坏了杨妈妈,杨妈妈便找上大哥诉苦。我不忍心见大哥前后都不好做,所以已经派人放出话,说你秦公子回来了,让美人寝食难安可是大大罪过。” 高首说完挑了挑眉,满脸得意洋洋,像是在说怎么样?这事儿办的够漂亮吧。 秦佑年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谢谢啊,三哥。” 高首大手一挥,说道:“谢什么,我们是兄弟。” 得,三哥还真听不出好赖话。 紫薇府,是白岩城内规格最高的客栈,不说里面富丽堂皇的装潢布局,单拿总督大人亲笔提名的匾额就能让很多人望而却步。况且紫薇府只卖两种酒,一为“胭脂”,二为“沙场”,皆是价值千百两白银,故此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都有显赫背景。 二楼诺大的厢房内,四扇窗户齐开可让人眼前开阔,一览江面风景,略带淡淡花香的风铺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不得不说紫薇府不愧是紫薇府。 秦佑年四人围坐一张大圆桌,朱胖子吩咐模样清秀的侍女先端上来四壶胭脂,用膳之前三杯酒,这是兄弟间的礼仪,之后再吩咐侍女上菜。 朱胖子率先举杯,笑着说道:“我们今天能来紫薇府奢侈一番,都是沾了四弟的光。平常我们哥几个想来都不敢来,太废银子了。” 一杯酒下肚,秦佑年问道:“大哥,帮我办的事,办的如何了?” 朱胖子拍着他那比一些女子都要雄伟柔软的胸脯,掷地有声的说道:“四弟的事,就是大哥的事,前前后后忙碌了三个月,用的是一大块玄铁,花销了一万两白银总算是打造好了,东西就放在四弟睡觉的房内。” 高酋鄙夷道:“四弟,莫要听大哥瞎说,一万两白银用的是御神机的银子,大哥是挺忙的,忙着给绿竹姑娘送茶送饭,前前后后做护花使者,不亦乐乎。” 高首倒是替朱胖子说了句公道话,“四弟刚走的时候,大哥是有几天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找四弟喝酒呢。” 朱胖子听了差点握住高首的手说一句“好兄弟,在心中”。岂料高首喝了口酒又接着说道:“那几天杨妈妈月事来了,大哥怕找了别的姑娘让杨妈妈伤心,所以一直憋着,四弟不要误会。” 朱胖子尴尬一笑,低头喝酒。 花公家银子,处自己的关系,乃是朱胖子的座右铭。来此吃饭应该也是御神机掏的银子,秦佑年对此见怪不怪,若是哪天朱胖子自己掏银子出来,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的,不用怀疑。 有一说一,朱胖子把银子存着是为了有一天能娶杨妈妈过门,给杨妈妈一个名分。只不过让秦佑年怎么也琢磨不透的是,有凤来仪楼里的姑娘仪态万千,形态各一,有模样有身段前凸后翘的姑娘一抓一大把,朱胖子怎么独爱徐娘半老的杨妈妈。 唉,算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从灌江口回白岩城的路上,秦佑年晚上不敢睡,加上风餐露宿都快把肚子里的油水刮干净了,等侍女把菜肴都上齐,先是风卷残云,也顾不上吃相如何拿着就往嘴里塞,倒是把朱胖子,高酋,高首三人看的瞪眼,齐声长叹,“四弟,一路上真是辛苦了。” 吃饱了才慢慢尝胭脂,哪像高酋鲸吞水,秦佑年擦干净嘴边油腻,说道:“大哥,白大人还说了什么?” 朱胖子放下肘子,说道:“京城目前局势不明,白大人让我们老老实实待在白岩城,御神机已经撤回在外的人手,平南将军带兵去了云南,千疆苗域的人出来了一些,白大人怕他们会出来惹事端,叫我们小心行事,不要轻易招惹。” 曾经去过千疆苗域执行任务的高酋苦笑道:“那鬼地方是万毒窟的地界,蛇虫鼠蚁都有剧毒,更可怕的是万毒窟的人善毒练蛊,不仅杀人于无形,还能让死人复生为他们所用。” 时隔多年再回想起来,还是会让高酋心有余悸。 高首补充道:“二哥差点死在那鬼地方,除了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魔道门派,当属万毒窟令人闻风色变,避之不及。” 万毒窟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门下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听说当初悬山剑宗被灭门时,万毒窟的毒王曾出现过,只要他站立的地方,周围一丈内的植物瞬间变黑枯萎,寸草不生,而他只是看静静着穹宇上一道浩然剑气崩碎,直到离开,也没动过一根手指,不知为何? 被誉为天下第一宗门的观音山门下弟子误闯千疆苗域时,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能放低姿态离开。 万毒窟的人是一群疯子,拿自己身体做炉鼎练毒练蛊,丧心病狂,谁敢轻易招惹? 秦佑年只是通过古籍上的记载依稀了解到的万毒窟,万毒窟和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魔门不同,江湖上自诩名门正派的宗门可一次也没去过千疆苗域讨伐他们眼中的歪门邪道万毒窟。 就两个字,他们敢吗! 江湖很大,秦佑年相信他不会这么倒霉,说道:“万毒窟的人若是为祸江湖,自然有人去收拾他们,哪轮得到我们咸吃萝卜淡操心。大哥,你现在可以说说叶绿竹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如何让白大人这么重视?” 朱胖子,高酋,高首三人对视一眼。 因高酋,高首两兄弟靠的近,直接举杯对饮夸夸其谈,说已经有两天没去有凤来仪楼了,今晚夜色挺好,可以去逛逛,撇下朱胖子尴尬的端着酒杯。 秦佑年起身解围,和朱胖子碰杯,喝完坐下,手抱胸前,静静的看着他。 朱胖子慢慢放下酒杯,踌躇一番,耷拉着脑袋,食指搓食指,苦笑道:“这个……四弟啊,能不能不问,你只要完成任务,把叶绿竹睡了,剩下的交给白大人擦屁股就行。” 秦佑年没有说话,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朱胖子,直觉告诉他,叶绿竹的背景应该很不一般。 朱胖子被看的心里发毛,眼神躲闪,起身想借尿遁逃离,却被挤眉弄眼的高酋一把拉住给他按回了椅子上,说道:“大哥,你刚才可是拍着胸脯说四弟的事就是你的事,你先为四弟解惑,等我和三弟回来了你再去茅房。” 高酋双掌拍了拍朱胖子的肩膀,对着秦佑年笑着往下努努嘴,然后眨眨眼,叫上贼眉鼠眼左看看右看看的高首,勾肩搭背的走出了厢房。 秦佑年浅尝胭脂,靠着木椅,抬抬手,示意朱胖子说下去。 朱胖子起身,背着双手在厢房内来回走动,先是在窗边望着江景长叹,再走回桌前仰头三杯酒下肚,足足半柱香后,才坐回椅子,愁眉苦脸道:“四弟,白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你知道,你如果执意想知道,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肖清漪知道叶绿竹的背景,否则也不会去杀她,秦佑年不想从肖清漪的口中得知自己想要的,因为这个女子很不简单,不想和她有太多的牵扯,事事都能先人一步,若非棋道布局高手,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地下瞒天过海? 秦佑年点点头,说道:“大哥,你我兄弟,一辈子兄弟。” “口说无凭,四弟还是先起誓,这样大哥也不会提心吊胆。”朱胖子有些不放心,露出搁在黄花闺女脸上才能看见的腼腆笑容。 秦佑年举起右手字正腔圆的起誓,然后说道:“大哥,现在可以说了。” 朱胖子点点头,托着木椅挨着秦佑年坐下,环顾四周,捂着嘴小声说道:“叶绿竹是太子的女儿。有人杀绿竹姑娘,是为了绿竹姑娘不成为太子称帝路上的软肋,即使他们知道生在帝王家的太子手段凌厉,安忍无亲,还是要以绝后患,防患于未然。” “太子的女儿!” 秦佑年瞠目结舌,不曾想到一个在染坊做工,回家时会帮邻居做家务做重活的善良女子,竟然有这等背景,身份大的吓人。 秦佑年坐直身,问道:“若是杀了叶绿竹,等太子称帝后,他们就不怕太子秋后算账?” 朱胖子搓搓手,说道:“不怕,因为太子称帝也只会是个傀儡,有些人想通过太子之手肃清庙堂和江湖,否则也不会急于求成,施压平南将军唐子书挥师北上,砍下北蓝王的头颅。” 官方吐槽:(秦公子,没想到吧,叶绿竹有此等背景,你是敢睡呢,敢睡呢,还是敢睡呢?) 032:陈空青,稳坐钓鱼台 平南将军领军去云南剿匪祸,同时也带走了号令三军的虎符,虽然留下三位副将在军中进行日常的操练,可他们只认圣旨,只认虎符,只认唐子书。这一变故,让朝廷里的一些人只能大眼瞪小眼,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不说相互之间狗咬狗一嘴毛,沧州十八城压根儿就没理会那些只会握笔杆子,人前装清高的朝中大臣。 转念一想,白大人在朝廷的日子也不好过。 紫薇府,二楼厢房内。 秦佑年坐在木椅上摸着下巴,说道:“白大人明知叶绿竹对太子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不惜得罪人也要护她周全?” 对叶绿竹来说,没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或许就不悲哀,还能无忧无虑的去染坊做工,下工回家时帮邻居陈大娘做些重活。 朱胖子眼神躲闪,为人处世圆滑的他又岂能不知道秦佑年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只不过见秦佑年双手抱在胸前,俨然一副不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模样,叹息一声,说道:“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白大人看中的便是绿竹姑娘身怀的皇家血脉,那便是筹码,至于筹码是多是少,能否对太子有所影响,聊胜于无吧。绿竹姑娘能活着握在我们手里,总比死了强。” 秦佑年沉默。 朱胖子双手趴在桌上,下巴放在手臂上,看着眼前的青花酒杯,说道:“当一个人的价值用完,那便不如路边野草,会被随手丢弃,或者一脚踩死,只因碍眼。我们生在同一片土地上,活在一样的春风里,命运却截然不同。” 秦佑年眸泛溢彩,紧靠木椅的背突然挺直,然后他起身走到窗边,眯眼看着窗外的江面,有一身披蓑衣的老汉乘小舟撒网捕鱼。秦佑年收回目光,轻轻呢喃一声:“咱们,顶峰见。” 一柱香后, 磨磨蹭蹭的高酋,高首回到厢房,一人手里拿着一株桂花。 此时正值秋季,桂花香浓,所以很多人的家里都会插上一两株桂花。 坐下后,见屋内氛围怪异,高酋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大哥,四弟,还真别说,紫薇府的侍女比有凤来仪楼的姑娘可一点都不差,有一两位隐隐胜出那么一点。文人士子形容美人都说秀色可餐,我一开始不信,出去走动一圈后真饱了。他娘的,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要按我说就是腰细屁股大。” 高首挠挠头,不解的说道:“二哥,你这是咋啦,茅房里哪有侍女可看?” 高酋怒其不争,立即瞪了一眼没有眼力见的高首,小声道:“住嘴!” 高首轻哦一声,看了眼窗边的秦佑年,趴在桌上发呆的朱胖子,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自顾自的低头喝酒吃菜,没吃饱就被高酋拉去茅房硬拉,回来就更饿了。 一片泛黄的落叶正好从眼前飘落,秦佑年伸手接住,放在眼前端看,说道:“二哥,既然知画姑娘如此不识抬举不懂二哥心意,干脆我们兄弟几个给你筹点银子,看中紫薇府的哪位侍女,替她赎身了便是,若是不娶她,让她做个暖床的丫鬟也行,反正银子不能白花。” 有凤来仪楼里的风月事,秦佑年刚回白岩城时,走在街上听见有不少人议论此事,暗道这知画姑娘好重的心思,身为白岩城第一花魁,见过的俊美公子如过眼云烟,只要应允便可枕着金银财宝入睡。她一介女儿身又是下九流里的青楼女子,等人老珠黄时,出身卑微的她会更加不堪,与其去金屋玉檐下委身受气,还不如找个穷酸书生做那掌上宝,谁知如意算盘落空,碰了一鼻子灰,聪明反被聪明误。 朱胖子抬起头,一拍手掌,大睁小眼,笑着说道:“四弟的这个主意好啊,二弟看中哪位姑娘了,快给大哥哥说道说道,大哥帮你鉴赏一番。” 秦佑年撇撇嘴,得,就朱胖子那眼光,欣赏美始终和别人不同。 高首刚吞下鸡腿肉,咕哝一声,“茅房里有啥鉴赏的?就四四方方一块地,地上一个坑,坑旁边一叠纸。” 高酋鼻子差点气歪了,一拍高首后脑勺,怒道:“吃你的菜,喝你的酒,说那么多话你要疯啊。” 高首脸色一苦,见二哥动了真怒,不敢再说话了,唯有埋头苦吃,化悲愤为食量。 秦佑年扔掉手里落叶,让它随风去,转身回到椅子上,轻笑道:“知画姑娘的这一举动,不仅暗自贬低了自己,也狠狠打了白岩城一帮公子老爷的脸。有凤来仪楼是二哥的伤心地,要不明天我们去江上画舫一游,怀里生香生柔软,眼观美景观华灯。” 朱胖子一听,使劲摇着肥硕的大脑袋,说道:“江上就两三艘画舫,而且里面的姑娘没有一个比得过有凤来仪楼的,我不去。” 高酋举杯,和秦佑年碰了一个,笑道:“哪是姑娘比不过,分明是画舫上没有杨妈妈,算算日子,杨妈妈好像满血了,大哥的心思恐怕又活络了。” 高首突然想起什么,猛的抬头,说道:“对哦,知书达礼两位姑娘可思念四弟的紧,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别处。” “哈哈哈……”四人开怀大笑,皆举起手中酒杯,唤来侍女又上了四壶胭脂。 胭脂虽然名贵,却比不上烈酒灼喉,再入胸腔似火烧,没有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相对来说清淡不少的胭脂,也就只能当水喝,若不是嫌价格太贵,秦佑年大手一挥,直接抱着坛子喝来的还痛快点。 天色几近傍晚, 送走三位结拜哥哥,秦佑年回家时在陈大娘家看见一位素衣女子,高盘青丝,腰细如弱柳扶风,正挽起袖子从井里打水,却因身世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秦佑年摇摇头回到小院,打开房门,一个由木质且做工精美的剑匣子映入眼帘。 走上前,剑匣子的表面刻有螭龙纹和剑纹,古朴大气,一眼就让秦佑年心生欢喜。 秦佑年解开身后木匣子,取出妖鳞剑,一拍剑匣子上的机栝,左右两边的木条瞬间落下,左边插着六柄剑,右边插着五柄剑,十一柄剑形状不一,有长有短,皆是没有剑柄不可拿手握。 “不错,不错,都是玄铁打造。” 秦佑年把妖鳞剑放进剑匣的主剑槽,坐下仔细端详眼前的十一柄怪剑,有的开双刃吹毛断发,有的开单刃削铁如泥,有的钝锋断骨碎五脏六腑,各有妙用,可见铸剑大师花了大心思。 十一柄剑的剑身末端分别刻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地,玄,十一个字,对应十二奇字诀,而最后一个天字指的便是主剑槽里的妖鳞剑。 秦佑年很是满意的合上剑匣子,朱胖子有一点说的没错,他的事,朱胖子都在尽心尽力而为。 突然, 院子里有异响。 秦佑年立即把手搭在剑匣机栝上,沉吟喝道:“谁?” 屋外顿时传来浑厚笑声,“是你老子我,臭小子,赶紧出来。” 老头子来了! 秦佑年喜出望外,立即走出屋子,瞧见自带两坛酒放在桌上,翘着二郎腿,摸着下巴一撮山羊胡子的老头子正笑望着他。 老头子招招手,说道:“臭小子,老子我去了趟北方境外,在天山仙池钓了几天鱼,回来路过白岩城,特意来看看你。” 秦佑年坐下,揭开坛盖,开门见山问道:“老头子,除了李阴山,雪白衣之外,还有哪些是你的人?” 老头子想了想,一挑稀疏眉毛,说道:“除了剑老九,其他人你都不认识,说了也没用,臭小子,你只要知道他们一心向你,哪怕前面是万丈悬崖,你让他们跳,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老头子拍拍酒坛子,“不用碗?” 秦佑年点点头,轻声道:“抱着坛子喝,豪爽。” 老头子大手一挥,抱着坛子喝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出,放下酒坛子后摇头说道:“喝着不习惯。” 秦佑年左手指关节敲敲酒坛子,笑道:“习惯就好。” 拿酒杯,拿酒碗喝酒显得文绉绉,本就不是读书人,行走江湖文里文气的岂不让江湖上的人往扁了看? 易事,难事,糟心事,百姓婚丧嫁娶事,床榻风雪雨露事,沙场营帐握樽事,也不过是一坛子酒的事。 如果一坛酒不行,那就两坛,三坛……直到填满万丈红尘,将士醉卧沙场,侠客一剑酒中醉! 岂不更好。 老头子哈哈笑道:“也对,儒道一脉的元胜秋年轻时候可风流的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让很多女子暗自神伤。只不过后来他们师兄师妹反目,焚书断剑时元胜秋心灰意冷,在江湖上苟延残喘几十年,也被人笑话了几十年。两耳山一事后,元胜秋叩观音山没杀一人,请儒道一脉再入江湖,让各派之首的老家伙们从此没了声音,即使那剑道魁首,天下第一也中肯的点了点头。” 秦佑年目光怔怔,“牧老鬼?” “不错。世人皆说为争那剑道第一,斩断了天下气运,真武不可见,剑道神仙也不可见,其实不然。牧老鬼稳坐半步真武境二十一年,一剑可让九天星河倾泄,怒斩三江断水流更是不在话下,如今怕是完全跻身真武境,当得上天下第一的剑道魁首,否则御神机的陈空青又怎会不敢救下剑老九。” 老头子自顾自的去厨房拿了一个碗,先喝上两三碗润润喉,接着说道:“也正是如此,苏姓王朝甘愿舍弃夜幕十剑,也不想观音山成为第二个悬山剑宗。这样也好,被他们舍弃的人,正好可以你所用,也由你去为他们正名。” 秦佑年见老头子难得的认真,抱着酒坛子猛灌几口,黄酒顺着嘴角溢出打湿胸前的衣裳,也不顾。 老头子拿碗显得文雅了许多。 放下坛子,秦佑年一抹嘴边酒渍,说道:“剑九前辈如此,雪叔叔亦是如此,老头子你和老神仙这样做,既然不是为了替悬山剑宗复仇,那又是为何?无权无势,手腕又掰不过朝廷里的那些人,自讨苦吃。” 老头子抬头望了望天上刚升起的一轮弯月,说道:“掰不过手腕,那就拿刀砍了他们的双手,若是聒噪,那就挖了他们的舌头,若还是不听,直接砍了他们的头。” 秦佑年愣了一下,老头子酒量挺好,怎么还没喝醉就说起了胡话?真如这般简单,牧老鬼早就揭竿称王了,爵位何需他人给? 秦佑年白了一眼老头子,起身给他倒满酒,坐下说道:“老头子,你不吹牛会死啊,知道你和老神仙是江湖高人,也仅仅是在江湖上罢了,幸好今天的风不大。” 老头子轻抚胡须的手一抖,拔下几根胡须,疼得龇牙咧嘴,被自己儿子不相信差点让他气歪了鼻子,立即骂道:“臭小子,你才风大闪了舌头。要不是你娘………” 老头子及时住口,暗道一声不好,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差一点也说了。 秦佑年可没这么好糊弄,赶紧站起身问道:“我娘怎么了?老头子你说屋后的那座旧坟是我娘的,每逢佳节我都要去祭拜。三个月前,一场骤降的大暴雨冲开了屋后的那座旧坟,向阳村的大爷大娘们想替我们修缮,去了才发现那只是一座空墓。老头子,你说我娘死了,那我娘的墓呢?在哪?” 老头子神色一僵,随即很好的隐去,叹息道:“当初是我的错,你娘刚生下你时就被我气走了,其实你娘并没有死。” 秦佑年紧皱眉头,捏紧拳头,冷冷道:“为什么不去把我娘找回来。” 老头子挠挠头,看了眼生气的模样和妻子如出一撤的秦佑年,尴尬说道:“不敢找,怕你娘!” 秦佑年问道:“为什么骗我说我娘起了?” 老头子幽幽道:“是你娘说的,等时机成熟了她会接你回去。不过目前,你娘的处境不怎么好。” 官方吐槽:(秦佑年,你娘没死,是不是很意外?) 033:白淳风,江湖地榜录 (看到这里了,朋友们多多投票,多多支持,多多收藏,作者本人求上一波。) 上私塾时,总会有别家的小孩嘲笑秦佑年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孩子,气急的秦佑年一声不吭抡起拳头就打,也不管对方有几个人,只要他还能爬起来就会接着打,双拳难敌四手,那就手脚并用,认准一个人打。 “我娘死了,不许你们侮辱我娘!” 因为这声怒吼,加上秦佑年不惧人多的,被打趴下还能颤颤巍巍站起来的那股子悍劲儿,久而久之,也再没人敢在秦佑年面前说他娘亲一句坏话。 正是老头子亲口承认秦佑年只会在梦里梦见的娘亲其实一直都活着,一时间激动的无以复加,秦佑年不怪娘亲丢下他二十一年不管不顾,只要娘活着就好,那他也就不再是一个没娘的孩子。 以前下学时,看见儿时的玩伴冲进娘亲的怀里撒娇,可让秦佑年羡慕的紧,而他也只有跑去屋后的旧坟前和娘说说话。 而这一切,老头子都知道,等秦佑年哭累了,趴在旧坟上睡着了,便抱着他回屋,醒来的秦佑年总会有一只烤鸡吃。 “啪!” 秦佑年眼里攥着泪水,一拍桌子,抬手指着老头子,急道:“我娘处境不好,你为什么不去帮她,你不是说你是江湖上的高人吗?我看你是江湖上最低最低的人。” 秦佑年情绪激动,老头子被说的低下头,可转念一想,儿子竟然当面教训起了老子,翻天了不成,元老头立马一拍桌子,怒道:“你个臭小子以为老子我不想帮忙,实话告诉你,我去了不知多少次,结果都被你娘赶出来了。” 嗯?耙耳朵! 秦佑年并非不明事理,当即默念清心咒,见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便饶到老头子身后,伸出双手想给老头子捏捏肩再出言安慰一番,岂料老头子一动肩膀,说道:“别来这套,我不吃这套啊。你和你娘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骂。 你还好,知道错了会承认。而你娘呢,知道错了也认为她是对的,又对我一阵吼,非得让我承认我错了才肯罢休。 一个妇道人家,在家带带孩子不挺好,天塌了有我顶着,跟着瞎胡闹什么!” 老头子又开始了碎嘴子,向阳村那些个爱下棋的大爷唯独忍受不了他这一点,大老远瞧见老头子拿着蒲扇慢悠悠走来,也不管落子就赢的棋面,拿着棋子就跑,或许秦佑年观棋就语的毛病,就是老头子给带坏的。 “得,听着吧,谁让他是老子呢。” 老头子絮絮叨叨说了大半个时辰,想喝酒润嗓子,眼疾手快的秦佑年便先一步倒上,润完嗓子便接着说,手舞足蹈,神情激愤,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秦佑年听的好笑,却又不敢笑,只能微微转头,捂嘴憋着。 老头子唠叨完了,坐在凳子上,拍拍手说道:“好了,心里舒坦了,这么多年每次去你娘那都会被骂走,回来在你面前唠叨半晌,想必你也习惯了。” 秦佑年笑着点点头,难怪老头子每年都会离开一个月,美其名曰说是去找昔日老友下棋喝酒,原来是背着他偷摸着去和娘约会,有时候鼻青脸肿回来,应该是被娘给揍的,都没到一个月。 秦佑年给老头子倒满酒,笑着说道:“老头子,听你这样说,我娘那也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 老头子白了一眼秦佑年,说道:“就一帮大老爷们舞枪弄刀的,能有什么事。” “对了。”秦佑年拍了拍酒坛子,轻声道:“老头子,你不会只是找我喝酒这么简单吧。” 老头子眼睛一瞪,怒道:“老子看儿子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如此。” 秦佑年无奈苦笑。 老头子挠挠头,话锋一转,搓手道:“你娘让我把叶绿竹给她送过去,还说就白淳风那点小心思岂能瞒过朝廷上的那些人。手腕不硬,加上二殿下示弱,叶绿竹是烫手山芋,你们握不住,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是我儿子掉了一根汗毛,老娘踢碎白淳风的鸟蛋。” “臭小子,以上是你娘的原话。” “白淳风虽然善于谋断,又精五行占卜之术,一纸计谋助唐子书平南方蛮夷之地,不受降,坑杀蛮夷降卒足足十万,有小杀神之称。白淳风官途大起大落,金銮殿上的那位为何当初不杀他,朝廷上的都心知肚明,若是把叶绿竹握在手里当筹码,谁也保不住他白淳风。”老头子摊摊手,无奈道。 试问再高深的计谋如果孤掌难鸣也会变成一张废纸。 太子在朝廷势大,可绝五路,杀十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白淳风想助二殿下龙袍加身夺帝位,明面上只有一个平南将军唐子书显然不够看。 正是如此,一些见风使舵的文臣宦官都倒向太子一方,锦衣卫大督主虽然保持中立,曾言不偏袒任何一人,只要犯错便会一视同仁。可锦衣卫和内务府来往频繁,明眼人一瞧便瞧出端倪,这无疑是给太子一方吃了一颗定心丸,都知道锦衣卫直接归陛下管辖,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一有意无意的倒戈,无疑让二殿下头顶雪上加霜,只能示弱太子,错一步,连王爷都当不了。 没有一个是笨人啊! 秦佑年不急不躁,只是瞪大眼看着老头子,抬手划了个圈,饶有兴致道:“老头子,你打算多久动手?方圆几里安插了很多暗哨,今天拔了,明天又会在其他位置出现。” 老头子喝口酒,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来之前就已经杀干净了,一不小心杀过了,把御神机的人也给杀完了,杀了也就杀了,白淳风还能说什么,想要用他颈上头颅当夜壶的人太多了。” 秦佑年摇头苦笑,能说什么? 老头子手放在木桌上,接着说道:“叶绿竹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两方人马都消停,本就是一滩浑水,再把明面搞得乌烟瘴气,谁是谁都分不清,还谈什么宏图大业。拿女子做筹码,你娘最恨这种人。” 秦佑年耸耸肩,说道:“所以,我娘已经恨上白大人了!” 老头子点点头,“回想当年,从战场上逃出来的几个跛卒强行霸占了几个村姑。你娘当场发飙,当即砍下跛卒双手,踩碎跛卒胯下鸟蛋,扔进虎笼让他们自生自灭。” “虎笼之刑!”秦佑年倒吸一口凉气,娘亲的手段狠辣却大快人心。 老头子轻抚下巴一撮山羊胡子,瞟了眼秦佑年,说道:“看棺材板的不是给了你一百万两银子吗,尽管大手大脚的去花销,银子花完了找我要,我去找你娘给。” “得,我还是省着点花吧。” 送走老头子,第二天一觉醒来,叶绿竹和她爷爷彻底没了踪迹,衣物钱财收拾一空,更像是搬家了。 秦佑年刚从叶绿竹家里翻墙回到院子,正好碰见跑起来一身肥膘一颤一颤的朱胖子,打趣道:“大哥,什么事让你如此火急火燎,难道是有凤来仪楼的杨妈妈不见了?” 朱胖子上气不接下气,休息片刻等缓过来,拉着秦佑年的手,焦急道:“昨天夜里,不光是我们的人,所有安插监视叶绿竹的暗哨都被杀了,一剑封喉,伤口不见痕不见血,好快的剑,好恐怖的修为。” 小院子里,秦佑年让朱胖子先坐下,拿出每日一早都会有人准时送来的早点,放在桌上,笑道:“大哥,先吃点东西,白岩城最为出名的狗不理包子,尝尝。” 火烧眉毛的朱胖子哪有闲心吃包子,不过当他看见秦佑年慢条斯理拿手撕着包子吃,小眼睛乱转,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早点没吃收到消息就匆忙赶过来的朱胖子真饿了,拍拍肚子,拿起狗不理就大咬一口,之后赶紧吐出,舌头差点烫掉,猴急的模样,倒也出了点洋相。 “慢点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秦佑年笑了笑,在一旁好言道。 朱胖子痴痴笑着,一口气吃下三个狗不理包子,噎的他直翻白眼,下了口早茶,捶捶胸口,说道:“四弟啊,我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拓跋小姐在江边的树下踢着泥土,拓跋小姐看见我之后掉头就走,你看看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朱胖子凑过来他那张大脸,左偏一下,右偏一下,好让秦佑年看个仔细。 秦佑年指了指左边脸颊,说道:“有个红唇印,赶紧擦擦。” “得嘞。”朱胖子缩回头,抓起袖口就往脸上蹭,约莫着差不多可以了,便出言问问秦佑年,见秦佑年点点头又继续吃包子,喝早茶。 秦佑年问道:“大哥,不着急了。” 朱胖子笑着说道:“皇帝都不急,我一个太监急什么。” 吃完早点,秦佑年回屋背好机栝剑匣,便和朱胖子去了御神机,叶绿竹被老头子带走了,闲着也闲着,去千机榜看看有什么适合的任务。 御神机撤回在外执行任务的人马,秦佑年来到御神机阁楼时,一眼望去好不热闹,早已没了刚来时的空荡景象。 秦佑年在人群里见到好几位江湖地榜,榜上有名的高手。 地榜排名第六十七的血腥蔷薇,在人群里格外引人瞩目,是一个打扮妖艳,穿着暴露的女子,蜂腰,宽臀,胸前傲然挺立,略微比肖清漪的小了一点。血腥蔷薇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莫不是春意盎然,一汪春水自然流露而出。而她腰间悬挂的百骨鞭,传言是用一百个人的脊骨锻造,可吸人血。 此外,还有一位弓背手杵龙形拐杖的老婆婆,那是地榜排行第三的龙婆,曾一人屠尽一个小宗门,一身毒功练就的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有人说龙婆和万毒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无从考究,也就只是个传言罢了。 走一圈下来,秦佑年不仅暗叹,即使御神机主动砍断中流砥柱的夜幕十剑,其底蕴也是非凡。 千机榜前围了不少人,悬榜的任务不多,秦佑年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转身离开,差点直面碰上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肖清漪。 周围的人主动让开一条路,纷纷幸灾乐祸的看着秦佑年,有些个别的女子双手捂面,摇头叹息。 秦佑年露齿一笑,看阵仗,也不知肖清漪使了什么手段,能在御神机拥有如此高的威势。 朱胖子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早跑的没影儿了,只能让四弟自求多福了。 接下来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眼睁睁看着那个新来的小子不知死活抬手拢了拢肖魔女耳边的一缕秀发。而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披着好看皮囊的肖魔女脸颊红润,浅浅一笑,低着头摆弄衣角,一副小女儿模样。 众人砸舌,“这……还是那个肖魔女?” “四弟这么生猛的吗?”藏在人群后的朱胖子回想前几次莫名挨揍,便一脸的幽怨。 血腥蔷薇眉眼含春,一双凤眼半闭,伸出翘舌轻舔红唇,仿佛对那位身后背剑匣的公子来了兴致。好巧不巧,围在血腥蔷薇身边献殷勤的人被这一幕勾的神魂颠倒,心中突生一个念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龙婆则是慢悠悠的离开御神机阁楼。 倒是身着一身红衣的拓跋问雁,紧皱一对柳叶眉,嘴角轻啐,暗骂一声“登徒子”,便扛刀走了。 秦佑年上前一步,低头看了眼差一寸就能贴着肖清漪傲然挺立的胸膛,轻笑道:“肖小姐,一日不见,怎么失了些灵动。” 肖清漪瞪了眼秦佑年,微微挺胸,距离又拉近一分,小声道:“秦公子,你可真不会骗人。” 官方吐槽:(本来今天想找个理由请假的,想来想去,没想出来,还是更新吧。) 034:文化人,斯文小败类 (话不多讲,作者自我检讨,熬夜更新,朋友们多多支持。) 论天下女子大胆,唯肖清漪为首。 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不同于胭脂水粉的浓烈香味儿,况且肖清漪不喜涂胭脂擦水粉,所以那是女子体香,似麝,上头。 众目睽睽之下,秦佑年伸手摘下肖清漪耳边的一缕青丝慢慢缠绕在食指上,轻声道:“我曾摸过高山顶峰,也曾深入峡谷深处,二者都让我受益良多。不知肖小姐今晚可否有空,月下论道武学?” 肖清漪眼神一荡,隐有水雾弥漫,脸颊红似血,垂首伸出食指一点秦佑年的胸膛,“哎呀”一声,捂着面容,脚踩小碎步跑出御神机阁楼。 跑出去的肖清漪还不忘大开指缝,回首嗔怪秦佑年一眼,一跺脚,便不见了倩影。 秦佑年捏着下巴,面露笑容追了出去。 “切,穿着斯斯文文,没想到是斯文败类。” “他娘的,文化人就是文化人,调戏女子都这么文雅,有机会定要讨教一番。” “艹,原来是同道中人啊,失敬,失敬。” “…………” 御神机阁楼里的众人交头接耳,话中之意有褒有贬。他们之中的那些个女侠手中刀剑出鞘半分,她们是女子,最见不得淫贼,砍鸟最痛快。 模样算不上很俊朗的秦佑年此时在他们眼里俨然成了一个花花公子,纵横帷幕的花丛老手,风度翩翩称不上,衣冠禽兽倒是有的一比。 经过一番打探,除了得知秦佑年的姓名外,其他一概不知。 当下, 肖魔女被一位姓秦的公子制的服服帖帖,显露出一副小女儿羞涩的扭捏模样。这可是一则重磅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片刻后便传遍了御神机的每个角落,即使足不出三座高塔的长老都被惊动,可见肖魔女的名号真不是盖的。 朱胖子垂头撘耳,拍拍圆滚滚的肚子,抓了一把腰间肥膘,说道:“唉,还是杨妈妈好啊,不仅会的多,而且心疼人,哪是年轻姑娘能比得了的。” 血腥蔷薇眸光转动,轻轻呢喃一声“好生有趣的公子”,便掩嘴轻笑,轻移半露在外宛若象牙般白洁的长腿,随即摇曳着蜂腰,径直上了二楼。 秦佑年穿过八九回廊,靠左手边有一片紫竹林。 肖清漪轻身倚靠在一块刻有《刀剑林》的石碑上,任由发丝随风而动,听见从身后传来依稀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闺怨道:“叶绿竹被人带走,秦公子至此没了牵挂,我一个清苦女子出身卑微,恐怕难让秦公子记挂于心了。” 若是别家女子这样说,秦佑年兴许会上前两手搭肩宽慰一两句,至于肖小姐,怨就怨吧。 秦佑年笑了笑,弯腿坐在草地上,望着前面一片紫竹林里,一袭红衣的拓跋问雁正在石头阵里练刀法,说道:“肖小姐若有所指,莫不是怕我连夜跑路了?” “哼,明知故问。”肖清漪鼻尖发出一声冷哼,上前两步背对着秦佑年坐下,轻声道:“腿长在你自己身上,跑不跑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话里话外,好像有一股子酸酸的醋味儿。 秦佑年嘴角上扬,身体倒地,双手枕在脑后,说道:“肖小姐武艺高强,打不过你之前,我是不会跑的。” 肖清漪手掌一抓草地,抓起一把碎草叶,胡乱扔在空中,哼道:“那秦公子打赢了呢?” 秦佑年嘿嘿一笑,打个响指说道:“把你扛回家,给我做个暖床丫鬟。” 肖清漪转过头,只能看见美艳侧脸,“此话当真。” 秦佑年翘起二郎腿,抖着脚尖,说道:“比珍珠还真。” 然后,秦佑年坐起身,弯曲双腿,靠身上前,若有所指道:“世间学剑的年轻游侠儿何止十万,当中的女子舞剑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谁不想一剑斩出令风云色变,连魑魅魍魉,鬼神仙佛见了都要低眉,不敢触!” “剑身轻盈,更适合女子,为啥非得苦练精壮男人所使的九环大刀?刀身宽厚不说还笨重。总而言之,刀,相对女子来说霸道了些。”说完的秦佑年又忍不住咕哝一声。 “噗呲。”肖清漪顿时轻笑出声,突然意识自己在秦佑年面前失了清冷,随即轻咳两声让秦佑年不解望来,动动双肩,轻柔说道:“昨日在白岩城外说的那么清楚,就你这个榆木脑袋不知,那柄九环大刀名“屠手”,是问雁未过门的夫君所持武器,常年刀不离身,驰聘沙场多年。”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世间最为难得的便是那入相思的痴情人儿! 可赞,可叹。 “以物思人解相思,也许是最好的良药。“想起放在家里的那只泛黄的草蚂蚱,他和傻丫头亦是如此。秦佑年一愣,讪讪笑道:“如今叶绿竹被带走,肖小姐没了目标,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肖清漪想也没想直接道:“还能怎么打算,事情搞砸了,回京城认罪呗。难不成留在御神机和秦公子你打情骂俏,惹人笑话?” 秦佑年摸摸鼻子,心头没来由的一松,问道:“多久走?” 肖清漪突然转过身来,俏皮的吐吐粉舌,说道:“就不告诉你。小男人,反正今夜无事,逛勾栏去。” 世间哪有女子假扮扮男人直言不讳逛勾栏去那烟花柳地的,除却肖清漪,别无分号。 男子当中有喜龙阳之好,专门挑选那些长相白净,身形羸弱的小相公,身上或多或少会带些女人才有的胭脂味儿。 可肖清漪是个女子,去逛勾栏,来一出真情对对碰? 敢问白岩城的勾栏里,有哪位女中豪杰能碰过她! 秦佑年眼神飘忽不定的落在肖清漪的胸前,真的很重,也不知她女扮男装时,怎么就包的那么平整。 肖清漪没说话,突然抬手扔给秦佑年一个小瓷瓶。 秦佑年单手接住,问道:“这是什么?“观音脱衣衫”我还没用完呢。” 肖清漪白了一眼秦佑年,轻声道:“这是一瓶上好的祛毒丹,里面有十颗,可解百毒。” “多谢肖小姐。” 秦佑年点点头,当即站起身,拍掉衣衫上粘黏的草屑,抱拳告辞,便抬脚离开紫竹林。 肖清漪望着秦佑年离去的背影,紧紧捏着双手,然后松开,皱眉吐出胸口闷气,再之后露出一个可颠倒众生的笑容,“小男人,今夜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八九回廊上,秦佑年看见朱胖子满脸焦急神色,急匆匆跑向御神机大门,赶紧出言叫住了他。 “四弟,我四处找你,转来你在这,赶紧跟我走。”朱胖子一喜,眨眼便愁眉苦脸跑过去拉着秦佑年,脚下不停歇出了御神机大门。 路上,朱胖子边走边说:“四弟,官府那边传来消息,白岩城北门外的十里亭内死了五个人,官府接到报案便派出衙役前去查探,谁知刚触碰尸体就突然暴毙了八个。吓的不轻的两个衙役慌乱逃回来说,那八个衙役临死前无一例外都是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全身乌黑,并且死状吓人。此事惊动了城内的驻军出城,第一时间封锁了那片区域。” 秦佑年皱眉,说道:“毒死的?大哥,你怀疑是万毒窟的人干的。” 朱胖子眼珠一转,点点头,唉声叹气道:“御神机虽然撤回了在外的人手,可那些都是散修,人心不齐。万毒窟声名狼藉,没人愿意接手,所以就落在了我这个管后勤的身上,也是命苦,真是怕啥来啥。” 万毒窟的门人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是神出鬼没的他们,江湖上却鲜有人愿意去主动招惹,只要万毒窟的门人不为祸一方,不制造灭门惨案,死上几个人并无大碍。 至于那些口号喊的响当当的名门正派谁也不愿意做那出头鸟,主动去招惹万毒窟,自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去他娘的名门正派,难怪朝廷要一门心思的肃清整个江湖。 秦佑年扔给朱胖子一个小瓷瓶,说道:“二哥,三哥已经去了十里亭,但愿他们没有触碰那些尸体。” “不会,我打过招呼了。“朱胖子摇晃着手里小瓷瓶,问道:“这是?” “里面装的是祛毒丹,可防止毒药入体,也可解百毒。”肖清漪刚给秦佑年的祛毒丹眼下就派上了用场,可谓是神来之手,雪中送炭,难不成她会掐指一算?真有点邪门儿。 朱胖子笑着放好小瓷瓶,一拍秦佑年肩膀道:“四弟玲珑心思,这么快就把祛毒丹备好了。等把十里亭的事情处理完,我也去多买点此类丹药防身。” 秦佑年点点头,嗯了一声。 白岩城北城门外, 三百身披甲胄,手握长枪的甲士把十里亭呈圆形围住。 “什么人?” 手握刀柄的将领上前一步,抬手示意靠近的秦佑年和朱胖子停下。 朱胖子拿出御神机令牌,说道:“胡将军,辛苦你们了。” 胡将军看了眼令牌便双手呈递了回去,转身让属下让开一条道,恭敬道:“守护白岩城稳定秩序,卑职责无旁贷,朱大人,里面请。” 朱胖子收回令牌点点头,和秦佑年慢慢走近十里亭,一旁的高酋,高首眉间一喜,走了过来。 四人服下祛毒丹,朱胖子便把小瓷瓶还给了秦佑年,凑近大脑袋,小声道:“四弟,有人挂念就是好,但也要小心引火烧身。” 秦佑年笑着点点头,放好小瓷瓶。 高酋指着地面上衙役的尸体,说道:“大哥,四弟,一个时辰没到,这些尸体已经腐烂的不成形,不仅在腐烂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丝恶臭,反而能在空气里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万毒窟的手段。” 高首指着十里亭内的尸体说道:“最开始死的那几个人,已经腐烂的只剩一具白骨了。” 等一具尸体完完全全腐烂成一具白骨,约莫着需要一个月左右的光景,这才短短数个时辰,可见万毒窟的毒功之霸道。 朱胖子搓搓手,说道:“大家小心点。” 秦佑年没说话,去路边摘断一截树枝,回到十里亭外,捂住口鼻,强忍着翻滚不适的胃,用手里树枝翻看尸体。衙役的尸体是后面死的,无从考究,只有十里亭内的几具白骨,兴许能瞧出点端倪出来。 秦佑年从旁边饶进十里亭。 “四弟,小心啊。”朱胖子,高酋,高首也去路边摘了一截树枝握在手里,小心翼翼绕开,跨过衙役尸体,走进十里亭。 秦佑年捂住口鼻的手一直没有放下,半弯腰,在十里亭内走动一圈,手一动,突然从一具白色衣服下挑出一只血红色的小虫,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立即扑面而来。 “还有后手!” 若不是眼疾手快的朱胖子一掌把它拍成一团淡淡的血雾消散空中,躲之不及的秦佑年怕是会瞬间中招。 秦佑年后退一步,紧紧皱眉道:“嗜血蛊,好狠的心。” 能被世人所知万毒窟门人所饲养的蛊虫种类里,嗜血蛊首当其冲,它能在顷刻间钻进人的体内。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吸成一具枯槁干尸。 怕有异变再起,朱胖子再出两掌,掌风中隐隐有虎啸声,把地上的几具白骨连同衣服震碎成齑粉。 朱胖子拍拍双手,说道:“这下就放心了。” 官方吐槽:(秦公子,你被人彻底惦记上了,要小心了。) 035:逛勾栏,佳人主动约 三百甲士小心翼翼将十里亭内外的尸骨就地焚烧,毁尸灭迹。 朱胖子简单交代胡将军几句,“此事牵扯万毒窟切莫声张,否则卸甲军法处置。”之后便扛着麻袋回城,麻袋里装着三柄剑,两把刀,还有一枚令观音山的令牌。 特别是观音山的令牌,完全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朱胖子在御神机主管后勤和支援,虽然无官无品,却相当于朝廷的五品官员。论官职,只是一个小小军中将领的胡将军,只有唯唯诺诺的应承下,保证绝不透露,恭敬送走朱胖子,便转身呵斥属下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否则军法处置。 回到白岩城, 朱胖子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 高酋走江湖,不烧奉承香,不拜屈身庙,信奉的准则则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人死鸟朝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观音山的人死在白岩城的地界上,毁尸灭迹的干净,不留下任何线索倒还好。若是东窗事发,按照观音山那护犊子的尿性来看,定要御神机给他们一个满意的说法。 高酋想的简单,天塌下来有御神机的长老顶着,怕个蛋啊!长老叫冲就冲,长老让跑绝不回头看上哪怕一眼。 高首神经大条,本想卖只烧鹅回去下酒,却被高酋一眼给瞪了回来,委屈跟在二哥身后。 秦佑年拍了拍朱胖子肩膀,轻声道:“万毒窟的人应该进城了,上头肯定会重视,派出伸手监视城内各地。我们只需要把观音山的东西呈上去,剩下的事,给几位长老擦屁股就行了。” 朱胖子摇摇头,没说话,神色愈发的苦闷。 高酋因修炼功法的原因,故而手臂比常人长了那么几寸,才能一把抱住朱胖子圆润的肩膀,哈哈笑道:“大哥,你要拿出在床上征服杨妈妈的气势来,愁眉苦脸的回去,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朱胖子还是摇了摇头。 高首点点头,转动眼睛说道:“大哥在床上的气势很猛,前些日子差点把地板给干穿了,在有凤来仪楼又留下一个超越不了的传说。更有甚者,去有凤来仪楼吃花酒,怀里揣着大哥的画像。” 信朱胖子,能延时? 秦佑年被逗乐了,慢朱胖子一个身位,上下看了一眼,啧啧道:“就大哥这两百来斤的体重,再努努力应该能干穿地板。” 高酋,高首两人很是认同,“杨妈妈应该受不了。” 听着三位弟弟的打趣,朱胖子一双小眼皱的都快看不见了,也没说过一句话。 “大哥这是咋了?” 秦佑年,高酋,高首相互对视一眼,三人摇摇头,从未见过朱胖子如此,快步追了上去,好说歹说,最后高首跟个孩子似的跳到朱胖子面前扮起了鬼脸,却也效果甚微。 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哄,一两银子不行就二两银子,多买些胭脂水粉和好看的衣裳,往桌上一扔,保证立马笑逐颜开,问前问后,端茶倒水。 可朱胖子一个胖男人,怎么哄?拿女人哄,青天白日逛勾栏,把杨妈妈从梦里拖起来? 算了吧。 距离御神机大门还有百步远时,朱胖子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叹息道:“今天晚上和杨妈妈都约好了,花前月下,吟诗作对,我舞剑弄棍,她参禅打坐。结果出了这一档子事,去不了了,唉……” 高首瞪眼,“哎哟我。” 高酋直呼,“好家伙。” 秦佑年一拍额头,苦笑道:“大哥,回来后你一直愁眉苦脸是因为这个?” 朱胖子点了点头,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上前想抱着四弟哭诉一番,结果却被秦佑年嫌弃的推开。 “别碰我。”去抱三弟,亦是如此。 “大哥,我喜欢女人。”去抱二弟,还是如此。 “大哥啊,你还真是我们的好大哥。”秦佑年,高酋,高首三人绕过朱胖子,快步走进御神机。 “不该如此吗?食言不是我愿意啊。”朱胖子愣在原地片刻,便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太阳落下山头,白岩城内华灯初上,天上月朗星稀,适合多带些银子,出去游玩。 有凤来仪楼外的栏杆旁,伫立着一位身着一袭胜雪白衫,头顶镶嵌红宝石的银箍,手握折扇开扇于胸前慢摇,回首顾盼间,双眸生辉,好一个翩翩绝色公子哥。 这位绝色公子哥顿时引起来往有凤来仪楼的客人注意,绝美脸庞胜过女子,令他们不由的多看两了眼,当中的年轻公子摇头挪开目光,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取向了。 绝色公子对于他人望来,或者指指点点,压根儿不予理睬。 所幸没有遇见喜好龙阳癖的公子,否则定要上前纠缠绝色公子哥一番。 慢悠悠走来的秦佑年,示意高酋,高首二人先去厢房找杨妈妈选姑娘,走到栏杆边,笑着说道:“肖小姐女扮男转,也有一番不俗的韵味。” 对他人不予理睬的肖清漪,此刻脸颊微红只不过夜黑不显,恰好此时缓缓升空几十盏孔明灯,肖清漪合上折扇,有感而发道:“如果我能同时点亮一千盏孔明灯,那我就能送你一片璀璨星空。” 秦佑年竖起大拇指,说道:“肖小姐若是男子,花言巧语张口就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姑娘遭殃。” 肖清漪一皱鼻翼,转头轻瞟一眼秦佑年,淡淡说道:“谁说我一个女儿身就不能花言巧语骗别家的女子?” “哦…………”秦佑年瞠目结舌,口中拖长音,随即惊叹道:“仙女下凡磨豆腐!继往开来,真情对对碰,并驾齐驱!相互探深浅!” 真是个胆大的女子,厉害啊。 “不理你了。”肖清漪脸颊红了,低头冷哼一声,转身走进有凤来仪楼。 秦佑年笑着跟上。 二楼的过道,能闻见的胭脂水粉味道比一楼浓郁了不少,当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味道! 杨妈妈和朱胖子的那些芙蓉事,落水情,白岩城内过半的老少爷们儿都知道,爱屋及乌下,自然和高酋,高首两人熟络了不少。楼下客人不多,杨妈妈便交给手底下的姑娘们去招呼,也叫来了当红的如意,白灵两位花魁服侍高酋,高首。 她在一旁作陪。 秦佑年推门走进,见杨妈妈右手拿杯,脚踩着椅子,左手和高酋划拳,五魁首,四季财,八匹马,酒你端……之类的划拳口语不绝于耳。 “四弟来了,我这就去把知书,达理两位姑娘叫来。”高首见四弟独坐一旁,放下在他怀里有轨迹可寻的扭动腰肢,脸颊绯红,眉目带春的如意姑娘。 起身就走的高首被秦佑年给按回了椅子上,摇头道:“三哥,不用麻烦了,我过来提三杯酒就走,要去会一个朋友。” 高首挤眉弄眼长长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捶了捶胸口,给了秦佑年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秦佑年无语。 三杯酒后,秦佑年告辞走出厢房,杨妈妈示意如意和白灵两位花魁服侍好高酋高首两兄弟,也识趣的笑着起身离开,酒足饭饱之后应该做什么?杨妈妈比谁都清楚。 走出厢房,脚下不停的秦佑年径直来到“落听阁”厢房门前,轻轻叩门三下。 随着一声慵懒“请进”,秦佑年推门而入,反手关上房门。 扮男装的肖清漪换上一身青色碎花衣裙,胸前没了束缚低头不见脚尖可称绝色。她两指端着酒杯,轻轻倚靠窗边,观远处亭台楼阁在万家灯火中若隐若现。 秦佑年坐下,笑道:“肖小姐,褪了男装可不敢逗弄花魁粉头啊。” 桌上只是简单放了几碟小菜,还有一壶口鼻闻香便能知晓酒里面装的是胭脂。 肖清漪转过身,婀娜走来,款款坐下,放下酒杯,右手托着脸颊,说道:“小男人,你看我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秦佑年第一眼下意识的看向肖清漪胸前,还是那般的波澜壮阔,再慢慢往上细瞧,定睛说道:“这大红嘴唇,肖小姐难得擦一次胭脂啊。” 大红嘴唇? 这榆木脑袋,真想给他打的满头是包,看看能不能开窍! 肖清漪恼怒皱了一下眉,展开后轻声道:“那些有才情的公子吟诗作对讨女子欢心,火候到了,便用三两清酒换女子唇边的半点胭脂尝。” 单手托脸颊的肖清漪改用双手托腮,长长的睫毛抖动,看着秦佑年俏皮的眨眨眼。 她所表露的意思显而易见。 秦佑年手指一动,肖清漪身体不经意间慢慢靠近,她衣衫下一抹若隐若现的深深沟壑,真的是要人老命啊! 秦佑年赶紧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酒杯换成酒碗,一饮而尽,挠挠头苦笑道:“肖小姐,实在不行叫两位姑娘进来一起喝酒吧,弹弹琴,吹吹萧,我们对弈一番。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传出去对肖小姐的声誉不好。” 秦佑年刚起身,却被肖清漪恼怒的一声“你敢!”让他顿时愣在原地。 肖清漪捂住嘴,目光躲闪,脸颊的羞涩比唇上的胭脂还要红上几分,别过头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秦佑年,正巧看见秦佑年吞咽唾沫的动作。 “哎呀,不许你看!”肖清漪一跺脚,脸颊越来越红的低下头,赶紧喝了一口酒,却突然意识到不对,瞬间又把酒吐了出来。 “咳咳咳……”肖清漪弯腰轻咳几下。 秦佑年上前,轻轻拍着肖清漪的玉背,说道:“肖小姐,你没事吧。” 不经意间,肖清漪肩上衣衫滑落,一抹雪白宛如羊脂膏玉,白里透红的肌肤吹弹可破,这………… 肖清漪慢慢起身,双肩轻轻颤抖不止,紧紧捏着的双手缓缓松开,鼓起勇气抬起头,一双美眸水汪汪的春-意泛滥,她直视着秦佑年,轻咬嘴唇咬掉了一小块胭脂,渐渐靠上前,胸贴胸,双手搭在秦佑年的胸膛上,踮起脚尖,凑近秦佑年的耳朵,迷乱呢喃一声,“我的小男人啊!” “轰”的一声。 秦佑年脑袋瞬间空白,小腹丹田处突然升起一股熊熊烈火,烧的他口干舌燥,本能的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宛如灌了铅,重逾千钧! 挪动不了半分。 “咔擦。”一声轻响,如雷击! 一条红色丝巾突然横空,反锁了大门。 落听阁,燃着红烛! 绝美女子伸手轻轻勾住秦佑年的下巴,后退两步,解开腰间玉带,衣衫渐渐褪去。 一声低吟“小男人”, 上头, 留下两柱鼻血。 秦佑年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了天下除却月色,雪色之外的第三种人间绝色! 两股粗重鼻息,萦绕整个厢房。 官方吐槽:(说正儿八经的,写这一段,真要了作者老命了,无数个场景若隐若现,如果有一天我没更新了,请多给我寄点枸杞!) 036:买雨伞,送破鞋少年 落听阁两扇打开的窗户,在肖清漪褪下衣衫时,就关的严严实实。 为防止春光乍泄,有宵小之辈偷看这人间仅有的绯红绝色,有女处子香,玉露肌肤间,低垂螓首,柔荑撩拨起青丝,一双媚眼含丝,双耳红过了樱桃。(说的就是你,屏幕前的你,别指我啊,你再指!不许骂啊,你再骂!) 秦佑年忍住喷血的冲动,默念清心咒,哪知越念咒语丹田处的火焰则越烧越旺,赶紧停下。 傻丫头呢? 秦佑年闭眼回忆起傻丫头的模样,可脑海里只有她模糊的脸庞,而傻丫头的身影随着粗重呼吸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却是肖清漪欲拒还迎的羞涩模样。 秦佑年呆立原地,仿佛中了定身咒往后挪动不得半分,长长吐出一口胸腔火气,说道:“肖小姐,你给我下药了?” 全身上下只剩内衬,内衬下半露出金线绣鸳鸯的红色肚兜的肖清漪,她裸足走来,在秦佑年身前站定,轻声道:“为了防止小男人给我下药,所以我就提前给小男人下药了。” 好理由。 秦佑年双手按住肖清漪的肩膀,不让她再进一寸,苦笑道:“多少剂量?” “能让小男人奋战一夜了。”肖清漪轻舔红唇,勾魂摄魄! 秦佑年又按住肖清漪善解人衣的双手,急道:“为什么?” 肖清漪眨眨眼睛,笑道:“因为,我要做最大的!” 秦佑年不明其中含义,随着肖清漪抬起裸露在外,圆润紧绷宛若象牙般的玉腿撩拨而上,还有那对低头便可相见,呼之欲出,入云三尺三的高峰,峰顶。 “他娘的,死就死吧。” 秦佑年彻底破防,低沉一声,双手捧起肖清漪的脸颊,猛然低头尝她唇上的胭脂,如花蜜,是香-涎! “哦………”肖清漪身体一颤,瞬间发出一声娇呼。 抖动睫毛,睁开眼眸,看着神志已经不清的秦佑年,肖清漪双手抱着秦佑年的腰,笑弯了眼,也落下了泪,“小男人,我要做最大的,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否则杀了你,我再自杀。” 肖清漪一口咬向秦佑年的肩膀,很用力,留下了两排深深的贝齿印,隐隐可见血迹。 “啊……我的小男人!”肖清漪痴痴笑着。 秦佑年双眼血红,吃痛之下扛着肖清漪走向床榻,转头回望一眼,放下了床帘。 ——————— 逐渐清醒的秦佑年食髓知味,摆开了架势,呈猛攻,似虎卧沙场夜点兵,又似龙游九天探月宫,于肖清漪打坐议道论功夫,几百个回合便知她的深浅如何! 若论身段相貌如何?能胜过肖清漪的不是没有,至少秦佑年还没见过,不由的赞叹眼前河山大好,波涛汹涌叠浪万丈高! 肖清漪是一只落下梧桐枝的凤,藏了七彩羽翼,她虽然是女儿身,腰细如一枝弱柳,久战之下却不落于秦佑年下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些被奉上神坛的招式,例如观音倒坐莲台,美人舌卷枪,冰火两仪通天眼………诸如此类的招数,肖清漪从生涩到熟练论道软床,再由枯藤盘上老树百转低吟,一直萦绕耳畔。 比武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接近午时,短暂休息一个时辰的秦佑年醒来,看着床单上的几点鲜红梅花印记,拿起枕边的书信,只有一页纸,纸上几行娟秀小字:小男人,我走了,不要想我哟。记得把床单收好,等我问你要的时候你若是拿不出来,我就不理你了,哼! 落款没有名字,只是一个大大的大红嘴唇。 她是这般性格。 秦佑年看着眼前狼藉一片,苦笑着摇摇头,穿戴整齐后把床单叠好,连同一页信纸一起放进怀里,胸前鼓鼓囊囊的,不影响走动就好。 有凤来仪楼门口,杨妈妈关切送来几个剥好的熟鸡蛋,秦佑年笑着婉拒了,她站在门口目送。楼上有两位姑娘独坐窗台暗自神伤,眼泪如断了线珠串,口中直念“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念落花啊。” 再之后,有凤来仪楼便少了两位模样清秀的姑娘。 秦佑年右手搂腰,左手扶墙,慢慢向家走去。 天灰蒙蒙的,渐渐落下了小雨,雨点不大,给宽阔的江面点出一层层涟漪,滴滴答答,密密麻麻。 见雨势落大,秦佑年站在一间布行的屋檐下躲雨,正巧碰上四处卖油纸伞穿破鞋的少年,他身前的竹筐里放着七八把油纸伞,少年甘愿淋雨走街串巷,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又是一年。 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少,耳边只能听见雨落地面的“嗒嗒”声。 秦佑年叫住破鞋少年,二两银子买了把油纸伞,撑伞就欲离去。 “啊啊啊啊……” 破鞋少年突然挡在秦佑年身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是个小哑巴,破鞋少年翻遍衣服各处才翻出来几文钱,小脸涨的通红。 秦佑年伸手把破鞋少年拉进屋檐下,见他嘴唇冻的发紫,掏出十两银子放进竹篓,又拿了把油纸伞便撑伞离去。 “阿巴阿巴……”破鞋少年追上去手舞足蹈,支支吾吾了小半天。 