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 第1章 被太孙看上眼 仁和三十一年。 仁和帝在民间大举选妃,地点设在皇宫的紫烟阁,皇帝并未亲至,而是由吴皇后代为选替。 仁和帝今年六十又三,这帮待选的宫妃也不过十八九岁,正是二八年华,各个都嫩得能掐出水来。 吴皇后是一代贤后,为人最崇尚简朴,是出了名的治家能手。 昭和帝是世子时,便跟着先帝在马上打江山,吴皇后也算是苦了半辈子,如今,总算苦尽甘来。 她放眼望去,觉得站在角落那处、头戴花钗,虽身着清简朴素,却有着一张媚骨天成的脸的苏家女,极为碍眼。 此女面相妖艳,像个狐媚子。 登时从名单上划了她的名字,赐了香囊。 太子妃出言阻挠:“母后,这苏家如今虽然没落,想当年,却也是挥尽了家财助先帝爷登得大位,总归是有功劳的,此番选妃,陛下也是有意要提拔这苏家的,母后不如……” 吴皇后没理会她这话。 又朝那女子看了一眼。 却见她竟缓缓抬起了头。 一众秀女之间,哪个不是屏气凝神,恪守规矩的,唯她,竟这般大胆,不光抬起头,还朝座上的太孙看来。 一双眼含情脉脉,直勾的人心神荡漾。 太孙岑瑱绪单手捏着瓷花小盏,眼眸微凉,歪靠在细软铺作的大钿上,一番气定神闲处,又显几分慵懒。 仰头微微饮着小盏里的梅花酿,岑瑱绪就没挪开眼。 这女人不光大胆,敢直视他的眸光,盯着他不放不说,还露出那番勾人的神态。 瞧着,像是望怔了神。 岑瑱绪一口饮尽杯中酒,迎着她水光盈盈的眸光,心生趣味,轻笑出声。 这下,不光吴皇后恼怒,太子妃也是大为火光,半点不提再留人的话,吩咐了王公公。 “还愣着干什么,将这帮落选的秀女给我带下去。” 苏氏女被带了下去,太孙身边的贴身内侍王德怀却望了自家主子一眼。 从他主子面上,看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旁人不知道,他最是清楚,这苏氏女模样十足十的好,却像极了一个人,像极了他家主子,心尖上的那个人。 岑瑱绪轻挑手指,王德怀忙近前来听话,就听见他家主子如此耳语一番…… 此番落选的秀女很多,个中有伤心的,也有高兴的,唯独苏文嫣,不悲不喜,好似今日落选,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苏文嫣收拾了东西,从秀女居退了出去,她也不是没有情绪,她只是,有些失神。 苏家如今没落,当年却也曾辉煌过,彼时不光富甲一方,府中更是门生遍布。 当时主持家中中馈的苏家女,苏氏老祖宗苏情更是在辅佐先帝登基时立了一把大功,还为此耗尽了家财。 只不过,功成名就后,先帝却并未许下她后位,反而辜负了她,老祖宗最后含恨而终。 苏情明明记得自己上一刻还在院中看着绿梅怅惘,人到暮年,已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一睁眼,却又回到了这间小院,成了这家的嫡长女。 还要代表家中,入宫选妃。 方才失神,是因为在席间看见的那个小太孙,他不光和青年的先帝长得有八九分像,就连神态,也是一模一样。 一时,让她想起太多过去的事,不免情绪难掩。 苏文嫣本是跟着公公出宫,却临时被人叫住。 来人说太子妃有话要单独留给她,叫她跟着他去。 跟着那小太监来到了间亭阁处,稍不留神的功夫,那太监便没了影。 而此处这间亭阁,再度让苏文嫣失了神,这是,稻香斋。 是过去,她的住所。 重回故地,苏文嫣心里藏了些事,有太多情绪翻涌,天上这时,忽春雷阵阵,说下就下起了雨来。 苏文嫣到稻香斋避雨,才踏进屋,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嗓音,掐着男音。 王德怀假意哼了一声,厉喝。 “大胆,何人敢擅闯太孙闲居,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苏文嫣惊了一刹,身上沾了雨滴,就连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抬目望去,就见那厢凭栏的美人榻上,仰靠着一个人。 正是适才才见过的太孙,岑瑱绪。 岑瑱绪一身锦袍玉冠,为人生得相当俊彦,眉眼如画,面庞又如刀刻般细劵,只眸底,始终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微凉。 凭栏听雨。 美人榻上美人画。 岑瑱绪左手持着书卷正在端看,听及声音,和那方眼神慌乱的苏家女对视上。 苏文嫣是被这人的眼神吓一跳,他盯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猎物。 她毕竟不是十多岁的少女,当即行礼。 “殿下恕罪。春雨来得突然,小女暂到此处来避雨,无意惊扰殿下,待雨势缓和些,小女这便速速离去。” 王德怀轻哼一声:“你倒是会挑地方来避雨。” 苏文嫣埋下头,不清楚太孙会不会真的怪罪她。 室内静了片刻,榻上传来一道染着松韵味的淙淙嗓音。 “无妨,王德怀,将人带到近前来说话。” 王德怀虚扶苏文嫣:“苏姑娘,请吧。” 苏文嫣才走到岑瑱绪身边,岑瑱绪就闻得一股暖香腻人,室内炉上的熏香袅袅盘升,岑瑱绪放下手中书卷,细细打量起她来。 这女人巴掌大的脸,面颊透着红,嘴唇粉的像桃花色。 还有这双眼睛,直勾的人心里窝火,半天也下不去。 身上湿漉漉的,身形被勾勒的已见雏形,就是不知道这衣服底下,又是怎样的一双傲骨。 苏文嫣近期来行礼,嗓音微弱:“还望殿下恕罪,小女无意冲、、撞殿下。” 话才说完,就被眼前人一把握住了手。 苏文嫣睁大了眼,尚来不及反应,就被拽倒在了榻上,男人半个身子将她压住,一只修长的手滑着她细嫩的面容, 滑上她陡翘的睫毛。 “既然冲、、撞了孤,那让孤冲、、、撞回来可好?” 苏文嫣气急败坏,嗓音也尖锐了起来。 “殿下,不可,我是本届入宫的秀女啊……殿下!” 王德怀却极有眼力见地走出了门,并将门掩上。 雨势渐大,扫平了一池的春水。 半个时辰后,雨终于停了。 岑瑱绪罩起身上的外衫,脖子间是一处极深的刮痕,他也并不在意,还有些食髓知味。 捞起那处泪水已经流干的苏氏,触手就是软滑的肌肤。 苏文嫣怕急了他的触碰,以为他还要,方才怎么求饶都不管用,他一碰,她全身都在颤抖。 就势靠近他怀里,眉眼间全是疼痛:“殿下,不要了……” 岑瑱绪笑出了声,用手刮了刮她殷红的唇瓣。 “孤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回去等着,孤,会给你个名分。” 第2章 进入东宫 苏文嫣在府里整整休息了三日,才勉强缓过劲来。 府中都以为她是落选气病了,谁也没当回事,只有苏文嫣自己清楚,她都经历了什么。 昔日辉煌的苏府能没落成这样,也和府里的子嗣有关,苏文嫣的老爹是个六品散官,于朝廷可有可无。 嫡母去的早,底下两个弟弟,一个赛一个没出息。 只有这府中的嫡女,不光生的好,皮相惊人,性格也极为要强,底下两个弟弟是又畏她又敬她。 苏文嫣到今日才能下床,才喝了一些茶凝了凝神,就听见外头贴身伺候她的玉环在同人争吵。 “二公子,你可别来烦我们姑娘了,她病了,才好些。” 外头,苏若怀嬉笑:“正是听说她今日好些了,我才来的,别拦我,我有话要和大姐说。” 玉环拦不住,叫苏若怀闯了进来。 “大姐,你看看你,不就是落选了嘛,不就是被爹训斥了两句,何必那般同自己较劲,累不累啊你,上回,就是一首诗文输给了王家女,你愣是气不过,还病了半旬,高热不退,可没将我吓死。” 没错,就是上次高热不退后,苏情才穿了来。 此刻,苏文嫣静静喝着茶,丝毫不为苏若怀的话生气,模样娴静,问他。 “你是不是又输钱了?” 一句话将苏若怀问倒。 “什么话,上回被大姐训,我怎么敢再去赌……这回可不是斗蛐蛐啊,就是看中了一只品相上好的鹦鹉……” 玉环气不过,她最知道自家姑娘的苦:“二公子,我们姑娘已经没钱了,你找老爷要去吧!” 府中过世的嫡母留给苏文嫣的嫁妆本就不多,苏老爷晌银都不够养家的,府里两个公子却一个赛一个的挥霍。 苏文嫣放下茶杯。 “玉环,去将玉匣子里的钥匙拿出来。” 库房的钥匙就在此处,苏文嫣望着苏若怀淡淡道:“二弟,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就在库房里,你拿走,和三弟看着分了吧。” 苏若怀拿起钥匙,面上是喜的,却有些犹豫:“大姐,这……” “分了后,往后你们是死是活,也与我再无什么干系,以后,也就当没我这个姐姐,也别再来找我寻事。” 苏若怀是想拿起这把钥匙,但看今日的大姐,与往常那副动不动就训她的模样怎么完全不一样。 这回不仅没训,还由着他自生自灭。 怎么回事。 他这是被训习惯了,所以不训不痛快了吗? 浑身打了个颤,苏若怀将钥匙又放了回去。 “大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憋着坏主意,这钥匙我可不敢拿。还有啊,你怎么能说这个胡话,你不是常说,这个家没你不行吗,我和三弟都是废物。既如此,你往后,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苏文嫣觉着,他对自己倒是有清晰的认知。 才提起那个废物老三,苏安怀便拎着鸟笼子进了屋。 “大姐……二哥你也在啊。”苏安怀把麻雀拿给苏文嫣看,“你看这只麻雀,可谓身胖体圆,是上上品啊,味道一定鲜美,一会儿我就红烧了,你尝尝我的手艺。” 苏安怀面相白净,脸蛋浑圆,稚气未脱,生得可爱俊秀,平生不好读书,最爱在后厨捣鼓,看见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想带回家炖了煮了。 用原主的话说,那就是不学无术。 苏若怀惊了:“这不是鸟市的那只鸟王,你哪来的钱买这等稀罕物?你是不是又偷大姐的私房钱了?” 苏安怀摇手:“非也,这鸟王,是太孙殿下送我的。” 苏若怀与苏文嫣俱是惊诧:“太孙?” 苏若怀不相信:“太孙,呵,你怎么不说太子殿下送你的,反来得像样些。你没听坊间说,咱们这位太孙聪慧过人,人品高洁,最得皇帝喜爱,他还会逛鸟市?” 两人都没注意苏文嫣的手正在微颤。 提起这个名姓,苏文嫣就想起那日的事,在心里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苏安怀不想和他说,凑到苏文嫣身边。 “大姐,你信我,太孙殿下今日遇见我,还和我说话呢。” “说了什么。”苏文嫣用微弱的语气问话。 “他说,他这话好奇怪,他说我,倒是生得有些像,”苏安怀两颗葡萄大的眼睛透着清澈的愚蠢,“大姐,他这话什么意思啊,我和谁像?” 太孙岑瑱绪今日路过鸟市,遇见苏家子弟,才想起日前那位让他酣畅淋漓的苏氏女。 这些日子太忙,政务太多,无瑕处理,到这会儿才有心思去安排。 遂以晚间,苏府便收到圣旨,迎苏家长女入东宫,选作太孙侍妾。 特命苏氏女当即入宫,不容推迟。 如此急促,全家都像被炸了个雷。 府里有悲有喜,喜的是苏老爹,火急火燎就将苏文嫣打包送上了轿。 悲的是自己,如此遭遇,真叫人哭笑不得。 都等不及苏文嫣如何反应,东宫的行事速度只叫人咂舌。 岑瑱绪如此行事,着实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晾了她三日的人是他,急急匆匆将她抬进东宫的,也是他。 全程还有些懵神,上了轿,挑开帘子,却看见家里两个弟弟,一个赛一个哭的死去活来。 奇怪,傍上太孙,按照苏老爹的话说,那可是攀上了高枝,他二人竟还不高兴。 晚间。 岑瑱绪酒过三旬,也没压下火气。 与他同岁的成化将军在席间,半是嘲笑半是安抚。 “省省吧,这刘家,你是保不下来了。被贬,已是幸是,这关头,皇帝谁的话都不听,但你放心,你的心上人,我一定护她无恙到北边。” 刘家女大才,是太孙的心上人,两人青梅竹马,闹成这个结局,谁也不想。 王德怀送太孙到暖香阁,都说殿下万能,实则,他也有办不到的事。 岑瑱绪推门而入,苏文嫣正在铜镜前卸妆,闻见声音,回过头来,惊了一跳。 就着烛火看人。 苏氏这张脸,未施粉黛,和那人,像又不像,像的是皮相,不像的是神态。 那人可不会拿眼这么看人,一双眼魅惑的很,又在乱勾人。 岑瑱绪将她按在铜镜前,扒她的外衫。 苏文嫣到底初禁人事,上回也是第一次,想起这事来,只记得他太过蛮横和凶猛,下意识有些惧怕。 “殿下,我身子还未好……” 岑瑱绪一身酒气:“是吗,我看看……果然在骗人,苏氏,你说要孤怎么罚你。” 他已经开始咬她的耳珠。 “殿下,真的不行,我们去榻上。” “孤说在哪里,就在哪里,给我趴好。” 如此这番,夜里要了四回水,到最后,苏文嫣嗓子也哑了,径直昏睡了过去。 深夜,岑瑱绪却在一响贪欢后,又去了书房。 王德怀不禁暗自咂舌。 这苏氏,可真了不得,要知道,太孙之所以这么受宠,完全是因为他勤勉,从不误正事。 这都半夜了,那些公文还没批奏,这下,是真忙不完了。 第3章 敬安迟到 苏文嫣睡得香甜,是被人唤醒的。 “孺人,苏孺人,快醒醒。” 苏文嫣睁开眼,看着满头的银丝床顶,才意识到,她这是到了东宫,太孙的府邸。 昨夜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苏文嫣羞红了脸,浑身像被人打了一顿,比上回还要严重。 这太孙对她,确实不知道节制。 昨晚是怎样求情都不管用的,越求情,他越要的凶,只会越发卖力。 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她自己也不知晓。 身边侍候的丫鬟说话:“孺人,你快醒醒,太孙妃那里,还等着你去拜见。” 苏文嫣身子实在不适,别说起床,就是动动胳膊和腿,也是疼痛难忍。 泡澡的功夫,她因为精神不济,又昏睡了过去。 丫鬟吓了一跳:“我的主子!这可怎么好,这样下去,真该迟了。” 苏文嫣到底还是迟了。 都说太孙勤勉政事,皇帝尤为喜爱他,太子处理不了的事,都是太孙代为处理,遂以太孙房中并没有多少女人。 目下,只有太孙妃和太孙良娣两人。 苏文嫣便是这第三人。 太孙良娣听闻太孙新纳了一名侍妾,且这侍妾还是日前入选的秀女之一,谁知道两人是怎么勾搭上的。 太孙良娣宋染云来回拧着帕子,妒火从面上烧出。 “定是个狐媚子,净事房的册子上写着,昨夜里要了四回水,四回,四回啊!殿下他何曾这样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精!” 太孙妃淡定喝着茶,没多大反应。 “良娣,殿下最是忌讳我们这些内宅的人过问他的行踪,吃过的教训不知数吗,你还敢打听敬事房的事。” 宋染云撇过身去:“那还不是因为殿下他已经一个月没来我房中了,我怎么能忍得住不打听。” 太孙妃气质端庄,她是太子妃亲手挑选的好儿媳,出生时,便天降祥瑞,一举一动,都犹如典范,样样也不能出错。 到这会儿,新纳进府的苏孺人已迟了一刻有余。 “今日这苏孺人,怕是来不了了,既如此,你也退了吧。” 宋染云看不惯太孙妃的好脾气:“太孙妃,不过进门才一日,她就不把您放在眼里,这口气,你忍得下去,我可忍不下去!” 话才落,外头太监就在传话。 “苏孺人到!” 苏文嫣进了屋来,宋染云初看见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个美人坯子,不怪太孙宠她,巴巴的弄到手,这模样,可是将太孙妃都压了下去。 太孙妃却盯着她,有些愣神。 自是也瞧出了,她像极了一个人。 苏文嫣一一行礼,太孙妃意识回笼后,安排她赐座。 宋染云却看见她脖子间有些红痕,遮都遮不住,一看就是恩宠留下的痕迹,越看妒火烧得越旺。 “好你个苏孺人,这才第一日,就恃宠而骄,敬安你也敢迟到,到底是商贾出身的下作人家,没得半点规矩!” 苏文嫣埋首:“良娣说的是,昨夜太孙缠的太紧,好些规矩尚来不及学,还请良娣赐教。” 这就是挑衅! 宋良娣气的发疯。 “太孙妃,你好心肠容得了这等贱妾没规矩,我可忍不了,今日我偏立了规矩。苏氏,你既这般没分寸,女则女戒,就回去给我好好抄个一百遍,限你三日抄完!抄完了,送到我院中来,我亲自检阅。” 苏文嫣乖顺应答:“是,良娣。” 敬安回来,苏文嫣便有些发热。 回榻上歇了半日,午时膳食也没怎么用,托着身子起床便抄起了女戒。 丫鬟看不下去:“良娣这不是欺负人嘛,您才来府上第一日。” 苏文嫣眸光清凉,虽然身上疲软,却渐渐理清了自己当下的局势。 既来之则安之。 她是太孙侍妾已是定局,果然天道是个轮回,当年,她散尽家财协助先帝爷登得大位,却被当今的太后与太后娘家一党勾陷,惨遭辜负,落得个含恨而终的下场。 也因此连累得家中是如此局面。 高不成低不就,辉煌不再。 既重活一世,当年的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太后韩氏一族,且看她如何将她们一步步拉下水。 至于这个小太孙,他却是她能利用的一把宝剑。 这关口,唯有争宠,唯有借势,唯有权柄在手,才能实现她的计划。 苏家,还需要她扶持,她那两个没用的弟弟,靠他们是不行了,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死而复生,既是上天给她的机会,也是她的造化,等着看吧,这一回,她绝不感情用事。 后宫争宠,无它,只有两个字。 手段。 “不碍事,我自有法子对付她。”苏文嫣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 太孙府上大小事,皇帝最是关心,听闻他新纳了个妾氏,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妾氏,说是落选的秀女,还是皇后亲自除名的。 今日朝上,岑瑱绪为南边水灾一事,献策有功,仁和帝到底还是高兴的。 当即赏赐了他些南边进贡的新鲜玩意,还有两柄玉如意。 夸了他两句后,也禁不住提起这事。 “你这个年纪,是该如此,整日里忙着政务,我倒还以为,你这人寡素,皇嗣一事,也是时候该上上心。” “皇爷爷说的是。” 岑瑱绪回了府,想起昨夜那番软鬓厮磨,心里都还有些火热。 他向来寡素,皇爷爷倒没说错,起初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遂以府里那些女人,没一个提得上劲。 只经过了这苏氏,第一回她生涩,昨夜她为了早点休息,难得主动了些,他这才觉出味道来。 嘴角扯了些笑意,吩咐王德怀将皇帝新赏赐的玉如意,一柄送给太孙妃,一柄送去苏氏的房中,并让他传话,晚间还过去。 王德怀去了又回,带回了玉如意。 “殿下,苏孺人胆子忒大了些,殿下所赠之礼,她不收便罢了,她还说,今夜身子不适,请殿下另寻她处。” 这般敢拒殿下恩宠的,她是头一个。 岑瑱绪拿起那玉如意,放在手中摩挲了两下。 “她说了能算?王德怀,我看你当差,当得越发没长进,竟被一个小小的孺人拿捏。” 王德怀当即跪下:“殿下,奴婢知错了。” 其实他哪里敢说,那苏氏原话说得更大胆些,她说她,可不敢再承恩,求殿下放过她。 第4章 太孙良娣生妒 晚间。 苏文嫣抄了一桌子的书,手都有些酸软。 丫鬟为她挑着灯,外头有风声,才走到门边一看,惊得立时跪了下来。 “太孙!” 岑瑱绪从门里进去:“屋里怎的这样黑?” 丫鬟怯懦答:“是苏孺人的主意。” 岑瑱绪走进书房,就见苏氏正伏在案上埋笔。 所谓红袖添香,苏氏身段了得,一席单薄的外衫也盖不住她亭亭玉立的身姿,这其中的厉害,怕是也只有他知道。 苏文嫣本专心抄着书墨,身后忽笼来一道热度,贴着冷香,来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手已经摸到了她内衫里。 能这般肆无忌惮行事的,只有一人。 苏文嫣手中的毛笔脱了力,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被岑瑱绪翻过了身,压在了书案上。 “挑灯夜墨,苏孺人学什么,这么勤快,嗯?” 苏文嫣使了好些力气,才扯出了他作乱的手,整个身子都在抗拒。 一双眼欲说还羞,带着殷红,还有些嗔怪的意味。 “殿下还说呢,昨夜折腾我那样久,半点也不怜惜人,早上去太孙妃那里敬安,宋良娣可是将我一顿说,这一百遍的女戒今夜我是一定要抄完的,殿下,您今夜,就放过我吧。” 岑瑱绪嗯了一声,语气沾点冷,单手拨高了她隐着委屈的脸蛋。 她那睫毛慢慢刷了下去,藏了一眼眶的话。 “宋良娣不懂事,明日,孤替你好好教训她。” “别,殿下,明日良娣又该说了,我这是恃宠而骄。殿下,你多疼疼我,今夜,还是去旁人那里吧,这女戒,我才抄了小半。” 说着,她从他身下起身,拿起笔假模假样,又要行径起来。 只一个字还没落下,就又被他抱住,太孙殿下大手一挥,那堆笔啊墨啊,全挥到了地上,他将她又压了下来。 “孤,是要好好疼疼你,深夜闺房,你竟还有心思,抄起什么书墨,看来是孤疼得还不够。” “殿下……” 被咬住了唇瓣,室内,又是一番云雨到天明。 翌日。 岑瑱绪走时便留了话,抄书一事,暂时作罢,身体不适,就不用日日去敬安了。 苏文嫣没想到的是,一连四日,太孙夜夜都来她房中,就是再大的恩宠,苏文嫣也觉得吃不消。 尤其是这身体上,只觉得像要坏掉了般。 太孙专宠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内院。 宋良娣听罢,更是气得砸坏了屋里两个青瓷花瓶。 这股妒意,都快烧遍了整座小院。 宋良娣告到了太子妃那里。 太孙妃是个不管事的,和她说什么都没用。 但太子妃就不一样了。 “母妃,那苏氏,她就是个狐狸精,殿下从未这样过,一连四日,日日都去苏氏的房里。您是知道的,殿下最是勤勉,这样下去,非耽误大事不可,您几时看过他这样!” 太子妃被宋良娣缠了半个时辰,头痛难忍。 身边嬷嬷见状,同宋良娣道:“宋良娣你先回去,这事我们娘娘知晓了,娘娘这几日头痛病犯的厉害,你让她好好歇歇。” 宋染云只能悻悻而回。 她走罢,太子妃按着额头,倏地睁开了眼,眼里,可不是刚刚那副疲态的样子。 “晚间,传太孙过来用膳,去跟王德怀说一声。” “是。” 岑瑱绪处理了一日的公务,晚间自然还是要去苏氏的房中的,一连几日,食髓知味,今日新得的一串珊瑚珠,也叫王德怀紧着送去。 王德怀小心翼翼地陪着话。 “殿下,太子妃那里,要您晚间过去用膳,话已经传了来。” 岑瑱绪眉眼轻阖,挑着眼角的微光逡视王德怀。 王德怀也等着自家主子的话。 大好的兴致落了一半,岑瑱绪收起腕上那串珠串,握在手中盘弄了盘弄。 “既然这样,先去母妃那里吧。” 王德怀应了是,问。 “那这珊瑚珠。” “放到库房……还是送去给太孙妃吧。” 王德怀也应了下去,未几,见自家主子身子未动,出身询问:“殿下?” 岑瑱绪只想着昨夜里,那苏氏同他软鬓说的话,想亲手做些鲜花凉糕,只等着他今日来吃。 这女人巴巴地勾引他,每回望他的眼神,就像含了水。 可见爱他是爱到了极致。 今日若不去,一碗凉糕凉了心意是小,还不知道她要怎样委屈。 思及此,心都是热的,同王德怀道。 “去暖香阁传话,晚些时候,我过去。” 王德怀心道,这苏孺人,果真魅力不小啊,殿下这回,是真着了她的道。 到太子妃那里用膳。 因着皇后简朴,阖宫上下,各宫的妃嫔没有哪个不学样的,太子妃更如是。 一桌的膳食,也是相当清简。 岑瑱绪这时又想起那苏氏来。 她胃口刁,这几日陪她用膳,一般的膳食都入不了她的眼,还会使唤着下人自己弄些新花样。 那碗凉糕,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太孙嘴角不觉就扬了起来。 太子妃问:“绪儿为什么事这么高兴?” 岑瑱绪恢复了面色。 “一些朝事,不值一提。母妃今日唤我来用膳,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他既提到此处,那太子妃就不得不说了。 “你父亲今日因为户部的事,又被你皇爷爷训了两句,好在有你说情。你是知道的,你皇爷爷总不大满意咱们家这位太子,这几日,我却听说你,连政事都耽搁了?” 岑瑱绪焉能听不出自家母妃的言外之意。 “没有的事,儿子每日寅时才睡,夜夜勤勉,不敢耽搁朝事。” 太子妃冷哼一声:“只怕是那个妖精脱得你抽不开身,才忙到这么晚吧。” 岑瑱绪乖乖听训。 太子妃见他态度好,但还是要说他。 “绪儿,你当知道咱们家是个什么形式,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今日那宋良娣又到我院中来说项,你后院单薄,合该各院都顾及些。 宋良娣一回这样,我便罢了,次数多了,我倒真要叫那苏氏过来问问话,母妃就跟你明言了,那个苏氏,我看着不喜,你以后,少同她亲近些。” 太子妃已将话说的万分明确。 岑瑱绪应是:“母妃教训的是,儿子谨记。” 第5章 御花园风光 太孙用膳去罢,嬷嬷有些不解。 “娘娘,您这样,就不怕殿下心里有微词。” 太子妃是过来人:“这刚到手的东西,怎么着也要热乎几天,他宠爱苏氏,是常情,我倒不是为了宋良娣才训他。” “那娘娘?” “是那苏氏,举止轻浮,模样魅惑,我是怕我这个儿子,真会着了她的道。” “不至于吧,咱们家这位殿下是什么人,哪能那么轻易就色迷了心窍。” “哼,你看着吧,天下的男人,到底都一样。” 从太子妃宫里出来后,太孙心情不畅,面色也像染了一层寒霜。 王德怀极有眼色的问话。 “殿下,咱还去苏孺人那里吗?” 太孙冷了脸,语气也叫人听不出情绪。 “回书房。” “是。” 说好今夜要来的人,最后也没来,王德怀倒是叫人传了话来,说殿下有事被耽搁了,今夜留宿书房。 丫鬟们觉得可惜,枉费苏孺人特意准备的凉糕。 苏文嫣却毫不担心。 今夜,终于能睡个舒服觉不说,另者,对付太孙,她自有招数。 往后几日,太孙再没来过暖香阁。 王德怀也没派人往暖香阁送过东西。 丫鬟们渐渐惆怅起来,以为这样的恩宠这么快就到了头。 唯独苏文嫣淡定自若。 春季里花开得好,苏文嫣来东宫这些日,还没好好出门过。 让丫鬟准备摘花的篮子,还有扑蝴蝶用的蝴蝶网。 她要去御花园采花。 丫鬟聪慧,一下子猜中自家孺人的心思。 “我明白了,我这就托小六子去打听打听,看看太孙殿下什么时候经过御花园。” 苏文嫣淡笑不语。 那厢。 岑瑱绪在书房待了半日,被宋良娣硬是缠了半日。 一屋子的胭脂水粉香气,俗不可耐,岑瑱绪被缠的心烦。 不免又想起苏氏的温语可人来,伸手按住了额头,眉头也皱了两分。 “好,晚间去你那里,你下去吧,孤还有事要忙。” 宋良娣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还用上了胡人那边进贡来的香料,缠了半日,殿下果然答应了她,看来这高价的香料确实管用。 “殿下,那就这么说好了啊,妾等着你。” 宋良娣被送了出去,岑瑱绪望着手中书卷,片刻后,横生无趣,心烦意乱竟渐渐加深,厉声唤。 “王德怀。” “奴婢在。”王德怀从外间跑了进来。 “这几日,她过得怎么样。” 王德怀到底是太孙的心腹,一听就知道太孙问的是什么。 “奴婢倒是没打听,殿下若是关心,奴婢这就派人去打听打听。” 岑瑱绪放下了手中书卷:“罢了,去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里。 苏文嫣摘着鲜艳的小花,一朵朵放到篮子里,身边年纪小的丫鬟扑着蝴蝶,好一片欢声笑语。 岑瑱绪到御花园散心,满园春色,皆过不了眼。 只因这些花,开得再艳,都不及那人生得艳。 太孙心烦不下,王德怀替自家主子排忧解难。 “殿下切莫心烦,奴婢是不知道暖香阁那边的情况,但也猜到,那边,定是锁了院子,满屋子的焦急。殿下晾了苏孺人这些日,想来那苏孺人,一定急坏了。” 这句话说到了太孙心上。 岑瑱绪想起那人的眉眼,晚间作弄得狠时,她再柔顺的性子,也会气急,眉头蹙着,是有火气的。 这会儿还指不定怎么样委屈。 “说的是。” 