秦佑年停下,笑着撑开手里的第二把油纸伞让破鞋少年拿着,轻声说道:“我叫秦佑年,你若是无依无靠,可来我的住处找我。” 告诉了破鞋少年住处,秦佑年笑着离开。 “阿巴阿巴………” 破鞋少年撑伞呆立雨中,伞面前倾护住身前的竹篓,望着雨中的一袭白衣,左手扶腰,走的很慢,溅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腿。 而这一幕从一开始就落入一位女子的眼眸,当雨水滴落窗台溅起的水花飘进暖房里,而少年撑伞离开,女子也关上了窗户。 一场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午时才慢慢拨开云雾,放晴。 盘腿而坐床边的秦佑年慢悠悠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说道:“不知老神仙那还有没有棺材板可以啃,像这样一大早的迎霞修炼太慢了,虽然全身经脉都被老头子和老神仙打通,却也效果甚微。那些日积月累下来的老家伙,一拳一掌皆有三四十年功力,谁扛得住?” 秦佑年耸耸肩,活动一下有发麻迹象的双腿后便下了床,打开房门,走到院子,弯腰捡起一片落叶捏于指尖,摆出架势,调动内力斩出指尖落叶。 “啵!” 落叶脱手瞬间就碎裂成渣,然后随风而逝。 秦佑年撇了撇嘴,自嘲道:“哪有元老头那般随意,万物可作剑,也没有至尊一剑当初一片枯叶怒斩大江的威能!” 若是元老头在旁边,定会指着秦佑年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秦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想飞了?赶紧撒泡尿照照去。” 好家伙。 武道一途果然没有捷径可走。 早练霞,晚练夕,内蕴一口紫气东来,破桎梏入宗师,方为五品! 官方吐槽:(唉,这章不在状态,就写这么多字数吧,我们下一章见,兄弟萌。) 037:不觉寺,悟通小和尚 虽然佩服那些苦修士十年如一日,可秦佑年却不想成为那样的苦修士。 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日里最认为枯燥无趣的便是那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刻苦修炼。 秦佑年一改往日嬉笑推脱的模样,反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院子里练剑,同样一个简单的起剑式,他要重复成百上千次,直到剑出不抖锋,剑出悄无声才行。 剑身划过落叶,等落叶坠地后才分开两截,定睛细看切口平整光滑。常言集大成者,返璞归真,仅一招便可分高下,明胜负,当真出招时再随身而上,并且裹挟虎啸龙吟的磅礴气势,那么出招的人往往心不静,气不宁。 秦佑年之所以难得静下心来重复千百次的磨练最基础的起剑式和收剑式,原因有二: 其一,最后杀敌的招式不外乎撩,刺,挑,震这几个招式,务实基础,握牢剑柄才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其二,虽然说一直提防着肖清漪,可山路十八弯一弯胜过一弯,谁能想到一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女子竟然主动下起了春药!失守阵地,丢盔弃甲只是在转瞬之间。 传出去,丢人! 所以,秦佑年要找回场子,把药下回去。 至于收剑式花样百出,套用元老头抚须说的骚包话:那就是出剑要快,准,狠,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收剑自然要无与伦比的“帅”! 不知不觉, 一轮残阳在山后露出半个头,秦佑年收剑止步,一抹额头汗水,抬头俨然已是傍晚时分。 打开剑匣,放好妖鳞剑,大喝几口凉茶水解渴,秦佑年坐下后说道:“雪叔叔,刚下过雨,围墙上又长满了青苔,小心脚底打滑呀。” 一年四季只穿白衣的雪白衣笑着在空中轻踩两步,不偏不倚落在秦佑年对面的凳子上,笑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时候,少主莫要笑话才是。若是赵老得知少主能静下心来苦练剑法,应该会很欣慰。” 不会拍马屁,不会说话,只懂直来直去的雪白衣和他闲聊实在无趣的紧,秦佑年眼珠子一转,问道:“雪叔叔,人杀了?” 雪白衣摇摇头,说道:“没有,本以为他是我心中的执念,杀了之后一了百了。去了,当剑架在他脖子上跪地求饶时,属下才知道心中的执念是昔日的同门情义,所以属下割袍断义离开了聚散流沙。” 雪白衣看了眼秦佑年,沉声说道:“再去时,不留情,灭门!” 秦佑年眨眨眼,微笑道:“也好,聚散流沙就给雪叔叔留着。” 雪白衣一喜,起身单手握拳,感激道:“少主恩情,属下铭记于心。” 秦佑年面色有些不悦,责怪道:“雪叔叔再如此客气,聚散流沙和浩然天下我就一肩挑了。” 雪白衣难得面孔一红,坐在凳子上。 “唉”,秦佑年约莫着知道老神仙和老头子剑指的方向了,其中李阴山,雪白衣,许无名,还有那手腕上有锁链带吴勾刺青的组织,或许要再加上一个小杀神白淳风。 肃清江湖! 难,难于上青天咯! 秦佑年回屋拿了坛珍藏好酒,是肖清漪临走前派人送过来的,只有三坛百年胭脂,秦佑年舍不得抱坛喝,便顺带拿了两个酒碗,倒上酒,笑道:“雪叔叔,来了就不走了?” 雪白衣点点头,说道:“不走了,以后就跟在少主身侧,护少主周全。” 秦佑年大笑,挑眉道:“护不护的以后再说,总之一点,打不过就跑,打的过就往死里打。再者来说,要么对方单挑我们一群人,要么我们一群人单挑对方一个人,不打无把握之仗!” 打不过还不跑,那不是傻蛋吗?对于性格率直的雪白衣,秦佑年还是出言点了一下。 “好,少主让跑,属下绝不回头看。”雪白衣一愣,之后放声大笑,少主和赵老如出一撤,想的明白,活的通透,不在乎世俗眼光。 老头子,老神仙两人臭味相投,而秦佑年又是他们养大,能差?不让秦佑年去偷鸡摸狗做那下三滥的勾当,也说明老头子和老神仙还是挺有正义。 喝酒。 雪白衣好。 连着干了三碗, 闻着酒香,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和尚,放好手端着的黄铜钵盂,来到桌前,对着酒坛子猛吸一口,说道:“好酒,小僧可否讨口酒喝?” 不等秦佑年说话,雪白衣一拍额头,起身尴尬介绍道:“少主,这是属下在西南边陲结识的悟通小师傅。悟通小师傅形式不拘一格,望少主多多担待。” 秦佑年摆摆手,不碍事,示意雪白衣坐下,转头看着披通肩的悟通小和尚,皱眉道:“佛门清规有十戒,小师傅饮了酒就破了戒,回去不觉寺杖责都是轻的,小师傅难道就不怕被不觉寺的主持贬去挑粪种菜烧火?” 行走江湖遇见和尚乃常有的事,十个和尚之中有八九个便是那些口诵佛法的假和尚,吃肉喝酒逛勾栏,三不误,超度点朱砂讲缘,什么缘?施主,请付十两银子结缘。 仅仅第一眼,秦佑年粗浅认为讨酒喝的悟通小和尚俨然是行骗江湖的花和尚。 悟通小和尚双手合十,闭眼诵完佛号,坐下后说道:“佛门清规戒律十条,小僧可吃肉喝酒,其他几大戒律小僧就碰不得了。” 秦佑年愕然,“为何?” 悟通小和尚笑道:“不觉寺内,除了主持师兄外,小僧的辈分最大。并且师傅圆寂时说小僧行走红尘俗世,可以做一个酒肉和尚,所以秦施主不用奇怪,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阿弥陀佛!”悟通小和尚再念佛号。 秦佑年一挑眉,悟通小和尚正不正经有待考究,他师傅应该不是个正经师傅,哪有佛门高僧怂恿弟子吃肉喝酒,做一个让信佛的百姓议论纷纷的酒肉和尚? 不觉寺,声名在外啊! 雪白衣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碗给悟通小和尚,凑近身体小声说道:“少主,别看悟通小师傅年龄不大,可他道行高深,少主可否可听说过罗汉转世?” 秦佑年看了眼自顾倒酒喝的悟通小和尚,点点头,不屑说道:“佛门,道家就喜欢鼓捣这些子虚乌有的玄妙玩意儿。说是罗汉转世代表祥瑞,也没见不觉寺的香火有多鼎盛,反而被观音山的假神仙抢了不少虔诚信徒。” “非也,非也。” 悟通小和尚一抹嘴边酒渍,说道:“观音山属于道家门派却用观音二字命名,本就背道而驰,蒙蔽世人更妄言称山中有神仙,让朝拜的人趋之若鹜。 说白了,观音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小僧来说,降妖除魔是本分,只不过主持师兄不在乎那些虚名罢了。 师傅和主持师兄说小僧是罗汉转世,会于今世得道修成金身正果。 小僧信自己是罗汉转世枯禅悟佛法,其一是为小僧能堂而皇吃喝酒吃肉找个顺嘴的理由。其二,便是因为见到秦施主,小僧就真的信了。” 雪白衣不解的看着悟通小和尚,来白岩城的路上只是给他说过少主的名讳,至于悟通小和尚说不信,又说一见少主就信自己是罗汉转世,前后不搭? 佛门中人不打妄语,雪白衣来了兴致,双手离桌。 “我?”秦佑年指了指自己。 官方吐槽:(这一章,总体来说不怎么好,这几天不在状态,诸位不要嫌弃,来日我们在把酒言欢!爱你们哟。) 038:吃花酒,女人是老虎 秦佑年放下手掌,正襟危坐,想听听悟通小和尚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若真是江湖上行骗的花和尚,倒也不用顾及雪白衣于他结识一场,直接挽起袖子,揍得他鼻青脸肿,滚出去。 一坛百年胭脂喝了个底朝天,酒坛子滚落脚边,悟通小和尚赞叹一声“京城有好酒,可于它称为并蹄莲。” 之后,悟通小和尚拿起袖口擦干净嘴边,打了个酒嗝,笑着说道:“秦施主头角峥嵘,脑后一片金光普照,秦施主若有争夺之心,便是天下的惊世之才啊!” 雪白衣面无表情,悟通小和尚说的话似曾相识,这是场面话! 秦佑年摆手,皱眉道:“说人话。” 悟通小和尚露齿一笑,轻声道:“说白了,秦施主就是小僧要找的人,为了印证小僧罗汉转世的身份。敢问秦施主的屁股上可有三颗痣?” 秦佑年一愣,年幼时去河边玩水露出屁股上的三颗痣,曾被人取笑过,并且有根有据的说了一套说辞:一颗痣来财,两颗痣来运,三颗痣招衰。从那之后,村里的玩伴再叫秦佑年去小河边玩水,他直接摇头拒绝。 如今,见过秦佑年光着身体的也只有肖清漪一人。 这悟通和尚又是如何得知的? 秦佑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错,是有三颗痣,有什么缘由?” 悟通小和尚朝着雪白衣点点头,雪白衣看了眼秦佑年便识趣的退下,坐在十步远的树下闭目养神,剑放在身侧,右手拇指顶着剑柄。 秦佑年抬手示意,“可以说了?” 悟通小和尚摸了下光头,笑了笑,小声说道:“我师傅圆寂前告诉小僧,若是遇见一个头角峥嵘,脑后有金光,并且屁股上三颗痣的人,我就可以修成金身正果,但是要如何修成金身正果,我师傅没说完就嗝屁了,问主持师兄,他也不知。至于小僧为何会看见秦施主脑后的金光,小僧也是稀里糊涂,归咎给小僧是罗汉转世,所以才能看见吧。” 悟通小和尚是佛门弟子,言行举止却有着一股匪气,难得! 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秦佑年眉头越皱越深,说道:“劳什子的佛门道家,就喜欢搞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悟通小和尚神色一苦,抓耳挠腮抱怨道:“谁说不是呢,师傅若是把小僧认错了,小僧权当不知,反正小僧在不觉寺里辈分极高,当一辈子和尚就可以一辈子喝酒吃肉,除了女人是老虎碰不得之外,岂不逍遥快活似神仙。哪知师傅没有认错,其实也不影响喝酒吃肉。” 秦佑年看的好笑,先不管悟通小和尚所言是真是假,反正他不是一个正经和尚,轻瞟一眼,打趣说道:“当一天和尚还要敲一天木鱼,讲经诵佛法,于禅房枯坐论道诸如此类,天天喝酒吃肉当甩手掌柜,不觉寺的现任主持恨不得把你踢出院门。” 悟通小和尚摇了摇头,苦笑道:“敲木鱼倒还行,讲经诵佛法,枯坐论道就有些为难小僧了。” 秦佑年瞪眼,披袈裟当和尚岂有不讲经不论道的道理,脱口道:“不会?” 悟通小和尚脸孔微红,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果然是个不正经的小和尚,只顾喝酒吃肉去了,哪有佛门的出尘淡然气。 秦佑年再问,“你师傅就没让你去藏经阁熟读佛门经书?” 悟通小和尚认真道:“这个有,不过小僧儿时太过于顽劣,夜里看书时差点把藏经阁给烧光了,从那之后,师傅,主持师兄,还有藏经阁的老和尚就再没让小僧去过藏经阁了。后来,师傅便让门下的弟子把经书按时送到小僧休息的房间,也按时取走经书。” 秦佑年哑然失笑,说道:“故意的?” 悟通小和尚扭捏点了点头,“没错!” 随即,悟通小和尚眨眨眼,问道:“你咋知道?” 秦佑年哈哈笑道:“我也不小心烧过学堂,禁足半个月。” 悟通小和尚呆滞。 秦佑年一口喝完碗里所剩不多的胭脂,笑着说道:“你把藏经阁烧了,面壁禅房思过多久?” 悟通小和尚想了想,说道:“面壁了三天。” 秦佑年大感意外,“就三天?” 悟通小和尚踌躇半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的说道:“恰逢那时候,师傅把皇帝的长寿灯送来禅房供养,同时也让小僧悉心照料。百无聊赖下小僧偷看了些娃娃书,便跑去房梁上撒尿,结果一不小心把皇帝的长寿灯给浇灭了,所以就只面壁了三天。” 秦佑年挤眉弄眼,憋着笑。 悟通小和尚举起手掌保证,底气不足的说道:“小僧这次真不是故意的,那时候小,谁知站的高尿的远。” 秦佑年捧腹大笑,片刻后认真道:“能顶风尿十丈?” 悟通小和尚嗯了一声。 秦佑年一转眼珠子,说道:“比比?” 悟通小和尚点点头,“可以,不过你输了要请我喝酒吃肉。” 酒肉二字都快刻进悟通小和尚的道行里面去了,秦佑年笑了笑,挥手道:“好说,饱暖思淫_欲,你就是想去胭脂楼逛逛我也带你去。” 悟通小和尚赶紧摇头道,“女人是老虎,师傅说碰不得,碰了就修不成金身正果了。” 秦佑年怂恿道:“去看看不穿衣服的老虎?不摸总不能坏了道行。” 悟通小和尚避之不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看了,小僧会长针眼的。” 小和尚懂得不少啊,秦佑年笑了笑,没说话。 ——————— 秦佑年本想叫雪白衣一起再现儿时的快乐,只不过雪白衣上了年纪拉不下脸面,便笑着拒绝了。 你先,还是我先? 一起吧。 好。 秦佑年和悟通小和尚一跃上房顶,脱裤子,气沉丹田,放水,一气呵成! 片刻后, 跃下房顶的秦佑年拍了拍悟通小和尚的肩膀,说道:“你若吃斋是个素和尚,赢不了我。” 悟通小和尚白了一眼秦佑年说道:“说好的,输了请我吃肉喝酒。” 秦佑年大手一挥,笑着说道:“愿赌服输。” 矮秦佑年一个头的悟通小和尚踮起脚尖想伸手拍秦佑年的肩膀,谁知秦佑年突然走开落空了。 刚才在房顶撒尿时,悟通小和尚为了躲避飞来的苍蝇,改变水线,不小心溅了点在手上。 至于秦佑年为何拍他肩膀,大家心知肚明。 悟通小和尚嘴巴一扁,说道:“小僧就这一件袈裟,你衣裳多,擦擦也不行?” 秦佑年点点头,笑道:“只能我擦别人,不能别人擦我。” “真霸道,不过应该的。” 悟通小和尚咕哝一声,转身走向厨房洗手,出来时,披通肩的袈裟已经脱下洗了一遍,搭在院子的晾衣杆上,模样哀怨坐回凳子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秦佑年兑现承诺,特意宴请悟通小和尚去紫薇府大吃山珍海味,喝了足足八坛胭脂。 吃饱喝足后,路过大开门户,高亮大红灯笼的胭脂楼,见到那些挥动手里绢帕,不经意间抖落肩上丝巾,隐约可见妙曼身段的粉头姑娘,悟通小和尚顿时闭眼,嘴里一直念叨着“罪过,罪过……”,落荒而逃。 秦佑年看的直摇头。 雪白衣落后秦佑年半步,紧了紧握着的剑,皱眉说道:“少主,不觉寺佛法高深,虽然也属于江湖门派,可一直保持中立不偏袒任何一方。即使当年的至尊一剑常去不觉寺和老主持论道礼佛,相互之间也有一番交情,当悬山剑宗被灭门时,不觉寺却没有一点动作。如今悟通小师傅自诩罗汉转世身,找上少主,很怪异!” 秦佑年露齿一笑,抬头看了眼半遮面的弯月,反问道:“不觉寺是佛门净地,不掺和江湖门派争斗倒也说的过去。佛门口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悬山剑宗的人死完了也不见一个小沙弥前去超度亡魂,只能说明,不觉寺的头顶有一柄悬着的剑,落下来,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雪白衣缩了缩瞳孔,惊呼一声,“少主的意思,有人想要肃清江湖,先拿悬山剑宗开刀,杀鸡儆猴?” 秦佑年嗯了一声,偏过头看了眼雪白衣,露出一个邪魅笑容,幽幽说道:“悬山剑宗在江湖上根深蒂固,声势更是如日中天,雪叔叔莫不是真以为仅凭一个半步真武的牧老鬼就能把悬山剑宗连根拔起,杀的一个都不剩?” 刚开始时,秦佑年和世人所想的并无出处,认为悬山剑宗压势大,住了天下一半的气运,让人眼红,从而引发的灭门灾祸。从这段时日或多或少表露的端倪来看,世间可见真武境的牧老鬼竟然出奇的安静,况且御神机太上长老踏入半步真武,畏惧的不是牧老鬼,而是另有其人? 雪白衣拧着眉头,他直来直去惯了,哪里又知道里面深谙的蜿蜒曲折,长叹一声,苦笑道:“还是做一柄剑来的轻松。” 秦佑年也不再去琢磨那些令人恼的事情,轻松了姿态,回家。 接下来这段时日,一直持续正月雪盖屋顶,秦佑年都一直待在院子里御六剑拉着雪白衣陪练。 不得不说,雪白衣由最初的皱眉直到最后的点头中肯,秦佑年的进步神速,实战经验,杀人技巧更加丰富。同时也在雪白衣的出言提醒下,秦佑年摘掉了吃力不讨好的华丽招式,结果可想而知,出剑即是杀招,不浪费一丝力道,快,准,狠! 闲暇之余,秦佑年会去陈大娘家帮忙做些粗重活,变着法的给陈大娘改善伙食,一来二去,邻里关系渐渐熟络。 随着气候越来越凉,看着始终穿着一件薄衫的秦佑年,陈大娘打心眼儿里心疼他,拿出一点一点存下来的过冬银子给秦佑年买了件加绒的厚衣,拉着秦佑年的手,还不忘唠叨几句:“背井离乡的孩子,命最苦。” 厚衣虽然不华丽,却是千金难买的暖人心! 秦佑年拿着厚衣笑着听陈大娘的唠叨,从早笑到晚,“心善的人,最美。” 回到家,秦佑年舍不得弄脏厚衣,便小心的放好,只有去陈大娘家时才会穿在身上。 穿着陈大娘买的衣服,陈大娘见了,高兴! 悟通小和尚每天早出晚归,去讨万家米,了却前世种下的因果。讨来讨去也不见他手里的黄铜钵盂盛放了什么?每当秦佑年问起时,悟通小和尚只是摇头叹息说道:“万家米,每家只要一颗米,难啊。” 悟通小和尚想去外面客栈喝酒吃肉改善伙食,就会拉着秦佑年跃上房顶一较高下。 屋后的地面上,两道延伸而上的冰柱都快超过两米了。 虽然每次都是悟通小和尚赢了,可他每次都笑不出来,再看身上的袈裟都洗的泛白了。 悟通小和尚化悲愤为食量,想着法的要吃穷秦佑年。 官方吐槽:(唉,本来想装病请假,找一个特殊的理由,结果想了想,没有找到,兄弟萌有合适的理由私聊我,现学现用。) 039:小红薯,识字学武功 正月初二,拜财神。 秦佑年收剑站在光秃秃的树下,嘴里吐出一口白气,望着正在院子里清扫积雪的雪白衣,轻声道:“雪叔叔,我觉得那个少年挺好的,根骨不错,性子坚韧,适合接下你的衣钵。” 扫完最后一点积雪,把扫帚立在墙根,雪白衣走到桌前用炭炉熬煮老白茶,说道:“属下是少主手里的一柄杀人剑,少主的手指指哪,属下便屠到哪!能有个衣钵传承最好,全凭少主吩咐。” 炭炉烧的旺,熬煮老白茶不费时间,雪白衣洗了一遍茶具,倒好茶水,笑道:“少主,先来喝杯热茶,快午时了,悟通小师傅应该回来了。” 秦佑年坐下,天寒地冻喝口热茶暖暖身是最好,抬手示意雪白衣坐下喝茶闲聊,轻声说道:“那少年朝五晚九同时做了几分工,只为多赚些银钱照顾重病卧床不起的奶奶,这段时间雪叔叔暗中了解了不少,少年奶奶下葬时银子是雪叔叔给的吧。” 雪白衣点了点头,细细品茶,笑道:“世间最多的便是如同那少年一般无依无靠的人,少主若是一个一个的帮衬,帮不过来,穷病根深蒂固,良药再苦口,也难治根。” 低头品茶的秦佑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抬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尽我所能去做!” “好,属下就收那少年为徒。属下孝忠少主,若属下身死,还有徒儿孝忠少主,死了无憾。少主铭记,日后赐属下忠烈满门!”雪白衣放声大笑走向院子大门,打开门,看见一位身着单薄补丁衣裳的少年跪在门口,头发散乱,嘴唇冻的发紫,浑身上下直哆嗦。 “好!”秦佑年笑着点点头,其实雪白衣一直都知道他在做什么。 雪白衣弯腰扶起少年,说道:“小子,你命好,进来吧。” 关上门,等雪白衣和少年来到桌前,秦佑年从屋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厚衣服,递给少年,轻声说道:“先去把衣服换了。” 看着秦佑年手里的新衣服,顶天立地的雪白衣微红了眼眶,原来少主为了他早就把这些东西备好了。 “阿巴,阿巴……”哑巴少年跪地磕头,秦佑年赶紧扶起他,见少年紧紧抱着衣服不为所动,秦佑年笑着摇了摇头,便把少年带回屋子简单的梳洗一番,亲手给他穿好衣服,挺合身。 真别说,擦干净脸上的脏兮兮,少年怎么看怎么都像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一双乌黑大眼睛跟个瓷娃娃似的。 秦佑年带着少年走出屋子。 来到桌前, 少年双脚离地坐在凳子上,双手紧紧捧着茶杯不放手,冻的发紫的嘴唇红润了不少,只不过脸颊上冻伤的红印子短时间难消。 秦佑年摸摸少年的头,关切问道:“不烫手吗?” “阿巴阿巴。”少年盯着茶杯看,摇摇头。 雪白衣愕然,抬手抓起少年的小手一看,掌心被烫的通红,桌上放着一双棉手套也不知带上。雪白衣给少年带好手套,笑骂一声:“真是个傻小子。” 秦佑年再问:“识字吗?” 少年偷偷看了眼秦佑年,顿时低下头,腿夹着双手,小模样拘谨。 雪白衣摸着下巴,一直盯着少年看,越看心里越喜爱,最后挪不开目光,少主挑选的弟子,挺好。 算了,不问了,明天把少年送去私塾识字,否则如何修炼内功心法,晚些时候再跟着雪叔叔学武。识字练武,要从娃娃抓起。秦佑年心里琢磨一番,白岩城的学堂是有不少,官家的学堂收宦官富家子弟,私家的私塾收平民学子,反正兜里有的是银子,去哪都行,一个条件,离家近。 之后,秦佑年摸了摸少年的头,便起身走到树下练剑,而少年转头一直盯着秦佑年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小小的拳头。 雪白衣看在眼里,拿了些糕点出来,少年不闻不问,只顾看秦佑年练剑。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雪白衣突然想起来,早晨烧火的时候,悟通小师傅往柴火堆里埋了三个红薯,雪白衣又跑去厨房把烤好的红薯掏出来,拍干净,吹干净烤红薯上面的草木灰,放在少年的跟前,轻声道:“傻小子,快吃吧。” 少年抽动鼻子,拿起烤红薯,也顾不上烫手,熟练的剥开红薯吃了起来。 “咦。”雪白衣一瞪眼,立即笑道:“傻小子原来不傻啊。” 少年白了雪白衣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慢慢吃着烤红薯,吃完了也不转身,则是反手从桌上又拿了一个。 雪白衣被逗乐了,就坐在凳子上看着他。 把三个烤红薯吃完的少年也变成了一个小花猫,一双小手黑黢黢的,雪白衣笑着指了个方向,少年便自己跑去洗掉脸上,手上的黑黢黢。 雪白衣去墙根拿起扫帚把桌上,地上的红薯焦皮打扫干净,放好扫帚,坐回凳子上,眯眼品茶。 少年回来,努力爬上凳子,双手捧着茶杯,欢快的在空中踢着脚。 秦佑年收剑,走到桌前,看着一双眼珠子乱转的少年,轻声道:“要不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小红薯。” 雪白衣竖起大拇指,附和道:“小红薯,简单好记,这个好。” “阿巴阿巴……”少年想了想,笑着点点头。 以后他就是小红薯了。 —————————— 悟通小和尚鼻青脸肿,愤愤不平的回来,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个少年也没问,直接把手里的黄铜钵盂往桌上一扔,愤慨道:“出门化个缘,小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想到却被万毒窟的母老虎给揍了。” 万毒窟的门人藏在白岩城一直未曾离开,御神机,官府,驻军做出了相对应的部署却连一个万毒窟的门人也没抓到,反而弄得城里百姓惶惶不安,最后总督大人出面安抚民心,才得以缓解。 明面上松懈了不少,暗地里加派的人手就更多了。 朱胖子,高酋,高首都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年夜饭,整天早出晚归不见人。 正午了, 秦佑年对着雪白衣点点头,示意他带着小红薯出去吃点东西,等他们走后,才开口问道:“小和尚,你怎么知道是万毒窟的人?” 万毒窟的人若是换上普通老百姓的衣裳,不用毒不用蛊的前提下,很难辨认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哎哟,疼。”悟通小和尚摸了下光头上的高高肿起的两个大包,疼得叫唤一声,说道:“秦大哥,只要是万毒窟的门人,身上就会有一股奇异的香味,你不会不知道吧?但是也有特例,小僧遇见的那个母老虎实力不弱,好像是故意散发出身上的香味,吸引小僧前去挨揍,一点也不藏拙。” 秦佑年皱眉,暗道一声不好,赶紧跑回屋里拿出响箭对空一拉。主动现身,万毒窟的人是要请君入瓮,明知白岩城是御神机的地界,官府加上驻军又在仔细搜寻他们,还敢如此明目张胆,无外乎两点: 其一,万毒窟毒王亲临,不太现实。 其二,毒王麾下的五大高手,尸祖,钟馗,马王爷,鬼脸判官,巫王,他们当中至少来了两个才敢有此作为。 “唉唉唉……秦大哥,你上哪去啊?秦大哥……”悟通小和尚见秦佑年背着剑匣急匆匆跑出门,出言也叫不住,便拿上黄铜钵盂跟了上去。 —————— 西城同福客栈往前二十步有一条小巷子,小巷子进去靠右再靠左有并排的三间破旧民房,之后穿过民房来到一间茅房。 茅房外,悟通小和尚指了指脚下,苦涩道:“秦大哥,小僧就是在这里被那个母老虎揍的,下手忒狠了,专对着脸下手。要不是师傅告诫小僧,出家人不与女子动手,小僧也不会被揍得这么惨。” 秦佑年翻了翻白眼,淡淡说道:“打不过万毒窟的女子吧。” 悟通小和尚脸色突然涨红,想据理力争,结果呢?垂头丧气没有说话。 秦佑年后退五步,抬头看着茅房前面的雕花朱漆,貔貅衔珠压顶的建筑,一拍额头,沉声道:“他娘的,这是青楼的茅房啊!小和尚,你来茅房化缘,你想化个啥?” 悟通小和尚摸摸光头不小心碰着头顶的大包,疼得龇牙咧嘴,随后苦笑道:“小僧来此借茅房一用,谁知茅房里没有厕纸,只有一堆砂纸,谁用了谁就是傻蛋。” 秦佑年轻瞟一眼,环顾四周没有一株杂草,不着痕迹的离悟通小和尚远了些,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悟通小和尚一昂头,说道:“小僧自然是用衣服擦干净了走出来的呀。” 秦佑年上下看了看,小和尚的僧袍完好无损,再后退三步,认真道:“小和尚,你离我远点。” 悟通小和尚撇嘴道:“小僧在内衬素衣上撕了一块布擦的,小僧只有一件僧袍,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秦佑年皱眉,悟通小和尚话里有话?也没多在意,沉声问道:“你是怎么在茅房遇见万毒窟的人?” “此事说来话就长了。”悟通小和尚清了清嗓子。 秦佑年一瞪眼,说道“那就长话短说。” “得嘞。”悟通小和尚扁了扁嘴,精简道:“小僧出了茅房打算直接回去,岂料刚走到一半突然闻到一股异香,小僧又折返回来,在此地遇见万毒窟的红衣母老虎想用活人炼蛊,小僧便出手救下了那个人,然后就被揍了。” 因白岩城内藏着万毒窟的门人,朱胖子从御神机拿了些记载万毒窟的古籍给秦佑年翻阅,当中便有记载:用活人炼出的蛊虫凶残嗜血,戾气暴增,炼到最后会反噬蛊主,鸠占鹊巢,让蛊主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成为一个吸万人鲜血来解渴的血魔,十恶不赦! 古籍的最后几页上记载:活人炼蛊乃世间邪恶,百年前便被万毒窟划入禁术范畴,禁止门下弟子修炼。 要出大事了啊! 秦佑年把悟通小和尚看了个仔细,不由的问道:“小和尚,你把万毒窟红衣女子的炼蛊术打断,就只是揍你一顿这么简单?” 悟通小和尚赶紧摇摇头,心有余悸说道:“那母老虎想用小僧炼蛊,但是小僧有护体佛光,专克邪恶之物,好像那母老虎不甘心,才揍的小僧。” 秦佑年走上前,拍了拍悟通小和尚的肩膀,轻声道:“自信点,把“好像”二字,去掉。” 虽然发出响箭提醒其他人做好防患,毕竟为御神机效力的都是江湖中人,当中难免不乏心高气傲之辈,大长老当机立断给出了丰厚的报酬,才能让他们为之拼命。 秦佑年迅速赶回御神机,希望结拜的三位哥哥还在。 跟在他身后的悟通小和尚见秦佑年神色阴沉如水,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青天白日,紧闭大门! 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秦佑年二话不说直接推门而入,穿过八九回廊,走进御神机阁楼不见一人,只是在二楼碰见五六个整理书籍的人,询问一番,得知御神机所有人都出去了,秦佑年黑了脸色。 就在这时,悟通小和尚上前一步,拉了拉秦佑年的衣袖,东张西望的小声道:“秦大哥,我们赶紧走吧,小僧感觉暗中好像有一双眼睛再窥探着我们。” 秦佑年转过身,宽慰道:“你是不觉寺的人,跟着我来御神机只是被气机锁定,过一会儿就没有了。” 悟通小和尚摇了摇头,小声道:“秦大哥,不是气机锁定,也没有一点内力波动,只是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没有感情,像一条毒蛇。” 悟通小和尚的话音刚落,一位身段婀娜多姿,走动间如弱柳扶风,青丝高盘的女子突然从一楼的东南角走出来,鼓掌轻柔道:“不觉寺的悟通大师,传言里的罗汉转世,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官方吐槽:(要出大事了,万毒窟的人要搞事情,秦公子,赶紧跑吧!) 040:王鼎鼎,结拜为五弟 二楼整理完书籍的小厮偷摸着看了眼摇曳上楼的血腥蔷薇,赶紧低头匆匆离开,这女人在江湖上的名声不怎么好,喜好盘柱而坐,腾云驾雾,勾引相貌俊美的男子上床,一场雨露后再狠辣吃掉男子的眼珠子来下酒。 光头上顶着两个大包像是长着两个犄角的悟通小和尚,面色犯难,往左跨出一步,藏在秦佑年身后小声道:“秦大哥,保护好小僧,那母老虎有点厉害。” 血腥蔷薇何止是厉害就能概括的。 秦佑年鼻子差点气歪,没有回头,不争气的恨道:“你不是有佛光护体吗?专克邪恶之物!” 悟通小和尚双手合十,轻诵佛号,说道:“师傅告诫小僧,不能与女子动手,小僧要听师傅的话。” 秦佑年深吸一口气,懒得于他废话,静静看着款款走来的血腥蔷薇。 血腥蔷薇杏眼含春瞟了秦佑年一眼,径直走到栏杆边,双手抚翘臀慢慢坐在茶几旁,男子喜酒喜风流,而她喜茶喜胭脂,拿出火折子点燃炭炉熬煮老白茶,柔声道:“秦公子还没发响箭时,御神机三位长老早就闻风而动,力压尸祖,钟馗两大万毒窟高手。至于万毒窟藏在朱府的人,只是一群死士,上不得台面,给一些人上演的一出戏罢了。御神机出动那么多人,并且有龙婆身先士卒,秦公子大可不必担忧。” 血腥蔷薇神色慵懒的伸展柳腰,偏过头柔柔看着秦佑年,媚眼如丝,眨眨眼轻声道:“茶好了,秦公子可否品鉴一番。反正阁楼没有外人在,秦公子想品鉴人也可以哟,还有回声呢。” 怎会没人! 秦佑年身后不就藏着头长犄角的悟通小和尚,哦………血腥蔷薇难道是想一边打桩,一边舌卷枪?他娘的,这等气魄,当真配的上她的行事作风。 悟通小和尚口口声声常言我佛慈悲,结果呢,遇事不决时很不仗义的丢下秦佑年,撒开脚丫子,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秦佑年闭眼深吸一口气,松开双拳,一本正经的胡扯道:“多谢前辈好意,晚辈一心向道,若是家父得知晚辈在外破了童子身,非得打断晚辈的腿。” “第三条腿吗!”血腥蔷薇勾了勾嘴,手指瞬动在茶杯里点出两滴水浮空,笑着伸指一弹。 叮,叮。 两滴水珠蓦然飘荡出去。 擦着秦佑年脸颊而过,水珠如利刃,斩掉几根发丝。 砰,砰。 身后的朱漆原木柱上突然炸开两朵水气雾花。 待雾花消散,两个小坑深有两寸。 指弹水的功夫好生厉害! 秦佑年笑着往前一步,内力鼓动,瞬开剑匣,六柄剑环绕周身,说道:“前辈可否指点一番晚辈的六剑。” 血腥蔷薇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轻笑道:“姐姐可不喜欢在床下动刀动枪,秦公子若是愿意,把姐姐狠狠的扔在床上,任你处置哟。” 秦佑年恶寒,血腥蔷薇的名号上了地榜差不多三十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妖婆,只不过驻颜有术,凭着一副美丽的空皮囊做那可耻勾当,专骗俊朗的公子士子,财色命三收。 “唉。”血腥蔷薇轻叹一声,娓娓说道:“那些年轻俊美的公子中意的便是天然活泼的女子,虽然青涩,可鲜嫩不少。都说徐娘半老的女人如一壶老酒别有一番韵味,床上功夫深懂得心疼男人,姐姐却不喜欢那样的老男人。” 血腥蔷薇越说越不像话,言行举止间莫不是极致挑逗,换作一般人恐怕会瞬间破防,拿命换来一夜春宵,去下面做个风流鬼。 “晚辈告辞。”秦佑年听不得一个老妖婆诉闺房之苦,收剑合上剑匣,落荒而逃时下意识运转临字决。 血腥蔷薇一指洞穿身前大理石茶几,笑语一声,“真是一个胆小的男人,食髓知味可胜过当神仙咧,姐姐迟早把你拿下,不杀你,让你扶墙玩。” ——————— 见秦佑年面无表情走出御神机,悟通小和尚目光躲闪,一咬牙赶紧跑过去,前前后后把秦佑年挨个看了个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说道:“秦大哥没事小僧就放心了。” 若不是知道悟通小和尚来至不觉寺,顶着光头,俨然马后炮当当响的小人一个。 秦佑年突然灵光一闪,阴沉的脸色眨眼间便换上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问道:“小和尚,你很怕女人?” 悟通小和尚郑重点点头,“能打过的母老虎,小僧怕。打不过的母老虎,小僧更怕。” 去朱府的路上,秦佑年抬手搭在悟通小和尚的肩膀上,厉声道:“小和尚,下次你要是敢跑在我前面,我就把你扔进胭脂楼,让一群没穿衣服的母老虎使劲揍你。” “秦大哥,你放心,小僧只会慢你半步。”悟通小和尚赶紧保证一番。 这话说的。 对于有前科的悟通小和尚,秦佑年半信半疑。 走了一段路,秦佑年让悟通小和尚先回去给雪白衣说一声,家里多了一个小红薯不好离开,白岩城内不太平,免得他担心。 一柱香后, 驻军把守的朱府大门外。 身着一袭黄衣的王公子正月里手摇折扇,无限骚包也不嫌寒风冻骨,撇下身后跟着的两位随从,扯下腰间令牌扔给驻军,便上前一把握住秦佑年的手,笑道:“四哥,我回来了。” 年前,知晓秦佑年刻苦修炼的朱胖子,叫上他逛了几次有凤来仪楼散散心。一来二去下和王鼎鼎王公子逐渐熟络,喝的酩酊大醉时,几人把酒言欢相互觉得臭味相投,惺惺相惜。当王鼎鼎得知秦佑年,朱胖子,高酋,高首四人是结拜的异姓兄弟,立即一掷千金扒光了俏面粉头的衣裳,拉着他们四人又结拜了一次。 用勾栏粉头代替斩鸡头的结拜环节,好像也没什么毛病。至于黄纸,财大气粗的王鼎鼎烧了几张银票。 推开朱府大门,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突然铺面而来,秦佑年顿时皱眉,拿袖口捂住口鼻,说道:“五弟,你不是去京城陪你娘过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鼎鼎开折扇遮住半张脸,皱眉说道:“四哥,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晚上去你那喝酒。” 秦佑年嗯了,抬脚走进朱府。 王鼎鼎跟在身后。 朱府是西城的一家大户,算上家丁,侍女,招纳的武夫在内,里里外外共计一百八十三口子人,无一幸免都被万毒窟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连鸡犬都未曾放过。 死状惨烈,一具具干尸横七竖八,没有一滴鲜血,有的已经腐烂的没有人样,蛆虫遍地爬,那些还能看见人形的怒瞪双眼,死不瞑目! 奉命来此搬运尸体再集中火化的官府捕快衙役哪里见过这等骇人的灭门惨案,个个面色惨白,吐了又吐,更有几个年轻的衙役直接尿了裤裆。最后还是那些曾经上过战场的年长老兵把尸体全部堆积起来,当场火化。 衙役见状,个个争先恐后,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朱府。 秦佑年虽然在两耳山下杀了不少沧州十八城的人,鲜血打湿衣裳,脚下踩着残肢断臂的尸体,可面对万毒窟惨无人道的屠杀手段,一直皱眉强忍着胃里的翻涌,默念清心咒才得以缓解。 王鼎鼎是宦官公子,哪里见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修罗景象,和那些衙役一般无二,面色苍白如纸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驻军老兵把所有尸体都集中在主庭院里点燃焚烧。 秦佑年扶着王鼎鼎去东厢房休息了一会儿才让他得以好转。 愁眉苦脸的朱胖子来到东厢房,在房内来回走动,唉声叹气道:“八个万毒窟的人尽数诛杀,不要命的打法让御神机死了五个伤了十几个,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三长老又会以手头紧为由,来压榨我的银子,唉……那可是我的老婆本啊。二弟和三弟带人去追遁走的红衣女子,希望能抓到活的。” 秦佑年墙都不服就服朱胖子这一点,命丢了下辈子再来,钱丢了他死了都不甘心,立即出言宽慰道:“再怎么说公家都要拿银子出来,还能少了大哥你的。” 朱胖子依旧叹息,“话虽如此,可银子一离手,心心念着始终不是滋味儿。” 恢复过来的王鼎鼎面色红润了不少,眼珠子一转,说道:“大哥,你要是心疼银子,我这里还有一点,要不你先拿去用着?” “也只能如此了,要不怎么说还是五弟最靠谱。”朱胖子顿时眉开眼笑,丝毫不见客气的对着王鼎鼎摊开肥大的手掌。 兄弟之间,那么客气干啥,伤感情。 秦佑年一笑置之,早该想到会是如此,摇摇头,起身走到门口见主庭院里燃起的一场大火,一股浓烟直冲云霄,烧的天空都变了些颜色,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夹杂着一股焦糊恶心的气味。 秦佑年皱眉关上房门。 看着厚颜无耻,变脸速度胜过女子的朱胖子,王鼎鼎嘴角弯曲,伸进怀里的手空着拿了出来,说道:“大哥,不是当弟弟的说你,这些年你用公家银子走自己的关系我们先放一边不谈,你去逛勾栏,十次有九次半也是拿的公家银子吧。” “九次半?”朱胖子一愣,摊开的手掌并没有放下。 秦佑年拍了拍朱胖子肩膀,笑道:“剩下的半次是杨妈妈给的汗水银子。” 王鼎鼎咧嘴笑出声,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给朱胖子,说道:“大哥,最后一次啊。” 朱胖子口中说好,收银票的速度也不慢,大腹便便坐在两边摆放整齐的木椅上,说道:“说来也奇怪,万毒窟只有几个人就敢在城内肆无忌惮的杀人,后来仔细想一想,他们在等一个时机,屠朱府满门只不过是做给一些人看的。” 秦佑年问道:“大哥,血腥蔷薇的来历你知道吗?这些话,她对我说过。” 朱胖子揉了揉胖脸,说道:“那老妖婆是万毒窟的人,她知道并不奇怪。不过,四弟啊,那老妖婆虽然精通房中术胜过勾栏粉头几分,模样也比勾栏粉头长的好看,在床上床下你都打不过她,悠着点儿,千万别去招惹她。” 王鼎鼎深有体会,点头道:“大哥说的没错,那老妖婆就是癞蛤蟆玩青蛙-长的不花玩的花,我差点就被她吃了眼珠子。” 秦佑年看了眼王鼎鼎,转头对朱胖子说道:“万毒窟的人御神机也敢用?” 朱胖子嘿嘿笑道:“只要是人才,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那老妖婆可不是万毒窟那群歪门邪道,她修炼的是正经功法,老妖婆除了贪念男子美色,喜爱吃和她雨云舒爽男子的眼珠子外,其他的还好,时间长了你就了解了。” 官方吐槽:(卧槽,一个有如此特殊爱好的女人,只要看着不老就行了,秦公子,实在不行,我就安排你上了。) 041:砸银票,真他娘的爽 秦佑年一笑置之,习惯了朱胖子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血腥蔷薇只不过是几人闲聊,真要说道起此间花花事,还得是士族门阀里出来的大家闺秀,言行举止的气度气量,哪是小家碧玉的小女子能够比拟的。不止是女子能嫁豪门从山鸡变成凤凰,男子同样也能攀上高枝,牙口不好或者不想努力的便入赘贵枝吃软饭,朱胖子做梦都想如此,这么多年,好像除了有凤来仪楼的杨妈妈外,没人能看上他。 府内驻军恐有遗漏,又把朱府上下搜了一遍,搬出的一箱一箱名人字画,金银珠宝,珊瑚宝石,摆放整齐陈列在后花园,琳琅满目。 总督大人派来的司会和几个账房先生负责清点朱府的财产,纳入账本充公,谁知刚进朱府银子没见着,却被死状恐怖的尸体给当场吓昏了过去,现在都还没醒。 从东厢房出来直奔后花园的朱胖子一时犯了难,有两颗成对的夜明珠杨妈妈指定喜欢,只不过两边都有驻军把守,不太好明目张胆的揣进兜里,朱胖子轻咳两声,转过身对着秦佑年,王鼎鼎挤眉弄眼,“四弟,五弟。” 虽是结拜兄弟,相识相交不久,可都掏了心窝子,朱胖子一撅屁股,四位结拜的弟弟便知道他要拉什么屎,是干,是稀! 秦佑年走上前,手搭在朱胖子的肩膀上,看了眼手握长枪,躯干挺拔的驻军,小声道:“大哥,不是当弟弟的不帮你,我们真不能做那掩耳盗铃的勾当,你把那些驻军当傻蛋,少了哪些东西,他们出去若是走漏风声,御神机的名声是不是臭了。” 王鼎鼎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轻声道:“四哥真是裤裆里点灯-英(阴)明。大哥,咱走吧,又不缺这点偷来的银子,御神机在朱府的人就剩我们三个了,多逗留一段时间,传到总督大人耳朵里还以为我们另有所图。” 唉,市面上一对大小一样,成色不错的夜明珠有价无市,千金难买伸手碰,可惜了。朱胖子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便被两位弟弟拉着从朱府后院离开。 北城门外二十里, 高酋,高首带人追杀万毒窟的红衣女子来到一处干涸的河床,遇见奉命从另一边夹击而来的龙婆。河床两边,御神机众人面面相觑,追杀的红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还是让她跑了。 龙婆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仅次于天榜上的那些老怪物,高酋,高首两兄弟抱拳问候一声。 就在这时,三尺高的三长老顶着一头火红头发,踏枝而来,面色阴沉吩咐众人回城。万毒窟的尸祖,钟馗两大高手和他们对碰一拳就跑,然后突然折返再对空拍出一掌,滑的跟个泥鳅似的,抓住不,也打的不痛快,让本就脾气火爆的三长老胸口憋了一口闷气,咽不下去。 御神机众人见状都默不作声跟在三长老身后,就连神经大条的高首拘谨的像是等待出阁的姑娘,双手抓着衣角,老实巴交的跟在高酋身侧。这时候的三长老是炮仗一点就着,谁也不敢触怒,并且三长老喜好钻研新的武学招式,谁触怒他就让谁喂招,直到体无完肤,摇摇欲坠为止! 背后,都称呼三长老为武疯子。 回到御神机,秦佑年简单和高酋,高首聊了几句便回家去了,万毒窟之事告一段落,朱胖子着实想念杨妈妈,想让四位弟弟去有凤来仪楼叙旧,听曲儿,聊诗词歌赋,岂不比在秦佑年的院子里干喝来的快活。 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喝酒不找姑娘陪,寡淡如清水………朱胖子苦苦哀求,骚话连篇也能讲出个大道理来,作为弟弟的四人只能勉为其难,面面相觑的点了点头。 有凤来仪楼俨然成了朱胖子心心念的温柔乡,喝酒吟诗作对时念道:少妇情怀总是诗,小夫人哪有大夫人好………其实不尽然,在朱胖子心里,杨妈妈的胸怀才是绝妙的好湿,趴在上面,能让他倒背早就还给教书先生的四书五经,并且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一握杨妈妈湿情画意有一丝下垂的胸怀,便体现的淋淋尽致。 好诗,需多磨,谁说一介武夫不能有书生气! —————— 回到家。 别看雪白衣一个江湖粗糙人,他粗中有细的给小红薯捯饬了一番,绳子绑住袖口干练不少,额带系在脑后随发丝垂在身后,再迎风飞舞,看着是有几分练武小弟子的模样。 雪白衣手拿木棍教导小红薯扎马步,摆拳架,再哼哈递出左右小拳头,颇有一番种子破壳生出嫩芽破土的气势。 而悟通小和尚坐在桌前喝酒吃肉,头上的犄角,脸上的淤青,擦了点跌打酒消散了不少。 “阿巴,阿巴。” 小红薯见秦佑年回来,收回递出的拳头,开心跑过去一把抱住秦佑年的腿,仰头痴痴笑着。 秦佑年摸了摸小红薯的头,弯腰一把将他抱起,有些轻了。 雪白衣走过来,轻声道:“少主,赵老有飞鸽传书。” “坐下说。”秦佑年点点头,走到桌前,抱着小红薯坐下便从悟通小和尚手里抢过一个鸡腿给小红薯吃。 “阿巴,阿巴。”小红薯拿着鸡腿,对着满脸委屈的悟通小和尚吐了吐舌头,便安静吃着鸡腿。 秦佑年眨眨眼,勾了勾嘴角笑道:“小和尚,晚上请你吃大肉,喝大酒。” 悟通小和尚一愣,也没跃上房顶一较输赢,难得见秦佑年大方一次,认真道:“此话当真?” 秦佑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悟通小和尚眉开眼笑,见时辰已经不早,腾出肚子晚上好大块朵颐,便把剩下的烤鸡慢慢推到小红薯跟前,惹得小红薯直翻白眼。 雪白衣坐下后,秦佑年也不避讳不觉寺的悟通小和尚,问道:“雪叔叔,老神仙在信上说什么?” 雪白衣看了眼东张西望的悟通小和尚,沉吟道:“赵老让少主尽量多和万毒窟的人接近,开春后离开御神机,去浩然天下。” “好。” 秦佑年抬头望了眼灌江口方向,老神仙心细如发,当初浩然天下焚尽儒道一脉的古籍,让儒道一脉隐没江湖。元老头主动赴死请儒道一脉再入江湖,是浩然天下欠元老头的,死前有心结未了,同时也是秦佑年,疯丫头的心结。 “好,开春后,我去浩然天下踏踏春,听说浩然天下的牌坊无字碑里有神仙经!可以瞧上一瞧。”秦佑年抬手揉了揉小红薯的小脸,惹得小红薯嘟嘴直皱眉。 悟通小和尚伸出手指想逗逗模样可爱的小红薯,哪知小红薯张口就咬,悟通小和尚吃痛缩回手指,龇牙咧嘴,惹得小红薯痴痴笑着。 秦佑年瞪了一眼悟通小和尚。 雪白衣拿出一枚令牌,呈递给秦佑年,说道:“少主可拿令牌去七十二地煞找几位高手一同前往浩然天下。” 七十二地煞!应该就是那些手腕上有锁链带吴勾刺青的组织,秦佑年双眸一凝,想了想,让雪白衣把令牌收好,摇头道:“我只带一人前往,雪叔叔你和小红薯开春了先去京城等我。” 雪白衣立即起身,躬身道:“属下誓死守护少主左右!” “阿巴,阿巴。”小红薯放下啃的正香的鸡腿,仰头眼巴巴的看着秦佑年。 而悟通小和尚眼珠子乱转,没有说话。 秦佑年摸着小红薯的头,轻言细语让他趁热把烤鸡吃了,对雪白衣说道:“雪叔叔,我去浩然天下赏花赏月赏风景,又不是去打打杀杀,放心,我要杀人,肯定让你冲在最前面。” 雪白衣叹息一声,坐在凳子上看目光怔怔看着小红薯,秦佑年的话外之意他又岂能不知。 晚上, 秦佑年把玩累了靠在他怀里睡着的小红薯轻轻放在床上,朝着独坐院子里的雪白衣点点头,叫上悟通小和尚去吃大肉,喝大酒。 朱府灭门惨案虽然被官府,驻军封锁消息没让寻常百姓知道,可消息在城内的富贾豪绅,官宦之家不胫而走。越有钱的人越是怕死,越是惜命,身份地位高的他们识字写诗,本就看不上江湖上练武的粗糙汉子,反而现在都一个个的贴着热脸去了御神机,只求家族平安,不死一人。 总督大人,知州大人,就连驻军城内的宋将军也来寻求几位江湖高手保护家人,万毒窟杀人不眨眼并且手段骇人,动不动就酿成灭门惨祸,朱府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御神机大长老无奈,只能分配人手,除了成名江湖已久的高手外,反正银子拿的多,又好吃好喝供着,效力御神机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打发走了那些来寻求庇护的人,御神机便显得空落落,颇有一抹苍凉感。 —————— 悟通小和尚指着有凤来仪楼,吞咽唾沫道:“秦大哥,你说的吃大肉,喝大酒的地方就是这里?” 秦佑年点点头,笑道:“没错,纯酿胭脂,鲜美鹿肉,长江鲥鱼,各种别处酒家吃不到的美味佳肴里面应有尽有。” 悟通小和尚喝了胭脂,也独爱喝胭脂,秦佑年对症下药,想逗逗悟通小和尚。 有凤来仪楼是白岩城排名第一的当红胭脂楼,里面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热情奔放,悟通小和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顿时摇头说道:“算了,算了,小僧不去了。” 秦佑年挤眉弄眼凑过头,问道:“不喝胭脂了?” 悟通小和尚轻轻抬头看了眼挂满大红灯笼的有凤来仪楼,隐约可见里面半露丝滑香肩的女子,他赶紧低头,双手合十,轻诵佛号,然后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秦佑年笑骂了声“只是个酒肉和尚”。 秦佑年大摇大摆走进有凤来仪楼,唤来龟公,点了些菜肴和六壶胭脂让龟公给悟通小和尚,雪白衣送去。 留八字胡的龟公把秦佑年瞧了个遍,眼里有鄙夷,还是笑着犯难说了声,“公子恕罪,我们这里不能外送。” 秦佑年低头看了看衣着,每日都要练剑穿的都是些粗布衣裳,难怪会如此,随即一皱眉,直接扔出两张银票,淡淡道:“做好了,送过去。” 龟公弯腰捡起银票,不着痕迹的上手摸了摸,顿时满脸堆笑的退下,“公子,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这就去办。”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心情大好的秦佑年负手上了二楼。 真别说, 把银子甩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的脸上,一个字,真他娘的爽! 要学学纨绔了啊,去了京城用得上。 官方吐槽:(哎哟喂,秦公子,学了纨绔去京城,有人要把你的腿打断哟。) 042:离别时,雪地送兄长 因朱府灭门惨案在上层名流中传开,白岩城内的富家老爷们忍住了吃龙虎大力丸,也只能在床上倒腾冲刺几下的力道,面对自家的妻妾则是心无余也力不足,同床异梦。同时也勒令禁止自家不学无术,只知纨绔逛勾栏听曲儿的儿子不准跨出府门半步,这就导致了平日里难寻一张空桌的有凤来仪楼生意惨淡了不少。 灾祸突临,胭脂楼的诸位老鸨安抚好姑娘粉头,唯有自认倒霉。 走进经常叙旧的厢房,秦佑年大感意外,摆满菜肴和美酒的桌上除了杨妈妈作陪朱胖子身侧外。 高酋,高首竟然老实的没有怀抱姑娘细闻胭脂,品酒品人,然后上下其手逗弄的姑娘面升红霞,花枝乱颤,垂涎胸前的大好春色。 王鼎鼎是见过大世面的公子哥,对于小地方白岩城胭脂楼里的姑娘,他提不起半点性趣,酒就挺好,菜也不错。 秦佑年感觉到了不对劲,坐下后问道:“有事?” 高酋,高首,王鼎鼎同时点点头,眼神飘向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朱胖子和杨妈妈。 秦佑年皱眉望了过去。 朱胖子轻咳两声,紧了紧杨妈妈的手,侧身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杨妈妈喝了杯中酒,欠身一礼便退出了厢房。 朱胖子收回落在杨妈妈丰-臀上的目光,苦笑道:“万毒窟的高调行事,让有些人乱了阵脚,白岩城没了再待下去的必要。四弟啊,我和二弟,三弟明日便要动身回京城,你在御神机的职务我已经给你抹掉,等你来京城,白大人想见见你,闲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干实事了。” 高首小声嘀咕一句,“闲的蛋都长毛了,总算能回京大展拳脚。” 高酋瞪了高首一眼,“大展个屁的拳脚。” 高首讪讪一笑。 秦佑年倒了杯酒,轻声道:“这么快?” 高酋点头道:“事急从权,本来今晚就要出发,只不过大哥舍不得杨妈妈想来一场“床别”,然后才能安心离开。” 秦佑年笑道:“晚上不睡了?” 朱胖子叹息一声,“春宵苦短,抓紧时间。” 嘶! 秦佑年,高酋,高首,王鼎鼎同时抬头看了眼顶上刷朱红漆的木板,危险了。 知兄莫如弟啊! 高首坐的离朱胖子近,抬起胳膊肘顶了顶他,问道:“大哥,你难道不怕杨妈妈受不了?一整晚,杨妈妈细胳膊细腿的,骨头架子不得被你弄散掉?” 杨妈妈可没有实木床来的结实! 秦佑年,高酋,王鼎鼎同时看向朱胖子,目光炯炯。 朱胖子喝口酒,肯定道:“受得了。” 四位弟弟齐声问道:“这么肯定?” 朱胖子点头道:“有一次我和杨妈妈相约在野外河边,天当被,地当床,压塌了一块平整的大石头。” 那是石头!不是木板! 真他娘的猛! 朱胖子龙精虎猛,杨妈妈结实耐撞,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秦佑年,高酋,高首,王鼎鼎听闻后,皆是目瞪口呆,发至内心的佩服,齐齐竖起大拇指。 高酋低头看了眼胯下,赞叹道:“大哥果然是人中之龙,我辈男儿之楷模,难怪城内的老少爷们逛勾栏时都要拜一拜你的画像,没摆错,信大哥,比吃药来的实在,不伤身!” 高首附和道:“大哥是逛勾栏的祖师爷,估计是没跑了。等回了京城,我在房里也挂上一副大哥的画像,就不找二哥拿药了。” 朱胖子斜眼打蛇随棍上的说了句,“别羡慕哥,哥只是个传说。” 切。 四根中指齐齐对准朱胖子,朱胖子不以为然,端起酒杯说道:“唉,等我在京城买了带花园的宅子,再派人把杨妈妈接过来。” 高酋唏嘘一声,“浪子回头,金不换,大哥认真了。” 王鼎鼎打趣笑道:“男人三妻四妾乃人之常情。大哥买了大宅子是不是要招募丫鬟,若是丫鬟里面有模样乖巧清秀的是不是会偏爱一分,大哥的那点小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高首笑眯眯道:“好像除了杨妈妈之外,没人受得了大哥的强悍吧。” “三弟,你找打是吧。” 朱胖子伸出手掌比划一番,高首笑着东躲一下,西躲一下。 画面其乐融融。 放下酒杯,秦佑年对王鼎鼎问道:“五弟,你呢?多久去京城?” 王鼎鼎神色一苦,说道:“我和三位哥哥一起了呗,早知如此,我就不离京了。回去之后,家父要说我热锅烫了猴子屁股——火急火燎的成何体统。” 高酋一把搂住王鼎鼎的肩膀,笑道:“京城那些眼高于顶的纨绔公子一点都不好玩,有的得罪不起,有的不屑与之为伍,还是我们几兄弟在一起有意思。” 高首眉开眼笑,说道:“京城的胭脂楼可要名贵了许多,粉头姑娘那叫一个赛天仙,当红的几位花魁更是不得了,马见了都尥蹶子。” 秦佑年打趣道:“马中赤兔也没这等本事啊,三哥,比喻不恰当啊,自罚三杯。” 王鼎鼎拍了拍桌子,笑道:“三哥,你应该说姑娘头顶戴花——美的冒泡,该罚!” 是极,是极。 高首开怀大笑,端酒三杯下肚。 五兄弟在厢房打闹喝酒狼嚎,把离别烧的伤感冲淡了一分又一分。 躲在二楼角落里抹泪的杨妈妈,想起朱胖子咬耳朵的话,周旋烟花柳地,见惯了风花雪月事的杨妈妈,竟然如未出阁的小姑娘般,神态扭捏着羞红了脸颊,然后双手捧着下巴发呆。 路过的姑娘们瞧见杨妈妈,掩嘴轻笑着跑开。 为了朱胖子的春宵一刻值千金,花儿当属夜晚开的最为艳丽,四位弟弟便笑着把大哥给轰出了厢房。 不愿大哥一人花前月下的高酋和高首,每人相中两位姑娘,左拥右抱的上了三楼,故意挑了一间离朱胖子较远的厢房,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朱胖子,高酋,高首在楼上把姑娘抱在怀里,压在身下………… 王鼎鼎既来之,则安之,叫来两个精通音律的清倌儿在一旁抚琴拨弦,背靠木椅说道:“四哥,你多久去京城?” 秦佑年想了想,说道:“出去散散心,约莫着至少要半年后才会去京城吧。” 散心! 闲不住的王鼎鼎顿时来了精神,问道:“四哥,把我带上,回京城后,家里的老爷子免不了在我耳边唠叨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之类的烦心事,我都听的起茧子了,奈何他是老子,我是儿子。” “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家中长辈有此顾虑也是应该。”秦佑年看了眼翘着二郎腿,掏掏耳朵弹出一坨耳屎的王鼎鼎,哪有宦官公子的风度,随即笑道:“好,五弟你不是吵架好手吗?浩然天下那群龟儿子你去骂一骂他们,看看谁能赢!” 王鼎鼎一愣,在京城的那些纨绔公子里面,他可以说是打架没赢过,吵架没输过,虽然被某些读书人指着鼻子骂有辱官家斯文,王鼎鼎丝毫不在乎,随即摩拳擦掌,拍了拍胸膛说道:“薄情读书人,指的便是那浩然天下。四哥,放心,把吵架的事交给我,弟弟让你看看什么叫舌战群儒。” 秦佑年点点头,说道:“去了浩然天下,你敞开了骂,他们要是敢还手,自然有人收拾他们。” “得嘞。”在京城棋逢对手,骂的不痛快的王鼎鼎通体舒畅,练武多年,还是二流高手境界的他,终于有用武之地,只要不动手,即使文圣来了,王鼎鼎也敢撩其虎须,打其虎脸! 直到深夜,秦佑年出门香风扑面顿时撞了个满怀,姑娘胸前的弹性十足差点把他给震飞,稳住身形,笑着丢出十两银子正好落在姑娘深深的沟壑上。 惹来姑娘嗔怪一眼,目光楚楚。 “嘚!” 姑娘胸口泛起一阵涟漪,银子瞬间被弹飞,不弹不好,能弹是上品。 “多谢公子!” 姑娘脸颊绯红的弯腰接住,夹紧双腿,前凸后翘。 秦佑年不由的暗叹有凤来仪楼的伙食真好,把姑娘养的白白胖胖,多一分显胖,少一分显瘦。 走出有凤来仪楼,一阵寒风从头到脚。 秦佑年慢走回家。 ——————— 第二日一早, 秦佑年站在城头,目送三位哥哥离开,雪地里,三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跑的很快。 而一瘸一拐的杨妈妈抹泪城门口。 王鼎鼎在街上买了几个烫手的肉包子,跃上城头,背靠城墙,说道:“四哥,大哥不是说不让送吗?” 秦佑年拿起肉包子咬了一口,笑道:“他说他的,我做我的,腿长在我的身上,我来城头看看风景罢了。” 王鼎鼎呵呵傻笑,轻声道:“雪地城头送兄长,又不是生死离别,这世间除了家里双亲,还有能让我记挂于心的人。” 秦佑年握拳锤了下王鼎鼎的胸口,笑着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靠着城墙,叹息道:“此次一别,再会京城时,江湖便要彻底变天了,刀剑无眼,身边人无恙,是奢望,也是希望。” 王鼎鼎眯眼道:“我这人很简单,谁敢动我在乎的人半分,拼了命也要咬下他身上的一块肉来尝尝味道如何!家父从小便教育我,要么当个真小人名声扫地,也不要两面三刀的让人惦记。” 秦佑年微笑不语,凝眸望向远方。 兄弟如手足, 谁砍我手足, 刨了他祖坟。 起风了,很大! 官方吐槽:(要开始了,要开始了,浩然天下那群龟儿子,我们的秦公子来了,请做好准备。) 043:聚散时,去浩然天下 阿巴,阿巴。 小红薯蹦蹦跳跳的捧着两个烤红薯跑来树下。 红薯是悟通小和尚出门前埋进灶里的,每天如此,小红薯每天都会去拿,最初的时候会给悟通小和尚留下一个烤红薯让他解解馋,慢慢熟络了之后,小红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都吃了。 去化万家米的悟通小和尚回来没吃上烤红薯,偷摸着瞟了眼独臂雪白衣,只能委屈的揉揉小红薯的头。 第二天,悟通小和尚还是会把红薯埋进灶里,比平时多了几个。 原因无他,小和尚爱吃,小红薯也爱吃。 “你又把小和尚的红薯拿出来吃了,就不怕小和尚回来在你面前念经?”秦佑年蹲下身,笑着伸出手指轻刮了下小红薯的鼻头,拿起两个烫手的红薯,剥给小红薯吃。 阿巴,阿巴。 小红薯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冷哼一声,显然没把小和尚放在眼里。 真是个人小鬼大的小鬼头! 秦佑年剥完两个红薯,十指黢黑,便笑着让小红薯站好,然后在小红薯的两边小脸上各自画了三条猫须,轻声道:“吃完了快回私塾识字,别让雪叔叔知道你逃学回来吃红薯,否则又要揍你。” 雪白衣待小红薯视如己出,为父者,黄金棍下出好人,俨然是个严父,小红薯怕他。 阿巴,阿巴。 小红薯眨眨眼,看了眼紧闭的院门,顾不得烫嘴三下五除二吃完烤红薯,便跑到厨房仔仔细细的洗干净,然后夺门而出,赶在教书先生没发觉之前,悄悄回到学堂。 教书先生会告状的。 再说王鼎鼎,从三位哥哥走了之后,放着舒适有人伺候的客栈不住,非赖着和悟通小和尚同睡左耳房也不嫌挤。 王鼎鼎端坐桌前,正持笔作画,慢悠悠道:“笔锋如刀,挥墨似剑,丹青同样能画出江湖的侠义风骨来,舍我其谁!” 王鼎鼎喜好丹青不假,可他画的是什么,秦佑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瞟了眼专心致志的王鼎鼎,说道:“快一个月了,《李师师秘闻录上册》画完了吗?” 王鼎鼎没有抬头,落笔不停的说道:“早就画完了,昨天夜里刚上好色,彩绘版的《李师师秘闻录上册》是孤本,四哥看完了记得还我。回到京城,大哥,二哥,三哥他们指定抢着看。” 秦佑年撇撇嘴。 犹记的他扶墙的前一个晚上,趴在他胸膛上用手指画圈的肖清漪看见半本《洞玄子三十六散手》,惹得她翻了一阵大白眼。之后,肖清漪浑身透红,大胆翻阅并且口中啧啧称奇,拉着秦佑年两人同看,紧接着便深入讨论《洞玄子三十六散手》上面画出的闻所未闻的招式。持久战一夜,肖清漪湿透如猛虎,否则秦佑年又怎会扶墙而出,落人笑话。 肖清漪走了,也把半本《洞玄子三十六散手》带走了。 至于《李师师秘闻录上册》,王鼎鼎能画出什么阅历来?勾栏的十八般武艺试了个遍,再看时也没啥好稀奇的。 秦佑年挑眉拒绝道:“赶紧收好,别带坏了小红薯,否则雪叔叔让你上房梁倒挂三天。” 王鼎鼎振振有词道:“雪叔叔想倒挂我也得拿住我的把柄才行啊,画册放在四哥的枕头底下,发现不了。” 秦佑年摇了摇头不再理他,径直走向厨房洗干净双手,出来时,碰见陈大娘抱着一筐鸡蛋走来。 秦佑年轻咳两声提醒王鼎鼎,赶紧迎了上去,扶住陈大娘的左手,轻声道:“大娘,鸡蛋您自己留着补身子,您上次拿来的一筐鸡蛋还没吃完呢,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王鼎鼎把画纸一卷,跑上去扶住陈大娘的右手,笑着道:“大娘,家里应该还有活没做吧,我们回家干活咯。” “孩子,你们这是干什么,鸡蛋老婆子我留了一些自己吃,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要练武。大娘只能送些鸡蛋来,过些时日有小鸡崽了,大娘再给你们杀两只鸡。”秦佑年,王鼎鼎不管陈大娘如何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着点头,一左一右把陈大娘扶回家。 鸡蛋送不出去,陈大娘便抓了二十个鸡蛋趁秦佑年,王鼎鼎埋头干活之际扔进沸水里煮,然后坐在铺着软毛毯的椅子上看着嬉笑干活的两个孩子,这人啊,一上了年纪,眼睛里就容易进沙子,“两个孩子和儿子一样,家里的活都是抢着干,有吃的也先想着娘。” 当初儿上战场时,陈大娘泪眼婆娑说了一番话:娘不愿儿在近前尽孝,只愿儿为国家尽忠,儿若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是忠,也是大孝! 而为国捐躯的烈士家人,却没有得到苏姓王朝妥善的安置,儿死犹荣,光宗耀祖! 他们无怨无悔! 起初秦佑年不了解,叶绿竹被老头子带走,他便顶替了叶绿竹去干活也是出于可怜陈大娘一个老人孤苦伶仃,老伴也走了。直到后来和陈大娘逐渐熟络了之后,才慢慢从她口中得知了点点滴滴,有娘如此,行千里路,爬万重山,不惧艰险,不畏财狼,死后魂魄亦能归故里! 有娘的地方,不论生死,都有来处! 王鼎鼎被强拉着帮忙做了几次重活,酒后听秦佑年说起陈大娘的事迹,便打心底喜欢上了陈大娘,一股子殷勤劲儿在他老子面前都没有过,乖巧的跟个孙子似的,按照他的原话来讲:没有人负重前行,哪有繁花似锦的明天,陈大娘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简直爱死她了! 所以,秦佑年每天和王鼎鼎商量最多的一件事,该如何让陈大娘欣然接受他们给的银子。 每次给陈大娘的银子,第二天陈大娘便会端来相应的吃食,有时候还会多加,久而久之便让秦佑年和王鼎鼎伤透了脑筋。 悟通小和尚见状,出了个馊主意,差点让陈大娘把家里的鸡全都杀了! 好家伙, 王鼎鼎为此差点把左耳放给拆咯。 ————— 时光荏苒, 三月开春,气候逐渐变暖, 临走前一夜, 屋顶上, 悟通小和尚摸了摸光头,咧嘴笑道:“准备好了吗?” 秦佑年皱眉,“来吧。” 哪里好玩就有王鼎鼎的身影,“小和尚,别得意的太早,小爷的这泡尿足足憋了四个时辰,不说直冲霄汉,顶风尿二十丈胜过你绝对没问题。” 王鼎鼎对此,拍着胸口很有信心。 小和尚挑了挑眉,“屎壳郎打哈欠——口气倒不小。” 话不多讲, 熟练的解下腰带, 放! 一气呵成。 事后,用力的甩了甩。 三人身体一阵哆嗦。 “秦大哥,鼎鼎哥,你们又输了。说好的,去京城小僧要喝百年的胭脂”。一副小人得志的悟通小和尚率先跳下房顶。 秦佑年嘴角弯曲,对王鼎鼎说道:“五弟,揍他。” 王鼎鼎一扫颓废,蹲下身,伸出手指在瓦片上蹭了蹭,邪魅一笑,“四哥,妥妥的。” 秦佑年,王鼎鼎跳下房顶的瞬间,脚下一滑,大叫着“小和尚,快躲开。” 走路带风的悟通小和尚转身,瞪眼看着秦佑年,王鼎鼎张牙舞爪扑来,想躲时,为时已晚! 秦大哥好像笑的不明显,鼎鼎哥笑的很坏! 唉……又来了,简直不要个脸。 幡然醒悟的悟通小和尚被瞬间扑倒,秦佑年,王鼎鼎使劲在小和尚的袈裟上蹭了蹭,双腿乱蹬,好不容易脚下不滑了,秦佑年,王鼎鼎便拍拍手站起身。 出家人不打妄语,否则悟通小和尚早就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了,每次输了,受伤的总会是袈裟,洗的完全变白了。 悟通小和尚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慢慢起身,说道:“秦大哥,鼎鼎哥,小僧恨你们。” 说完,悟通小和尚跑回左耳房,重重的关上房门。 王鼎鼎凑近,看了眼左耳房,说道:“四哥,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秦佑年摇摇头道:“小和尚喝酒吃肉时可一点都不含糊,小和尚方才可在你衣服上擦了手。” 我………小和尚藏的挺深啊! 王鼎鼎赶紧把外衫脱了扔在一旁,气冲冲的回房找悟通小和尚理论。他做事,只许州官放火,可不许百姓点灯。 天未亮, 秦佑年,王鼎鼎小心潜入陈大娘的院子里,拿出一封信和十张银票,用一块小石头压在门口,陈大娘打开房门便能看见。 两人相视一笑,可以安心上路了。 白岩城外, 阿巴,阿巴…… 小红薯使劲抱着秦佑年的腿不撒手,哭成了一个小泪人。 悟通小和尚不会安慰人,便一溜烟钻进马车。 雪白衣手足无措,去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只能背过身望天,让少主费心了。 王鼎鼎心疼四哥,出言安慰了几句,谁知小红薯哭的更厉害,垂头丧气坐在马车上。 唉………靠天靠地,还是得靠自己啊! 秦佑年只好蹲下身轻声细语安慰小红薯,一柱香后,才把小红薯给骗上了马车。 “少主,属下和小红薯在京城等你。” 雪白衣躬身说完,便架着马车去了京城。 秦佑年驻足望去,马车上探出了个小脑袋,洒下了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 王鼎鼎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说道:“四哥,我们也走吧。” 秦佑年点点头,和王鼎鼎同时回望一眼白岩城,城内有他们牵挂的人。 是个女人, 也是个伟大的娘! 官方吐槽:(这一章节浓重刻画陈大娘,啰嗦了一点,但是陈大娘是一个很最重要的伏笔,兄弟萌,圈起来,要考。) 044:若有战,将军召必回 虽然坐马车要比骑马慢上许多,秦佑年可不想一觉醒来马被人偷走,迫使徒步去浩然天下,破衣破鞋的乞丐模样不得被那些伪君子给笑话死。 况且王鼎鼎睡着后雷打不动,指望他轮流守夜看好马匹,第二天醒来裤衩子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转念一想,这一趟本就是去浩然天下游玩,顺便带走一两本古籍看看,坐马车,装公子,扮纨绔,可不能风尘仆仆。 马车里,把剑匣竖放脚边的秦佑年,撩起帘子看了眼外面,说道:“五弟,先去凤翔城。” “得嘞,四哥,你就坐好吧。” 王鼎鼎裹了一件裘皮大衣,手握长鞭充当起了马夫,给哥哥驾车,心甘情愿,换作他人,直接一脚踢飞,属实碍眼。 秦佑年摸摸下巴,眼珠子一转,说道:“五弟,浩然天下有几本不错的刀法,还有一座刀剑池可万般锤炼体质,等骂过瘾了你去练练。” 王鼎鼎所使武器是两把短刀,左手刀长一尺半,漆黑如墨,刻大蟒盘柱,名“墨蟒”。右手刀长两尺,通体幽青,刻鸟喙啄天,名“青鸾”。双刀锻造精美,皆是出至名家之手,在江湖上拥有不小的名气,可落在不长进的王鼎鼎手里,显然隐没了青鸾,墨蟒该有的锋芒。 秦佑年深深为之惋惜。 王鼎鼎不禁莞尔,唏嘘道:“四哥,别看我腰间左墨蟒,右青鸾,其实是家父给的,好让我出门在外有个能唬人的排面。我的志向不在武道,苦练刀法,还不如扔给我几本春宫图练练丹青来的实在。” 秦佑年打趣道:“那你的志向是成为一代丹青大师,画春宫图名扬海内外!” 当然不是。 王鼎鼎叹息道:“我想去从军,领兵打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可家父死活不让,我是家里独子,说我死了,他对不起王家的列祖列宗,唉……难哟!” 秦佑年哑然失笑,没有接着话继续说下去。 马车跑的不快,又是宽阔平坦的官道,车厢不颠簸,秦佑年干脆闭上双眼闭目养神。 王鼎鼎转头望了眼车厢,便安心架马车去凤翔城。 五天后,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走进凤翔城,径直停在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客栈门口,肩搭白色抹桌布的小二笑脸相迎,躬身接过缰绳,高呼一声“客官两位”。 凤翔城的规模不大,可这里的人崇文,街上随处可见的便是书生文人,彬彬有礼的公子小姐。 一眼望去,道路两旁的商铺,大多数卖的是文房四宝和字画。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凤翔城也被读书人称作文圣乡,是很多书法大家的故乡。就连攥写《弓背论》《于论天下》的大文豪苏仲堪便是学在凤翔城,冠以文圣二字,担得起。 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王鼎鼎随便点了几个菜,至于酒,凤翔城只有文人推崇的一叶清,寡淡如水喝着没意思,便吩咐店小二上了一壶茶,等店小二躬身退下后,王鼎鼎说道:“四哥,这个地方书生气太厉害了,浑身都不自在。” 秦佑年看了眼窗外满脸怒容踢了几脚路边乞丐的仪表堂堂公子哥,说道:“你不是喜好丹青吗?凤翔城应该很适合你,把你的墨宝拿出来给这里的公子小姐瞻仰一番。” 王鼎鼎翘起下巴,撇嘴道:“我的丹青自成一派,可不是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可以比拟的,所以,哪能轻易拿出来给他们看。” 秦佑年收回目光,喝口茶,笑道:“也对,五弟的丹青价格公道,用料足,男女老少都用的上,能学到不少经验。别人的丹青是挂墙上接落尘,你的丹青是放床上闻胭脂,截然不同,比较不了。” 王鼎鼎恬不知耻的咧嘴笑道:“四哥你就别夸了,老少咸宜下做出的贡献可比大文豪大多了,公子小姐哪个不爱,即使当面怒斥画册低俗不堪,晚上回去后,藏在被窝里看的满脸飞红霞的比比皆是!” 说他胖,还喘上了,和打蛇随棍上的朱胖子有的一比。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里暗里贬低那些表里不一的人。 菜肴上齐了,先填饱肚子。 茶足饭饱, 王鼎鼎抢着去柜台结账,多给了些银子买几斤卤牛肉打包带走之际,李阴山形色匆匆而来,双眼难以掩饰的便是激动,站在秦佑年身侧,小声恭敬道:“少主,让你久等了。” 丝毫不在意的秦佑年挥手示意李阴山坐下,笑着说道:“李老,辛苦你了,随我去浩然天下免不了被那些人戳着脊梁骨骂。” 李阴山摇摇头,并没有坐下,“少主不嫌弃老奴年迈,便是老奴莫大的荣幸。” 对于相互的客套话,秦佑年是真的不喜欢,当即皱了皱眉,不悦的说道:“我不是豪门公子听不得客套话,李老若是再如此,还是回去吧。” 李阴山一急,请少主恕罪的话差点脱口而出,看着秦佑年和将军夫人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侧脸,伸手抚须,笑着说道:“听少主的,老奴跟随将军驰聘沙场,有一说一,即使说错话挨了板子那也心甘情愿。从战场退下来后,不想阿谀奉承说些漂亮话,也要违心说,否则不受人待见。” 忠言逆耳无人听,乱人心境的漂亮话,想听的人比比皆是,秦佑年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起身道:“李老,再路上说说关于我爹,我娘的事。” 李阴山思量一番,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秦佑年叫上一直在柜台磨磨蹭蹭的王鼎鼎,走出客栈。小二牵来马车,秦佑年,王鼎鼎坐进马车,李阴山驾车,驶出凤翔城。 马车上多了一个生面孔,李阴山说话显得小心谨慎了许多。 秦佑年笑着介绍王鼎鼎是他的结拜五弟,让李阴山但说无妨。虽说人心隔肚皮,倘若真是隔心之交,秦佑年也不会叫上王鼎鼎同去浩然天下看风景。 秦佑年想了想,问道:“李老,当初我爹为何会心灰意冷,甘愿躲在向阳村二十年?” 王鼎鼎背靠车厢,撩起帘子看着窗外往后倒退的风景,眼观鼻,鼻观心,可以听,不插话,很识趣。 李阴山叹息道:“当年将军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九剑斩马三百六,再一马当先,破迦南两千铁骑。后因将军夫人的身份特殊,将军一时间难以取舍,被小人暗害,心灰意冷下便带着襁褓里的少主去了向阳村,隐姓埋名二十年。一干老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现在还活着的老兄弟若是得知将军回来了,不仅能叫嚣着扛军旗,擂战鼓,并且冲的不比军中的年轻人慢,杀的人同样不会比他们少。” 李阴山豪气干云的补充道:“若有战,将军召必回,老兄弟们缺胳膊少腿的爬也要爬上战场,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稳赚。” 秦佑年轻轻敲着剑匣子,苦笑道:“李老,怕是没有那么一天了,我爹没去找你们,只是想你们安享晚年,一干老兵有冲天之志,死在战场上是你们所想,却不是我爹愿意看见的,马革裹尸,最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上最动人的画面不是凯旋而归,而是你死了我给你收尸,我死了你给我收尸,始终拼命活下去一个照顾家里的妻儿老小。否则王鼎鼎又怎会立志从军,老老实实做宦官公子,逛勾栏,画丹青,不比军中吃苦要好? 李阴山深知其中道理,没来由的惨淡一笑,笑着笑着便老泪纵横,“有一次受到埋伏,跟着将军以五千兵马对敌军三万,我们没想过退后一步,反而越战越勇,杀到最后只剩几百人,环顾四周脚下全是尸体,将军始终站在我们前面。那日黄昏下,一道伟岸身躯铸金光,从那之后,我们便坚定了一个念头,只要将军不倒,我们死了也能爬起来,饮血吃肉,再杀一场。” 久战沙场,都是过命情! 唉。 老头子对曾经的一干老兵视而不见,可秦佑年不能。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官方吐槽:(作者,你这一张写的什么?首先说明一下,作者是在火车上写的,不能静下心来,抱歉了,诸位!) 045:出半招,观袖里乾坤 当秦佑年问及他娘亲时,李阴山口眼打哈哈,东扯一下,西扯一下,显然不想在这上面多做纠缠,又不能直言拒绝。 秦佑年见状摇头放弃了,不再逼问李阴山。 离开凤翔城不久,便遇见了雷雨天,雨点打在马车顶上“哒哒哒”直响。 李阴山往马车里面靠了靠,还是有些飘风雨打湿了裤腿,王鼎鼎见状,把裘皮大衣披在李阴山身上。 王鼎鼎望了眼雨落地面溅起的一个个小泥泡,说道:“雷雨天,和姑娘小姐挺配,芙蓉帐暖,闻风而动,再闻声而趴,外面声是雷,里面声如雷。” 秦佑年轻笑道:“若是遇见连夜雨,五弟不得不眠不休,日上三竿?” 王鼎鼎面露惭愧,伸出一根手指,轻声道:“我可没有大哥地动山摇的本事,最多日上一竿,再多就伤元气了,不值当。” 盘腿坐在驾车位的李阴山是个实在人,咧嘴笑道:“王家少爷,老奴在李府服侍过两位少爷,没有一个能在女人肚皮上坚持过半柱香的,你就是日上没有竿,那也不得了了。有句俗话说得好,年少不知精气贵,老来望女空流泪。” “裤裆里着火——当(裆)燃了。”王鼎鼎竖起大拇指,说道:“李老说得好!” 秦佑年拿出一块卤牛肉扔给李阴山,笑道:“李老,我五弟这是变着法的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只要回应他,就是在夸他。” 李阴山接过卤牛肉啃了一口,哈哈笑道:“老奴心直口快,若是说错话了,少主责罚,老奴便自己去领板子,绝无二话。” 唉,是个认死理的性子,通透是通透,认了错,认了罚,下次或许还会再犯! 秦佑年没有再劝。 王鼎鼎眼珠子一转,问道:“李老,你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号风流人物吧,可有风流往事,说来听听?” 男人之间拉进关系无非就三种,财,权,色。官宦之家出身的王鼎鼎从小耳目熏染深谙其中道理,军中都是男人,和他们说的当然是风雪之事,聊的是哪家胭脂楼的粉头花魁得劲儿,不仅能喝不少酒,也能快速打成一片。 秦佑年双手环抱胸前,背靠车身,微笑不语。 李阴山挠了挠头,露出他这个年纪难得有的一口好牙,说道:“老奴是个大字不识的粗糙人,武夫走卒哪配得上风流二字。老奴憋不住的时候,倒是经常和一干老兄弟顶着军中禁酒令去逛窑子,结果东窗事发,借着酒劲儿死不认罪,差点把鸟给逛没了。” 秦佑年,王鼎鼎相视一眼,齐声问道:“鸟还能飞咯?” 李阴山砸吧一下嘴,回忆道:“那时候,将军夫人还未生下少主,身穿盔甲,每日巡视营帐,雷厉风行。” 王鼎鼎哦了一声,眼神瞟向秦佑年,摸了摸下巴。 秦佑年勾了勾嘴角,说道:“李老,当时可是我爹嚷着杖责你们,最后又出言护下你们?” 李阴山嘿嘿笑着点点头,眼含热泪说道:“将军怕夫人,这是军营里众所周知的事,将军护下我们,便脱下盔甲领杖两百,我们一干老兄弟阻止将军不成,各自领杖三百,当众责罚。其实将军夫人刀子嘴,豆腐心,当晚便派人送来上好的金疮药,还吩咐我等小心照顾好将军,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嚯! “四哥的娘亲这么生猛!”王鼎鼎看了眼秦佑年。 李阴山挥了挥手,玩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少主相貌生的像将军夫人,幸好-性子不像将军夫人。” 秦佑年哑然失笑,若是李阴山得知他和老头子在向阳村互相指着鼻子骂,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想必就不会这么说了,话锋一转,问道:“李老,可有你的一干老兄弟的消息?” 王鼎鼎暴遣天物,拿出青鸾在桌上切卤牛肉,一边吃还一边夸赞青鸾的锋利,可吹毛断发,削出的牛肉片薄如蚕翼,可见灯影。 秦佑年看的直摇头,并没有出言阻止。 李阴山摇了摇头,叹息道:“早就断了联系,天南海北,想见一面,难如登天。” 王鼎鼎抬头,脱口道:“李老是不想找。” 秦佑年瞟了眼专心驾车的李阴山,轻声道:“不打扰,安享晚年,是最好。” 李阴山肩头一颤,终是落寞叹息一声。 王鼎鼎切完牛肉,青鸾收回刀鞘,拍拍手道:“浩然天下能有我看中的女子,愿意给我添香暖被,送出青鸾作聘礼也未尝不可。” 也就这点出息了! 秦佑年把剑匣放在桌上,一拍机栝展露出十一柄剑,说道:“五弟,看中哪柄剑,拿青鸾来换,二换一,三换一,都行。” 王鼎鼎面色一苦,捂住腰间青鸾,说道:“四哥,刀剑殊途,可不能练岔了,容易走火入魔。” 秦佑年玩味道:“无妨,江湖上也有刀剑同练的前辈。” 王鼎鼎看了眼窗外,惊呼道:“雷雨天竟然有流星当空,奇景啊,得去看看。”说完,便躬身走出车厢,和李阴山驾车闲聊。 秦佑年笑着合上剑匣,他说的是玩笑话,却在暗中警示王鼎鼎,浩然天下那群人练君子剑练成了目光短浅之辈,读圣贤书,自以为读成了圣人,却没读出为人处事来,和他们相处要小心。 半个时辰后, 没有裘皮大衣披身的王鼎鼎,喝够了东南风,讪讪坐回车厢,搓手道:“开春了还这么冷,想仔细看看雨中风景都不行。” 背靠车厢闭目养神的秦佑年睁开眼笑道:“心绪不宁,看什么都不对。去浩然天下找个刀法大家指点你练练刀法,再去刀剑池沉沉心就对了。” 王鼎鼎苦闷道:“四哥,可以不练刀法吗?” 秦佑年摇摇头,淡淡道:“练好刀法,不求你入宗师境名满江湖,手握墨蟒,青鸾双刀也能在军中大杀四方,迟早封将,干不干?” 王鼎鼎一愣,认真道:“四哥,此话当真!” 秦佑年嗯了一声,“练不好刀法就只能当个冲锋走卒。” 王鼎鼎一咬牙,“好,练不好刀法,我就待在浩然天下不走了。” 孺子可教也。 秦佑年没有再说话,静静看了一会儿王鼎鼎便闭目养神,车厢陷入安静,耳边只能听见雨落车顶的声音。 ——————— 一个月后, 青云州,是去浩然天下路上的最后一座城,接下来的道路泥泞,夹杂着山路,马车过不了。 当下兵分两路,置办一些路上的吃食和酒水。 李阴山去马厩放好马车挑选了三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给了银子,牵着马匹出城等候秦佑年和王鼎鼎。 王鼎鼎换了身面料华丽的衣裳,腰间玉带,头顶银箍,手握折扇,面若冠玉的他可是享誉京城勾栏的风流公子,阔气的一掷千金可让那些粉头花魁日夜想念。 这不,王鼎鼎刚走出布行大门,便有一两位遮面的小姐半露杏眼悄悄望来,羞红了脸颊。青云州不缺模样俊朗的公子哥,缺的是王鼎鼎身上的那一股邪魅狂狷气,正是这股别样的气质,让路过的小姐们心口如小鹿乱撞,低头慌乱走开,走远了还不忘回头再望一眼留情。 魅力不减当年啊。 王鼎鼎笑着离开布行,雇了两个人随他在城内大肆采购,大包小包的慢慢走出城。 秦佑年买了六个水囊,三个装烈酒,三个装清水,在城门口和王鼎鼎相遇。 一同出城, 把买来的东西放在马背上,秦佑年招呼一声,三人便一骑绝尘而去。 出了青云州地界,秦佑年降缓前行的速度,王鼎鼎驱马和秦佑年并排,说道:“四哥,我合计了一下,我们也不能去浩然天下白吃白喝,我特意买了几本彩绘版的大家丹青,送给浩然天下就当作是回礼了。” 李阴山跟在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秦佑年瞪了一眼,说道:“送画册出去,让我们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王鼎鼎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顿时笑道:“也对,我们可是正人君子,与赌,毒不共戴天。画册我自己留着学习,不送了,就白吃白喝,挺好。” 秦佑年不可否认的点点头,竖起大拇指说道:“要说不要脸,你和大哥是这个。” 王鼎鼎挠挠头,腼腆一笑,把秦佑年说的话当成是夸赞,越听越对味。 秦佑年唤李阴山并驾齐驱,问道:“李老,你对上浩然天下的山主,可撑得过三招?” 李阴山沉吟,半晌后伸出一根手指,想了想又把手指弯曲,说道:“少主,老奴能撑过半招。” 半招? 那也无妨。 秦佑年眯眼,若有所思道:“半招,半招够了,浩然天下的山主也只会出半招。” 王鼎鼎一愣,转头问道:“四哥,那些老家伙把声誉看的比命都重,怎会只出半招和李老打个平手?难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李阴山静静看着少主。 秦佑年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弯曲,说道:“因为那老家伙就只会半招,多的招式就不会了。” 越说越糊涂,王鼎鼎干脆别过头去,看岭南风景也比瞎猜来的实在。 李阴山嘿嘿傻笑,说道:“少主说半招,那就是半招,即使是半招,老奴也会竭尽全力。” 秦佑年轻声笑道:“最好不过,雪叔叔说过那老家伙有一招袖里乾坤,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若是大饱眼福,我去浩然天下的藏经阁拿几本上乘剑谱出来,再请喝上一顿大酒。” 李阴山蓦然生出一股豪壮意气,立即伸出一根手指,弯曲后再伸直,说道:“老奴偷摸着再出半招,虽然境界上不得台面,浩然天下的山主匆忙应对,或许可以让少主一观袖里乾坤。” 秦佑年点点头,“嗯,战术性的半招,该赏!” 王鼎鼎撇撇嘴,咕哝一声,“悬崖边上扭秧歌——好日子到头了。先为浩然天下的山主默哀。” 官方吐槽:(都说了是正经人,秦公子非得不信,这是要搞事情。) 046:大恶人,访玉清真人 每日都会拿扫帚从里到外清扫连山剑墓的老神仙,见身旁的一座坟墓下隐有豪光突然显露一丝,便抬脚给踩了回去,在大理石铺铸的石板上留下了一个秀气脚印,低头继续扫墓,轻声呢喃道:“再忍忍,天下未乱,人也未到。” 老头子侧身倚靠墓碑,掏了掏耳朵,随意道:“我说扫墓的,二十一年了,天天扫天天扫的,你不烦吗?你不烦,我也看烦了。” 老神仙声音沙哑平静道:“你有一张大脸,没叫你看,没让你来,有屁就放,放完就滚。” 老头子的脸皮真比得上城墙拐角的厚度,不以为然的笑道:“扫墓的,你说浩然天下那老家伙见到我儿子会作何感想?” 老神仙淡淡说道:“年前你不是把浩然天下的玉鼎宫给拆了吗!明知佑年是你的儿子,佑年又和元胜秋交好,他们敢如何?浩然天下欠儒道一脉的,该还了。” 老头子挠挠头,跟在老神仙身后,踢掉脚边没有扫到的一块小碎石,说道:“你怎么不说是悬山剑宗欠儒道一脉的?” 老神仙幽幽一叹,“悬山剑宗不欠任何人,当初被灭宗时,剑道魁首的至尊一剑护住了多少人?是他们欠悬山剑宗的,只不过没人去讨债罢了。” 老头子沉吟道:“你让臭小子拜入悬山剑宗门下,不就是想让臭小子继承悬山剑宗的浩然剑气,剑中有魁首,而臭小子却是那剑道剑主,不为复仇,为的是什么?” 老神仙蓦然停住,转头看了眼老头子,淡淡道:“为的,是问心无愧!为的,是天下剑气能够浩然!你说完了吗?” 老头子点头嗯了一声。 老神仙埋头继续扫墓,“那就滚吧。” “好嘞。” 老头子耸耸肩,转身便走,直到离开连山剑墓也未曾回头望上一眼。 山下, 老头子一拍额头,懊恼道:“糟了,被扫墓的一打岔,把正事儿给忘了。”本想转身再上山,刚迈出一步,老头子想了想便收回脚,等下次吧,马上回去指不定扫墓的说出难听的话,自找不痛快。 和那些老家伙下棋不让悔棋着实没意思,手痒了,偷偷摸摸去向阳村下两盘。 老头子调转方向,背着双手,慢悠悠的朝着向阳村走去。 ——————— 好说歹说让秦佑年在破庙里休息了一整晚,王鼎鼎拍着胸膛说出不脸红的违心话,后半夜他起来看马,可结果呢?睡的跟个死猪似的,脚踢不醒,雷打不动。 秦佑年无奈叹息。 守了上半夜的李阴山见少主来换岗哪能同意,各种说辞用尽了才让秦佑年回去休息。 天亮了, 三人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放眼望去可见远处有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若隐若现,估摸着距离浩然天下大概还有一天的路程。 秦佑年三人不作停歇了,一鼓作气赶路。 西南边陲,太白山下。 一个身着淡青色练功服的少年在村口拦下秦佑年三人,少年手里握着一柄木剑,声音清脆道:“浩然天下封山,三位前辈可有请柬?” 封山? 请柬? 浩然天下封山没听人说起过啊! 秦佑年一愣,翻身下马,上前笑道:“秦佑年拜访玉清真人,小道友还请麻烦通报一下。” 王鼎鼎,李阴山两人分别站在秦佑年的左右侧,东张西望着眼前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村子由一圈泥巴稻杆做的围墙围着。村子里还有几个和拦路少年年岁相仿的少年,衣着不统一,手持木剑正哼哈着练剑。 拦路少年愣神,咿呀一声,往后跳开一步,木剑指着秦佑年,皱眉道:“你就是秦佑年?山上的师兄师姐说你是个大恶人,不能让你上山去见老山主。” 秦佑年瞪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是恶人?” 拦路少年点点头,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道:“没错,你是秦佑年就是大恶人。” 拦路少年的一番举动,让在村子里练剑的几位少年纷纷放下木剑,走到村口,成一字排开,怒目而视。 引起了众怒。 被人骂做是大恶人,秦佑年糊涂了。 王鼎鼎看着眼前的少年们摆出的排场笑了笑,偏头凑近秦佑年,小声道:“四哥,你以前是不是在浩然天下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秦佑年显然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瞪眼摇了摇头,不明所以。 李阴山上前一步,和蔼道:“不知几位小道友为何称我家少主为大恶人。” 共有六个持木剑的少年拦路,总不能一脚一个小家伙,恃强凌弱,以大欺小,怕是还没上山就被浩然天下的那群读书人用唾沫就给淹死了。最后落荒而逃,遭人耻笑! 秦佑年尴尬道:“我初来乍到,这大恶人的名号可有什么讲究?” 拦路中间的青衣少年嗤笑一声,淡淡道:“年前有个人把玉鼎宫给拆了,拔了老山主的胡须,还差点放火烧了百草园………诸多罪行馨竹难书!山上的师兄师姐说是一个叫秦佑年的家伙干的,让我们不能让他上山。” 嘶! 王鼎鼎直呼内行,他在京城偷过第一花魁的贴身红肚兜,仗着家父是王为仁恶惩过那些鱼肉乡里的小纨绔公子哥,也曾给自己老爹下过春药,以上种种虽然归咎于年少懵懂,却也没有栽赃嫁祸给秦佑年那个人的本事,动不动就放火拆房,况且百草园可是浩然天下的命-根子! 反观秦佑年做梦都不会想到,在浩然天下搅动风云的是他老爹,然后经过那些苦读圣贤书的人之口,诸多恶行顺其自然的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秦公子心里苦,倒秦佑年就不是不说。) 李阴山靠近小声道:“少主,村子里有个不要脸的人。” 秦佑年点点头,“藏的挺深,他以为我们不敢会退走,那就做给他们看,独角戏可不好看。” 王鼎鼎摸着下巴琢磨对策,并没有听见主仆二人的对话。 李阴山嗯了一声,随即面色一冷,还是好生出言解释道:“小道友应该是认错人了,我家少主一直在白岩城,开春后才动身前往浩然天下。” 话语有辱少主,罪不当诛,可断手断脚。 李阴山没了好脾气,眼前若不是几个还没张开的小少年,他早就拔刀斩之何故浪费唇舌,最可耻的便是那身后指使之人,该杀,当诛! 拦路的共有六位少年,他们显然不惧,也听不进劝说,横木剑在胸前,不退一步,“只要是叫秦佑年,和跟着秦佑年一起来的人,都不允许上山,除非………” 秦佑年拍了拍李阴山的肩膀,皱眉道:“除非什么?” 六位持木剑的少年异口同声道:“除非踏过我们的尸体!” 秦佑年怒极反笑,拍手道:“刚到山脚,就被六位小道友来了个下马威,浩然天下当真是好手段。” 王鼎鼎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江湖高手,眼前拦路的少年们他打的过。王鼎鼎咧嘴一笑,抽出腰间墨蟒,青鸾双刀,笑道:“再不让开,小爷打得你们哭着喊娘,读书读到屁-眼里去了,练剑练到是非不分,浩然天下误人子弟!” 六个少年神色一紧,他们每日上山祈福,祈福完后便回村练剑,不能去山上练剑便算不得是浩然天下的弟子,只不过有几位师兄师姐的刻意指点,便让他们沦陷迷失,听了他们的话,真要论个对错,怪罪不了他们。 唉。 秦佑年不愿见自己的结拜兄弟为了他去做那以大欺小,坏名声的事情,立即转身握住王鼎鼎双手,把墨蟒,青鸾双刀插回刀鞘,对王鼎鼎笑着说道:“对孩子大可不必这样,他们不是说我差点把浩然天下的百草园烧给了吗!上山后,那就放一把火真把那菜园子给烧了,让子虚乌有的罪名坐实,我认了,看谁敢来杀我!” 王鼎鼎深吸一口气,对着秦佑年点点头,别过头去不再看碍眼的六个少年。 六个少年见秦佑年如此便以为师兄师姐说的是真的,心里有了底气,便不再惧怕那黄衣公子腰间双刀,耻高气昂道:“浩然天下不欢迎你们,你们自行离开,别等我们师兄师姐下山赶你们走。” 李阴山闭眼,再睁眼时可隐约见他在战场上的风采,往前半步,不怒自威,淡淡道:“几个青蛋-子娃娃,滚回去喝奶,或者叫你们的师兄师姐下来,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秦佑年转身,微笑不语。 六个少年哪里体会过从死人堆里凝练出的杀气冰冷刺骨,他们胆颤心惊,桃木剑握不稳手直打颤,脸色苍白,纷纷往后退,“你们……要干……干什么……” 李阴山一言不发再往前踏出一步,一股宛如实质般的杀意瞬间落在六个少年身上。 “哇哇哇……”几声大哭。 六个少年丢剑惊恐跑回村,村里的大人见状,拿着锄头,铲子,簸箕把少年们护在身后,怒目而视,纷纷高喝道:“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们。” 秦佑年放声大笑,瞬开背后剑匣,一步一步走向村民,而秦佑年每踏出一步落地的瞬间,仿佛踏在了村民们的心脏上,“咚咚”震颤人心。 秦佑年踏出三步,村民们则要后退一步,脸上惊恐便会增加一分。 秦佑年驻足而立,伸出手指数了一下,总共二十六个大人,十一个小孩,男女老少都有。秦佑年放下手指,邪魅笑道:“不分青红皂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看见我身后的剑了吗?只需一柄剑,杀你们不过眨眼间,试试?” 一步一步后退的村民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敢出声,怕触怒了眼前背剑匣的年轻人,真的出剑杀了他们。 王鼎鼎抽出腰间青鸾,厉声道:“记住,此刀名青鸾,你们去了阎王殿可以告状,看看阎王派出的小鬼能不能索了小爷的命。” 李阴山阴恻恻笑道:“这里是战场,我是冲锋卒,眼前没有男女老少,只有敌人,一视同仁,要么杀,要么死!” 秦佑年御六剑在身前,手指指尖轻弹剑身,耳边可听见剑之轻吟,为杀吟唱! 秦佑年挑眉,淡淡道:“考虑好了吗?让路,还是死!” 村民们齐齐后退,护好自家孩子让开一条道,纷纷低头不敢看上一眼可瞬间要了他们性命的浮空六剑! 就在此时,手杵拐杖,驼背的老村长蹒跚走来,说道: “唉,江湖纷争不及无辜村民,三位故意为之恐吓想逼出的人,已经离开村子上山去了。” “跑的真快。”秦佑年暗叹一声,收回六剑,对着老村长抱拳谢道:“多谢老村长。” 老村长转身,瞪了村民们一眼,与口与心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杵着拐杖带着村民们走了。 临走前,老村长好心提醒了一句,“上山的路,就在村子后面,望少侠手下留情。” 官方吐槽:(是的,我又回来了,浩然天下,老子来了。) 047:大卧山,有一个条件 手下留情? 秦佑年一笑置之。 背后撺掇十来岁懵懂少年以至于让他们身处险地,但凡狠下心来以儆效尤,书上记载的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也就只是书上记载。 最可耻的是那撺掇之人,见拦不住秦佑年三人便脚底抹油溜回山上,没留下把柄。 不愧是山上自以为高人一等的练剑之人,习得一手好贱法。 秦佑年转头对王鼎鼎笑道:“五弟,要手下留情吗?” 王鼎鼎咧嘴,掷地有声道:“嘿嘿……那群龟儿子就是老和尚的木鱼——天生挨打的货。先撸起袖子干掉他们的门牙,说话漏风,吐字不清,我再舌战群儒,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群拉不下脸面,死要面子活该受罪的人,跟小爷斗,真是裤裆里拉二胡——净扯淡(蛋)。” 秦佑年欣慰一笑,“五弟,你的出口成脏必然胜过那群人的出口成章。” 李阴山眨眨眼,抚须小声问道:“少主,这是为啥?” 秦佑年故作神秘道:“嗯……屎壳郎带面具——臭不要脸呗。” 王鼎鼎面露窘态,心虚的解释道:“李老,别听我四哥瞎说,我即使胜了也是险象环生的险胜。” 李阴山想了想,幡然醒悟,竖起大拇指道:“少主说的,没毛病。” 王鼎鼎一下耷拉着脑袋。 ———————— 村子后面有一条可供两人并肩而行上山的石梯,由一块块碎小石头拼凑,颜色青,白,黑,花,红混拼,颇有一丝农家别院的韵味,别出心裁。 由于马匹上不了山,秦佑年他们也只能把三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不栓就放在山下,若是不跑,便每日下山喂养。 浩然天下原名浩然紫府,后因儒道至圣,达济天下,故而改名浩然天下。剑道,笔墨气二者共存,以至于江湖上盛传浩然天下的人拿笔作剑,握剑似笔的耻笑话。 秦佑年三人上了百层石梯来到一处拐角,仰头望去,云雾之上还有石梯,不下百层。 石梯两旁灌木茂密有半人高,一颗颗高树似乎被人刻意拿剑修剪过枝丫,都呈蘑菇状,整齐划一。 一些种植的花朵开春后盛开石梯两边,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花香,再由近而远,一口悬壶瀑布至上击穿淡淡云雾倾泄而下,气势浩大,磅礴不凡。 即使价值千百两银子的画中美卷里的山水图,也没有眼前的风景来的美轮美奂,说是人间净土,净土里的仙境也不为过。 空气怡人,美景胜画,王鼎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就连京城皇宫号称有万种异花的后花园也没有这里来的好看,早知道带上笔墨纸砚,即兴挥墨泼画了。” 秦佑年哪能不知道王鼎鼎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当即笑道:“顺便叫上一两位当红花魁,你执笔做画山林秘录,花魁九曲低吟坐你怀中扭捏,思如泉涌,落笔不停,赛过《李师师秘闻录》。” 王鼎鼎也不藏拙,大方道:“知我者,四哥也。若是大哥那次和杨妈妈在野外压塌大石的场景能够画在宣纸上做成画册,定能成为供后世人瞻仰的神作。为此,我还即兴为大哥作诗一首。” 男人说风流当属正常,不过让李阴山大感意外的是,看似不学无术的王鼎鼎竟然还有即兴作诗的本事,认真问道:“王家少爷,快说来听听。” 秦佑年摇头轻叹,“装了一肚子湿情画意的笔墨,全用在女人肚皮上了。” 王鼎鼎嘿嘿笑着起身,拍了拍身后衣衫粘上的一点春泥,手捏下巴,随后弯腰摘下一朵红色娇花放在眼前端看。王鼎鼎皱眉来回踱步,是有几分诗兴大发琢磨意境的文人模样。 磨磨蹭蹭的王鼎鼎始终不吟诗,等的李阴山抓耳挠腮,他听说即兴作诗的灵感往往就在一瞬间,又不好出言打断,唯有静静等着王鼎鼎开口。 秦佑年看的好笑,偏过头望向别处。 有了! 片刻后,王鼎鼎双手一拍,开怀道:“四哥,李老,且听好了。” 秦佑年白了他一眼,“爱念不念。” 李阴山眼巴巴的点点头,“王家少爷,你倒是快说啊,真是急死个人。” 王鼎鼎扔掉手里娇花,双手背在身后,认真道:“床前明月光,想你心痒痒。举头望明月,杨妈妈脱光光。” 王鼎鼎念完诗,保持负手仰头的吟诗姿势,等着四哥和李老的称赞。 是墨水打湿了衣衫,还是打湿了胸怀? 秦佑年压根儿没理会骚包模样的王鼎鼎,转头对李阴山说道:“李老,你说浩然天下的无字碑里是否真的有神仙经?” 说完便踏上石梯。 李阴山搓了搓手跟在秦佑年身后,说道:“江湖传言是如此,少主若是想一探究竟,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老奴把那无字碑给砸了?” 秦佑年沉吟道:“算了吧,有神仙经我们也带不走,恐怕会为他人做嫁衣。” 李阴山嘿嘿笑道:“少主仁慈。” 秦佑年没好气道:“李老,你真不会拍马屁。” 李阴山苦闷,闭口不言,是少主说的不听那些阿谀奉承的话,现如今又来怪罪不会拍马屁,唉,好难。 秦佑年笑道:“无字碑留着,等以后多带些人马来,底气足。” “少主说的有道理。”李阴山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少主,考虑的真他娘的周全。 “唉……四哥,李老,等等我啊。还有一首诗没念呢,四哥,李老,你们要不要听一听,保证比前面一首更有意境。”仍在原地故作姿态的王鼎鼎见秦佑年和李老上了十几层石梯,赶紧出言跟了上去。 —————— 踏上最后一层石梯,眼见太阳落山,已是黄昏时分。 浩然天下牌楼下左右两边各有三位握剑的青衣人,他们见有人来不为所动,等来人靠近牌楼再亮剑也不迟。 内蕴神仙经的无字碑是一块漆黑的大石头,表面光滑如镜面,落在牌楼的右前方。 一个不修边幅,身着破烂道袍的老头很突兀的蹲在无字碑旁,用手沾了点口水,轻轻擦拭着无字碑上,很是爱护。 难怪无字碑光滑如镜,不止是日月光华和无根之水的洗礼,还有破烂道袍老头的口水。 秦佑年朝着无字碑走去,刚想开口却被破烂道袍老头给抢了先机,缓缓道:“秦公子,按照白岩城的路程来说,应该七日前你就应该到浩然天下,让老道我又苦等了七日。” 眼前这位破烂道袍的老头应该就是浩然天下的老山主,玉清真人。秦佑年行了一个江湖礼数,客气道:“开春了,万物复苏,正好游山玩水,着急赶路不就白来一趟了吗,玉清前辈。” 玉清真人没抬头,继续擦拭无字碑,说道:“游山玩水的话,山上有空房,可让秦公子多住些时日。” 秦佑年笑道:“求之不得。” 在王鼎鼎想象出来的玉清真人模样,应该是白发白须,发挽木枝,手握拂尘,面容祥和,文人出尘气浓厚的样子才对。却未曾想到真正看见的玉清真人则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老头,这样反而让王鼎鼎觉得他平易近人了些。 李阴山寸步不离秦佑年,手握腰间大刀,拇指悄然顶住刀柄。 玉清真人挠了挠乱鸡窝的头发,起身对站在牌楼下的弟子说道:“你们几个,去大卧山收拾三间房出来,准备些酒菜,本山主要宴请贵客。” “是,山主。”六位浩然天下弟子领命退去时,皆齐齐望了一眼秦佑年。 秦佑年示意李阴山放轻松,说道:“玉清前辈脱离世俗活的洒脱,和浩然天下那些表面光鲜的人就是不一样。” 玉清真人偏过头,问道:“哪里不一样?” 秦佑年回答道:“哪都不一样。” 玉清真人抬手示意便走边说,若有所指道:“元胜秋以死请儒道一脉再入江湖,他的这一举动无非是让浩然天下乱了套,秦公子若是来此游玩,学习剑术,老道很欢迎。” 秦佑年眯眯眼,轻声道:“那我不止是游玩呢?” 王鼎鼎,李阴山默不作声跟在秦佑年身后。 玉清真人露出一口大黄牙,笑道:“老道我扫榻相迎。” 秦佑年愣神,看着玉清真人久久没有说话。 走进浩然天下牌楼,在上百层石梯,便瞧见一个诺大的演武场,几百号人在演武场上练剑,衣衫的阻风声,剑身的破空声,相隔一段距离也能听见。 这就是一个门派的底蕴,后生晚辈有接替老一辈的姿态便是最好。 在玉清真人的带领下,穿过一座吊桥,来到大卧山,收拾好房间的六位弟子走来,对着玉清真人问候一声,便离开了大卧山。 大卧山很小,地势平坦,除了八间木屋外,最为显眼的地方应该是堆积在木屋门口的那些农具了。 秦佑年糊涂了,“玉清前辈,你是浩然天下的山主住在这里?” 玉清真人嗯了一声,“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在大卧山比住玉鼎宫好上千倍,乃至万倍。” 王鼎鼎忍不住出声道:“玉清前辈,我们过来时看见的那些建筑多豪华气派,这里更像是农家村舍,似乎不符合你浩然天下山主的身份啊。” 一路上,李阴山始终沉默不语,脚下路过之地,眼中能见到的浩然天下布局悄然记于心中。 八间木屋围坐,中间有一颗老树正发嫩芽彰显生机勃勃。 玉清真人示意秦佑年三人坐在树下的木桌上,说道:“穿绫罗绸缎是修道,住富丽堂皇的房屋是修道,老道我穿破烂道袍是修道,住简易木屋也是修道,穿住都是道,太在乎失了本心还修什么道?穿的随意,住的随意,活的随意,便更能体会那无上大道,别看我穿的破破烂烂,我想做的事好像真有人阻止,唉………” 这个………… 秦佑年三人越听越迷糊,最后直接皱眉看着玉清真人。 若是按照玉清真人的话来讲,吃穿住行皆是道,而道,本就是虚无缥缈的玄说,该如何去修道?该如何去悟道? 实在是隐晦难懂,越想越糊涂。 秦佑年避开这个话题,问道:“玉清前辈,可知山下阻拦我们的人是谁?” 上石梯时,李老给王鼎鼎说起过山下村子少年持木剑拦路是收人指使。王鼎鼎恨的牙痒痒,不当个人,看着玉清真人,说道:“是啊,玉清前辈,那家伙是食铁兽去客栈点菜外送——损(笋)到家了。” 玉清真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是谁,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秦佑年,王鼎鼎齐声道。 李阴山目光炯炯,暗中摩拳擦掌。 玉清真人抚须道:“给我狠狠的揍他们,只要不出人命,老道我都可以保下你们。” 嘶! 真是一个诱人的条件。 官方吐槽:(诗句是乱写的,千万不能当真。唉,作者这段时间心不在焉,这是心里有事啊。) 048:小卧山,不愧是父子 话说回来,玉清真人乃浩然天下的山主,门派之中他最大,面对兴师问罪的秦佑年更应该护短包庇才是,玉清真人却反其道而行怂恿外人揍门内弟子,只要不死,随便怎么折腾都行,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故意放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浩然天下的事和他秦佑年有什么关系,故此装聋作哑道:“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筋骨有助于身体健康。” 王鼎鼎始终有些放心不下,浩然天下行事作风出尔反尔的实在太多,即使有四哥和李老保护,若是骂的太过火引起了众怒,浩然天下一众弟子愤拥而上,双拳加上双脚也难敌对方人多。 直面面对浩然天下的女弟子使出不经常使用的第五条腿,一鞭而起,女弟子见了唯有脸红羞愤的败下阵来。 反观浩然天下的男弟子势必眼红,咬牙切齿,指不定出什么阴招,比如猴子偷桃,仙人摘葡萄之类的下三滥手段,这样一来,断手断脚算是浩然天下有良心,鸡飞蛋打才最恐怖。 王鼎鼎一阵后怕,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得有什么倚仗在手,方能我行我素,吞了吞唾沫,轻声说道:“玉清前辈可否给晚辈一个能代表你的信物,这样晚辈在浩然天下散心遇见危险时,能让晚辈紧急避险。” 李阴山从进入浩然天下后就一直阴沉着的脸,被王鼎鼎一句话给逗乐了,揍人怕反被人揍,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尽往自己脸上贴金。 秦佑年不禁莞尔。 玉清真人笑骂道:“放眼苏姓王朝如你这般不在乎脸皮的官宦公子,富家少爷,无人能出你左右。” 说完,玉清真人在怀里摸索一番,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木制令牌扔给王鼎鼎。 王鼎鼎眼睛笑成一条线,捧着令牌如获至宝爱不释手,也不怕令牌上脏兮兮的东西是玉清真人身上的泥垢,还是口水。 王鼎鼎动作轻柔放进怀里又拍了拍,松了口气道:“脸皮?是天底下最不值钱的玩意儿,家父从小便教育晚辈,人至贱则无敌,要脸皮连喝汤都没热乎的。咦………玉清前辈是如何知道晚辈的来历?” 简单。 玉清真人打了个响指,伸出手指,指了指秦佑年,说道:“是秦公子他爹告诉老道的,否则封山后的浩然天下凭你们三人能安然无恙的上来?不过,黄九勇的棋艺真不咋的,落子十颗,有八颗要悔棋,老道不依,他便把玉鼎宫给拆了,老道还是不依,他便扬言要一把火烧了百草园,老道妥协了,唉………” 爹叫黄九勇,凭着死皮赖脸悔棋的手段,向阳村里爱下棋的大爷们和蔼的称呼他为黄不毁。随母姓秦的秦佑年瞪眼,随后苦笑道:“我爹!” 李阴山深知将军脾性,悄然叹息,将军在战场上打赢了耻高气昂,带着兄弟们喝酒尽兴,若是打输了便叫嚣着让敌人等着他去叫人,当然这是玩笑话,为手足兄弟报仇杀他个回马枪,是将军睚眦必报的拳拳征言。至于那下棋,军中不乏棋道好手,不过碍着军令难违,故意输掉棋局的老兄弟,比打了败仗还难受。 玉清真人点头道:“黄九勇行事霸道是一尊大杀神,浩然天下除了老道我能与之过上两三招外,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唯唯诺诺的表面功夫做的好。等黄九勇走了,老的不敢惹,小的来了势必给个下马威,所以才会有山下持剑少年拦路的那一幕。” 王鼎鼎挑眉,挪动屁股靠近秦佑年,侧身小声道:“父债子偿,四哥,他们没冤枉你啊,我们错怪他们了。” 秦佑年怒瞪一眼,轻声说道:“你是哪头的?” 王鼎鼎拍着胸膛,认真道:“我当然是四哥这头的,好,我不说话了。” 秦佑年对玉清真人拱手道:“让前辈看笑话了。” “无妨,少年时的真性情,敢作敢为最是宝贵。”玉清真人抚胡须的手突然停住,问道:“秦公子是否会去烧了百草园?” 秦佑年神色一僵,尴尬道:“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不想烧了。” 玉清真人笑道:“又把注意放在无字碑上了?” 秦佑年点点头。 罢了,罢了。 玉清真人起身向着屋子走去,边走边说:“无字碑本就是儒道一脉的东西,只不过和秦公子无缘带不走,打不碎。等秦公子把那个小丫头带来,老道我亲手劈开无字碑,第九峰后见神仙啊。” 玉清真人口中的小丫头指的是楚蝶衣,元老头的唯一徒儿。 秦佑年默不作声。 ———————— 夜晚, 先前的那六位弟子按照山主的吩咐端上比较丰盛的菜肴来大卧山,至于酒,玉清真人有自己酿造的好酒,取名“一口喷”。 何为一口喷? 刚喝此酒的人不管以前酒量有多好,当第一口酒入喉时便如同被人扼住喉咙难以下咽,直到面色涨红,喷出酒液,喝不下的第一口酒,故而得名,名字虽然俗气了一点,好在通俗易懂。 “哇……这什么酒啊?这么烈!” 王鼎鼎刚喝一口,并未入喉就吐了出去,酒液辣口很上头,赶紧伸出舌头用手使劲扇风,大卧山上的山间夜风被八间房屋阻挡了大半,不足以让王鼎鼎一下清凉。 秦佑年入喉一分,实在忍受不了那种辣到极致的刺痛感,皱眉吐出。 李阴山要比比秦佑年慢了几个呼吸。 由此可见,武道境界越强的人,一口喷的入喉时间便会长上一些。 纵马江湖,喝过劣酒,好酒,一口喷是一种仅见的奇酒。 玉清真人面露微笑,喝一口喷似喝水般容易,笑道:“当第一口吐出来就好了,接下来就会顺其自然的入喉下肚。” 真有这么神奇? 不信邪的王鼎鼎在酒碗里倒了一半的一口喷,想了想重新拿了一个碗就倒了碗底那么一点,拿酒碗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一咬牙,仰头一饮而尽。 第二口的一口喷,酒液柔滑了许多,顺喉直下肚。 紧紧皱眉的王鼎鼎片刻后舒展眉头,放下酒碗惊呼道:“果然如此,真是奇酒,玉清前辈,这酒能否卖给晚辈一些?” 玉清真人啃完鸡腿还不忘吮吮手指,淡淡道:“不卖。” 王鼎鼎失望,猛喝了几碗一口喷,买不到,那就在此地喝个尽兴也好。 秦佑年一边吃菜一边和玉清真人闲聊,得知浩然天下共有三座峰,第一峰是脚下看着不起眼,格局又小的大卧山,平平无奇。第二峰是小卧山,第三峰便是玉鼎宫正峰。 玉鼎宫正峰是浩然天下弟子习武打坐,念书识字的地方,来大卧峰时远远能见玉鼎宫的大致规模如何,可第二峰,小卧山!玉清真人好言劝说秦佑年不要轻易上去。 秦佑年问道:“玉清前辈,我爹去过小卧山吗?” 李阴山见少主的酒碗空了,起身倒完酒便坐下继续吃,食不言寝不语,静静吃着,静静听着就好,至于将军,跟在少主身边,迟早能见到。 玉清真人在破烂道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腻,说道:“黄九勇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回来后悔棋十八颗,艰难赢下老道便得意的下山去了。” 王鼎鼎眼珠子乱转,琢磨某些事情。 秦佑年暗自思量,然后打定主意,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卧山晚辈还真想上去看一看,能让我爹败兴而归的地方可真不多。” 玉清真人手一抖,沉声道:“去吧,去吧,老道我阻止过,也拦不住。秦公子可要注意,黄九勇去的时候玉鼎宫那些人迫于他的强大境界,敢怒不敢言却还颇有微词,你又刚好是黄九勇的儿子,怕是连小卧山百步都进不了。” 秦佑年笑了笑,给玉清真人夹了一块他认为好吃的火炙牛肉,轻声道:“玉鼎宫的人不让去,大卧山的山主让去不就行了,骂人说坏话任由他们说去,晚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没听见,自然有人与他们打那口水仗,喷唾沫星子。” 低头吃肉喝酒的王鼎鼎,抬头一笑,然后继续低头喝酒吃肉,填饱肚子是实打实的,至于其他,吃饱了才有力气舌战群儒。 玉清真人丝毫不顾手上残留的油渍,一个劲儿的挠头,左边挠了再挠右边,怕不是有跳蚤?随后笑眯眯道:“都说黄九勇只是一介莽夫,只懂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不懂水榭亭花的人情世故,而秦公子不一样,玲珑七窍,心思颇多。” 秦佑年耸耸肩,“江湖是打打杀杀,更多的却是人情世故,能应对不容易,学点粗浅皮毛心思不至于吃暗亏才是王道。” 玉清真人叹息道:“那些识文断字的人能有此般想法,也不至于全把心思放在算计上,武道境界不进一寸,让浩然二字不再浩然。” 事无巨细,人非圣贤又孰能无过,不说犯错受罚是咎由自取,也该是自食其果,当浩然不再浩然,天下便没了天下! 玉清真人活的明白。 秦佑年拿起酒碗,叫上王鼎鼎,李阴山和玉清真人碰碗,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碗说道道:“当年浩然天下焚尽儒道一脉的古籍,这让本就如日中天的浩然天下跌落有望力争剑道第一宗的崇高地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干,害人终害己。” 继悬山剑宗被灭宗之后,江湖上属于后起之秀的“聚散流沙”,“浩然天下”,“气运连山”三大宗门之中,浩然天下稳居第一,势头迅猛,当仁不让!其主要原因便是有儒道一脉的三山五岳震住两宗剑道锋芒,让两宗不敢冒头。 玉清真人突然谩骂一声:“老道我在当时顶风上位,威望不高,权利不大,阻止不了。