只往园子里走,忽闻得一片欢笑声,正是适才才被提及的苏儒人和她院中的丫鬟。 且笑声不断,越往里走,越闻得清楚。 园中人好不自在,哪有半点忧愁模样。 太孙登时冷了脸:“王德怀,这就是你说的满屋子焦急?” 王德怀险些擦了一把冷汗,重重咳嗽了一声,那边玩闹的人才留意到园中进了人。 一众人都惊了半晌。 太孙面色不爽利,走到苏文嫣身边。 冷声说着话。 “苏孺人,你倒是痛快。” 苏文嫣行完礼,缓缓抬起头,唇上抹着的,是自己用花瓣做的唇膏,颜色鲜嫩,今日随意弄的妆容,也多了几分闺阁女子的稚气,叫岑瑱绪看见,眼立时又热了起来。 苏文嫣还未说话,身边丫鬟便抢着说起话。 “殿下,我们孺人为了偶遇殿下您,这几日都在园子里打转,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总算是将您遇见了。” 岑瑱绪眼神都变了。 “是吗?”话也说得幽幽深色。 苏文嫣怒瞪了那丫鬟一眼,脸上假意生出懊恼来。 叫岑瑱绪看见,心情也随之生好,一扫片刻前的不快。 “苏儒人,你倒是养了个会说话的婢女。” 苏文嫣借势道:“是妾管教不严,还望殿下恕罪。” 岑瑱绪却挥挥手:“都退下吧。” 满园子的人都退去,苏文嫣还在解释着方才的事,以表自己是无辜的。 “殿下,莫要听那丫鬟胡说,都是没有的事。” 岑瑱绪可不信,只用一根指头便缓缓挑起她的下颚。 “苏孺人今日打扮的清纯可人,身上抹的什么香,好生细腻,还说没有勾引人,这衣裳,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嗯?” “殿下,真没有……” 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岑瑱绪将她按在花丛里,又是一番捣弄。 园子里新鲜的花尽数被摧残,苏文嫣又羞又恼,羞的是,这人竟这般大胆,恼的是,这还只是大白日。 到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 “殿下,你实在太荒唐。” “哪有苏孺人荒唐,青天白日的,就乱勾人,谁给你的胆子……” 这种荒唐事到底传到了太孙婕妤的耳朵里。 只因宋染云身边的一等侍女恰好路过后花园,无意被她撞上了此事。 宋染云听罢,当即扫了一桌子的茉莉糕点,眼中怒意滔天,丫鬟劝不得,还要准备着晚间太孙来用膳的事。 熟料,到了晚间,太孙却并未来竹芳斋,王德怀派人来传话,说殿下被请去了兵部,有事商议。 宋染云捏断了凤甲,翌日向太孙妃请安时,言语直指苏文嫣。 将昨日御花园的事添油加醋都说给了太孙妃听。 太孙妃听罢,攥紧了手中绣帕,面上露出几丝惊骇和紧张。 “宋婕妤,此事当真?” 第6章 孤要好好罚你 “千真万确,我身边的桃香看得真真切切的,王德怀命人守着御花园西北门,里头传不出一点声音,只桃香你是知道的,她那耳朵,却是比常人灵敏的多,分明听见那贱人和殿下调情的声音,简直不堪入耳!” 再往后的话,不宜再说。 太孙妃抬起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说。 “东宫这几日不太平,太子爷被皇帝派去了南边治灾,母妃日夜忧心,头痛病犯了还要去大光寺礼佛,就为求一个顺遂,这档口,殿下如此荒唐的事,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宋染云被她一说,也知道了其中厉害。 心里却堵了一口气。 “那您说如何,那个贱人胚子,现在就敢勾着殿下做出这样的事,以后还指不定怎样祸水,太孙妃,你当真能容得那贱人这般猖狂?” 太孙妃心里什么都有数,殿下宠爱苏孺人是摆在明面上的,还免了她的敬安。 宋氏到太子妃那里闹也闹过了,可见没什么用。 “苏氏如何,殿下自有他的论断,我乏了,你回去吧。” “太孙妃!” 太孙妃打定主意不管这个事,宋染云出了院子,便喊了桃香来。 “太孙妃不管,我自要管,今日我便做一回主,你去,将苏氏立刻叫来我的竹芳斋。” 临近午时。 日头毒辣。 苏文嫣跪在竹芳斋的院中,已跪了近一个时辰。 只跪得头晕眼花,面色发白。 昨日她被岑瑱绪欺凌得太狠,到现在也没恢复,遂以今日又被免了敬安,却到底还是逃不过。 一个时辰的跪晒结束,屋里的主才唤人叫她进屋。 宋婕妤看她没好气,眼带嘲讽。 “苏孺人不是本事惊人吗,怎么才片刻的小跪就忍不得了,昨日你不是在御花园里还跳得欢?” 苏文嫣慢慢抬起头。 虽面色虚白,却也难掩她的艳色,一双眼生得极是招眼。 宋染云是越看越恨。 苏文嫣瞧出她的怒火,只盼着她怒火再盛些,不紧不慢,挑衅着说话。 “不敢,昨日分明是殿下要得紧,我拦也拦不得。想来是这几日殿下旷得太久……妾听说,殿下昨日还说要到宋姐姐这里来,也不知什么缘故,这是没来成?” 宋染云被她两句话说到了心事,怒火攻心,一记茶盏立马砸了过去。 “好你个小蹄子,你敢笑话我,我跟你没完!” 苏文嫣低眉,起身行礼,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 没脑子直脾气的人,最好盘弄,这宋氏,倒是真的蠢。 “姐姐,妹妹哪里敢。你若是怪殿下撇下你太久,等殿下回来了,妹妹帮您说两句就是——” 宋染云却又是一个茶盏。 惊得丫鬟高呼一片。 “孺人,孺人!” 宋婕妤在院中处罚苏孺人,拿茶盏砸伤了她的脑袋。 苏孺人立时就晕了过去,流了半脸的血。 暖香阁掌起了灯。 苏文嫣被刮伤了额头,已做过处理,此刻,她正在榻上看着书卷,模样娴静。 丫鬟却急匆匆跑进来。 “孺人,殿下来了!” 苏文嫣淡定翻过一页书卷,轻嗯了一声。 片刻后,岑瑱绪进了屋。 灯下看美人,美人如卷,好一幅暖香阁里美人画。 岑瑱绪听说内院这些事,兵部的事处理完急着就来了暖香阁,却见这苏氏好生淡定。 挥了挥手,一屋子的人都退去,丫鬟知趣,将门又关了起来。 “苏孺人胆子越发大,既见了孤,也不行礼?” 苏文嫣冷淡淡抬起一眼,而后继续翻起手里的书,就是不说话。 岑瑱绪何曾看过她这般。 往常她望自己那眼神,就如同红碳遇着了火。 现下,却没什么生气。 仔细一瞧,那额上,是贴了纱布,显见的受了伤。 约莫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 思及此,岑瑱绪也不怪她的冷淡,坐到她身边,将人抱到膝上坐下。 “让孤瞧瞧,这是怎么了。” 苏文嫣单手持着书卷,空出来的那只手拨开了他的手,撇过了脸去。 一而再再而三发小性子,岑瑱绪可真就不舒爽了。 他可从未这般哄过人。 “宋婕妤倒没说错,是孤太娇惯,越发宠得你无法无天……” 苏文嫣握着书,下颚轻垂,豆大的泪珠滴到书上来,打湿了手中的书。 室内寂静,明火烧得作响,岑瑱绪这才觉出不对来。 将苏文嫣半个身子转过来,就见她冷清清的脸上,挂着两行泪,一双眼里,半是清明,半是委屈。 哭得好不惹人伤心。 苏文嫣哑着嗓音说话。 “殿下还说娇惯妾,才回来也不见来看妾,先听了宋婕妤说我的不是。女儿家重脸面,我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没了这点子皮相,往后也不用侍奉殿下的好。” 岑瑱绪瞬时就被她一番话说得心软。 认真看起她的伤来。 “宋婕妤着实心狠手辣,孤这就召宫里最好的太医来为你看伤。” 苏文嫣将手里的书卷一股脑扔在桌上。 “殿下还嫌东宫里人看妾的笑话不够大吗,你以为宋婕妤为什么要罚我,还不是知晓了昨日御花园的事,殿下,我的脸皮都被你败完了。” 岑瑱绪笑出了声,将人抱进怀里,捏起她的下巴,低头欲亲吻。 苏文嫣躲过了他的动作。 岑瑱绪朗声发笑。 “原来是为这个事不高兴,你还有脸说,孤向来恪守复礼,竟被你勾得把持不住。不怪宋氏恼火,依孤看,孤也要好好罚你。” 苏文嫣作势,轻耸鼻尖,面露委屈和恼色。 却双手主动攀覆上他的脖子,勾起他的唇瓣吻了过去。 “那就罚殿下,重重罚我,像昨日一样。” 岑瑱绪眸色发热,按着人在榻上就来了一回,衣衫都没脱尽。 苏文嫣却怎样也不肯了,从他身上爬起了身。 “跪不得了,殿下你自己看,宋婕妤罚我跪了半日,到这会儿都是青的,疼得要命。” 她一双雪白的腿上,肌肤娇嫩,唯独膝盖青得吓人。 岑瑱绪暗了面色,眸底晦色难寻。 对苏文嫣更是怜惜,搂着她的腰将人抱住,带进怀里,亲了又亲。 咬着她的唇瓣生冷道。 “孤自不叫你白受这个罪。” 苏文嫣便也将他抱得再紧些:“谢殿下怜惜。” 才说过这个话,却见他开始剥她的衣裳,哄道:“孤轻些,不叫你跪……” 第7章 婢女被骂哭 一夜过去。 苏文嫣在规定的时辰起床,强撑着换衣裳。 大丫鬟银环喜上眉梢,却不明白。 “恭喜奉仪,昨夜里太孙递了牌子,升主子您为奉仪了!主子您既身子不适,昨日才受的罚,今日请安要不就不去了吧。” 苏文嫣对升位份一事,并没有多大反应。 毕竟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从今日起,我就没有不适的时候,往后请安,一切如常。” 银环还是不解:“这是为何?” 苏文嫣看着镜中的自己,模样鲜嫩,额上一点伤痕,似毁了一整张脸。 “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况这宋氏……”实在不是对手。 苏文嫣照常来请安。 太孙妃反而还惊了一刹。 新来的苏氏恃宠而骄,为人嚣张,宋婕妤性格跋扈,罚了苏氏,已被殿下禁了足。 按理说,今日升了位份的苏氏合该更嚣张才是。 却不想请安时分,苏氏礼仪得当,说话规矩,半分也不骄纵,一改前几日的显摆。 还道。 “妾上次来便闻见太孙妃屋里花香四溢,香味独特,想来太孙妃是对香料一事上颇有研究。说来巧,妾在家中时,唯独偏好此物,前日里去御花园采花,私调了些香料,特拿来孝敬太孙妃您,还望娘娘不要笑话。” 太孙妃接过香料一闻。 立时眉眼都绽开了。 免不了惊诧。 “这香味如此清雅,是加了何物?” “加了些海棠花的引子。” 太孙妃想通:“原来如此。” 两人就着香料的事聊了半会儿,苏文嫣这才离去。 她走后,太孙妃身边的侍女觉得奇怪。 “主子,这苏奉仪怎么像变了个人,她今日,怎么对您又格外客气了起来。” 太孙妃哪管这些弯弯绕绕。 “有吗,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没变多少。不对,是有些……”太孙妃满心眼里都是香料,“之前没觉得,今日才发现,她那嗓子软侬软语,说话原是这般好听。” 侍女叹气:“娘娘,您就糊里糊涂着吧。” 苏文嫣请安结束,回来也没闲着。 俗语说得好。 出嫁从夫。 女人要立命,得有两件事要握在自己的手里。 一样,是手里要有钱,这点,短期内怕是还完成不了。 二样,是手边要有心腹。 纵观这几日,银环是宫里原就有的丫鬟,知晓宫里的事,但性格毛躁,还需要好好调教调教。 她是时候该想个法子,叫岑瑱绪将她苏府原就有的玉碎调来。 那丫头稳重,心思向着她。 家养的毕竟跟派来的不一样。 况且,她也是时候该知晓知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形。 苏文嫣这几日的伤总不见好。 丫鬟们俱都束手无策。 后宫的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 苏文嫣发了些脾气,训了身边的银环两句。 这几日,岑瑱绪都宿在书斋,兵部事不断,他要主持大局,没有回内院,等事情处理完,才想起问苏氏的近况。 “她这几日,没惹什么事吧。” 王德怀如实答。 “哪能呢,只听说,苏奉仪这几日脾气不好,院中的婢女还被骂哭了。” “谁又惹了她,宋婕妤又去找事了?” “倒不是,是……和宋婕妤还是有些关系,苏奉仪额上的伤不见好,难免火气大了些。” 岑瑱绪还有些奏折要批复,今夜还要留宿书斋。 王德怀见着时辰,往外拍着巴掌。 司膳房的婢女来送晚膳。 王德怀一旁侍候:“主子爷,该用晚膳了。” 岑瑱绪收了笔,来到小桌间,接起刚刚的话。 “她额上的伤哪里是不见好,王德怀,你竟也不懂。” 王德怀低头:“还请主子爷指点。” “她那是变着法的告诉你,你该给她透露点孤的行程。多日没回东宫,她这是耍性子,勤等着孤去看她呢。” 王德怀嗳了一声:“瞧我,到底还是殿下您通透。” 岑瑱绪笑出了声,想起苏氏,就想起她的软语,那人,生气时是一番模样,缠人时又是一番模样。 司膳房的婢女一样样上着菜,岑瑱绪眸光一瞥。 神色登时小变。 “你,抬起头来。” 婢女忙停下手里动作,规矩抬起头。 看见太孙,眸里沁着泪。 “殿下。” 太孙终于从书斋搬了回来。 却带回了一个婢女。 原是司膳房的一个庖厨,今年才入宫的。 太孙将她安置在了碎花阁,那可是离太孙的主院最近的一间屋子。 这下,太孙妃就有些看不懂了。 先是落选的秀女,再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庖厨。 待过几日太子妃回宫,指定要说她,没有好好规劝太孙,为此,关乎收婢女一事,太孙妃亲自到太孙的书房去过一趟。 回来后,心中闷了气,头泛起了痛。 “娘娘,苏奉仪来了。” “让她进来。” 苏文嫣这几日来太子妃宫中很勤快,进来后,见太孙妃心气不顺,主动说要为太孙妃按摩。 缓缓替她按起了头皮。 太孙妃果然舒服了很多,同她说起了这个事。 “我本也不想管殿下纳妾一事,只是那婢女,唉,殿下她不知中了什么邪,还要单独为那张氏建一座厨房,供她庖厨。东宫向来节俭,就连母妃都不曾有自己的小厨房,苏奉仪,你说,这要我怎么劝。” 苏文嫣擦干净手,拿起瓜果,让太孙妃吃。 “妾毕竟来府邸的时候短,很多事还不知道,兴许,殿下待张氏就像待妾一样,过几日,便没了这个劲吧,娘娘不如等几日再去劝。” 外头没有一声通报。 等人进屋,一屋子的宫婢都惊得跪了地。 苏文嫣才注意到是太孙进了屋。 忙行礼。 岑瑱绪脸色冷峻看着苏文嫣,眉宇间俱是不爽。 太子妃请太孙上座,问身边宫女。 “太孙入殿,怎么不通传一声。” 岑瑱绪道话:“是孤的意思,爱妃,你与苏奉仪适才在说什么,在说张氏的事?” 太子妃有些慌张,最是知道太孙这番不怒自威的模样,内里往往都含着脾气。 就怕哪一句话说得不高兴,惹得他生气。 “是嫔妾僭越了。”太子妃应话。 岑瑱绪翻过腕上那串玉碎串,翻到右手间,朝苏文嫣看去。 “只怕僭越的另有其人吧。” 第8章 吃醋 话语直指苏文嫣,苏文嫣再次下跪。 “殿下教训的是,妾不该同娘娘议论张氏的事,还望殿下责罚。” 岑瑱绪看着她低眉恭顺的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罢了,孤和太孙妃还有话要说,这里没你什么事,你退下吧。” “是。” 苏文嫣规规矩矩退下,太孙妃只望着她退去的背影,恨不得此刻退下的人是她自己。 果然殿下接下来的一番话,真令她更加为难起来。 他竟然要她拖办此事…… 苏文嫣回了暖香阁,对着镜子取下了额上的花钿。 额上的伤见好,仍需要花钿遮着才不易看得出。 这几日奉仪的脾气不好,银环猜测,许是和殿下新纳的张孺人有关。 殿下也已经好些日没来暖香阁了。 银环上前来侍奉自家主子取发簪,一不小心扯到了苏文嫣的头皮。 苏文嫣扯下发簪,一股脑扔到了地板上,发起了牢骚。 “毛手毛脚的,留你有什么用。” 屋里一众丫鬟忙跪下,银环更是心里自责的紧。 迎门撞见这幕的王德怀看见地上砸来的发簪,回过头来望了自家主子爷一眼。 岑瑱绪讥笑出了声。 “奉仪这脾气倒是见长。” 苏文嫣回过头来,一头长发将将才散了下来,此刻正柔顺地披在肩上。 起了身,苏文嫣便是委屈极的模样。 “殿下你就只管说妾吧,派来给妾用的丫鬟宫女,没一个称心的,各个都毛手毛脚。妾就知道,殿下现在有了新人,哪还管旧人的死活。” 一番话沾酸粘醋,不光太孙殿下,就是王德怀听见了,也觉得苏奉仪这嗓子是实打实的娇俏。 岑瑱绪本是半肚子的脾气,听见她这话,一扫不畅快,顿时轻笑出了声。 “一些个宫婢而已,用得不顺心,换了便是,王德怀,从内庭报个数目,给苏奉仪再拨些人手来。” 苏文嫣听罢,柔柔顺顺贴近岑瑱绪身侧。 软得没边。 岑瑱绪单手一搂,就叫人贴到了自己怀里。 “殿下,你就是派一百个人来,妾也都觉得不称心。妾从小到大,身边本来就有个贴身侍奉的丫鬟,偏偏入东宫那日,被内庭扣下了。独她梳头发,我最满意,哪像这些个,都是吃干饭的。” 美人在怀,岑瑱绪摸着她的脑袋,这一头长发确实柔顺。 是比一般人养的乌黑靓丽些。 “那便叫王德怀寻个由头,将人送进来。王德怀,这事你仔细去办。” 王德怀应是:“是。” 心里事达成,苏文嫣便没了那副媚态模样,要从岑瑱绪的怀里退开身。 人才刚刚退开,就被岑瑱绪拉了回去。 苏文嫣拖着嗓子唤了一声。 “殿下……” 岑瑱绪怀抱着她,低头便吻了下来。 一屋子里人见怪不怪,相继退去,门又掩了起来。 两人黏黏糊糊又去了榻上。 “今日抹的什么口脂,这般香甜。” 抹的口脂全被他吃完了。 苏文嫣拨开他乱动的手。 “妾自己做的小玩意,殿下若是喜欢,我送你两盒,好叫你,再去送给张孺人,顺便做个人情。” 岑瑱绪就知晓她今日几次三番说这个话,醋味重的很,原是因这个事不高兴。 “你个没良心的,孤才从兵部回来,回来脚都没歇,便来了你房中,你这个小性子,这般不容人,往后可怎么好。” 苏文嫣心内翻了个白眼。 他从兵部回来,分明先安置了张氏,亏他说得出来。 软软依偎进他怀里,玩起他的手。 “妾哪里能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殿下现在喜欢妾,待过几日,什么张氏李氏,满院子都是,妾也算不了什么。不趁着现下多要些,指不定殿下什么时候就厌了妾。” 说着,她拿起他的手,轻轻咬住了他的虎口以泄愤。 岑瑱绪嘶了一声。 越发知晓,她就是个没有肚量的。 这也应当,她爱他爱得这样深,自然眼里容不下旁人。 “要什么,孤给你的还不够多?” 说着,便将人压在了身下。 苏文嫣松开手,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主动献吻。 “自然是殿下的恩宠了,殿下,你多宠宠妾,妾,想为你生个儿子。” 岑瑱绪眼眶发热。 外头说对了,她就是个妖精。 “孤每日被你缠得脱不开身,就这样,你还要妒忌张氏,看孤怎么罚你。” 苏文嫣偏偏勾得他难以脱身,这时,人歪倒在榻上,任凭一席长发摊开。 明眸皓齿,发笑。 “殿下,今日怕是不行了,妾,小日子来了。” 岑瑱绪兴致灭了一半,生出更多的恼意来。 “好你个小妖精,你这是故意的是不是。” “哪有,殿下若是急,不妨去碎花阁嘛,张孺人手艺好,现下去了,还能赶得上晚膳——妾错了,妾错了,饶了妾吧。” 两人在屋里玩弄了一个时辰才用晚膳。 此时,已经月上柳梢头。 苏文嫣又累又困,手还格外酸。 岑瑱绪将人抱在怀里,喂着她吃羹膳。 王德怀瞧着这幕,心里暗暗咂舌。 这苏氏何止手段了得,殿下对她的恩宠,那可真是独一份。 用过膳后,岑瑱绪便没留在暖香阁,而是去了书房,批起了公文。 银环准备伺候自家主子歇息,却见苏奉仪一改困倦模样,人还从榻上起了来。 叫银环磨起了墨来。 银环心里有些暗暗吃惊,本以为自家奉仪真是困得不行,殿下体谅她劳累,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吩咐,叫她好生伺候。 不想,自家奉仪此刻却是精神抖擞。 难不成,刚刚那都是装的? 想到此,不禁打了个寒颤。 “奉仪,您在抄什么?” 苏文嫣一手小楷写的极是好看。 便是那位……先帝爷在时,也曾夸过她这手字。 她这双手,本是拨得珠盘,算得一笔好账,上能知账目,下能通人情,多少主意,都在她的笔目间完成。 现下,却只能拘泥于一方小院,个人荣辱,全靠他人的恩宠。 此前最不屑去做的事,如今倒是做了个十足十。 人到底是逃不过命运的,往往最不想做些什么,上天就像是安排好的,偏要给你些什么。 你就是不想受,那也得生受。 “在抄女戒。” 第9章 苏文嫣受罚 银环不解。 “奉仪,太孙不是免了您的抄书吗,况那宋婕妤,也已经禁了足。” “禁了足,也有解禁的一日,今日免了抄书,不代表明日还能免,我提前抄些,留着备用。” 银环挑着灯,看自家这位奉仪,越看越惊心。 奉仪生得美,可心思全然不如面上那样好懂。 她说这话,就好像,早晚还会受罚一样。 就像是,已经知晓了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银环再度打了个寒颤。 太子妃礼佛结束,提前回了宫。 太孙妃特意命人在菊花园安排了一场小宴,并命太孙的一应侍妾共同赴宴。 这便是太子妃第二回见苏文嫣。 见她今日穿得端庄,只低眉垂眼,模样娴静,倒是一改上回见的狐媚模样,对她的不满便也压了下去。 眸光瞥向太孙身侧新纳的张氏。 气性瞬间拱了上来。 这张氏,模样普通,出身卑微,太子正在南下巡灾,阖宫上下,都拿眼盯着东宫,她只祈祷东宫这时候不要出什么差错,她这个儿子倒好。 又纳了个妾氏。 还是庖厨出身的宫女。 小宴开始,接连上了几道菜。 皆是朴素的素菜。 宫里此时张扬不得,皇后可是带头节俭,要为南方赈灾。 太子妃更是多日不见荤腥,此刻吃起了汤宴。 却从一盘盘素菜里吃出了肉食的味道。 不禁胃口大开。 太孙妃看太子妃吃得胃口大开,心想,太孙交代的这桩事算是完成了。 开始替太子妃引荐。 “母妃,可觉得今日的膳食有何不一样,为准备此项小宴,儿臣费了好些功夫,才觅了一位手艺了得的庖厨,母妃何妨一见。” 太子妃看太孙妃难得有心,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既是你精心准备的,那就叫来一见吧。” 太孙坐在座上,闻言,道话:“张孺人,还愣着干什么,素来拜见母妃,还不讨个赏。” 张孺人听话叩拜。 一旁,苏文嫣大致猜了个明白,这是太孙有意设下的局。 太子妃见罢,火冒三丈。 太孙妃没有这么大的主意,一定是她那个儿子安排的事。 “身为太孙侍妾,会些庖厨手艺,这叫什么本事。太孙妃,本宫看你是越发糊涂,一个两个,用些不上台面的计俩便能勾得太孙上心,你这个太孙妃是怎么当的,有些话,还要本宫和你明说吗。” 太孙妃受吓,起了身叩礼:“母妃恕罪。” 苏文嫣自然也不能免嫌,只能跟着一起下跪。 太子妃的话句句重声,就差没点着名批评。 “本宫可不比你们这位小圣孙,以为用些不入流的计俩便能瞒过我的眼?怎么着,几碟子菜就想将我打发了?太孙,你这是想抬张氏的位,还是觉着我先前说的话不管用?” 岑瑱绪哪里知晓她会发这么大的火,反而弄巧成拙。 “儿子哪敢。” “哼,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太子妃冷眼望过去,说话一锤定音,“太孙妃软弱,不代表本宫也软弱,既是庖厨出身,那就回该回的地方去。本宫不在这几日,某些人,事倒是不少,真当本宫不知数?” 苏文嫣只低着头,听见太子妃说叫那张氏回该回的地方,掩着唇,不免觉得好笑,遂嘴角慢慢划出一抹笑意。 今日这事,当真枉费了太孙一番谋划。 岑瑱绪却看见了苏文嫣嘴角淡笑着,像是在嘲讽他。 心中大躁,眼神都幽深了起来。 满院子的人都盯着苏文嫣,王德怀咳嗽一声。 “苏奉仪,太子妃在问你话呢。” 苏文嫣像是才意识到太子妃是在讽她,紧忙跪到几乎瘫倒的张氏身边。 “娘娘您说的是,妾日前与宋婕妤有些冲撞,殿下虽禁了宋婕妤的足,然妾日夜忧思,甚觉自己也有大不对的地方,决意回去后,便抄女则女戒三遍已警自身,若娘娘您还觉得不满,妾也愿意禁足,且罚妾一个月不与殿下见面。” 太子妃被她一番话顿时堵得没话说。 她还没说罚,她反而将罚的由头全说了出来。 一口气憋在了胸腔,又觉得她这话还真挑不出什么错。 “你既知晓,那便按你说的做——” “母妃,”太孙妃有些不忍,“这是不是罚的有些重了,苏氏她也并没有什么大错……” “蓄意勾引太孙,这还不是错?闹得家宅不宁,这不是错?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太孙,这一个月里,你也给我本分些。” 岑瑱绪一脸漆黑。 盯着地上那苏氏,嘴里应话:“是,母妃。” 太孙妃到最后都没想明白,这宴的用意本是举荐张氏,怎么一个被赶回了司膳局,一个,却禁了足。 然而,看得最明白的,非苏文嫣莫属。 太子妃本就对太孙纳妾的事不爽,太孙这时候就是火上浇油,一下子将油浇到了张氏的头上,张氏是替苏文嫣受了过。 她只要再求软一点,太子妃的矛头自然就不会再朝向她。 这才叫看碟子下菜。 苏文嫣高高兴兴回了暖香阁。 岑瑱绪却是越想越窝火。 张氏擦着眼泪:“殿下,奴婢知晓您的心意,您是想将我调去太子妃那里,得她关照,可奴婢,到底没有这个命。” 张红柳的厨艺自是没话说。 岑瑱绪想将张氏调去太子妃身边伺候,蒙她青睐是一回事,另一方面,只待张氏能说上话时,便能为她的旧主子说上两句话。 没错,这张氏,正是刘家小姐从前的贴身丫鬟,因刘家流放后,张氏被家里卖了银子,转手就送进了宫。 岑瑱绪挥挥手:“罢了,你回司膳局吧,那里,孤会遣人关照你。” “谢殿下。” 张氏被打发走了,岑瑱绪想起苏文嫣那抹笑,越发不是滋味。 “王德怀。” “奴婢在。”王德怀从外头跑了进来。 “你去暖香阁问问,今日孤设的局,到底是哪里不对。还有,你再问问她,她那抹笑是什么意思。” 王德怀啊了一声后,才有些明白。 “是,奴婢这就去。” 此时,暖香阁里,却是好一番热闹。 终于被送进宫的玉碎,正抱着自家小姐哭得难受。 “小姐,我可算见着了您。” 第10章 主仆相见 苏文嫣也有些想落泪,听她说着家里的事,说她那两个不争气的弟弟在家里不仅大哭了一场,小弟更是病得到现在还没好。 二弟苏若怀倒很快恢复了,又去鸟市赌了几把,把库里那些银子赌得也没剩多少,来之前,家里老爷还在给二公子掌着板子。 苏文嫣擦了擦眼泪,又有些想叹气。 是该这样。 家里,和她想的差不多。 “往后就随宫女们唤,唤我奉仪,吃穿用度你和银环一样,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来,家里还有什么别的事,你再同我仔细说说。” 外头传来声音,说是王德怀到了。 王德怀是人精,看苏文嫣像是哭过了,猜到是见到旧仆思念家人导致的。 宽慰了两句后,说起太孙要传的话。 得了答复后,王德怀如样去回话。 却在太孙面前说起。 “苏奉仪掉了好些泪,可见心里是有主子的,这一个月的不见面实在罚的太重了些。” 听罢,岑瑱绪心情总算好了些,面上松快了不少。 “她真哭了?” “回主子爷的话,真哭了,奴婢去时,苏奉仪这眼圈都泛着红。” 陈瑱绪想起她哭红的模样,小脸通红,眼泪巴巴的,还不知道多招人怜。 “她还说了什么。” “苏奉仪说,殿下今日这是心急导致。太子妃才从山上回来,只盼着东宫安定,殿下您这是往她枪口上撞,张儒……张氏因此糟了灾,也连累的她禁了足。” 岑瑱绪面上晦色难定。 听王德怀这么一说,才发觉这苏奉仪有些聪慧。 也不只是个爱吃醋什么也不懂的性子。 遂因这句话,他反而还生出自责来。 “确实是孤连累了她,”后一想,又问,“那她笑个什么。” 这下,王德怀就有些支支吾吾了。 “苏奉仪说,是殿下您看错了,她没笑。” 岑瑱绪从喉管里嗯了一声,抬起头来。 面色冷彦,片刻后,却又笑出了声,笑得王德怀一脸莫名。 岑瑱绪摸着下巴:“是个狡猾东西,你啊,再去一趟,给她送些她爱的香料,跟她说,好生忍下一个月,待解了禁,孤不会亏待她。” 苏文嫣当然能忍。 她当真舒爽了一个月。 不能忍的,自然另有其人。 岑瑱绪的火气这几日一日日大,直烧得心头难耐。 上林苑狩猎也比往常勇猛,箭法超群,招招致命。 就连成化将军今日也不是他的对手。 胡殊是他儿时的伴读,和这位太孙的感情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照你吩咐的,人我是给你安生护到了北边,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 岑瑱绪一箭射出百步远。 侍卫将射中的猎物拎了过来。 是只火狐狸。 岑瑱绪看见这狐狸,就想起苏文嫣,他母妃可是一口一个称着那人为狐狸精。 哪里能比。 胡殊看见火狐狸欣喜:“殿下,火狐狸皮难得,送给卑职吧,卑职有大用。” 岑瑱绪挥挥手,叫侍卫拿了下去,这便是不给的意思。 胡殊说他小气。 岑瑱绪坐在马上道。 “偏你有大用,我没有?” 胡殊一听,就来了劲。 “殿下,此话如何说。” 岑瑱绪自然不会答他,接起他上句问的话:“端王如今行事越发肆无忌惮,刘家被贬,下一步还不知要将手伸到哪里,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太子过不去。” 胡殊道话:“太子回宫就在这几日,南边水灾得治,全仗着太子,端王短期内怕是不会再伸手。” “哼,他不伸手,就代表事不是他做的?孤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胡殊了然:“殿下这是要……栽赃陷害,高。” * 苏文嫣又收了一面火狐狸皮,颜色鲜艳,宫婢们看见,都说是好东西,觉得新鲜。 独苏文嫣没多大反应。 再好的皮貂她都见过,一面狐狸皮,没什么新奇的。 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玉碎却迟迟没有回来,这才让苏文嫣有些焦急。 午时三刻,午膳也已用罢,玉碎才从外间回来。 按照自家主子说的,在宫里做事,不比在府中。 头一个,是要跟各宫里关系都打好,有些事才好办。 她去了这么久,是因为和王德怀的徒弟,专门侍候太孙的现宝多说了些话。 回来后,侍奉自家姑娘午休,同她说话。 “现宝公公这几日脾胃不舒服,想是得了胃脘痛,我给他送了些养胃的南瓜羹,他倒是有些感动。” 苏文嫣就是喜欢玉碎这点,不用她说,她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现宝如今管着太孙殿的采买进出,来来往往的消息都要过他的眼,你同他打交道,确实方便不少,消息传出去了没有。” 玉碎办事妥帖:“传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二公子会不会按照你说的做。” 苏文嫣捏着玉如意按着下巴,全身松快。 “苏若怀人虽不着调了些,却不是个傻的,家里没多少给他败的,这点事他要是都办不好,往后,他也别指着我这个在东宫的姐姐能帮他多少。” 玉碎给苏文嫣捶腿:“奉仪,您将自己的俸禄都拿出去给二公子买了田,您自个儿,接下来可怎么办。” 苏文嫣算着日子,解禁就在这几日。 “不慌,太孙,自还会赏我些其他东西。” 一月的光景到,苏文嫣解了足。 头一件要做的,便是去御花园看花。 憋了一个月,没有岑瑱绪的叨扰,自在是自在了不少,却也着实闷坏了。 现下闻见花香,晒着太阳,人才像真的活了过来。 “哟,这不是和我一样,也禁了足的苏奉仪嘛,怎么着啊,今儿这是解禁了。” 苏文嫣回过头来一看,正是有些得意的宋婕妤。 她今日穿了一席青光面的绸缎,头上还簪着一支金步摇,整个人颇为贵气。 宋染云手扶着金步摇,话不断。 “有些人啊,不要以为得了殿下青睐,就真当自己是回事,太子妃若是不喜,那便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身侧银环有些气极,苏文嫣示意她淡定。 走到宋染云身边来。 “宋婕妤这支步摇瞧着眼熟,颜色老沉,莫不是太子妃赏的。” 宋染云冷哼一声:“你倒是眼力好。” 苏文嫣随手摘了一朵长得高的花枝,放在手中左看右看。 “可惜啊,这花颜色虽好,到底是过了季的花,明眼人一眼就瞧了出来。宋婕妤,你既这个年纪了,也是该戴这样的步摇,看着,很是衬你呢。” 第11章 你敢笑话孤 宋染云就是再傻,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当即恼怒。 “好你个苏奉仪,你敢嘲讽我年纪大。” 苏文嫣将花压在鼻下。 “有吗,我几时说过这个话。不早了,殿下想是回了东宫,我该去探望了,宋婕妤,这满园子的花,你独自个儿慢慢赏看吧。” 宋染云又捏碎了一根凤甲,盯着苏文嫣的背影,眼睛都快滋出火。 苏文嫣自然没有去看岑瑱绪。 她让银环准备了些糕点,现下正要去看望太孙妃。 进门正好撞见来宫里探望的霍家人。 为首那人剑眉星目,身量宽硕,模样俊彦。 苏文嫣也只望了他一眼,便低下了头,退到了一边。 倒是霍恒功,却盯着她看了半会儿,后才退去。 苏文嫣过后才知道,门口刚刚遇见的这人,是太孙妃的胞弟,御前行走小霍大人。 这事本就是一个小插曲,根本没发生什么,不料,禁足一月方解禁,晚间,岑瑱绪来她房中时,却黑着一张脸。 那模样,看着,她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进屋后,岑瑱绪就坐在榻上,既不用茶,也不说话。 一屋子人战战兢兢,知晓这是犯了太孙火气。 只苏文嫣却不惯他。 当作无事发生一样。 “这茶太孙既用不惯,就撤了吧,换些糕点来。” 一时,宫女换了新的糕点来。 苏文嫣也半句话不说,拿起一旁的绣盘,继续绣起花样来。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岑瑱绪看着她反像个无事人,也不理他,脸色黑的更厉害。 “硬的发黑的点心,也敢拿来伺候我,屋里人呢,就是这样做事的。” 他这一句话下去,屋里的银环和玉碎都被吓到。 玉碎好些,想解释来着,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苏文嫣示意她不要说话。 岑瑱绪还在发火。 “黑了心的东西,就这样敷衍你们主子我,这是克扣了多少用度,吃着碗里的也敢看着锅里,王德怀,将这帮没良心的贱婢拖出去仗个二十板子。” 苏文嫣听罢,这才明白他话里的言外之意。 顺手扔了手里的绣具,佯装生气。 “殿下有话就直说,何必指桑骂槐。妾什么时候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你倒是把这话说清楚,别有的没的,就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也别拿我这些没人疼的婢女撒气。” 岑瑱绪哼了一声。 “你还有脸说。” 王德怀有眼色,见状,要一屋子的人都先出去,知晓两位主子,是有话要单独说了。 屋里没了人。 苏文嫣一时也猜不出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自己往外传消息的事被他发现了? 不应该啊,玉碎做事总不至于还给人留下把柄。 一时,心里也有些忐忑。 面上却装作镇定。 “妾有脸没脸都要受殿下的气,殿下不妨有话直说。” 岑瑱绪将手里的玉串重重放在案上,眸光紧紧盯着她。 “今日太孙妃殿里,你和霍家的说了些什么话,他巴巴的,盯着你看了多久,说,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 他说的,是小霍公子? 原来是这个事。 苏文嫣渐渐松了口气。 又拿起绣具绣了起来。 “也没多久,就今日才勾搭上的,殿下耳朵这般灵,怎么没打听到,我都同他说了什么,想是听了我同他说的话,要更该气才是。” 岑瑱绪眸光幽深,按捺不住的火气奔涌。 “说了、什么?” 苏文嫣莞尔一笑,抬起眸色来,直视他怒火的眼睛。 “我说,你再这样盯着我看,我家殿下,怕是醋坛子要打翻了。” 岑瑱绪一阵火光,看她狡黠的面色,才意识到,她这是在戏谑他。 “好你个苏文嫣,你敢笑话孤。” 苏文嫣这回是噗嗤笑出声,放下绣具,起了身,坐到他身边来。 起初,还只是乖乖地坐着。 而后,又伸出手,大着胆子,慢慢抚摸上他不平的眉眼。 这双眼,和那人生得何其像。 就连生气时,都是一模一样。 “殿下,妾也不知道你从哪打听来的消息,只听话却听一半,我有几个胆子,他霍家公子,又有几个胆子。在宫里,太孙妃的殿门处,他敢和太孙的奉仪说闲话?我今日,分明是第一回见他,他为何要那样看我,我倒要问问殿下你呢,你说,他为何会那样?” 岑瑱绪火气渐渐消了下去。 定神一想。 霍恒功确实没这个胆子,望着她出神,想必是因为…… 她像极了那个人。 想到此,岑瑱绪心头一紧。 将人捁到怀里:“还不是你生的妖艳,你看看你,这张脸,尽想着勾人,往后,你给我素着些,少弄这些妆。” 苏文嫣笑了:“呐,殿下明明知道这不是妾的错,还故意黑着脸来吓妾。妾生得好看,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当初,殿下不也是看中妾这张脸,才把持不住的嘛……” 岑瑱绪狠狠吻住了她的嘴。 “你胡说什么,再乱说,当心孤今晚饶不过你。” 苏文嫣紧紧抱住他。 “那就不要饶过妾。这一个月,殿下好狠的心,说不来,真不来看妾……妾,真的好想殿下你。” 岑瑱绪被这句话说的心头火热,爱怜加深。 “莫急,莫急……” 这一回,堪比得上平日的三回。 空了一个月,岑瑱绪到这会儿才算舒爽了些。 又是到后半夜,一身畅快回了书房办公,嘴角是下不去的笑意。 母妃倒是没说错,她是个妖精不假。 既被缠上,竟生了些倦怠的念头,从暖香阁里出来,脚都是软的。 当真有些不舍,哪管什么政务。 到底还是压下了这层心思。 同王德怀道:“去,将西洋新进贡的那批绸缎,选个两匹送去暖香阁。” 王德怀应下了,却知道,那批绸缎,太孙妃却也只得一匹呢。 翌日。 暖香阁里出现了些新状况。 苏文嫣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除了第一回受恩最是严重外,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才是,可昨日那人太挥霍,所以今日一早,她便觉得不对。 下不来床是次要的。 丫鬟伸手来摸,竟摸出一手的烧烫来。 她发了高热。 人生生被折磨的病了。 第12章 主子病了 已经召了太医来诊治。 玉碎在床前侍奉着,禁不住,掉了几行泪。 看着自家姑娘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直皱着眉头,心里不忍极了。 府里那帮人,还说姑娘攀上了高枝,以后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算什么荣华富贵。 什么苦啊难啊,全叫她一个人受了。 暖香阁里的小六子是个衷心的,到屋里来传话。 “玉碎姐姐,玉碎姐姐。” 玉碎擦干净了眼泪,走了出来,听他道话。 一听,人有些受吓。 “好,这事不要声张,容我先去看看。” 玉碎到外头去探消息,这一去,很久没回来。 苏文嫣病得出虚汗,吃了两记药,才勉强有些力气。 微微睁开眼,唤人。 “玉碎。” 屋里没个丫鬟应声。 又唤了银环一声。 不多时,才跑进来一个小丫鬟,苏文嫣虽然发着热,多年的警觉却告诉她,事情有些不对。 问她。 “怎么只有你,银环和玉碎呢?” 小丫鬟话说不利索。 “玉碎姐姐被宋婕妤的人扣下了,银环姐姐,银环姐姐,奴婢不知道。” “你说什么?” 苏文嫣急着要起身,可刚动半边身子,整个人就犹如山海灌倒,直着身子一整个倒下了。 丫鬟惊了一跳。 “奉仪,奉仪!快来人,快来人啊,奉仪晕倒了。” 苏文嫣这是急火攻心,丫鬟没有主意,等了半天,才等到从厨房回来的银环。 “银环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奉仪她又晕倒了。” 银环回到屋里来看,看见自家奉仪出虚汗不止,面色更惨白了一分。 “我去请王太医,你照看好奉仪。” 银环到太医署跑了一趟,却是白跑,太后娘娘午时染疾,宫里的太医全都被太后叫走,半个人影也没剩。 回来后,越发没了主意。 小六子比她还要焦急。 “这可怎么好,玉碎姐姐被宋婕妤扣了起来,奉仪又病了,再拖下去,奉仪怕是要烧糊涂了。” 银环不想自己去了这一早上,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玉碎她犯了什么事被宋婕妤扣下了?” “说是和宫外的人私通消息,被抓了个正着,宋婕妤扭送着玉碎姐姐,说要将她送去慎刑司,那地方,人一旦进去了,怎么着也要掉半条命。” 银环心慌不止,当机立断。 “你照看好奉仪,我这就去寻太孙殿下。” 可银环哪里又能寻得着人。 太后染病,需要人侍疾。 太孙作为皇储,总是免不掉要第一个在榻前侍奉,这样一折腾,就是几个时辰。 等太后烧热退去,皇帝才命各宫的人散去。 留下皇后和太子妃还在椒房殿伺候。 岑瑱绪才回书房,就听外面一阵闹腾。 宋婕妤知晓太孙回宫,特意赶着这个时候来送汤药。 看见苏奉仪那个贱婢就守在门外,特命人将她拉走。 不想,那丫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紧拽着她的太监。 银环知晓自己做事是有些莽撞,但也顾不得了。 边哭边爬着,朝殿里大声呼喊。 “殿下,殿下,你快救救我们家奉仪,她快不行了,殿下!求殿下见我们家奉仪一面,求殿下召见,殿下……” 岑瑱绪皱着眉头,侍疾回来,心情本来就不爽。 “什么声音,出去看看。”对王德怀道。 “是。” 王德怀出去看了一遭,马上回来。 却晚了宋婕妤一步,叫她先进了殿。 宋婕妤放着汤碗,同岑瑱绪说话。 “殿下,你说暖香阁那些奴婢大不大胆,一个宫婢也敢私相授受,往宫外传消息,妾不过小以惩戒,按照宫规处置了下,那些宫婢,竟敢抱团,告状都告到了这处来。” 王德怀一甩手中拂尘。 知道事情可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紧忙阻断了她的话。 “殿下,您还是出去看看吧,暖香阁那位,像是病了。” 岑瑱绪批阅着公文,闻言,毛笔在奏折上划出一道水墨。 “你说什么?” * 苏奉仪高热不退,岑瑱绪把暖香阁全院上下的人都训了一遍。 各个被骂的大气不敢出。 太医院这时请不到太医,岑瑱绪逮着王德怀又是一通骂。 “都是死人啊,去坊间将陈名医请来,拿着我的宫牌去,现在就去!” 从问诊到看病,岑瑱绪一直陪伴在苏文嫣身侧。 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各院都掌起了灯。 王德怀擦了一把细汗,看着时辰,进来问话。 “主子爷,戌时了,是不是该用晚膳了。” 岑瑱绪哪还有什么心思用膳,苏氏在他怀里,才被扎了针,高热总算退去,可凶症愣是没减。 王德怀见状,便也屏退了要传膳的人。 陈寰亲自为太孙看中的这人熬了药,药到太孙手上,也被他接了过去,太孙竟亲自喂起了药来。 陈寰和他认识也有多年,可看殿下如此看重一位女子,不禁有些愕然。 岑瑱绪喂药到苏文嫣嘴里,灌一口,便溢出来一口。 身侧银环看着也快急死,泪水流个不停。 岑瑱绪恼火上来:“陈寰,她吃不进去药,可有什么法子。” 陈寰捏着胡子:“唯有一个法子,殿下可以口渡之,只这样,殿下也有被感染的风险——” 他这话没说完,岑瑱绪便一口饮下了药,抱起苏文嫣,以口渡起了药。 王德怀哎了一声,担心不止:“殿下。” 再劝也不管用。 喂过了药,陈寰这才叫太孙将屋里人都退开,单独和太孙说起苏氏的病症。 一番话说得岑瑱绪臊热不止。 最后,陈寰本着医者仁心,又提点了一句。 “殿下,房事上,还是要节制,切不可再似今日这般。这半个月内,殿下得注意些,万不能再行此事。苏奉仪身子骨弱,是幼年积攒下来的病症,这身子骨,当好好养。” 岑瑱绪越听越臊。 “孤知晓了。” 陈寰就怕他不知晓,开了方子,临走又说了一句。 “殿下,半个月内,不宜行房,切记。” “知道了,知道了,王德怀,送陈寰出宫。” 等人走罢,岑瑱绪又回了屋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皱着眉头的苏文嫣半晌。 苏氏高热,乃是因着他昨夜不节制导致。 叫她受了这样大的罪,归根究底,还是怪自己。 第13章 玉碎被罚 她这张脸虽然和那人生得八九分像,但身子骨完全不同。 原来这般羸弱,夜间哭着喊着说的话都是真的,原来是真的受不住。 这幼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留下了病症。 岑瑱绪怜惜不止,看见屋里来侍候的只有银环,问起。 “怎么只有你?你家主子日常贴身侍奉的玉碎呢,主子病了,她怎么不见人影。” 太孙问起这话,银环痛哭不止。 “殿下,玉碎,玉碎她被宋婕妤扣住了。” 玉碎从慎刑司放出来时,脚上已经挨了板子,双脚血肉模糊一片,人也不见清醒。 一日之间,暖香阁,主子病得病,丫鬟伤得伤。 要说这是巧合,岑瑱绪怎么也不信。 将人放出后,问王德怀。 “她犯的什么罪,被宋婕妤拖去慎刑司。” 王德怀已经调查清楚了,回话:“说是和宫外的苏家有联系,苏奉仪将自己的俸禄悉数送出了宫外,这个月,已是第二回了,这里面,还有许多殿下您的赏赐。” 岑瑱绪听得眉头深锁。 王德怀感怀,道:“这样看来,苏奉仪确实不容易,拿着自己的俸禄接济家里,自己还病了。就是不知道这苏家,到底是怎样一群吸血的虫,竟连奉仪的俸禄都不放过。” 岑瑱绪重重拍了一记桌子。 怪不得她赏赐苏氏新鲜玩意不少,却从未见她穿戴过,原来都送出了宫外。 一时,竟也不知道要生谁的气。 “她家里那样难,有多少回,她见了孤,却半点不跟孤提起,她这是打定主意要将苦果自己一个人咽了。” 王德怀一旁道话。 “谁说不是呢,苏奉仪做什么事都周全。想必,是不想给殿下您添麻烦吧,只是,奴婢光是听见,也不忍心啊,一个月几十两的例银,您说,她全送了出去,自己该吃些什么。” 听到这里,岑瑱绪呼吸重了些。 “去,派人去打听打听,这苏家,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 “是,主子爷。” 苏文嫣半夜里醒了一回。 却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被惊醒的。 她梦到,过去一些事。 梦到当今的太后,在梦里,她是年轻时的模样,自己也是待字闺中的豆蔻年华。 韩广香为了让她推拒陛下的婚约,竟拿她父亲的命威胁她。 事后,还将她一把推进了池中。 那股快要溺毙的感觉淹没到了头顶,她呼吸不过来,在梦里大喊大叫,立时睁开了眼。 抬眼瞧见头顶的床幔,才慢慢回神,原来是场梦。 眼角的泪不停淌着,想起这些过去的事,苏文嫣才知晓,自己是有多恨。 韩广香,韩氏,你欠我的,终有一日,我一定要你好生偿还回来。 怀着恨意和持久的信念,苏文嫣撑过了这场大病。 再想来,是午后了。 一睁眼,床前侍候她,给她擦着汗的,是银环。 苏文嫣脑子转的慢,慢慢才回过神来。 一把握住她的手。 “玉碎呢,她怎么样了?” 银环忍不住流泪:“奉仪,你终于醒了,玉碎姐姐她没事了,殿下做主,将她从慎刑司放了回来。” 苏文嫣嗓音撕动:“什么?” 慎刑司! 那是什么地方,苏文嫣比谁都清楚。 “她现下人呢,叫她来见我。” 银环擦了擦眼泪:“主子,怕是来不了了,玉碎姐姐受了刑,人到现在还没醒。” 苏文嫣动着身子就要起身,眼里霎时流出一抹狠色来,这模样,吓坏了银环。 “是谁,是谁给她动的刑。” 苏文嫣嘶吼出声。 … 主仆两人现在是同病相怜。 苏文嫣病的恰是时候,玉碎却是被人狠狠算计了一番。 宋染云就等着玉碎下套,遂以刑罚那里,也一定打过招呼。 不然,未经审讯,那边怎么就动起了刑。 玉碎的一双脚以后怕是要留痕迹了。 苏文嫣亲自为玉碎上药,流了几行泪。 玉碎却替苏文嫣擦着眼泪:“主子,没事,伤在脚底,不影响日后行走就行,穿上鞋,外人总归是看不见的。” 苏文嫣知晓她是在宽慰她。 “你放心,你的伤我一定会为你治好,以后,也一定会为你找护好人家,定不叫你留疤被夫家嫌弃。” 玉碎也给自己擦了擦泪。 “姑娘,只要你好,我不嫁人都行的,玉碎说过的,会一辈子守在姑娘身边。” 伤怀过后,苏文嫣也开始捋清楚自己当下遭遇的这些事。 元气渐渐恢复了些,找了银环来问话。 银环便将她病倒,太孙殿下是如何请名医为她看病,又如何亲自照料她的事一一同她说了遍。 还说了玉碎的事。 太孙知晓了玉碎往外传消息的事,将她从慎刑司放了回来,也不许宋婕妤再追究这件事。 “奉仪,殿下待您,真是诚心诚意的,您不知道,您病那日,殿下是有多紧张。” 苏文嫣嗯了声,面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很是复杂。 听银环这么说,才知岑瑱绪对她确实有点心思。 可是这样的心思,又能持续多久呢。 从前,那人对她也不一样有心思,可最后呢,还不是落得个人财两空。 都是虚的。 事实证明,只有自己能握得住的,才是实的。 她务必要想个法子,和她二弟苏若怀见一面。 苏文嫣就等着岑瑱绪来见她,和他提出这个事。 不想,宫里似是发生了些动荡,岑瑱绪因而几日都不曾回东宫。 太子的二弟端王醉酒轻薄了宫妃,今年才选秀进宫的宫妃不堪受辱,上吊自杀了。 此番,宫妃的娘家户部尚书等人联名上奏,要陛下为此事给个说法。 皇帝大怒。 端王却一口咬定,这是太子陷害。 为此事,几人在宫中争执不休,太孙作陪,共同协理此事,这事很快就传遍了各宫。 苏文嫣病这几日,太孙妃还派宫婢来给她送过补品,关怀了一遭。 连银环都夸,这位正宫主子,是个良善之人。 晚间,苏文嫣吃着太孙妃送的补品,精神大好了些。 外头有声响,小六子来报,是太孙殿下来了。 多日不见,苏文嫣再看见岑瑱绪,竟恍如隔世。 就着烛火看他,觉得他的身形和那人当真是一模一样。 一时悲怀上头,控制不住湿了眼眶。 第14章 苏若怀进宫 岑瑱绪看着苏文嫣红眼的模样,心头一片软和。 这几日事太忙,都无法抽开身来看她,再见面,她倒是养好了精神,可脸颊显见的瘦了半圈。 当真是人病一场,受罪不少。 “哭什么,孤这不是来了。” 苏文嫣依偎进他怀里。 将眼泪擦干:“殿下,朝里发生了许多事,你怎么还有功夫来我这处,可是事情都解决了。” 怎么能解决得了。 这招计谋还是他亲自设的。 可不会那般轻易解套。 “你又说没良心的话,孤巴巴的回来一趟,是为了看谁。还不是要看看我家这个重病的,用完了膳,还要去椒房殿,太后染疾,总要人去侍疾。” 这事苏文嫣也知道。 听说那韩氏身子渐渐养好,连太子妃都撤了回来。 “太后不是好了嘛,你怎么还要去。” 岑瑱绪点着她的鼻尖。 “孤不去,只在院子里陪你?这话要是被母妃听见,少不了说你。” 苏文嫣双手从岑瑱绪的腰间伸过去,将他抱紧。 脑袋也埋进了他胸膛里。 “我不管,我舍不得你走。” 岑瑱绪当真是被这一句话磨得心神动摇,晚膳还没用,就已跌入了温柔乡。 摸着苏文嫣的脑袋,开始咬她的唇瓣。 “孤迟早要败在你手中。” 苏文嫣才不信他这个话,甜言蜜语谁不会。 只回吻他回的越发用力。 到关键时候,却又退了开来。 “殿下,该用膳了,用完膳,殿下还得去椒房殿呢。” 岑瑱绪眼神都是迷离的,唇瓣被她的唇色粘的,水光盈盈的,人还没回神。 苏文嫣已经恢复了神智,眸光清明,为他布起膳来。 “来,殿下,试试这碗鸽子鹿茸汤。” 岑瑱绪看她变脸变得极快,上一刻还在他怀里,说舍不得他,情真意切。 下一刻,连脸色都疏离了起来。 站起身,从身后抱住了她。 惊得苏文嫣手里的汤勺都快掉了。 “殿下,别闹了,宫人们都看着呢。” 岑瑱绪将脑袋埋进她脖子里。 狠狠嗅了一鼻子。 是他爱的香气,只有她,能让他静下心来。 “孤爱极了你身上这味道,若不是今夜不是时候,孤当真留下来——” 苏文嫣转过身来。 “无妨,殿下,你明晚上来,我为殿下你准备了些礼物。” “哦?”岑瑱绪眸光一亮。 还有礼物。 “什么礼物,用不着等明夜,今夜里送上便是,快去拿来。”岑瑱绪催促。 “急不得,殿下,总之,你明晚上来就是。” 她这就是卖关子。 偏偏这样的把戏,他还挺受用。 心里头一高兴,也同她道。 “孤知晓了你娘家的难处,你往外送俸禄的事瞒不住,以后别这样做了,孤呢,替你家那个二弟谋了个差事,明日,吩咐王德怀递牌子,叫他来见你一面。” 苏文嫣大惊。 整个人都有些愣。 “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岑瑱绪又点了下她的鼻尖。 “孤的话,还能有假,你们姐弟,等着见面吧。” 苏文嫣几日不宁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心里头有些感激,岑瑱绪用完膳,等着去椒房殿,临走时,又占了些她的便宜,遂以她都默许了。 回吻得也更用力了些。 到最后,还是岑瑱绪先脱开了身。 “真该走了,你个小妖精,明晚等着孤来。” “妾恭候殿下。” * 苏若怀和离家前倒没什么变化,像是还养好了,脸蛋更圆润了些。 只一上来,就扯着苏文嫣的衣裙哭诉。 情到浓时,也有两分真心实意。 “大姐,你不知道你不在府中这些日,我和三弟是怎么过的,我们过得那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抠抠搜搜……大姐,我怎么看着,才几日不见,你像是瘦了一大截。” 苏文嫣扯回自己的衣裙,那上面,全是他的泪水。 定眼再去看自己这个弟弟。 他与自己就差几个月,读书不上进,生得倒好。 想想也是,从前苏文嫣在家中做姑娘时,大小事都是苏文嫣一手操办,顺带料理两个弟弟留下的摊子,她骤然一走,他二人,确实一时很难适应。 想到这里,苏文嫣也生了些柔软的心思。 拿出巾帕来,替他擦了擦模糊的眼泪。 “好了,别哭了,我没瘦。我在东宫吃得好穿得好,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办,给我打起精神来。” 说到要办正事,苏若怀也正经了些。 “大姐,我也瞧出来了,太孙殿下委实宠你,还给我安排了活计,叫我在街道司挂了个差,平时收点油水,活也不重,我干了几日,什么都觉得好,就一点不好。” 苏文嫣把眼睛一竖,感觉不太妙。 果然,就听见他道:“你要不要再跟姐夫说项说项,给我派到镇抚司那里去,我看姜家的王家的,那几个忒嚣张,这街道司的活计,确实太没分量了点。” 苏文嫣差点气到生烟。 平心静气好一会儿才将自己劝顺。 “今日就不该和你一见,你个没脑子的东西,既没有这个诚心来探视我,就赶紧着滚回去吧。” 在家时,大姐也总是这样生气,苏若怀见好就收。 “哎呀,大姐,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哪能不知道你在东宫的难处,不然,也不会托我办这样的事,大姐,你看,这是什么。” 苏若怀拿出一应地契来,向她邀功:“你托我办的事,我全给你办好了,可没有一点偷腥哦,五份地契,两份田庄都在这里,你清点一下。” 苏文嫣点着数目一看。 不错。 还真是被他办妥了。 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面上总算露出了些笑意。 看着苏若怀眼巴巴的眼神,示意玉碎给他抓了一把金叶子。 “总算还能干点事,过几日,我便向殿下请个恩典,准许玉碎一个月出宫一趟,以后许多事,你就负责和她交接。” 苏若怀被夸,心里也觉得高兴,这份高兴,可比自己去集市上逗鸟要乐得多。 他吃着新鲜的荔枝,再一次感叹宫里的东西就是好,这样的水果在民间可是很难买到。 “大姐,你买这些铺面和田庄,这是要做什么啊。” 第15章 太孙殿下心情好 “自是有用。” 她们苏家是靠生意起的家,她曾经最擅长的,就是算目。 “手里有钱,才能生钱,这几家店面就先开起来,如何开店应酬,注意事项我都写在簿上,稍后你带回去,仔细研究。” 苏若怀险些被荔枝呛到:“啊,啊?” 可看着自家大姐一丝不苟的神色,才确定,她没在开玩笑。 “大姐,不是吧,家里的生意我半点没插过手,如何替你开铺面啊。况且,家里的生意都是小本买卖,也赚不了什么大钱啊。” “谁跟你说我要继续干那一套,我要干的,是家里的老本行。” “老本行?”