谁知那些人被猪油蒙了心智,为了点蝇头小利自断双臂,落得现如今的这个下场,活该!成也儒道一脉,败也儒道一脉。” 秦佑年嗯了一声,说道:“后不后悔晚辈管不着,等疯丫头来浩然天下取石碑时,灭宗!祭奠拿命让儒道一脉挺直脊梁的元老头。” 玉清真人蓦然颓废,之后脸上又挂上笑容,“要灭浩然天下,首先平掉小卧山,等秦公子再来时,老道我应该云游天下去了,这劳什子山主当的太憋屈了。” 继王鼎鼎之后,秦佑年摊开手掌,笑道:“玉清前辈可否给个信物,能让晚辈去小卧山逛逛,怎么去的小卧山,就怎么走出小卧山。晚辈想走遍浩然天下的每个角落才会下山,这段时间叨扰玉清前辈了。” “给给给………就两块令牌,都给你们了。”玉清真人咕哝一句,扔给秦佑年一块青铜无字令牌,悠悠道:“如此说来,秦公子要去藏经阁?” 秦佑年点头道:“去藏经阁看看名家剑谱,听说里面有《年长一剑》的孤本,晚辈观百家书,集百家长,才会有别样的剑道感悟,比闷头苦修要少走很多弯路。” 黄九勇雁过拔毛, 秦佑年毛过拔雁, 不愧是父子,都他娘的一个德行! 玉清真人面色苦闷,挥了挥手,“看吧,看吧,看完了最好,免得天天惦记。” 官方吐槽:(小卧山上有什么,有吃的?有姑娘?有人?有神兽?有凶兽?) 049:老孙阙,对峙高石像 第二天,难得从床上早早爬起来的王鼎鼎,对着正在树下练剑的秦佑年说了声“四哥”,便迫不及待的朝玉鼎宫正峰走去。 秦佑年嗯了一声,嘱咐王鼎鼎谨慎行事,又接着练剑。 李阴山从起床开始就忙前忙后的生火做饭,也不知从哪搞来的一只家鸡不像家鸡,野鸡不像野鸡,浑身上下都是白色斑点的鸡,笑呵呵的烧开水拔毛,架火烤鸡,动作熟练。 玉清真人还在屋里闷头睡大觉,窗户没关,隐约可见他睡的睡姿豪放,四仰八叉,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鼾声如雷。 李阴山蹲下身用特制的手法烤鸡,小声说道:“少主,老奴看那玉清真人不像好人。” 秦佑年笑道:“好与坏,真于假,守护身边最亲的人安安稳稳过一生就不容易了,哪有时间去分辨好坏真假。” 话音刚落, 两柄剑瞬间破空呼啸,直射出去,眨眼间又以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迂回折返,呈左右开合的势头来回斩杀! 似快刀斩乱麻般利索干净。 剑身寒芒流转,随后隐没虚空,再出现时已是十步之外,悄无声息,剑刃所指方向,皆被剑气所包裹,直裂地,飞沙走石,无穷大! 秦佑年收回十步外的两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皱眉呢喃道:“雪叔叔的藏锋式施展起来虽然得心应手,耗费的内力却是最大,没踏入宗师境之前,藏锋式只能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施展。元老头留下的两招剑法想照猫画虎都难,就别提初窥门径了。算了,老头子和老神仙的口吻就是让我一招鲜,吃遍天,十二奇字诀对我来说完全够用,观百家书,集百家长,知百家短,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 合上剑匣,秦佑年托着一个竹櫈挨着李阴山坐下,轻声道:“玉清前辈对浩然天下失望了,所以他是聪明人,懂得取舍,焚儒道一脉的古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粗人一个的李阴山哪有这么多的玲珑心思,瞟了眼玉清真人还在睡大觉,问道:“少主,玉清真人知道我们是来兴师问罪的前提下,还主动迎合,不就是怕将军杀他个回马枪吗?” 秦佑年不可置否,通俗的说道:“我爹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况且我爹一个人还真不能把浩然天下怎么样,否则按照我爹的脾性,何止是拆房子那么简单。当中最大的原因是玉鼎宫的人文墨功底虽然傲世群雄,可目光短浅,那剑道修为上不得台面,当不了山主,不能彻底执掌浩然天下,所以阳奉阴违架空玉清前辈,这才有浩然天下封山一说。” 似懂非懂的李阴山哦了一声,挠头道:“尔虞我诈老奴不敢恭维,还是战场上你来我往痛快些,看不顺眼就打,打不服就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看着都累了。” 秦佑年不再解释,防人之心不可无,对玉清真人多留了个心眼。 半柱香后, 鸡烤好了,李阴山不顾烫手先给秦佑年扯下一个鸡腿,让少主尝尝他在军营里引以为傲的手艺。 秦佑年一口下去,满嘴流汁流油,鸡肉鲜嫩可口,味道妙不可言,比老神仙烤的鸡还要好吃,立即称赞道:“李老,你有这门手艺,离开军营后为何不自己开家客栈做些营生?” 看着秦佑年连鸡骨头缝里肉都吃干净了,李阴山又扯下另外一只鸡腿给秦佑年,他自己便不客气的掰下鸡翅膀啃了一口,摇头叹息道:“离别前将军给的银子被人骗了去,几经周折后在李府安定下来,想通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也就没了赚银子的心思。” 秦佑年笑道:“那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李阴山把鸡翅膀咬在嘴里,掰着指头默声数了数,把鸡翅膀拿回手里,说道:“老奴身上有一千两银票,和几两散碎银子。” 秦佑年嘴角勾了勾,直接伸出手,摊开手掌在李阴山面前,轻声道:“你不是说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吗,把你的银子都给我吧,我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李阴山哦了一声,把鸡翅膀咬在嘴里,沾了油渍的手在衣服上擦干净后才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和几两的散碎银子,轻轻放在秦佑年手里,拿下鸡翅膀说道:“少主若是不够用,老奴再想办法去搞点银子。” 秦佑年没有放下手掌,眉开眼笑道:“什么办法?” 李阴山挠挠头,一时犯了难,偷鸡摸狗下三滥的事情他不屑去做,再者来说,去那些富贾商豪庭院做个看家护院的武夫,一个月的月钱还买不下秦佑年身上穿的衣衫,着实令李阴山头疼。 “好了,好了,李老,不逗你了。” 秦佑年笑着把银子还给李阴山,又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也塞进李阴山的怀里,啃了一口有些凉了的鸡腿,说道:“银子放你身上,下山后的衣食住行都是你付银子,我就不管了,去京城我要好好体验一把纨绔子弟,反正有的是银子,不怕花。” 秦佑年的无心之举让李阴山彻底死心塌地,他本就忠心耿耿于将军,再孝忠少主是顺其自然。李阴山深知,那些出门在外的富家公子少爷都很潇洒,身上不揣银子,都是身边的下人掏银子先一步为主子打点好一切,往往这种人最深得主子喜爱。 看着呆愣原地的李阴山,秦佑年出声道:“李老,想啥呢?快吃啊,待会儿烤焦了糊嘴。” 李阴山回过神,把剩下的烤鸡一分为二,带翅膀的给少主,另一半自己吃。 秦佑年叫停李阴山,把带翅膀的半边烤鸡给李阴山,拿过另外半只说道:“我吃两个鸡腿,你吃两个鸡翅膀。” 李阴山点点头,将军以前有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他的老兄弟。 ———————— 玉鼎宫外, 演武场上, 王鼎鼎找了个体形宽阔的高大玄武石像跳跃上去,盘腿坐下,笑眯眯看着浩然天下的弟子在演武场内练剑。 衣衫统一,并列十五排,三十竖,间距拉开,齐齐整整的出剑,也可以说是一道风景,可观。 演武场是一座很宽阔的四四方方的石台,有一个成年人小腿般高,在东西南北四方各有一座高大石像,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四方圣兽镇四个角,布局深有讲究。和那些富贾官宦府门口摆放的石狮子可化煞,辟邪。那些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拿老虎皮坐中堂,有异曲同工之妙! 皆是上好的风水格局。 玄武石像是让人坐的?破坏风水布局是其次,对浩然天下不敬畏才是最大的事。 昨天傍晚时分,大卧山来了三个人,当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公子是拆玉鼎宫大恶人的儿子,消息不胫而走,浩然天下人尽皆知。 本来有些练剑的弟子怒气冲冲的想把端坐玄武石像上的王鼎鼎给赶下去,走近后,看见王鼎鼎手里把玩的令牌时,竟灰溜溜的退走了。 那是山主的大卧山令,见令牌如见山主,谁若是敢对王鼎鼎不敬,那便是对山主不敬,这些人看着年轻,却都是聪明人,谁也不想首当其冲碰一鼻子灰,落人口舌,在他们眼里,唇枪舌剑要比一剑杀了他们来的更加可怕。 虽然没人敢来轰王鼎鼎下去,明眼人一瞧,演武场上的弟子练剑不专心了,时不时的转头怒瞪上一眼那个满脸猥琐笑容的黄衣公子,怒不可遏。 当中有个人收剑,去玉鼎宫请出一个走路慢悠悠,穿着打扮像是私塾教书先生的老头,满脸褶子,笑起来褶子就更多了。 玄武石像下,白衣老头柔声道:“请这位小友随老夫去玉鼎宫一叙,在外面风吹日晒,若是把小友晒伤了,便会有人说我玉鼎宫怠慢了贵客。” 王鼎鼎没有理会白衣老头,暗中记下了那个去叫人的中年人模样,磕巴嘴,演武场上练剑的弟子中有几位女子的模样和身段都是上上之选,只是出剑时身子左右摆动幅度挺大,却不见她们的胸脯上下摇晃,难不成是用丝带绑住的? 用个屁的心,那可是堪称最为靓丽的风景。 王鼎鼎浮想联翩,二哥临走前给了四哥两包“如来大佛棍”,要不要找四哥要上一点? 白衣老头见黄衣小友不搭理,不见丝毫生气,露出温和笑容,慢条斯理道:“小友若是怕高不敢跳下来,老夫这就让人去拿个梯子来。” 烦人苍蝇呜呜呜的打扰观女子舞剑身姿的高雅兴致,王鼎鼎立即皱眉道:“老先生的名讳是?” 白衣老头轻抚双袖,笑道:“鄙人姓孙名阙。” 王鼎鼎淡淡哦了一声,不耐烦道:“孙先生,触景生情四个字你就占了两个字。” 孙阙不解,讨教道:“敢问小友是哪两个字?” 王鼎鼎嘴角弯曲,轻声道:“触生(畜牲),两个字。”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孙阙眼里闪过一道寒芒,快速隐没,好言好语道:“小友行走江湖世俗气难免多了些,不碍事,只是小友手持大卧山山主令,堂而皇之的为难老夫门下弟子,恃强凌弱可是江湖大忌啊,小友。” 你们弱吗? 比我还不要脸! 是非黑白乱扯一通,这老小子真是属乌龟王八的——能忍。王鼎鼎摆手道:“小爷我这个人很怕黑,站的高才能看见光,小爷我也就不怕了。” 孙阙眼中阴冷,面上却是温和无比,施了一个江湖礼数,轻声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就得罪了,小友莫怪。” 等等。 嗯? 孙阙脚尖刚点地,蓦然停住,看着玄武石像上的黄衣小友。 王鼎鼎小心探出脑袋,咧嘴一笑道:“小爷我可是青楼里的姑娘睡觉——上面有人。孙先生若是用强,小爷我也不客气了,虽然武道境界不如你们,逃跑的功夫小爷却是不差。” 王鼎鼎手一滑,顿时惊呼出声,把落在双腿间的令牌捡起来,拿在手里,举的高高的,拍打上面沾染的灰尘,生怕孙阙那老小子看不见,故意把身体往外倾斜了一点,拿着令牌使劲摇晃。 孙阙脚掌放平,始终保持春风拂面的笑容,只不过他低垂的眼帘下越来越冰冷无情,翻涌着滚滚杀意,说道:“小友是想拿大卧山山主来压老夫?” 王鼎鼎瞧见玉鼎宫走出两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一个抚须,一个负手,站在门口笑着望来。 王鼎鼎露齿一笑,毫不避讳,也不客气的点头道:“是的,没错,是孙先生看见的这样,小爷我就是拿山主压你,你敢动我?动了我就是造反,山主杀了你是清理门户,反观孙先生却死不足惜,遗臭万年。玉清前辈可在暗中看着你呢,对了,不知孙先生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句话?” 昨晚喝酒时,玉清真人说的一番退让话,王鼎鼎睡前细细琢磨,顿时门儿清,所以才会如此高调行事,就赌玉鼎宫正峰的人不敢动他。 孙阙怒火中烧,很想直接一剑杀了那满嘴污-秽碎语的年轻人,可恨的是那年轻人手持大卧山的山主令,又是一顶造反的大帽子不由分说的扣下来,孙阙思索良久也不敢动手,气的双肩发抖,仍保持微笑,淡淡问道:“哪句话?” 王鼎鼎起身,跳下玄武石像的另一边,高声道:“孙先生,听好了,狗咬叫花子——畜牲也敢欺人!” 丢下一句话,王鼎鼎施展轻身功法,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站在玄武石像另一边的孙阙,再难以控制愤怒,一跺脚,白玉石地板瞬间龟裂成粉末状,风一吹,聚散空中,“好一个红口白牙的小子,张嘴就来,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玉鼎宫撒野。” 回去的路上, 王鼎鼎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不对啊! 孙阙那老家伙是狗, 我不就成了叫花子,还把自己说成是青楼的姑娘? 娘咧, 嘴说瓢了,骂人顺便把自己也给骂了! 王鼎鼎一拍额头,暗自懊恼。 是个狠人,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官方吐槽:(看看王公子是如何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又是如何把自己给怼进去的,嘴巴太贱了。) 050:杀相柳,北国有神符 (看到这里的兄弟萌,作者跪求一波月票,推荐票,收藏,关注,) 玉清真人苦丧着脸蹲在地上,眼巴巴瞅着跟前的一堆鸡毛,垂头丧气,垂足顿胸,直叹天凉好个秋! 天杀的黄九勇,天杀的秦佑年! 玉清真人欲哭无泪,“老道我的鸡啊!死的太惨了。” 演武场上骂的通体舒畅的王鼎鼎,脚下走路都带风,神采飞扬,回到大卧山,见八座房屋围成的院子里不见秦佑年和李阴山的身影,想了想,应该是出去踩点了。 见玉清真人抓耳挠腮,时不时长叹一声,王鼎鼎不解,上前学了玉清真人的模样,垫着脚尖蹲下身,手放膝盖,目不转睛盯着地上堆起的鸡毛,细看良久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出声问道:“玉清前辈,这地上的鸡毛可有什么说头?” 唉! 玉清真人强颜欢笑,硬挤出两滴老泪,抓起王鼎鼎的衣袖扯过来擤了一把鼻涕,唉声叹气道:“送走一个老杀神,又来一个小杀神,老道的命真的苦。” 王鼎鼎皱眉,嘴巴一扁,赶紧脱掉外衫扔向远方,一脸嫌弃。虽然心里很是介意,王鼎鼎却又不能多说什么,只是一件衣裳罢了,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倘若玉清真人一个不高兴收回给他的大卧山山主令,那姓孙的老家伙被他骂的跟个孙子似的,怒火中烧,要不了几息时间就能把他给活活的拆咯。 真?得罪不起啊! 王鼎鼎尴尬一笑,脚尖轻移,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肉疼掏出一张面额最小的银票递给玉清真人,轻声道:“前辈,实在不行先用银票对付一下吧,晚辈没几件衣裳了。” 这话说的,好像谁要他衣裳似的?玉清真人身上穿的破烂道袍,屋内还有好几件,隔三差五换着穿都穿不过来。 玉清真人偏头瞪眼,擤鼻涕溢出了一丁点儿在手上,把银票推回去时正好在王鼎鼎的裤腿上磨蹭两下,收回手,哀声道:“老道我找了半辈子才筹齐一对的珍珠鸡,指望来年吃鸡蛋孵小鸡,唉,母鸡还没当娘就守了寡。” 王鼎鼎目瞪口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稳住身影,伸手指着地上的鸡毛惊呼出声:“玉清前辈,这是天下八珍之一珍珠鸡的鸡毛?” 玉清真人黯然点了点头,又伸手一抓时扑了个空,转头才发现王鼎鼎不知何时远离了他两步远,只好讪讪一笑,手掌在空中活动活动,收了回去,“老道我半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 王鼎鼎暗叹一声,“我的个乖乖娘咧,不得了啊。 京城皇宫有三只珍珠鸡,当朝陛下为此专门修建的养鸡院子富丽程度好过一座庄园,从头到尾伺候的人不下三十,珍珠鸡掉了片羽毛,伺候它的下人都要被问罪砍头,比人金贵的很。王鼎鼎的家父在家喝醉时便仰天长叹,“活的还不如几只畜牲。” 一只珍珠鸡价值可谓是天价,因其肉质鲜美无比,可强筋拓脉,通武道窍穴的逆天功效,简直一鸡难求!更有胜过天上龙肉,水里蛟胆的美誉,有生之年若是有幸尝过一小块肉这辈子不白来,王鼎鼎眉头皱成一团,轻声呢喃,“四哥真不地道,吃珍珠鸡竟然不叫上我,那可是天下八珍之一的珍珠鸡,可遇不可求啊。” 此时正在小卧山铁索道前徘徊的秦佑年,直呼冤枉。 王鼎鼎识趣的溜回屋,不再想珍珠鸡一事,早上起太早,骂痛快了,上床睡一个舒舒服服的回笼觉,多好。 玉清真人拿起一片羽毛,轻声道:“黄九勇没偷吃成,却被他儿子吃了,天意如此戏弄我,贼老天就不能等珍珠鸡烤熟了之后,劈下一道惊雷把老道我给震醒?含泪啃上一个鸡屁股也能就三碗米饭,好过连鸡骨头都没得啃。” 念叨完,玉清真人从袖口摸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粗布铺在地上,动作轻柔像是对待最为宝贵的东西,一片一片把珍珠鸡的鸡毛包好,没落下一片。 玉清真人怀抱包裹好的鸡毛,起身进屋,拿出个檀木盒子放好,留个念想。 —————— 浩然天下牌楼前, 原本不放心少主一人以身犯险的李阴山,想跟着去小卧山,却被告知只有手握山主小卧山令的秦佑年才能去小卧山。秦佑年好言劝说下,李阴山这才背着双手跟个山村小老头似的四处瞎溜达,不知不觉走出浩然天下牌楼,来到半人高的无字碑旁。 李阴山捏着下巴,细细琢磨了近半个时辰,没瞧出任何端倪来,干脆鼓动内力一掌拍出,掌风带着一股子悍劲儿。 “砰”的一声, 满是老茧的手掌落在无字碑上。 嘶! 李阴山眼中骇然,倒吸一口凉气,他拍出的一掌下用了几分力道,清清楚楚,若是寻常石头早就四分五裂,射溅出去,无字碑却稳如坐钟,连掌印都未曾留下! 驻守牌楼下的六位弟子知道这老头是大卧山的贵客,只能怒目相视,想用眼神杀了对无字碑动手动脚的老头。 李阴山直接无视,围着无字碑转了一圈又一圈,毫无头绪的他直接抽出腰间弯刀,双手握柄,用尽全力,一招斩马式直来直去劈下,凌厉非常,火星子四射,却只是在无字碑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 而那道刀痕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仅仅一个呼吸,完好如初。 “这他娘的还能自动愈合?真是活见久了。”李阴山吹胡子瞪眼,摸了摸有些卷刃的弯刀,无字碑坚如铁母,他实属无可奈何,叹出一口气,收刀归鞘,负手身后,闲庭逸致穿过浩然天下牌楼,还是去小卧山外静候少主吧。 秦佑年对着背靠雕刻祥云纹石柱席地而坐的老者,轻声问道:“前辈,小卧山上可有浩然天下的人?” 老者摇摇头,“不知。” 眼前一条铁索道,是一条锈迹斑斑如成年人手臂粗的大铁链,横跨天堑万丈沟壑,尽头是小卧山。小卧山隐于灰褐色雾霭中,很模糊看不真切,遥遥望上一眼,顿时生出一股不详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这就是秦佑年为何迟迟没有踏上铁索道的原因,不打无把握之仗。 秦佑年再问道:“前辈,小卧山可有什么凶物?” 老者摇摇头,“不知。” 秦佑年不死心,再次问道:“前辈,小卧山有多大?” 老者摇摇头,“不知。” 得,一问三不知。 秦佑年干脆闭口,不问了。 玉清真人只是告诫秦佑年不要轻易去小卧山,至于关于小卧山的任何事却没有多说,反而更让秦佑年想去猎奇,一探小卧山究竟。 能让老头子败兴而归的地方,绝对不简单! “来到来了,不去看看,回去也睡不安稳。” 秦佑年深吸一口气,提丹田内力,施展临字决,脚下一点,身体猛然窜出,衣衫随风的方向摆动,轻飘飘落在铁索道。即使秦佑年如何小心翼翼,减了很多力道,铁索道还是一阵摇晃,耳边能听见生锈锁链结合处发出的“吱吱”声,难听如磨牙,不绝于耳。 低头一看, 脚下黑黝黝,是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脚底瞬间生寒,加上山间风比较大,秦佑年很难稳住身形,张开双臂保持平衡,临字决施展到了极致,脚如落水羽毛不沉,又如大鹏展翅向前掠去,速度很快,残影弥留之际,便走了一半的铁索道。 秦佑年皱眉凝望,背生竖毛,寒从脚起,从万丈深渊下涌来的风似禀冬之怒,刮骨割肉,生疼! 铁索道在下沉! 不能停! 秦佑年再提一口气,心一横,身影随即隐没灰褐色的雾霭。 玉鼎宫正峰守着铁索道的老者,轻瞟一眼摇晃不止的铁索,呢喃细语:“送走一个老的,现在小的来了,功法不错。” 当秦佑年双脚落在黑黢黢的地面时,口中大喘粗气,转身回望一眼,不见玉鼎宫正峰,眼前只能看见丝丝缕缕,缓慢游离空中的灰褐色薄雾。 小卧山寂静的可怕! 小卧山比大卧山大上许多,像是被一剑拦腰斩断,地面平平整整,没有一块凸起的石头,一眼望去,寸草不生,只有一块石碑立在小卧山的中央,此外别无他物。 待上片刻,似乎感受到有一股莫名的悲怆围绕周围,是灰褐色薄雾,很苍凉。 秦佑年掐剑诀,瞬开剑匣,握血红妖鳞剑在手中,一步一步,脚下踏实的向着一人高的石碑走去。 石碑上竖写两行大字,左下角篆刻了一些蝇头小字。 从大字到小字,秦佑年弯腰凑近才看的真切,握剑的手一抖,立即惊呼出声:“北国神符震九州,八首相柳压龙脉!” 秦佑年面色一白,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口干舌燥艰难吞咽了口唾沫,石碑上雕刻的文字,正是《历史八国》孤本上记载的内容,不过有着些许偏差。 北国神符有一个典故:大夏国立国都在极北之地,常年白雪压顶,银装素裹,素来有最美丽的北国之称。大夏有一位深得皇帝喜爱的小公主,因私自乔装偷溜出宫,在一桥上见一小和尚,从此爱慕难舍,回宫后日夜思念,茶饭不思,身体日渐消瘦,皇帝不忍,便让小公主去寺庙烧香拜佛,祷告求签。 佛说:你有多爱那小和尚? 小公主虔诚如信徒:我愿化作北国的白雪,五百年不化,五百年不消,只愿小和尚踏雪走过北国的每一个地方,都能看见弟子化作的白雪。 此后,小公主一病不起,大夏皇帝一怒之下几乎杀光了宫内御医,又以万金玉帛,世袭爵位请江湖术士来医治小公主,每一个人都摇头叹息,示意无能为力,不敢诊断。直到一个小和尚踏雪而来,拿出一枚神符,小和尚离开大夏皇宫时,小公主的病好了,得知小和尚来过,手握神符发疯了似的四处找寻小和尚。 小公主不知,小和尚在佛前许愿,愿化作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淋,五百年日晒,只为小公主再从桥上走过。 小和尚带来的神符,是佛前求的缘! 小公主一夜白头,每日以鲜血温养那枚神符,直到死去,如愿化作了北国白雪,夜夜飘落屋顶,地面。而小公主以血养的神符成了大夏国宝,更名北国神符,聚一国之气运,也是大夏国衰败的起因。 佛前一叩五百年,一个化作石桥,一个化作北国白雪,一个不踏雪而来,一个不走桥而过,生生世世不可见! 大悲! 秦佑年叹息神符典故,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传言神符是大国重器,苏姓王朝找了三代皇帝的北国神符,难道就藏在浩然天下的小卧山! 至于八首相柳,《百兽录》上面记载是一头凶兽,是它压住了疆土龙脉,难怪苏姓王朝气运不盛,要与人共分天下。苏姓王朝想方设法,用尽手段寻求北国神符,想用神符杀相柳,让龙脉腾万里,使国家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开创盛世! 先有大秦始皇帝求长生,聚集练气术士炼灵丹,今有苏姓王朝寻神符。 不得不说,虚无缥缈的玄道传说往往会让位即巅峰的几人无限痴迷,求武道中成仙!求庙堂上长生!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乃大气魄。 秦佑年对此颇有微词,老头子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心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稳定心神后,秦佑年绕到石碑后面,光秃秃的,难道是某位前辈孩子心性故意在次立下这样一块石碑,为了捉弄后世人? 老头子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应该没在石碑上发现什么端倪。倒是玉清真人的一番话就显得不一般,欲灭浩然天下,先平小卧山。 官方吐槽:(北国神符杀相柳,来咯,来咯,它真的来咯,秦佑年可是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下手,作者要不要写点什么。) 051:怪老头,送北国神符 早已把萦绕心头的那股不详抛在脑后的秦佑年几经推敲下,并没在石碑碑身上发现什么一按下去就会显现地下甬道之类的机关,石碑底座和小卧山山体严丝合缝,像是浑然天成,显的很突兀。 越是如此,就越是诡异,秦佑年一点儿也不心急,索性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小卧山有一点好处,地不染尘也不怕脏了衣裳,胳膊放在腿上,托着下巴,直勾勾望着眼前石碑。 静坐半个时辰,手麻了,换一只手,妖鳞剑始终不离手。 静坐一个时辰,腿麻了,起身活动活动,再继续坐下。 突然, 石碑轻轻颤抖了一下,惊的秦佑年立即跳起,六柄剑瞬出剑匣,护秦佑年周身,横空呈扇形排开,剑尖直指石碑。 秦佑年皱眉凝望,石碑没了动静,他不敢妄动,强提一口大气,紧了紧手中妖鳞剑,不烧香,不拜佛,不信鬼神的秦佑年,怕的是暗中有宵小之辈作祟,为的便是让他退走,眼前不由浮现出那看守铁索道,一问三不知的老者。 静立一柱香后, 石碑又抖动一下,秦佑年瞬间后退两步,微微弓腰,双眸如鹰视环顾四周,冷声道:“敢问是哪位前辈在暗中出手,何不现身一谈?” 环顾四周,无人应答。 秦佑年紧了紧妖鳞剑。 轰………! 石碑突然裂开一道笔直的裂痕,在秦佑年目瞪口呆下缓缓往左右两边移动,片刻后,一个地下甬道浮现眼前,秦佑年咽了咽唾沫,艰难道:“墨家机关术?” 甬道内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回应秦佑年:“墨家屁的机关术,墨家巨子早就死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看清楚了,这是鲁班机关术,和墨家有屁的关系,小娃娃不懂装懂。” 不能说秦佑年目光短浅,机关术只知墨家独一枝,虽然旁枝末节不入流的机关术门派也有,名气哪能敌过墨家。况且石碑表面看上去是一整块,山体有内腹,机关又从里面打开,如此高明近乎神来之手的机关术,情急之下,想到墨家机关术,脱口而出也属正常。 秦佑年没有出声,望着地面露出的甬道。 霎时间, 从甬道里传出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一个身穿勉强遮体的破布烂条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他赤足,炸开的头发夹杂着几根枯黄杂草,老头驻足,用小指抠鼻屎,然后弹出指甲缝里的鼻屎,说道:“前段时间有一个自称黄九勇的人来过,武道修为不错,逗留片刻,见本大爷没理他就自行离开了。你个小娃娃挺上路子,竟知道苦等,等铁树开花吗?” 秦佑年苦笑,瞎猫碰上死耗子遇见双手双脚连同脖子都被锁链捆住的怪老头,张口闭口本大爷前本大爷后的为老不尊,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怪老头掏了鼻屎的手,又往下去挠裤裆,然后把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点点头,是原来的味道,很满意。 秦佑年默默看着,心中大骂去他娘的武道老前辈,分明是个市井老流氓!不过并未在那怪老头身上感受到丝毫杀意,秦佑年一咬牙,收剑归剑鞘,拱手道:“晚辈唐突,前辈莫要怪罪才是。” 怪老头冷哼,摆摆手道:“别整那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本大爷不稀罕,小娃娃,你也是来取北国神符的?” 秦佑年一愣,小卧山真有北国神符,那么八首相柳…………不敢再往下想,摇头道:“不是,晚辈只是好奇小卧山有什么罢了。” 怪老头往前半步,身后的铁链绷的笔直,“吱吱”作响,后退一步,等铁链落地后怒道:“至尊一剑这个老匹夫,本大爷当初不就是和悬山剑宗的沁鱼仙子说说话,谁让她美过皇宫里的公主,让本大爷心生欢喜。他倒好,倒扣屎盆子说本大爷调戏沁鱼仙子,也不知是哪个龟儿子在后面推了本大爷一把,不小心抓到那个…沁鱼仙子的奶-子,就被至尊一剑那个老匹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整整五十年啊。” 怪老头喜怒无常? 没有任何征兆便自保家门丑事的怪老头,一副我有理我怕谁的愤慨激昂模样,对着空气也能据理力争一番。秦佑年听的目瞪口呆,憋住笑意,嘴角还是忍不住的抽了抽,低下头去不让那怪老头瞧见。 似乎很多年没和人说过话的怪老头满嘴喷出唾沫星子,滔滔不绝的讲了许多无关紧要关于他的风流糗事,像是在跟眼前的年轻人显摆。殊不知,他玩过的那些床上招式早就过时,就连一些小地方的欢乐窑子更换了不少五花八门的招式,油水滴蜡烛,悬吊空中旋转一圈半的招式,那怪老头怕是听都没听过。 秦佑年忍不住了,肩膀颤抖,想开溜却被怪老头叫住,“小娃娃,你是笑话本大爷吗?” 秦佑年转身,马屁道:“听闻前辈一席话,晚辈胜过寒窗苦读十余载。夜夜不同人,可谓是精妙绝伦,新鲜感十足,晚辈想下山去体会其中的食髓知味罢了。” “屁话,至从这座山改名为小卧山之后,历经两代山主,第一代山主脸皮薄被本大爷骂的灰头土脸,羞愧离开。第二代山主是个不要脸的老王八蛋,想来寻北国神符,被本大爷打的满地找牙,直喊娘………”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的怪老头突然顿住,怪异看了眼秦佑年,说道:“小娃娃,你刚才手里握的剑可是悬山剑宗的妖鳞剑?” 这怪老头身体被锁住还能游刃有余的打骂浩然天下两代山主,并让两代山主毫无还手之力,悬山剑宗和他有大仇,秦佑年打死都不承认,赶紧摇头道:“前辈看错了,那只是一柄仿造的剑,市面上有很多,晚辈见其好看才买下当作是趁手的兵器,好行走江湖壮胆。” 怪老头不信,双手抱胸,冷笑道:“小娃娃,你不实诚啊,悬山剑宗被灭宗虽然让本大爷心情大好,可至尊一剑那老匹夫只能本大爷杀他,绝不容许他人染指,观音山的牧老鬼本大爷会去杀,杀了他之后,再去连山剑墓把至尊一剑从坟里刨出来,本大爷再杀一次,方能解心头之恨。” 死人都不放过? 秦佑年心头一颤,说道:“前辈真的误会了,悬山剑宗被灭宗后,妖鳞剑就已经断了,况且晚辈那时候刚出生,若是和悬山剑宗扯上关系,也活不到今日了。” 怪老头想了想,指着秦佑年道:“小娃娃,你说的话在情在理,不过你真当本大爷老糊涂了?还是被关傻了?折断的妖鳞剑至少有两种法子复原,实话告诉你,妖鳞剑是本大爷当年送给沁鱼仙子的聘礼,想娶她过门当媳妇儿。” 这他娘的也能扯到一起去? 秦佑年叹息,极力推脱却遇见了正主,不再藏着掖着,捏剑指,开剑匣,五指抓握,当一抹红亮起时,妖鳞剑直挺挺插进坚硬的岩石山体,说道:“前辈说的不错,晚辈拿的的确是悬山剑宗的妖鳞剑。” 怪老头见了妖鳞剑大喜,直搓手,之后长叹一声,神色显落寞,眨眼间很好的掩饰过去。怪老头眼眸开磕时,精光道道,淡淡的说道:“听闻沁鱼仙子葬身悬山剑宗,妖鳞剑折断观音山,小娃娃,你是如何得到此剑的?” 秦佑年如实回答:“是他人所赠。” 她,难道没死?怪老头难以掩饰心中那抹只能看见一点的希望,颤声道:“何人……所赠?” 老神仙。 老神仙是谁? 给连山剑墓扫墓的怪老头。 唉,是个老头。 终归是失望覆心,被五根铁链锁住身体的怪老头泄气,难以掩饰一股悲伤情绪,缓缓道:“那扫墓的老头是悬山剑宗从死人堆里爬出的门人?” 秦佑年摇头道:“不是,老神仙仰慕悬山剑宗,却并未如愿成为悬山剑宗的弟子,给连山剑墓扫墓,老神仙心甘情愿。” “好一个心甘情愿,若是沁鱼仙子当年心甘情愿的跟我走,本大爷的孙子应该和你差不多年纪。”怪老头想了想,接着说道:“小娃娃,你又是何人?能让那扫墓老头甘愿把悬山剑宗的妖鳞剑给你。” 占我便宜!秦佑年白了一眼倚老卖老的怪老头,之后仰头,咧嘴笑道:“因为我是悬山剑宗存世的唯一弟子。” 怪老头沉默,隔空摄取妖鳞剑用双手捧着,端看片刻,低头狂笑,随即右手握剑,练剑斜指地面,从下而上直到剑尖指天,看似随意划出的一剑,却是返璞归真的最上乘武道。 怪老头收剑而立,面色无喜怒哀乐。 秦佑年看在眼里,那是怎样的一剑!翻山越岭,斩落九天星河垂落人间,阻隔四海之水断流,拥有莫大的威能,仿佛剑中仙人指,端是可怕! 唉! “时过境迁,佳人已逝,一剑之下,只有握剑之人才能安然无恙! 哀叹,至尊一剑那老匹夫始终狠不下心,他一剑起,则天下千万剑修的剑起,浩然剑气长城浩浩荡荡,震四方! 放眼天下,谁敢逆之! 敢逆者,唯有一字,斩!” 怪老头把妖鳞剑还给秦佑年,平淡说道:“从今以后,这柄剑是你的了,本大爷说的。” 怪老头和至尊一剑有仇,并非整个悬山剑宗和他有仇,是非分明,值得秦佑年恭敬施了一个江湖礼数,收好妖鳞剑,轻声道:“以前辈的修为,小卧山怕是困不住你,为何甘愿在此五十年?” 怪老头凄凉笑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能与人言者无二三,这个江湖已经没有能让本大爷期待的事物,离开小卧山能去哪?本大爷也想明白了,江湖容不下我,我也看不惯这个江湖,本大爷就待在小卧山,死了也能有个坟,至少有浩然天下的山主作陪,不孤单。” 怪老头话锋一转,问道:“小娃娃,你想不想要北国神符?” 秦佑年眼珠子一转,摇头道:“不想。” 怪老头大感意外,问道:“人人都想得到的北国神符,你个小娃娃却不想要?别放屁了,只要你说要,本大爷马上给你,说一不二。” 秦佑年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前辈都说了,北国神符是人人都想得到的稀罕物,晚辈自知境界低微,胆子还没大到能蛇吞象的地步,财不露白,怀璧其罪的道理,前辈应该比晚辈都懂。” 怪老头泪咧嘴一笑,再问:“小娃娃,本大爷问你,北国神符人人都想得到是不假,但是又有几人见过,摸过?” 秦佑年沉默不语。 怪老头干脆席地而坐,伸手轻抚垂到胸口的胡须,淡淡道:“年轻人知进退,有自知自明是好事,若是谦逊过头就成了懦弱。北国神符对你们来说是稀罕物,对本大爷来说毫无用处,既然你是悬山剑宗仅存的弟子,看在沁鱼仙子的面子上,北国神符给你要好过天天让浩然天下的人惦记。” 话是不假,天上不会平白无故的掉馅饼。 秦佑年也盘腿坐在地上,笑道:“晚辈若是拿了北国神符,相当于答应了前辈还未说出口的条件。” 怪老头手一抖,拔掉一两根胡须,疼得龇牙咧嘴,秦佑年的一番气的他吹胡子瞪眼,说道:“本大爷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怪老头摇头晃脑念诗的模样不伦不类,秦佑年看的好笑。 官方吐槽:(拱手相让的北国神符都不要,秦公子你在想屁吃,信不信本作者下一章就把你写死?) 052:好兄弟,合计了某人 (求一波收藏,关注,推荐票,月票。) 浩然天下出大文豪,当中书生君子剑最是不凡,熟读诗书,练了丹青,考取功名待金榜题名时,握不握剑都无所谓了,江湖又是什么?这样的例子在浩然天下屡见不鲜,口诵大公义薪火相传,多半喂的便是那满口仁义道德的白眼狼。满口粗言狂语的怪老头不是读书人非得咬文嚼字,到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少有点潜移默化了。 小娃娃,你到底要不要神符? 怪老头坚持白送北国神符,秦佑年始终坚定不要,任由怪老头如何流露真挚,他都老成人精了,此等神物白送?能做亏本的买卖不成? 秦佑年心里一合计,心里倒是使劲编排了一遍怪老头,面上谦逊道:“前辈,如果浩然天下被灭门,你会出手救他们于水火?” 怪老头扯下头发上的一根枯黄杂草,咧嘴掏了掏耳朵,满脸享受,半瞌双眼道:“小娃娃,浩然天下和你有什么大仇,需要做那灭门的狠辣事!我们习武之人讲究行善积德,灭门容易遭天谴的。” 这老家伙是怎么把行善积德说出口的?秦佑年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对怪老头伸出了一根手指。 怪老头手里动作一僵,接着掏耳屎,越掏越安逸,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一统江湖,首先拿浩然天下开刀。小娃娃,是不是那个狗屁玉清小人给你说,欲灭浩然天下,先平小卧山,你才来此一探深浅?” 秦佑年嗯了一声,皱眉道:“玉清真人要扫除阻碍他的浩然天下,不止是恢复自由身这么简单,有前辈安睡小卧山便是一头随时都能下山的猛虎,玉清真人不敢动手。他求不得苏姓王朝,求不得观音山,只能暗示晚辈起屠刀,其理由名正言顺,为儒道一脉讨个公道。” 怪老头的那双脚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脏兮兮的黢黑,刚掏完耳屎,却不以为然的一直搓,一直扣脚,神态轻松无比。怪老头笑弯了眼,丝毫不在意秦佑年投过来的别样眼光,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抠脚怪老头抠的极度舒爽,微抬眼眸不屑道:“浩然天下自甘舍弃儒道一脉时,灭宗也只是早晚的事。本大爷若是浩然天下的山主,第一件事,便是把玉鼎正峰那几个老家伙挨个扇几个大耳把子,再一脚把他们踹出山门,丢人现眼的老玩意儿。玉清小人一直隐忍,本大爷开始一直想不通他为何如此,直到小娃娃你说了之后,本大爷立马就想通了,除了儒道一脉外,浩然天下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灭了算得上是替江湖除了一大害虫。” 秦佑年愕然道:“前辈的意思是?” 怪老头把抠脚的手在破烂布条衣服上擦了擦,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皱眉快速放下手掌,五指摩擦着地面,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玉清小人为的是八首相柳的内丹,真武境才是江湖上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北国神符只是玉清小人高喊的一个幌子。” 秦佑年恍惚,指着裂开的石碑道:“这上面记载的都是真的?” 怪老头嗯了一声,说道:“小卧山内腹有三十六洞天,而八首相柳的庞大尸骸正是主殿堂上首位宝座,坐着虽然咯屁股,但是胜在爽。” 秦佑年信了,很想进去内腹一观八首相柳的尸骸,那可是传说中的凶兽啊!想想还是算了,这怪老头也不是啥好人,惊奇道:“这么一说,拿北国神符杀了八首相柳就能释放被镇压的大地龙脉,达到国运昌盛的目的!可是八首相柳已经死了,该如何杀?杀八首相柳,莫非指的便是它的内丹?” 怪老头斜视道:“小娃娃不仅野心大,也聪明,一点就透,就是胆子小了点,成不了什么气候。从古至今,能称王称霸的莫不是那些胆子大到没边的人雄,而你,勉强能算人虫。别不服,本大爷就爱说实话!” 秦佑年撇了撇嘴,激将法!对此置之不理。 怪老头没来由的哈哈大笑,扯动右手铁链“哗哗”直响,说道:“当年境界低微想扯断这铁链脱身,如今境界算那么回事,却不想扯断了。小娃娃,儒道一脉的仇,儒道一脉来报,你跟着瞎掺和干啥?没事拐个女子,找个角落,说风流做风流不好?本大爷看玉鼎宫正峰的刀剑池就不错,很隐蔽,浩然天下的女娃娃有些长的挺水灵,就是奶-子有些不尽人意,小娃娃如果不在意就还过得去。” 怪老头后面说的下流话秦佑年直接没听见,微笑道:“儒道一脉的弟子,是我妹妹,不算瞎掺和。” 怪老头长长哦了一声,“难怪,快滚吧,本大爷要睡觉了。” 秦佑年点点头,起身就走,走出十来步时,便听见身后的怪老头轻声道:“小娃娃,明天还来不来,你小子是悬山剑宗的门人,对本大爷的胃口,找个说话的人不容易。” 怪老头心气高,看不上浩然天下的人,能有个说话的人岂不是怪事。秦佑年脚下不停,头也不回,说道:“反正没事,来。” 怪老头挠挠头,笑眯眯道:“记得带几只烤鸡,最近吃的越来越差了,这群王八羔子。” “好!” 秦佑年纵身一跃,身影隐没在灰褐色薄雾中。 当秦佑年轻飘飘落在玉鼎宫正峰时,等候良久的李阴山急切上前,弯腰低头,扯着秦佑年的衣裳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少主无碍后,长吐出挤压胸口提心吊胆的闷气,说道:“少主,你去小卧山两个时辰,老奴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呸呸呸………老奴乌鸦嘴了,少主莫怪。不久前王家少爷来过,说是我们把玉清真人的珍珠鸡给吃了,一脸不高兴的在大卧山磨刀磨了一个下午。王家少爷嘱咐我们回去的时候悠着点。” 李阴山不知道珍珠鸡,说完忍不住小声咕哝一声,“不就偷吃了一只鸡吗?好歹是浩然天下的山主,太小家子气了,跟个娘们似的记仇。” 天下八珍之一的珍珠鸡!秦佑年曾在白岩城听肖清漪说起过,万金都买不着的珍贵,重重拍了下李阴山的肩膀,说道:“李老啊,我们这辈子不算白活了。” 李阴山不解,问道:“少主,这是为啥?老奴在战场上杀的敌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就不枉此生了。” 回大卧山的路上,秦佑年一边向李阴山解释珍珠鸡的莫大来历,一边在心里合计着如何把此事搪塞过去。秦佑年看来,吃鸡一事,压根儿就不是事儿。 李阴山得知珍珠鸡有如此大的来头,直呼“我日你仙人板板”!当年他在军中有一位战友是蜀地人,特意跑去跟着学了这句很有意思的话,两军对垒时先吼上一句“我日你仙人板板”,反正敌军又听不懂,多吼上几遍又何妨! 所以这句话,也是李阴山说的最地道,最溜的蜀地口音话。 大卧山, 玉清真人阴沉着脸在院子里磨刀,见秦佑年两人回来,没有停下,只是抬头瞟了两人一眼,淡淡说道:“秦公子今天真是神清气爽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鸡味儿。” 也不知为何,反正一直看不顺眼玉清真人的李阴山皱眉,想回绝几句却被秦佑年摇了摇头,抬手给按了下来。秦佑年拿着一条小竹凳,坐在玉清真人面前,说道:“小卧山上风景独特,让人流连忘返,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玉清真人磨刀的手微微一顿,秦佑年看在眼里,抿嘴浅笑。 李阴山站在秦佑年身后,静静望着磨刀的玉清真人,暗自琢磨着瞅准时机,便把剩下的那只珍珠鸡也给吃了。 玉清真人继续磨刀,没有抬头,说道:“秦公子可知老道我筹齐一对珍珠鸡花了多少年?” 秦佑年低头揉了揉手腕,笑道:“我爹败兴而归,我在小卧山倒是玩的尽兴。” 玉清真人把刀放在磨刀石上,直起身,问道:“秦公子见到人了?” 秦佑年双眼弯曲,说道:“玉清前辈要是没什么事,晚辈就先回屋练功了,早晨起晚了去小卧山要被骂,给晚辈十个胆也不敢跟他动手啊。挨骂听着,挨打站着,跑是跑不掉了。” 玉清真人轻哦一声,低下头眼中浮现一抹冰冷杀意,之后隐去,抬起头笑道:“老道我能有什么事?菜刀钝了磨锋利点,明早给秦公子杀几只鸡,好让秦公子尝尝老道我的手艺。” 秦佑年起身,拱手道:“要麻烦玉清前辈多杀几只鸡,烤鲜嫩一点,晚辈要带去小卧山。” 玉清真人呆滞,木讷嗯了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小卧山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妖怪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为何他去时,迎接他的却是一对虎虎生风的厚实拳头,左脸打了,打右脸,那老妖怪脾性极怪,喜怒无常,打人专打脸,踢人只踢裆,能一掌毙命却专使那些下三滥的招式,让人防不胜防! 命苦啊, 被老怪物打压的没有一点脾气。 被黄九勇打压的也没有一点脾气。 如今,秦佑年仗着自己老爹,和小卧山的老怪物,明里暗里压的玉清真人不敢有丝毫脾气。 玉清真人强颜欢笑,心里早已把几人问候了无数遍,不敢骂出口,苦中作乐的想想,自我安慰。 “多谢玉清前辈。” 秦佑年转头对李阴山眨眨眼,笑了笑,两人越过还未回过神的玉清真人,径直回屋去了。 王鼎鼎在屋内从窗口看的真切,一下午杀气腾腾的玉清真人磨刀霍霍等四哥。而四哥回来了,只是说了几句话便让玉清真人垂头丧气,如霜打的茄子。 王鼎鼎起身走出了屋子,来到秦佑年的屋外,直接推门后入,轻手关上房门。 王鼎鼎坐在凳子上,轻声问道:“四哥,你和玉清真人说了什么,竟然不追究你吃了他的珍珠鸡?” 秦佑年放下背后剑匣,转身来到桌前,倒了两杯凉茶,坐下后笑道:“我只不过是给玉清真人说小卧山上有一座石碑,石碑里有一个人罢了。” 哦,原来如此! 王鼎鼎一想就通,脑筋转的贼快,摸了摸怀里的大卧山山主令,有更为强大的靠山在小卧山?嘿嘿坏笑道:“四哥,仔细说来听听,可惜的是我手持大卧山令也去不了小卧山,否则定要向那位前辈求上一块半块的信物。到那时,我便敢去玉鼎宫指着那群老家伙的鼻子,骂的他们一个个抬不起头,我就喜欢看他们想杀我,却不敢动手的表情,想想就兴奋。” 秦佑年招了招手,示意王鼎鼎坐近些,才开口小声说出了在小卧山遇见的人和事,特别是小卧山上的怪老头,揍的玉清真人直喊娘一事也一并说出,听的王鼎鼎咧嘴直笑,小心翼翼望了眼窗外的玉清真人坐在长条木凳上,仰头望月,怕引起玉清真人注意,不敢笑的太大声。 等秦佑年说完,王鼎鼎献殷勤主动给四哥倒茶水,再端起茶杯放在四哥的手里,搓手道:“四哥,你明天能不能去求个信物什么的,不用担心我,我身体健壮,令牌多了不压身。” 秦佑年瞪一眼,放下茶杯,勾了勾嘴角,嘿嘿笑道:“你以为令牌是大风刮来的,说求就能求来?反正小卧山上的怪老头不愿出来,你便打着他的名号去玉鼎宫逛逛,听说里面摆满了千金难求的字画,取上两三副浩然山水图,挂在茅房,上茅房时诗意不就来了,一泻千里才痛快。” 王鼎鼎给了秦佑年一个了解的眼神,抿嘴笑道:“四哥,貌似院子里只有一个茅房。” 秦佑年大手一挥,豪爽道:“再修两个,反正地方大。” 官方吐槽:(秦公子,王公子,拜托你们做个人好不好?作者写你们的时候就怕被你们给算计了。) 053:求内丹,沉睡三十年 玉清真人一夜未睡,早早提着菜刀去后院的菜园子逮了几只鸡,看了眼用拇指粗细空心竹围成的小别院,花有十种,向阳而开,颜色各异,搭建的别出心裁。为此,邋里邋遢的玉清真人可谓是掏空了心思,珍珠鸡很娇贵。 “唉,秦佑年和他爹一个德行都是狼子野心,过几天宗门论道不去了,守着鸡,现在又吃不得。实在不行就搬来别院和鸡同吃同睡,鸡若没了,老道我死了都不甘心。” 玉清真人三步两回头,怨天尤人的模样可谓是把玉鼎宫正峰的几个老家伙恨的牙痒痒,要不是他们搞出儒道一脉一事,又怎会有此烂摊子,凭白招来两个得罪不起的杀神! 回到院子,烧水烫毛,架火烤鸡,动作不是很熟练,倒也有模有样,倘若叫门下的弟子见了去,岂不惊掉他们的大牙!堂堂一代山主蹲在地上委身给晚辈烤鸡,传扬出去像什么话! 幸好玉清真人有先见之明,秦佑年三人来了大卧山之后,他便下了一道未得传唤,不得上山的命令,否则也不会端着小竹凳上安心烤鸡。 连着烤了好几只鸡,整个院子飘香满怀,睡梦中的王鼎鼎一脚蹬被子下床,吧唧吧唧嘴,嘴角流出了哈喇子,未醒。 秦佑年已养成太阳初升时起床,穿戴整齐,背上剑匣子和李阴山同时出门,主仆二人对望一眼,笑着走向埋头烤鸡的玉清真人,小卧山那怪老头的邪威好生厉害。 坐下后,秦佑年示意李阴山去叫醒王鼎鼎,看着火堆上烤的滋滋冒油的烤鸡,笑着说道:“小卧山的老前辈今天有口福了,能吃上浩然天下山主亲手烤的鸡。” 玉清真人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转动架子使烤鸡受热均匀才能充分烤出鸡体内多余的油脂,使鸡肉吃进嘴里鲜香滑-嫩不油腻,才是炉火纯青,口感最佳。玉清真人想了想,叹了口气,见李阴山和王鼎鼎还没出来,偏头问道:“秦公子能否看在老道任劳任怨的份上,在小卧山那位前辈的面前,多多替老道美言几句。” 秦佑年想也没想,脱口道:“那是自然,我和我爹来浩然天下白吃白喝白拿,都是前辈照顾前后,左右张罗,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还请前辈把心放肚子里,北国神符晚辈一定给前辈要来。” 玉清真人低头,凌乱的头发正巧挡住秦佑年望来的目光,露出一抹莫名笑意,转瞬即逝,摇头道:“老道在乎的不是北国神符,而是藏在小卧山三十六洞天里面,八首相柳的内丹。” 秦佑年眸子亮起一道很难捕捉的光芒,佯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小声道:“八首相柳是上古凶兽,更何况凶兽内丹煞气太盛,连药都不能入,否则以前的那些练气士又怎会放过此等宝物!至于炼化凶兽内丹为己用就更加的匪夷所思了,不知玉清前辈要来有何用?” 玉清真人没想过骗秦佑年,如实缓缓道:“老道有一位朋友,沉睡棺材三十年,秦公子若是能替老道向那位前辈要来八首相柳的内丹,老道我从今以后唯秦公子马首是瞻。” 秦佑年挑眉,嘴角向上弯曲,说道:“玉清前辈的心上人!” 都一把年纪了,“心上人”三个字还真当着晚辈的面说不出口。玉清真人难得腼腆一笑,点头嗯了一声,他有过一种痛楚,双手抓着脑袋,喃喃道:“那年的老道曾是十里八乡的俊俏后生,只可惜出身寒门,身世清苦的我爱上了遥不可攀的大家闺秀,回去后说于好友听,却被笑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痴心妄想。 熙熙攘攘人群中的惊鸿一瞥,陌上颜如玉说的便是那位大小姐吧!雪中寒梅傲枝丫,一抹黄艳压群芳,也比不过她睫毛上的一滴晶莹剔透更能穿透心窝。 奈何爱而不得,处处受阻,心灰意冷下,醒悟苦读诗书不如行万里路,老道我便弃笔从戎,只身踏入江湖,心高气傲想闯出一片为了她才握剑的一片天地,正是因为如此,老道我和那位大小姐才会真正的相识。 后来的后来,哈哈哈……………” 玉清真人模样痛苦,手背上青筋爆起,可见他抓自己的头发很用力,一个上了年纪的浩然天下山主竟当着晚辈的面,落泪了。 秦佑年皱眉,沉默不语。 从古至今便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敢爱敢恨,哭了也是个爷们儿。 听见王鼎鼎,李阴山两人出门传来的脚步声,玉清真人埋头小心擦去眼角泪痕,小声道:“突生伤感,让秦公子看了笑话。” 秦佑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谁家不是一地鸡毛,未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心向善,不管玉清真人说的真是假,“爱”这个字很短,一撇一捺都很圣洁。叹息一声,说道:“晚辈尽力而为吧,能不能要讨来八首相柳的内丹,看天意。” “老道我做事虽然不光明磊落,但刚才说的话,作数!”玉清真人诚挚丢出一句话便闭口不言。 王鼎鼎,李阴山出来的正是时候,鸡熟了,可以大展口腹之欲,谁吃的文雅指定饿肚子,四个人围着火堆坐下,吃相一个赛一个难看。 吃饱了, 秦佑年右手拿着两只用黄色油纸包裹好的烤鸡,左手提着两坛一口喷,嘱咐王鼎鼎一声“见机不对,立马就跑。”便去了小卧山。 玉清真人晃晃悠悠,来到后院养珍珠鸡的别院,负手而立,望向远方,怔怔出神。 李阴山刚要抬脚四处溜达溜达,再去刀剑池看看,听说那里有女弟子的洗澡池,水都是香的。却被王鼎鼎一把拉住,说道:“李老,你没事的话跟我去玉鼎宫走走,四哥说挑选几副名家墨宝好挂在茅房。” 李阴山沉吟,之后点点头,说道:“也好,老奴就随王家少爷去开开眼,见识一下你是如何喷唾沫星子骂他们的。” 王鼎鼎胸膛拍的直响,谁知力道用大了,把胸口拍痛了,促使他面色涨红,一阵急促咳嗽,缓过劲儿来,笑道:“李老你就瞧好吧,玉鼎宫正峰有几位样貌身段都是上上之选的女子,着实养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上两眼我们又不吃亏。” 去往玉鼎宫正峰的下山路上,李阴山知道王家少爷得意哪口,和他有一个共同的性趣,四下看了眼见别无他人,小声道:“老了,老奴心有余而力不足,多看上两眼裤裆湿了可咋整?丢脸丢去姥姥家了,何况老奴又不会说话,影响王少爷勾搭漂亮女子就不好了。” “勾搭”二字,用的很是精髓!足以见李阴山熟知王鼎鼎。 王鼎鼎拍了下李阴山的肩膀,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李老,勾搭……呸!追求姑娘小姐无外乎就三点。” 李阴山转头,问道:“哪三点?” 王鼎鼎笑着教道: “第一,坚持。第二,不要脸。第三,坚持不要脸。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浪费很可耻! 不管长的好看与否,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都一个样,只是大小之分罢了。 至于怎么夸姑娘小姐她们才会心生欢喜娇羞一声“讨厌”!遇见漂亮姑娘就使劲儿夸赞她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不那么漂亮的姑娘,就说好看极了。难看的姑娘,好歹也要说上一句秀气,乖巧懂事什么的。” 李阴山恍然大悟,一拍手,懊恼道:“以前在军中直来直去惯了,将军给老奴说了门亲事,人家姑娘家境挺好,是个黄花大姑娘,体态丰腴长的有点胖,老奴想着初次见面夸她一两句,逗姑娘笑笑,谁知那位姑娘听了便黑着一张脸,打了老奴一耳光,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鼎鼎挑眉,挤眉弄眼道:“李老,你说了啥?莫非是勾栏遇见粉头花魁的那套辞旧说辞!” 李阴山瞪了他一眼,摇头道:“当然不是,那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老奴夸那位姑娘,长的像花苞,瘦的不明显。” 花苞?盛开后万一长残了?女子可是很会钻牛角尖,话里话外挑刺! 王鼎鼎哈哈大笑道:“那位姑娘不打你才怪。” 李阴山挠挠头,唉声叹气道:“老奴当年要是有王少爷这等唇舌功夫,三妻四妾,大被同眠也就不再是梦了。” 军营里面都是老少爷们儿,一个个自己都没续上个媳妇儿,闷头藏在被子里看那些彩色插图的禁术,再练左右手互搏之术,床直晃悠。叫他们上战场杀敌,一个赛一个生猛悍勇,让他们说些好听顺耳的话,半晌都憋不出一个屁来!哪能给李阴山出谋划策哄姑娘开心,将军夫人倒是有心,叮嘱过两句,岂料李阴山一转头忘了个干净。 王鼎鼎安慰道:“李老,放心,等回了京城我给你说个媳妇儿,老来得子是人生大喜。” 李阴山沉寂许久的心逐渐活络,细下一琢磨,摇头道:“算了,老奴要跟随少主左右,可别耽误了人家。” 王鼎鼎眨眨眼,怂恿道:“李老,你就不想给老李家留个火苗?我给你说的亲事,可让你从外面回来时有人给你暖被窝,出门在外时媳妇儿不说闺怨话,放心跟着我四哥就行。” 李阴山搓手,嘿嘿道:“提上裤子不认人?” 王鼎鼎白了一眼李阴山,怒其不争道:“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成一股子风花雪月,胭脂楼的味道。” 李阴山不辩解,嘿嘿憨笑。 王鼎鼎做主道:“李老,就这样决定了,你的喜酒,我四哥可是很愿意喝的。” 李阴山嗯了一声,竟然羞红了老脸。 王鼎鼎一愣,不再多说,穿过铁索桥,脚下不停,直向玉鼎宫走去。 演武场上,浩然天下的弟子日复一日的在此练剑,脚下石板都站出了微微塌陷的脚印,基础剑招可谓是再纯熟不过。 王鼎鼎巧妙的绕了一个大圈子路过演武场,毫不掩饰赤-裸-裸的目光,一直盯着当中几位模样好看的女弟子,看的太入神,不小心走了歪路,膝盖碰到演武场的石阶,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膝盖直跳。 演武场中的弟子被诸位长老叮嘱过,不要招惹那位蹦跳似蛤蟆的黄衣公子,否则出丑丢了玉鼎宫正峰的脸面,脱衣还剑,被贬下山是轻的。那几位一直被盯着看的浑身不自在的女弟子皱眉,口鼻冷哼一声,可算是出了一口胸口恶气,别过头,不再看那黄衣公子,安心练剑。 王鼎鼎不再蹦跳,皱眉小声道:“李老,快来扶我一把,好疼。” “好嘞。”一直跟在王鼎鼎身后的李阴山笑着上前,搀扶着王鼎鼎,一瘸一拐踏上玉鼎宫山的三十层白玉石梯。 玉鼎宫正门外,孙阙左手负身后,右手轻抚胡须,温和笑着,静候那黄衣裳的小王八蛋上来,新仇旧恨一起清算,不让那小王八蛋脱层皮,他把名字倒过来念。 王鼎鼎艰难上了石梯,孙阙露出让人如沐春的笑容迎了上来,柔声道:“小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夫想念小友的紧。” 黄鼠狼给鸡拜年——哪有什么好心!王鼎鼎直接甩出一个爱谁谁的高傲脸色,说道:“谁在说话?等我走近一点,哦……原来是孙阙先生,小爷还以为是谁家的畜牲没栓好,四处乱吠。” 你! 再好的脾气,也敌不过王鼎鼎的这番话。 