苏若怀听懵了。 古往今来,唯有一样东西亘古不变,最易保值,也极难掉价。 “没错,我如今教你的,正是我们苏家发家的秘籍——倒卖藏品。” 送走苏若怀,苏文嫣靠在榻上,捏了捏额头。 当下没有什么可用的人,唯有苏若怀暂时能替她先顶一阵子,就盼着他,争点气吧。 银环进屋来送点心,却见自家主子虽面有疲惫,却捏起书,又看了起来。 不免感叹。 要论勤快,那还得是她家小主。 书卷笔墨,闲暇时候,可从不见小主离手。 夜晚。 暖香阁准备了晚宴,就等着太孙殿下来。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桌上的饭菜都见凉了,也不见人来。 银环抱怨了一句:“既是太孙殿下今夜不来,现宝公公怎么也不来报个信。” 玉碎服侍苏文嫣用膳。 既是那人不来,苏文嫣也没什么心思用膳。 “都撤了吧。” 玉碎劝道:“奉仪,兴许是宫里什么事耽搁了,您总该用点膳的。” 苏文嫣放下手里的书。 “他能有什么事耽搁,指不定到哪个新得的小美人那里歇了脚,罢了,盛一碗芙蓉羹汤来给我吃了吧。” 这话将将才说完。 外头就是一声咳嗽。 暖香阁里现如今养成了个坏习惯,凡是岑瑱绪来,这几回都不爱通报。 她方才那话,明显是又被岑瑱绪听到。 还没等她抬头,外头便是一道朗声,伴着点愉快。 “好个刁钻的人,我在椒房殿忙着侍疾,正是忙的晕头转向,你们暖香阁这主子,却这样暗地里腹诽我。” 众人一惊,都跪了下来。 “都起吧。”岑瑱绪也随之走进了屋里。 苏文嫣向岑瑱绪行礼,被他握住手,没叫她跪。 “妾知错了。”苏文嫣趁机道歉。 岑瑱绪坐下用膳,一拉,便将苏文嫣拉进怀中。 苏文嫣却用帕子假意捂住鼻口。 “殿下身上好大的药味,果然是从椒房殿过来。快快用膳,用完膳赶紧去洗漱一番。” 因而从他身上溜了下来,坐回了自己的座上,继续端起小碗吃了起来。 岑瑱绪气笑了。 要说她没规矩吧,她说话行礼样样不出错。 要说她有规矩,她竟然不顾他,独自个儿先吃了起来。 “就你讲究,王德怀,去暖房叫水来,伺候孤先沐浴。” 王德怀微惊。 殿下当真因着苏奉仪一句话就去洗漱,不由得问:“那这膳食?” “晚些再用。” 岑瑱绪洗漱要些时候,苏文嫣一碗羹汤也吃完。 王德怀出了浴间,来寻苏文嫣。 “奉仪,主子爷唤您进去呢。” 这便是叫她进去伺候他更衣。 这种事,她也是头一回。 太孙殿下在暖香阁虽未留过宿,但叫水是常有的事。 但那,都是他伺候她,还是那种伺候。 几时,她伺候过他。 每回不是睁不开眼,就是抬不起手,这样的事,一时,还真有些难住她。 “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孤的亵衣拿来。” 苏文嫣一鼓作气,从架子上抽了他的亵衣,正要替他穿戴起来。 他嗯了一声,低眉看她。 人才从桶里出来,浑身都冒着热气,说话也冒着气。 “湿漉漉的,也不替孤擦个干净?” 苏文嫣稳了稳心神,这种事,有什么好慌的,再亲密的时候都有过。 拿起毛巾,替他擦了起来。 只擦着擦着,他忽握住她的手。 将人带进怀里。 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坏笑。 “你也有羞的时候,再闻闻,孤身上可还有药味。” 苏文嫣奋力挣开了手,可不能由着他胡闹,不然,今晚的事决计办不成。 草草将衣裳搭在他肩上,伺候他更衣。 “是洗干净了。”答他的话。 他倒是享受她替他更衣,因而模样散漫,眼神含笑,像是觉得这是件趣事般。 “你也不问问我今日为何耽搁那么晚,都去忙了什么。” 苏文嫣替他将最后的腰带系好,打了个结。 终于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那殿下不妨说说,您晚间,是因何事耽搁的。” “奉仪这般聪明,不如先猜猜看。” 苏文嫣眼珠一转,道:“依妾看,八成还是去什么地方野去了,身上这药味不过是说辞。” 岑瑱绪眉目一瞪,目露不高兴。 连着人一把搂进怀里,作势就要挠她的痒。 “好啊你,几句离不开这话,孤去会哪个小美人了?你今日非给孤说出来不可,说不出来,孤可不会放过你。” 苏文嫣被他挠得连连发笑,左右闪躲。 “妾哪里说错了,你不是去会太后娘娘了吗,我听闻太后娘娘年轻时,容貌动人,倾国倾城,她这样,算不得美人嘛。” 岑瑱绪终于放过了她,松了手。 苏文嫣也活过了一口气。 “算你会说。”岑瑱绪刮了一记她的鼻子。 苏文嫣心里有比较,当下便较起了劲。 “殿下,依你看,是太后娘娘年轻时好看,还是妾这副样子更好看。” 岑瑱绪拿眼仔细瞧她。 太后的画像就在文忠馆,她和先帝爷大婚时留下的画像,那模样,确实是个美人。 若真要比较。 “如何能比,你一个小小的奉仪,竟敢与国母攀比,当心这话传出去,仔细你脑袋。” 苏文嫣轻哼了一声,转过了身。 “那就是没太后娘娘好看,殿下这样说,妾心里有数了。” 她还真不开心起来。 岑瑱绪从身后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耳朵。 “你与太皇奶奶委实无甚好比的,她如今岁数大了,病中才好,你若是真想亲见太皇奶奶,要分个高下,赶明,我将你带到椒房殿,你去看上一眼便是。” 第16章 岑瑱绪震惊 苏文嫣转过身来,眼里划出一抹意味难明的变化。 “真的?” “孤从不骗你。” 寻常宫嫔要带去椒房殿,须有极大的恩宠,或是怀有皇嗣。 她姑且就当作他是要嘉恩于她的意思。 “殿下……”这回,依偎进他怀里,人都有些软。 两人在里头闹了很是有一段时辰。 晚膳备了新的,服侍岑瑱绪用过膳后,苏文嫣便将他拉到了书房。 岑瑱绪可没忘她昨日说的,今日要送他礼物。 为了这个礼物,他今日,可是惦记了一日。 苏文嫣送上礼物前,先头的话还没问完。 “所以殿下迟来一个时辰,究竟是去了哪。” 岑瑱绪今日心情高兴,也是因为这个事。 “去探了探端王妃,端王被关了禁足,这事也算告一段落。” 端王既然被关了禁足,说明此事与端王口中说的,是太子有意构陷并无多大干系。 怪不得今日他刚进门,就那般高兴。 喜色都挂在了脸上。 就好像,他干成了一件意料之中的事,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事不能深思,越思越觉得他这人有些深不可测。 “朝堂上的事,你就是说了,妾也不明白,好了,殿下,我们拆礼物吧。” 岑瑱绪将那抹幽深的神色收住,好好欣赏起她送的礼物。 一幅山川百野图。 “这是?” 岑瑱绪少不得有些震惊。 苏文嫣将画铺在案上,娶了烛蜡来,岑瑱绪接过蜡台,一点点就近看着案上的画。 眼里俱是震惊。 “前朝东川先生的画作,你怎会有这幅图?” 这幅失传的图,多少人千金难求,早年间,他和先帝爷微服私访到民间,倒是去东川先生的故居拜访过,后人也未留下这幅画。 据说是早年间被一户商贾人家买走了。 岑瑱绪就着灯,仔细比对着这幅画。 渐渐,看出些端倪来。 有些不大敢相信。 以假乱真,以真乱假。 险些都能迷过他的眼。 “这是仿作?” 苏文嫣抿唇轻笑:“殿下好眼力。” 岑瑱绪再度着眼去看画,是假画没错。 非得是他才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区别,当年皇爷爷就仔细和他讲过。 眼前这幅画,已然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仿画者何人,竟有这般手艺。” 这下,苏文嫣笑得更绚烂。 她这张脸,不光生得妩媚,笑起来,更为是,如同金莲绽开,满屋子都是明媚夏光,再加上,她又极少这样笑。 岑瑱绪立马猜到,更不敢相信。 “是你?” 苏文嫣就知道他震惊。 这些被束于内宅的女人,不过是玩物罢了,在这些男人眼里,谁会有这样的本事。 她现下,不光让他知道她的本事,还要借着她的本事,让他折服。 从上到下,她双手顺了一遍。 “没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小女子我是也。” 岑瑱绪放下烛台,眼里晃过震惊,震惊之余,既有些欣赏,又有些欲言又止。 最后,眼里还呈现出几丝复杂。 苏文嫣忽视他眼里的怪异,只当作他是被惊到了。 靠近他身边,抱起他的手臂。 “殿下,你就说,这礼物,我送的你满意不满意。” 岑瑱绪顺势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看她的眼睛。 养的一只金丝雀,不知何时起,竟瞒了他些本事。 只是不知道这肚子底下,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说话也深沉起来。 “如何不满意,苏奉仪,你还有多少惊喜,是孤不知道的。” 苏文嫣一抬头,亲上了他的鼻梁,一触即离。 “想知道啊,那殿下,您自己来探寻啊。” 岑瑱绪嘶了一口凉气。 还得是她。 够妖。 这样正经的书房,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晚点收拾你,快,与孤说说,你都是怎样仿作的,为何与真迹并无两样。” “是。” 苏文嫣与岑瑱绪说了一个时辰的制作技巧。 岑瑱绪非但没有不耐烦,是越听越惊心。 这其中,有许多古早的法子,不是那等多年的老匠也难以知道的程度,她竟全都知晓,许多词汇,都说得半点不含糊。 这叫他,不得不正式审视起她来。 原来他养的这只金丝雀,还真不是虚有其表,内里,名堂且大着呢。 苏文嫣说了许久的话,有些口干舌燥。 自行倒了一杯冷茶,将就喝了两口。 不想,岑瑱绪接过她的茶,顺嘴就喝了起来。 “殿下,我为您添新的。” “不讲究,你继续说,方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最后保存的法子……” 一个半时辰过去,一些细节东西总算说完,岑瑱绪拨动手上的珠串,开始若有所思。 苏文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往外头传人,着人送茶进来,亲自为岑瑱绪沏起了茶来。 岑瑱绪端坐在那处,适才才听她讲完那些古早的法子,听得他心中连连称赞。 这会儿,又看见她直着身子在那里沏茶。 一举一动,完全不似个商户人家的姑娘。 周身气度,都堪比得上太孙妃。 就是那人,她也能比上一比。 却还是有些不一样。 刘家那位,举止端庄,到底是姑娘家。 至于她。 到这会儿,才发现,她身上竟有股从容稳重的劲,这点,可是十个那人也比不上。 “殿下,尝尝妾沏的茶。” 岑瑱绪接过茶盏,轻抿一口茶,入口,就是一阵茶香。 好生独特的香气。 茶味也甘甜清爽,和京中的贡茶大不同。 苏文嫣笑得温婉:“这是妾弟弟今日入宫来,特意带来的,说是要好好孝敬殿下,殿下,可还喜欢。” 也是通过这几日的观察,苏文嫣发现他不爱喝贡茶,贡茶苦涩,味道浓重。 留了个心思后,便开始着手了这事。 茶自然不是苏若怀带进来的,他哪能有这个心思。 但若要说这是好茶,也不是。 不过是经她的特殊手艺,改变了下味蕾而已。 “他有心了,这茶还有多少,给孤包起来,孤带去书房饮用。” “没多少,就一两,殿下若喜欢,我全包给你。” 喝过了茶,赏完了画。 苏文嫣便慢慢铺起自己的打算。 “殿下,你既喝了我的茶,也收了我的画,何不如再为我题个字。” 第17章 小动作被发现 岑瑱绪将茶盏一扣,竟察觉出她的心思来。 “孤的墨宝,就是御前大学士也难讨得一幅,你这是想骗了孤的墨宝做什么去。” 苏文嫣不想他这会儿竟聪明了起来,脸上挂出一副牲畜无害的表情来。 “殿下,妾能打什么主意,不过是听说殿下您的字实在好看,就连圣上都夸赞,所以想一睹真颜嘛。” 男人就是这样。 哪怕瞧出你是打了什么坏心思,可到底诱不过几句好话。 现下,苏文嫣是好话乖巧话随口就来,保管哄得这位小殿下围着她转。 “既这样,那便提笔来吧。” 苏文嫣忙将自己的一幅小作拿了出来。 “殿下,题在这里。” 眼前是一幅水墨画,乡野渔夫图,有些怡然自得的意味。 岑瑱绪题诗一首,落了款。 苏文嫣目的达成,便开始打起哈欠。 “殿下,今夜谈论了几个时辰的画,时候不早了,妾累了,您也该回去歇着了,妾送您出门。” 岑瑱绪气从头上来。 “得了孤的好处,就这么想将孤打发了,想得可真美啊你,苏奉仪。” “殿下!” 苏文嫣一阵惊呼。 他已然打横抱起了她。 将她抱进了卧室,扔到了床上。 看来今晚是逃不掉了。 于是乎,她又打了个哈欠。 “殿下,妾是真的累了。妾身子还没大好……” “无妨,这事,用不着你出力。” 今晚,岑瑱绪兴致特别好。 却顾忌着她的身体,没要太狠。 就是这样,她也累的不行,到最后,只糊弄着他,闭着眼,说睡就睡着了。 气得他,恨不得咬她一耳朵。 到底还是舍不得。 后半夜,从暖香阁离开,岑瑱绪精神头十足的好。 王德怀知晓,每回从苏奉仪这里休息一番再去书房,殿下的心情总是格外的好。 今日殿下的心情更是好的没话说,还让他抱了些东西回去,说是苏奉仪送的。 别看苏奉仪恩宠盛,可上赶着来给殿下送羹汤,送礼品这种事,还真是从未有过。 苏奉仪好端端的送礼,不知道是不是要求什么事。 他正等着自家主子吩咐,果然,就听见自家主子爷道。 “苏奉仪家那个小弟整日流连街市,说是数十个学堂都不敢收?” 王德怀打了个精神:“回主子爷的话,是呢。” “你去胡学究那里打个招呼,找个由头,将她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弟送到胡学究那里去吧。” 王德怀心里乖乖了一声。 真被他说准了。 苏奉仪为了自家弟弟求学的事,送了殿下一幅画就搞定了。 那可是胡学究的课啊,京中最鼎盛的学堂,多少达官贵族花了钱都进不去的书院。 这桩事就这么被敲定,殊不知,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苏安怀快乐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 马上就是春猎,又是一年一度皇家围猎的日子。 岑瑱绪忙的不见人影,来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多数时候都是宿在书斋。 苏文嫣更忙。 整日不是忙着如何烹制翻醒茶叶,就是如何制作古画。 一天天,没有休息的时候。 银环看着这堆茶叶,心里到现在还怕着。 “主子,这要是被殿下知道了,他喝的茶,其实不过是我们这些下人垫吧嘴的碎茶,主子你可怎么交差。” 苏文嫣耐心看着火候。 “重要的是我这份心意和我花的这些时辰,他就是知道了又何妨。再说,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能知道。” 银环真是说不过她。 “奉仪,您怎么说都有理,我叫玉碎姐姐来和你说。” 玉碎脚伤已经大好,现下能正常行走。 她拿了自家姑娘要的炭来。 “姑娘……奉仪,我刚让小六子去打听的消息,殿下这几日没回东宫,太子妃娘娘说,殿下需要人照顾,半上午,宋婕妤就往书斋去了,许是留那了。” 苏文嫣也不知道玉碎是在急什么。 “殿下事情忙,宋婕妤留不了几日。” “主子,您真不明白我说什么吗,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怎么着也要去表表态,总不能由着宋婕妤一味地欺负到您头上去。” 苏文嫣知道,玉碎这是被宋染云欺负怕了。 但现在还不是对付宋婕妤的时候,就是对付了,也只是小打小闹,时机不成熟。 “那你将我新制作的软糕捡上几块,到书斋走上一趟,就说是我的意思,来给殿下送点心。” 玉碎嗳了一声,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了。 哪知道那样巧,去的时候,刚好遇上成化将军来探访殿下,便在门外候了候。 胡殊此来,一是为过几日围猎的事,二是为了一件稀奇事。 围猎的事说完,胡殊将衣衫抖开,开始说起这件稀罕事。 “你说有趣不有趣,坊间都传,我们素不沽名钓誉的太孙殿下,旁人就是求他一幅墨宝都难,前些日,却在红香楼留了幅画,这事传得煞有介事,倒像是真的。” 岑瑱绪懒得听这种事。 “孤整日忙的宫门都出不去,上哪里留情,还留画,这种轶事,听听也就罢了,多半是端王一党传出的风声。” 胡殊摇头:“我本也不信,哪家小馆能留得住我们殿下,什么样的美人能得我们殿下的眼,是亲眼瞧见了那画,我才信了,那画是你一贯的风格,分明是你所画,若说画还可以作假,那笔墨字可怎么说。” 岑瑱绪神色一顿。 胡殊继续道:“那上面,还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 随之他念诗毕,岑瑱绪的面色已完全黑的不像话。 胡殊还在道。 “你知不知晓那幅画在坊间炒到了什么价,各大名家都争着要这幅画呢,事关我们太孙殿下,谁人不想分一杯羹。” 岑瑱绪嗓音阴沉。 “什么价。” “一千两,还是黄金!” 玉碎久去不回。 到了快晚膳时分,苏文嫣心里开始急了。 正要派小六子去打听,人忽然回来了,和她一道回来的,还有岑瑱绪。 岑瑱绪黑着一张脸,十分吓人。 玉碎走到苏文嫣身边,人是吓坏的模样,却轻声道。 “奴婢什么也没说。” 苏文嫣正要再问,玉碎可不敢讲了:“主子,你还是自己和殿下交代了吧,是画的事。” 闻言,苏文嫣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第18章 两人大吵 岑瑱绪的不高兴都是摆在面上的,他素有威压。 满屋子里谁也不敢坑一声,苏文嫣伺候他用茶,专门顾左右而言他。 “殿下这是在谁那里受了气,瞧瞧,这眉头都拧巴在了一处。” 岑瑱绪也不接她的茶。 只拿眼瞧她。 她倒是淡定。 那丫鬟刚进门分明给她报了信,她还装不知。 现如今竟都有这样的本事,在他面前都敢打起马虎眼。 也是,她连他的墨宝都敢拿去卖,还有什么不敢的。 凭空的,还捏造出那样的故事来,毁他名声。 “孤是短了你吃的,还是短了你穿的,竟要你豁得出去,敢如此丢人现世,你说说看,孤究竟是哪样刻薄了你!” 这就是岑瑱绪的脾气,他也不听她的诡辩,进门先是一通指责。 只堵得她没话说,完全没有回话的余地。 任凭苏文嫣脑袋转得再快也不行。 可当下,苏文嫣还是装作被他一句话吼得没了神。 眼泪珠子就挂在眼眶里,要掉不掉。 轻声哽咽着。 像是被吓到。 “殿下,你有话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岑瑱绪冷哼一声:“还嫌孤说的不够明白?” “妾不明白,还请殿下说得再清楚点。” 好啊,都这样了,她还敢跟他装糊涂。 岑瑱绪一口气堵在心上,怎么也收不住。 “好,王德怀,今日发生的事,你都说与她听。” 王德怀心里捏着一把汗,小心翼翼回话。 一番始末说完,王德怀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眼色,也退出了帘子外。 岑瑱绪掀着茶盏,又重重放下。 “这下,你死得明白了吧,说,你为何要欺瞒孤,孤就这样好被你玩弄,嗯?” 坊间的画要卖,早晚得传出名声。 就是没想到会传的这样快,这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但那一千两黄金确实卖得不亏。 苏文嫣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心里开始有了底。 “都说最是无情皇家人,我原先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殿下今日的态度,我是彻底明白了。” 苏文嫣抹过身去,身量站得笔直,朝外唤。 “玉碎银环,将殿下那幅画拿来。” 随着她唤,帘外两人去了书房拿了东西即刻就来,按照苏文嫣的指示,又将这幅画展开。 苏文嫣脸色发冷,一改往日的妩媚情态。 也不拿眼看着岑瑱绪,嘴角若有似无挂着几抹讥笑。 “殿下你仔细看看吧,坊间那幅若是真的,这幅又是什么,总不至于,您自己留的字,自己也不识得吧。” 岑瑱绪站起身一看。 眼下这幅,确确实实是那晚他留下的字。 分毫不差。 一样的诗,一样的的字,一样的画。 一点也假不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岑瑱绪再度皱起了眉,眉眼染着墨色。 这回,是苏文嫣冷哼了一声。 叫两人将画收好。 苏文嫣扣起画的卷轴,握住画,一股脑将画扔到岑瑱绪怀里,使了不少的力度。 “坊间一两句莫须有的传闻,殿下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我,你我之间,这点信任也没有,那还要什么恩宠,拿着你的画,滚吧。” 王德怀大惊。 “苏奉仪!”她怎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可是大不敬。 岑瑱绪捧着画,也是气极。 她竟然跟他翻脸。 “苏文嫣!” 熟料,他的火气还没发,她那边,火气已然烧到了头顶。 “今日,我也算是看透了殿下是什么样的人,殿下的墨宝珍惜,有心之人要临摹,岂是难事,正是打着这个噱头才好炒出一番高价,这么浅显的道理,殿下竟然不懂。” 墨宝可以临摹,那画上的诗呢。 他亲作的诗,外人又如何得知。 想到这里,岑瑱绪神色一凛:“画上的诗如何解释?” 苏文嫣背对着他,心里默默慌了一瞬。 情急之下,忽又有了主意。 “殿下,您确定这首诗只念给我听过吗,该不是自己留过的情,自己倒是忘了。” 岑瑱绪被说得神色一怔。 从前他偶有醉酒,也常爱作诗。 这首诗,确不是第一回作。 在刘府上,给那人便留过无数的诗。 其中这首,她说,她最是喜欢。 还说诗中的纤纤一词,说得便是她,这首诗里,饱含了他对她的情意。 前些日情到浓时,他再次留下了这首诗。 只是怀里的人,却换了个人。 被戳到心上的痛事,岑瑱绪面色很难再维持得下去。 怒唤了一声王德怀,将画丢到他怀里,便从暖香阁离去了。 一行人走罢。 苏文嫣浑身没了力气。 今夜这茬,总算度过。 最后那句话是她杜撰的,但看岑瑱绪的反应,他果然有些旧情人。 幸好他有,这事才算圆了过去。 待屋里人都退去,玉碎伺候苏文嫣沐浴,心里还是慌得很。 “姑娘,殿下若是查出来,坊间那幅画是你画的,那笔墨字也是你仿的……” 苏文嫣已恢复了淡定。 “他查不出来的,这点本事我要是没有,”那她也枉费经商这么多年,这中间经了多少人手,凭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出来,“好了,伺候我更衣吧。” 玉碎看自家主子有数也就安心了。 “现下我们有了银钱,宫里的日子便好过了,打点需要银钱,送礼也需要银钱,钱的事是解决了,可……” “有话就说。” “姑娘,你今晚这样,岂不是将殿下往外推,他若是因此冷待了你,可怎么好。” 苏文嫣拨着一头的香发。 “先冷一段时日吧,过几日春猎,我再哄回来,放心,我有数。” 苏文嫣说的有数,那是真有数。 宋婕妤上午去送汤,她便叫银环玉碎两人轮流着下午去送药膳。 总之宋婕妤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一样也不落。 气得宋染云在屋里摔了盘子又砸了碗。 “好个下贱的东西,她竟敢学我!啊啊啊,我一定不要她好过。” 丫鬟不敢说,这话,她都说了十遍了,可那苏奉仪,照样活得好好的。 苏文嫣这一出,到底还是有效果的。 岑瑱绪待在书斋不回东宫,丫鬟的心意他是收到了,整日的药膳吃的也甚是开怀,胃口都好了不少。 可心里这股气还是憋着下不去。 第19章 春猎拔营 王德怀见自家主子心情不好,劝。 “主子爷,明日便要开营了,这一离宫,便是一两个月,殿下您当真不去看看苏奉仪吗……依奴婢看,苏奉仪那晚,约莫是真知错了。” 岑瑱绪的火气可没那么好消。 她敢对他甩脸色。 还叫他滚。 他不罚她就是天恩。 “今夜就不去了,我自有旁的法子折腾她。” 他说的法子,便是带着她一道去围场。 苏文嫣位份低,原是没资格陪同,有太孙妃和宋婕妤陪伴足以,不料,太孙殿下大手一挥,竟将她也划上了。 终于可以出宫,苏文嫣陪在太孙妃身侧,轻轻挑开帘子往外看。 只觉得吐出了一口淤气。 太孙妃轻笑:“一路上很要舟车劳顿着呢,来,吃点果脯。” 太孙妃待她一日日亲近起来,这其中,苏文嫣自己的功劳自是极大。 接过果脯,苏文嫣道了一声谢,问起。 “娘娘这是第几回出宫了。” 太孙妃摇头:“加上这回,也才第四回,都说进了宫门,再难回头,我们做女子的,大抵都是这个命运。” 这是太孙妃头一回对她说了些心里话。 苏文嫣不敢接。 太孙妃什么事都看得很淡,也不知晓她真正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车外有声响,是一道男人的声音。 “阿姐,这里有些新鲜的果脯,你胃口不佳,吃这些开开胃。” 帘子被挑开,苏文嫣便看见一张俊俏的脸。 和太孙妃有些像。 正是上回才见过的小霍大人,霍桓功。 宫女接过霍桓功递来的果脯匣子,苏文嫣便收了眼。 却留意到那人的视线在她面上又停了好些回。 太孙妃打开匣子,看见都是自己爱吃的果脯,和宫里这些大不一样,面上也高兴起来。 “桓弟,还有多少里路,我们才能休息。” 霍桓功嗓子清润,道:“还有半个时辰,到前方农庄处,陛下会歇息。” 皇帝要查收庄稼今年麦苗的长成,便在此处歇了脚。 一众大臣作陪,太孙自是也少不了。 苏文嫣也下了车,瞧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绿色葱葱,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京中的收成好,就是不知道南方水灾严重的地方会怎样过。 转眼,她便又有了主意。 需得赶紧提醒苏若怀,叫他在秋收来临之际,收了北方的稻谷,运到南方去卖,必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 这样想着,苏文嫣从地上起身。 一个起猛了,头有些晕,丫鬟们都不在身边,她险些一头栽进麦田里去,忽然,隔空伸来一只手,说拽就拽住了她的胳膊。 将她拽稳后,她才恢复了清醒。 定睛一看,拽住她的人,竟是太孙妃的胞弟,霍恒功。 苏文嫣立定站稳,不慌不忙,颔首道了声多谢。 霍恒功也因此收了手。 苏文嫣抬眸去望他,说话直言不讳,通过这几次的观察,她很难不怀疑。 “小霍大人,不知我是不是长得像您的一位故人,您为何几次三番都这样看着我。” 霍恒功面色清冷,腰间还覆着一只长笛,看得出是个儒雅文学的男子。 右间却随身佩戴着长刀,那便是个练家子。 如此文武双全,又家世出众的男人,合该规矩学的最明白,现下,他竟然不管不顾,还单独和太孙的妃嫔说起话来,这不得不让苏文嫣多想。 “像也谈不上,我只是见你,和家姐关系好,有心来劝说一句。”霍恒功忽然道。 “哦,愿闻指教。” 霍恒功是习武之人,他身量比一般人要高得多,此刻目望前方,像是有浓厚的心事。 “我是来提醒你,和太孙妃套近乎这招是行不通的,家姐性情冷淡,不宜为外间的事所打动,你若是有这个精力,不如将心思多放在太孙身上。”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苏文嫣轻笑一声。 “是吗,小霍大人究竟是怕我和娘娘走得太近,还是怕我会发现娘娘的秘密,亦或是……” 霍恒功面色变了两瞬。 苏文嫣恢复了正经:“小霍大人,看来你还不够了解太孙妃娘娘,她呀,可一点也不冷淡。” 霍恒功气性离去,走时还丢了四个字:“自以为是。” 他走罢,银环玉碎围了上来,“奉仪,您没事吧。” “没事。” 这一幕有心之人想看见,那是瞒不住的。 毕竟处处都是太监和宫女。 很快两人会面一事,就又传到了太孙的耳朵里。 还是从宋染云的嘴里传出去的。 宋染云削着苹果:“殿下,臣妾可是亲眼看见的,大庭广众之下,两人拉拉扯扯,险些都快抱到了一处。