官方吐槽:(王家少爷,作者奉劝你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不要以为有那啥,就能那啥了,变数很多的。) 054:玉鼎宫,阙是老长虫 (看到这里的好兄弟,跪求推荐,月票,关注,收藏。) 李阴山望着眼前木枝挽发,青衫薄紫袍的孙阙,上眼一瞧便知这老家伙表里不一,绝非善类。王鼎鼎有大卧山山主令在手,倒是直言不讳,见缝插针,逮着机会就骂,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骂。 王鼎鼎轻点着脚尖,双手抱胸,仰头斜视孙阙老儿,不可一世,一副猴子拿着虎毛敢称大王的高傲姿态,骂的孙阙老儿不敢还牙。李阴山咧嘴直笑,眼神飘忽,时不时落在孙阙老儿的身上,轻声纠正道:“王公子,畜牲当中的犬能看家护院,鸡能打鸣下蛋,牛羊能出奶…………可不能以偏概全,一棍子下去打死所有。” 王鼎鼎细细一琢磨,言之有理,不理会眼中即将喷火的孙阙老儿,转头对李阴山笑道:“突然想起一个事,李老,你说蛇没有被取名时被叫作什么?” 李阴山轻抚胡须,笑眯眯说道:“玉鼎宫,阙是老长虫。” 王鼎鼎点点头,相视一眼,齐齐笑出声音,反正没人听见,笑的放肆了些。 孙阙怒目圆睁,眉毛竖起,头发差点根根直立,一双拳头捏的咔咔直响,回身望了眼近在咫尺的玉鼎宫,舒展眉头,长长吐出一口憋闷气,平静道:“小友拿了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可不是君子作为,大卧山山主能纵容小友几时?青山绿水常在,小友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王鼎鼎掏了掏耳朵,说道:“玉鼎宫不是丹青巨阙吗?怎么说起了绿林好汉之间的黑话,难不成是衣冠禽兽!孙先生,你是家里挂葫芦——真拿自己当爷了!还是你上茅房不带纸——想不开,自讨苦吃。” 李阴山学着王鼎鼎的语气说道:“聪明他娘给聪明开门——聪明到家了呗。” 哼! 左右逢骂的孙阙,上下两排牙难敌两张嘴,他一个读圣贤书的人,拽拽笔墨可以,如王鼎鼎那般说些泼皮无奈,市井流氓的污言秽语,也只能在心里骂他个一百遍啊一百遍!当面指着那黄衣小王八蛋的鼻子骂出来爽是爽了,岂不失了他浩然天下孙大真人的颜面?当即怒拂衣袖,转身便走,“老夫不与尔等一般见识,凭地坏了道心。小友,还有那位老道友,有胆色便进玉鼎宫一叙,老夫泡壶十年春尖,扫榻相迎。歇后语,老夫前两天学过一句,三年不洗口——两张臭嘴。” 咦,真别说,孙阙老儿学的挺快,否则王鼎鼎真以为他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真他娘的能忍! 王鼎鼎眯眼望着孙阙老儿离去的背影,轻声问道:“孙阙老王八蛋指不定在玉鼎宫内憋着什么坏屁,李老,在我亮出身份前,你能不能拦住他们?” 李阴山摇头,伸手指了指玉鼎宫如实说道:“不能,里面有两个老家伙武道修为在老奴之上。” 王鼎鼎捏着下巴,抬头望着玉鼎宫高悬的匾额,红面金字,说不出的气派,踌躇半晌,伸出去的右脚缩了回来,平静说道:“李老,我们等等再进去。” 玉鼎宫高有三层,屋顶红砖琉璃瓦,屋檐下有八只木刻饕餮张巨口食八方聚天下之大气,五根粗壮朱红漆圆木柱一通而上,巍峨不凡!左右两边偏殿,皆是两层高,没有什么起眼的地方,便一扫而过。 李阴山近前把玉鼎宫看了个仔细,之后后退几步,仰头望着玉鼎宫后面矗立的一座藏在飘渺云雾里的仙山,那便是刀剑池的所在地,浩然天下的重中之重,去那,走另一条路。李阴山收回目光说道:“王少爷怕我们前脚刚进去,孙阙老儿后脚就关门放狗,来个瓮中捉鳖……不对,是捉我们。” 王鼎鼎笑着点点头,说道:“孙阙老儿皮笑肉不笑,家父曾说过这种人最会吃人不吐骨头,不说打脸的话,专做剜心窝子的事,得小心应对。等茶凉,茶凉人会走,孙阙老王八蛋读了一辈子书,也没读出个心平气和来,他,沉不住气,唯有放低姿态请我们进去,我们亮出另一个身份再进去。” 王鼎鼎“请”字咬的很重,说话胸有成竹,显然吃定了玉鼎宫的几位长老,单单一个孙阙老儿还入不了眼。 李阴山嗯了一声,闭口不言。 两人驻足玉鼎宫大门外,此时刚升至最高的太阳很艳,不烈,有些刺眼。 抬手挡了挡。 一柱香后, 孙阙谦逊陪同一个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衫的老者出来。 王鼎鼎对着李阴山眨眨眼,笑满怀。 李阴山竖起大拇指。 ——————— 小卧山, 怪老头右手拿烤鸡,左手抓酒坛,吃的满嘴流油,喝的尽兴打湿胸口衣裳,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笑道: “玉清小人的一番伪善说辞小娃娃你也信?浩然天下最拿的出手的便是那满口仁义道德,信了,就是傻蛋一个。 当说不说,“爱”,一个很简短的字,一撇一捺都是情,有人为了它,和天下人为敌,也有人为了天下和它为敌! 江湖上最大的一个笑话,为了挚爱为敌天下,被人称作魔头,杀人不眨眼。为了天下大义灭亲,称作是君子,秉公大义万人称赞。所以啊,这个江湖太操蛋,本大爷只要有口酒喝,有口肉吃就行。 没有七情六欲的叫物,有七情六欲的叫人,能控制七情六欲的才是人物!玉清小人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个小人物。” 秦佑年听的深入,老头子便是如此,被人算计后隐居向阳村二十年,也做了一个扣砖缝的爹。如此说来,江湖,庙堂的公义是胜利者书写,过程其实一点也不重要,泥泞道路伏尸数十万才能让背后执棋之人安然走过,衣不沾泥,衣不染血! 落子是杀,举子也是杀!一代功成万骨枯,绝非说说而已。 秦佑年轻声笑道:“不管玉清真人说的是真是假,晚辈既然能造就他,也能顷刻间毁了他。” 怪老头挑眉,嗤笑道:“凭你?一个屁股上黄粑粑都没干透的小娃娃,张口就说狂语,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秦佑年耸耸肩,不作解释,说道:“晚辈若是没有这点气魄,老神仙和我家老头子只会让我老老实实待在向阳村,娶妻生子,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吃完两只烤鸡,连骨头缝里的碎末肉屑也没放过,怪老头打了个嗝,满是油腻的右手先是在地上擦了擦,然后在破烂布条衣服上擦拭干净,酒还剩一坛,慢慢喝,换成右手抓酒坛,空闲的左手背身过去挠后背,挠的龇牙咧嘴,等后背不痒了,毫不客气的打击道:“悬山剑宗给了你一柄剑,顺便给了你一座江湖,就以为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了?就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本大爷一巴掌下去,能拍死一片,你信不?” 秦佑年苦笑道:“晚辈信,不过事无绝对,万一里面有个孙猴子呢。” 也不知多久没洗过澡的怪老头,左挠挠,右挠挠,身体一直不安分的扭动着,说道:“本大爷就佩服孙猴子它爹,敢让石头下崽。” 秦佑年诧异,真是一个为老不尊的老前辈,说回正题,问道:“老前辈,八首相柳的内丹真的能救人?” 怪老头背上有块地方挠不到,想让秦佑年帮忙,想了想还是摇头作罢,使劲扭了扭好转不少,点头道:“瞎说,真能救人,那些个练气士会放任凶兽内丹流入江湖?玉清小人应该是在哪里看见的害人偏方,病急乱投医便信以为真。小娃娃,本大爷可以把北国神符和八首相柳的内丹给你,但是………你能给本大爷什么?” 秦佑年反问道:“老前辈想要什么?” 怪老头哼哼道:“本大爷想要沁鱼仙子复活,小娃娃你做得到吗?” 秦佑年瞪眼,随后叹息摇头,自古帝王寻求的长生之道还有迹可循,复活一个死人无疑是痴人说梦话,敢问天上仙人能做到?秦佑年露出笑容,若有所指道:“若是给老前辈一个想看见的江湖呢?” 怪老头一愣,正在搓脚丫子泥垢的手停住,淡淡道:“小娃娃,你若是能给,本大爷不仅把东西都给你,本大爷也跟你走。你若是不能给,就少在那放屁,不要真应验了那句话,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只会口中大话使劲说,反正吹牛皮又不要银子。” 秦佑年心里大定,怪老头可是一等一的大高手,有他在,京城龙潭虎穴任由他纨绔,并且还能游刃有余,开门见山道:“晚辈姓秦,曾在北方边关出生。前辈甘愿待在小卧山,江湖上任何风吹草动想必都逃不出前辈的耳目。” 怪老头手一抖,接着搓泥垢,或许是脚丫子上的臭味太浓烈,熏到了他,立即皱眉后仰了仰身体,不以为然道:“姓秦那又如何?一个先祖都无能为力的局面,后世人想再开创太平基业?” 秦佑年露齿一笑,没有说话。 怪老头坐在地上一直都不安分,右脚搓完了,换成左脚,秦佑年严重怀疑他在小卧山五十年来没洗过澡,是这么搓过来的。 怪老头眼珠子乱转,认真问道:“有几层把握?” 秦佑年丝毫不隐瞒说道:“倾尽全力,人定胜天。” “小娃娃,你是不是闲的慌,来逗本大爷玩的?”怪老头被气乐了,指着秦佑年说道:“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去玉鼎宫正峰找能看对眼的女娃娃去,要荤有荤,要素有素,去刀剑池和女子拖衣服玩,玩他个五花八门,四仰八叉都行,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秦佑年直勾勾看着满脸不在意的怪老头,说道:“天下风云出我辈,老前辈认为年轻一代里有几人能入你的眼眸。” 怪老头轻抚胡须,闻到一股发酵变异的臭咸鱼味,十分上头,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是搓脚的那只手,赶紧皱眉拿开,轻笑道:“每个宗门都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弟子,让他们行走江湖也有高手守护身旁,羽翼不能彻底丰满,本大爷看来全他娘的是卵弹琴,心高气傲,恃强凌弱之人不在少数。观音山有个姓叶什么来着是个杀千刀的小王八蛋,明目张胆霸占民女,玩尽兴了把别人一家老小杀的一个不剩,然后一把火烧了一个村子,就因为他是牧老鬼的亲传弟子,观音山的那些长老对此见怪不怪,天天忙前忙后的给他擦屁股,乐此不疲。” 怪老头难得夸赞一句秦佑年:“你的根骨虽然比不上他们,悬山剑宗有浩然剑气可让你弥补先天的不足。光有雄心壮志的野心没用,得有把握,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则就别指望本大爷给你当剑使。” 秦佑年自信道:“老前辈,晚辈要是有七成的把握呢!” 怪老头眼眸开瞌间,神光道道,甚是不凡,无形风浪蓦然吹打来,吹动衣裳噼啪直响,发丝狂舞脑后,双目圆睁,气势如虹,似一柄藏锋很多年的剑再出鞘,锋芒能耀世! 怪老头抱着酒坛子喝了一口一口喷,说道:“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变数,七成把握已经很高了。小娃娃说服本大爷,本大爷让你瞧瞧什么是人间剑雨!” 好,一言为定。 本大爷说话算话,若你骗了本大爷,该如何说?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怪老头欣慰一笑道:“能让本大爷多看一眼的后生,小娃娃,你算一个。” 官方吐槽:(王家少爷,你看看,你都把李阴山带坏了,作者本来安排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结果被你带跑偏了。) 055:藏经阁,遇守阁老人 小卧山怪老头眼界极高,是骡子是马不用牵出来溜溜,他看上一眼便知真假变化如何,虽说老不正经,却是实打实的真材实料,不掺一点假。 没试探出怪老头的武道修为如何,单论在小卧山闭关五十年,是只蛤蟆也能修炼成精怪了!秦佑年大致揣摩,怪老头武道修为最低应该是一品通玄,或者半步真武境。 闲聊一会儿,秦佑年一直惦记着浩然天下的藏经阁,并且玉清真人提起里面有一本《叶开拆解》可以品鉴观摩,或许会收获良多,只不过年代久远,得去藏经阁好好找找。《叶开拆解》是一本剑走极端的感悟心得,毕竟不是高明剑谱不能摆上台面。 怪老头嗯了一声,直接躺下身,双手枕头望天,轻轻抖动着高翘的二郎腿,嘱咐道:“小娃娃,明天本大爷要吃神仙鸡,你直接给玉清小人说是本大爷说的,想要八首相柳的内丹,不得把本大爷好吃好喝的伺候好。” 秦佑年笑着点点头,一跃而起,脚踏铁索道,离开小卧山。 浩然天下有一条别致的林荫小道,由雨花石铺成,脚踏小道上缓步走,浅闻花香,静听鸟语虫鸣,格外惬意。令秦佑年赞叹的一点是,玉虚宫正峰对地形地貌,风水布局格外讲究,不像大卧山,小卧山那般随意。 林荫小道不长,尽头便是藏经阁,阁楼高三层,门前有两位浩然天下的弟子把守,如果仅仅相信表面松懈守备那就大错特错了。 玉清真人特意叮嘱过,藏经阁里有位守阁老人,境界高深莫测,隔空一握,出拳如卷饼,拳重如霹雷,百米内飞沙走石,所过之处碎石裂地不再话下!而且守阁老人只管藏经阁的一亩三分地,不理外界纷扰,犹如散人自修,可媲美佛门传言中的扫地圣僧。 守门的两位弟子在空中交叉手中长剑拦住秦佑年去路,淡淡道:“浩然天下重地,未持令牌者,不得入内,请速速离开。” 秦佑年沉默不语,解下腰间小卧山山主令在两位弟子面前晃悠,两位弟子眼眸一瞪,首次见到小卧山山主真令,顿时面露惊容,躬身弯腰,双手抱剑,恭敬道:“弟子拜见山主。” 两位弟子并未起身,各自后退一步,让开藏经阁门前的道路。 秦佑年满意的点点头,一方天下各有各的规矩,拿守藏经阁两位弟子来说,他们这一生或许见不到浩然天下山主一面,可山主令却铭记于心,见令如见人,自然是满脸敬畏。 吱呀! 秦佑年推门而入,反手关上门,藏经阁内光线昏暗,东南西北四个角都竖有烛台,供照明,若是深入烛光死角看不清书籍上的内容,便拿书走到烛台旁观看。 抬眼望去,一楼整齐摆放了三十三个五层木架子,上面摆满了书籍,地上角落堆积了七八个大木箱,约莫着全是入门级功法和招式。秦佑年只是大致看了眼便失了兴趣,径直上了二楼,二楼只摆放了十五个书架,相对来说更显空旷,烛台的昏黄火光更显穿透力,眼前亮堂了不少。 “藏经阁二楼的武学虽是不错,随便拿出去一本便能卖出个好价钱。有一两本上乘武学夹杂其中,这是一场机缘,给能上二楼的弟子准备的,处之淡然,不急于求成,上乘武学便会找上他。特意为之的暗藏玄机,也相当于拿此手段识人,一举两得,很高明的手段。” 秦佑年驻足片刻,转身上了三楼。 藏经阁三楼一般只有浩然天下的长老和山主才有资格来此。秦佑年淡定自若如逛自己家随意来到三楼,入眼只有三个书架,摆放的书籍不多,数数共有二三十本,高低不齐,杂乱无章,一尘不染。 秦佑年环顾四周,从一楼至三楼可一目了然,却没见到守阁老人,房顶梁上也空无一人,真是奇了怪了,难道会隐身术法不成?秦佑年摇摇头,抛却心中杂念,走上前,首先拿起一本《一草一世界》的泛黄古籍,看了几页,是一本佛门高深经书,通篇古篆字体,深奥难懂,便意兴阑珊的放下。 秦佑年拿起旁边只有一半的残缺古籍,皱眉放下道:“再上乘的武学,残缺了始终都是残缺了,无大用啊。” 半个时辰后, 《大嫁接挪移功》《龙象般若功》《小天相无》………接连看了十余本古籍,皆是上乘武学中的佼佼者,练至大成者,方能问鼎天下第一,成为一方巨擘。秦佑年挨个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古籍里的内容大致如下: 掌出如雷轰,震四方邪魔,八方魑魅魍魉,可役洞天福地三十六!一剑出,风无声,气如止水,海纳百川,浑然一桌!更有练习千斤力,只费四两功,蓄劲如长弓,发劲如放箭,手是两扇门,全凭腿踢人。 以上诸如此类的记载,融会贯聚为一点,可破万法难,例如:刀似猛虎,剑如飞凤,棍打一大片,枪飞一条龙,刀为百兵之帅,剑乃百兵之君的全面注解。 秦佑年拿起过的上乘武学和他修炼的《兵家圣决》背道而驰,看之无用。 之后再拿起一本《一棵草可斩天》,翻开首页便是狂语:啖人罗刹须拱手,护法金刚也皱眉。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剑出如草拱破土,仙神也难剑下存! 《一棵草可斩天》,秦佑年看了个大致便知其中的通玄妙处,霸道之法和《兵家圣决》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谓是玄之又玄,妙不可言。秦佑年满心欢喜的收入怀中,等回大卧山再细心琢磨,脚下刚挪动一步移身第三个书架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小友,古籍就在此地看,切莫带出藏经阁。” 秦佑年惊惧,骇然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面如枯槁,看似行将就木的老人,拿一只毛笔把发鬓整齐扎于头顶,微笑而立。老人低头看了眼秦佑年腰间令牌,拢拢双袖,笑道:“小友虽然是小卧山贵客,也不能坏了藏经阁的规矩,古籍就在此地看,若有不懂的地方,小友尽管问老夫,老夫知无不答,一一为小友解释。” 秦佑年后退一小步,背贴书架,知道来人是守阁老人后,上前一步,暂时搁置带走几本古籍的想法,抱拳回了个礼数,说道:“既然如此,晚辈打扰了。” 说完,秦佑年拿出《一颗草可斩天》,走到烛台旁仔细观看,翻动页面的速度很慢,有时观看一页内容会停留一柱香的时间,让秦佑年直皱眉头。 守阁老人背负双手站在楼梯口,看似形如枯槁瘦弱无立的神速像风一吹就会倒下,实际上他的下盘功夫很稳,立如铜钟,稳如磐石,气息绵长悠久,实乃大高手才会有的不刻意间显露的姿态。 秦佑年没抬头,看着书中内容,眉头拧成一股绳,既然守阁老人有求必应,不客气的轻声问道:“前辈,何为一棵草可斩天?” 守阁老人微笑道:“一颗草的种子在地底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时,向阳而生,历经风吹雨打不倒,季节轮转,归于初始,待来年再破土。通俗来讲,对于一颗刚发嫩芽的小草,破土而出便是斩天而立,获得新生。” 秦佑年犹如醍醐灌顶,不懂的玄妙之处瞬间明悟,眼前豁然开朗,感激道:“多谢前辈教诲。” 守阁老人微笑不语,不出言打扰小友观看古籍,静静站着。 秦佑年看的入迷,干脆盘腿而坐,足足看了半个时辰,心里只能勉强记下《一棵草可斩天》的前半段,再往后看头脑发胀,昏昏欲睡,一个认识的字却感觉很陌生,这是武道境界不足,和前半段没有悟透。 路要一步一步走,想要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唯一的结果便是撑死! “用尽全力只能记下这么多,罢了。” 秦佑年起身合上古籍,走到书架前把书放了回去。常言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守阁老人在一旁看着,秦佑年只能死记硬背,上乘武学隐晦难懂,连武学天才也不能短时间内融会贯通心中所记的内容。 秦佑年走到第三个书架,拿起一本《周天攻略》,守阁老人恰逢出言道:“小友,你修炼的功法刚猛力道足,可以看看《在水一剑》。以刚克柔,以柔克刚是江湖上口口相传不可违背的武道宗旨,若是以刚济柔,以柔济刚,相辅相成,可大大减少小友剑下的杀孽。” 江湖不平,杀不止! 秦佑年不是乱发善心之人,阻挡他脚步的人皆会被认定是毕生之敌。面对敌人,心不仁,剑不慈,死的那个就会是他,唯有举剑杀之,才能以杀止杀,以暴制暴,荡平天下苦厄事,许下浩然大气纵横人间,才是真正的大善! 对此,秦佑年想的通透无比,反观佛门传诵的放在屠刀立地成佛,也不见庙里和尚去度世间苦难人!万事讲香火,香火高悬寺庙黄粱,便是于佛有缘,讲经授佛,面露和蔼,握手看相,处处是因果。 秦佑年笑了笑,婉拒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大开大合惯了,怕是练不了那如水般轻柔的剑法。” 守阁老人神态始终如一,轻声道:“无妨,老夫只不过说出个人见解让小友参考罢了,做与不做全凭小友决断。” 秦佑年点了点头,三个书架上的古籍有些一扫而过,有的翻阅两三页便没了兴趣,诺大一个藏经阁只选中了一本《一棵草可斩天》,可挑选性不强,针对性太弱,还不如在连山剑墓老神仙随手搬来的那些书籍来的强,入眼十有八九。 秦佑年大失所望,浩然天下的藏经阁名不副实。他不知道的是,当年悬山剑宗的剑阁藏书被一些门派一抢而空,而浩然天下藏经阁的二三十本上乘武学,是他们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抢出来的,可见其珍贵程度。 秦佑年抱拳问道:“前辈,《叶开拆解》在几楼?” 守阁老人微微皱眉,仔细回想,缓缓说道:“小友来晚了一步,前两日有位姑娘借走了《叶开拆解》,还未归还书籍。” 秦佑年一愣,不解问道:“藏经阁的书籍不是不让带出去吗?” 守阁老人笑道:“寻常类书籍,门下弟子可带出藏经阁,熟记之后再归还。上乘武学本就难得,何况本本都是孤本,手抄本没了精髓主意抄之无用,只能在藏经阁内观看。” 娘的,什么破规矩! 秦佑年想了想,轻声道:“前辈可知那位借走《叶开拆解》的女子,住在哪座山头?” 守阁老人摇头道:“老夫不知,小友可等上三日,三日后那位女子便会归还。” 秦佑年点点头,只能如此了,总不能厚着脸皮半夜去叩那女子的房门,会被误会成采花大盗! 浩然天下弟子居住的山头众多,若是认错路,敲错门,丢脸丢去姥姥家了。女弟子开门还好,见了生人下意识后退,双手抱胸,再发出惊声尖叫,还有时间逃跑。若是男弟子,当头棒喝算是轻的,一剑刺出,伤筋动骨一百天。 秦佑年拱手告辞,守阁老人是除了小卧山上怪老头之外,唯一让秦佑年心存感激的人,固守藏经阁一亩三分地,心胸却比玉鼎宫正峰那些执掌一座山的几位长老还要宽阔,眼界亦是如此。 秦佑年下了楼梯,身后传来守阁老人的声音,“小友下次再来时,遇见不懂之处,可轻唤老夫。” 看看,什么叫区别, 这就是区别。 秦佑年走出藏经阁,迎面而来一个相貌乖巧,眉目清秀的女子,身着一袭碎花长裙,头戴路边朵朵野花编制的花环,双眸灵动非凡,眨眨眼,略有一丝俏皮。 离的近了,秦佑年上下看了一眼,胸脯从上往下,一路平坦,娘嘞,太平公主!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胸不平,何以平天下!枪不出,何以捣黄龙!” 此女子若是穿上盔甲去满是男子的军营,保证谁也认不出,只要不一起洗澡,不一起撒尿。 擦肩而过时,一阵香风扑鼻,秦佑年转身,皱眉望着手拿令牌直直走进藏经阁的女子,“似曾相识的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官方吐槽:(秦公子只要见到美女都是似曾相识,不是作者说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读者喜欢正人君子。) 056:许素素,外来的剑客 若有女子相貌动人,身姿丰腴,体态婀娜,过目不忘便是对她最好的夸赞。平胸女子,乃大户人家,清苦出身养不活,秦佑年思来想去没有任何印象,好像…………他结识的不多女子,相貌,身段,各方面出众的更为稀少,唯一和他有过管鲍之交的肖清漪,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那妮子太过于主动,秦佑年只有任她宰割使劲摇,床下风情不一般,床上姿态美如画!透红的肌肤似樱桃,垂涎三尺,让秦佑年忍不住咬上一口,舍不得用力。 这妮子是个贼啊! 秦佑年穿过林荫小道,并未回大卧山,而是七拐八拐来到可称为鬼斧神工的悬壶瀑布旁。 相隔一段距离,有一剑客结了一座草庐,他是外来客,已十年有余。浩然天下不闻不问,只是吩咐门下弟子每日给剑客送饭,一日三餐,风雨无阻。 这位剑客练剑,以倾泄而下,滚滚磅礴的悬壶瀑布为磨子,剑阻千钧力,横栏断水流的可怕意志。通常江湖中人除了特别的门派注重锻体练骨,达到金钟罩铁布衫的金刚不坏之境,很难有人两者兼修,成就不凡。 一日练就一日功,一日不练三日空,十年磨一剑,二十年铸一体,不是说说而已。难怪小卧山上的怪老头会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剑客刮目相看,说世上真有习武痴迷者,属他为最。 秦佑年找块干净石头坐下,附身掰断一颗不知名的小草,咬在嘴里,静候剑客。 作壁上观,更能切身体会剑中之道,不出言打扰,秦佑年能看见剑客的一举一动,反之剑客直接对他视若无物,醉心练剑。 草庐之中,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的剑客走出,身躯凛凛,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橫阔,走动间,山林风吹动衣衫猎猎直响,咋一看,有万夫难敌之威风!骨健筋强,如悍地狻猊临坐上,怀抱生铁剑一柄,擘来杀气横秋。 剑客赤-裸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块状凸起的肌肉如磐石镶嵌,棱角分明,极具美感冲击力。难以想象,那具身躯下隐藏着怎样的可怕力道。 秦佑年端坐身躯,低头看了眼自己宛如识字书生的羸弱体格,摇摇头,随即凝眸而望。此等勇猛风范只会出现在军营百战不死的将军身上,一股铺面的悍畏风在江湖剑客身上却是首次见到。那日两耳山下,手握银龙枪的唐子书便是如此,话语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有此等威严才能震慑三军好儿郎,军中一杆银龙枪,胜过虎符降旨。 剑客神情庄严走到满是激荡而起水花的悬壶瀑布下,屏息凝神。 “轰隆”声,不绝于耳,似炸雷。 片刻后, 从藏经阁出来的平胸女子也来了此地,看了眼秦佑年身下坐着的平整石头,直皱眉。那块石头是她费了好大劲从别处搬来,现在那位背着剑匣的秦公子鸠占鹊巢,平胸女子不悦,却不能出言怕打扰瀑布下的剑客前辈,只能皱皱琼鼻,粉色薄唇一抿,对着那秦公子怒瞪一眼,跺跺脚,盘腿坐在草地上,望着瀑布下的那道背影。 秦佑年嘴角勾了勾,并未回头,地上凉,还是石头坐着舒服些。 呜呼! 剑客未出剑,林间微风先呼啸而起。 咻! 铁剑出鞘迎风挥出,一道乌黑寒光直取头顶悬壶瀑布, 剑还未到, 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 剑客脚步一溜,后退三尺,脚下踩着一块凸起碎石,定身! 铁剑已随着变招,拦腰斩出。 一股狰狞气势突然爆出, 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剑气惊人,斩入磅礴瀑布。“轰隆”一声,顷刻间,便让那携千钧力道,好似一道银白巨幕竖穿山宇的瀑布出现断层。 一剑截流! 刹那间, 瀑布银流重续,激荡起漫天水花。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开。秦佑年看的目瞪口呆,令他震荡不已,相比较平胸女子,因为经常来此,见怪不怪的处之淡然,每一次见都有不一样的感悟,一双美眸泛起了波澜。 紧接着望去, 剑客突然长啸一声,身躯冲天而起,铁剑也化作了一道飞虹。 他的人于铁剑合而为一, 逼人剑气,漫天剑影,朦朦间风止,虫哑,鸟失声,唯独那位剑客如视天光,风华绝代。 当! 剑客双臂一振,身体已掠过了剑气飞虹,脚踩落叶飘落。他口中长啸不绝,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作了无数光影,向悬壶瀑布洒了过去。 咚咚咚…… 刺痛耳膜的声音如闷雷,不绝。 周围三丈之内,都已在剑气笼罩之下,那口至天在水落下的悬壶瀑布,不仅出现了断层,隐隐有逆流之势! 好可怕的杀伐剑式。 嘶! 秦佑年为之动容,半蹲起身,见识过老神仙的一剑,见识过怪老头的一剑,如今这位剑客的一剑,让他知道了何为江河之水倒流! 应该庆幸,这位剑客不是浩然天下的人,否则,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当年至尊一剑的一指枯叶断三江,已经被江湖奉为神话,若世上真的有仙,当属至尊一剑为陆地剑仙。 平胸女子紧皱一对柳叶眉,手拿一截断枝,有样学样的在空中比划,形易模仿,意难画骨啊。 剑客把铁剑插在地上,一跃向悬壶瀑布底端的一块巨石上,他盘腿而坐,双手相握放在腿间,缓缓闭眼,任由瀑布之上滚落的千钧力道冲击在身,苦练铜皮铁骨。 这是锻体法,往往练完功体内会堆积很多旧伤瘀血,会用上百种药材浸泡身体,消除暗伤。同时也是最耗费银子的法门,寻常人吃不了这种破而后立,相当于自残的苦头,也没银子练不起。 家境殷实的,看不上。 平胸女子丢了手中木枝,起身轻踩莲步来到秦佑年近前,皱眉小声道:“这块石头是我搬来的,你明天要来就自己般石头去,别占我的位置。” 秦佑年摸摸鼻梁,轻声笑道:“石头笨重,你为何不拿一个凳子来此?” 平胸女子淡淡道:“要拿你自己拿,别坐我的位置。” 秦佑年点点头,随即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姑娘请上坐,石头还是热乎的,不凉屁股,别人暖床,我暖石头,也仅此一次。” “凭地辱没了斯文。”平胸女子心性十足,美眸不起丝毫波澜,狠狠剜了眼口花花的秦佑年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走,很干脆。 秦佑年望着平胸女子离去的背影,目光随之落在她身后珠圆玉润无可挑剔的弧度上,走起路来一颤一颤,不拍就摇晃是好臀,摇头叹息道:“屁股大,适合生儿子,唯一的缺点就是苦了孩子。双腿严丝合缝,是处子身,体有幽香,也不知如此姑娘五弟是否喜欢,娶回家当媳妇儿就挺好。” 锻体是一段非常枯燥乏味的遥远路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平胸女子前脚刚走,秦佑年后脚便跟着离开,脚步加快追了上去,心里有一事不明,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平胸女子不曾理会,目光不离前方,实在架不住秦佑年厚着脸皮的多番询问,才冷冷说道:“秦公子不要仗着是大卧山的贵客就可以为所欲为,还请自重,否则休怪小女子剑下无情。” 剑下无情?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平胸女子也没带剑出门,莫非………(乱想的都是lsp,这是一段很正经的话。) “姑娘误会了。”秦佑年苦笑,他的名头在浩然天下声名狼藉,平胸女子认得他一点也不奇怪,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姑娘可曾离开过浩然天下,在旬阳郡地界的一座破庙前借过马,留下纸条和五十两银子?” “旬阳郡,借马?” 平胸女子蓦然停下脚步,正低头琢磨的秦佑年撞了个满怀,鼻尖能清晰闻到平胸女子体香如兰,心旷神怡,她身后的珠圆玉润不是凡品,弹性十足,紧紧刹那间,秦佑年尴尬挪开,微微弯腰撅屁股。 平胸女子若有所思,转身说道:“破庙前栓的那匹马是你的?” 果然是她! 秦佑年嗯了一声,丢了马吃了多少苦头回想犹如在昨日,可借马之人是位模样乖巧的女子,俗话说辣手不摧娇花,秦佑年打消了兴师问罪的念头,拱手轻声道:“原来我和姑娘早就结了善缘。” 平胸女子一挑眉,下意识后退一步,蹙眉道:“秦公子是何意?想欺凌小女子羸弱,还是欺浩然天下无人?” 秦佑年一愣,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只会找玉鼎宫那几个老家伙的麻烦。在浩然天下遇见姑娘,一时兴起,闲聊几句罢了。” 平胸女子轻哦一声,兴致阑珊。 秦佑年问道:“姑娘芳名?” 平胸女子回道:“许素素。” 秦佑年抱拳笑道:“素素姑娘,打扰了。” 许素素嗯了一声,转身就走,秦佑年跟在她身后,两人都不说话,直到在一个岔路口分开,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 天色还早, 秦佑年去玉鼎宫的路上,遇见不少浩然天下的弟子回自己居住的山头,擦肩而过时皆对他怒目而视。 秦佑年耸耸肩,看就看呗,反正又不会掉下一块肉,无关痛痒。遇见一两位模样,身段都是上上之选的女弟子,不由得多看上了两眼,恰好这一举动落在那些弟子的眼里,秦佑年彻底坐实了大恶人的名头。 浩然天下的弟子们咬牙切齿,愤然离开。 秦佑年面带微笑,不以为然。 踏上三十层石梯,来到玉鼎宫。 秦佑年推门而入,远远望见王鼎鼎此刻正挽起双袖,露出小臂,脸红脖子粗的张牙舞爪喷唾沫星子。李阴山在后面抱住他,怕是王鼎鼎立马上前和脚踏茶台同样挽起双袖的两位真人扭打成一团,那才叫一个好看。 王鼎鼎伸出双手指着两个老家伙的鼻子,骂道: “小爷我生来就骄傲,你们两个老家伙不服就让道。 只敢在玉鼎宫里面指手画脚的两个老王八蛋,真是老奶奶喝稀饭——无齿下流。 再说了,小爷说你们两个老家伙是王八蛋是抬举你们,不要不识抬举。 你,孙阙老儿,先天属黄花的——欠拍。 你,玉泉老儿,你后天属核桃的——欠捶。 不服? 不服就来打我啊,小爷可是小卧山老前辈的亲传弟子,昨天刚认的。 孙阙老儿你再看,信不信小爷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玉泉老儿你再说,信不信小爷把你舌头割下来。” 孙阙真人,玉泉真人脱下读圣贤书在一众弟子面前德高望重的虚伪外衣,撸起袖子成了市井老流氓,两张嘴对上一张嘴稳稳落尽了下风,气的浑身颤抖,牙齿打颤。 若这黄衣小王八蛋只是大卧山的贵客,出手教训教训事情不大,可这小王八蛋又口口声声扯出小卧山的老前辈,这种事情,两位真人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怒言道:“李阴山,你把这个小王八蛋放开,老夫不打的他满地找牙,算他牙齿长的结实。” 王鼎鼎在空中胡乱蹬腿,“老王八蛋,你说什么?小爷不把你们的屎发出来,算你们早上拉的干净。” 秦佑年悄然从后面走来,做了个噤声手势,李阴山瞪眼,蓦然放开王鼎鼎,轻唤了声,“少主。” 秦佑年笑着摇摇头,五弟的嘴下,从来不留德,骂的畅快,听的舒爽。 王鼎鼎腰间一松,身体立即失去重心,顿时往前仰,脚踩茶台止住身体,他和两位真人顿时噤声,面面相觑。 突然,王鼎鼎怪叫一声,猛然向后退去,说道:“李老,快抱住我,我还要再骂这两个老王八蛋。” 李阴山无奈摇头,重新抱住王鼎鼎,没用劲,反而被王鼎鼎挤的后退了一步。 孙阙真人双眉倒插,怒不可遏道:“李阴山,放开那小王八蛋。” 官方吐槽:(王公子,能不能有点骨气,不能退缩啊。你看秦公子多在乎你,随时随地想着给你找媳妇儿。) 057:柳山褚,怒叹其不争 秦佑年哑然失笑,一个打不过,两个不敢打,相隔几步距离,拳打空气,唾沫星子都喷到对方脸上了。 王鼎鼎金句频出,骂人不带脏字,让玉鼎宫两位大真人无从下口去反驳,即使有空隙怒发骂上一两句,又被他逮住机会滔滔不绝,着实恼人。 孙阙真人,玉泉真人对看一眼,他们一把年纪了,却被一个晚辈叫嚣的指着鼻子骂的狗血喷头,委实丢尽了颜面,脸色如彩虹变幻,赤橙黄绿青蓝紫,精彩至极。 孙阙真人怒急攻心,冷冷看了眼那黄衣小王八蛋,怎么看怎么不爽,牙齿磨的“咯咯”响,双拳握的“咔咔”响,脸色阴沉如水,怒哼一声,拂袖离去,快步走进内殿。 身着素白长衫,头顶青翠玉钗的玉泉真人神态庄严,从桌底拿出一个新茶杯,倒上新茶,一口喝完,外翻双袖至平整,做了个暂时停歇的手势,淡淡说道:“黄衣小王八蛋,今日暂且如此,明日午时再来。老夫说话算话,待会儿便吩咐门下弟子把老夫近年的画作送去大卧山,只有三副,多了没有。” 这是他们之间的赌约,玉泉真人原本想着活了一大把年纪,没去过青楼还没见过里面的粉头?全然不顾孙阙真人的劝阻和王鼎鼎立下赌约,谁知那红口白牙的小王八蛋唇舌功夫好生厉害,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迅速败下阵来。 两位真人被那小王八蛋口若悬河骂的是一文不值,命不如畜牲,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逛窑子浪费银子。 总而言之,他们是一无是处的人渣,败类,王八蛋! 这可气煞了玉泉真人,不过他比孙阙真人还能忍。按照王鼎鼎的话来说,玉泉老王八蛋的乌龟王八术都快臻至化境了,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高手,厉害的紧。 李阴山眉开眼笑放开王鼎鼎,走到秦佑年身侧,凑近小声道:“少主,玉鼎宫内殿有两个老家伙武道修为是二品宗师。” 秦佑年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文人士子莫不推崇玉鼎宫有百画千字,去看看能有什么文章。” 李阴山笑道:“玉鼎宫外面富丽堂皇,里面摆放陈设简单,墙上挂的满是字画,桌椅板凳上堆积的笔墨纸砚,文人气息浓厚,一点儿也不像江湖门派。” 秦佑年面露微笑,转身就走,两步一停观墙上字画,有一点能肯定的便是玉鼎宫的字画当属一绝。 李阴山沉默不语,跟在身侧。 王鼎鼎转身见秦佑年来了玉鼎宫,心里大定,眉开眼笑,踏出几步坐在茶台前,笑道:“怎么,不服气?玉泉老王八蛋不是小爷我说你们,一个能骂的都没有,实在不行,你把藏在内殿的两个老王八蛋也叫出来,小爷我一嘴对八排牙也能稳稳胜过你们,信不!” 玉泉真人手一抖,看了眼闲庭逸致观画读字的秦佑年,目光不着痕迹掠过内殿方向,对王鼎鼎皱眉道:“小王八蛋,当真以为老夫不敢动你?” 王鼎鼎挑眉,主动伸出脖颈,再手化掌快速抹过脖颈,挑衅之意十足,没等玉泉真人反应过来赶紧收回脖子,起身讥讽道:“小爷给过你机会,可你不中用啊。对了,玉泉老王八蛋,你特别像一道名菜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鱼),你不觉得吗?” 话罢,王鼎鼎像是打了胜仗的雄鸡,昂首阔步走向秦佑年。 秦佑年驻足一座一人高的铜像前,捏着下巴仔细打量,佛像不是佛像,道尊不是道尊,不知浩然天下拜的是哪门子神?转头对李阴山问道:“李老,这铜像铸的是何许人也?” 李阴山轻声道:“回少主,孙阙老儿说这铜像是儒圣孔子,只是浩然天下焚书儒道一脉后,便改动了铜像的面貌,成了现在的四不像。” 秦佑年握紧拳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铜像三拜,轻声道:“再来时,孔子铜像不得毁坏。” 李阴山恭敬道:“老奴遵命。” 站在一旁的王鼎鼎,出声道:“四哥放心,等明天再来时,我便把这铜像临摹出来,若是缺了一角,就杀十人,看看浩然天下有多少人够我们杀。” 秦佑年嗯了一声,孔子铜像让他触景生情,元老头临走前把疯丫头托付给他,秦佑年让元老头解了他的卦签了却一桩心事,至于解卦的韵意元老头闭口不言。去观音山是元老头独自一人,那日阴天,身后没了影子,取回断剑时至少无牵无挂不孤独,元老头也放心疯丫头跟着他,深知秦佑年这臭小子说话算数,拿命保证过的,便笑着去赴死。 “回去,修茅房。” 秦佑年露齿一笑,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王鼎鼎,李阴山快步跟上。 玉泉真人起身,笑着相送秦佑年三人到门口,关上门的刹那间,脸色阴沉如水,眼中不再压抑那股犹如实质般的冰冷杀意。 黄衣小王八蛋的脸皮比玉鼎宫的地砖都要厚,好赖话都出至他口,好话尽往自己脸上贴,坏话全往别人身上推,比柳山褚那个老王八蛋还不要脸。 玉泉真人诡异一笑,负手走向内殿,心里暗自想到:“大长老亲自动身去小卧山拜访,若是黄衣小王八蛋所言有虚,定让他悬吊演武场上百日,每日鞭刑一百,割上六十六刀,刀刀避开要害,再撒上一个时辰结疤,两个时辰脱疤的极品金疮药,日复一日的折磨,好吃好喝供着,始终让他吊着一口气,深刻感受什么叫生不如死。只要人不死,身体不残缺,即使山主来了又何妨。至于那秦小王八蛋,自然有人去收拾,何需老夫心忧,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撒泡尿照照,一条命有几斤几两重。” 始终是涉世未深啊! ——————— 苏姓王朝,京城。 朱胖子掏空家底,找高酋,高首拿了些银子,豪掷千金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下了一座府邸,高悬匾额“朱府”。 朱府虽然不大,里外三通,房屋十几间,虽然不上那些大门大户,好歹是自己的家,外面的金窝银窝再好,远远不如自己的狗窝睡的安稳。 至从朱胖子买了府邸,高酋,高首两人便搬了进去,美其名曰保护大哥。前段时日一合计找了几位侍女来服侍他们,体会富家富家老夜的奢-靡,岂料侍女早上进的府门,晚上却被高首眼中冒出的绿光给吓的半夜翻墙跑了,在围墙上胡乱蹬腿的模样,失了往日的淑女矜持。 高酋怒叹高首不争气,“兔子不吃窝边草。” 谁知高首委屈的说了句,“近水楼台先得月”,把高酋气了个半死。 一只信鸽飞进朱府, 朱胖子端坐花园凉亭内煮茶,泡茶,烫茶具,动作慢条斯理,一气呵成,附庸风雅配上他那两百斤的体形,显得不伦不类,镀上金身也不像个罗汉。 信鸽落在凉亭栏杆上,高酋上前取下信件,放飞信鸽,皱眉看着信件上的内容念道:“天字一等,暗杀刑部尚书郑公明,完成。天字一等,暗杀锦衣卫百户孙千秋,百户赵小刚,千户田震,完成。天字一等,暗杀靐公府鬼老七,失败。” 朱胖子倒了三杯茶,依次放好,不紧不慢的说道:“至从和七十二地煞联系上后,白大人花了大价钱,前前后后请了五位天字一等杀手,十位天字二等杀手,二十三位天字三等杀手,排除异己,为二皇子争位肃清道路。我们做的如此明目张胆,丝毫不避开那些人的眼线,太子不为所动,靐公府安静如湖面,也不知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头疼,我有点怀念在御神机当差的日子了。” 高酋鼓动内力把信件震成粉碎随风而散开,拍拍手坐下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白大人老谋深算,布局岂能不留后手?我们只要做好马前卒就行,操心这些事做甚?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千娇百媚楼逛逛,里面的姑娘一个赛一个,似天仙。” 高首属于山猪不会吃细糠,端起茶杯想一饮而尽,谁知刚泡好的茶水烫嘴,舌头一阵哆嗦,赶紧皱眉吐出,苦笑道:“大哥,你怎么喜欢上了这个调调?杨妈妈也不见你多想念,千娇百媚楼倒是去的挺勤,那里的雪姨年轻貌美,眼高于顶,似乎看不上大哥啊。” 啪! 高酋一巴掌拍在高首的后脑勺上,笑道:“咱大哥是那始乱终弃的人?别瞎说,大哥是公务繁忙,先立业再成家。” 朱胖子听的一双小眼眯成了一条缝,“还是二弟最懂我啊。” 高首吃痛,面露委屈,摸着后脑勺,嘀咕一声,“我可听说大哥在千娇百媚楼通宵达蛋,日上三竿,让芊芊姑娘直翻白眼,口吐白沫,要不是雪姨意识到不对劲强行破门而入,芊芊姑娘真要香消玉殒了。因为大哥的强悍,床榻地板摇,被很多胭脂楼里的姑娘花魁视为头号公敌,不待见大哥了,都说大哥花百两银子,玩出了千两银子的花样。” 啪! 高酋抬手又打了一巴掌,沉吟道:“三弟说的有道理,大哥,要不把杨妈妈接过来?再这样下去,我和三弟跟你同去胭脂楼混了个脸熟,怕是以后连个能逛的胭脂楼都没了。” 高首双手捂着后脑勺,起身对高酋怒道:“二哥,我说的有道理你为啥打我?” 高酋尴尬一笑,“打顺手了。” 谁让他是自己的亲哥哥呢,高首叹息一声,坐的离高酋远了些,伸出笔直的手臂丈量一下,够不着,才委屈道:“好吧,下次注意了啊。” 高酋嗯了一声。 唉。 朱胖子苦笑道:“我早就给杨妈妈写过书信,一直没收到杨妈妈的回信。难道真如那些人口中所说的,粉头无情,戏子无义!可怜我的一番真情,付诸东流了啊。” 高酋,高首两人眼前一亮,长长的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大哥不养精蓄锐,勤逛窑子是这个原因,懂了。 等茶凉了些,朱胖子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说道:“二弟,三弟,可有四弟和五弟的消息?” 高酋摇摇头,说道:“浩然天下封山,派去的斥候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不过从太白山山下的村子里打探到四弟和五弟曾在那个村子差点大打出手,具体情况不知。” 朱胖子想了想,说道:“听白大人的口吻来看,我们不用担心四弟和五弟的安危。倒是小红薯想念四弟,也不知他们多久来京城,着实是个头疼事。” 高首深有体会,点头道:“不错,小红薯天天拼了命的练功,就是等四弟回来夸夸他,拉着我陪练,小红薯还小,我又不能使出内力,怕伤着他。而且小红薯只管出剑,不懂收力,未开封的铁剑打在身上很疼的,每天都是如此。” 高酋附和道:“雪前辈嘱咐过我们,小红薯刚修炼出内力,让我们闲暇之余多陪小红薯练练。不觉寺的悟通小和尚倒是经常偷偷跑出寺庙,带上烤好的红薯去找小红薯,宠溺的紧。并且那悟通小和尚仗着自己童子身,顶风尿十丈,非拉着我去房顶一较高下,坑了我不少银子,口口声声说我佛慈悲,俨然就是一酒肉和尚。” 朱胖子蓦然叹息道:“等四弟来京城就好了,小红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们舍不得伤他,只有四弟能让小红薯乖巧懂事。对了,肖女魔头可有动静?” 高酋摇了摇头,说道:“她来看过小红薯三次,平日里不出府门。” 高首眼珠子一转,小声说道:“听说肖大魔女把四弟给那个了,还让四弟扶墙而出。” 朱胖子赶紧出言阻止道:“别瞎说,肖女魔头岂能看上四弟?” 朱胖子的两颗大金牙镶嵌了四五次,罪灰祸首都是肖女魔头,下手没个轻重,打人只打脸,朱胖子从心里畏惧她。 高酋,高首齐齐点头,一本正经道:“能!” 官方吐槽:(吐槽一下作者吧,写的什么玩意儿,这是,一天天的搞事情。) 058:大丫鬟,想死而无汉 京城一处九廊幽深别院,身着淡紫色衣裙的肖清漪坐在湖心亭中,她唇点胭脂等那人来尝,梳发簪青丝高盘露出洁如白玉的脖颈,峨眉淡扫,右手托着脸颊,左手轻抚安睡腿上的白猫,目光幽怨望着荷花池才露的尖尖角,皱眉闺怒道:“好端端的跑去浩然天下闹腾,把那里闹得鸡飞狗跳,你若来了京城,针对你的人就越多。罢了,多就多吧,出言不逊者暗中杀了便是。” 现在肖清漪身旁的丫鬟抿嘴浅笑,小姐从白岩城回来之后,每每说出来作画练字,桌上平铺宣纸,墨也磨好了,可小姐就是不拿笔,摸着怀里取名“小叶子”的白猫发呆,哪里还有往日那般刁蛮胆大的影子。 也不知是哪般的公子能让小姐如此爱慕。 丫鬟放下徽墨,轻声道:“小姐又想姑爷了。姑爷也是,放着小姐独守空闺温香磨玉,自己却跑去青州地界的浩然天下作威作福,依奴婢来看,等姑爷回来,小姐便脱了衣衫侧卧软床,惩罚姑爷只能看,不能摸,半个时辰内不准上床。” “红泥,你要死啦。”肖清漪脸颊微红,抬起左手拍打在红泥的臀上,啪的一声,很是清脆,红泥的丰-臀一颤一颤,格外动人。 红泥轻轻“啊”了一声,脸颊微红,笑着跳开。主仆两人平时便是如此打闹嬉笑,提词虎-狼,眼看的,手摸的,风情万种,胜过美丽画卷。 肖清漪继续轻抚小叶子的柔顺毛发,看了眼红泥笑出声道:“红泥,今早徐大娘又在抱怨厨房的黄瓜丢了,你个小妮子一次就不能少拿一点,你看看你屋前的院子里,全是晾晒的毯子。” 红泥顷刻间羞红了脸颊,从小跟在小姐身边,房中术了解的比那些画册上面记载的还多,也大胆了不少,和小姐独处时说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狼词,这也是她独得小姐宠爱的原因之一,出得厅堂,上得红床。 红泥双腿紧闭,姿态扭捏,不依道:“小姐,那些晾晒的毯子只是换季时拿出来洗的。再说了,奴婢早就不吃黄瓜了,谁知道是府里哪个小丫鬟偷溜去厨房的…………”。红泥最后越说越小声,低下头摆弄衣角,见此模样,倒是有点不打自招的嫌疑。 红泥可爱娇羞的模样,惹得肖清漪笑的花枝招展,胸脯跟着一抖,这一上一下颤巍巍的风情,直叫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小叶子被惊醒,慵懒的喵了一声,往里面拱了拱,继续趴着睡。 红泥跺了跺脚,嘟嘴吃味道:“小姐有了姑爷就忘了奴婢,以前小姐每晚都要奴婢陪着睡的。” 肖清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脯,又抬头看了眼红泥动静不大的胸-脯,柔声道:“小妮子,平时让你多吃点,非不听,现在好了,一马平川。” 红泥走近,轻轻扯着肖清漪的衣袖,摇晃身体嘟嘴拖长音道:“小姐……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该长肉的地方使劲长,放眼整个王朝怕是也找不出一个能比得过小姐的女子。” 那是! 肖清漪有这个自信,回想起那晚秦佑年初见她衣衫掉落时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中便稳操胜券。她不敢说艳压群芳,但和她同等姿色的女子没有一个如她一般胆大。 俗话说男追女隔城墙,女追男隔层纱,这便是肖清漪能一举拿下秦佑年的根本。 胆小的姑娘小姐听闻一点调-戏话语,便捂着面容跑开,只能饿着旱死空闺。胆大的则是莺歌燕舞,涝燕齐飞。 多了解了解便知男人心思,当中更有胆大者,往日改今日,双管齐下三日功。 肖清漪拉着红泥的手,劝说道:“你啊,孩子心性,李家二公子一直钟情于你,更扬言非你不娶。可你倒好,却没给过李家二公子好脸色看。我们女子容颜易逝,等人老珠黄时就真的没人要了,到那时,小妮子你可就真的死而无汉了。” 死而无汉, 那就死而无汉呗! 红泥想了想,一双秋水眸子落在肖清漪绝美露出温柔笑容的侧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爱慕,笑着说道:“奴婢这辈子就跟着小姐,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 肖清漪偏头看着和她有相同遭遇,再活出不一样身世的红泥,叹息道:“你个小妮子,你就任性而为吧,不管你了,以后没男人要你可别怪我不给你许人家。” 红泥喜上眉梢,重重的点了点头,拉着小姐的手蹦跳起来,之后双手提裙后退几步,在凉亭内摆出跳舞的姿势原地转圈,笑出贝齿问道:“小姐,奴婢好看吗?”。 肖清漪美眸弯曲成一对好看的月牙儿,鼓掌道:“红泥最好看了。” 任由红泥自顾自的高兴一阵,肖清漪起身把小叶子抱在怀里走到栏杆旁,眯眼远望。 小叶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劲儿的伸腿挠爪子想下地跑两步,让肖清漪胸前一阵晃悠,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低头安抚道:“小叶子乖,等小男人回来了,你就帮我挠他,你可不能使劲,吓吓他就行了。” 小叶子眨眨眼似乎听懂了,安静下来,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在肖清漪荡漾不凡的胸脯上,真是羡煞旁人了! 高兴之后的红泥轻踩脚步站在小姐身后,柔声说道:“小姐,据死士传回的消息,内务府的大公公和锦衣卫的大都督悄然离京,不知去向。白淳风杀了朝廷左派不少人,太子不怒反喜,明日会在渊和宫宴请二殿下,白淳风,唐子书三人,靐公府没有丝毫动静。” 肖清漪左手怀抱小叶子,也顺带托着自己的胸脯,右手轻抚小叶子的毛发,峨眉微微皱起,幽幽道:“鬼老七是靐公最忠实的鹰犬,靐公可以不在乎他招纳的那些江湖能人异士的性命,很显然鬼老七的作用更大。陛下一直在不觉寺还未回宫,靐公不会着急,反而静观其变。小杀神白淳风,怎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乱了分寸,露出马脚给太子拿捏?” 红泥轻声道:“应该是二殿下等不了了吧。” 肖清漪轻摇螓首道:“二殿下不是莽夫,比之太子还能忍,不会无故放矢,或许…………” 肖清漪正轻抚小叶子毛发的手蓦然顿住,美眸闪过一道精光,似乎明悟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笑着说道:“红泥,你让青雉当面给白淳风带句话。” 红泥睁大眼眸,欠身说道:“小姐,请吩咐。” 肖清漪双手把小叶子举过头顶,笑着厉声道:“天道无常,恐大梦一场,谁敢打我找男人的注意,我灭了他九族!” “是,小姐。” 红泥娇躯轻轻一颤,悄声退出湖心亭。 官方吐槽:(唉,一章没写秦公子了,作者甚是想念。) 059:晚了吗,临阵磨锈剑 大卧山从原来的八间屋子一茅房,摇身一变成现在的八间屋子三茅房,坑位正前方挂着一副上眼一瞧便知出至名家之手的山水画卷作的帘子。 玉泉真人若是知晓秦佑年把他的笔墨挂在茅房瞻仰,怕是要被气的半死。 半个月内,秦佑年每日早上去小卧山和老前辈坐而论道,关于《一棵草可斩天》这本上乘武学,老前辈一语道出当中的精髓,再结合守阁老人给出的言论,秦佑年醍醐灌顶,百川汇聚一流,一棵草方能斩天。下午去悬壶瀑布观剑,一来二去下和许素素逐渐熟悉,百花朝思一点露,一剑荡出别样情,其实许素素这为女子,表面冰清孤傲,内心却是柔情似水。 王鼎鼎和李阴山每日都会去玉鼎宫品茶,乘兴而去,高兴而归。 怎可一个爽字能概括! ——————— 院子里, 玉清真人埋头摆弄着他那柄尘封多年的无锋重剑,平日里不出山门,窝在大卧山醉心养鸡和酿酒,让天下十大名剑之一的“天横”跟着他受尽了委屈,使剑藏锋是好手段,弃之不用却称不上是一名剑客。 这便如同王鼎鼎腰间的墨蟒,青鸾双刀是一个道理,暴遣天物。 秦佑年端坐长凳上,泡了壶十年春尖,深山老林的古茶,只闻淡淡飘香便能让人神清气爽,暗道一声好茶。秦佑年看了眼手拿抹桌布轻轻擦拭天横剑身的玉清真人,说道:“玉清前辈,临阵磨剑稍嫌晚了点。” 闲不住的王鼎鼎撺掇李老和他去玉鼎宫的刀剑池,不练刀练剑,也不知他从哪打听来的小道消息,浩然天下最美的女弟子在那里沐浴更衣,此等良辰,此等美景,依照王鼎鼎宁可错杀的脾性来讲,岂能错过! 秦佑年嘱咐了王鼎鼎一句,便任由他们去瞎胡闹。 玉清真人专注磨剑,洒上点水,手压剑身一推,从剑尖至剑柄,往回一拉,剑柄到剑尖,十年不磨剑,也宛若初磨剑时,不生疏。玉清真人笑道:“只要人还在,就一点也不晚。以前相信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持之以恒,水滴能穿石。现在来说,磨剑不误砍柴功,秦公子大可放心。” 秦佑年眯眼品茶,舌头微卷,先甜后苦再回甘,满口生香,十年春尖只有浩然天下才有,可惜了,放下茶杯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目前为止,浩然天下依旧是三大剑宗之首,朝廷文官,京城的文人士子莫不推崇,玉清前辈难道真能放下?” 磨剑不停的玉清真人,轻声道: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与其追风去,不如等风来。老道我始终相信,与其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秦公子既然去了悬壶瀑布下观剑,就应该知道那位外来剑客一直追风逐浪,不曾停过。他,无名无姓,可唤作剑痴! 老道我爱而不得,武道修为再难有寸进,只愿了却心中执念,完此残生。秦公子可让老道死在最前方,那里向阳。” 话说至此,天横也磨完了,玉清真人拿抹桌布擦拭干净剑身,放回剑鞘,缓行向秦佑年,坐在桌前,喝口泡好的茶,仰天一笑。 秦佑年给玉清真人身前的杯子续上茶水,淡淡道:“要问上山路,顺问过来人,我爹来大卧山,想必不止是找玉清前辈下棋悔棋这样简单吧。” 把已经磨好,等待出鞘的天横放在桌上,玉清真人点头说道:“黄九勇心有不甘,当年若不是轻信小人言,他便能骑马踏连营,烽火连三月,一举荡平很多事,苏姓王朝怕是早就奠定下一统天下的姿态了,可惜了。” 秦佑年品茶微笑不语,示意玉清真人接着说下去。 玉清真人继续说道:“黄九勇离开浩然天下前,他的棋风落子布局亦如沙场点兵,四面楚歌,八方杀伐,最终合局。他与老道我打了一个赌,说秦公子能求来八首相柳的内丹,老道我就把命给秦公子。” 秦佑年若有所思问道:“八首相柳的内丹能救人,是我爹告诉你的?” 玉清真人嗯了一声,轻声感慨道:“八首相柳乃上古凶兽,其内丹凶煞之气弥漫,不害人就不错了。可黄九勇拿出一方古药方,可完全消除八首相柳内丹上的凶煞之气,使它成为一颗救人灵丹。老道我愧疚了一辈子,救活了周小姐,便往前看,望前走了,唉,看了一辈子身后的风景,物是人非却浑然不知。” 秦佑年眯眼转动桌上茶杯,说道:“若是当中出了变数,一梦回年少,一梦到身死,八首相柳的内丹是一颗烫手山芋,苏姓王朝为了得到北国神符和内丹,耗费了三代帝王的心血。” 玉清真人不可置否,洒然道:“剑中有君,人中有王,天上有仙,老道我若是连这点气魄都没有,秦公子又如何会让老道冲在最前面,向阳而死。” 秦佑年微笑不语。 如玉清真人所说,活到他这把年纪的人要是连破除心结都不敢,畏首畏尾,还是苟延残喘任谁来了都敢踹上一脚,只要活着就好。江湖是把脑袋挂在腰上,干的是刀口舔血的活计,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最真是写照。 怕了,去地里劳作来的实在。 唯有大气魄者,才能在芸芸众生里崭露峥嵘头角! 花,向阳而生,向阳而死,是轮回。 人,向天而生,向阳而死,是一生。 两人在院中深聊一直到晚上,玉清真人说出隐藏心底最深处的一些秘密,秦佑年听在耳旁,心里不禁感叹:“世间之事,孰对孰错,没个明码标尺,谁从刚下地都不想做坏做恶,只是阵营不同,身处的位置不同罢了。” 玉清真人拿起桌上天横,先回屋放好剑,走出屋子生火做饭,后院的鸡快吃完了,他便去深山老林打了几只野味,挖了点野菜蘑菇之类。 秦佑年起身在一旁帮忙添柴火,半个时辰后,饭菜香味四溢,不得不说这几天为了伺候好小卧山的老前辈,玉清真人煞费苦心变着法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每天不重样,他的厨艺稳稳胜过那些久负盛名大客栈里面的厨子。 炙烤小鹿腿,叫花荷叶鸡,焖烧野猪肉,山珍百味汤等等……… 秦佑年望着桌上的菜肴,满意道:“玉清前辈,以后有机会,我们开家客栈,就叫太好吃。” 玉清真人搓手道:“主意不错,老道我可以考虑考虑。” 秦佑年,玉清真人刚一坐下,便看见李阴山搀扶一瘸一拐的王鼎鼎回来了,等离的近了,这才看清王鼎鼎脸上的精彩绝伦,是谁用拳脚泼墨作画,谱写惨裂一幕。 只见王鼎鼎左眼乌青,右眼紫黑,腮帮子高高肿起,鼻子下方两柱干涸的血迹斑斑,特别是他右脸上印着一只鲜红的手掌印,小巧玲珑,是女子扇的。 秦佑年示意他们赶紧坐下,对着李阴山问道:“李老,我五弟去偷看女子洗澡被发现了?” 李阴山憋着笑点点头,没有说话。 玉清真人啧啧称奇,轻抚胡须道:“偷看女子沐浴在浩然天下可是重罪,能活着回来就好。” 王鼎鼎摸了下高高肿起的腮帮子,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像是塞满了东西说话不清道:“胡说,我爬山的时候不小心脚下踩空,掉进女子的沐浴池,我不是故意的,反而还正人君子的用手蒙住眼睛,不听,不看,不闻。” 李阴山嘿嘿一笑,立即拆台道:“王少爷是想换个位置看的更真切,结果一不小心掉落沐浴池。用手蒙住双眼不假,不过那大开的指缝下,一双瞪如牛-卵般大小的眼睛可谓是大饱眼福。要不是那几位女子沐浴时没带剑,王少爷怕是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王鼎鼎一瞪眼,手舞足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秦佑年一句没听懂,皱眉夹起一块肉堵住他的嘴说道:“之前让你多多注意,非是不听,这等偷看之事非君子所为,小人也不耻。现在好了,声名狼藉,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在大卧山呆着,我怕你一走出大卧山,就被那几位女弟子给暗杀了。” 王鼎鼎重重的点点头,心里一阵后怕,那几位女弟子看着蜂腰细腿,下手可谓是真重,吃奶的劲儿怕是都使出来了。二流高手的王鼎鼎哪里是那几位暴走女弟子的对手,唯有被动挨打的下场,护住头就不能护裆,护住裆就不能护头,思来想去,护裆吧,命-根子最重要。 脸要不要的无所谓了。 那几位女弟子,竭尽全力,拳打脚踢全往王鼎鼎脸上招呼,不打出个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俨然一副不停手的模样。 直到那几位女弟子发现她们乍泄的春光被王鼎鼎看的清清楚楚,这才捂着面容跑了,当中有一位女弟子实在气不过,半路折返又踢了王鼎鼎两脚。 王鼎鼎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玉清真人叹息一声,“整个浩然天下,至从秦公子你们来了之后,便彻底乱了套了。玉泉老儿心性凉薄,手段狠辣无情,等你们下山了,才会迎来玉鼎宫正峰的万里追杀。” 李阴山想了想,认真道:“只要玉鼎宫内两个最大的老家伙不出手,老奴可护少主安全抵达京城。” 玉清真人看了眼秦佑年,轻声说道:“柳山褚,一定会出手,黄九勇拆玉鼎宫时,差点一指废了柳山褚的一身修为。” 小卧山的老前辈,迄今为止,是秦佑年见过武道修为最高的人,有他在,二品宗师的柳山褚弱如蝼蚁,轻易撵死!假使有一品通玄境的大高手拦路,老前辈一只手足以当场镇压,让他有来无回。秦佑年不急不缓笑道:“柳山褚,区区二品宗师,那又如何?” 玉清真人缩了缩瞳孔,似乎明悟,意有所指小声道:“看来秦公子是有倚仗了,不是黄九勇。” 秦佑年笑着拿起酒杯,对玉清真人豪言道:“灭浩然天下时,我不会假他人之手,这点玉清真人大可放心。” 玉清真人笑着提起酒杯和秦佑年碰杯。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佑年暗有所指,敲山震虎。 玉清真人心中震荡,仔细盘算,随之摒除了他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斗不过。 玉清真人挺直的背,微微弯曲。 官方吐槽:(卧槽,王公子有这等好事,竟然不叫上作者,太不够兄弟了。等作者把你写死。) 060:下山去,他厚颜无耻 常言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的实力,那便夹着尾巴做人,或许才能如愿以偿得到想要的。百年江湖,英才辈出,能有几个像黄九勇,小卧山老前辈那样? 千百年来,寻武道之外仙人的不知凡几,以剑气铸浩然宇外天门,引紫气东来,九天星河垂落,种种骇人听闻的手段莫不是吹大牛皮之人,该杀! 曾有人指剑骂天,问,天上是否有仙,可敢来此人间,死我剑下! 结果呢,天不鸟他。 那人愤怒,一剑荡出,山河皆裂!转身凄凉一笑,扔了剑,此生不再问天,不再问仙。 口口相传的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只不过不想让人做昧良心的事,约束那些本就不愿做恶,迫不得已之人。 玉清真人欲言又止,约莫着磨破嘴皮子也说不来秦佑年的信任,只得悻悻然作罢,抱着酒坛子猛灌几口,身上穿的破烂道袍似乎有四五天没换了,沾上酒液无大碍,凭地增香。 王鼎鼎因说话大舌头,吐字不清,只有埋头苦吃,因刚受伤,吃的很慢,秦佑年与他碰杯,化作二两愁绪下肚。 李阴山看了眼眉宇间有些许颓废神色,自顾自喝闷酒的玉清真人,轻声问道:“少主,我们已经在浩然天下住了快一个月了,多久启程去京城?” 秦佑年嘴角弯曲笑道:“李老,你明天去玉鼎宫正峰闲逛时,切记一定要不小心说漏嘴我们七天后下山,自然有人给玉鼎宫的老家伙们通风报信,给他们留点时间准备。” 李阴山领命,他在军中本就有些长舌头,守不住秘密,散布消息贼拿手,这在纪律严明的军营之中可是大禁忌,不得不佩服李阴山有一个强悍的体魄,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李阴山突然想起道:“少主,老奴听那几位沐浴的女子咬耳朵的话,说是前前后后共有三方人马在山脚下的村子打探过少主的消息。另外,浩然天下的弟子逮住了两三个朝廷鹰犬,什么都没问就放走了。” 三方人马来此打探消息在秦佑年的意料之内,其中的两方人马是肖清漪那妮子,和白淳风担忧他的安危,至于那第三方人马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淡然一笑道:“风雨飘摇,浩然天下主动示好,只是不知是否有人愿意承他们的顺水人情。京城,是大风开始吹的地方。” 李阴山听后,战意高涨。 王鼎鼎无所谓,能让他拔出腰间双刀的人暂时还没有。 主仆两人谈话不避讳,实在敲打,玉清真人轻声叹息,头垂的更低,暗道命运不公。 酒足饭饱,四人回屋,留下院子里的狼藉等明早起床再来收拾。 ——————— 七日,眨眼间。 秦佑年不再去小卧山,而是久坐浩然天下藏经阁,死记硬背下三本上乘刀谱,等去了京城便督促王鼎鼎练刀,和小红薯一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整天吊儿郎当,谁家姑娘小姐会中意与他。 李阴山提前一天下山,买下一辆马车等候在山下的村口。 浩然天下牌楼前。 玉鼎宫两位大真人笑脸相送,身后跟着三十位并竖两排的弟子,他们手中握剑,看着即将离去的秦大恶人和王大淫-贼,终是吐出了胸中闷气。那几位在沐浴池被王大淫-贼看光身体的女弟子,更是喜极而泣。 请神容易送神难,即使心里恨不得扒了两大恶人的皮,喝了两大恶人的血,表面功夫可要做好,走走过场。 玉泉真人笑脸相送,施了一个文人礼节,轻声道:“秦公子,王公子路上且小心,闲暇之余再来游玩,老夫做主把百草园给秦公子腾出来。” 秦佑年抱拳回礼道:“玉泉真人请留步,我这个人心眼小,跑得快,轻易死不掉,百草园就叨扰玉清真人多多照顾了。” 玉清真人笑容一僵随即恢复正常,轻抚胡须,和蔼嗯了一声。 王鼎鼎重重抱了下孙阙真人,哈哈笑道:“孙阙老儿,在玉鼎宫多练练嘴皮子,等小爷我回来请你吃花酒。对了,小爷我亲自攥写的《上山下山十八式》,孙阙老儿你有空多看看,你个老王八蛋浑身满是酸了吧唧的文酸气。” 孙阙老儿眼中愤怒很快压了下去,那什么《上山下山十八式》,俨然是一本彩绘版的春-宫画册,画中人物井井有条,管中窥鲍,倒坐时的神情刻画的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凭地辱没了斯文!鼻尖冷哼一声,淡淡道:“小王八蛋,一路走好。” 秦佑年微笑点点头,转身下山。 王鼎鼎回头挥挥手,咧嘴笑道:“孙阙老王八蛋,玉泉老王八蛋,小爷我会想你们的。” 玉泉真人眼中逐渐冰冷,喃喃自语一声,“不能手刃那小王八蛋,意难平啊”,说完便怒甩双袖回山。 孙阙真人走进浩然天下牌楼时,回头露出一抹残忍笑容。 ——————— 来时是三人,离开时却变成四人,身着一袭淡青色碎花长裙,头戴五色花环,淡然出尘的许素素静静跟在身后。 秦佑年本想婉拒,岂料玉清真人软磨硬泡硬是让许素素跟着他离开浩然天下。一时伤了脑筋,肖清漪胆大表达爱慕之意不同于其他女子般含蓄,主动下春-药的可怕手段。按理说女子吃味本是天性,不管事实如何?若是钻了牛角尖的肖清漪又岂会愿意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保不齐会大打出手。 等秦佑年去了京城,肖清漪再来上一整包“观音脱衣衫”,要老命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 秦佑年面露苦涩。 下山石梯上,初见许素素的王鼎鼎立刻惊为天上仙女!许素素的相貌不是很美艳,但那双秋水眸子里的灵动不凡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比拟的,圣洁出尘,冰清如仙是王鼎鼎给出很中肯的赞美词。 唯一的缺点就是胸脯太平了,不过不碍事,他不嫌弃。 王鼎鼎嘿嘿一笑,快步追上秦佑年,轻轻望了眼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许素素,眉开眼笑轻声道:“我的好四哥,家父操心我的婚事,找来的姑娘小姐,要么是有缸粗没缸高除了屁股就是腰。要么瘦的像白骨精,半夜被尿憋醒看见了都能把尿给吓回去,只有你最心疼弟弟。” 秦佑年嘴角弯曲,问道:“你都睡过了?” 王鼎鼎委屈点点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不从。” 厉害! 秦佑年竖起大拇指,朱胖子已经不挑食了,未曾想到王鼎鼎更狠,扬言关上灯都一样的话语,真不是空穴来风。 王鼎鼎一拍脑门儿,见美忘形,差点把很重要的事抛在脑后,搓手嘿嘿道:“四哥,我们去灌江口接妹妹,是否会在那里住上几日?” 秦佑年怒瞪一眼,淡淡道:“其他女子我管不着,疯丫头你不要染指,别怪我没提醒你。”王鼎鼎什么德行,秦佑年用脚趾头便能琢磨个透彻,猴子掰苞米,见好不收,提前敲打他一番,疯丫头的箭术一流,免得王鼎鼎屁股开花,格外灿烂。 王鼎鼎轻轻哦一声,脸上笑容不减,眸泛精光。 唉! 秦佑年摇摇头,千言万语相劝抵不过吃上一回刻骨铭心的苦头。 下了石梯,穿过村子,李阴山买的马车够宽敞,茶台,茶具,软垫一应俱全。 上了马车, 秦佑年居中坐下。 许素素背靠车身闭目养神,她不爱说话,只有和秦佑年探讨剑式该如何出招更省力时才会多说上几句话,基本上言简意赅,不浪费口中香-涎。 王鼎鼎坐在左边,取下腰间双刀放在茶台上,难得坐的端正。 秦佑年吩咐一声,“李老,去灌江口。” “是,少主。”李阴山回应道,架马车使了一段路程后调转方向,驶向灌江口。 安静一会儿的王鼎鼎突然笑道:“素素姑娘,初次见面,等回了京城,我同时点亮一千盏孔明灯,送你一片星空。” 许素素不曾理会。 秦佑年干脆也闭目养神,没看见,没听见。 王鼎鼎清了清嗓子,轻声道:“素素姑娘,素素姑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连续唤了十几声名字,许素素皱眉,未曾睁眼,淡淡道:“说。” 嘿!终于说话了。 王鼎鼎眼前一亮,突然皱眉捂着胸口,艰难道:“素素姑娘,可知道我的心在哪边?” 许素素柳眉越皱越深,睁开双眸看了眼秦佑年,然后又闭上眼睛,始终没看王鼎鼎一眼,冷冷道:“被狗吃了。” 王鼎鼎愕然,笑容僵在脸上,这……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过不碍事, 反正王鼎鼎脸皮够厚,搓手笑道:“我的心不在左边,也不在右边,而是在素素姑娘你的身边。” 秦佑年忍俊不俊,差点笑出声。 许素素听后不为所动,眉头紧皱别过头去,充耳不闻。 王鼎鼎背靠车厢,轻声道:“素素姑娘,我想讲个故事给你听。” 许素素紧捏粉拳。 王鼎鼎摆了摆手道:“素素姑娘不想听也没关系,反正故事很长,我想用一生的时间讲给你听。” 王鼎鼎身体前仰,捏着下巴继续说道:“素素姑娘,你长的特别像我一个亲戚。” 许素素手背突然爆出青筋。 王鼎鼎咧嘴笑道:“家父的儿媳。” 许素素青筋爆起的柔荑正巧被茶台挡住,王鼎鼎没看见,自顾自接着说道:“素素姑娘,我一遇见你啊,总想磨磨蹭蹭,吞吞吐吐。” 咳! “那个,我怕李老不认识路,我出去指指路,别走错路了。”秦佑年轻咳一声,起身从王鼎鼎的跟前走出车厢,这斯太厚颜无耻了。 许素素仿佛似千年寒霜的美丽脸庞上终是露出一抹笑容,融化了冰山,格外动人,右手搭在腰间,轻轻说道:“为何?” 官方吐槽:(事出反常必有妖,王公子,你要小心了。) 061:老朋友,是外来剑客 似乎哪里不对劲? 当看见千年寒霜一朝化开的许素素,像极了一个熟透的柿子挂上东南枝,秀丽端庄。王鼎鼎失了分寸,容不得多想,挠挠头笑道:“世间有两种女子是最美丽,一种是我眼中的你,一种是我心上的你。” 许素素撅嘴哦了一声,美眸流转,轻柔道:“王公子别有闲情雅致,玉鼎宫睚眦必报,难道不怕他们的人截杀?” 王鼎鼎大手一挥,豪言道:“路遇不平事,我便平了不平事,素素姑娘可知什么是英雄一怒为红颜!” 许素素眨眨眼,摇头道:“王公子谬赞了,我可不是红颜,王公子难道没听说过自古红颜多薄命吗?” 王鼎鼎笑问道:“素素姑娘可知为什么红颜会多薄命?” 许素素左手托着脸颊,笑容恬静,轻声道:“为何?” 王鼎鼎耸了耸肩说道:“因为没有人会关注丑女能活多久。” 王公子说完了吗? 还没有。 那就憋着。 好嘞。 许素素伸出右手前后翻看,悠悠道:“王公子,可知我手里有什么?可近点看哦。” 好嘞。 王鼎鼎眉开眼笑,屁股离开软垫凑过脑袋,想仔细看看那肤若凝脂,手指如青葱的柔荑上有什么珍贵之物。 “王公子可要看仔细咯。” 见王鼎鼎目不转睛的直点头,嘴角隐隐有一抹亮光。许素素皱眉,逐渐冷下神色,那高举的右手在王鼎鼎的注视下瞬间打在他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 啊……好疼。 王鼎鼎揉着脸颊,悻悻坐回软垫,越揉越高兴,常言道,打是情,骂是爱,爱到极限用脚踹。坐直身躯看了眼许素素的右手,他的脸皮厚,不知素素姑娘的手打疼了没有。王鼎鼎暗叹一声,“打在我身,也疼在我心啊!” 坐在驾车位的秦佑年突然撩起马车帘子,探进来脑袋问道:“什么声音?” 王鼎鼎手捂脸颊,尴尬说道:“四哥,没事,方才马车颠簸,我的脸不小心撞在了素素姑娘的手上,也不知撞疼了没。” 秦佑年长长哦了一声,笑着放下帘子。 许素素被靠车厢冷冷道:“王公子若在出言轻薄于我,我便当着秦大哥的面割了你的舌头。” 说完,许素素闭目不再言语。 江湖上那些高来高去的侠女正义凛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动不动就割人舌头,碎蛋斩鸟让那些臭男人做不成男人……诸如此类的威胁话,王鼎鼎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屡见不鲜。在京城,官居二品内阁大学士安大人家的千金因王鼎鼎的放纵行为,曾扬言让他当个太监,结果呢?家父是王为仁,王鼎鼎到现在依旧完整如初,能顶风尿六丈。 王鼎鼎不以为然,双手环抱胸前静坐,等素素姑娘消气了再说些手到擒来的肉麻话,因恨生爱,水到渠成时,日复一日,直立三竿,纠纠壮年何其雄哉! 马车一直行驶了半个时辰。 李阴山勒住缰绳,马车悠悠停在三叉路口,车头两匹高头大马嘶叫一声,摇尾巴驱赶蝇虫,低头啃着路边野草。 李阴山放下手里缰绳说道:“少主,我们到了。” 秦佑年嗯了一声,目光始终望向前方缓缓道:“等等老前辈,没他在,我们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青州地界,玉鼎宫那几个老家伙受人指使,铁了心要杀我。” 李阴山脸色变幻,咬牙道:“将军说过,要求人性不忘恩负义,就像求狼不吃肉学狗吃屎,难如登天。浩然天下那群读圣贤书的人薄情寡义,苏姓王朝扔块没肉的骨头便使劲摇尾巴主动示好,而儒道一脉拼尽全部气运助浩然天下登顶江湖剑道第一宗,却被那玉鼎宫的几个老家伙反咬一口,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如沿街乞讨的落魄狗,给块肉吃还知道摇摇尾巴。” 秦佑年跳下马车活动活动筋骨,说道:“人各有志,各安天命,该杀的人一个不留,永绝后患,我可不想几十年后被人用剑指着要杀我报仇。” 王鼎鼎走出马车,笑道:“四哥,算我一个,我本事不大,脸皮够厚,也不在乎名声是好是坏,四哥下不去手的人,我带人去杀!世间恶名扣我身,小爷我照样能顶天立地上云端。” 不学无术口花花的王鼎鼎不缺男儿血性,对事对人而言罢了。 许素素神色如常,轻手拨开车窗上的帘子,正好看见秦佑年身后背着的精美剑匣子,和他那被吹起的发丝。 秦佑年笑骂道:“我能有什么恶名,自古成王败寇,长舌之人比比皆是,我难道挨个挨个去杀,挨个挨个去问他们有没有指着我脊梁骨骂我?” 王鼎鼎尴尬挠头,本想表现一番,却被无情打击。 坐在驾车位上的李阴山咧嘴直笑,王少爷在玉鼎宫指着两位真人鼻子骂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嚣张跋扈,但在少主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物降一物唯有少主能治住他。 约莫着等了一柱香的时辰, 从远处走来四位身着乳白色长裙长衫,头挽发戴花的肥胖大娘,一边对空撒花瓣,一边抬着一张卧椅缓缓走来。卧椅上赫然躺着高翘二郎腿的老前辈,他啃着甘蔗,点着脚尖,潇潇洒洒,派头很不一般啊。 近前, 四位大妈放下卧椅仍在撒花,老前辈摆摆手道:“低调点,等会儿在撒,花瓣不要银子啊。” 四位大妈齐齐看了眼老前辈,很不情愿的停手,当中一位年长的大妈中气十足道:“花瓣都摘了,撒不撒都要给银子。” 老前辈坐直身体,扔掉手里甘蔗道:“本大爷行走江湖几十年,不差你们那点散碎银子,秦小子,快过来把银子给了,本大爷出门匆忙,忘记带银子了。” 耄耋之年的老前辈,身上衣衫口袋漏风,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的说了个众人都不信的好理由。 切! 四位大妈很是不屑,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为老不尊打肿脸充胖子,什么德行! 秦佑年对着李阴山点点头,李阴山走过去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给了那位年长的大妈,完全够付老前辈来时的花销,还有余下的银子。 “这老家伙真不是吹牛皮?”四位大妈把布袋里装的花瓣全部撒完之后,又把布袋反转过来给老前辈看了看,见老前辈点点头,四位大妈才转身离开。 秦佑年走过去笑道:“老前辈,看你穿着打扮和路边乞丐一般无二,你是怎么说服那四位大妈把你抬过来的,撒一路的花瓣。” 老前辈一挑眉,轻抚胡须,故作高深莫测道:“秦小子别乱打听,山人自有妙计。” 王鼎鼎在玉鼎宫一直打着小卧山老前辈的名号为非作歹,才能让孙阙老儿,玉泉老儿干瞪眼不能拿他如何,一直到安然无恙离浩然天下,那次沐浴池被女弟子围打纯属意外!终于见到传说中的高人,难怪江湖传言那些耄耋老前辈,期颐老前辈们武道修为惊天绝地,行事作风不拘一格,初次见到果然传言属实,小卧山老前辈连掏耳屎的动作都那么浑然天成,真是掏了一手好耳屎。 想学又学不来那种韵味在里面,王鼎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拱手道:“晚辈王鼎鼎,拜见老前辈。老前辈一离开小卧山便能引动九天神雷滚滚,霞云万千,果真是我等修士追求武道的丰碑。晚辈有一事不明,老前辈可否为晚辈解惑?” 嘶! 天上乌云密布,雷鸣声声,眼见是快要下雨的天气,被王鼎鼎活生生硬说成是祥瑞之兆,归咎于一人,如此顺耳,又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李阴山倒吸一口凉气,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溜须拍马的本事臻至化境。 端坐马车上的许素素掩嘴轻笑一声,“好个不要脸皮的王公子,就凭那一张碎嘴,不知祸害了多少正经人家的姑娘小姐。” 秦佑年扶额轻摇头,叹出一口气,没说话。 老前辈大手一挥,哈哈笑道:“好小子,睁着眼睛说大实话,本大爷喜欢。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本大爷心情好,什么都告诉你。” 天凉好个他娘的秋,真是一个敢瞎说,一个敢瞎接,一个赛过一个不要脸皮。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李阴山安静坐回驾车位。 许素素不禁莞尔的放下车窗帘子。 两个脸皮厚的人说话,能有什么看头? 秦佑年面带笑容,早已习惯了老前辈不出则已,一鸣惊人的说话本事。 王鼎鼎嬉笑道:“老前辈,在这荒山老林之中,刚才那四颗老葱您是在哪拔的?晚辈也想试试,就前辈这阵仗,风头直接压过十八骏龙撵出行各个郡州城池的威严霸气,派头十足,令晚辈心生向往。” 老前辈长长嗯了一声,随之躺回卧椅,得意道:“小娃娃眼光不凡,上路子。等空闲了本大爷就教你几手,保你派头直逼天上仙人下凡间,能唬住不少人。” 王鼎鼎搓手直点头,嬉皮笑脸。 现在一旁的秦佑年出言说道:“老前辈不是说还有一个老朋友要来吗?” 老前辈抠了抠脚,瞟了眼秦佑年,慢悠悠说道:“急什么,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总不至于和那姓许的女娃娃挤在一个车厢里吧,像什么话?他去牵马了,等等就来了。” 秦佑年想了想,轻声问道:“老前辈离开时,当真一掌毁了小卧山内腹的机关?” 老前辈白了一眼秦佑年,抠脚的手又去抚胡须,或许是洗过脚了没闻到什么臭咸鱼死蛤蟆的恶心人味道,面色如常道:“秦小子,是你傻还是本大爷傻?本大爷随口说说而已你也当真!小卧山内腹机关三十六洞天,是块大风水宝地,毁了实在可惜,本大爷连坟都挖好了,死后要葬在那里,哪能说毁就毁的。” 秦佑年苦笑,好赖话全让老前辈一个人说了。 王鼎鼎往后退一步,直转眼珠子,没说话。 老前辈抖动二郎腿,接着说道:“秦小子,你把本大爷忽悠出来给你当打手,有一点你小子心里要有个数,武道修为低了本大爷不会出手,以大欺小落人口实,坏了本大爷的名声。等会儿那个牵马的来了,你去讨好讨好他,他的修为不弱,和一品通玄境的高手也能战个几百回合不落下风,在半步真武境和真武境都不出的江湖,一品通玄境已是最高战力。你小子闯祸的本事不小,去哪里哪里就有祸端发生,十足的一个灾星,京城藏龙卧虎,此外还有一座罗天大剑阵,你悠着点,到时候别说本大爷丢下你就跑,不讲诚信。” 老前辈的话音刚落,从马车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一片滚滚浓尘遮天而起,一人一剑骑着一匹马,身后跟着三匹枣红色威风凛凛的骏马,飞驰而来。 那就是老前辈口中说的老朋友,一个身躯魁梧的汉子? 秦佑年瞳孔缩了缩,在浩然天下悬壶瀑布旁,那道练剑的身影不知看了多少次。 他在, 剑中痴, 剑中醉, 唯有剑,是一生。 外来剑客,名剑痴! 官方吐槽:(王公子,你能不能要点脸?我辈之人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信不信下一章把你写死。) 062:拦路人,手握双板斧 外来剑客勒紧缰绳,身下的马立即直立嘶吼一声,稳稳停在马车旁,没下马。外来剑客一心追求武道,醉心痴迷,对于那些虚情假意的繁文缛节懒得伸手,只是对小卧山老前辈点点头,声音厚重道:“前辈,我们可以走了。” 老前辈拍了拍手,起身道:“秦小子,走吧,剑痴可是本大爷在浩然天下唯一的老朋友,相识多久了?”最后一句话,老前辈咧嘴对剑痴问道。 端坐马上的剑痴心里一合计,脱口道:“十年有余。” 老前辈点点头,没说话,挑选一匹能看对眼体宽背厚实的高头骏马,手握缰绳,脚下一蹬,翻身上马。 “哐当”一声, 老前辈从另一边重重跌落马下,背面朝天,动作行云流水,可谓是一气呵成。 高头骏马偏头咧嘴,动了动前蹄,似在嘲笑。 哎哟! “本大爷和这匹马五行相克,换一匹。” 老前辈快速起身,顾不上拍掉衣服上沾染的尘土,选了最左边矮上一分的骏马一跃而上,稳稳坐在马背上,左手握缰绳,右手轻抚胡须,笑眯眯。 剑痴无动于衷,端坐马上。 偷偷拨开帘子的许素素看见这一幕,一双秋水眸子笑成一对好看的月牙儿,老前辈不像老前辈,和德高望重四个字丝毫不沾边,俨然一个孩子心性的老顽童,轻轻放下帘子,看了眼空荡荡的车厢,盘腿打坐,心无它物。 秦佑年见怪不怪,上前几步,脚下一点坐上马背,双手握缰绳。如果有一天老前辈的左手与右手打了起来,那指定是左手有错,因为五姑娘当属右小姐为最。 “老前辈的形象好拉胯!” 王鼎鼎使劲揉揉眼睛,看呆了,方才修为高绝老前辈是不是摔了个狗吃屎的狼狈模样?能看的真切,似乎又能看的不真切。回过神,王鼎鼎转身上了马车,轻轻撩起车厢帘子,见许素素入定练功,没出言打扰,蹑手蹑脚取回墨蟒,青鸾双刀悬在腰间,跳下马车,翻身上马。 秦佑年一夹马肚,沉吟轻呼一声,“李老,启程。” 四人骑马在前,护马车在后,行进速度不快。 秦佑年转头对老前辈笑道:“老前辈,此行您老怕是不想出手也要出手了,正好可以让晚辈看看,何为食剑九千九,莫问仙人指明路。” 老前辈伸手拍打一下秦佑年的后脑勺,瞪眼道:“废话,此行若是能太平,本大爷早就去京城好吃好喝好住了,还用陪你风餐露宿,风吹日晒干些苦力活?吃的是他姥姥没油水的干粮,打架却要用出吃奶的劲才行。本大爷不仅把北国神符和八首相柳的内丹给了你小子,也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这笔买卖真是亏到姥姥家去了。你小子狼子野心,竟然把注意打到本大爷身上来了,想看食剑九千九,做梦去吧。” 王鼎鼎在秦佑年身后听的一清二楚,不由点了点头,小卧山老前辈乃真性情也,四哥做的是有点过分了!换成是他,先放血吃肉,再榨油,这么高的一尊老神仙,在庙里供着岂不是浪费了。 王鼎鼎痴痴一笑,唯有心里想的美。 老前辈若是得知王鼎鼎这混蛋小子正琢磨着迫害他的勾当,当场翻脸,吹胡子瞪眼非揍的王鼎鼎满头大包,痛苦哀嚎不可,太他姥姥的气死个人! 痴迷武道的剑痴,寻常之事难以让他起丝毫波澜,目光平静道:“前面有人。” 闻言, 秦佑年皱眉望向前方,道路尽头有一道人影,那人背后插着三面旌旗,迎风狂舞,手握双斧,拦路中央,因距离太远没放心上。王鼎鼎摇头叹息,真替那人可怜,小卧山老前辈先不论出手与否,剑痴前辈都够他喝上一壶了。 秦佑年转头看了眼身后形如金刚,不怒自威的剑痴,轻声问出心里疑惑:“老前辈,剑痴前辈属外来剑客,极度排外的浩然天下为何会放任他在悬壶瀑布修行,并且吩咐门下弟子一日三餐送饭,伺候周全?” 老前辈对于那拦路之人真没放在眼里,伸手掏耳屎的功夫便能要了他的项上脑袋,只是打眼略过,挠挠头说道:“剑痴从别人口中听说浩然天下有一口从天而降的悬壶瀑布,是练剑锻体的尚佳洞天福地,百年难得一遇。就这样,剑痴腰间一壶酒,手里一柄剑,身后无一人,不远万里直闯浩然天下的山门,说他艺高人胆大吧,当时他只是个四品宗师境,玉鼎宫随便出来一个老家伙能一巴掌拍死他。说他一根筋脑壳笨吧,武道悟性却是不差,否则也不会短短十余年跻身一品通玄境。当年本大爷闲得无聊在玉鼎宫房顶晒太阳,见他对武道痴迷程度生平仅见,唯一一次去玉鼎宫找天命老儿,叫他把悬壶瀑布给剑痴修行。” 只是听说便跋山涉水,不远万里,不惧当中凶险的独闯浩然天下,拥有何等大气魄才能做到如此! 秦佑年一呆,心生佩服。 老前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剑痴刚踏入一品通玄境不久,就晓得苦练虽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少了最重要的“意”在里面,难得一根筋变通,想随本大爷一起离开浩然天下,看看十几年没见过的江湖,可曾变了模样。对于剑痴这样人武痴来说,追求武道脚下不停,死在哪里,哪里就是武道真谛,葬在那里,才是他最后的归宿。” 老前辈说话声音大,架马车的李阴山都能听进耳朵,露齿一笑。 剑痴不言不语,神情不变,小卧山老前辈的一番话听在耳旁,宛若置若罔闻,不在意。寻常事寻常待之,若是拿出一本剑痴没见过的上乘武学,他指不定会兴奋成什么样?抱着上乘武学就不撒手,三天三夜不睡觉! 和剑痴并驾齐驱的王鼎鼎一直欲言又止,当看见剑痴不怒自威的面孔,似一尊开眼的伏虎罗汉,喜怒难测,吞下了想说的话,一路安静沉默。 一行人距离那手握双斧之人越来越近。 呔! 那人往前猛的踏出一步,背后笙旗猎猎直响。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手握钩花双斧之人浓眉怒瞪眼,一番略显生硬的话说完,从两边山上齐刷刷冲出三十几个蒙面山贼打扮的人团团围住秦佑年一行人,手中大刀明晃晃。 秦佑年不急不忙的从怀里拿出二两银子,扔在那手握双斧之人的脚边,笑道:“诺,二两银子,买路,还你买你的命。” 笑开口,话冷冽,迸杀意。 谁说猛虎不能笑着杀人? 官方吐槽:(唉,,,这几天心不在焉,要调整调整了,不要喷作者啊,作者前两天逛勾栏差点被抓了,幸好跑得快,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如飞,身轻如燕。主要是掉下水道去了,没被发现,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063:杀一人,再杀三十人 “二两银子来买路,不够。公子想买我的命,不要一文钱,我伸长脖子送给公子砍可好?”手握钩花双斧的彪形大汉,戾气暴增,手里双斧磨着斧刃“呲呲呲”直响,透着股于钩花双斧十分匹配的肃杀锐气。 秦佑年长长哦了一声,转头看了眼身旁身后三人,指着十步远的彪形大汉,诧异道:“世间竟有如此通情达理之人,真乃罕见,比孙阙老儿养的大黄狗还要懂事。唉,那位壮士,本少爷给出的银子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二两银子,置办身后事绰绰有余了,棺材要选桃木的。” 老前辈一挑眉,至始至终都没看那手握钩花双斧之人一眼,偏头对秦佑年说道:“桃木的不行,应该用铜钱红线编制的棺材,镇鬼辟邪!二两银子不够,秦小子,多赏他一两银子买红线。” 王鼎鼎一夹马肚,架马和秦佑年并排,笑道:“棺材要用桃木加铜钱才行,看那位壮士好比老太太擦胭脂——自丑不觉。长的丑就算了,还他娘的出来吓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座山上的野猪成精了。” 李阴山听的咧嘴直笑,右手大拇指悄然顶住刀柄,环顾四周,那三十几位山贼打扮的人可不是什么真山贼啊,刚冲下山时步伐稳健,内行人一瞧便知训练有素,哪有蛇鼠一窝的山贼匪气。 青州地界多匪祸,当地官府虽然派兵围剿了不少,但每年都会有被逼落草为寇的人,杀不尽。就拿此地来说,有一伙很有名的山贼,领头大当家自诩名号虎爷,为人阴险狡诈,喜好逼良为娼,觊觎他人美妇占为己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盘踞此地多年,为何官府不剿匪?因虎爷懂得取舍,每年上供雪花白银十万两只为求个来年平安,官府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怎会斩掉能生银子的金娃娃! 那彪形大汉杀了那祸山贼,穿上他们的衣服来截杀,反倒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坐在车厢里的许素素,淡然撩起车窗帘子看了眼,都是些三流二流高手不值一提,便不再关注,继续闭目养神。 秦佑年几人谈笑间直接无视的彪形大汉气的浑身颤抖,双斧挥动时刚劲有力,往前踏出一步呼啸生风,斧指马上几人,怒喝道:“杀了他们。” 杀! 三十几人振臂齐呼,杀字震天。 他们低身拖刀而来,动作整齐且行云流水,不知相互配合多少次才有此等默契程度,当中八人右手握刀横拦杀伐攻来,直砍向马腿,目标明确,悍气十足。 秦佑年从马背跃起,身体一转轻飘飘落在马车后面,神色淡然。 老前辈挠挠全身,毫不在意。 剑痴压根儿提不起动剑的兴趣。 “啊……他娘的,小爷跟你们拼了。” 王鼎鼎抽出腰间墨蟒,青鸾双刀,怪叫一声,冲向那杀来的三十几个人。 噌! 一把弯刀瞬间出鞘, 李阴山十指齐张,之后双手握柄,身躯往左,两脚前跃,有乾坤在抱纵步扶地的竖劈下一刀,速度极为敏快,瞬间砍下八只握刀的手掌,齐刷刷掉地,鲜血喷洒并没有一滴血落在李阴山的衣服上。 电光火石间,李阴山换左手平握弯刀,一招白虹贯日,丝毫不见停顿的斩掉八个头颅。 刀利,砍杀的干脆,畅快! 李阴山嘿嘿一笑,好不过瘾,仿佛回到战场,血液在沸腾。 噗噗噗………… 八具无头尸体倒地,鲜血直流。 秦佑年速度更快,开剑匣御六剑,剑剑封喉,提刀向马车攻来的那十人死前扔保持持刀砍杀的姿势,立在原地,三个呼吸间,风过人倒,死不瞑目。 秦佑年收剑回剑匣,抬手敲了敲车厢示意许素素放心,转身慢行,坐回马上,拿出一两银子在手里把玩,笑望着那逐渐冷静的彪形大汉,轻声道:“壮士可曾想好,要银子还是要命?” 彪形大汉皱眉,没有说话。 李阴山回过身,见手持墨蟒,青鸾双刀的王鼎鼎拼杀在另一边,以一对十,暂时不落下风能勉强抵挡一二。他双臂一展,怀抱金钟,身轻如燕子掠波,手中弯刀顺水推舟接连斩出,只用四两力道,便把四人从头到脚活活劈成两瓣,鲜血如雨点爆开落下。 李阴山抹了一把脸上血迹,脚下一挪,来到王鼎鼎身前,刀锋内敛,起落时把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王鼎鼎瞪眼,尴尬是他刚抬起双刀,人就没了。 李阴山所使刀法不同于军营中的悍刀术那般大开大合,直取敌人首级是杀人技中最重要的一环,有相似之处,更倾向于正宗内家刀术,内敛中不失光彩夺目。 “李老,多谢了,回去京城,我多给你找个媳妇儿,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王鼎鼎收回双刀道谢一声,慢走回马背上,背后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虚惊一场。 “两个媳妇儿,大被同眠,双管齐下,是不是太累人了?”李阴山咧嘴一笑,把弯刀夹在左手臂上一拉,擦干刀身血迹,回身踏出几步,和那彪形大汉对峙,竖持刀,刀尖指地,冷冷说道:“军中人不以保家卫国为已任,却成了浩然天下的走狗,按军营铁律,当受五马分尸之极刑,鞭尸七日,悬吊城墙公众于世。” 秦佑年,老前辈双手抱胸,微笑不语。 剑痴干脆在马上闭目养神。 王鼎鼎还未回过神,面色难以掩饰有股苍白萦绕。 李阴山横刀身前,淡淡道:“黄字王旗下,九字营,李阴山,杀你是你的至高荣誉。” “什么?” 那彪形大汉瞪大眼后退一步,黄字王旗包括那些残兵败将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清剿干净了,怎么突然出现一个九字营的人?彪形大汉忍不住心里骂了浩然天下那群人十八遍祖宗十八代,表面却故作镇定道:“逆贼之兵将,按律法,连诛九族于祭仙台斩首示众。” “逆反之罪,只不过是朝廷上那些不要脸的混蛋文臣的欲加之罪。你若再敢提及此事,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再杀你九族!” 杀! 同为三品宗师境,李阴山战意高昂,不再废话,当下怒啸一声,身体顿时前倾,对上那彪形大汉。李阴山刀招沉猛,大开大合,招式变化少了很多且威力更盛,用出十分力道。 刀出有呼啸风吟声,声势浩大。 当………! 刀斧碰撞声不绝于耳,反而愈响愈烈,似一声声旱天炸雷。 “逆贼就该当诛!” 那彪形大汉身体突然往后一倒,躲过横劈来的一刀。瞬间直立起身,手中双斧左拦右劈,斧出如弯月弧钩盛气凌人,后退三步再压身而上,双斧砍下看似杂乱无章,无轨迹可循,这也是那最精妙之处,一力降十会,一力压十技。 力道刚猛。 往往使用钝器,双板斧之类重武器之人,腕力始终要大于同等武道修为握剑拿刀的人。 噼…………! 啪…………! 斧头刚猛霸道,砍来隐有雷霆破空之声,斧光森寒,彪形大汉残忍一笑,一斧接一斧,一斧力道大过一斧。 嘁! 失去主动先机的李阴山面色阴沉被迫双手压刀抵挡,步步后退,眼中射出寒光,后仰身体于地面持平,左脚脚尖轻点斧身借力,一跃而起,空中旋转三周半,横眉冷眼劈下十来刀,刀身狂震,苍劲力道不比刚猛双斧差上分毫。 两人境界相同,皆出杀招,你来我往暂时势均力敌。 端坐马上的秦佑年看着场上如火如荼的战斗,大刀刀身相对于钩花双斧轻薄了太多,皱眉问道:“老前辈,同境界下没有武器的优势,落败是否是迟早的事?” 老前辈摇摇头,轻声道:“李阴山精通战场悍刀术,又练内家刀术,杀那人是迟早的事。秦小子,本大爷再教教你,免得你误入歧途,天下兵器之间没有强弱之分,孰强孰弱而是拿兵器之人的心境如何,大气魄之人即使手拿一截树枝也能大杀四方,断刀断剑。若是那心存畏惧之人,你就是给他天下第一名剑他也没有胆子对敌杀人。秦小子,你在藏经阁看了那么多上乘武学和招式解析类书籍,当真是看到屁-眼里去了,白瞎了那些给你看的上乘武学。” 秦佑年暗道一声活该被骂,心里只顾念着李阴山的安危失了分寸,笑道:“老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差点落了俗套。” 闭目养神的剑痴,突然睁开双眼淡淡说道:“李阴山若不藏拙,三招之内必杀那人。” 秦佑年一愣,难怪老前辈和剑痴前辈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原来一早就看穿,突然想起李阴山曾说过,只要不遇见二品宗师可护他周全。秦佑年拍拍手对着场上的李阴山说道:“李老,速战速决,别让前面的人久等了。” “是,少主。” 李阴山回应一声,脚点地蓦然拉开距离,神态庄严,双手握刀,平举当胸,怒喝道:“他娘的,本想让你主动求死,你我同为军人又各司其主,都是奉命而为,少主吩咐,我还是给你个干脆吧。” 李阴山身体忽然贴地而过,转瞬之间绕到彪形大汉身后,长啸一声,拔地而起,弯刀举过头顶,携耀耀生辉烈茫刺眼,狂风突起,吹起漫天尘土,空中弥漫的千百刀影合一凝聚成一柄三丈霸刀,直直对彪形大汉劈下,霸道绝伦! 彪形大汉眼中浮现骇然神色,气机被说定,退不走,只有咬牙架起双斧抵挡,用出了吃奶的劲。 轰! 待尘土吹散时,李阴山收好刀,面色有些许的苍白,走到秦佑年身旁拱手道:“少主恕罪,老奴一时兴起,耽误赶路的时辰。” 秦佑年轻声道:“无妨,李老先回马车歇息。” “是。” 李阴山领命,坐回驾车位,手握缰绳,等候少主赶路的命令。 秦佑年皱眉望向那彪形大汉,他手持的钩花双斧早以断裂在地,碎成八块。那彪形大汉还笔直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片刻后,一条血线从上贯下,突然迸溅出一片血雾,魁梧身躯顿时四分五裂,轰然炸开,三支笙旗染血染尘看不清原来的样貌。 再环顾一眼,地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只有秦佑年杀的人是全尸。 老前辈点了点头,轻抚胡须道:“不错,刀法能使到这种程度,还是军营打仗之人,比那些登堂入室的刀客强上不少,只可惜年纪大了,武道修为再难有寸进,否则刀中称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剑痴沉声道:“通过自己领悟,结合战场悍刀术和内家刀术于一体,也只能出一刀,一刀生,一刀死!若是早个十年,江湖的老一辈中,定有李阴山的一席之地。” 秦佑年心里震荡,黄字王旗,九字营的李阴山都这般厉害了,老头子被陷害倒也能一想就通,朝廷上的那些文臣手腕能硬过在北方边关称王的老头子? 说能,说敢的人,都是吹牛皮口说大话! “李老,启程。” 秦佑年挥了挥手。 官方吐槽:(最近心不在焉,头疼,感冒了,心不情不好,想找个富婆不想努力了。) 064:得加钱,悲哀两兄弟 天,灰蒙蒙,空气沉闷,快下雨了。 先前去附近城镇买马的剑痴早有准备,从马背行囊里拿出四件蓑衣斗笠,几人迅速穿好,沿途不作歇息,直接去华阳郡修整,一条道走到黑,见识见识浩然天下的手段如何! 见到李阴山杀那彪形大汉最后霸道一刀的王鼎鼎,嬉皮笑脸骑马和马车同行赖上了李阴山,一改往日的口花花不正经,不过还是有几分三五不着调的言辞夹杂在里面,主动请教刀术,模样诚恳。李阴山见状,轻抚胡须,有问有答,要说这王家少爷正经严肃起来是有宦官公子的风度翩翩,令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小姐见了都脸红的丰神如玉的俊朗相貌。 王鼎鼎主动请教武学还是头一遭,李阴山轻声细语讲解的详细,知无不尽。 平日里丝毫没有练武心思的王鼎鼎能记住多少,看他的模样便知,一言难尽哦。 许素素眨眨一双秋水眸子靠近车厢帘子,听的仔细不遗漏任何一处细节,她很聪慧,深知武道一途不管是握剑也好,拿刀也罢,相互之间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体会老一辈练武悟道的心得会少走不少弯路,胜过三本上乘武学,万两黄金也买不来的机遇。 秦佑年看了眼主动求学的王鼎鼎,欣慰一笑道:“老前辈,当今天下佛门翘楚不觉寺烧香念佛不问江湖事,道家之首的天师府更是闭门谢客三十年,隐隐式微半退江湖,这就显得很微妙。观音山属道家的旁枝末节,不是道家正宗却霸居天下第一以道自居,乱世菩萨不问世,老君背剑救沧桑,龙虎山的天师府能眼睁睁看着观音山败坏道家千百来的声誉,置之不理?” 老前辈轻抚胡须,淡然笑道:“这个江湖早就他姥姥的乱了套了,是个屁的江湖,哪还有最纯粹的儿女情仇!观音山出了个牧老鬼老神仙,天下百姓信了,他便是道家正统,难道让天师府开门迎香火,叫板如日中天的观音山?更何况天师府真武殿的老道士们个个仙风道骨,追求道的至高无上,羽化成仙去,岂会把俗世名利放在心上,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不与信假者说真,不与信真者说假。道家秉承乱世下山除邪魔歪道救万民于水火,如今天师府依旧不开山门,那就说明乱世还未到。秦小子,不是本大爷骂你,仇人都杀到跟前了,还有心思问东问西?” 秦佑年笑了笑,没作答。 他了解的江湖和老一辈口中说出的江湖不一样,以前凭着一腔热血,天下任我逍遥闯荡的潇洒又快活,真的是侠义风范,路见不平一声吼,仗义出手。现在嘛,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夹杂了名利在其中的江湖是人情世故,变味了。 被老前辈动不动骂上一句的秦佑年已经习惯了,耸耸肩不以为然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然身在江湖,才会想要知道江湖到底是什么。” 老前辈没说话,剑痴倒是轻声开口说道,“就看秦公子是想走江湖夜路,还是那天下的凶险路?” 老前辈听闻后点了点头,笑看着身旁的秦佑年,若秦小子痛快选了前者,即使给了他约定好的,按照老前辈喜怒无常的暴脾气来讲,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小子。 秦佑年只是微微一笑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平盛世下,谁敢偏安一偶自立为王?说直白点,江湖夜路,天下凶险路,其实都一样,都是实打实的走在脚下,只不过那碍脚的石头太多,需要一块一块的搬,搬不走的便费些力气用刀用剑砍平了事。” 夏季的雨说下就下,不一会儿路面积水,雨点落下溅起一个又一个的黄色泥泡,之后“啵”的一声爆开。 雨点落在斗笠上“嗒嗒”直响,老前辈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读万卷书才能行万里路,秦小子的书没白读,前前后后说的头头是道,难怪连本大爷都能被你忽悠着离开小卧山,来到这操-蛋的江湖。” 忽悠? 秦佑年哑然失笑,老前辈对和他做了亏本买卖一直念叨在口中,是性格使然,直来直去却不曾记在心里,就是有些碎嘴子,听听就好,伸手指了指前面雨中拦路的两人,笑道:“老前辈,前面那两人晚辈武道境界低微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约莫着走了半个时辰,遇见雨中肩扛细窄长刀的两人身着淡青色儒士长衫,撑着油纸伞,站在路中间。 秦佑年抬手示意全都停下,把斗笠往上扶了一点,望着雨中儒士打扮的两位老者,相貌一般无二,竟是一对孪生老兄弟,清清瘦瘦的模样,温文儒雅,像极了学堂教书授业的先生,颇有德高望重的风范。 老前辈看了一眼,挠挠头淡淡说道:“能有什么名堂,两个杀手罢了,名声太臭,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老大叫张阳,老二叫张银,这两兄弟杀人越货,六亲不认只认银子,浩然天下连他们都敢请,当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杀你。” 王鼎鼎在马车停下时便夹了夹马肚来到秦佑年身旁。许素素见机撩起车厢帘子,轻声细语对李阴山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不解。杀那彪形大汉时,李阴山用尽了内力现在并未恢复多少,有小卧山的老前辈在,少主出不了岔子,便为模样乖巧可人的许素素细心讲解起来。 王鼎鼎两眼放光看着那对孪生老兄弟,六亲不认不好,只认银子就很好,王鼎鼎虽说不是什么富贾巨豪,打着家父是王为仁的名号银子也是最容易唾手可得的东西。看了眼秦佑年,见秦佑年点了点头便高声道:“两位杀手前辈,浩然天下给你们多少银子,小爷我出双倍的加钱。” 杀人的方式方法有很多,一贯的手段,无非就是断手断脚砍掉头颅,干脆爽利,却远远不如拿银子啪啪打脸,杀人先诛心来的畅快加痛快。老前辈看那王家少爷比看秦小子顺眼多了,年轻一辈中能有如此不在乎脸皮的人,当真不多,有他年轻时的一两分神韵。 雨中, 孪生兄弟中年长者张阳淡漠看了眼王鼎鼎,嗤笑一声,“那位公子想必家境殷实,府上珍宝无数,难道公子家里的大人没教过你行走江湖时切莫露出黄白之物,以免招来杀身之祸,露财可是江湖大忌哟。” 张银放下肩头扛着的一柄窄细长刀,当作拐杖拄地,双手相合放在刀柄上附和道:“刀剑不长眼,不管公子是活还是死,说好给的双份儿银子,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否则天灾人祸,灭门之灾临府别怪我们做兄弟的没提醒公子。” 活不干银子照拿,好霸道的两兄弟,秦佑年捏着下巴,玩味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若是执意如此,说好的双份儿给你们,你们有命拿,有那个命花吗?” 噌! 剑痴默不作声,配合秦佑年话音刚落便出鞘背后那柄生铁剑,立即当空化作一道飞虹射出,沿途把落下的雨点一切为二,剑身一震,三米内的雨点尽数碎成白色水雾,笼罩住那两老兄弟的身影。 当! 生铁剑直挺挺竖插在他们跟前,虽无锋,有锈迹,却凌厉非常。 剑痴拍拍手,没说话。 老前辈展直双臂,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淡淡道:“三品宗师境,很拿的出手吗?也不怕牙碎崩坏了你们的脑袋!先前装作是山匪贼人手拿钩花双斧的彪形大汉都比你们强上不少,结果呢,死无全尸那叫一个凄惨,你们眼睛让屁股给坐住了?还是耳朵让屁-眼儿夹住了?本大爷不杀蝼蚁脏了手,否则,一滴雨水便能让你们肠穿肚烂,后悔生而为人,而不是那一刀来个痛快的畜牲!” 老前辈露齿一笑,“信否!” 秦佑年挑眉,这番话说的霸气侧露啊,微笑不语,目光始终不离前面两人。 张阳,张银两人手一抖,跟前那柄生铁剑让他们真切感受到一点死意萦绕心头,那魁梧汉子境界不可谓不高深,今日踢到铁板了!不由得后退一步,至于邋里邋遢的老家伙能一语道出他们的武道境界,说的轻描淡写,两老兄弟心里震颤不已,惊的说不出话来,骇然吞咽了几口唾沫,早已没了刚才温文儒雅,气定闲神的文人出尘气质。 老前辈心里琢磨什么主意?秦佑年哪能不知,那两人压根儿不值得出手,死了也就死了多增路边两具倒尸罢了,若是让他们和浩然天下狗咬狗就很有看头。剑痴前辈扔剑路中间,在浩然天下十余年每日受三餐恩惠,他让浩然天下弟子观剑便早已还清,至于玉鼎宫那些人什么德行,他虽被叫做是剑痴,可脑子不笨。 说不上恨,顺大势而为! 秦佑年笑问道:“不知两位考虑的如何?” 两人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缓缓放下扛在肩头的窄细长剑,两兄弟对视一眼,身为弟弟的张银嘴角抽了抽,咬牙道:“秦公子不知道的是,浩然天下的柳山褚是我们两兄弟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啊…………得加钱!” 王鼎鼎哈哈笑道:“好说,小爷我最不差的就是银子,十两银子够不够?” 张阳,张银兄弟两脸色瞬间憋的通红,如吃了一只死苍蝇般难看,不过,当看见那邋里邋遢的老前辈右手五指指尖上凝聚的五滴水珠,变化多端时,那以气御物凝物的大神通,并且气定神闲抬起左手轻抚胡须,赤-裸-裸的威胁,唯有艰难吞咽道:“公子可否再加点?” 张银小心翼翼看了眼老前辈,赶紧低下头。 秦佑年皱眉,长长哦了一声,“两位想要多少,二两银子够不够?” 剑痴猛然探出右手,隔空一握,插在地上的那柄生铁剑瞬间一震,“轰”的一声,高高跃起直向天阙,生铁剑蓦然回到手中,放回剑鞘。 一个三尺坑洞正缓慢积水,无数的黄色泥点溅起落在淡青色儒士长衫上,老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屁都不敢放了。 太他娘的吓人了。 张阳赶紧出言道:“是我两兄弟有眼不识泰山,秦公子的银子可是正义的银子,我们断然不能要,两位前辈,告辞!” 两老兄弟躬身一抱拳,脚底抹油开溜,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老前辈指尖轻弹,五滴水珠轻飘飘落在前面那个坑洞里。 王鼎鼎皱眉道:“四哥,我们是不是亏了?那两个人走时,我们应该像他们要些银子才是,毕竟救了他们两个一命。” 老前辈一拍手掌,再伸拍了拍秦佑年的后脑勺,懊恼道:“他姥姥的,光顾着变戏法把这茬给忘了。” 秦佑年苦着一张脸,抱怨道:“那你打我干啥?” 老前辈斜眼道:“本大爷是为了惩罚我的疏忽大意。” 秦佑年撇撇嘴,“老前辈,你惩罚你自己,打我干啥?” 老前辈挠挠头,咧嘴直笑,“这不,本大爷舍不得打吗。” 秦佑年怒瞪一眼,和王鼎鼎换了个位置。 “………” 王鼎鼎立即掐媚拱手道:“老前辈,晚辈身子骨弱,悠着点啊,不信你瞅瞅,晚辈的手臂比女子的大腿还细。” …………… 官方吐槽:(加钱居士吗?加钱加到这种程度,也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了,替那两兄弟默哀半分钟。) 065:卫无骇,借剑斩一臂 一场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秦佑年四人甩干斗笠蓑衣上的雨水,叠好放在马背行囊里,出门在外难免不会遇见屋漏偏逢连夜雨,准备充足至少不会像前几次那般落难苦不堪言,迫不得已做那偷鸡摸狗的勾当。 继续往前行了二十里路程,一路平坦。 华阳郡是出青州地界最后一座城池,而距离华阳郡十里的地方有一处掌湖,掌湖不大,可撑几叶扁舟,水清见底,两边柳树成荫。 掌湖上有一座湖心亭名为归来,是华阳郡的父母官为送别壮士行千里路,皆断腕客死他乡,为了能让他们魂归故里,不辞辛劳亲手搭建。每逢腊月,正月,掌湖两边的黄纸,香火不断,要持续烧上两个月。 秦佑年虽然是初次来华阳郡,熟背过《地理史记》的他,知道掌湖的由来,归来亭正对木桥的两根圆木柱上有金字刻写形容大秦的诗句,用到此处却是恰到好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地理史记》上对掌湖的记载多过两百年内改城池名三次的华阳郡,归来亭上刻诗寥寥三十字,却凄婉激烈,风骨情景,种种具备。 秦佑年凝眸望去,归来亭里相对坐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皆身着白色儒衫,木钗挽发于顶,抚须笑容似春风拂面。夹了夹马肚向掌湖慢行而去,轻声道:“如果柳山褚在华阳郡外杀不了我,再踏浩然天下时,他们的头颅将会当作盛酒的器皿来祭天。” 归来亭内两位老者老前辈看的一清二楚,当下皱眉说道:“和柳山褚对弈的那老头气度不凡,武道修为竟是半步真武境!本大爷在小卧山修身养性五十年,再现江湖时,半步真武境成了路边野草,随处可见?” 剑痴摇头道:“前辈勿要多虑,秦公子是否活着离开青州地界,关乎浩然天下生死存亡,半步真武境花大代价也能请来一尊。” 王鼎鼎沉吟,眉头越皱越深,半晌后悠悠道:“和柳山褚老王八蛋下棋的那老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秦佑年面色阴沉,没有多问。 距离归来亭还有三里, 秦佑年抬手,示意李阴山,王鼎鼎,许素素停下。他,老前辈,剑痴三人骑马前去,在通往归来亭的木桥边勒停身下马匹。 望着秦佑年的背影,王鼎鼎抽出腰间墨蟒,青鸾双刀,安放身侧,皱眉凝望,前所未有的认真注视。 李阴山缓缓取下腰间弯刀,拿袖口轻轻擦拭刀身,若有不测,少主还小,未能大展宏图,面对半步真武挡不住一根手指的他,死战! 许素素撩起车窗帘子,轻轻呢喃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的话。 归来亭内, 手执白子的柳山褚一直观棋盘布局,久久未落子,转头望去,笑道:“秦公子不妨进亭一叙,太阳快落山了。” 话语一落,白子落下,提黑子八颗。 端坐柳山褚对面的老者,不慌不忙落下黑子紧气。 不错,天还亮着,能在归来亭内如老友闲聊, 等太阳落山, 月黑风高,杀人夜! 秦佑年翻身下马率先走上木桥,老前辈双手踹进袖口,居中东看看,西望望。 剑痴在最后。 走进归来亭,对面老人挥了挥手,说道:“贵客来了,品茶最好。” 眼见能屠掉黑子一条大龙的柳山褚摇头苦笑,说了声明日再战,便撤掉石桌上的棋盘,摆出一套茶具。 秦佑年,老前辈相对坐下,剑痴怀里抱刀,背靠圆木柱,目光落在那半步真武境的老人身上。 柳山褚一边泡茶,一边对秦佑年轻声道:“秦公子在御神机当过差,可曾见过御神机的太上长老?” 秦佑年看了看面色红润,气质淡然出尘的老者一眼,笑道:“柳真人见笑了,我一个走卒哪能见到太上长老那等仙人!今日托了柳真人的福,此地风景不错,也让我见到御神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上长老。浩然天下当真是大手笔,我这点微末道行可担不起柳真人送来的好事成双,殊不知请神容易送神难,路走断了,往前一步是天堑,退后一步是深渊。” 听闻秦佑年一番话,御神机太上长老露出意味深远的笑容,没有出言。 柳山褚泡好茶,挨个请茶,手握茶杯不急不缓道:“这是老夫从山上带下来的二十年春尖,去年采摘,只有三两。” 品茶之后,柳山褚转头对秦佑年眯眼说道:“秦公子亦是如此,让老夫见到了小卧山的老神仙,礼尚往来,我们谁也不吃亏。” 二十年春尖比十年春尖多了一丝甘甜韵味,在口中久留不散。秦佑年微微一笑,放下茶杯,老前辈却是一口喷出嘴里茶水,不绕弯子瞪眼道:“柳山褚老儿,见了本大爷就用这清寡之水待客?信不信本大爷不等晚上,现在就让剑痴杀了你个老王八蛋,玄观子那老儿见了本大爷都是毕恭毕敬,怎么的,你在玉鼎宫比玄观子还大?在本大爷面前故作清高,在玉鼎宫小葱拌豆腐吃多了,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一顶帽子扣下来,加上老前辈口中损人谩骂,柳山褚谦和笑着,淡然接住,摇摇头轻声道:“老前辈说笑了,老夫得知老前辈来了,让老前辈吃不惯山下的菜肴,特意从山上把玉鼎宫的厨子请了过来。” 柳山褚拍拍手,湖面划来一叶扁舟,上面两个浩然天下弟子端来好酒好菜,之后躬身离去,泛舟湖上。柳山褚做了个请的手势,抚须笑道:“老前辈,如何?” 老前辈眼珠子一转,点点头嗯了一声,先喝一口酒润润喉,再啃一个鸡腿,吐出鸡骨头在地上,淡淡瞟了眼柳山褚说道:“准备是挺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但也不妨碍本大爷杀你。” “要杀要剐,等老前辈吃饱喝足后,老夫听之任之。”柳山褚气定神闲,主动给老前辈夹了一块色泽红亮,入口即化的红烧肉。 老前辈淡淡看了眼,本想推开,想了想,天下唯有女子和美食不可辜负。 