那苏氏,臣妾早就说过,她就是个祸害,看,才出了宫,就耐不住寂寞。” 岑瑱绪不光面色漆黑,手里也用起了力。 奏折上的批复着重用了墨。 一瞬搁下笔。 气性从头顶喷出。 宋染云将苹果递过去:“殿下,吃苹果。” 岑瑱绪接过苹果,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殿下!” “滚出去,滚!” 宋染云被赶下了车,却半分不生气,反而心情畅快。 哼,苏贱人,我看你这回还怎么解释。 岑瑱绪将王德怀叫进了车,追问方才情形。 王德怀不能说不知道,只道,“没有的事,苏奉仪险些摔着,亏得小霍大人拉了一把,这才没摔进田里。至于两人说了什么,那奴婢真就不知道了,要不,奴婢去唤苏奉仪来。” 岑瑱绪不说话了。 他这是堵了气。 不肯召见她。 就这么僵持着,岑瑱绪忽然问道:“她今日怎么还不叫丫鬟来送汤,你去看看,送来的汤是不是被进宝几个吃了。” “是。” 苏奉仪今日还真没送汤。 这在路上的,确实也没法送啊。 可殿下不管,没见汤来,他脸色黑了一路,直至到了大营,也不见好。 王德怀可是特意将苏奉仪的营帐安排的离殿下的那间最近,就等着苏奉仪来伺候,可她倒好,到了大营三天了,愣是每日忙着侍奉太孙妃,丝毫不为所动。 其实,这就有些冤枉苏文嫣了。 她算着时日,也该去哄岑瑱绪了,可奈何,刚到了营帐,就发现太孙妃病了。 还要瞒着不能告诉太医,免得惹太子妃和皇后娘娘不高兴。 不得已,她只能用自家的土方子,亲自贴身照顾了太孙妃三日。 太孙妃见好,她自己却又病下了。 第20章 耐心哄人 前头狩猎的欢呼声不断,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热闹,苏文嫣窝在帐中,睡的昏天黑地,直到外头来报喜。 “大喜,奉仪,我们殿下又是第一筹!” 岑瑱绪擅长骑射,这是入宫后,宫里嬷嬷就说过的事。 苏文嫣强打起精神,让宫女伺候穿了衣。 “殿下今日大喜,我该去沾沾他的喜气才是。” 有时候若说巧,就巧到了一处。 王德怀知晓自家殿下不高兴了一路,现下难得心情松快些,一时酒宴过后,必然要召唤人伺候,王德怀第一个便想到了苏奉仪。 亲自来传了话,还安排了地点。 “殿下今夜要在汤泉洗漱,奉仪,一时,您就在那里侍候,左右的人,奴婢都会打发了走,有什么吩咐,尽管唤奴婢。” 王德怀是个办事妥帖的人。 苏文嫣给他抓了两把金瓜子。 “公公放心,今夜,我不和殿下闹脾气。” 有这句话,王德怀也就彻底放下了心。 苏文嫣在汤泉看了两页的书,岑瑱绪也不见来。 许是今夜热闹,他贪了酒还没歇。 书翻到第三页时,外头终于有了动静。 岑瑱绪被人送进了汤泉。 彼时,他还没留意汤泉里还有个人在。 脱了外衫,他就下了水。 被热水浸泡过,一身的酒气慢慢才散。 眼睛一睁,就看见对面的帘子处有道身影。 是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苏文嫣闲着无聊,又觉得眼前景色实在太诱人,不由得想提笔为这位太孙殿下画一幅出浴图。 这才寻了纸笔来,就着雾气画起画来。 眼看就要画到最后的地方,那处,一直闭着眸熟睡的人忽然睁开了眼。 惊得苏文嫣最后一笔险些歪了去。 放下笔,苏文嫣任凭这幅画先吹吹墨,自己则挑了帘子进入了汤池。 “妾伺候殿下更衣。” 岑瑱绪全程眼不动地盯着她。 那眼神,像在盯一个猎物。 苏文嫣受不了他这眼神,背过了身去,从架子上拿衣服,即便这样,都不能忽视身后那道凛冽的视线。 视线追得极狠极深,就像是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小心眼的男人。 心里骂了他一声。 旋即,她又恢复了面色。 “谁准你进来的,衣裳放下,出去!” 岑瑱绪忽然冷声。 千没想到万没想到,岑瑱绪再见她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她竟然被赶了出来。 一时,颇为恼怒,又有些羞愤。 羞愤之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没错,她之于宋婕妤,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有了一点恩宠,就把自己当回事,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是一名侍妾罢了。 想清楚自己的处境后,苏文嫣再度恢复镇定。 刚刚还恼着,想撇开腿就走,今夜再不伺候他,现下,她淡定收着画,还切起新鲜的瓜果来。 瓜香四溢,满室都弥漫着果香,苏文嫣吃了两口,心思也静了下来。 太孙的脾气需要捋着来,你越跟他唱反调,越没有用,只会让他更生气。 苏文嫣很快切好了一盘子的瓜果,室内始终没有动静。 她猜,他多半是换了衣裳到里头看书去了。 端着瓜果挑了帘子,她进了内室。 果然,他还真在一片雾气中端坐着看书。 走近一看,原来他面前还放着一盘棋局。 手里拿着的,是棋书。 听见声音,岑瑱绪抬眸望来,神色不虞。 “不是叫你出去吗,这里不用人伺候,出去。” 到这会儿,苏文嫣已分不清他的脾气是和她有关,还是晚间席上发生了什么。 总之,殿下需要静心,他想独自个儿待一阵。 苏文嫣不理他的话,放下瓜果,正准备走人。 不想,衣袖牵动桌子上的蜡台,拽到了灯火。 等她回神,已来不及,蜡台倒下,怕是要伤着她的手。 千钧一发之际,苏文嫣半转了个身,蜡台掉到地上,而她半个身子一转,人险些转倒。 脚一软,就向后倒去。 正正好倒进了某人的怀里。 被坐在那里看书的殿下,一只手就接住。 一番动作下来,就像是她故意制造蜡台倾倒,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这下,是闹了个极大的难堪。 苏文嫣就是再傻,也知道今夜这位小圣孙脾气不好,断没有这么个求软的法子。 脸一阵阵火辣。 挣扎着就要起身。 岑瑱绪却捁住了她的腰。 脸色说不上好,但眸底尽是一片暗沉。 岑瑱绪单手将手中的书重重丢在棋盘上,阴沉的语气从喉管里出来。 “奉仪好手段,同样的招数使一回不够,还要使两回,是不是以为孤也会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霍恒功一样,就这么轻易被你骗了去?” 他在说什么啊。 她骗谁了。 既然挣扎不得,苏文嫣也放弃了动弹。 双手搭在了他肩上。 他竟然提起这话,那她就将计就计。 “殿下,白日里,妾也有像现下这样,坐在那小霍大人身上吗。” 岑瑱绪将她的腰掐得极用力。 “你倒是敢!” “原来殿下什么都知道,却习惯了倒打一耙,不冤枉臣妾几次,您心里看来是不会好过了。” 她这是还在生着上回的气。 岑瑱绪轻哼一声,手上微微松了力,将她抱着坐正。 适才心火难消,现下近了一闻,她身上满是果香气,只闻得人心旷神怡,再大的怒火都消散了去。 “孤不过是冤枉了你一回,你动辄说骂不算,还僵了这么多日不来看孤,苏奉仪,孤倒要看看,你这颗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的模样,真像是来看她心脏一样。 苏文嫣被他挠的心痒,浑身痒,不断求饶。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求饶的话,她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他听都听腻了。 闹到最后,岑瑱绪终于解了气。 咬了一口她光滑的肩膀,当作新鲜的瓜果,出了全部的恶气。 “苏奉仪,你这身子,是越发养的好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苏文嫣重新穿回衣服,从他身上下来。 他是解了气,她的肩膀,怕是不能要了。 “殿下,妾准备了新鲜的瓜果,您先吃了败败火。” 吃多少都败不了当下这个火。 岑瑱绪一把将人拉回怀里坐下:“喂孤。” 苏文嫣拿着甜瓜准备喂他,他摇头:“你病时,孤是怎么伺候你的,想偷懒?” 他还有脸说。 病时都不忘占她便宜。 苏文嫣咬了一大口甜瓜,对着他的唇瓣,重重覆过去。 第21章 太孙离京 一番过后。 岑瑱绪的脾气终于捋顺。 苏文嫣也因此被带去了他的大帐。 都已深夜。 他既出来狩猎,就没有公文可批,按理该歇息了才是,可苏文嫣看着,他像是毫无睡意。 真被她猜准了。 他不仅没有睡意,他还牵了马来,将苏文嫣从暖和的被子里拉出来,快速给她换了戎装。 “走,孤带你去看看不夜山的月色。” 大晚上,拉着她去看月色。 苏文嫣坐在马上,窝在岑瑱绪怀里,睡了一路。 等到了地方,她也没醒。 岑瑱绪小心翼翼地将苏文嫣抱下了马,宫人升起了篝火,铺好了毯子,岑瑱绪将人又抱进怀里,让她枕着他的膝盖继续睡。 只有在梦中,她才是最温和的样子。 岑瑱绪摸着她的脸,她怕是不知,她同他僵持的这些日,他没有一夜睡得好。 她定是夜夜睡得香。 以为派两个宫婢来送药膳就能将他打发,呵。 今夜更是,来送个瓜果,他竟全给了她。 半点也收不住。 这哪还像自己。 对她,他是越发没了脾气。 她不过求饶说两句话,他竟还想着要带她来看看这难得的不夜山月色。 说好来山顶看月色,等着日出,那都是他和那人昔日的约定。 与那人,终究是看不成了。 到底,是叫她代替了他心里那份柔软。 苏文嫣被某人一直摸着脸,痒痒的,在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她在故居,她的二郎哥哥一直拿鸡毛逗着她玩。 她一直笑,笑着笑着,她便醒了。 睁眼一看,她的二郎哥哥一下子长成了这么大,再也不是小时候。 不由得,她出声唤。 “哥哥。” 岑瑱绪被这声叫软了心思。 凑近问:“唤孤什么?” 苏文嫣这才看清,他不是他。 然当下情形,是他不是他,又有什么分别。 终究是回不去的场景。 她从毛毯里伸出手,想抱他,上来就吻他的唇瓣。 “自然是,唤殿下……哥哥……” 又是一番畅快。 还是她先招惹的。 过后,岑瑱绪将人搂进怀里,开始说起心里话。 “往后孤要是再冤了你,可不能再这样使小性子,不规矩的话不可再说,还有,再不能就这样晾着孤不管不顾,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 天边划过一道流星。 苏文嫣这才发现今夜的月色有些美不胜收。 漫天的星野,这世间,仿佛只有她和岑瑱绪一般。 此情此景,少不得将两个人的心思依偎在一处。 “殿下,我想许个愿。” 苏文嫣闭上眸,认真许了个愿。 她许,保佑她大仇早日得报。 许完,岑瑱绪就一直追问她,问个不停,问她到底许了什么愿。 不得已,她又开始胡诌。 “我许啊,流星爷保佑,保佑我,早日给殿下生个儿子。” 岑瑱绪眼立马热了起来,笑得收不住。 “那这个愿,你怕是求错了人,你该多求求孤才是。” “殿下,天都快亮了,别胡闹了。” “嘘,闭嘴,乖乖享用……” ** 狩猎事毕。 苏文嫣见到岑瑱绪的次数又少了起来。 与此同时,却有个好消息。 太孙殿下又给她进了位份,现下,她是昭训。 暖香阁里好一阵热闹,太孙妃让身边宫女亲自送来了两匹绸缎,当作贺礼。 苏文嫣在屋里候着岑瑱绪来用晚膳。 但他还真是来用个晚膳,因着用完晚膳就要走。 南边水匪横行,需要人去调查此事,皇帝默许小太孙微服私访,趁着夜路就走。 遂以用过膳后,苏文嫣才得知岑瑱绪要走,当下,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堵得慌。 抱着他就是不撒手。 已经叫丫鬟们备了不少路上用的东西,可心里还是不踏实。 岑瑱绪只当她是不舍。 “左右也就是一个月,你数着日子,到了日子,孤自然会回来。” 苏文嫣还是抱着他不动,玉碎来问要不要将那面玉盏也带上,她点头。 “带。” 收了一堆东西,岑瑱绪想笑:“哪里没有个喝水的杯子,带这么多东西,如何上路。” “我不管,殿下口渴了只能喝我用过的杯子,这样,心里才会想起我,路上,若是遇见了什么好看的小野花,也不至于被勾了魂。” 岑瑱绪哎了两声:“瞧瞧,这是什么肚量,哪里来的小野花。” “哼,南边淮扬之地,民风如此,什么样新鲜的东西看不见,就怕殿下此去,回来连妾是谁都忘了。” 岑瑱绪被这一番话说得既心软又受用。 将人拨开,仔细看她这张脸。 “那让孤好好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姿色,还能比过孤的小狐狸精去。” 苏文嫣嘁了一声,又埋进了他怀里。 心里确实不踏实。 嘴里却道:“殿下,你去了南边,回来了,记得给我带新鲜玩意,我听说南边好多东西,京中都不曾有。” 岑瑱绪笑得无奈。 “我的祖宗,我这是去剿匪,有案子在身,你当孤是去游玩啊。” “真要是去游玩就好了,那还可以带上我一道去。” 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岑瑱绪便是这回下了决心,往后,一定要带她一道去一次南边。 送走岑瑱绪,苏文嫣心里那股失落始终不消。 要问是什么缘故,自己也不知晓。 且冥冥之中,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这种感觉一向很准,曾经多少次经商死里逃生,她都是靠着自己这样的直觉。 只是不知道,这回要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事。 说遇到事,事马上便来了。 还是家里的事,事关苏若怀。 消息是玉碎传进来的,苏文嫣听完后,只觉得五雷轰顶。 事情的起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苏若怀平素就不是个正经的人,最喜欢新鲜物件,有多少钱就能挥霍多少钱。 现下是替她办事,钱她收着,他倒还好些。 可昨夜里,竟然在酒楼为了一个歌姬,和几个公子哥大打出手。 期间,还将一个人打的脑袋出血,当时就晕了过去。 事后,才知道,那昏过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大人的儿子,谢小公子。 现下,苏若怀已经被下了诏狱,人怎么样不知道,据说那尚书的公子,到现在还没醒。 第22章 被抓住把柄 苏家此刻一定是闹成了一团糟。 苏文嫣也急的跳脚。 偏偏赶在这样的档口,岑瑱绪离京,她连个说项的人都没有。 为今之计,只有去求太孙妃。 将自己收拾好,她准备去探望太孙妃,才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门卫说今日太孙妃召见家弟,不见客。 苏文嫣只能原路返回。 银环有些气不过。 “到底是太孙妃,昭训你几个月才能和家里人见一面,小霍大人像是想来宫中就来宫中。” 苏文嫣抚着额头,应话:“你这不是废话嘛。” “昭训,太孙妃今日不见客,她是不是不想帮主子你这件事啊。” 太孙妃的意思,苏文嫣是明白了,确实是不想帮。 但多半不是太孙妃本人的意思。 “是小霍大人的意思,太孙妃一向与世无争,她哪里管这些。算了,这个法子不行,总还有别的法子,先回暖香阁。” 然则,想了一晚上,苏文嫣也没想出半个法子。 到了夜里。 她忽然记起,先前岑瑱绪说过,那新任的老兵部尚书,他是个倔骨头,怪不得人送外号南蛮子。 南蛮子。 又姓谢。 “玉碎,玉碎,你快去打听打听,那兵部尚书,他叫什么名字。” 玉碎想,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大晚上也打听不到这些啊。 “主子,你先睡,奴婢明日替你去打听。” 苏文嫣将被子掀开,人立马坐了起来。 “不,不用打听了,你想个法子,天一亮,送我出宫。” “主子!” 晨时。 外出采办的宫女被放出了宫,出了街,便各自散开。 苏文嫣揭开头上的面纱,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早有人在候着她。 看见真是自家大姐,苏安怀喜极而泣。 “大姐,呜呜呜呜,真是你。” 苏文嫣压住了他的声音:“不要大声,先回去。” 当下,苏若怀进狱的事才是最要紧的,可听了苏安怀说了半会儿的话,苏文嫣始终没听到一句重点。 因着他,一会儿不是说他好端端的在家,忽然被太孙殿下安排进了学堂,再不就是,说他在学堂里过的那些苦日子,每日睡不好,也吃不好,还要挨罚。 伸出两只手来,手背上全是乌青。 一看就是被私塾先生打的。 苏文嫣叹了一口气。 “辛苦你了,好了,去唤父亲来吧,有什么事,我同他商议。” 商议的结果是,苏文嫣决定亲自去一趟尚书府。 对此,苏忠可是吓坏了。 “这如何使得。” “父亲放心,我有分寸。” 苏文嫣说的有分寸,是真的有分寸。 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苏文嫣都想不起来,原来,谢家还有个老头,原先是她的徒弟。 南蛮子这个外号,可还是她起的。 她将他带来京城,让他安身立命,不想,他竟这样有出息,还混上了兵部尚书。 谢府。 “老爷,苏家的人又来了,指名点姓,说要见你。” 谢老爷子捋着胡子,正在看兵书。 谢凡通混到兵部这个位置上,很有两把刷子,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端王的人,他是皇帝的人。 两党之间现在斗的厉害,端王才解了禁足,从昭狱回去,他家小孙子就出了事。 这股火明着暗着烧向东宫。 伤人者说是太孙殿下的一个昭训家的亲戚。 “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既然伤了人就按照法度去判,见什么见,不见。” “可是,老爷,那人说要小的给您看样东西,还说,您一看便知。” 管家掏出一枚玉佩。 谢凡通立马坐正。 “那人现在在哪里,速速领我去见。” *** 深夜,苏文嫣才回了宫。 只她前脚才回了宫,后脚,那处盯着这边动静的宫婢立马去报了宋婕妤。 宋染云这回握住了一个大把柄。 “没看错?” “回婕妤的话,没看错,苏昭训那身段,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作为太孙的侍妾,她竟敢私自出宫,还一去就是一整日。 要说不是和谁有什么奸情,鬼都不信。 “苏文嫣,这回,你就等着死吧!” 说来奇怪,太孙昭训家的亲戚伤人这事,本传的东宫人尽皆知,太子妃就等着那苏氏来找她求情。 可怎么等,也没等到那苏氏来说项。 嬷嬷还在猜:“莫非,苏昭训当真心狠手辣,怕连累自身,连亲弟弟也不顾了?” 太子妃闻言心上一惊。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我小看了她,她连这种事都能忍得住,可见心地城府,这样的人,万不能再留在绪儿身边。” 嬷嬷为太子妃梳头发:“可如今殿下宠爱她,不好动她。” 太子妃重重拍了一记桌面。 “天下美人如此多,凭她一个小小的昭训,能享多久的恩宠,传我的令,对外放出风声,我要在各大臣的女儿间,为太孙挑良娣。” 嬷嬷应话,笑:“是。还是娘娘这招高。” 太子妃果真没等到苏氏来求情,却等来了,兵部尚书家撤案的消息。 这消息一出,不光她震惊,宋染云也惊极了。 “孙子都快被打的要死,他还能撤案?” 天下还有这样荒唐的事吗,鬼知道她苏文嫣用了什么法子。 这越发佐证了她的猜想。 “苏文嫣现在在哪里,还在暖香阁?” 宫女回话:“去太孙妃的寝殿了,这会儿还没出来。” 苏文嫣来的不巧,她今日来看望太孙妃,才坐下没片刻。 外头就传,太孙妃的胞弟小霍大人又进宫了。 苏文嫣要退避,准备就此回去,太孙妃却拦住了她。 “莫急着走,他就是来送样东西。” 霍恒功来给太孙妃送戏袍。 东西送到,他也就走了,全程,没和苏文嫣说一句话。 霍恒功从寝殿出去,正好遇到来这处的宋婕妤。 宋染云摸着头发,唤住了他。 “小霍大人,知道的,知晓你是御前行走,所以时常出入太孙妃的寝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借着这份便利,来会什么人呢。” 这话说的暗有所指。 霍恒功不是傻子,眉目望过去,一脸冷淡。 “宋婕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染云轻笑:“什么意思,大人你心里最是明白。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还得进去看望太孙妃呢。” 说完话,宋染云进了宫殿,霍恒功转过身来,捏了捏手上的玉扳指,眉眼间,越发冷峻。 殿内,苏文嫣正陪着太孙妃欣赏着霍恒功送来的戏袍。 外头,有宫女通报宋婕妤来了,话落,宋染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苏昭训好闲的心思啊,家里的事都解决了?还有功夫陪娘娘在这里看戏袍。” 苏文嫣面色淡定。 “宋婕妤不也很闲?” “你!” 宋染云现下知晓她嘴皮功夫很厉害,但要治她,她有的是法子,看她怎么熬过今晚。 第23章 处置宋染云 夜落,玉碎忽然收到了一封信,慌慌张张间,玉碎以为是苏家那边传来的消息,拿去给苏文嫣看。 苏文嫣一看信戳,确实是苏家的信戳。 深夜,暖香阁里走出了道身影,那人披着黑袍,来到信上指定的地点。 片刻后,又有道男人的身影与其会合。 “来抓奸了,来抓奸了!” 随着敲锣声开,幽暗的地方很快就汇集了人。 宋染云带着人来,却看见会合的人,一个是暖香阁的玉碎,一个是书斋的进宝。 “怎么是你二人,苏文嫣呢?”宋染云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人有些歇斯底里。 玉碎摘下黑袍:“宋婕妤,不是我,还能是谁,我不过是趁着夜色来和进宝公公兑些银子,这种事,也值得说当吗。” 宋染云再度捏断了一根凤甲。 远处,暗色里,苏文嫣留意着这一幕,同身边人说话。 “小霍大人,多谢你报信了,宋婕妤果然使计给你我都送了一封信,目的就是想做实你我之间的私情,哼,她好手段。” 霍恒功听着她毫不避讳地说着私情二字,眉眼微动。 “今夜的事就到这里吧,不要惊动太孙妃。” 他不计较,可不代表她苏文嫣能不计较。 “小霍大人好肚量,宋婕妤现下是盯上你我了,谁知道她还会有什么阴险的主意,往后,小霍大人你还是少往东宫来吧。” 提点结束,苏文嫣回了暖香阁。 宋染云能伪造苏家的信,难保她不会再干出什么混账的事。 看来对付她,必须要快。 得赶在岑瑱绪回宫之前。 那日,她和谢凡通见了一面,不光是摆出了老祖宗“苏情”的面子,也趁机从他口中了解了当下的局势。 原来南边不光有水匪,还有倭寇横行。 这越发做实了她要运粮南卖的想法,到时候就走谢凡通的兵船,也没人会查处。 这其中,就少不得要和他多往来。 现在宋染云看的这么紧,真要被她查出来,事情可就难办了。 翌日。 太子的侧妃郭氏召集了女眷,要在园中办赏花宴。 原来南边为了治水匪的事,正在向朝廷索要军需。 国库空虚,太子妃和侧妃便想出这一招,让各宫都捐点,好资助前朝。 苏文嫣便将岑瑱绪赏她的,全捐了。 此一举,着实震慑到了座上的所有人。 就连太子妃,也是头一回对她有了好面色,还夸赞了她一句,说她识大体。 对比之下,宋婕妤只捐了一根银钗,反而显得颇为小家子气。 回去后,她就给家里写了书,要家里往她宫里多送些银子来。 晚间,是她去收银子的时候,正等着小黄门的人推着车来,却见来的人,有些眼熟。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俱都有些诧异。 霍恒功冷了脸,反问:“你在玩什么把戏?” 约他今夜到此的人,分明是苏文嫣,怎么人又变成了她。 宋染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得灯火骤亮。 苏文嫣扶着太子妃走近。 “呀,怎么会是宋婕妤和小霍大人……”她像是很吃惊。 太子妃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宫人们常说小三门这里总有人在私相授受,苏氏也提了一嘴,她便过来一看。 竟让她撞见是这样的事。 “你们这对狗男女!霍家三郎,你可怎么对得起你姐姐!”太子妃气得快晕过去,“来人,将他们给我绑了,统统带去慈宁宫。” 两人皆被绑了起来,还被堵住了嘴,就怕两人大声嚷开。 苏文嫣走到宋染云身边来,看着她恶狠狠的眼神,笑了。 “宋婕妤,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的招数,我送给你!” 宋染云作势就要来撞她,苏文嫣避开了。 眸光再度看向霍恒功。 知道他心里不甘。 低头,轻声与他道了一句。 “小霍大人,我早和你说了,宫里女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放心,你是太孙妃的弟弟,太子妃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我呢,也不过是借你一用,毕竟除你之外,我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 霍恒功阴沉了视线,眸光冷淡地看着她。 苏文嫣可不管这些,事情办完,她回去睡了一个香甜的觉。 再过几日,岑瑱绪便会回宫。 这夜的事,太子妃到底顾及太孙妃的面子,放了霍恒功,只给了太孙妃口头警告。 至于宋婕妤,却是随便找了个由头,说她发了疯病,第日,便将人送去了冷宫。 岑瑱绪回宫当日,皇帝在紫鸾殿为他设宴。 高兴之下,说了件喜事,说已为他选了三名良娣,还有一名太孙嫔。 这其中,韩太孙嫔可是太后亲自为他挑的,恰是太后娘家那边的侄孙女。 东宫一夜之间,好生热闹起来。 处处都挂起了红灯笼。 三位良娣和太孙嫔俱是贵女,身份显赫。 依理,太孙殿下今夜必然是要留在太孙嫔那里过夜的。 苏文嫣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旧人总要给新人让路。 她处置了宋婕妤,就会有无数个新的婕妤还要等着她去处理。 这不,转眼,太孙的后宫就又充实了起来。 “昭训,殿下今夜不会来了,我们也歇了吧。” 苏文嫣心里有些不畅快。 这是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因为位份低而有些受制于人。 正是因为位份低,她连今夜的宫宴都无法参加。 正是如此,她才连那几位美人的脸都没瞧见。 “玉碎,你说,那几位良娣生得美吗。” 玉碎不敢答。 “我问你话呢,你说就是。” 玉碎是有听闻的,到底还是答了:“旁的奴婢不知道,只是听说这太孙嫔,她不仅生得温婉大方,还听说,她是世家有名的才女,曾经可是在白鹿洞书院读过书的。” 才女,读过书。 苏文嫣哈哈大笑开。 众人不知道她笑什么,只当她是难过。 笑够了,苏文嫣心情也就好了。 “去,备几瓶露珠酿来,我要去游船。” “娘娘,这都夜间了,上哪里游船。” “你去办就是,我自有地方去。” 苏文嫣要去游船,谁也不带。 她知道宫里有个好去处,且那个地方,只有她知道。 就在那日,她和太孙偶遇的闲居后面,那里有一方被刚开的莲叶盖住的小天地,她要在那里,过上一夜。 第24章 莲叶深处的浪漫 船埋进芦苇荷叶中,没人会知道她在这里。 仰躺着,一面小船在河中摇曳,苏文嫣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夜,这一刻里,竟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过去。 要是可以。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岑家人。 一壶露珠酿很快就喝得见了底。 苏文嫣顺手捞起第二壶,可还没喝,手一个打滑,就让这瓶酒跌进了池中。 “哎,唉……” 倒真有些可惜。 喝一瓶酒,哪里能让她醉,但望着这漫天的星河,她是真有些醉了。 也只有醉了,才能忘了今晚所有的烦心事,才可以忘记,她不过是那人的一个侍妾罢了。 而他,未来还有数不清的宫嫔。 两只手枕在脑袋下,船身又晃了起来。 初夏的夜,不觉得冷,微风吹来,吹来一池的莲叶清香。 也就这个时候好,再热些,晚上就要生出许多细小的蚊虫,就是让她游船,她也游不住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念完这句诗,苏文嫣埋过身子,作势就要睡,岸上,忽传来一道声音。 “看来那日偶遇,给你留下了不小的印象。你给孤说说看,到底是怎样的胜却人间无数。” 说话的这人,声音让苏文嫣熟的不能再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岑瑱绪。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紧忙从船上坐起,左右去看,始终没看到人在哪里。 “往前看。” 苏文嫣转过面去。 只见一叶小舟乘水而来,前头只挂了一盏小灯,岑瑱绪笔直立在船头,身后,王德怀卖力摇着篙橹。 随着船进,岑瑱绪清秀俊彦的脸慢慢就露了出来。 他身穿一席简装,头戴玉冠,像极了一个世家公子。 这一刻里,他不再是什么太孙殿下。 他不过是这世间最普通的男儿郎,和无数个世家小公子一样,撑着一杆船,来见自己心仪的姑娘。 两只船碰面,岑瑱绪摘下船头那盏小灯,踏步,迈上她的船。 微风吹过,又是一船清香,阵阵浮来的风都打在苏文嫣的脸上。 她觉得,她是真醉了。 若不是醉了,岑瑱绪为何会出现在她眼前。 放下太孙殿下后,王德怀便又撑着那尾船离去了,很快就不见了影,仿似他没来过般,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岑瑱绪将那盏灯挂在了苏文嫣小船的船头,而后俯下身来,看着还在发怔的苏文嫣。 苏文嫣只痴痴地坐在那里,表情一动不动。 岑瑱绪嘴角轻笑开,单手搂住她的腰身,将她向下压去。 衣衫压着衣衫,压住了一船的星河。 “怎么痴了,看见孤,不高兴?” 苏文嫣慢慢伸出手,手摸上了他的眼睛。 再摸向他的鼻梁,最后摸向他的嘴唇。 确定,这就是他。 他们分别了一个月。 现下终于得见。 不知为何,再说话,嗓音竟然有些沙哑。 “殿下,你黑了,也瘦了。” 岑瑱绪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眸里全是星汉的痕迹,一荡一荡的,一不小心就漾出了笑意。 “就只有这个话,不同我说说别的?” 别的。 苏文嫣慢慢才有了意识。 今夜本该是他的大喜日子。 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殿下,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嘘。”岑瑱绪用一根手指堵住了她的嘴唇,“你看,那是什么。” 苏文嫣转过脸去,只看见从岸边开始,忽然升起无数的萤火虫,直往这里来。 很快,整个湖面都被萤火虫占据。 像是天上的星河真的落到了水里。 苏文嫣自知自己看过无数奇景,还是为眼前之景所震撼,这是一种来自心上的暖意,萤火虫不会无缘无故布满湖面,岑瑱绪是在给她送礼。 用他的心意。 慢慢站了起来,苏文嫣眼角有些湿润,伸出手,刚好有一只萤火虫落在了她的手上。 岑瑱绪就仰靠在那里,在她方才躺过的地方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看满天的星空,也在看他的苏美人。 苏文嫣玩够了,便蹲下了身,坐到岑瑱绪身边。 咳了一声,也收了收情绪。 “殿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岑瑱绪用力一转,便将她转倒,抱在了怀里,命令她也躺好,陪着他看星空。 “孤哪里会知晓我们苏昭训会有这么个好地方,我在闲居待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这后面是这样一方天地,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是怎么发现的。 那还不是因为先发现了这个地方,才命人去建造了闲居,不过,没想到的是,后来这个闲居,竟然被他征用了。 “就偶然发现的。殿下,今夜是您大喜的日子,你不去陪新纳的几位美人,陪我在这里,怕是与祖制不合。” 岑瑱绪轻哼了一声,而后讥笑出声。 这笑声,让苏文嫣只觉得羞愧。 她如今在岑瑱绪这里,都快变成了一个善妒的妒妇。 “殿下,不许嘲笑臣妾。” 岑瑱绪握住她的手,放在手里玩了玩。 “好好好,与你无关,你毫无妒意,是孤,是孤耐不住寂寞,非要来寻你。” 苏文嫣推了他一下。 面色认真起来,脸上显出端庄模样。 “事实如此,今日殿下大喜,明日我便会见到殿下新纳的几位美人,妾何必生妒,况这种事,是再正常不过,往后殿下还不知道要纳多少,我日日深受太孙妃的熏陶,岂会把这种事放在眼里,你以为我是宋婕妤啊,哼,我是再大度不过的人。” 一番话把岑瑱绪说笑。 他扶着她的身子坐了起来。 “你还有脸跟我说宋氏,我不在这些日子,你倒是有手段,痛痛快快就将她打发了,也不待和我说一声。” 苏文嫣脸色立马不对。 不知道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殿下,你胡说什么,宋婕妤那是自作自受,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 岑瑱绪现在心情好,不和她计较这些。 将她抱到怀里来,拿手戳了戳她嘴上挂的油瓶。 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这样善妒,往后可怎么好。 宫里人是越发多了起来,往后她这性子,还不知道要多吃亏。 也只能辛苦他,多护着她点。 谁叫,她这样爱他呢。 “是孤乱说,难得见面,就不说这些了,你先前那句诗念得不错,就让孤尝尝,这到底是怎样的金风玉露。” 苏文嫣不想他三两句话后就开始不正经。 “殿下,我们还是赏景吧,今夜的景色这样好,别辜负了。” “再美的景哪有孤的娇娇美,分了一个月,你就说,想不想孤。” 苏文嫣到底还是败下了阵。 埋下了头。 “自是想的,夜夜都想。” … “喝的什么,嘴里怎么这么香甜。” “是妾酿的露珠酿,殿下若是喜欢,妾送一壶给殿下。” “用不上,还是这里的最香甜。” … 第25章 不好惹的良娣 苏文嫣过了一个极其浪漫的夜晚。 翌日早醒来,宫人都很是高兴。 还不知道他们为何这样喜庆,下了地一看。 屋里两个大箱子,都没开封。 叫银环玉碎各打开一个。 一看,自己也惊上了。 “主子,殿下说了,您醒来就叫您来拆这些礼物,都是他从南边张罗来的新鲜玩意,殿下还说了,这些东西,您一定喜欢。” 头一个箱子里,装了好些香料,铜镜,还有女人上妆时才用到的东西。 好多东西,她从前也都没见过。 果然是用了心才能搜集到的东西。 另一个箱子里,竟然是丝绸布匹,还有薄纱。 她爱美,到了夏季,就更要添置新衣裳,内务府送来的成衣和份例她不止一次嫌弃过。 看来岑瑱绪是记在了心上。 这一箱子的布匹,可不算便宜。 旁人有没有这些她不知道,但若是叫太子妃知道了,岑瑱绪送她这样多的好东西,恐会惹来非议。 “将这些东西都捡一捡,一式四份,给殿下新纳的良娣和太子嫔都各自送去。” 银环不太高兴了:“主子,这是殿下送您的。” 苏文嫣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往后,殿下送的还会更多,不要只看眼下。更衣吧,我们去给太孙妃请安。” 新纳的三位良娣,按照家里生父的官阶排着座次。 依次是胡良娣,何良娣,还有曾良娣。 三人也各不一样。 胡良娣出身军户之家,穿着打扮便能看出一些,想必这性格,也颇为豪爽火辣。 何良娣是两广总督家的女儿,家里很是富庶,因而满座上,谁也比不上她穿着华贵,到底是家里有钱,人也就格外硬气。 曾良娣相较之下,显得最弱势,个头也不是很高,人看着好像还有些怕生。 这其中,确实是韩太孙嫔最为端庄大气。 昨日玉碎只说了一半。 其实,原本韩太孙嫔是该早就要入主东宫的,从小就是按照太孙妃的规矩教养,熟料,本入宫那年,她忽然病了,便被霍家捡了机会去。 兜兜转转,到底,她还是回了东宫。 东宫现下就苏文嫣一个老人,新人见旧人,苏文嫣还是给一众人行礼,无法,只因她家世卑微,她的位份又太低。 各宫都送了她一点礼物,苏文嫣也回赠了丝绸布匹。 头一回见面,各自和气。 众人也都看出来了,太孙妃是个不管事的主,至于那个有些得宠的苏昭训,除了有几分姿色外,也没看出什么厉害的地方。 于是,众人的火力并不在她身上。 胡良娣说起昨夜的事。 “太孙嫔,昨夜也只有你见了殿下,只是我听说,我们这位殿下素来勤勉,昨夜,他怕是也没在你那留宿吧。” 太孙嫔举止端庄,一颦一笑,都是贵女风范。 “妹妹说笑了,进宫之前,我便打听过,殿下从不在内宅留宿,往后你这话,也就别问了。” 胡良娣被怼了一嘴,干脆不再说话。 何良娣却又好好的说起:“是啊,论宫里的事,我们哪有韩姐姐知道的清楚,怕是有很多事,太孙妃都不一定知晓。韩姐姐,你们韩家贪污受贿的事,是解决了?” 苏文嫣旁观着,一大早的,就开始夹枪带棒,往后这样的日子必不会少。 昨夜她太累,这会儿还没恢复,揉了揉额头,就没再去听她们怎么交锋。 抬头一看,发现太孙妃竟和她一样,不过,却是很头疼的样子。 她是最烦应付这事,苏文嫣是知道的。 请安结束,太孙妃独将苏文嫣留下,请她吃了一碗凉糕。 说是按照她的方子做的,自己还做了改善。 苏文嫣觉得她可以出师了。 吃着凉糕,太孙妃忽然说起太孙嫔。 “她其实是个可怜人,若不是家里没个可用的人,何苦嫁来这东宫,她家兄弟受贿,儿孙辈都是没大出息的人,别看背后仗着太后娘娘,其实啊,都是一帮蠹虫。” 她竟与她说起这些来。 一时间,苏文嫣又想起自己的遭遇。 其实她和那太孙嫔,何其相似。 似却又不似。 她背后,可没有心狠手辣的太后撑腰。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太孙妃止了口。 “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听不懂,好了,你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苏文嫣生了几分心思。 不管怎么说,太孙妃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她却利用了她弟弟,而霍恒功更是没有向太孙妃告状。 只是以后再来东宫探望怕是难了。 算了,自己以后再对太孙妃好些就是。 “你这个贱婢,你知不知道我这身衣裳值多少钱,你眼睛是长到天上去了?宫里什么规矩,给我好好罚罚她。” 说话的,正是何良娣。 地上跪着的,像是药膳局的宫女。 想必是送药时无意碰到了何良娣的衣衫,因而毁了她一件衣服。 何良娣的宫女给那个小宫婢掌了好几巴掌。 一旁的曾良娣看得不忍,几次想劝都忍了下去。 “何良娣,一个不懂事的宫女罢了,何必同她计较。”苏文嫣走近,劝了两句。 何良娣看见是她,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语气。 “我当是谁,原来是早我们半年进宫的苏昭训,怎么,我教训一个奴婢,你也要管?” 她这是在讥讽她进宫早,岁数大。 苏文嫣面上和气:“岂敢,只是见妹妹入宫晚,想提醒一句,药膳局是皇后娘娘为调理身体专门设的,药膳局的掌事姑姑还是太子妃本家的亲戚,你打骂一个奴婢不要紧,可若是传到了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的耳朵里,未免有些不好。” 何良娣是富养长大的,从小娇惯,宫里的好多门道她确实还知晓的不深,听罢,也意识到什么。 让宫女收了手。 “既这样,今日就放过你这个小贱婢。” 带着曾良娣,两人相继离去。 苏文嫣看着地上的宫婢,嘴巴都被抽出了血印子。 何良娣脾气看着倒是比胡良娣还厉害些,苏文嫣已经料想到今后会是什么日子。 对地上的宫婢道:“回去上些药,以后出门,尽量注意些。” 宫婢竟跪下给苏文嫣嗑了个头:“昭训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来日,一定好好报答昭训。” “用不着你报答,我不过是顺手帮了一把而已,回去吧。” 第26章 再见韩太后 苏文嫣在这些小事上,总不会太苛刻。 遂以宫里也渐渐传出,她做事周到,为人良善的话。 当然,这都是和新进宫的良娣们对比出来的结果。 有了新的妃嫔,太孙来暖香阁的次数是越发少了起来。 这一个月里,也只来了两回。 苏文嫣倒是听说,太孙嫔和太子妃是走得越来越近,白日里,太孙嫔也总是待在太子妃的宫里。 这不,太子妃最爱打马吊,又来唤各宫的妃嫔,去陪她打马吊。 从前,苏文嫣对此道上就不感兴趣,现在各宫的人都去了,她自然也逃不掉。 这东西就是越上手越活络,苏文嫣脑子转的快,又懂怎么算牌,很快,就在席面上大杀了四方。 就连爱打牌的太子妃也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玩到最后,输狠了的胡良娣将牌一推,颇为气恼。 “不打了不打了,老是输,忒没意思。” 太子妃这记也输了,却没有赖牌,还是乖乖地给苏文嫣拿钱。 “胡良娣,你这莫不是想赖账。”太子妃点她。 胡良娣被说的羞愧:“母妃,我怎么会赖账,实在是输的太厉害,火气上来了。您呀,再找个人陪你打,我先回去了。” 太子妃牌瘾上来了,今日像是非要杀了苏文嫣的锐气不可,竟叫宫婢去唤太孙妃来。 一桌子的女人都笑开,连苏文嫣也止不住笑了。 “母妃今日牌性上来,自己输钱不够,是想叫太孙妃也来给我送点钱呢。” 太孙嫔附和着苏文嫣说话:“可不是,再输下去,我这个月的例银可就没有了,母妃,你也不可怜可怜我。” 这边正其乐融融,那边,胡良娣撒着气离去。 正巧撞上往这处来的太孙。 “臣妾见过殿下!” 岑瑱绪老远就听见这里笑声一片,走近一看,原来是这么副场景。 当下也不理会胡良娣,直往牌面上来。 宫女问胡良娣现在可怎么好。 胡良娣一甩袖子:“做什么陪她们在这里吊着时辰,回去,睡觉!” “哎,好。” 岑瑱绪瞧着桌上还缺了一个人,放了手中扇面,登时坐了下来。 “不用去唤太孙妃,这局我来打。” 有岑瑱绪在,苏文嫣打定主意暂避锋芒。 这局就不急着吃牌,最好让他赢了去,给他点甜头吃吃才是。 遂以,她的牌风忽然温柔了起来,这下,是连太子妃都看出了端倪。 太孙嫔笑:“母妃,你瞧瞧,殿下一来,苏昭训都不敢放开了打,她刚才可不是这个路数。” 太子妃也被逗笑了。 “苏昭训,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给我这个儿子喂牌吗。” 太子妃都这样说了,苏文嫣可不敢再喂牌了。 朝岑瑱绪望去一眼,不想,他也正朝她望来。 眼神对视上,竟从他深邃的眸里瞧出连绵的情意来。 像是在勾人。 现下,苏文嫣忽有些能体会他常说的勾人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样的眼神。 她从前,都是这样望着他的? 心有些慌。 也约莫是好久没见了。 她赶忙避开了视线,专心打起牌来。 可打着打着,越发不对劲。 这一局,她已经不打算再赢,牌也拆开了来打,可怎么觉得是越打越顺。 到最后,自然就成了牌。 太子妃看着自家儿子不断地在给苏氏喂牌,一副好牌被打的稀烂,气不打一处来,也学胡良娣,一把推倒了牌面。 又摊开了他那副牌。 果然。 “绪儿,你这是干什么,给苏昭训喂牌?” 这话点出来,苏文嫣脸蛋都羞红了。 岑瑱绪却放声大笑开,扶着太子妃起身:“不过图个乐子,苏昭训总跟儿子哭穷,我借以赏她两个闲钱罢了。” 太子妃还是不高兴。 又想起,当初自家这个儿子可是将人宠得没边。 好在这半年来,苏氏倒不似一开始模样,人反而规矩了起来,这才让她消了气。 苏文嫣心里也有些气不过,大好的局面,被岑瑱绪这样一搅局,她和太子妃好不容易才维持起来的关系,估计又被他打回了原形。 忙起身认错。 太孙嫔从旁劝说:“母妃,这事原是我的不是了,霍姐姐不管事,我替她管着殿下的后宫,竟忘了,要给苏昭训涨例银的事,苏昭训体谅我的不易,竟也不提,这事怪我,怪我。” 三两句话,说得太子妃很快又没了脾气。 她心情一好,便开始说起正事。 “下月的宫宴就交给你办,这是你进宫头一回办这么重的差事,万事都仔细些。” “是。” 太子妃走罢,岑瑱绪扶起太孙嫔的手,就当着苏文嫣的面,苏文嫣亲耳听见,他夸赞太孙嫔。 “还是你懂事。” 太孙嫔做事事事挑不出错,被夸赞,面上也有些受用,只道:“为殿下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 岑瑱绪握着她的手没松开。 “宫宴的事,你多上心,叫苏昭训给你打个下手,她不懂的,你多教教她。”说完这话,他又道,“孤晚间,到你房中去。” “是。”太孙嫔面色含羞。 送走岑瑱绪,苏文嫣心里有些复杂。 也不知太孙嫔是怎么想的,反正是一如既往的待她和气。 这夜,苏文嫣便又没等到岑瑱绪。 独守空闺的日子越来越多,苏文嫣决心,还是转移下注意力。 这是太孙嫔第一回接手宫宴的事,也是苏文嫣的头一遭。 这事,只能办好,不能办差。 与太孙嫔共事半个月,苏文嫣渐渐发现出她的能耐来。 会看账,会教训奴婢,就连宫宴当日的膳食单子她也能亲自比对,事无巨细,不愧是韩家人。 宫宴如期举行,这便是苏文嫣第一回随在岑瑱绪身边,见各宫的嫔妃,见皇帝皇后,还有,见到韩太后。 韩太后在大殿接受众人的朝拜,外间,朝臣也在贺礼。 苏文嫣只看见那方,韩广香凤仪万千,到底是不一样了,现如今做到太后的位置,满眼只剩下慈祥和母仪天下的威仪,哪还有当年那份狠毒和恶心肠。 举目望着她,苏文嫣手微微握成了一个拳头,捏紧了手中的绣帕。 等着吧,韩广香,早晚有一日,我定会叫你将欠下的,都还回来。 苏文嫣陷入仇恨中,状态有些不对,众人落座之际,太孙妃走到她身边,忽握了握她的手,与她轻声道。 “别紧张,第一次赴宴这样是难免的,稍后你坐到我身边来,有什么事让韩氏去应对。” 苏文嫣眼中开始恢复清明,意识到太孙妃这是以为她在紧张。 心里又有些感动,应了声,乖乖坐到了她身边。 第27章 苏昭训何故愁容 酒过三旬,宫中一片喜色。 就连端王,也重新活跃起来,她给韩太后送了一堆字画,韩太后面上高兴,借机同皇帝道,索性让端王官复原职。 太子与端王两兄弟明争暗斗,彼此不和,就连皇后,现下也不爱管他们的事,不知道韩太后,为何会忽然管起这事来。 岑瑱绪第一个站出来发言,直说此事还需慎重考虑,端王才解了禁足,有冒犯宫妃的事在前,当需好好反省,而不是急着出来找事。 端王是个暴脾气,就着岑瑱绪一番话,当场怒不可遏,指着岑瑱绪的鼻子将他痛骂了起来。 皇帝久坐无声,直到端王破口大骂,这才发了脾气,扔了杯盏,愤愤离席。 宫宴结束,宫人各回各宫。 太孙嫔直接被韩太后的人叫去了椒房殿,苏文嫣陪着太孙妃回宫。 “嫣儿,你有心事。”太孙妃忽道。 原来她的心思这样藏不住。 苏文嫣摇头:“是今日多饮了两盏酒,人有些不舒服,不妨事。” 太孙妃不作她想,以为她是累了。 “是了,你连日来总在辛劳,这次宫宴,我瞧着母妃是极满意的,明日后,她定会赏你。” “都是太孙嫔的功劳,我不敢受。” 太孙妃拿帕子点她的鼻头:“你别学我,别的我不清楚,有件事我却知道,这次后,殿下定不会再叫你当一个小小的昭训。等着吧,殿下也会赏你的。” 回了暖香阁,苏文嫣心中仍有些乱。 韩广香是那样的权柄在握,要扳倒她,还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耐心。 许是真贪了杯,苏文嫣只觉得头有些发疼,坐在外头的秋千架上,突然,很想起身舞一曲。 玉碎进去拿披肩的功夫,再出来,就见自家主子在院中舞了起来。 不知道是什么舞,她从未见过。 奇怪,自家姑娘明明不擅舞艺啊,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念头很快散去,玉碎顷刻就被自家主子的舞曲吸引住。 翩若游龙,宛若惊鸿。 一舞毕,苏文嫣收了手,脸上怅惘的神色却迟迟未收,一抬眸,竟见得门上那处站着几道身影。 这才反应过来,是岑瑱绪来了。 想是站了有一时。 “臣妾惶恐,见过殿下。” 岑瑱绪从她开舞到舞毕,都站在那里,是将她一整首舞曲瞧完。 分明是南边的杨柳舞。 这样的舞蹈他也是见过的,舞得比她好的,不是没有。 可谁也没有她这个味道。 眉目间处处都含着忧愁,像是有说不完的心思。 她在愁什么事。 是愁他几日不来暖香阁,还是愁他,慢待了她? 岑瑱绪才应付完端王的事,当下情绪算不上好。 “苏昭训,何故如此愁容。”他问。 苏文嫣很快散开了面上的忧愁,到他身边行礼。 “殿下看错了,如今四海升平,宫内太平,臣妾何愁之有。” 她还不敢认。 岑瑱绪打横抱起了她。 苏文嫣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孤知道你在愁什么,孤也愁,进屋。” 岑瑱绪今夜只顾着和端王打擂台,原来都没吃饱。 王德怀传了小膳来,苏文嫣伺候他用膳。 他不光要用膳,他还要喝酒,偏叫她将压箱底的露珠酿都拿出来。 苏文嫣别无他法,纵然有些不舍,却还是拿了一瓶酒酿出来。 一杯酒下肚,岑瑱绪才开怀了些。 “苏昭训,你说说看,今日席间,端王他骂的对不对。” 端王在席间骂岑瑱绪主意太大,事事都替太子做主,眼中无父无君,为人刚愎自用,是狼子野心。 这话骂的太狠,连皇帝都听不下去。 他竟然问起她。 苏文嫣沉思半晌,答。 “好像端王那话也没说错。” 岑瑱绪气到心尖痛,酒也饮不下去。 眉毛都气弯了。 “孤真真是白疼了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文嫣往他杯子里倒酒。 “殿下也莫恼,想必一般人不会跟你说这个话。你自是明白,为你好的人不敢跟你说这个话,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既敬你又畏你,更不敢和你说什么,唯有臣妾,臣妾是觉得,至少端王那话,有一半没说错。” 岑瑱绪将手压了下去,定定去看她。 苏文嫣再为他夹了两道小菜,而后坐好。 “端王说你刚愎自用,狼子野心,这话我不认,端王说你凡事都替太子做主,这话估计是真的,平素我见不着你,听底下的宫人却常常说起,他们说你,操心操得太甚,连太子的膳食都要过问,你说,宫人的话还有假吗。” 岑瑱绪一口闷了杯中的酒。 听完苏文嫣的话,久久无声,陷入了思忖中,面上神色也不太好。 苏文嫣起了身,也不欲再打扰他,只让宫人们开始撤膳食,又让银环去准备热水。 岑瑱绪直到沐浴,坐到木桶里,眉间仍是不开怀的样子。 苏文嫣亲自侍奉他沐浴,舀着热水往他肩膀上浇。 岑瑱绪缓缓睁开了眼。 “太子爷仁善,做事总是犹豫不决,很多事我若不替他早做决断,他只怕会被端王啃得骨头都不剩。” 苏文嫣放下水瓢,开始替他揉起额头来。 “我信殿下做事是有自己的主意的,所以不管旁人怎么说,我只信殿下。殿下既然心里明白,就不要再不开怀了,端王席间那番话,也就莫要再当真。” 岑瑱绪直觉,自己竟是被她开解了一通。 且这样一开解,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沐浴结束,他便打横将她抱去了床上。 抚摸间,才发现她瘦了不少。 “看来跟着太孙嫔办宫宴这些日,是辛劳了不少,过几日,都给孤好好养回来,孤还是爱你丰腴些的模样。” 苏文嫣趁机又要说感谢的话。 “殿下有心了,妾跟着太孙嫔,着实学到了不少。明日,定要好好谢谢太孙嫔。” “你最该感谢的,是孤,抱住孤,少说些话,用心承受。” 今夜他很是克制。 外头只要了两回水便结束了。 沐浴更衣后,他将她抱到榻上,两人身上只盖着一面毛毡,抬头就是窗外广阔的星空,他抱着她,难得享受起这片刻的安宁。 “你确是个聪明人,孤将你留在太孙嫔身边,不光是要你学规矩,以后要你学的,只会更多。” 第28章 话痨苏安怀 苏文嫣不知晓他这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即便听得懂也当作听不懂。 “妾才不要学这些规矩,妾只想陪在殿下身边,殿下你自己数数,你有多久没来妾屋里了。” “也就一个多月,哪里久了。” 原来他心里有数。 苏文嫣在他怀里轻哼了一声。 “我还以为殿下已经厌了妾身。” 岑瑱绪将毛毡往她身上盖了盖,免得她吹到风,动作细致。 “你个没良心的,枉费孤一番苦心。孤不去找你,你便能在母妃那里多说得上话,既是能说得上话,才能跟着太孙嫔学些差事。你也不想想,那日牌面,孤喂了你多少张牌。” 他还有脸说。 她都快闹成了个红脸。 还有他那样喂牌的,好在太子妃没追究。 翻过身去,苏文嫣面朝向他,双手按在他腰间,将他抱住。 “殿下,忙过了这遭,妾想求个恩典。” 她不轻易求恩典,一求必是个大的。 他等着她说大。 不想,她只道,她想见她那个在学堂读书的小弟一眼。 这样的恩典,没道理不应,岑瑱绪一口便准了。 苏文嫣很是高兴,主动亲了亲他的下颚。 被他按住手:“别胡闹,当心今夜不叫你睡。” 苏文嫣便不敢动了,又翻过了身去,继续看起天上的星星。 岑瑱绪慢慢盘弄着她的头发,细细问她话:“先前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个?想家了?” 他是在问她方才入院时,她为何会满面愁容。 她只好答。 “自是,臣妾入宫也有半个年头了,肚子里始终没有动静,臣妾心里急,只怕,家里更急。” “嗯?” 岑瑱绪将人又拨了过来,认认真真看她这张脸。 而后吻了吻她的眉眼,动作很是温柔。 “孤倒是想给你个儿子,这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莫不是有什么弱症,明日唤太医来看看。” 能为太孙生下第一个孩子,那便是长子长孙。 这份殊荣,她岂会不想要。 “殿下,那烦你再辛苦些,今夜,我们不睡了吧……” 岑瑱绪深邃的眉眼一下子撑开,片晌后,失笑出声。 “你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家伙,孤已经有三日不曾睡了,坏东西。” ** 翌日,岑瑱绪果然派了太医来给她瞧身体。 身体并无大样,只给开了补气凝神的方子,还有养胎药,她需得照着汤药每日喝个两碗。 苏文嫣从前最怕苦,最怕吃药,到头来,还是逃不掉要吃药。 到了下午,暖香阁外终于有了动静。 是太孙给的恩典,准许在学堂读书的苏安怀进宫来看她。 再见,苏安怀抱着她的大腿又哭了起来。 还是那些话,说他在学堂如何如何惨,功课如何如何多。 苏文嫣只等他嚎完,才开始问他正事。 玉碎已经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人去了外间,有什么话,苏文嫣现在好对苏安怀直接说。 问过家里的状况,她便将自己写的信交给了他。 “你带回去给若怀,他看了便明白了,这几日正是时候,让他随着商船一道南下吧。” “二哥要去南边经商啊,好生羡慕啊,我也想去。” 苏文嫣敲了他一板栗。 “你就在京里好好读书。此外,你让若怀再替我去打听一些事,去打听打听韩国舅家的小辈,都是靠什么为生。” 