秦佑年看在眼里,不禁暗叹柳山褚这老儿当真是好阴沉的城府,离开前,玉清真人认真嘱咐了不下八遍,提及柳山褚时没有一句好话,今日一见,当真如此。柳山褚若是入朝为官,做那背后拨动风云的文弱臣子,定是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搅屎棍。 秦佑年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块朵颐,不忘招呼剑痴也来吃点。剑痴摇头拒绝,武道修为至一品通玄境界后能短时间辟谷,喝些清水就足以。 柳山褚看了眼在浩然天下住下有十余年的外来剑客,轻声笑道:“悬壶瀑布道友可曾住的习惯?那座草庐老夫一直给道友留着,浩然天下的大门永远为道友敞开。” 剑痴皱眉,摇摇头淡淡道:“大可不必,我和浩然天下并无瓜葛,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柳山褚神色如常,低头品茶,眼中精光流转,没有再说话。 老前辈左手伸到桌下抠脚丫子,右手抓着鸡腿就啃,满嘴流油,没个吃相,吃的倒是不亦乐乎。 秦佑年见怪不怪,早已习惯。 柳山褚全当没看见,上心的给老前辈又夹了一块鲜美野鹿肉。 御神机太上长老端坐凳子上,没动筷子,缓缓出言道:“刑道友纵横江湖一辈子,你我都到了耄耋之年蹦哒不了多久了,老夫一直听闻刑道友的食剑九千九,一剑出,万剑威风,今日可以如常所愿了。” 老前辈吐出嘴里的鸡骨头,淡淡瞟了眼御神机太上长老,讥讽道:“卫无骇,不说别的,就说你个老匹夫皇权特许掌管御神机,连夜幕十剑都护不住,还能觍着个大脸在本大爷面前耀武扬威!观音山的牧老鬼把你吓成缩头乌龟,就好好在御神机当你的万年王八,非得跑来让本大爷啪啪打你脸才心满意足,三招之内老匹夫你若是不败,本大爷的食剑九千九你才有资格受下,也只有一剑。”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卫无骇不但没生气,反而拢拢双袖,轻声笑道:“老夫倾尽全力,定当撑过刑道友三招,见识食剑九千九,莫问神仙指明路。” 卫无骇文绉绉的模样看着眼睛不舒服,看多了怕是连鸟都飞不起来,老前辈赶紧摆了摆手,懒得理会,继续埋头苦吃。 桌上菜肴一扫而空,柳山褚见老前辈意犹未尽,便吩咐轻泛湖上的一叶扁舟端来好酒好菜。老前辈眨眨眼心如明镜,柳山褚这老儿笼络人心的手段要比玉鼎宫那三个老家伙高明不少,反正该吃吃,该喝喝,该拿拿一点也不要含糊,不吃不喝不拿就是傻蛋一个,比如怀里抱剑的剑痴! 老前辈眉开眼笑,让柳山褚老儿笼络去吧。 秦佑年吃饱喝足,擦干净嘴边油腻,端起酒杯浅抿一口笑道:“若是孙阙真人,玉泉真人有柳真人这般待客之道,晚辈也不至于一直待在大卧山吃不好睡不着。时辰过的真快,太阳已经落山,听闻柳真人习得一手拈花指,弹指间劲风似滚滚混元劲柱,穿金透石轻而易举,可否让我开开眼?” 柳山褚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剑痴,摇头温和道:“秦公子抬举老夫了,论丹青笔墨老夫尚且有拿的出手的诗句画卷,武道修为却是三脚猫的功夫上不得台面,出了丑岂不让秦公子看了笑话,老夫丢脸无所谓,浩然天下的颜面不能丢。” 手握钩花双斧的彪形大汉被杀,张阳张银两兄弟知趣退走,柳山褚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对秦佑年出手,一品通玄境的剑痴能稳稳压柳山褚一头,不出三招便能让他命丧黄泉。 柳山褚压得住脾性,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深知一点,赢了,秦佑年说杀也就杀了,黄九勇自然有人去收拾。若是输了,秦佑年暂时不会杀他。 秦佑年放下酒杯,轻飘飘的说了句,“天黑了”,像似在提醒归来亭里的几人。 果不其然, 剑痴突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不怒自威,站在秦佑年身后,一柄生铁剑杵地,右手单握,左手负在身后。 柳山褚往炭炉里加了块碳,等会儿掌湖上的风浪较大,炭炉不能熄了。 月上云稍,白色月光洒落湖面,风吹起涟漪,湖面波光嶙峋,两边景物依旧清晰可见。 掌湖上的几叶扁舟悄然退走。 掌湖静悄悄, “时辰到了,刑道友,老夫先行一步。” 静候老前辈抹完嘴边油腻的卫无骇负手起身,从归来亭内掠出,衣袂飘飘,平稳落下,脚下轻点湖面如履平地缓步掌湖中央,抬起右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湖面上,一人静立, 不握刀剑,却胜似一柄绝世好剑。 白色儒士长衫随风摆动, “刑道友,请。” 老前辈挠挠头,对秦佑年咧嘴笑道:“秦小子,借剑一用,斩一臂。” 官方吐槽:(唉,头疼啊,不行了,不行了,我需要小姐姐,小姐姐是我的救命药。) 066:出三招,杀半步真武 借剑一用,斩卫无骇一臂! 老前辈说的轻描淡写,听在柳山褚耳朵却让他皱了皱眉,随即舒展,不留痕迹。 秦佑年嗯了一声开背后剑匣,双指一抬,一抹红瞬间亮起似长虹当空,老前辈伸出宽厚右手一张一合握住妖鳞剑,拿他的破烂衣衫擦拭一遍满是鱼鳞片状的剑身,微微一笑转身掠出归来亭,和卫无骇那般淡然出尘的气质截然不同,老前辈如鹰击长空,气势滂沱! 那是………? 那一抹红是悬山剑宗三大至高剑之一的妖鳞剑!曾断观音山后不知所踪,秦佑年又如何得到?柳山褚瞳孔缩了缩,脸上仿佛亘古不变的谦和姿态终于起了波澜,逐渐阴沉。 秦佑年淡淡一笑,眼神飘飘,嘴角上扬,悬山剑宗和浩然天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老家伙沉不住气也是应该。 轻咳一声, 三人目光紧紧落在掌湖上。 老前辈稳稳立在湖面如一棵青松擎天,破烂衣裳随风摆动直响,巍巍踏出一步,湖底暗流涌动,九根水柱瞬间冲天而起,哗啦啦在他身后翻涌入水再出水,掀起滚滚狂涛,拍岸不绝。 剑痴沉声淡淡道:“第一招,剑浪不止!” 秦佑年点点头。 轰! 老前辈踏出第二步,九根水柱轰然炸裂,无边白色水雾震颤虚空,只见老前辈左手手指轻轻一点,水雾瞬间落下,冰冻掌湖三尺深。 一指威,可冻湖面如镜! 秦佑年目瞪口呆,立即惊呼出声,“第二招,剑寒百里!” 剑痴神色激动,紧握生铁剑剑柄,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高手过招往往在瞬息之间便能定下生死,他不敢眨眼怕错过,瞪眼像铜铃。 柳山褚端起茶杯的手一抖,滚烫茶水溢出烫手指也无动于衷,脸色难看,他寄予厚望请来杀秦佑年的卫无骇是半步真武境,小卧山老前辈柳山褚始终琢磨不透,紧紧两招的随意威风,让他徒生出一种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的错觉。 “老匹夫,本大爷让你两招。看好了,第三招,剑砍王八!” 老前辈气冲斗牛,豪吞山河踏出第三步,身躯瞬间挪移七尺远,神态肃穆,手中妖鳞剑化作血色寒光直取卫无骇咽喉,返璞归真的一剑,内蕴大气势。 剑未至,声先到, 森寒剑气已震碎湖面刮来的东风。 当! 卫无骇直面大敌,不再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凝重,他变戏法般瞬间手握一杆青色红缨枪,脚下拉开距离,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游龙,笔直刺出。 最为简单常见的直刺招式,卫无骇施展出来,锋芒毕露,凌厉非常! 针尖对烈芒, 只是一招, 卫无骇咳血,败退二十步,枪身末端杵地堪堪稳住身影,胸前的白色儒士长衫已被染红,触目惊心。 一招重伤! 卫无骇面如死灰,心如缟素,模样看起来苍老了十来岁。 此时此刻,归来亭内的三人不分敌我,皆是瞠目结舌,柳山褚手抖碰到的茶杯,秦佑年帮忙帮忙扶起来,“老前辈当真恐怖如斯,一招制敌半步真武!” 秦佑年曾在小卧山见过老前辈有感挥出的惊世一剑,震惊后率先回过神,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老前辈剑招高明,该赏! 掌湖上, 老前辈持剑而立,咧嘴笑道:“老匹夫,如何,还敢趟这浑水?” 卫无骇左手成掌拍在胸口,震散老前辈那一剑下遗留体内的霸道内力,手握长枪挺直腰杆,淡淡道:“身不由己,唯死作陪,刑道友已经踏入真武境,杀老夫轻而易举。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刑道友可知观音山牧老鬼为何不敢踏出山门半步?” 老前辈意识到了不妙,皱眉道:“说个理由,本大爷不杀你。” 卫无骇惨然笑道:“是生是死,老夫做不得主,刑道友你也做不得主。老夫奉劝刑道友一句,人上有王,天外有仙,真武境不是天下最强,莫要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语罢,卫无骇身体忽然对着老前辈滑了过去,长啸一声,冲天飞起,出枪霸道,可谓人枪合一,浑然一桌。 可惜的是,距离那天下无双不敢让百鬼夜行的至高枪术,始终差了些火候。 “本想痛打落水狗,斩你一臂以儆效尤,既然你个老匹夫主动求死,本大爷成全你,让你看看什么是食剑九千九!” 老前辈巍峨不动,眼睁睁看着那枪尖寒芒直刺头颅而来,眨眼间,枪尖距离眉心还有半寸时,从老前辈的灵台突然冲出一道无上剑意扶摇直上九霄,霸道绝伦! 砰! 卫无骇被震的翻飞空中,狂喷鲜血十余口,落地后艰难起身,体内经脉寸寸断裂,修为尽废,即使现在不死,回去也活不了一个月。 卫无骇双手扶住枪身,微笑望着天穹那道剑意,漆黑的夜空上,无数星光点点落下,那是一场剑雨。 一场璀璨夺目的剑雨, 落在人间, 也落在了卫无骇的身体上。 轰! 卫无骇的身体瞬间爆开一团血雾,只有一杆染血的青色红缨枪插在冰面上。 御神机太上长老卫无骇,陨落于华阳郡外十里掌湖。 柳山褚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如同湖面,冰冻三尺。 “老匹夫,半步真武境的修为藏着不用,让本大爷杀的不痛快,这个江湖真的让你这么痛恨,不愿再苟活一刻?” 老前辈叹息一声,放开手中妖鳞剑让它化作一道长虹当空,飞进秦佑年背后的剑匣子,他上前拿着卫无骇的枪,擦干净上面的斑驳血迹,纵身一跃回到归来亭,一跺脚,冰冻三尺的湖面顿时融化,风吹过,轻泛涟漪,再现波光嶙峋。 这…………… 柳山褚再难保持城府深度,看向老前辈噤若寒蝉,不敢妄动,不敢出言。 秦佑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高手过招弹指间,可这也太快了,一代半步真武境的大高手就这样死的连渣渣都不剩! 还是老前辈的修为太高? 剑痴反而战意高昂,难以掩饰眉宇间的激动,迟早有一天像老前辈请剑。 老前辈把青色红缨枪扔给秦佑年,挠挠头道:“秦小子,这杆枪名“万人斩”,原主人曾是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将军,得胜回朝时因功高震主,赐死十里霜湖,那日血满天。” 老前辈弯腰拿起地上酒坛子摇晃一下,有声音发出,仰头把最后一点酒液喝完,接着说道:“秦小子,你找个将军送出去,不要辱没了这杆枪的名号。” 万人斩握在手里很沉,约莫着有七八十斤重,战场上用此等武器的人无外乎天生神力,如若不然,几个掠阵下来就已气喘吁吁,又该如何杀敌!秦佑年点点头,郑重道:“老前辈放心,有人持万人斩大放异彩时,它将功不可没。” 老前辈嗯了一声,淡淡看了眼柳山褚,起身走出归来亭,卫无骇死前的一句话,让他深刻意识到真武境或许也是待宰的羔羊,情况不妙了,实在不行就孙子兵法,三十六计。 剑痴没随老前辈离开,防止柳山褚狗急跳墙,对秦佑年出手。 归来亭内, 秦佑年把万人斩斜放在石桌上,淡淡说道:“柳真人还有什么手段没使出来,我还没走,一并接下就是。” 柳山褚本以为胜券在握,再不济也能和卫无骇全身而退,谁知卫无骇死的那般干脆,狩猎反倒成了猎物,摇头苦笑道:“虎父无犬子,老夫包括整个玉鼎宫都看走眼了,今日一别,等秦公子再上山时,老夫只有死前才能对秦公子说出儒道一脉的秘密。” 秦佑年淡扫一眼,冷冷道:“我现在可以杀了你。” 柳山褚逐渐恢复初见时的谦和神态,微笑道:“秦公子现在不会杀了老夫。” 秦佑年转动桌上酒杯,皱眉不悦道:“柳真人,你聪明过头了。” “秦公子,都说聪明的人活不长,老夫却不这样认为,聪明人懂得取舍装糊涂能苟活,老夫求的不多,能活多久是多久,想必秦公子会答应让老夫多活一段时日。”柳山褚哈哈大笑着离开归来亭。 剑痴出言道:“秦公子,杀不杀?” 秦佑年松开紧握的拳头,摇头叹息道:“浩然天下没有表面那样简单,我去京城就是为了斩断他们的爪牙,再灭浩然天下时水到渠成,没有风浪。现在杀了柳山褚,我在京城将会寸步难行。” 剑痴长长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秦佑年起身,拿起万人斩走出归来亭。 —————— 王鼎鼎一个劲对许素素献殷勤,秦佑年看的直摇头,从掌湖一直到进城华阳郡,王鼎鼎中途喝了两次清水润喉,大致上没停过他的滔滔不绝。如烦人苍蝇般惹的许素素心生烦躁,皱眉抽出腰间软剑抵在王鼎鼎的脖子上,可这斯倒好,深知许素素不会杀他反而打蛇随棍上,真情流露,看似漫不经心说上几句床上闺乐话,惹怒许素素收回软剑放下车窗帘子,不再理会他。 如此一来,老前辈是长嘘短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本大爷当年要是有王小子这般不要脸,能说会道的本事,沁鱼仙子早就是娃他娘,孙子他奶奶了,本大爷又何苦因为不小心摸了沁鱼仙子的奶-子被关五十年。” 王鼎鼎依旧在马上洋洋洒洒的自言自语。 车厢里突然传来许素素轻柔的声音,“王公子请靠近些,我有些话想和王公子说。” 有戏。 王鼎鼎眉开眼笑,激动的直搓手,一张嘴都快咧到耳根处,迫不及待把头凑近马车车窗,“素素姑娘请说。” 一只纤纤玉手猛然探出, 啪!啪! 打脸声,清脆无比。 哎哟! 王鼎鼎又不小心拿脸撞到许素素的柔荑上。 嗯,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王鼎鼎死猪不怕开水烫,摸着两边脸颊上的鲜红手掌印,笑的很猥琐。 气不过的许素素干脆跳下马车,一把拉王鼎鼎下马,一言不发对着王鼎鼎的胯下猛踢一脚。 当! 秦佑年,老前辈,剑痴下意识看了眼身下,不由的夹了夹马肚加快脚步往前,心里不禁暗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啊……… 王鼎鼎瞬间夹紧双腿,面露痛苦,摸了摸,还在,幸好没有鸡飞蛋打。 “叫你作怪。”许素素拍拍双手,满意回到马车。 该。 秦佑年,李阴山,老前辈,剑痴三人置若罔闻,有说有笑。 华阳郡,客栈大堂,食客不多,秦佑年一行人选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王鼎鼎一瘸一拐,咬牙坐在许素素身旁。 官方吐槽:(王公子,迟早有一天你要去内务府当差,素素姑娘说的,作者都拦不住。) 067:杯莫停,隔空请杯酒 坐下后,王鼎鼎目光忽闪,踌躇片刻,见许素素伸手眼前,左右翻看,只是这画面太过熟悉。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被女子打了脸,那便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堂堂七尺男儿身该如何容身?手底下见真章又打不过看似羸弱的许素素,免不了一顿暴揍,王鼎鼎胯下现在还隐隐作疼,仔细琢磨还是闭口不言最为稳妥。 唉! 叹息一声, 王鼎鼎挪动屁股靠近秦佑年。 满脸堆笑的店小二低头哈腰小跑来,恭敬请道:“诸位客官,本店有刚送来的长江白圭夫子,味鲜肉美,更有当地好酒一日春,喝过的客官都赞不绝口。” 王鼎鼎闷口干掉杯中茶水,转头吩咐道:“小二,给小爷上一碗大米饭盖饭,再来一个鸡蛋炒蛋,只要鸡蛋不要蛋。” “这位公子………” 店小二愣在原地,微微抬头看见那位比柳花巷的姑娘还要美上百倍千倍的青衣仙女,“噗呲”浅笑出声,声如白灵悦耳,那双秋水眸子一笑生百媚。店小二短暂失神,回过神才知晓被黄衣公子戏弄,苦笑没出声。 秦佑年摇摇头唤来店小二,轻声道:“先来六壶一日春,白圭夫子六条,其他的挑好的上。” “得嘞,诸位客官请稍等。”店小二躬身退去。 老前辈敲了敲桌面,秦佑年几人同时看向老前辈,面露疑惑。 老前辈轻抚胡须,轻飘飘看了眼冷美人般的许素素,对王鼎鼎咧嘴笑道:“王小子,别看许丫头冷的像块冰,其实内心火热如红铁,这样的女子通常认死理,从一而终,如果你们刚成亲时你就死了,许丫头必然为你守寡到老,绝不改嫁,你小子可以死得瞑目。再者说来,许丫头虽然胸口平平整整没个风景可看,却胜在屁股大啊,老人常说屁-股大的女娃娃能生儿子,能为你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多好。你小子难道不晓得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粗浅道理?反正你小子皮厚,多被许丫头打上几回就习惯了,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肉贴肉嘛。” 娘嘞, 秦佑年刚喝进嘴的茶水差点喷出,老前辈当着小辈的面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说他为老不尊似乎是褒奖,唤他是老流氓更合适。 “老前辈,你………老登徒子,我不理你了。”许素素羞红脸颊瞪了眼老前辈,气的直跺脚,哪知老前辈脸皮厚过城墙拐角不以为然的傻笑,冷哼一声,起身径直上了二楼。 老前辈摆摆手,叹息道:“这丫头脸皮太薄,以后如何找如意郎君。” 王鼎鼎耷拉着脑袋,苦涩道:“老前辈,晚辈和素素姑娘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硬是被你说成成亲不圆房便英年早逝,换谁谁也受不了啊。” 李阴山,剑痴两人面露微笑,静静听着,老前辈出口成脏,金句不断,和晚辈也能说笑嬉闹一番没有丝毫江湖前辈的架子,平易近人,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欢乐少不了。 秦佑年淡扫一眼独坐大堂,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哥,一叠牛肉,一壶酒,不曾动快,不曾拿杯,很怪异。秦佑年收回目光,放下茶杯笑道:“那等五弟洞房了再死?” 老前辈笑骂道:“本大爷举个例子,秦小子才是故意找茬。” 王鼎鼎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酒菜上齐, 秦佑年在悬壶瀑布对许素素大致有所了解,便吩咐店小二给许素素送了些吃食,她胃口小,只吃素菜汤羹不沾荤腥,难怪胸前不长几两肉,屁-股大是天生的。 “得嘞。”店小二躬身退下。 因在归来亭内吃饱喝足,秦佑年只是喝酒碰杯,偶尔动动筷子,老前辈却像极了饿死鬼投胎,胡吃海喝硬生生从王鼎鼎手里抢过肥美鸡腿,鸡腿被抢,王鼎鼎俨然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哀怨。 老前辈见状,不情愿的扣下鸡屁-股塞进王鼎鼎嘴里,念叨道:“王小子,鸡腿全是肉不好吃,鸡屁-股才是整只鸡的精华,即使天上仙人来了本大爷都不给,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王鼎鼎撇了撇嘴,本想吐出鸡屁-股谁知老前辈瞪眼望来,威胁之意明显,王鼎鼎心有苦楚,唯有一点点吃了下去,轻咬两口,肉质紧致有弹性,嗯………这鸡屁-股味道还是可以! 突然想起,老前辈抠鸡屁-股的那只手貌似刚扣完脚丫子……………… 呕! 王鼎鼎一张脸顿时涨红成猪肝色,瞬间吐出没吃完的鸡屁-股,胃里一阵翻涌,起身便向茅房跑去,速度极快。 李阴山,剑痴特意避开那只烤鸡,迅速吃饱喝足,告罪一声上了二楼。 老前辈轻咦一声,眨眨眼疑惑道:“他们这是干啥去了,一个个跑那么快?平常吃一顿饭菜至少一柱香的时辰,今天裤裆着啦,回去灭火?” 秦佑年不紧不慢给老前辈倒满酒液,笑道:“他们应该受不了老前辈脚丫子的味道。” “胡说!” 老前辈吹胡子瞪眼,怒道:“本大爷刚洗了脚,哪有什么味道。” 秦佑年问道:“老前辈多久洗的?” 老前辈想了想说道:“七日前吧,本大爷特意去河边洗的,足足洗了一柱香,不过本大爷洗完脚后,那条小河里的鱼全部浮上水面仰游,场面很是壮观啊。” 得,老前辈装糊涂也是一把好手,秦佑年不再说话,安静喝酒。 半晌后, 王鼎鼎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双腿呈外八字,双手扶腰缓缓走来,模样甚是怪异。 嘶! 坐下后,王鼎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秦佑年一挑眉,这场景似曾相识啊,不由的出言问道:“五弟,你这是?” 老前辈秉着不浪费原则把桌上剩下的菜肴席卷而空,看的一旁的店小二惊掉下巴,误以为是哪个山头下来的老野人!老前辈抓起袖口擦擦嘴,打了个饱嗝说道:“王小子,你去茅房和别人打起来了?” 王鼎鼎黑着一张脸,愤然道:“也不知是哪个龟孙子把茅房的厕纸换成粗麻绳,太他娘的缺大德了。厕纸换成粗麻绳我认了,那龟孙子还把茅房周围的杂草砍的一干二净,连一片完整的叶子都没有,只能来回两头拉,不久前面受伤,现在后面火辣辣的痛。” 在白岩城,元老头,朱胖子上茅房时都被迫害过,秦佑年突然想起他刚到白岩城时遇见的那对被逐出师门的师兄弟,做的就是这等缺德事,忍俊不禁说道:“你怀里不是有银票吗?在衣服上撕下一块布也好,何苦对自己这么狠。” 老前辈竖起大拇指,笑得前俯后仰:“本大爷见过用竹片刮,用树叶擦,本大爷却是头一次见人用粗麻绳来回拉的,真是活到老见到老啊。” 唉! 王鼎鼎叹息道:“我怀里的银票都是大面额,别人一言九鼎,我一屎千金,不值得。至于我身上的衣裳,比千两银票都要富贵。若是让我逮住那龟孙子,定要在他的屁-股上擦胭脂——让他装唇(纯),再封了他的穴道,扔进深深帷幕,找几个喜好龙阳的水粉郎君把那龟孙子伺候的舒舒服服,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老前辈听着是有那股特别的味道,手段不错,点点头轻声说道:“王小子,你该去刑部大牢当差,走江湖刀口舔血委屈你了。” 秦佑年哑然失笑,不在这上面多做纠缠,叫来店小二打赏二两银子让他把王鼎鼎搀扶上二楼客房。 哎哟, 疼, 你慢点。 王鼎鼎一声怪叫,店小二便放缓动作搀扶着他离开。 秦佑年,老前辈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笑意。 那位年轻公子哥可不是一般人啊。 “公子,请上一杯。” 秦佑年两指夹起满是酒液的酒杯,反手一拨,酒杯横空,直直射向那年轻公子哥,沿途四平八稳,酒液没洒落一滴。 “好酒,秦公子请的酒,在下喝了。” 年轻公子哥探出手掌接住那杯请酒,仰头一饮而尽,淡淡说道:“秦公子内力使的炉火纯青,各门各派那些杰出弟子怕是难以比肩,不知秦公子是如何发现在下的?来而不往非礼也,秦公子也请喝上一杯在下的酒。” 说完,年轻公子哥倒满一杯酒,伸手一推,酒杯在空中轻轻旋转以一个优美弧度滑向秦佑年,杯中酒液也没洒落一滴。 好身手! 秦佑年眼前一亮。 老前辈轻抚胡须,微笑不语。 咻! 秦佑年一掌拍出,那悬空酒杯蓦然停在空中,随即张嘴一吸,如龙吸水般杯中酒液尽数入口,这一幕看呆了客栈掌柜和为数不多的食客,不是街头卖艺杂耍的唬人把式,而是亲眼所见的江湖高人!食客们顾不得没吃完的菜肴丢下银子跑出客栈,客栈掌柜担惊受怕,藏身柜台后不敢露头。 秦佑年不以为然,反手推出一掌把酒杯推回,稳稳落在年轻公子哥的跟前,说道:“江湖很长,杯莫停。行走江湖的人可没有公子这般与众不同上位者的气质。” 年轻公子哥眼露笑意,拍手称快道:“秦公子好手段,不愧是九剑王的儿子,在下听说北方境外迦南国一直没有君王,只有执政的太后?在下又听说迦南国太后也姓秦,曾在北方边关被九剑王所生擒。” 老前辈一边喝酒,一边抠脚丫子,时而看看秦佑年,时而望望那年轻公子哥,默不作声。 秦佑年端起酒杯,起身走向那年轻公子哥,与他同桌而坐,笑问道:“公子泛舟掌湖观了一出好戏,看我是否有活着离开青州地界的本事,白大人口说无凭,我又是逆反之将,敌对之国的后人!二皇子亲眼所见才能安心放手争那帝位,只不过二皇子又如何笃定我会帮你夺位,而不是我霸占了这天下?” 二皇子鼓掌不绝,连说三个好,委身给秦佑年跟前的空酒杯倒满酒液,轻声笑道:“苏姓王朝看似表面执掌牛耳,实际上气数已尽,这天下我坐得,秦公子坐得,其他人却坐不得。白大人极力推崇秦公子,九剑王也曾和我品茶洽谈,相谈甚欢。至于秦公子为何能一眼看穿我的身份,我倒是非常好奇,在下洗耳恭听。” 秦佑年笑道:“简单,总共有三方人马去浩然天下打探过我的消息,前两方人马我知道,至于那第三方也只能是二皇子。能一语道出我身份的人,放眼苏姓王朝可没有几人,若是敌对,我还能坐下喝酒高谈阔论?” 二皇子眼中浮现精光,转瞬即逝,轻笑一声,“为何?” 秦佑年淡淡道:“浩然天下俨然成了太子的走狗,我的一举一动自然会传进太子耳朵,太子又何需派出一人。京城能对我格外照顾的人里除了我熟知的人,手能伸的那么长,只能是二皇子了。” “聪明,难怪能在浩然天下作威作福,还能安然无恙离开,是我看走眼了,唐突之处希望秦公子莫要怪罪才是,等秦公子到了京城,我再向秦公子赔罪。”二皇子豪不吝啬言语夸赞,更是主动自降身份示好,仅凭这一点,秦佑年就不得不防,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头子雁过拔毛的人,岂能让他儿子居于他人屋檐之下,庙堂之上的虚与委蛇,秦佑年也能学着做上几分,至少目前来看,能和二皇子好相处。 至于二皇子,也是抱着如此心境,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秦佑年拱手道:“二皇子客气了,我只是一介江湖武夫,哪里担得起二皇子的大礼,赔罪大可不必,我听说靐公府富丽堂皇的程度堪比皇宫颐年殿。唉,我初到京城也没个像样的住所,居无定所下,二皇子若是想找我喝酒品茶怕是要花费些功夫。” 好家伙, 红口白牙,张嘴就来,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二皇子脸上笑容僵硬,随之很快抹去,起身行了个江湖礼数,说道:“秦公子来了京城,自然有落脚的府邸,若是秦公子喜欢靐公府,日后再谈也不迟。” “我先告辞回京了。”二皇子抱拳离去,走出客栈门的瞬间,一个老头悄然出现他身后,回头一望,皮肤白净似双十年华女子的肌肤,吹弹可破。 老前辈走了过来,手掌放在秦佑年肩膀上,轻声道:“这老魔头竟然还活着!” 官方吐槽:(卧槽,秦公子的身世这么快就揭露了,我还再猜呢。作者,你敢不敢多保留点神秘感,来个神转折。) 068:刑八荒,小卧山前辈 苏姓王朝二皇子离京来华阳郡游山玩水,泛舟湖上端是好雅兴。 华阳郡十里掌湖,观小卧山老前辈一招便杀了御神机太上长老卫无骇,斩断太子一臂,此事应该高兴才是,连夜离开华阳郡的二皇子,端坐车撵内却一直阴沉着脸色,转动手指上的一枚绿玉戒指。 看了眼身旁的老师,揉揉额头两侧,轻声道:“老师,秦佑年此人观察细微,心思缜密,若能为我所用最好,如果不能,坐上帝位之时,便是杀了逆反贼人之日。我父王曾告诫我,称帝者,仁不当政,慈不掌兵,顶峰的风景是最美的,不能与之共赏,而天下只能尊一主!当年我父王为何给九剑王扣上一顶逆反罪名,原因无他,因为九剑王没有造反的心思,却有造反的能力,那便是他的罪!谋权谋政玩弄鼓掌间,所有深仇大恨是可以一笑泯恩仇的,抛开恩怨旧恨不谈,九剑王要的,又恰好我能给他。” 鹤发童颜,肌肤如女子般水嫩的耄耋老者背靠车厢,眼皮低垂,淡淡道:“二殿下心里早已盘算好,落子何处,又与何人下棋对弈,博那一线生机,有时兵行险招会有意外收获。朝中太子势大,如日中天,更是广结善缘树立一代仁君形象,背后做的那些恶心人的事,可以说成做大事者不拘小节,黎民百姓不知那便够了。况且太子手下能人异士众多,许下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落到手里的空头名利收买人心,织成一张蜘蛛网,盘根交错,二殿下想把太子连根拔起,一个秦佑年远远不够。二殿下和九剑王各取所需,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为何,二殿下应该比老夫清楚,世间哪有永远的敌人。” 二皇子点点头,轻嗯一声,随即叫停车撵,撩起车窗帘子,今夜天上的月亮挺圆,可惜照不亮人心叵测,叹息道:“开疆拓土不择手段,称千古大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杀到这天下无人敢逆反。举目望去,目光所及,皆为我大苏疆土,穿我大苏衣,握我大苏刀,昌盛苏姓王朝万万年!” 这便是我父王所期许的。 二皇子放下帘子,唤车撵启程。 老者沉吟道:“难,难于上青天,盛极必衰这个四字贯穿了一整部古史,一代帝王一代臣,三朝两朝元老在朝中威望甚高是一国支柱,他们只会畏惧先帝,这也是为何每个朝代的初代帝王会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 二皇子深知老师说的句句在理,容不得他反驳,苦笑问道:“老师,世间真有长生?” 老者摇头道:“有,或许没有。” 答案模棱两可, 长生二字,玄之又玄,就好比问天上是否有仙?古往今来,太多人终其一生,最后死在这条路上,便得出一个让人大失所望的结论。 长生不可求,仙亦不可见! 唯有青山绿水常在。 二皇子沉默,不再说话,静听车轮撵地发出的咯吱声,怔怔出神。 老者闭目养神,嘴边苦楚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心里暗想道,“刑八荒,你个老匹夫没死啊,终于舍得离开小卧山了。” 二皇子乘坐的车撵逐渐隐没黑暗。 ——————— 客栈掌柜小心探出头,见走了一位模样俊朗不凡的年轻公子,招手唤来刚下楼的店小二给秦佑年送上一壶好酒,小本生意赚钱养家糊口不容易,可经不起背景浑厚的公子哥们折腾。 “老板且放心,客栈内若是损坏一桌一椅,赔偿的银子少不了。” 秦佑年接过一壶佳酿,掏出十两银子买下,示意客栈掌柜心安,等店小二躬身退下后,皱眉道:“老前辈,那守护二皇子的是魔门中人?” 大堂食客被吓走完,客栈内清静了不少,老前辈坐下,抖着二郎腿,把扣了脚丫子的手放在鼻下闻了闻,味道不大,继续抠脚道:“当年江湖正道门派联袂肃清歪门邪道时,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没有高手坐镇的小门小派。只不过顺大势,魔道第一宗“隐门”式微,慢慢淡出江湖后被人渐渐遗忘,万毒窟也是歪门邪道中的翘楚宗门,实力和隐门不相上下,那次大清算,只有这两大宗门完好无损,隐门杀不了,万毒窟不敢杀。” 紧接着,老前辈眼睛翘上天,很是不屑说道:“本大爷还没被关小卧山时,游鸿志那老家伙最看不起的便是朝廷中人,舞笔弄墨,尽干那些背后下阴招的缺德事。五十年过去了,他竟然成了二皇子的走狗,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其实当中的因果不难理解,隐门式微效忠苏姓王朝才能免难江湖正道的肃清,乃人之常情,谁也不愿意白白去送死。更何况天有日夜更迭,月有阴晴圆缺,人不可能始终一尘不变保持初心不改,至于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是傲骨傲气的一套豪迈说辞。 逆天下大势而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再逆,莫欺中年穷,顺势而为堂而皇之的莫欺老年穷。 直到磨尽浑身傲骨傲气,看透了,活着总比死了强。 二皇子既然能让游鸿志效忠于他,其手段必然高明,再打盹示弱的老虎不露凶猛牙齿,不代表他不吃人。秦佑年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轻声道:“老前辈,滚滚长天下,人各有志嘛,道不同,不相为谋呗。” 老前辈眼光一转,笑骂道:“秦小子,看你笑的那么坏,肚子里肯定没憋什么好屁。本大爷再提醒你一下,京城是龙潭虎穴,别指望本大爷给你当那不要银子的打手。” 秦佑年笑眯眯道:“既然如此,老前辈出手一次,晚辈双手奉上一两银子,如何。” 老前辈气吹胡子瞪眼,“本大爷出手就值一两银子?你个臭小子把本大爷当成什么人了,信不信本大爷一巴掌拍死你!” 秦佑年不以为然,淡然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二两银子。” 老前辈怒目圆睁,猛拍桌子,“啪”的一声把柜台的客栈掌柜和店小二吓的一哆嗦。老前辈指着秦佑年骂道:“秦小子,你当本大爷见钱眼就开?屁颠屁颠的给你当打手,你还真是老太太进被窝——给本大爷整笑了。” 秦佑年微微一笑,沉默不语,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在老前辈面前摇晃一下。 老前辈身体往后靠了一点,眼珠子一转,轻抚胡须说道:“你看你那个抠搜样,本大爷晓得李阴山怀里放了近百万两的银票,三两银子,本大爷死都不干!” 随后,老前辈挠挠头,咧嘴笑道:“三两银子太少了,秦小子,再给本大爷加点。” 秦佑年放下手,叹息道:“老前辈,一口价,五两银子,你看如何?” 老前辈低头细细琢磨,一身衣裳一两银子,偶尔去胭脂楼与里面的姑娘坐而论道,替她们看看手相,瞧瞧姻缘,牵牵红线花销二两银子,还剩二两远不够其他花销,顿时眯眼不悦道:“秦小子,你打发要饭的?” 秦佑年耸耸肩,无奈道:“老前辈说多少就是多少,不能超过十两银子。” 老前辈一咬牙,“那就十两银子,给了银子再打。先说好,若是敌人太凶悍,本大爷银子不还,掉头就跑。” 秦佑年轻笑道:“老前辈都杀不掉的人,晚辈指定跑的比老前辈更快。” 老前辈抚须一笑,喝酒。 秦佑年眉开眼笑,老前辈只不过是想找个台阶下,出手有说头,十两银子让真武境的大高手出手一次,花的真他娘的值。 翌日一早便开始下雨,秦佑年本想让李阴山多买一辆马车赶路,剑痴摇头拒绝,他习惯了马上颠簸,不坐马车。原来的马车够宽敞,能同时坐下几人还有剩余空间。 许素素不知从哪买来几本古史书籍,坐在靠近车厢帘子的角落里观看,手指轻翻书页声,女子近前细端详倒也是一道靓丽风景。 马车离开华阳郡,一直往东,去岭南边陲,由宽阔平坦官道走上泥泞不堪的小路,路过一处两座高山对峙,悬崖峭壁,窄细山路时,李阴山突然停住马车,正昏昏欲睡的王鼎鼎猛的栽了跟头,头瞌茶台上鼓起一个大包,疼的龇牙咧嘴,差点跳起,掀开车厢帘子一探究竟。 秦佑年起身,弯腰走出车厢,外面的雨不停,站在驾车位举目望去。 前方有两伙山贼手持刀斧对峙,阻了前行道路。 左边一伙山贼大当家是一个络腮胡的高大中年汉子,肩扛一把双刃大斧,头抡红巾,长的凶神恶煞,连地府小鬼见了都要避让三分,这伙山贼约莫着有五十几人。 右边的一伙山贼大当家的竟然是一位身着读书人才会穿的寒酸素衫,模样清瘦,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伙山贼当中竟然有人拿锅碗瓢盆当武器。 这些勉强能算上是武器,秦佑年能忍住不笑,可恨的是当中有个胖子手拿几个馒头当武器,打不过敌人,就撑死敌人? 秦佑年忍禁不禁,面露笑容。 两伙山贼热火朝天的对峙,大战一触即发,那胖子还有心思啃上一口馒头。 另秦佑年皱眉的是,那个看似书生的大当家身后护着一位年尽七旬的老婆婆。 李阴山出言道:“少主,老奴去杀了他们?” 秦佑年摇摇头,“不用,看着。” 官方吐槽:(今天状态不佳啊,最近找了个小姐姐,分手了,谁来安慰我一下子啊。) 069:楚不悔,救下那书生 两伙山贼都看见秦佑年一行人,马车旁一位斗笠蓑衣的剑客端坐马上,身躯魁梧是江湖武夫无疑。络腮胡大当家打劫过一些路过此地的公子小姐都带有武夫防身,只是轻飘飘望了一眼没放心上,双方紧迫对峙都懒得理会。 秦佑年干脆坐下,手托下巴,直望前方,一方凶神恶煞,一方散兵游勇,孰强孰弱一看便知,那书生大当家手握兵器是判官笔,给秦佑年一种不是善类的错觉。 有好戏看了。 王鼎鼎轻揉着头顶大包,咕哝一声,“杀,赶紧杀,半死不活的,小爷我再补上一刀,送你们归西。” “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没啥看头。”老前辈探出脑袋,双手搭在秦佑年的肩膀上,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坐回车厢抠脚丫子去了。 许素素意兴阑珊,并没过多关注,继续埋头看书。 剑痴一如既往的淡漠。 轰隆……… 一道惊雷落下, 与此同时,那书生大当家旋转手中判官笔伸直右臂与身前一指,喝到:“护住我奶,宰了他们。” 随着一声令下,那些手拿锅碗瓢盆没个像样武器的山贼冲的比谁都快,两三个年纪稍小的山贼护处变不惊的老奶奶在中间。 喊杀声,震天响! 冲杀的人当中,有个胖子一边啃馒头,一边扔馒头砸敌人,馒头扔完了就扔石子,石子扔完了就抛稀泥,对那胖子来说身边万物都可作为趁手武器,扔的兴起,差点把自己人给扔了出去。 “楚不悔,老子今天不杀了你们,从今以后老子就跟你姓楚。” 络腮胡大当家怒吼一声,手持双刃斧对上书生大当家,连续砍出力道威猛的三斧却入落下风,被一只判官笔以刁钻角度逼得后退三步,险象环生招架。 络腮胡大当家不敌判官笔,那书生大当家瞅准空隙,一笔刺穿三个举刀杀来的喽啰喉咙,鲜血直直冒出。 书生大当家手段干脆,杀伐果断,杀人不过头点地,持笔主动攻了过去。 两伙山贼除了各自大当家有二流高手的武道修为,其他人差不多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三脚猫功夫,出手没个招式可言,只顾胡乱砍杀,破绽百出。 细数一下,两方约莫着共有百人,一两个冲杀间,书生一方比络腮胡一方死的人更多。 秦佑年双手插胸,轻声道:“与其说是两伙山贼,不如说是两伙流寇,不过那书生招招拼杀都护住他奶奶,不给对方有可乘之机,杀人抢夺地盘带上自己奶奶,头次见啊。” 王鼎鼎往里靠了靠,躲避落下的飘风雨说道:“没有占山为王的强大实力,加上又要躲避官府常年的围剿,流寇自然是居无定所,去哪都是倾巢而出也不见得稀奇。” 李阴山沉默不语,倾斜身体为少主挡住时有时无飘来的雨水花。 两伙流寇拼杀的如火如荼,都用出了吃奶的劲,只要能活下去,以伤换命,拿命搏命。 络腮胡大当家轻啸一声,顿时出现五人围住那书生大当家,他再持斧压身而上,爆发刚猛力道,风水轮流转,这次换作那书生大当家节节败退,疲于应对。 当………! 判官笔挡住凶悍落下的大斧。 书生大当家退无可退身后便是奶奶,身陷险地下四面楚歌,一笔难架五刀一斧,双拳难敌十二手,不一会儿他便身中数刀,衣衫染血顺着雨水流下,虽说刀口不致命,却让他动作变得迟缓。 局势突然一变。 只见那书生拿笔顶开两把大刀,身体猛然往左窜出,拼着后背被砍上两刀,书生咬牙闷哼一声,判官笔迅速刺出,瞬间洞穿三个人的喉咙,在反手握笔往前一划,三颗瞪眼头颅当当落地。 以伤换命,书生没后退一步,只因身后有他奶奶,要拿他命去护的。 还没到一柱香的时辰, 书生一方的人死的只剩下五个残兵败将,如风中蜡烛抱团护老奶奶,书生握笔,一人当前。 他们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不过那扔馒头的胖子长着一身肥肉,却灵活非常,每次都险之又险的躲过砍杀来刀斧,几人中只有他完好如初。 真是个灵活的胖子。 一场杀伐快要落幕了, 秦佑年拍了拍李阴山的肩膀,轻声道:“李老,救下那书生。” “是,少主。” 李阴山领命,跳下马车,在雨中缓缓向前,不拔刀,手点指出刺穿一个个头颅,掌作刀砍掉一个个脑袋飞天,来去无踪!眨眼间,只剩那络腮胡大当家一人,看向李阴山的眼中全是恐惧,双腿打颤直接跪下磕头,口中一直念叨着“饶他一命。” 这,可能吗? 面无表情的李阴山一掌拍碎了他的脑袋,之后用雨水洗干净手上血迹,淡淡道:“少主要你死,你就得死。” 突然的变故让那书生呆愣当场,原本以为秦佑年是胜利一方抢夺的猎物,谁知他们才是高人,仅仅一个驾车的马夫,只用了一只手,杀了他们全部人连同那络腮胡大汉皆是一指一掌毙命,当真恐怖。 王鼎鼎转头,看着秦佑年不解问道:“都是流寇为祸一方,四哥为何要救下那书生?” 秦佑年笑道:“因为他用命护他奶奶,值得重活一次。” 王鼎鼎嗯了一声,点点头,四哥说的很有道理,不管身份如何,重情义就好。 剑痴突然开口道:“秦公子所言极是,若是李阴山不出手,我便出手救下那书生,权当结个善缘。” 秦佑年转头说道:“剑痴前辈信佛?” 剑痴摇摇头,“小时候信佛,家里大人常说佛会渡苦难人,每逢佳节都会去寺庙施些香火钱。长大后信自己,自己就是佛,何需他人保佑,世间有不公,那就用剑杀出个公道来。” 秦佑年沉默,坐回了车厢。 王鼎鼎跟在后面。 李阴山提内力震干身上雨水,坐回驾车位,说道:“少主,启程了吗?” 车厢内传出淡淡的一声,“嗯。” 路上尸体近百具,横七竖八,李阴山架马车压了过去,行进速度不快。 雨中,马车后, 那书生搀扶他奶奶,带着三个人跟在马车后,奶奶身披蓑衣戴斗笠,没有淋雨。 四件蓑衣扔下马车, 胖子跑去捡起分发下去,几人穿戴好。 之后,马车停,他们就停,马车走,他们就走。 饿了, 马车上会丢下干粮。 渴了, 马车上会扔下水囊。 车厢内, 老前辈把脏兮兮的双脚放在茶台上,双手枕在脑后,对秦佑年说道:“秦小子,看中那小娃娃了?” 秦佑年向许素素拿了本《志远六千里》的古史翻看,点头道:“看他们能跟多久,培养自己的人最好,兵不在多,忠心即可。” 老前辈的那双脚丫子太味儿了,王鼎鼎避之不及往前面靠了靠,见许素素抬手比划随意比划一下,吓的他又缩了回去,撩起车窗帘子,深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眉头才的得以舒展。 老前辈抖动脚尖,不经意的说道:“等到他能独当一面,太慢了。” 秦佑年合上古史,笑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这可是老前辈你教导晚辈的。京城一趟势在必行,多带点人壮壮胆,心里也踏实不少。北方边关沉静如一潭死水,苏姓王朝当朝皇帝年事已高,所有人都在观望太子和二皇子的夺位之争,新皇继位,朝廷大势不稳,都在等一个竖大旗的机会。” 老前辈收回双脚,放在软垫抠脚丫子,笑骂道:“你个青勾蛋-子娃娃,坏心眼鬼点子挺多,本大爷要是那二皇子,当时便让游鸿志那老家伙灭了你,养虎为患啊。” 秦佑年把古史还给许素素,吩咐李阴山在前面的落凤坡停下修整,转头对老前辈说道:“我是逆反之将的后人,二皇子想杀我很容易,时机未到时他不会杀我,反而会把我供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就装糊涂不知道,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老前辈抚须哈哈大笑。 等老前辈收回脚,王鼎鼎才放下帘子,坐直身体,搓手道:“四哥去了京城就好玩了,我就想看看四哥是如何欺负京城那些自以为是的膏粱子弟,富家千金。那些人个个眼高于顶,仗着父辈余荫把京城搞得乌烟瘴气,还成立了一个什么京城十三少,立了一个惹人笑话的牌楼。” 秦佑年长长哦了一声,没等他说话,许素素先开口讽刺道:“王公子你在京城的名声应该比他们还响亮吧。” 美丽女子说的反话正着听,怎么听心里怎么舒坦,王鼎鼎眉开眼笑道:“素素姑娘严重了,那些虚名都是妒忌我才华的人杜撰出来的,信不得。” 才华? 娘的,真是红口白牙张嘴就敢来。 老前辈听不下去了,讽刺道:“王小子,你的才华在哪呢?说出来让本大爷听听。” 秦佑年摇摇头,王鼎鼎又在张口胡掐,懒得搭话。 许素素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王鼎鼎的嘴,骗人的鬼,信他便真是笨到家了。 王鼎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本公子身上除了缺点,剩下的都是才华,都这么明显了,你们难道没看见?” “他姥姥的,这种不要脸的屁话也能说出口!” 老前辈直接上手,一巴掌拍在王鼎鼎的后脑勺,用力过猛,王鼎鼎头瞌茶台上,砰的一声,他左右额头各鼓一个大包,真如算命先生说的那般,头角峥嵘是将军相貌。 哎哟, 好疼。 王鼎鼎痛呼一声,直接跳起,哪知头又撞上车厢顶盖,当真是祸不单行,又是哎哟一声,王鼎鼎蹲下身,摸摸额头大包又摸摸头顶大包,口中倒吸凉气。 噗呲! 许素素掩嘴轻笑,叫你作怪。 王鼎鼎疼得龇牙咧嘴,当看见许素素犹如观音开眉,仙女展颜时的美丽容颜,那是一剂上好良方。 王鼎鼎整理一下胸前衣衫,故作柔情对许素素说道:“人间花开万紫千红,唯有你美的与众不同。人间事有千变万化,唯有你是我不变的牵挂。世间纵有百媚千红,唯有你是我情之所钟。” 肉麻的咬耳朵话张口就来,王鼎鼎完全无视秦佑年和老前辈坐在一旁唾弃他,太可恨! 许素素合上古史,薄唇浅抿,轻声道:“王公子若是不嫌弃,小女子可让王公子知道花儿为什么是万紫千红哟。” 秦佑年,老前辈相视一笑。 老前辈挠挠头,伸脚踢了踢王鼎鼎说道:“王小子,本大爷也想知道花儿为什么是万紫千红,你小子钟爱哪一种?” 秦佑年东张西望,拿胳膊肘顶了顶老前辈,挤眉弄眼疑惑道:“老前辈,天色突然就黑了,我什么都看见不了。” 老前辈嘿嘿一笑,背靠回车厢,一把抓住秦佑年,惊恐道:“秦小子,本大爷也看不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许素素微微一笑,抬起纤纤玉手,不言语。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声音,不绝于耳。 秦佑年细细数了下,约莫着打了十几巴掌。 啊, 好疼。 素素姑娘,打脸就打脸,别抠眼珠子。 哎哟! 我的蛋,好像碎了! 王鼎鼎捂着裆部,侧身躺在地上,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四哥和老前辈故意为之,太他娘的不仗义了。 许素素拍了拍双手,坐回软垫,拿起茶台上的古史,轻声道:“王公子,现在知道什么是百媚千红了吗?” 王鼎鼎轻嗯一声,“知道了,就是有点疼,能轻点就好了。” 贱皮子, 许素素轻啐,不在理会王鼎鼎,低头翻看古史。 官方吐槽:(王公子啊,你真是贱皮子,难怪素素姑娘骂你,不过,按照你的性格来讲,打是亲骂是爱嘛,找个角落开心去。) 070:楚不悔,手提两个头 落凤坡,是青州地界和岭南地界接壤之处,因特殊的地理位置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因此让很多亡命之徒,战场逃兵来此安营扎寨,躲避官府剿杀,在此地作威作福,好不快活。 落凤坡的山匪寨子不下二十座,抱团的流寇更是数不胜数,杀人越货,强抢民女,路见倒尸在这里成了家常便饭,随处可见。总之一句话,只要你修为够强大,杀人够干脆,便能在落凤坡称王称霸,只手遮天,定下你的王权霸道规矩。 三十里落凤坡,当中有一间客栈,名为太平,不管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只要走进和平客栈,谁都不敢动你! 这是落凤坡一个不成文规矩,即使那些杀官府,杀兵将如砍大白菜般容易的大山匪头子也不敢逾越,生怕坏了太平客栈的规矩。 吁…… 李阴山勒停马车,轻声道:“少主,落凤坡到了。” 秦佑年嗯了一声,从车厢走出,跳下马车活动一番筋骨,环顾四周,如丝绸般柔滑的云雾萦绕山腰,层暖叠起,群树吐翠,万紫千红尽收眼底,更有三口不大的瀑布如银蛇蜿蜒落下,美如画卷。 落凤坡也是难得的四季如春的美地,非常适合居住养老。 秦佑年点头赞叹道:“落凤坡是犯罪的天堂,风景却是美不胜收,难怪当代文豪大家曲谷子心甘情愿丢了左臂,也要在落凤坡画上一副《千山鸟瞰图》的千古绝画。落凤坡若是没有山匪流寇,称得上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心中熟记几本古史的许素素缓缓下了马车,走到路边蹲下身,摘下路边野花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轻声道:“五百年前的落凤坡署名拨山郡,当地原住民信奉愚公移山,也学着掏空几座山腹,直到落下一只凤凰涅槃失败后,才改名落凤坡。后因岁月变迁,王朝更迭,落凤坡疏于管辖这才行成了罪犯的聚集之地,真正的人间炼狱,官府想管也管不了。” 秦佑年转头笑道:“素素,古史没白看,以后去哪都带着你,活脱脱的一个地理通啊。” 许素素款款走来,给了秦佑年一个野草根茎编织的草袋子,柔声道:“秦大哥,出门在外,得有个护身符,小时候我爹娘出门时都会给我编织一个这样的护身符,他们才会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 秦佑年挠挠头,笑着收下,当初玉清真人让许素素跟着他下山时,秦佑年便知玉清真人有意做那月老牵红线撮合他们两人。秦佑年一路上装糊涂,实在是不敢招惹看似恬静乖巧的许素素,否则也不会让王鼎鼎去献殷勤。 草袋是护身符,也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美人如画亭亭玉立,秋水眸子似一汪春水,许素素是个好姑娘。(滴滴滴,好人卡。) 秦佑年尴尬一笑,往前几步,抬头望向对面藏在云雾里的一座大山。 许素素噘嘴,轻皱眉头,呢喃一声呆子。本想回马车上继续看古史,想到那不要脸皮的王公子还在里面,许素素一跺脚,转身走向路边,靠着一块石头坐下,摘下地上的野草编织草袋护身符,时不时望向秦佑年的背影,一直念叨呆子,榆木脑袋,呆子,榆木脑袋……… 马车后面, 楚不悔几人随着马车停而停下,搀扶他奶奶坐在路边的树下休息,便吩咐两个瘦子去找清水和吃食,让胖子看好他奶奶,楚不悔则目光坚定的走向秦佑年。 李阴山对他置若罔闻,默不作声的从马车后面搬下一两个木箱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剑痴微微一笑,他似乎能在楚不悔的身上看见自己年少时倔强如牛脾气的影子,伸手敲了敲车厢,说道:“老前辈,去太平客栈逛一逛?” 马车内传出老前辈慵懒的声音,“太平客栈开店两百余年,每代掌柜都是丰姿绰约的女子,不仅武道修为强大,笼络人的手段也是高明。听说上一代的女掌柜被一个叫奉运的落魄书生给拐跑了,让落凤坡的三个大山匪头子追杀了万里,本大爷去看看能不能拐跑这一代的女掌柜。王小子,你去不去?” 王鼎鼎突然窜出,跳下马车,整理一番衣衫,倒了些清水打理一下头发,笑道:“鞭炮点两头——响(想)到一块了。老前辈,剑痴前辈,我们走吧,等会儿天就黑了。” “他姥姥的,王小子你属猴子的?见了西瓜丢了苞米,好了伤疤忘了疼?本大爷看许丫头打你是一点儿都不冤,一见女子就鸡动不已,真他姥姥的操-蛋。”老前辈下了马车拍了拍王鼎鼎的肩膀,笑骂一声。 剑痴对此有特别的见解,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于天地间,三妻四妾实属正常,那些想得男人独爱的女子,不能惯着。” 王鼎鼎大睁双眼,抱着剑痴的手臂,喜出望外道:“剑痴前辈,知己啊!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剑痴前辈,我们拜把子吧。” 滚蛋! 好嘞。 剑痴突然问道:“许姑娘,王公子打算放弃了?” 王鼎鼎紧握拳头,恶狠狠道:“素素姑娘虐我千百遍,我自金枪不倒。唉,我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梧桐树上吧,越过素素姑娘,前面可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要是把太平客栈的女掌柜给拐跑了,我王鼎鼎便有了吹嘘的本钱,让那些自恃清高的膏粱子弟看看。” 剑痴拍拍王鼎鼎的肩膀,笑了笑没说话。 老前辈笑着摇摇头,这王小子聪明的时候想一把掐死他,糊涂的时候想一巴掌拍死他,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老前辈知会了声秦佑年,三人便去了几里外的太平客栈。 扑通。 楚不悔沉默不语,直直跪在秦佑年身后。 在老前辈走过的那条路上,突然从道路两边的山林里窜出几道身影。一个老太婆带着一个少年郎,和五六个中年大汉打斗不休,那个少年郎浑身是血拿刀刺穿一个被老太婆击伤的中年汉子,拔出刀后,少年咧嘴笑的很纯净。 秦佑年抬起手一指,淡淡道:“杀了他们。” 是。 楚不悔没有丝毫犹豫,不管那老太婆稳稳高他一个境界,手持判官笔便杀了过去。先杀光了武道修为低下的四五个中年汉子,让他们捂着喉咙血洞,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楚不悔一言不发,手里动作不停,身体倾斜以茶壶倒浇之势,手中判官笔如蜻蜓点水般连续点出,右脚一勾,倒挂劈下。 直直杀向那老太婆。 当! 老太婆护住孙子,手中木棍横扫,二流境界的楚不悔那是她对手,仅仅一个照面,判官笔瞬间脱手,楚不悔口喷鲜血,身体倒飞出去,稳住身形后,才看见胸口赫然出现一道伤口,深可见骨。 “奶奶,我去杀了他。” 那少年痴痴一笑,拿刀欲刺穿楚不悔的胸膛,却被老太婆伸手裆下。 老太婆摇摇头,少年哦了一声,皱眉收回刀。 哈哈哈……… 楚不悔放声大笑,随即双掌合放于胸前,双眼圆睁开,等放开双掌时,瞬间从掌心迸射出千道流光,速度很快,那老太婆来不及反应就被射成了马蜂窝,身体千疮百孔,不甘倒下。 少年唯唯诺诺,丢下刀就跑。 楚不悔不紧不慢捡起地上判官笔,身体掠出,一笔刺穿少年喉咙,浑身是血的他,手里提着一老一少两颗头颅,跪在秦佑年身后,恭敬道:“不悔,不负所托。” 秦佑年淡淡说了句很好,转身看着楚不悔说道:“知道我救你一命是为何?” 楚不悔回道:“知道,以后不悔就是主人身边最忠实的狗。” 秦佑年摇摇头,不悦道:“起来吧,人活一世不容易,能做人时不当狗。你奶奶我会让她安享晚年,免了你的后顾之忧,至于你的那几个兄弟,也一并跟着吧,能不能打下荣华富贵,看你们了。” 楚不悔没有起身,扔掉手里提着的两个头颅,抱拳恭敬道:“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誓言,只要主人照顾好属下的奶奶,属下愿意追随主人一辈子。” 秦佑年在浩然天下见到一本《钟馗伏魔录》,当时只是觉得新鲜好奇便记在心里,坐在马车里闲来无事便手抄了下来,正好派上用场。秦佑年把手抄版的《钟馗伏魔录》上乘武学扔给楚不悔,在丢下一瓶上好的金疮药,挥挥手道:“去洗洗吧,满身的血腥味儿,也不怕吓着你奶奶。专心潜修武道,否则如何替我分忧,至于我给你的一分一毫,我一句话也能全部收回来,连本带利,包括你们的项上头颅。” 楚不悔身体一震,至今日起,他便誓死效忠秦佑年,不为别的,只为他奶奶。沉默不语的捡起地上的《钟馗伏魔录》和金疮药,起身走进旁边山林,去寻个地方洗干净身上的血迹。 许素素把编织好的草袋护身符放进怀里,秦佑年一个,她一个。 许素素起身向秦佑年走去,站在他身侧,看着秦佑年的侧脸幽幽道:“秦大哥,只因楚不悔听话便贸然收下他,此人心里只有他奶奶,保不准会反水在背后捅刀子。” 许素素虽然常年待在山上,看人的眼光倒是挺准,从第一眼见到楚不悔时,便心生厌恶,比那厚脸皮的王公子还要令她讨厌几分。 秦佑年淡淡笑道:“无妨,忠心不忠心的以后再说,能让楚不悔背叛我的只有他奶奶,这也是筹码,我保楚不悔他奶奶衣食无忧安享晚年,他便给我忠心不减,各取所需吧。” 官方吐槽:(卧槽,王公子,素素姑娘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那重在坚持的誓言呢,说话当放屁了?) 071:招旧部,悬黄字弯刀 真要说那忠義二字值千金,便是一起抗过刀,一起逛过窑子,同过生共过死。楚不悔在死人堆摸爬滚打,见识多少人心叵测才能做到杀人不眨眼,手段狠辣,岂能救他一命便换来他的忠心耿耿? 秦佑年对此不怎么在意,人嘛,总归有私心,就连一些同床共枕的结发夫妻最后都会同床异梦,便如老前辈所说,“这个江湖太操-蛋,只有酒一直是那个味儿。” 秦佑年转头看着如花仙子般的许素素,轻声道:“素素,去了京城养只白猫吧,你性格温柔恬静,不爱与人说话,独自一人时也好有个通人性的小家伙做伴。” 许素素抬手拢了拢耳边一缕秀发,浅浅一笑,望向远方柔声道:“这是自然,猫通人性哪像秦大哥是那寺庙里的木鱼,始终敲打都不开窍,我要是那寺庙里的老和尚,就拿起狼牙棒敲,看看能不能开窍。” 秦佑年尴尬摸了摸鼻梁,别过头去不敢再看许素素,玉清真人想做媒人拿喜钱,许素素俨然一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中肯模样,听之任之。况且肖清漪在京城独守空闺,她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去一趟浩然天下就带回个女子,按照肖清漪的性格来看,少说兑酒一整包观音脱衣衫,让秦佑年三天不下床。 何其恐怖! 打了退堂鼓的秦佑年悄无声息退走,留下许素素一人望景,不晓得她眼前的风景,是人还是物。 许素素恼怒,从头上花环摘下一朵野花,拈于指尖,距离她不远处的一棵树仿佛是那爱装糊涂的秦大哥,皱了皱琼鼻,随即指尖一弹,那朵野花不偏不倚插在树干上! 许素素轻轻呢喃一声,“我倒要看看能让秦大哥害怕的女子,究竟美的如何似天仙?” 哼! 许素素跺了跺脚,转身望了眼和楚不悔几个流寇坐在一起的秦佑年,秋水眸子笑弯成好看的月牙儿,回到马车上看古史去了。 —————— 楚不悔几人架起火堆围着坐下,除了神情始终木纳的老奶奶外,几人相谈甚欢,他们做流寇拦路劫财,干那杀人越货的勾当,相当于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惶惶度日。能活着回去便大肆庆祝,至于那些死掉的人,洒地三杯酒,和他们同庆! 秦佑年坐下后,除了楚不悔外,胖子属于自来熟,和谁都能搭上几句话,自报名号是孙胖子,另外两个瘦弱的人模样有七八分相似,显得拘谨了很多。听楚不悔小声说,孙文,孙武两兄弟因妹妹死在躲避官府追杀的路上,从那之后性格大变,把那些当官的人恨入骨髓,披着为民做主的衣裳,干的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下三滥勾当。 秦佑年记下了,挥挥手让李阴山拿来几个装酒的水囊,一人一个,同时招呼李阴山也坐下,笑道:“看你们手里也有一把子力气,为何不去找个正经的活计赚钱,非得干那打家劫舍要命的勾当,还拖家带口,不怕闯了大山匪的寨子,把你全杀了?” 孙胖子喝了口闷酒,说道:“回大少爷,正经活计我们都做过,可城里那些黑心老爷克扣工钱不说,还找来一群地痞流氓抢了我们身上仅存的银子。楚大哥气不过,一怒之下把他们都杀光了,之后我们被官府通缉,无处可去才会落草为寇,四处游荡。” 楚不悔一拳砸地,暗骂一声自己没用,看着跟他东躲西藏如今只剩下的三人,厉声道:“若有一个如我们所愿的盛世,天底下哪有什么山匪拿命去拼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这混蛋世间有太多人面兽心的畜牲,我奶奶就是被他们一棍子打成了痴傻,我要杀了他们八辈祖宗。” 有此原因,便能想通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面对刀剑之间的以死相搏,断肢残躯横飞,还能淡然处之了。秦佑年重重拍了拍楚不悔的肩膀,淡淡道: “有值得你拿命去护的人,你就拿命去保护,从我们拿起剑的那一刻,自当守护应该守护的! 等到了岭南地界,你便随李老去灭了他们满门,为人儿孙,伤我们发体可以,敢动我们身边的至亲,宰了!” 楚不悔神情震颤,本以为会一辈子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喊杀,难报此生大仇,看着痴傻的奶奶湿润了眼眶,沉默起身扶起奶奶面朝秦佑年便要磕头谢秦佑年给予的大恩大德。 李阴山眼疾手快,上前扶住老奶奶阻止道:“少主不喜这些官面上的客套。” 李阴山把老奶奶搀扶坐下,坐回秦佑年身侧,沉默不语。 “我们三人烂命一条,愿为少主赴汤蹈火,只求少主给个稳定,帮我们的妹妹报仇雪恨。”孙胖子和孙文孙武两兄弟跪地,行了五体投地大礼,表忠心愿跟随秦佑年。 端坐马车看古史的许素素始终沉不下心,偷偷看了眼秦佑年便放下车窗帘子,噘嘴恼怒道:“可恶的秦大哥,聪明的时候像个账房老先生算的分毫不差,装糊涂的时候,真是气死个人了。” 秦佑年笑着起身把三人挨个扶起,更是降低身段拍掉三人衣服上的泥土,笑道:“无需如此,你们三人以后便跟着李老学战场悍刀术,挑肩,断手,砍头,斩腰都要学全,一击必杀才是王道。从今以后,你们三人纳入九字营。” “少主,你这是……” 李阴山颤抖起身,激动的话哽咽在喉,当年将军带着九字营一干老兄弟马踏之处,悬尽黄字弯刀,血洒之处,便是黄字王旗张扬之地,谁敢不服!死去的那些老兄弟们曾万丈豪言,“生时,为将军冲锋陷阵,立下那不世战功。死时,则去酆都招旧部,再悬百万黄字弯刀杀地府,将军生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将军的九字营早就分崩离析不复存在了,如今少主想再接上九字营,让其凶名再震天下,黄字弯刀能再现锋芒,怎能不让一把年纪的李阴山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秦佑年转头一笑,说道:“李老,路上听你说起过我爹的事迹,我爹当年翻手覆手便压的北方不敢出现不服的声音,我的抱负不大,穷其一生,让整个苏姓王朝悬尽黄字弯刀,让与我为敌的人,家家户户挂白绫,十室九空无儿郎。” 李阴山老泪纵横,连续说了三个好字,别过头去擦掉眼角泪痕不让少主看见,再回头时则是憨厚一笑,择日不如撞日,雷厉风行的李阴山便把孙胖子三人带去一旁操练。 秦佑年欣慰一笑,李阴山看似什么都漠不关心,实则什么都上心,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死了也要带进棺材。 秦佑年笑着坐下,楚不悔走过来,恭敬道:“少主,属下也想在李老手下操练,入九字营,望少主成全。” 秦佑年摆摆手道:“你不适合学悍刀术,跟在我身边自有你的去处。” 楚不悔坐下,目光始终不离开李老的身上。 日落西山,一轮弯月当头。 说大话去太平客栈拐跑当代女掌柜的三人回来了,老前辈负手走在最前,轻抚胡须,闲庭逸致。剑痴拉着一辆农用马车,上面全是酒,大概今晚要不醉不归了。王鼎鼎则是落在最后,肩扛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包袱,鼻青脸肿的面孔依稀能看见一股子在女子身上才能看见的幽怨。 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好家伙, 又被人揍了。 许素素下了马车,看了眼自怜自艾的王鼎鼎,说了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便轻移脚步,席地坐在另外架起的篝火旁,手托脸颊,浅笑望着秦佑年。 秦佑年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眼睛四处乱看。 李阴山带着他手底的三个小兵把马车上的酒全部卸下来,又接过王鼎鼎肩上的大小包袱,把菜肴分成两份,依次摆好。 楚不悔他们围坐一处篝火,喝酒吃肉先是照顾奶奶,等奶奶吃饱后便安抚奶奶睡进搭建的帐篷,再出来时便敞开了喝,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喝的安心,喝的畅快,再也不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秦佑年指了指王鼎鼎,看着老前辈问道:“老前辈,他去太平客栈调戏当代女掌柜被打了?” 老前辈摇摇头,轻抚胡须慢悠悠道:“这倒没有,王小子仗义出手救下一位女子,本大爷原本以为王小子除了勾搭姑娘小姐外一无是处,竟然还有这等侠义风骨,。” 秦佑年一愣,疑惑道:“救人救成这副模样?” 王鼎鼎想抬头说话,想了想还是算了,垂头叹息一声,看的旁边的许素素掩嘴轻笑,当真出了口胸中闷气。 剑痴轻声道:“王公子是看中那位姑娘貌美如花,若是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被三四个装好欺凌,王公子挥挥衣袖,恐怕不会带有一片云彩。” 有道理。 秦佑年点点头,笑道:“五弟心里的如意算盘响当当,英雄救美,美人便要以身相许,若是美人没看中英雄,便是来世做牛做马,不过五弟相貌堂堂,应该是前者。” 秦佑年喝口酒,接着道:“有老前辈和剑痴前辈在,五弟不至于打不过那几个大汉才是?” 事情是这样的。 官方吐槽:(王公子,出门就被揍,天都看不过去了。) 来点无关紧要的, 冬有大雪,是丰年。 冬有三白,是丰年。 今年的雪季,来的比以往早了些。 大雪纷飞。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身上穿的粗布衣裳,破碎成了布条状,随着风雪摆动,脚下的鞋不裹足,裸露在外的脚趾,踩着冷雪,却不见有丝毫被冻过的迹象。 老者佝偻前行,右手杵着一根木棍,木棍上方挂着一个有些发了黑的酒葫芦,行走间,哐当直响,左手牵着一个被厚衣包裹住的少年朗。 雪中。 少年的脸颊冻的像熟透了的苹果,一两朵白雪不经意间落在了少年长长的睫毛上,化成了冰晶粘在睫毛上,少年的一双眸子,在开瞌间,灵动非凡,煞是好看,像一个瓷娃娃。 弓背老者牵着少年的身影在雪中走着,步履不快,他们身后,留下的一长串脚印,不一会儿就被风雪重新掩埋了。 有人说过,天上下雪了,那就是天上的仙人在暗自神殇,降下来的雪存着仙人殇,所以才会那么的冷。 大雪纷飞,久下个不停,给大地和世间万物披上了一件素裹的银装,入眼皆是雪白一片。 有句老话讲,正月寒死龟,二月寒死牛,三月寒死播田夫。 所以,入夜后的小镇,寻常百姓睡的都比以往早。 小镇的路口,倒是有一间酒馆一直亮着灯光。 天寒地冻,去酒馆喝酒的客人络绎不绝,都想喝上一碗烈酒,好在冬夜里暖暖身子。 有些刚从酒馆出来的人,都是同一动作的缩了缩脖子,口鼻间喷薄着一股股的白气。 随后,酒客们都把手揣进兜里,有说有笑的离开了酒馆。 酒,是一团烈火在胸膛燃烧,彰显豪迈,让人驱散冬季的寒冷,也可让文人墨客助兴,提笔写下那千古绝对,名诗百首。 自古就有走江湖的人,饮酒马上,杀人刀下一说。 万丈红尘三杯酒,皇图霸业谈笑间,有好也有坏。 酒馆里有个说书老先生,他轻抚着胡须,手中的醒木,落在四方木桌上,“哐当”一声巨响,惊醒了有些酣醉的酒客,紧接着,说书老先生打开手中的折扇,说起了书来: “诸位看官,纵古观今,再看我天朝的千年历史,能称的上天纵奇才的人,也就只有一人而已。话说此人刚出生时,就引动天上的仙人降下祥瑞,福泽了一方。此人三岁就倒背四书五经,五岁踏入修炼一途,十八岁就名动天下,百年后杀的世间无人敢称第一,一身修为震古烁今。” 说到此处,说书人抬眼望了望满堂皆的宾客,他顿住了口中的话,手中的醒木再一次的落在了木桌上。 “哐当”一声, 说书人接着上回说道: “此人名讳,御九幽,在下界久负盛名。可谁又知道他曾经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郎,只知道天真烂漫的追寻武道………二十年前,一场惊世的对决拉开序幕,漫天的剑气纵横三万里,而境外的暗幽谷,被一柄三尺青锋劈成了一道天渊,深百丈,那里飞鸟不度,活人不度。” “那一场旷世之战持续了半月有余,没人知道胜负如何,只知道千剑落青山,从那之后,御九幽就封了手中的三尺青锋,隐世归山野,不留人只留名,他留下的传说,让天下的剑客,莫不追寻着他留下的足迹,去感悟这位天纵奇才的霸之武道,希望有迹可循。” 酒馆内的酒客差不多都是这里的常客,他们每日来此,说书老先生讲的这一段故事,每日也都会听上一次。 虽然烂熟于心,他们也乐意再听上一听,权当是解解闷儿也好。 “哐当!” 醒木再一次的落在了木桌上,说书老先生合上手里的折扇,今天的书说完了。 酒客们也喝完了碗中最后的一口浊酒,他们三五好友,勾肩搭背的和说书老先生打趣了几句,就转身出了酒馆。 一刻钟后, 酒馆里的人都走了,酒客们也喝尽兴了,也听尽兴了,所有人离开前,却无一人能够注意到说书老先生嘴角边的一点苦涩。 “这天下,是否让你尽兴了?” 说书老先生笑望了一眼酒馆的门口,这是一种习惯,每日便会如此,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头戴青色歪帽的小二,肩头搭着一块白布,正卖力的打扫着酒馆大堂。 一柱香后。 酒馆打扫的干净整洁,歪帽小二便对着说书人弯了弯腰,退下了。“老先生,小人先下去了。” 镇上的人和说书老先生熟悉,知道他叫黄九勇,有一副舌绽莲花的好口才,膝下无儿无女,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间酒馆,其实就是说书老先生开的。 说书人开酒馆的目的,无非想再听上一句,“小二,温两壶酒,一壶给我,一壶给剑。” 剑出九万里, 温酒喂剑,再加十万里。 吾辈皆乃猖狂人。 酒馆的说书老先生,一直在等人罢了。 …………… 冬夜里。 老者牵着少年走在雪地里,来到小镇,站在了酒馆的门口。 少年动了动鼻子,嗅着从酒馆内飘出的酒香,少年的脸颊更加红润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不胜酒力的人闻着酒香,其实也能醉。 少年抖了抖身上白雪,问道:“爷爷,我们到了吗?” “还没有,距离天朝帝都还有几日的路程。” 老者蹲下身,用满是老茧的双手轻轻的擦拭掉少年脸上的落雪,他眼眸中的溺爱,一览无余。 木棍放在地上,那个有些发黑的酒葫芦碰地,并没有发出一点水声。 酒葫芦已经空了。 陌儿上前两步,拿起地上的木棍摇晃了几下,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笑着说道:“陌儿知道了,爷爷这是馋酒了,所以才会在酒馆的门口停下。那爷爷快去吧,陌儿就在门口等爷爷。” “你啊,从小就是个鬼灵精,什么都瞒不住你,爷爷去打壶酒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门口不要乱走。” 老者抬手在陌儿的头上摸了摸,杵着木棍就走进了酒馆内。 陌儿则是一脸乖巧的在酒馆门前等待着,十指头紧扣,百无聊奈下,陌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打量起了周围的建筑。 从陌儿记事起,他的记忆里就只有悬空涯上的一座木屋,一处崖边,还有在木屋门前和他玩耍的一些小动物。 只是,陌儿很乖,很听话,说在酒馆门口等爷爷,就在门口等爷爷,哪里都不去。 酒馆内。 “小二,打一壶酒,装在我这酒葫芦里。” 酒馆内,正欲离开的说书老先生闻言止住了身影。 说书老先生转过头来,望着来打酒的老者,披头散发的样子,有些地方衣不遮体,佝偻着腰,如此落魄的模样,又怎么会是他,只是声音有些像罢了。 说书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内阁。 歪帽小二接过酒葫芦,脸上堆着笑容,说道:“好嘞,请问客官打哪一种酒?” “最便宜的酒吧,给我打上一壶。” 老者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番,只掏出了一个碎小的银两,放在了柜台上。 “好嘞,客官稍等。”歪帽小二收钱,打酒,动作行云流水。 几息后, 酒葫芦装满了酒,老者把酒葫芦挂在了木棍上,栓紧实了些,转身就走。 “客官,慢走。”歪帽小二恭送了一声。 酒馆外。 老者从身后摸了摸陌儿头,笑着说道:“陌儿,等久了吧。” 陌儿转身,抱住老者的腿,扬着小脸说道:“陌儿没等多久呀,对了,对了,爷爷你饿了吗?陌儿这里还有些吃食。” 然后,陌儿从怀里拿出一块白饼,正往外冒着热气,这是他们临行前,老者在家里做好的吃食。 白饼没有吃完,陌儿就把它放在怀里温着,一直不曾凉过。 接着,少年又从怀里拿出三个铜板,垫着脚尖放在老者的手里。“喏,爷爷,陌儿这里还有银钱呢。” 年岁不大的陌儿从爷爷的口中得知,在红尘俗世中行走,必不可缺的便是那些黄白之物。 烟酒搭桥, 钱财铺路, 适者生存罢了。 老者拿着铜钱,蹲下身,问道:“陌儿,铜钱你是在哪来的?” 陌儿咬了咬手指头,回忆了一下,说道:“是陌儿在床缝里面抠出来的,还有一枚铜钱卡的太深了,扣不出来。” 老者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把白膜放回陌儿的怀里,起身拉着陌儿就走。 五日后。 天朝帝都,渊武城。 老者牵着陌儿,抖掉了衣衫上的落雪,渊武城外,爷孙俩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 “渊武城”三个烫金大字,气势如虹,高高镶嵌在城墙之上。 城门外。 文人落轿,武人下马,这是规矩,因为“渊武城”三个字,是天朝的开朝帝王写的。 皇威浩荡。 “哐当,哐当……” 木棍上的酒壶在摇晃,老者牵着陌儿,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了城内。 进城的人太多了,当爷孙俩进了城后,老者就牵着陌儿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一条小巷道,有一些小商小贩在那里摆摊,口中吆喝着,拉拢客人,车水马龙,至少要比城门口的主干道上好了不少。 “老先生还请留步,敢问老先生是御九幽前辈吗?” 老者牵着陌儿还没有走出几步,眼前就出现一位身着仙鹤官服的人,在四名甲士的守护下,行色匆匆而来。 御九幽披头散发下的双眸,闪过了一丝有趣,缓缓道:“不错,老夫就是御九幽。” 仙鹤官服,当朝一品大员,竟然能委身来城门接人。 果真如传闻所说,天朝小皇子的命,怕是连续命青灯都不能维持那仅存的一魄了。 072:好好说,英雄救美人 唉! 老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走霉运时喝凉水都要塞牙缝。 心里气不过的王鼎鼎抓起烤鸡一口咬掉鸡屁股,边吃边斩钉截铁的说道:“四哥啊,我可不当英雄,从古至今英雄都是英年早逝,我要做枭雄,运筹帷幄一方。” 王鼎鼎吐出鸡骨头,嘿嘿直笑。 老前辈斜视一眼,抬起手掌拍在王鼎鼎的后脑勺上,笑骂道:“屁的枭雄,本大爷不用掐指一算便知你小子是五行缺木的枭雄,老老实实吃你的鸡屁股。” “哦。” 结实挨了一巴掌的王鼎鼎目光哀怨,捧着烤鸡委屈的往旁边挪了挪,只想离老前辈远点。 许素素不曾转头,只是轻飘飘说了声,“滚。” “好嘞。” 王鼎鼎陪笑脸,跨过火堆挨着秦佑年坐下。 一心专研武道的剑痴哪懂老前辈说的哑迷,当下疑惑道:“缺木的枭雄?” 老前辈抓起一块烧鹅放进嘴里,淡淡道:“枭雄少木,鸟雄呗,王小子一天到晚只想着钻进女人的被窝取取真经,摸摸肉,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武道天赋。” 王鼎鼎无言以对,闷声吃烤鸡泄愤。 秦佑年,李阴山点点头。 老前辈说的没错,王鼎鼎是这幅德行,见着美丽女子要去拱,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去拱。再者说来,老前辈刚到华阳郡时便目不转睛盯着一个身段丰腴的妇女看了半天,也不藏拙的点头论足一番:胸前不止二两肉,屁股紧实忒翘,是个尤物,也不知是哪头山猪拱了一棵好白菜,可惜了!许素素从他旁边路过,当下怒瞪一眼走在最前,可耻与他为伍。谈论女子时,老前辈俨然是个老色鬼,这大哥说起二哥来头头是道,没办法,谁让老前辈是他们之中辈分最大,武道修为最高呢。 经此一事后,许素素由最初敬仰老前辈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然而老前辈以一己之力把自己归成和王鼎鼎同类,都是那好色之徒,半斤和八两。 反倒是,老前辈不在乎那二两虚名。 剑痴摇摇头,说道:“依我看来,王公子敢爱敢恨,勇敢追求喜欢的女子这点没错,只是太猥琐了一点,怎么看都像是市井挠裤裆的小淫-贼。” 王鼎鼎听见前半句时,心里便生出一个念头:世间唯有懂他者,剑痴前辈是也! “剑痴前辈………” 王鼎鼎神色激动,烤鸡也不啃了,真想拉着剑痴前辈借着大好月色结拜成忘年兄弟,可到了后半句却变了味,随即神色一胯,刚离地几寸的屁股又坐了下去,背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 李阴山忙前忙后的倒酒,一言不发。 秦佑年拿着酒碗道:“老前辈,说说看我五弟被揍的前前后后。” 咳! 老前辈一碗酒下肚,清了清嗓子,抚须笑道:“原本好好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王小子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故作高深让那几个壮汉住手,走路看天,装腔作势结果被脚下的石子绊倒,好巧不巧正好一头栽倒进那位女子的裙下,死活不露头,可谓是大饱裙下风光,本大爷一直怀疑王小子是故意的。秦小子,你也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无耻之徒,那位女子怒极,拳打脚踢的凶悍模样把那几个壮汉给吓跑了,本大爷和剑痴又不好对那位女子出手,所以只有等那位女子气消了停手。” 剑痴接着道:“幸好那位姑娘知道王公子是去救他的,又有我和老前辈在,才没有下死手。” 噗呲。 许素素别过头去,没忍住轻笑出声,听在王鼎鼎耳朵里,却让他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转过身解释道:“眼见夏天来了,还穿那么多,我什么都没看见,白挨一顿打。” 秦佑年拍拍王鼎鼎的肩膀,叹息道:“知足吧,没有当街杀你就不错了,落凤坡三不管,杀人是无罪的。” 王鼎鼎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秦佑年望着老前辈说道:“老前辈,去太平客栈可见到老熟人了?” 老前辈摇摇头,说道:“时隔五十年,早已物是人非,哪能风景如初。不过本大爷在太平客栈看见万毒窟的人,常年和死人打交道的老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把自己捣鼓成了一具干尸。想当年他可是苗疆一带出了名的俊俏小生,让多少女子为之倾心,要是本大爷有他那等本事,挨个抓抓摸摸,还练什么武,修什么道。” 秦佑年轻咦一声,世道将乱,万毒窟门人踏入江湖在意料之内,不过动辄就遇见活了几十年的江湖老怪就有点出人意料,细细琢磨能猜出一二,笑道:“老前辈遇见的可是尸祖?” 老前辈伸出空闲的左手抠脚丫子,点头道:“太平客栈里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有具干尸也不足为奇,秦小子,今晚你们怕是要连夜赶路了,落凤坡过不了夜。” 秦佑年耸耸肩,无所谓的笑道:“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谁给银子便给谁卖命,合情合理。” 老前辈说道:“本大爷要多吃点,等会儿还要去打架呢。” 老前辈出手可遇不可求,那日掌湖三剑便让剑痴对剑道领悟更上一层楼,若是再观能有更深的体会,激动道:“老前辈,晚辈可否留下一观?” 老前辈摇头拒绝道:“你留下,秦小子他们活不过明天,仅靠李阴山一个三品小宗师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有你在,落凤坡的十八寨便不敢动手。” “也罢。”转念一想,跟着老前辈始终能学个一招半式,不急在一时,剑痴也不再坚持。 秦佑年问道:“多久动手?” 老前辈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更天。” 秦佑年看了看天色,还早,老前辈不打无把握之仗,他并不担心老前辈的安危,随即高举酒碗几人笑着对碰,一顿大酒一直喝到一更天才结束。 事后,李阴山把剩下的几坛子酒放在马车后面,用绳子固定好。 许素素轻轻走来,重重踩了下秦佑年的脚尖,说了句“我在看你,你未看我”之后走进了马车。 秦佑年嘴角抽搐,看着宛如打情骂俏的许素素,王鼎鼎惊讶道:“四哥,你把素素姑娘搞上手了?” 秦佑年耸耸肩,无辜道:“还没搞呢?至少现在没有,就看日久能不能生情了,孽缘啊!” 王鼎鼎紧靠着秦佑年,看了眼偷偷掀开车窗帘子的许素素,小声道:“四哥,去一趟浩然天下带回一个女子,你就不怕肖大魔女把家里的醋缸子打翻了?” 秦佑年没有理会,快步上前,站在马车旁考虑片刻才吩咐楚不悔把他奶奶搀扶过来,李阴山搭手把老人家扶进马车,秦佑年回头望了眼嬉笑不止的王鼎鼎,撩开帘子,进了马车。 剑痴翻身上马,对着半躺在树下抠脚丫子的老前辈抱拳道:“老前辈,我们在洛家集等前辈。” 老前辈摆摆手,没有说话。 王鼎鼎没有进马车,和李阴山坐在驾车位,聊聊江湖趣事。 既然那些人如此关注秦佑年的一举一动,秦佑年便吩咐李阴山大摇大摆的架马车路过太平客栈,他们想看,那就让他们看个仔细,死了一个御神机的太上长老显然不够,那再死一个半步真武呢? 楚不悔几人坐在拉酒的马车上,紧跟在后面。 —————— 半截山, 身着素袍,形如枯槁的尸祖起身,对着缓步走来的老前辈生硬说道:“五十年没见,你还是这般令人生厌。” 老前辈隔空取下一截树枝,摘掉上面的几片翠绿树叶,冷声道:“五十年没见,你竟然没把自己炼成尸体?” 尸祖面如骷髅,笑容森森道:“你杀了御神机的太上长老,武道修为最差也是半步真武,怎么也能进天下第五,我打不过你,你自封修为至一品通玄,我们再打过。” 两人相隔十步时,老前辈停住身影,树枝直指尸祖咧嘴笑道:“凭什么?本大爷最乐意干的事就是恃强凌弱。” 尸祖微笑道:“沁鱼仙子的尸身,我用秘法保存完好,能打吗?” 老前辈收敛笑容,怒道:“好,一品通玄也能打的你跪地哭爹喊娘,你若敢动沁鱼仙子分毫,毒王来了本大爷也不给面子。” 老前辈说完,闭合仙台,压制修为至一品通玄,以树枝作剑,斩出,一剑指仙人,一剑有八式。 哗啦啦……… 半截山上顿时狂风大作,风卷起落叶在老前辈身后飞舞,漫天是树叶,漫天皆是剑! 剑气涌动如云海, 起! 老前辈身影一动,漫天剑光直取尸祖头颅。 这一招,名为:万朝如流! 从至尊一剑的枯叶断江领悟而来。 尸祖双眼爆发出一道精光,高呼一声“来的好”。身体瞬间往后退去,看着穷追不舍的漫天剑光,他双手掐决,张口吐出一口黑雾,漆黑如墨,一只惨白的骷髅手掌从中探出,猛然抓向老前辈手里树枝。 当! 仅仅一个照面,尸祖险之又险挡下老前辈的万潮如流,随即身体后仰,一个回旋踢踢碎那漫天落叶,直起身后指弯如鬼爪,瞅准间隙,一爪抓出,逼迫老前辈后退半步,抢了先机。 一个呼吸间,尸祖连出十爪,爪爪破空。 阴寒气息弥漫,宛若置身寒冬腊九! 尸祖面带笑容,似嘲讽。 “他娘的,真晦气,到处都是死人气。”老前辈未等十道鬼爪抓来便速退八步,手臂一震,震散空中令他厌恶的阴寒气息,立即连续斩出树枝,十道剑影破空,气贯长虹撕裂鬼爪,转瞬之间,十道剑影在空中合成一道三丈剑影,气势骇人! “老干尸,本大爷看你该怎么笑得出声。”老前辈笑着一跃而起,脚下一踩三丈剑影。 轰隆一声, 三丈剑影,滚滚落下,势要斩碎夜幕! 尸祖素袍炸响,看着周围瞬间碎成粉末的几颗老树,他脚下拉开距离,高举双手相合呈倚天之势,好家伙,竟然想空手接白刃! 如此牛鼻子的一招,岂能让他如愿以偿。 老前辈挥手散去三丈剑影,轻飘飘落地,扔掉手里树枝,淡淡道:“知道本大爷虚张声势,下次定要你缺胳膊少腿。” 尸祖突然落寞道:“武道森罗万象,你走了一条好路啊。” 老前辈负手而立,嗤笑道:“就你那用死人修出来的小道,能入一品通玄,贼老天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尸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无妨”,之后对老前辈说道:“沁鱼仙子的尸身我冰封在天山。等我十年,真武见。” 老前辈打击道:“就你?十年真武?你当真以为真武是地里的大白菜!” 尸祖郑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走进密林不见了踪影。 老前辈摸着下巴,踌躇半晌后也离开了半截山。 “天山,那可是秦小子的老巢啊。” 官方吐槽:(作者在这里祝福大家新年快乐。) 073:洛家集,豪气冲霄汉 老前辈几个跳跃间离开半截山,身体轻飘飘的落在山脚下的溪面上,之后蜻蜓点水再一跃而起上高空。 从远处看,耄耋之年的老前辈似乎与皓月齐平,随后稳稳落在太平客栈的房顶上,负手而立,身上的破烂衣衫随风而动。 老前辈平静望着远处逐渐被黑暗吞没的两辆马车。 老前辈指尖弹出一枚刻有太平两个字的绿铜钱,绿铜钱划过夜空,正巧落在太平客栈后院载有一颗芭蕉的小院子里。 叮! 静谧夜晚,铜钱落地的声音倒也清脆。 “早些前辈来了客栈不进后院,却要半夜鬼鬼祟祟再来,要是晚辈的师傅还在世,定要在前辈你的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小院子里走出一个右手提着灯笼,左手抱着狸花猫的白衣女子,女子的样貌不显出众,笑望着房顶上的老前辈,举手投足间很恬静。 老前辈哈哈一笑来掩饰眉宇间的一抹尴尬,纵身跳进小院子,坐在石凳上笑道:“要是你师傅还在,本大爷可真不敢来。” 白衣女子放下灯笼,捡起地上的绿铜钱平和道:“三枚太平符,这已是最后一枚,前辈需要晚辈做什么?” 狸花猫有些不安分的在白衣女子硕大的胸脯前乱拱,惹来一阵波涛汹涌,让心中默念圣人经的老前辈看的目瞪口呆,暗道那只狸花猫畜牲的艳福真是不浅,羡煞旁人。 白衣女子任由狸花猫在怀里作怪,但对老前辈露出的模样却是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老前辈坐下。 老前辈丝毫不以为然,掏了掏耳朵说道:“长的挺好看一丫头,整天戴着个易容-面具,也对,落凤坡都是些刀口舔血的粗糙汉子,逼良为娼的亡命徒,落草为寇的人,戴个面具也不容易让他人觊觎美色起歹心。落凤坡僧多粥少,不过丫头,你这身段该凸的地方太凸,该凹的地方正好,还是容易让人浮想万千,白天本大爷就看见几个强抢民女的山匪,就在客栈门口。” 白衣女子安抚好怀里呢狸花猫,对老前辈的话充耳不闻,提上灯笼站起身说道:“前辈若是再这般口花花,最后一枚太平符晚辈就收了不办事,可好?” 老前辈闻言,放下抠脚丫子的手,正经道:“落凤坡十八寨要抓的人,你见过了,最后一枚太平符便要你们互送他安然无恙的离开北方边境。” 白衣女子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狸花猫,回头轻笑道:“江湖中人不掺和朝廷之事,前辈不怕深陷泥潭出不来?” 老前辈接着抠脚丫子,空闲的左手挠了挠头,满不在乎道:“朝廷中人拿刀剑,我们也是拿刀剑,都是一个江湖,都是身不由己,分那么清楚做甚,只要天下能太平就好。” 白衣女子收好太平符,转身看着老前辈沉默不语,等怀里的狸花猫轻“喵”了一声才开口道:“秦佑年,希望如前辈所愿。” 看着转身就走的白衣女子,老前辈赶紧出言道:“还有客房没,本大爷没钱,让秦小子来给。” “有,上等客房一间,一百两银子算在迦南少主的头上。”白衣女子说完,提着灯笼抱着狸花猫走进了屋子。 老前辈砸砸嘴,直呼太平客栈当真是一家黑店,不过花的是秦小子的银子,他住着十分安心,顺便点了一桌上等酒席。 ……………………… 洛家集。 下午。 秦佑年让楚不悔等人去补给路上所需,同时又让李阴山购买了一辆马车,此行会绕路去灌江口接楚蝶衣,没必要兴师动众,所以在城门口,秦佑年拜托剑痴护送楚不悔几人先行去京城,也给京城捎去了三封信。 马车停在了马厩,一夜未合眼的许素素和李阴山先回客栈休整。 秦佑年停在一棵大榕树下,饶有兴致的听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先生说书,《燕云十六事》,正是老头子在他小时候讲的故事,跌宕起伏,不可谓不精彩。 一不留神,王鼎鼎被一位背影丰腴动人,走起路来左摇右颤的妇人给吸引了心神,顾不上秦佑年,他下意识的搓手跟了上去,做了那尾随之狼,从左边胡同一直跟到右边胡同,想也没想的走进了一座民房。 听书的人里,一对灰头土脸的年轻师兄弟听了会儿说书,便意兴阑珊的起身离开,离开时,一截砂纸从师弟的怀里掉出了半截,师兄见状赶紧让师弟把砂纸放好,师兄弟两人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心虚的离开此地,出了城。 静静听了半个时辰, 见天色不早了,秦佑年打赏了二两银子起身向客栈走去,在门口碰上满脸都是红唇印,衣衫不整的王鼎鼎,停下打趣道:“五弟,你这是掉进盘丝洞了,还有命出来?” 王鼎鼎笑了笑说道:“盘丝洞不至于,倒是掉进女人窝了,那家伙,看见我两眼直冒绿光,像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怪渗人的。” 秦佑年一把搂住王鼎鼎的肩膀,顿时一股刺鼻的胭脂水粉儿扑面而来,皱眉道:“就这么点时间你也要去逛青楼,人生不虚度啊,五弟。” 王鼎鼎摇摇头不屑道:“四哥,我可不是大哥他们那样把青楼当成家,我掉进的可是正经的女人窝,只不过一个个如狼似虎,差点让我缴械投降。” 缴…械…投…降? 秦佑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破不说破。 走进客栈,在店小二的带领下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吩咐上课一桌上等酒席,等店小二躬身退去后,王鼎鼎看着周围那些食客怪异的目光,小声问道:“四哥,我脸上有东西吗?他们怎么这么看我?” 秦佑年环顾四周,又仔仔细细把王鼎鼎看了个遍,之后平静道:“唇红齿白,丰神如玉,他们这是这是妒忌你。” 王鼎鼎摆摆手,自豪道:“嫉妒我的人多了,他们算老几。” 秦佑年笑了笑,偏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酒席上桌, 许素素走下二楼,手里一直拿着本《般若万象》,可谓是五次三番的观看,连睡觉也要拿着,秦佑年翻看过两篇,是一部不伦不类的养性心经,也就没了兴致。 李阴山跟在她后面。 桌上, 李阴山想问问王公子脸上的红唇印为何不擦掉,这样太招摇过市了,当看见秦佑年给他使的眼色便憋住了想问的话,闷头吃菜喝酒。 王公子什么秉性许素素清楚,她自然不会多问一句。 刚到洛家集时,便有一只信鸽落下,饭吃半饱,秦佑年放下筷子道:“五弟,大哥他们在信上说些什么?” 王鼎鼎耸耸肩,喝了口酒道:“二皇子回京后,斩了两个拥护太子的五品官员,罪名,逛窑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二皇子就不能找一个好一点的罪名,这次把太子的脸打的啪啪响,返观太子一直潜心苦读,任由二皇子闹腾。” 秦佑年微微笑道:“欲要毁灭一个人,必先让其猖狂,孙猴子神通广大,一个筋斗十八千里也飞不出如来的手掌心,太子这是以不变应万变。” 王鼎鼎边吃边说:“一个以静制动,一个以暴制暴,看似太子损兵折将,却并未伤到太子根基分毫。大哥信上还说了,陛下回朝了,见了观音山的观主,万毒窟的毒王,还有浩然天下的大长老,聚散流沙的大长老。” 秦佑年目光一凛,随后释然,观音山和浩然天下觐见当朝陛下在意料之内,不过万毒窟的毒王不远万里去京城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至于聚散流沙,一群跳梁小丑罢了,即使刀剑耍的再花里胡哨也是表面过场。 许素素怕秦佑年误会,突然开口道:“秦大哥,浩然天下的所作所为和玉清爷爷无关。” 秦佑年轻嗯了一声,示意许素素放心,转头看着王鼎鼎说道:“大哥还说什么?” 王鼎鼎看了眼周围,小声道:“二皇子向陛下引荐大哥你入朝为官,官居三品,陛下恩准。” 秦佑年捏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笑道:“左右都是海,前后都是浪,我还未到京城,却先名满京城,最年轻的三品官员,招人恨,招人妒啊。” 王鼎鼎点头附和道:“不错,现在京城的王公贵族里流传最多的就是四哥你,观音山的老观主还在朝堂上说了一句“真是后生可畏啊,定要上秦大人去观音山品茶论道一番”。” 秦佑年笑而不语,他的身世在有心人的眼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元老头死在观音山,此仇会报,观音山的老观主心知肚明,先手反客为主,暗地里凶险万分,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王鼎鼎在一旁提醒道:“四哥,观音山笑里藏刀,能不去最好不去。” 秦佑年摇摇头,一字一字道:“观音山若是条龙,那便抽了它的龙筋挽发,观音山若是只虎,那便扒了它的虎皮扎鼓。等我去观音山,一层石梯一颗人头,我的剑下是净土,仙神禁行!” 霸气, 豪气冲霄汉! 若是别人说出这番话,王鼎鼎定要上去给他两耳光,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番话从秦佑年嘴里说出来,王鼎鼎深信不疑,原因与他,他们是拜把子兄弟,一辈子兄弟。 许素素,俨然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 李阴山,自然誓死追随,死也要死在少主身前。 074:接故人,有女惹人疼 (断更这么久,先给大家说声对不起,身体原因耽误了,实在抱歉。) 凌晨,天还未亮。 秦佑年从床上坐起,穿好外衫,跃出窗外翻身上了楼顶,见老前辈盘腿而坐,下巴的胡须上隐隐有一滴露珠欲要落下,显然坐了很长时间。 秦佑年盘腿坐在老前辈旁边,面朝东方,双手掐决放在腹下,自嘲道:“武者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江湖上更有传闻说,迎霞练功能让古籍上记载的东来紫气入体,修炼起来可事半功倍。在向阳村,在连山剑墓,我都可以做到,一心专研武道,可走出向阳村,走出连山剑墓,也就无暇顾及,之后一直在路上,练武倒成了闲暇之余。” 老前辈睁眼,弹掉胡须上的露珠,握着拳头在秦佑年的面前比划一下,笑道:“武者苦练武,为的是成为天下第一,兵道魁首,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那些胸中丘壑不大的人练武,便是为了那能解决温饱的几两碎银,终日奔波,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你个臭小子武道修为虽然不入流,却名利皆在手,在本大爷面前卖个蛋的惨,找打是不?” 秦佑年深吸进一口凌晨清气,心旷神怡,玩笑道:“老前辈,你说世上真有那餐霞食露的仙人吗?有没有可能,在某一地的深山老林中有一座洞府,洞府里有以日月精华为食的仙人?” 老前辈皱眉,随即抚掌笑道:“有个屁的仙人,仙人板板倒是有不少,挖了被人追杀的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的可能性很大,你要不要试试。” 秦佑年摇摇头,笑而不语。论资排辈在江湖上地位超然的老前辈见多识广,有时候的为老不尊俨然一副小孩子心性,所以也不用争论,权当作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了。 秦佑年转头看了眼老神在在的老前辈,说实话,他是打心底有些佩服这个老人,固步自封小卧山几十年不说,且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和流言蜚语,活的潇洒。若是换作他人,白云苍狗,野马尘埃,哪能如老前辈这般潇洒自如,不拿初心换酒喝就不错了。 久坐一会儿,秦佑年望着露出一抹鱼肚白的天边吐出一口浊气,轻声道:“路上若是顺利,三个月后就能到京城。” 老前辈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懒散道:“还是那句话,想要本大爷出手,就给银子,不给银子,一切免谈。下山豺狼于猛虎,想要辉煌拿命赌啊。” 秦佑年呲了呲牙,老前辈再怎么说也是江湖上的大大高手,至于那抠鼻屎,抠脚丫子,挠裤裆这些不雅的举动,在绝对的修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老前辈凭自己劳动赚银子,说出去不丢人。 老前辈打了个响指,突然道:“秦小子,你知道泥陀山吗?” 秦佑年摇了摇头。 老前辈重重拍了拍秦佑年的肩膀,五味杂陈道:“你小子在别的地方不用走弯路,而在有的地方则是看不见前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是本大爷看走眼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丢不起那人。” 没头没尾的话,听的秦佑年犯糊涂。 老前辈这几下拍的着实没收力道,疼的秦佑年龇牙咧嘴,不由得出声道:“老前辈,你要是手再重一些,晚辈的这只胳膊算是废了。” “哈哈哈………” 老前辈大笑着跳下房顶,脚不沾地,衣不带声,如风一般钻进早早等候在客栈门口的马车内。 “谁!” 驾车的李阴山警惕十分,瞬间抽出腰间明晃晃的弯刀,腰如弯弓且蓄力于一点,转身横劈出弯刀,刀啸声炸响!当看见车厢内躺着的是翘着二郎腿的老前辈时,李阴山这才悻悻收回弯刀,问候了声“前辈好”。 老前辈点了点头道:“警惕性不错,能发现本大爷。” 李阴山道谢一声,不再言语,静候少主。 秦佑年望着远方,轻轻呢喃了句泥陀山,老前辈问话不会无故放矢,应有缘由,在心底仔细琢磨了一番,也跳下了房顶,站在马车旁和李阴山说了会儿话,等王鼎鼎和许素素出了客栈,才一起走进车厢。 秦佑年坐下后,说道:“李老,动身吧。” 李阴山应道:“是,少主。” 架! 在城内,李阴山架马车不急不缓,直到出了城门,辨认了下方向,便加快速度,向着灌江口疾驰而去。 沿途下了官道走上路面崎岖不平的小路,车厢颠簸让本想睡个回笼觉的王鼎鼎差点摔倒。老前辈背靠车厢,闭着双眼不动如山,一点没受路上颠簸的影响。 许素素合上古籍,手托下巴,嘴角微微勾起,有些出神。 王鼎鼎打了个哈欠,坐的离秦佑年近些,嘿嘿小声道:“四哥,弟弟想和你商量个事…………” 秦佑年露出一个白眼,相处这么久岂能不知道王少爷的秉性,他屁股一翘,没脱裤子就知道他拉的屎是干的还是稀的,赶紧提醒道:“打住,你要是不想屁股开花,就把心里那点花花心思收好,京城那么多名门世家的小姐,难道没有一个能入你的眼?” 王鼎鼎举起手掌保证道:“我王鼎鼎是什么样的人,四哥你是了解我的。” “王公子可是诚实小郎君,浪里小白龙,家里贤妻不倒,外面小妾成群,莺歌燕舞多好。”许素素耻笑道,王鼎鼎属于那种蹬鼻子上脸那类人,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秦佑年摊开手耸了耸肩,没说话,却用行动证明了想说的话。 老前辈扣了扣脚丫子,笑道:“王小子,如果世上的女子都没了,只剩一头母猪,没办法,你还是要上,也就那德行了。” “嗯,一点没错。” 秦佑年,许素素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老前辈此话说的还是很中肯的。 要不是驾车时风声大,李阴山也会默默点头附和。 王鼎鼎无所谓的解释道:“首先声明,我不是沾花惹草,也不是什么负心汉,我呢,就是博爱的胸襟宽广了一点,秉承着普遍撒网,重点捞鱼,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实在于心不忍让那些姑娘小姐们,独自一人在闺房忍受着寒冬的凛冽,和逢佳节一人去看花灯的凄凉场景,所以只能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了。” 他娘的,洋洋洒洒一大篇,好一个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红口白牙的把“勾搭”二字活脱脱给说成了仗义舍身的大侠口吻,活了快百年的老前辈忍不住对王鼎鼎竖起大拇指,暗叹王小子不要脸皮的功夫已经臻至化境了,他敌不过! 老前辈不再言语,脚丫子痒,接着抠脚。 许素素懒得与他争辩,浪费唇舌,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继续看古籍。 秦佑年哑然失笑,摇头道:“五弟啊,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能让你博爱的胸襟再宽广一点。” 一番话没感动别人,倒是把自己感动的王鼎鼎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道:“四哥,不妨说来听听。” 秦佑年憋住笑意,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说道:“胭脂楼!” 是啊,胭脂楼里的姑娘们个个风情万种,美人舌,要人命。若腰间鼓囊还有金发蓝眼睛的异域风情,摇摆不定。不仅身段婀娜,胸前的几两厚肉才是最重要,盈盈可握的小蛮腰是斩人的刀,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才能让人食髓知味,要人魂魄…………王鼎鼎摇摇头,苦笑道:“四哥,你知道我不喜欢去那种地方。” 秦佑年叹息道:“你啊,把心思收收,给你的那本刀谱多看看,行走江湖,行军打仗都用的上,我可不想有一天去死人堆里刨你出来。” 王鼎鼎自认为不是一个练武的苗子,也看的挺开,笑道:“行走江湖有四哥你在,我捅破天都没事。行军打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乃帅才,二流高手的境界够用了。” 行吧,说啥都有理。 秦佑年不再言语,便闭目养神。 一个月后, 灌江口, 原本两间破旧的小木屋修缮一番看的顺眼了些,不过屋外的枯树下多了一座新坟,楚蝶衣正跪在墓碑前,暗自神伤,落泪无声。 老农模样的白左宗,更显苍老神态,断了右臂,坐在地上,仰头灌酒,偶尔疯癫傻笑,摔碎了手里的酒坛子。 秦佑年按住李阴山的肩膀,让马车停下,随即神色凝重,一步一步走向楚蝶衣,等走近后,轻声道:“疯丫头,我来接你了。” 楚蝶衣双肩一颤,缓缓转过头,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两行清泪让她显得无助,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心疼。 见楚蝶衣目光怔怔,秦佑年强挤出一丝笑容,缓缓道:“疯丫头,我来接你了。” 突然,楚蝶衣“哇”的一声哭出了声,猛的冲进秦佑年的怀里,紧紧捏着的拳头敲打着秦佑年的胸膛,痛哭道:“秦大哥,师傅死了,哥哥死了,白师叔的手臂断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秦大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啊…………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哇………” 楚蝶衣死死抱着秦佑年,已经哭红肿的双眸忍不住看了秦佑年几眼,生怕他不见了。 秦佑年抱着楚蝶衣,责怪自己,即使楚蝶衣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女子,几经变故,身边没人哪里承受的住。此时的楚蝶衣,在秦佑年怀里哭的撕心裂肺,那不知重复了几次的话语真的如刀子一般,深深砍在秦佑年的心头上,很疼。 呼! 秦佑年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楚蝶衣的后背,轻声安慰道:“疯丫头,秦大哥来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嗯。”楚蝶衣使劲在秦佑年的怀里点头,哭了片刻便沉沉的睡去。 秦佑年赶紧对着朝这边走来的几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的把楚蝶衣抱回屋子,这丫头也不知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给她掩好被角,轻轻捏了一下她哭红的脸蛋,轻轻退出屋子,关好房门。 老前辈看了眼疯癫傻笑的白左宗,说道:“秦小子,这老小子全身筋脉堵塞,一身修为十不存一,救,还是不救?” 秦佑年对着白左宗深深鞠躬致谢,然后把他扶起来,拍掉衣上的泥土,扶白左宗坐在长凳上,斩钉截铁道:“救!” 官方吐槽:(王少爷的花花肠子挺多啊,素素姑娘怎么不动手呢?可惜了一个上好的理由。) 075:天当被来地当床 灌江口附近的耕地没了白左宗的劳作,杂草丛生,让三江汇聚之地的灌江口看起来荒凉了不少,成了物是人非的一个参照物。 白左宗痴痴傻傻,四处找酒喝,老前辈在他的脖子上点了一指,白左宗才安静下来,目光呆滞。 秦佑年抬手往下按了按,许素素和王鼎鼎点点头,安静坐在桌前,一个翻阅古籍,轻轻翻动页面。一个目不转睛盯着白左宗。 李阴山停好马车,静候一旁。 老前辈替白左宗号完脉,凝重道:“好狠的手段,不仅断臂废修为,更断了此人的生路。查探后才知道这老小子的身体状况比本大爷看见的还严重,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凭胸口堆积的一口不瞑气活着,不然早就死了。唉……秦小子,即使本大爷救了这老小子,他也活不过七日,与其让他恢复神志遭受筋脉断裂之痛,痛苦死去,还不如就这样,让他糊涂看一看明天的太阳,至少能死的安逸。” 王鼎鼎刚一抬头,就被秦佑年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他和白左宗素不相识,想出言相劝只不过是一番好意,见秦佑年如此,他也只好悻悻作罢,起身去江边扔石头,打水漂玩。 秦佑年悠悠一叹,一咬牙,坚定道:“老前辈,还请出手让白前辈多活几日。白前辈膝下无子,如今唯一的弟子也死了,没人披麻戴孝给白前辈尽孝送终,白前辈对我和疯丫头有恩,就让我和疯丫头尽完余下的几天孝道吧,求个无憾。” 许素素翻书的手一顿,没说话,接着翻阅古籍。 本该让白左宗糊涂的入土为安,实乃上上之选,可秦佑年有所考虑:其一,楚蝶衣醒来看见师叔死了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心里只会更加愧疚,或许会成为她此生的遗憾,所以秦佑年也只能自私一回,护楚蝶衣心中无憾。其二,等白左宗恢复神志,了解他们隐居在鸟不拉屎的灌江口为何会一死一伤,好做打算,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其三,便是那孝道,至少不会让他们心有意难平,最后仰天长啸。 老前辈掏掏耳朵,轻松道:“如此也好,有人尽孝是最好。秦小子,你让李阴山去镇上的药铺买几种药材给这老小子泡身子,可缓解他筋脉破碎后的疼痛,本大爷尽力而为,让这老小子死的不痛苦,唉……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啊。” 老前辈有感而发,背负双手装高人,秦佑年早已见怪不怪,点头道:“老前辈,你写下所需的药材,晚辈马上让李老去买。” 静候在一旁的李阴山闻言,去马车后面的木箱子里拿出笔墨纸砚,铺在桌上。 老前辈想了想,拿笔歪歪扭扭的写出几种药材的名字,没等秦佑年和许素素看清,慌忙塞进李阴山手里,让他立即去买。 秦佑年点点头,李阴山领命,解开马车,架马买药去了。 老前辈捏着下巴,在白左宗身后来来回回踱步,在思量如何救治。突然,他定身定睛,脚下一动,步伐变化多端,速度之快,幻化出的残影至上而下,再由四面到八方呈合围之势,围白左宗在中央,一股突然攀升的气势,震的秦佑年和许素素接连后退十余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两人互望一眼,随后同时把目光望向场中的两位前辈。 看似简易的木桌长凳“咯吱”直响,没有轰然爆裂,挡住了那股惊人的气势。 转瞬之间,老前辈出指如疾电,每一指皆内蕴温和内力,点在白左宗全身五十几处穴位上,音似闷雷,不绝于耳。 返观白左宗,脸色时红时白,呆滞的目光正一点一点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眼中精光,些许的清明。 随后,老前辈轻身功法幻化的残影归一,他出现在白左宗身后,抬起一掌拍在白左宗头顶的百会穴,一股无形的气浪震的秦佑年和许素素再后退两步,木桌长凳再也承受不住,碎成残渣,散落四周。 “哇!” 白左宗吐出一口黑血,身体摇摇欲坠,老前辈一把扶稳白左宗,对秦佑年吩咐了一句,“明日天亮之前,不要来打扰。”便扛着白左宗走进了另一间屋子。 夜晚, 秦佑年和王鼎鼎从江边搬来几块平整的大石头,三人围着篝火坐下。见秦佑年,许素素神色凝重,沉默不语,闲不住的王鼎鼎率先打破沉默,舌绽莲花却无人搭理,他眼珠子一转,开始自言自语,左右手划拳,左手输了打左脸,右手输了打右脚,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过了片刻, 许素素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在跟前左右番看,轻声道:“王公子,一边划拳一边打脸,挺累的吧,需要帮忙吗?” “素素姑娘,怎敢劳你动手,不累,一点儿都不累。”王鼎鼎赶紧摇头,在许素素手里吃了几次大亏,这娘们儿真的要下狠手啊,娘咧,还是专攻要害那种,惹不起。 秦佑年拍了拍王鼎鼎肩膀,说道:“四弟,有心了,我没事,你再打下去脸肿的像猪头,老前辈又会以为你晚上出去勾搭哪家的小姐被揍了,虽然说这种事你没少干。” 王鼎鼎揉了揉脸,锤了秦佑年一下说道:“四哥,想那么多做甚,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是个人都会有生老病死的时候,不可逆的过程中我们顺其自然就好,只要你没事就行。” 秦佑年眼睛一转,似乎明悟了什么,笑道:“我要是有事,你难道要一直打?” 王鼎鼎眨眨眼,真挚的点了点头。 秦佑年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有事,你继续。” “我…………四哥,你好坏哟,一点儿也不知道心疼弟弟。”王鼎鼎一脸幽怨,轻声细语扭捏状,竟然学起了姑娘小姐那般撒娇的模样,捏起拳头,有气无力的打在秦佑年身上。 好家伙,秦佑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紧拍掉王鼎鼎恶心人的拳头,远离了他。 “四哥……”王鼎鼎不依不饶,一声恶心人不偿命的拖长音,秦佑年直呼受不了,若不是熟悉王鼎鼎,指不定会认为他有哪方面的毛病,不管怎么说,该治还得治,不能拖啊。 去京城一定要给王鼎鼎找最好的大夫,最烈的粉头,让他旺盛的精力无处宣泄,秦佑年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噗呲!” 许素素抿嘴轻笑,手托着下巴看着打闹成一团的兄弟两人。 “少主,可以吃饭了。”李阴山见少主和王少爷打闹笑的畅快,露出会心笑容,至从少主到了灌江口还是首次露出笑容。 原来的木桌长凳被震没了,干脆就把马车上的小茶几给搬了下来,李阴山从搭灶,生火,做饭忙碌了半个时辰,灌江口靠水吃水,拿鱼和林间野菜做了四五个菜,今晚就随随便便对付一下。 后半夜, 许素素不忍心吵醒等秦大哥来了才睡的安稳的楚蝶衣,只是望了眼屋子,起身去马车上睡,走之前,白了一眼挠头憨笑的秦佑年。 王鼎鼎侧身,挤眉弄眼道:“四哥,有女子暗送秋波,拒绝了可不是君子所为,换成我,管他三七二十一,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善解人衣,制霸高地,胜者为王。” 秦佑年皱眉道:“你脑子里除了佳人弄身姿,才子出花词这些调调,难道就没有别的了?” 王鼎鼎伸手在胸前比划一番,嘿嘿笑道:“四哥,难道你嫌弃素素姑娘胸前一马平川?还是怕肖小姐?” 秦佑年冷哼一声,“我怕她!” 王鼎鼎一拍手掌,肯定道:“也对,我辈男儿,堂堂七尺身,岂有怕老婆的道理。要不怎么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女人就不能惯着,越惯越嚣张。” 秦佑年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李阴山拔了些路边的干草做了三个草率的床,秦佑年和王鼎鼎睡觉不认地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金贵的地方,所以三人睡在枯树下,天当被地当床,双手枕头,齐齐翘着二郎腿,望着天上的弯月。 秦佑年皱眉道:“真是世事无常,大常包小常啊。” 王鼎鼎偏头看了眼旁边的坟墓,笑道:“可不是这样吗,长这么大,第一次挨着坟睡觉,还真是洞穴_里雕花——(记忆)深刻。” 李阴山以前在军营里时,常年和死人打交道,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不就一座坟?残肢断臂的乱葬岗他都待过不少时日,相比之下,小巫见大巫,微不足道,调侃道:“王少爷,行走江湖,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 王鼎鼎嘿嘿笑道:“小爷我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也可以说成是新婚之夜——开封,换成胭脂楼,里面的粉头可是要给小爷封个小红包的,讨个吉利,希望以后一炮而红。” 李阴山呵呵笑道:“王少爷是不是每次去胭脂楼都说自己是初哥,哄骗那些粉头的汗水银子,不然怎会这般轻车熟路?” 王鼎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李老,话可不能乱说,小爷我堂堂诚实小郎君,正经一君子,岂会去那等烟花柳地,留念于酒池肉林,别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 秦佑年听的直摇头,王鼎鼎的这张嘴哟,有把死人说的从棺材里蹦出来把他带走的本事,打趣道:“四弟,你啊,属于狗拱门帘——全凭这张嘴了,得理不饶人,指不定哪天被人吊在城门口示众。” 王鼎鼎丝毫不在意的说道:“有四哥在,我看谁敢!” 秦佑年笑而不语,王鼎鼎充分发扬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本事,活的没心没肺,其实有时候,秦佑年挺羡慕他的。 官方吐槽:(秦公子,你羡慕王少爷,不是吧,最后可别变成王少爷这种不要脸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