韩国舅是韩太后的娘家人。 说起韩家人,苏安怀白净的脸蛋难得有了裂痕。 他坐正了起来:“他们还能靠什么为生,不都是靠着祖上的封阴,一个个二世祖,比我还嚣张,我顶多是偷懒,他们在书院里,那是横着走。” “哦,你还跟韩家人打交道?” 苏安怀连忙摆手:“我才懒得理他们,就连夫子也是不理他们的。” 苏文嫣揪住他的耳朵:“你还好意思说韩家人,你不好好读书,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他们还可以靠着家里,你靠谁,你还指望着靠我不成?” 苏安怀嘴里碎碎念,不靠你那还能靠谁啊。 “苏安怀!” “哎呀,姐姐,我不说了,再不说了,我哪能和他们一样,你不知道,虽然我常常偷懒,但是夫子还是挺喜欢我的。” “为何?” “因为我会煲新鲜的鲫鱼汤。” 说到鲫鱼汤,苏安怀脸色一顿,想起些事,和苏文嫣道。 “姐姐,我要跟你说个新鲜事,我们书院,近日来了个女学生,还是个小结巴。” “哦?”这事确实新鲜。 “小结巴是永安国家的独女,还是个有封号的郡主,但是她吧,人傻就算了,还老是觊觎我煲给夫子的鲫鱼汤,你说她可恶不可恶。” 他又开始了。 说起书院那些事,就没完没了。 到最后,苏文嫣听睡着了。 苏安怀这才作罢。 白日里见过了苏安怀,苏文嫣的心情直到晚上都很好。 按照而今的惯例,昨夜太孙来过暖香阁,今夜铁定是不会来了,所以晚膳,苏文嫣干脆到太孙妃的宫中去用了。 并与她约好了,晚间为她画花样子。 苏昭训现下和太孙妃的关系这样好,这是宫人们都未曾预料到的。 苏文嫣心灵手巧,描的几个花样子都特别独特,太孙妃看着连连称赞。 “嫣儿,你手好巧。” “就是小时候见得多了些,我再描几个给你看。” 两人在院中描着花样,外头王德怀一声传。 “太孙殿下到。” 太孙除了初一十五来太孙妃的宫中,其余时间,很少来此。 夜间来访,太孙妃颇为诧异。 “别在院中拘着了,进屋吧。” 岑瑱绪一手一个,将她二人都牵进了屋。 才坐下没一会儿,小太监来传话,王德怀一听,知道这个事不能瞒,到太孙身边传话。 “殿下,何良娣说她病了,胸闷难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急着要殿下您过去看看。” 岑瑱绪眉头一锁,当即有些不高兴。 “病了就让她找太医,孤能管个什么用。” 太孙妃却当真了。 “殿下,何良娣身子娇弱,这样,我和苏昭训随您一道走一遭,去看看她的病。” 遂以,一行人又趁着夜路去了何良娣的宫中。 原来,何良娣还真不是瞎叫唤。 她面上有些虚色,看着,的确是病了的模样。 太医会诊,太孙和太孙妃皆在外间候着。 不一会儿功夫,太医诊断完出来回话。 面上却是喜色。 “恭喜殿下,何良娣不是伤寒入体,她是有喜了。” 第29章 深夜和曲 闻言,屋里三人是三种反应。 太孙妃惊诧过后面露大喜,那模样,比自己怀了还高兴。 “这可真是大喜事,得赶紧传报给母妃。” 岑瑱绪只凝着眉色,半晌未言语。 苏文嫣却是反应最大的,听完这个消息,脚跟都有些发软。 最后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晓。 回去喝了两大碗安神水后,这才镇定下来。 没错,这怀头一胎的恩宠她是享不到了。 只那何良娣晚她那么久入宫,说怀就怀了。 而她呢。 她为何就这般不争气。 就这样,前段时日,太子妃还说她独占恩宠,她这是占得哪门子恩宠。 一想到此处,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既是身体没毛病,那莫非,就是病? 呸,她偏不信这个。 “主子,主子,您还好吧,犯不着同这堆扇子作气啊。” 苏文嫣整整撕碎了一把扇子,火气才下去。 剩下的,撕了也怪可惜:“算了,都收拾起来吧,准备贺礼,明日,送去何良娣的宫中。” “是。” 这一夜,各宫里都不踏实。 她心里不高兴,只怕,比她更不高兴的,大有人在。 第日早。 众人到太孙妃宫中请安,宫婢朗读了旨意。 一条是嘉赏何良娣怀有龙嗣,赐了封号为蕙良娣。 一条是嘉奖日前苏昭训从办宫宴有功,特晋升为承徽。 两人各自领旨,只是相比较蕙良娣怀有龙嗣这件事,苏文嫣晋位这事也就显得没有多喜。 果然这人有了龙嗣就是不一样,还不等太孙妃散会,蕙良娣就扶着没显怀的肚子,说太子妃等着见她,径直就退了。 无论是说话还是举止,都嚣张得不行。 她走后,胡良娣很是看不惯,讥讽了一句:“知道的,以为她怀了殿下的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了一双龙凤呢,瞧把她嚣张的。” 曾良娣平日话少,这会儿有些羡慕,竟也道。 “蕙良娣是有福气的,殿下就去了几回,她便怀上了,这种福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上我,殿下可是已有一个月不曾来我宫中了。” 这话说的苏文嫣脸上当真是火辣辣的疼。 岑瑱绪来她房中那么多回,她愣是没反应。 若不是知道曾良娣是什么人,她真以为她是在拐着弯说她。 胡良娣却接着她的话道:“要说去的勤,殿下这一个月,去太孙嫔您那里是最勤快的,韩姐姐,你怎么也似我们一般,没什么反应啊。” 要不说太孙嫔是韩门贵女,面对这样的言骂,她竟把持的住,还淡淡一笑。 “方才曾良娣不是说了嘛,这些都是福气,该来的福气,它早晚会来,急不得。” 太孙妃头有些痛,一挥手:“散了吧。” 苏文嫣每日照旧两碗药汤喝着。 转眼,就到了夏季最热的时候。 皇帝有旨,要去闲庄避暑。 太孙妃不管事,太孙嫔每日操办各宫的事,又要忙着避暑迁庄,病来如抽丝,人忽然就病倒了。 各司局的人一时找不到对接的人,只好又去找太子妃。 太子妃嫌天气闷热,哪管这些事,太孙嫔便自己下了主意,叫各局里的人,有事去找苏承徽。 本以为这事够让她折腾一下子,不想,临到迁庄前,苏承徽每样都办得很妥帖。 有些事,比太孙嫔办得还细。 就连进庄子后,太子几位侧妃,先帝爷留下的太妃她们的别苑也打点好了,更不要说,进去后,各宫里的人到底怎样用冰,也全都记录在册。 太子妃拿起册子一看,先看到这一卷的小字,当下还有些惊诧。 这手字可不像是一个商户人家的姑娘能写的出来的。 太子的侧妃郭氏正好在太子妃宫里,一道看了账目,当即哎呀出了声。 “哎呀呀,可不得了,怪不得是小太孙自己相中的人,这手账目,寻常人可是做不出来啊。” 账目工整,井然有序,只怕是太孙嫔也没有这样细的心思。 “是个好苗子,日后,能帮着一道打理后宫。”只要心思诚便成,就怕那苏氏,不是个心诚的。 郭侧妃笑:“你这就是偏心,这要换做是太孙妃办的差事,你还不一定怎么夸,便是韩家那个,你也要夸个两句,到了苏氏这里,就一句话打发了?” 太子妃心里有偏见,一时半会儿那是去不掉的,她不接话。 “哼,霍柔要是能有这个心思替我管家,那我真是要去拜祖宗。” 八月。 众人一道搬去了避暑山庄避暑。 苏文嫣的小苑离太孙妃的院子最近,离太孙的主院却有些远。 太孙嫔和蕙良娣等人的院子便离得近些。 这是苏文嫣有意安排的,纯粹是为了叫太子妃满意。 等真搬来了,她也有些后悔。 这样远,只怕是沾得天恩的次数就更少了。 好在这间院子她是喜欢的,靠着一面湖,乘了船便能到湖中心摘莲蓬去。 “去,将我的琴取来。” 银环很高兴自家主子又开始有作为,问她:“是不是要到园子里偶遇殿下,我这就叫小六子去打听,殿下会经过哪处。” 苏文嫣弹了一记她的脑门。 这种事有了一回便没有什么新鲜意思,同样的招数使多了,岑瑱绪也未必会吃。 “我就是擦擦琴弦,你想的可真多。且安静几日吧,殿下想来,自会来的。” 可殿下已经很久不来看望自家主子了。 银环几乎是数着指头过日子。 “主子,你该上点心,我看见,胡良娣白日里还到殿下的书房去转了转,心思可见。” 这她都能知道,也都快成了一个包打听。 “明日再说吧,今夜已经很晚了。” 苏文嫣将琴擦拭好,正欲拨弄,就听得湖对面传来一阵笛声。 奏的分明是名满京城的二十四桥月。 笛声婉转,叫她想起,过去她和那人合奏的场景。 苏文嫣手覆在弦上,轻轻扣动琴弦,不由自主地和岸对面那人和起了乐。 一曲毕,苏文嫣收了弦,也叫银环将琴重又收了起来。 今夜不知对面的人究竟是谁,却在曲声中,感受到了一样的心思,竟都有些壮志未酬的意愿。 也不知道是哪宫里的人,苏文嫣没当回事,就此入睡。 第30章 惊艳众人的夏装 而此时,对面湖岸上。 亭中,岑瑱绪和一众小友在亭中饮酒小乐,众人拱火,让霍恒功奏乐一曲。 只他的笛声才响,对面就有了附和的琴音传来。 于是乎,一众人笑的乐不可支。 成化将军胡殊第一个起哄:“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宫女,竟能和我们霍小公子和起曲来,王德怀,你去打听打听,那宫女是谁。” 众人都以为是宫女。 王德怀打听了一番回来,人惊了半条魂。 回来后面对胡殊将军问,他支支吾吾,只说没寻着人。 这事便作罢。 众人喝酒喝的醉醺醺的,各自分开,到这时,王德怀才敢说。 方才那琴音,是苏承徽院中传出去的。 闻言,岑瑱绪眸色瞬间暗了下去。 他知晓那个猴灵精怪是有些小聪明,会弄些新花样,惯会哄人,心巧手细,可从没听她说过她还会琴艺。 原来,她还瞒了他这样多的事。 夜里,岑瑱绪这口心火是越烧越旺,想起席间,一众人说,那宫女的琴音妙哉,八成是个行家。 行家,呵。 深夜和曲,好你个苏文嫣,孤真是小瞧了你。 第二日晚,苏文嫣对着一池的莲花,是真的正儿八经弹起琴来。 琴声乱的像她的心思。 杂乱无章,却又慢慢有了头绪。 白日里,不光胡良娣,就连平素闷不做声的曾良娣,她都拎着一堆糕点去了太孙的书房。 晚间,小六子打听到,殿下果然去了曾良娣那里。 杂乱的琴声渐渐停了下来,苏文嫣反复扫着弦,最终停了手。 叹出了一声气。 “好,就这么决定,明日,我们也去殿下的书房送糕点。” 自家主子终于肯行动,银环是最高兴的:“主子,我替你挑一件明日用得上的衣裙。” 银环一共挑了两件,玉碎直摇头。 “夏季虽说要穿得清凉,也没有这个清凉的法子,银环,你不要太过火了。” 银环才不觉得过火:“你没看见胡良娣和曾良娣她们的裙子都开到了什么地方去,照我说,我们家主子,才是整个山庄里,最保守的那一个。” 玉碎说不过她,把头撇向苏文嫣。 “主子,您说呢。” 苏文嫣走过来一看。 因着太子妃不满意她狐媚,所以这半年来,她要多端庄就有多端庄。 连自己都快忘了,其实她这副样子,最是适合这类裙装。 别人穿,顶多是个清凉模样,她若是穿,只怕真是应了太子妃的话,妥妥是个狐媚子。 三件裙装里,苏文嫣挑了绿色那件。 只有那件看起来最正常。 “就这件吧,应景。” 遂以第日中午,外头太阳毒辣,苏文嫣不过是穿了件与其他宫妃无异的夏裙,这一路走来,却觉得有无数宫人都在盯着她看。 看得苏文嫣都产生了自我怀疑。 “银环,我这件衣裳怎么了,是不是真的有些过火。” 银环烦死这些宫人没有眼力见,她家主子不过是穿的好看些,这也值得她们看,好不容易才劝说主子将这件衣裳换上的。 “怎么会,太子嫔何良娣都这样穿,主子已经算穿得晚的了,哪里过火。” 苏文嫣想想也是,宫中不是她开的先例,况这件绿装,她穿在身上,在镜子里左看右看,其实自身是满意的。 这件清凉的夏装,前面开的不算低,真要低,也是后面开得低,露出小半个背,若隐若现的,和她的肤色相映衬。 腰身也勒得紧,将她身材的好处展现的一览无余,总的来说,这件衣裳,她是极满意的。 其实她不知,宫人倒不是因为她穿得清凉看她,而是她穿这件夏装,实在太好看。 都知道太孙的宫里有位大美人,堪比得上前朝某位宫妃,满宫里都找不出这样标致的美人。 今日穿上的这席夏装,更是将她的美衬托得有如天上来的仙子,凡是路过的人,怎么能忍住不去多看两眼。 一时,也都忘了规矩。 苏文嫣亲自来送莲子羹,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将王德怀都给惊动了,哪敢让她在殿外等,直接请进了殿内。 “承徽稍等片刻,殿下正在与国子监的庄大学士讨论国事,看这光景,还需要片刻功夫。” 这就是来的不巧。 苏文嫣摇着手里的扇子:“无妨,我就在这里等一等便是,你去忙你的吧。” “哎,奴婢去了。” 苏文嫣在偏殿找了本书看了起来。 太孙的寝殿连着书房,屋里用冰不断,到底是规制不同,比她屋里清凉的多。 苏文嫣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看得眼睛酸疼,那边仍没有动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将将放下手里的书,外头就有了点动静。 “是进宝啊。” 进宝是听王公公的话,怕苏承徽一个人待着无聊,特地给她送来些新鲜玩意解闷。 他怀里抱着一只波斯猫,话还没开始说,人就怔住了。 我的个乖乖。 今日份的苏承徽美的实在不像话,他一个阉人,看得都眼热。 干爹不愧是干爹,明明已经见到苏承徽,出来后,竟也不跟他提点一些,害得他险些失态。 苏文嫣眼睛细,自然瞧出了进宝有片刻的失神。 旁人不好问,跟在太孙身边侍候的这些人最是能明白太孙的心意。 苏文嫣笑着看向他,也不怪罪,反问起他。 “进宝公公,您觉得我今日这身打扮怎么样。” 进宝将怀里的波斯猫放了下来,人险些下跪。 “哎哟,娘娘,您这不是折煞奴婢嘛,奴婢哪敢议论您。” 苏文嫣看他的反应,只觉得好笑。 “别紧张,我不过随口一问,地上那是什么,像是进贡来的猫,好大的眼睛,抱来我看看。” 进宝将这只圆溜溜的白猫送到苏文嫣手上。 苏文嫣一看见她,心里就喜欢上了。 这猫不光生得好看,眼睛大,性情也是格外的温顺。 “真是个可人的东西,她生的可真标致。” 进宝看她笑开,是心情好的样子,忙着又说了两句:“娘娘,您刚刚让奴婢评价您这身打扮,奴婢不敢细说,但真要论起来,娘娘您今日,都快比得上国画里的那些神仙,美的不可方物。” 苏文嫣被他两句话逗得大笑。 “王公公果真教得好,你这张嘴啊。” 第31章 打发她走 进宝将苏承徽逗得开怀大笑,出来时,还得了些赏,娘娘赐了他一个镯子。 里头笑声自然是传了出来,王德怀便知进宝这差事办的不错。 进宝是个懂得孝敬的,出来后,便将娘娘赏赐的镯子送给了王德怀。 “干爹,娘娘格外喜欢那只猫,这都是干爹的功劳。” 王德怀点了点他,没收他的镯子。 “既是承徽赏的,你就收着吧。” “谢干爹。” 两人这里说着话,书房终于有了动静,庄大学士走了出来,里头一声唤。 “王德怀,进来。” “哎,奴婢来了。” 岑瑱绪知晓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来了。 破天荒的来送了一回汤。 这都一个时辰了,他问:“人呢,走了没有。” 王德怀回话:“在偏殿候着呢,没走。” 岑瑱绪冷哼了一声,想起她夜间弹琴那些事,心里还是不爽快。 面上既高兴她来,却又强压住。 “孤今日还有许多事,她来了也有一会儿,打发了她走罢。” “是……啊,啊?” 王德怀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哪里像自家主子爷的调性,今日这是怎么了,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问:“那奴婢去回话?” 岑瑱绪佯装看起书,面上不动山色。 “嗯,打发她走。” “是。” 那厢。 苏文嫣正逗着猫玩,实在是被这只可爱的猫吸引住,觉得她好生可爱。 却听了王德怀来回的话,一时,逗猫的手都愣住了。 “王公公,您没传错话吧。” 王德怀也为难着:“殿下刚与大学士议论完国事,许是乏了,娘娘,您不若明日再来。” 明日。 呵。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岑瑱绪这是打定主意了不见她。 她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了,竟惹得他嫌。 尽管面上有些异样,苏文嫣也强自镇定了下去。 “公公,可否指点一二,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惹得殿下不高兴,公公可知道。” 王德怀隐约猜到什么。 但他不能明说,殿下没有叫他说的意思,他若是冒然说了,怕是会撞上殿下的火气。 这种事,也得看眼色。 他只能道:“娘娘,您自己回去再想想,再仔细想想,兴许就明白了。” 王德怀这是话里有话。 便证实了,她确实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可到底是什么呢,一时,苏文嫣毫无头绪。 “谢王公公提点了,我这就回去。” 说着,她正要抱起地上那只猫一道回去,王德怀为难:“承徽,这猫,怕是得留下。” 苏文嫣不得已松了手,心里很是舍不得。 再舍不得也没有办法,人家又没说要将这只猫送给她。 况且,她也是知道的,宫里除了太子妃和皇后养了些爱宠,旁人也没资格养。 “唉,我不为难你,走了。” 苏文嫣去得洒脱,留下那只小猫,跟着她到了殿门处,望着她的背影喵喵地叫。 短短一会儿功夫,这猫也生出了感情。 苏文嫣原路返回,刚走出殿门外,走到台阶上,就遇到一样来送汤的太孙嫔。 两人今日竟穿了一样的颜色。 一个浅绿,一个大绿。 竟然撞了色。 这可真是犯了大忌讳。 银环还真没说错,比起她这件,太孙嫔穿的这件,领口还真是比她低得多,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果真是她太过保守。 见了面行了礼,苏文嫣也就退去了。 可到底有些心不甘,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了脚,回过头来一看,太孙嫔已然走到正门处。 王德怀殷殷切切将她迎进了屋内。 一时间,心情有些说不出的怅惘。 银环瞧见,气坏了。 “明明是主子您先来的,殿下不见你,却有功夫见太孙嫔,哪有这样的道理!” 天下没有道理的事多着呢。 “罢了,回去吧。” 回去后,苏文嫣便换了衣裳,换回了自己平素的打扮。 倒是可惜这身衣裳,没派上用场。 玉碎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一时想不出什么新的对策。 她从殿下的书房被退了回来,就像是被人在脸上打了一巴掌。 玉碎问她要不要到太孙妃那里去坐会儿,太孙妃刚刚还派人来问她。 苏文嫣对着窗栏,暗自撑了一会儿下颚。 没想出什么头绪。 “晚间再去,你看,那湖上,莲花开得正盛,是不是像就等着人去摘。” 初夏的莲花已经谢了第一遭,眼下开得便是晚莲,是第二遭。 玉碎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会思绪跳脱得这样快,一下子又想到对面那莲花上。 却奈她不得。 承徽兴趣一起,说要去采莲,底下的人只能伺候。 苏文嫣叫银环去寻了面小船来,只带着她便去了湖中间。 “这朵开得不错,还有这朵,这朵,都采下。” 银环笑道:“早知道是这样的苦活,主子就该唤玉碎姐姐来才是,奴婢可没有力气了。” “放着,我来。” 苏文嫣今日是跟自己杠上了。 湖中央有朵大大的睡莲,开得极艳,苏文嫣撑着杆子,心中发誓,怎么着也要将它采到。 “主子,要不算了,那里尽是莲叶,船怎么也进不去,当心脱了杆。” “不能算,今日,我非采到它不可。” 主仆俩,一叶小船,在湖中心来回晃荡。 小院里一片安静,玉碎在石板上为自家主子晒着书。 主子没别的爱好,样样都精通,唯独爱看书,这回来别庄,带的书比带的衣裳都多。 小丫鬟冷不丁看见松树底下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魂险些惊走。 “奴婢见过殿下。” 玉碎闻言,回过头来一看,手里的书都掉到了地上。 我的天爷啊,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众人行过礼后,只见太孙殿下黑着一张脸,走进了小院。 院里清清静静,岑瑱绪半天也没看到想看的人,脸色愈发黑。 “你们主子呢。” 玉碎硬着头皮回话:“主子,主子去了太孙妃的屋中。” 王德怀一甩佛尘,咳了一声。 “嘴里没句实话,太孙妃今儿明明在太子妃那里,说,你们娘娘到底在哪里。” 玉碎见瞒不下去,拿手一指:“我们娘娘,她在那里。” 岑瑱绪转过身一看。 “她在湖里?” “不是,不是,娘娘在船上。” 第32章 苏文嫣落水 知道人在哪里,岑瑱绪也就宽了心。 现下她人不在,他仔细打量起她这间屋子。 一间小屋,布置得倒是典雅。 放眼一看,便看到桌上放着的那面古琴。 不好的思绪登时涌起,一下子想起那晚的事,连带着脾气都上了脸,重重哼了一声。 却在桌子边坐下了。 方才在书房,他也不是有意要晾着她,只是见过了庄大学士,外头又来报,李大学士已往这处来,少不得又要费些时辰。 便让王德怀叫了她回去。 哪晓得就这片刻的功夫,太孙嫔也赶了来。 不知晓她是不是误会了,还以为,他是要见太孙嫔才赶了她走。 就她那副爱妒的性子,心里不知道要怎样生气。 遂以他问王德怀,她送来的是什么汤。 王德怀竟答:“苏承徽以为您不爱享用,又拿了回去。奴婢也不知道娘娘送的是什么羹汤。” 岑瑱绪只觉得窝火。 恼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骂王德怀。 “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好歹将羹汤留下。” 最后吃了太孙嫔送来的莲子羹汤,心里的火才去了些。 那边,他快速应付了太孙嫔和已经来的李大学士,往常一个时辰要说的东西,今日,他半个时辰就说完。 待这些都弄完,在书房坐了片刻,心里很不是滋味,饶了道,走了老远的路,也顾不得天气炎热,到底还是来了她这间小院。 路上,是越走越气。 她当真是在跟他耍小脾气,旁人的住处都离得他十分近,唯独她这间,远的都快赶得上他去觐见他母妃的路程。 好不容易来了地方,还没歇口脚,宫人又道,她们家主子去了湖上。 可不就是把他晾在了一边。 思绪烦乱间,岑瑱绪手覆上那面小琴。 若说琴技,他才是个中高手。 只是幼时,皇爷爷紧着他的学业,不爱他盘弄这些。 便有好些年,他都不碰这种东西。 现下摸到琴,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怀。 就着这面琴,他拨起琴弦来。 一首大气磅礴的凤求凰奔腾而出。 船上。 苏文嫣终于够到那面莲花,才将将将它采到,忽然,就闻得从自己的小院里传出一阵琴音。 谁在动她的琴。 初听,只觉得那琴音婉转,再听,却又听出了不一般的味道。 同样的曲赋,究竟是何人能弹的如此荡气回肠。 一瞬,她抬高了头。 用莲花挡住了半边毒辣的日头,有如灵光入脑,霎时明白什么。 可算知道这位小太孙在气恼什么。 原来是知晓了她那夜与人和曲。 “快,掉转船头,即刻回去。” 银环撑着竹竿:“主子,不采了?” “这些,够了——啊——” 因为性急,她一个没站稳,身形趔趄了一下,人扑腾跌入了水中。 惊得银环大喊。 “主子,承徽!” 屋里,岑瑱绪一首凤求凰弹的正可歌可泣,王德怀比着调子,默默欣赏着,湖上那里,忽传来一阵阵高呼。 “不好了,快来人啊,娘娘落水了!” ** 苏文嫣呛了两大口水,直觉有人压着她的胸腔,逼着她往外吐水。 两口水吐出来,她也就睁开了眼。 一睁眼,发现不光自己像是个落汤鸡,面前,浑身湿漉漉的岑瑱绪,完全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原来是他将她救了起来。 岑瑱绪满脸的担忧,身上不光是湿的,就连头发丝,也全沾到了一处,水流从他脸上往下流。 太孙殿下何曾这样狼狈过。 苏文嫣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岑瑱绪收了手,看见她方醒来,竟然大笑起来,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索性将你淹死,不会水性,还老往水上跑,谁给你的胆子。” 苏文嫣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力气,懒得听他抱怨,直起身子,扑进他怀里,从腋下抱住他同样湿成一片的衣服。 “殿下,你少说些,你越说话,我越想笑。” “你!” 一番洗漱后,两人同样换了干净的衣服。 苏文嫣让玉碎在屋子里放冰,并叫银环将她采的荷花都先拿去处理了。 屋里很快凉了起来。 “殿下,莫生气了,来,尝尝我亲手煮的莲子荷花羹。” 这便是她往书房送的羹汤。 同样是莲花羹,太孙嫔也送过来一碗,味道却天差地别。 她的手艺,果真无人能及。 便是司膳局好些年的庖厨,也没有她会的这些花样。 她若是把心思都用到他身上,他何至于会冷落她这些天。 吃到一半,岑瑱绪就放下了碗。 故意道:“和太孙嫔送来的,也没有什么不同,既然吃过了,这碗也不再吃得下,拿走吧。” 苏文嫣一听,脸上的笑意都淡了。 原来太孙嫔不光和她衣裳穿得一样,就连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慢着。” 苏文嫣让王德怀将那碗羹汤放下。 羹汤便被搁在了桌上。 苏文嫣拿起岑瑱绪用过的这碗,捧在手里,慢慢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她自然不会嫌弃这是他才用过的汤勺。 吃一口,苏文嫣就知道,他果然是在说气话。 她与寻常人做的莲子羹怎么能一样。 这一碗一直放在冰窖里,原打算,就是他不吃,也要带去给太孙妃享用的,自己尚舍不得吃半碗。 里面的莲子不光是她一粒粒挑出来的,用的颗粒是最饱满的莲子,就连整碗汤,也是她用小火慢慢淬出来的,味道比一般的莲子羹汤稠上百倍,半日功夫才得这一碗,还用冰格外冰镇着。 他竟然嫌弃她的羹汤平平无奇。 岑瑱绪此刻正盯着她。 见她用着他吃过的勺子,里头的羹汤更是他吃剩下的。 不由得细细打量起她的仪态来。 夏日简装,她打扮清简,因着才沐浴过,头发只用一根钗子挽着,小脸只有巴掌那么大,脸蛋上沁着红,肌肤更是像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滑嫩泽。 阖宫里都找不出像她这样的肌肤,手摸上去,就是一片滑嫩。 春日里便觉得她周身冰凉凉的,想必到了夏日,更是块凉手的宝贝。 初见时,她到底是姑娘家,纵有三分勾人的意味,周身气度却也收着掩着,哪似现在这般。 倒像是正月的腊梅开得正好,就等着他采摘。 到底是被他恩宠过,原是不一样。 苏文嫣哪里知道她不过皱着眉正品着莲子羹,一只作怪的手忽然就伸了来。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那人便用力一拽,顷刻将她拽到了怀里。 第33章 其乐无穷也 苏文嫣惊得一呼。 扶着他的肩头才勉强坐稳。 坐下后,可不觉得这是调情。 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呢。 才刚瞪着两只眼睛看向他,他一伸手,便将她头上的发簪抽了去。 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随之倾泻,落了他一肩头,从他肩膀上往下掉。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岑瑱绪收了她的碗,低头,饮了一口莲子羹。 而后俯身下来。 “你这样喝,哪里能喝得出味道来,孤教你怎么饮用这碗莲子羹。” 以口渡之。 饮罢,他擦了擦嘴。 开怀笑道:“果然其乐无穷也。” 苏文嫣快被呛死。 捶了一记他的肩膀。 “殿下,你不是不稀罕我的莲子羹嘛,有太孙嫔一个人送的莲子羹还不够?” 他单手挑起她的下巴。 “太孙嫔为人端庄,似苏承徽这种做派,她怕是永远也学不会。还是你送的莲子羹更香浓些。” 苏文嫣简直无法直视香浓二字。 “我这种做派?”苏文嫣在他怀里慢慢坐起了身,双手都在按在他肩膀上,“那殿下怕是对我有些误解,我这些日子再端庄不过,殿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该改改自己的偏见了。” 岑瑱绪捁紧她的细腰,细细感受了下。 呼吸紧蹙。 “那孤怕是改不掉,锦帷香浓,你身上这是抹了什么香,让孤尝尝。” 说着,他就捧着她的脑袋吻了下来。 外面的人算着时辰,两人光是亲吻,就用了近乎半个时辰。 到最后,是苏文嫣败下阵来。 她快死了。 窒息而死。 “臣妾输了,放臣妾下来吧,臣妾给殿下看看臣妾新作的画。” 这个时候,哪有什么心思看画。 “孤听王德怀说,你今日去书房,穿了身惊为天人的衣裳,连一向懂事的进宝都看怔了眼,到底是什么衣裳,去换来,让孤再瞧瞧。”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心里就又憋了股火气。 不过好不容易才将他捋顺,她现在还不能跟他置气。 “什么衣裳,都是王德怀瞎说,他不过是想让殿下来瞧瞧我,那身衣裳,回来的路上便被划破了,殿下没眼福,就算了吧。” 他两只手,将她掐的更紧。 “还敢骗孤,去,换来。” 苏文嫣嘴里碎碎骂了两句,到底从他身上起了身。 一样的衣服,他分明已在太孙嫔那里瞧过,还有什么好看的。 花了好半天功夫,苏文嫣在偏屋里换衣裳,外间渐渐等得没了耐性,直喊话。 “做什么去了,人呢。” 催催催,有什么好催的。 这件衣裳就是这样难穿,数条带子,需要几个丫鬟共同服侍着才能穿起来。 这世间,女人为了美,可一向是不容易。 随着帘子被撤开,苏文嫣穿着一席绿衫夏裙走了出来。 周身的长发披在两侧,她宛若一只林间的小鹿,有朝阳初生之美。 岑瑱绪就靠在榻上,单脚架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模样散漫慵懒。 直到看到偏屋里的人走出。 同样是绿装,她同太孙嫔,可完全是两种美。 寻常此等打扮,别人不做他想,再自然不过。 她这样的打扮,浑身都透着股不正经的气息。 果然是东宫第一美人,这个称呼,半点不假。 岑瑱绪脱了手上的玉碎串,只盯着她,眼一动不动。 不过片刻,眼忽就热了起来。 嗓音也哑了两分。 “转过身去,让孤瞧瞧背面。” 苏文嫣起初去换衣服是有些不高兴,但换完后,哪知晓他反应这样大。 分明从他眼里瞧出了惊艳的意味。 男人啊,到底是一样的货色,连素来正经的太孙殿下也不能免俗。 他这样的反应极大地满足了苏文嫣的虚荣心,哪个女人不爱美,看来,她的美色,还是有点用的。 轻轻慢慢转过半个身子,苏文嫣伸开手。 只听见身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怪道前面的领子开得也不算低,原来精髓在身后。 整个背全是露的。 她就穿成这样去书房看他? 那岂不是满宫的侍卫都瞧见了。 “青天白日之下,你竟如此招摇,苏承徽,你好大的胆子。” 听见他说话,苏文嫣转过身来,不解。 “殿下,可不是臣妾一个人这样穿。” “你还敢狡辩,”岑瑱绪已经下了地,走过来,打横便抱起了她,抱着她直往卧室去,“你就穿成这样在别庄里乱晃?穿成这样,还穿什么穿,与露着有何不同?” 他这是胡说。 那与纯露着还是有天大的区别的。 “哎,别撕啊,你知不知道这一件衣裳多贵。” 衣裳穿起来,要花她两炷香的时间,他倒好,两句话的功夫,全没了。 “以后不准再穿这类的衣裳,孤不许。”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他泄了恨。 就这样,两人一直胡闹到天黑。 月亮早已升在了高空。 苏文嫣又累又饿,几乎是靠银环扶着,她才下了榻。 晚间用膳清淡,苏文嫣喝了半碗粥,岑瑱绪胃口却好的不行,喝了三大碗粥,还吃了她小半碟咸菜。 统共,她就带了这么点咸菜出来。 “殿下,你快将臣妾吃空了,省着点吧。” 岑瑱绪气得要拧她脸蛋:“孤现在吃你一点咸菜也跟孤哭穷,孤赏赐你的东西呢,都拿去贴补娘家了?” 苏文嫣揉着脸蛋,靠进他怀里。 “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吃过饭后,岑瑱绪抱着苏文嫣在院中赏月,又说起她。 “你家里那几个没出息的,也不能全仰仗着你养,以后同家里往来,要有数。” 太孙嫔与她的状况差不了多少,或许,比她还要严重,至少,她两个弟弟还能听听她的话,太孙嫔可就不一定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太孙嫔家中的事。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是一阵膈应。 也不靠着他,从他怀里坐正。 岑瑱绪还以为说她娘家人,她心里不高兴。 将人扶着,又贴到怀里,拨了拨她的鼻尖。 “好,孤不说你那些没出息的弟弟,孤想办法,让他们有出息,好吧。” 苏文嫣高高抬起头来,他既然说这个话,便代表他有主意。 “殿下,您想怎么帮扶臣妾的弟弟。” “户部是个捞油水的好地方,那里尽是肥差,你二弟不是到南边省亲去了嘛,等他回来,孤安排他进户部。” 第34章 母凭子贵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苏文嫣整个眉目都笑开了,户部可不光光能捞油水,那里可是管着整个朝廷的财务。 “殿下,还是您对臣妾最好。” 苏文嫣双手抱住他的腰身,往他胸膛里又贴了贴。 “你心里有数就行,孤能为你做的事,可不止这点。你说说看,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孤。” 苏文嫣心里一惊。 难道,几月前她私自出宫,与兵部尚书商议的事被他发现了? 不应该。 宋染云已经被打发去了冷宫,她不可能说出什么。 眼珠子飞速地转,说话也柔了声。 “殿下如今说话,臣妾是越发的听不明白。臣妾能有什么事瞒着殿下,殿下不妨直说。” 她还不承认。 岑瑱绪轻哼一声:“你瞒着孤的事,孤要是不问,你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说。你倒是会瞒,且说说看,除了那夜和曲,私底下,和霍恒功还有没有往来。” 原来他说的是这事。 苏文嫣松了一口气。 而后又坐正,从他怀里再度退了开来。 脸比刚才还惊。 “殿下,原来我那日和曲的,是小霍大人。” “装,给我装。” 苏文嫣气笑了。 堂堂一个太孙殿下,心眼被针眼还小,就为了这个事,他还生起她的气。 “装?我装什么装,初来别庄,这里我能认识几个人,原来那夜是小霍大人,殿下要是不说,我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妾在这里,倒是要谢谢殿下告知了。” 岑瑱绪看她面色,不像装的。 眼神渐渐眯了起来。 “怎么,现下孤告诉你了,你想怎么答谢。” “口头答谢便够了,倒是那小霍大人,他那夜的笛音如此曼妙,我真真是遇着了知己,他现下还在别庄吗,我该去问问太孙妃——” “遇着了知己?苏文嫣,你当孤是什么。” 苏文嫣开够了玩笑,噗嗤笑出了声。 拿手帕轻佛他脸蛋。 “我就知道殿下为这事生气,看,被我哄出来了吧,好小的心眼,连这个都同我计较。” “苏文嫣!” 苏文嫣双手抱住他脖子,主动亲了亲他的鼻尖。 面上全是笑。 “下回有什么事,你直接问,别这样拐弯抹角的。臣妾与小霍大人没有半点往来,那夜,不过是凑巧奏曲奏到了一处,殿下若是不告知,我都不知道那夜的人是谁。说起琴艺,下午殿下未弹完的那首凤求凰才真的合我心意。” 岑瑱绪听她说话,面色渐渐松开。 “最好是这样。” 眸色却有些暗深,又问她,“当真觉得孤那首凤求凰合你心意?” 苏文嫣重重点头。 “妾从前在家中时,也算听得过名家赏评的,殿下的琴艺丝毫不比臣妾差,不若,殿下将未完的曲子继续弹完?” 岑瑱绪弹了一记她的脑门。 “拿琴来。” 苏文嫣,不,苏情,从前想过这样的场景。 她在自家府上,和自己的爱人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可惜的是,她看上的那人,却是连琴都不会的莽夫,他只会在马上打仗,根本不懂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可岑瑱绪不一样。 他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他不仅会马上功夫,他还写的一手的好字,会赏画,会奏乐,会诵诗。 或许,这才是她曾经最想要的男人。 一曲毕。 苏文嫣眼中流露出的爱意快要将岑瑱绪吞噬。 这个小妖精自己不知道自己这双眼多有魔力。 岂止是会勾人。 她满心满眼里全是他,一如初见时的模样,两只眼只写着,快来宠我,快来宠宠我。 这叫他如何把持的住。 神仙也不能。 “痴了?”他问。 岂止是痴了。 苏文嫣将身体埋进他怀里,默默擦了些眼泪。 岑瑱绪心更软了,他就是小露了一点琴技而已,她竟哭成这样。 “好了,别哭,让孤看看,别哭花了眼。” 他小心翼翼地吹着她的眼睛,苏文嫣只觉得眼泪流的更多。 “殿下,妾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你以后,千万不要抛下我。” 岑瑱绪摸着她的背,将人带进怀里。 面上颇有些感动。 从未有人似她这样离不开他,她对他的情意,当真比海还深。 他就知晓,这天底下,唯有她苏文嫣,是真的爱他,爱他爱的,都不允许他再多看旁人一眼。 “孤答应你,孤决计不会抛下你。” “殿下,”苏文嫣擦擦眼泪,主动坐到他膝盖上,去吻他,“给臣妾一个儿子吧,臣妾,想母凭子贵,臣妾,也想一辈子陪在殿下身边。” 岑瑱绪心里软乎乎没有着落,被她一句话说的想气又想笑。 她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嘴里不知为何,却半点没怪罪,瞬间就答应了她。 “好。孤,一定让你母凭子贵。” ** 避暑山庄里不光景色好,事情也不少。 正值夏季,韩太后嫌无聊,召唤民间组了戏班子,要在大光殿演几出戏解闷,遂以召集了各宫的嫔妃都去看。 苏文嫣便陪在太孙妃身边,和她一道去看戏。 刚落座没一会儿,就听见那头有什么响声,像是争执的声音。 苏文嫣按住太孙妃的手:“您坐着,我去看看。” 远远的,就听见蕙良娣直赖赖的嗓音,她在东宫骂人惯了,底下的人都惯着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种场合下,她又与人吵了起来。 走近一看,才发现和她争吵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这次选秀进来,眼下正得宠的熏嫔娘娘。 此刻,她也大着肚子,和蕙良娣两人吵了个面红耳赤。 事关东宫,苏文嫣知晓这事闹得不小,谴丫鬟果速去唤太孙嫔来应付。 不一会儿,太孙嫔才赶来。 熏嫔已将怒火迁移到了太孙嫔头上。 “你们东宫的人就是这般学规矩的,一个小小的良娣也敢对我大吼大叫,太孙嫔,这事你说如何办。” 太孙嫔也不恼她的迁怒,只道。 “有什么事各自都退一步,眼下太后便要移驾过来,冲撞了一个小小的良娣是小,冲撞了太后她老人家可就不是一点点小事,熏嫔娘娘,您是长辈,也该让着底下的人些。” 话里话外,却是在维护东宫的意思。 熏嫔一甩袍子,眼神恶狠狠地看向蕙良娣。 “哼,这事没完,我们走着瞧。” 蕙良娣扶着肚子,吹着她的美甲,“哼,谁怕谁。” 事情好不容易被太孙嫔劝开,太孙嫔脾气不顺,说了蕙良娣两句。 “蕙良娣,再有下回,我也保不了你。” 蕙良娣哼了一声:“用不着你保,眼下我怀着殿下的长子,料她什么熏嫔西嫔,她还真敢得罪我?你胆子也忒小了点。” 她还训起太孙嫔来。 旁观了这一幕的苏文嫣默不作声。 对身边人道:“走,回太孙妃身边去。” 第35章 栽赃陷害 戏园开场,太孙嫔在太后身边服侍,苏文嫣剥着龙眼,慢慢吃着,看戏看到精彩处,听得一阵惊呼。 众人被这道声音吓到。 戏也因此停了。 等苏文嫣闻着声去看时,只见一只白猫在屋里跳来跳去,熏嫔被撞倒在地,她身下,流着一滩血。 “宣太医,快宣太医!” 熏嫔被一只猫冲撞,因而不甚跌倒流了产。 众人查到,冲撞熏嫔的那只猫,恰是太孙嫔养的。 猫当时就拉去处理了,后面的事再怎么样,银环没打听到。 回了小院,苏文嫣摇着扇子,想起白日一连串的事,渐渐捋出线索来。 “主子,打听到了,现下外面都在传,是白日里太孙嫔和熏嫔有过节,她那只猫没准就是她故意派去的,这事跟太孙嫔有关。” 而后,她又摇头:“好像没那么简单,主子,真要说过节,蕙良娣才更多些,太孙嫔只是来劝和的。况且,都知道猫是太孙嫔的,她会那么傻,用自己的猫去害人,这明显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是。 众人都像银环这么看。 起初,苏文嫣也这么看。 可直到夜里,她忽然惊醒。 她这人,对味道一向敏感。 熏嫔小产时,她分明在屋子里闻到一股淡花香。 且那股香气,东宫只有太孙嫔会用,那是海棠花。 是太孙嫔! 她这是将计就计,故意甩出自己,为的就是叫众人那么想,现下大家都在传,是蕙良娣栽赃陷害。 但事实上,她才是凶手。 第日天一亮,苏文嫣就起了。 “主子,起这么早做什么。” “去看看蕙良娣。” 天刚刚亮,苏文嫣就和玉碎往蕙良娣的小院去。 蕙良娣精神不好,人像是一夜未睡,见着了苏文嫣,是满面的防备。 “你也觉得是我做的?宫人们都在传是我做的,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苏文嫣被她吼得心躁。 退了好些步才稳住脚。 蕙良娣确实受了惊吓,人瞧着都不太正常。 “殿里的人呢,都死哪去了,你们良娣精神不好,还不快扶着她去歇下。”苏文嫣冷眼望过去,气势逼人,“再叫我听见底下的人乱嚼舌根,依律统统拖出去杖毙,都听清了。” “听清了。”殿里的人低着头齐齐回话。 苏文嫣按住蕙良娣的手,扶着她歇下了,耐心宽慰。 “你也莫慌,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如同我细细说来。” 蕙良娣不光对她有防备,连带着,总觉得她也没有什么好心思。 “你不就是想同我嘴里套点话,我告诉你,这事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你走,快走,别待在我这里!” 玉碎扶着苏文嫣起身,小声道:“主子,她怕是疯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苏文嫣满面心思,和玉碎缓着步子回小院。 “可打听到,蕙良娣昨日回来后都见了什么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玉碎道:“打听到了,说是昨个夜里,太孙妃来瞧过了她。” 苏文嫣登时停住脚。 蕙良娣如此跋扈的一个人,要说受惊,哪能一夜之间这么严重。 这其中,要是没动手脚,苏文嫣是怎么也不信的。 “主子,可瞧出什么不对?”玉碎问。 苏文嫣缓缓摇头,暂时还想不出这一系列的事到底都指向谁,“静观其变,先回去。” 她心里一直担忧,这事到了晌午,很快就有了结果。 银环从外面打听到消息,方回来就紧着来禀报。 “主子,熏嫔小产的事查清了,说是太孙妃所为。殿下勃然大怒,已命人关了太孙妃的院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苏文嫣新做的凤甲不小心刮到了绣服上。 银环瞧见,从她手里取下了针线:“主子,当心您的手。” 苏文嫣摘下手上的凤甲,面色很深。 原来这一出戏,最终的目的是太孙妃。 “太孙妃平素不管世事,何以就断定了是她所为。” 银环道:“是太医诊断出的,在熏嫔的香囊里找出了藏红花,那香囊,正是太孙妃送的。主子,太孙妃好像也送了您一个香囊。” 她不光送了香囊给她,阖宫里的人都收到过。 就在一月前,为此,苏文嫣还绣了一双手帕作为答谢。 玉碎拿了香囊来,将香囊剪开,苏文嫣翻了翻。 果然在碎片里瞧见了藏红花。 怪不得她一直未有身孕,是这个缘故? 玉碎和银环皆有些触目惊心:“主子,太孙妃她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枉费您对她那么好。” 银环很是气不过,也道:“这事还是蕙良娣揭发的,说在自己的香囊里发现了藏红花,遂以禀报了殿下。” 苏文嫣手有些发抖,命玉碎将这些香料处理了。 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太孙妃被禁足,失了威望,就连一向喜欢太孙妃的太子妃也对她颇感失望,寻常人现下更是连太孙妃的面都见不到。 可直觉却告诉苏文嫣,这事绝没有面上看见的那般简单。 苏文嫣这是第三次来太孙妃的小院探望,还是被打了回去,无法,只能将自己做的一些糕点拿给了守门的侍卫。 从小院离开后,不想,迎面就遇见了许久不曾见的霍恒功。 霍恒功消瘦了不少,人却是依旧的俊朗无双。 苏文嫣本打算装作看不见他,就这样走过去,却被他喊停了脚步。 “苏承徽,做戏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真是难得。” 苏文嫣登时停了脚步,怒目看向他。 这人生了一张好看的脸,说出来的话却没什么脑子。 “你以为,太孙妃的事是我陷害的?” 霍恒功冷笑一声:“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也是,先前确实算计过他,不怪他有这样的猜忌。 苏文嫣也因此淡了面色。 “我要是你,就不会有这个功夫在这里跟人白费口舌,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让殿下解了娘娘的足吧,毕竟二人是结发夫妻,你应该从这里下功夫。” 苏文嫣这话是提点,他会不会用,那要看他自己。 那女人迈步而去,霍恒功看她的眸色越发冰凉。 却从这话里想出一些办法来。 晌午后。 霍恒功求见太孙殿下,送来了一些物件。 第36章 太孙妃长跪不起 岑瑱绪本不打算见他,可看见他送来的这些东西,却又改了主意。 他送来的是一对护膝。 年少大婚,太孙妃霍氏是母妃亲自挑选的正宫人选。 他答应那人的话便没办法应承,而她,性格又过于清高,说做不了太孙妃,便不嫁给他。 为此,他很是怅惘了一段时日,大婚初,对霍氏也极是冷淡。 可霍氏丝毫不介意,还帮着他在母妃那里打掩护。 他和刘氏是年少情谊,和霍氏又何尝不是。 二人青梅竹马,也是一起长大的,那对护膝,便是他弱冠后,她送他的第一份礼。 后来磨损了,便被她带回去修补,到最后也没再送给他过。 岑瑱绪叹了一声气。 “说到底,是孤慢待了她,才叫她误听了小人的谗言,她心性单纯,这种事多半不是她的手脚。王德怀,去传命,将太孙妃院中的宫婢统统带去受审。” “是,主子爷。” 苏文嫣一直留心着太孙妃的事,叫小六子去打听,小六子打听完,紧着来回话。 “主子,可不好了,殿下解了太孙妃的足,却将太孙妃的陪嫁丫鬟统统抓去了慎刑司,为此,太孙妃在书房外头长跪不起,和殿下,像是杠上了。” 苏文嫣心底的惶惶不安到底还是来了。 “一两个宫婢罢了,她怎会这样倔强。” 说来,认识太孙妃这样久以来,她从未见她为什么事争过。 原以为她就是不抢不争安分的性子,不想,众人都看错了她。 “走,现下就过去。” 银环拦住了她,“主子,现在万不可与这样的事扯上关系,殿下定是在气头上,您就是过去了,也无济于事。” 银环说的事,她岂会不明白。 却还是推开了她的手 “就冲太孙妃对身边人怜悯呵护的这份心思,我也要去见她一见,不要再拦我了。” 这是自太孙妃禁足后,苏文嫣头一回见到她。 太孙妃生得雍容华贵,是祖辈们定然会喜欢的长相。 现下,她就跪在那里,不施粉黛,素衣裹面,跪得那样笔挺,就为了要给自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求情。 “太孙妃,殿下有他的主意,你还是回去吧。” 苏文嫣耐心劝诫,看太孙妃的面色,是一片苍白,已是跪了半个时辰,再跪,身体怕是吃不消。 太孙妃朝她看来,面上的神色令苏文嫣心惊。 她从未见过她这样。 她面上,有怆然,有悲伤,更多的,却是失望。 “你回去吧,这事和你无关,休要再劝我。” 她也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人说过话。 苏文嫣心知,她认识的太孙妃,性格淡然,与世无争,就连说话,也不会和人粗声,现下,她竟如此神态。 半跪在她身边,苏文嫣松了手,朝书房高高在上的台阶上看去。 这一刻里,她恍然觉得,她像是要失去什么。 都说宫城是座吃人的城,多少人都熬不住。 从前的她没熬住,而当下,淡然如菊的太孙妃,也没熬住。 苏文嫣的眼角有些湿润。 她知晓,自己是劝不动了。 将身上的披肩解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娘娘,天气变得厉害,今日有大风,你就是要跪,也别受了风寒。” 苏文嫣将披肩给她罩好,太孙妃的面色越发的白,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慢慢,就流出了一行泪。 “嫣儿,你回去吧,这事,是我和殿下的事,我信他,会给我一个公道。” 这话说的苏文嫣再度心惊。 公道。 皇城中的人,何谈公道。 多少冤屈的事都埋葬在了砖瓦中。 她到底是心性单纯,不谙世事。 苏文嫣回握住她的手,面上动容难减,最后,却也只有一句话。 “娘娘,你当心身体。” 她起了身,远远就看见一身浓妆的太孙嫔款步走来。 是来为太孙送膳。 彼此照面后,她被王德怀请进了屋内,王德怀亲自为她挑开了帘子。 望及这一幕,再望向地上跪着不起的太孙妃。 苏文嫣心中划过一阵痛意,来得短暂,却又很快抽去。 从书房离开后,她便和银环道。 “去传个信给霍大人,叫他,来劝太孙妃回去。” 她能帮她的,也只能到此。 此刻,书房内。 太孙嫔伺候太孙殿下用膳,岑瑱绪喝着凉汤,心性仍然不平。 “她还在外间跪着?” 王德怀低声道:“回主子爷的话,正是。” 太孙嫔看了王德怀一眼,为太孙添起小菜。 “殿下,臣妾方才来时,在外头,看见了苏承徽。” 提起苏承徽,王德怀视线瞥了太孙嫔一眼。 岑瑱绪放下筷子,问王德怀。 “苏承徽来过?现下人呢?” 王德怀本就没禀报,现在被太孙嫔提起,也不好再瞒。 “已经走了。” “走了?”岑瑱绪的面色极为不好,“她也是来替太孙妃求情的?” 王德怀缓声道:“奴婢瞧着不像,她只是来看望太孙妃,是劝太孙妃回去的,见劝不动,便走了。” 三言两句,将什么都说清了,岑瑱绪的面色也好了下去。 太孙嫔却看着王德怀,嘴角慢慢扬起一丝柔和的笑意。 “殿下,方听见王德怀这样说,妾才知晓,苏承徽和太孙妃的关系当真极好。臣妾没进宫前便知晓,我们家这位太孙妃素是温良贤淑,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和殿下如此冲撞起来。就看在太孙妃如此护下的份上,殿下便见姐姐一面吧。” 岑瑱绪听她言话,也想起些什么。 从前的霍氏莫说顶撞她。 倒是那苏氏,他最是知道,她一向是个心里惯有主意的主。 “你是说,太孙妃是受了苏氏的影响,这才变得如此不恭敬?” 太孙嫔立即下跪:“殿下,臣妾哪里是这个意思,臣妾知晓苏承徽和娘娘关系好,想为她求情却总有顾忌,臣妾却没有那样剔透的心思,心里只想着能为太孙妃多说一句是一句,殿下,您就是生气,臣妾也是要说的,您就见姐姐一面吧。” 岑瑱绪面色缓和了下去。 片晌后,扶起她的手。 “没错,满宫里,也只有你最能让孤省心。你今日胆子是大了些,却也是一番好意,罢了,就唤霍氏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说辞。” 王德怀紧着去外间传人。 第37章 太孙妃失望 再见霍氏,岑瑱绪看见她素面淡妆,到底是心软了下去。 “若还是再为那几个宫婢求情,这话就不必说了。” 太孙妃缓缓起了身,面色虚白。 “殿下,臣妾从未为什么事争过,您当真便觉得,臣妾是那般无用的人吗,臣妾就蠢到连自己手下的人是衷是奸也分不清?” 岑瑱绪不想她头一句话便还是和他争辩。 恼怒上了面色,质问她:“若不是底下的人挑拨,熏嫔小产一事你如何解释,香囊一事,你又要如何解释,桩桩件件,件件证据摆在面前,你还想怎么争辩?” 太孙妃身子微颤,忽然扯动嘴皮,轻笑了一声。 这声笑,令人心悸,也令岑瑱绪冷了脸。 太孙妃直视岑瑱绪的面容。 “说到底,殿下还是不信任我,我们这多年的夫妻情意,究竟算什么。” “霍氏!” 岑瑱绪按住额头,头痛延绵而开,实在是被气的不行:“太孙妃冥顽不灵,看来是关禁闭还不够,回你的小院去,给孤好好反省。” 王德怀也急了,劝太孙妃:“娘娘,您就回去吧。” 太孙妃却甩开了他的手。 “殿下,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没求过你什么,今日为了我宫里的春香和四月,我求您,放她们一条生路吧。” 说着这话,她扑腾又跪了下来。 太孙嫔一旁看着,实难想象,这是她认识的那个太孙妃。 就为了两个婢女。 “娘娘,两个宫婢要如何处置,我想,殿下自有他的决策,您先回去,等殿下决定好,会给你一个答复的,您就莫逼迫他了。” 太孙妃冷眼望向太孙嫔:“韩氏,我如何就变成了逼迫殿下,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太孙嫔受吓捂起嘴,便不作言语。 岑瑱绪直直看着现下都敢重话训人的太孙妃,她果真是变了。 变得他已然陌生的模样。 伸手扶住了受吓的太孙嫔,声音也随之冷了下来。 “好,孤就如了你的意,两个贱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刻掌了板子,便放她们出宫去。太孙妃,孤这样安排,你可还满意?” 太孙这样的眼神,太孙妃其实半点也不陌生。 她知道,今日她求情,她会失去什么。 但她,半点也不后悔。 “臣妾,谢殿下开恩。” ** 苏文嫣是在第二日晌午才知晓岑瑱绪放了太孙妃两个宫女出宫的事。 但与此同时,太孙妃也遣返回了东宫,不在避暑山庄继续逗留,走的时候,谁也没通知。 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再去送她一程。 此事上,银环也觉得惊心,她常陪在自家主子身边,也是知晓太孙妃是什么样的为人。 她为了两个宫婢敢顶撞太孙殿下的事,任谁也想不到。 “我没有想到东宫里这位娘娘,性子其实如此倔强,平日里,那是半点也瞧不出来的。” 不光她瞧不出来,苏文嫣也没瞧出来。 看来人只要不触及底线,自己也不知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只一点,苏文嫣是知晓的。 太孙妃她,一定是冤枉的。 就冲她不惜得罪太孙,也要为两个婢女说情,那便说明,两个婢女,绝不会似太孙所判那样,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既然不是贴身宫女所为,那究竟是谁在太孙妃的香囊里做了手脚。 亦或者,是谁要陷害太孙妃。 苏文嫣抬头望向天宫,天宫一片湛蓝,晴空万里,当下光景这样好,还不知,接下来的天色会怎样变化。 酷暑结束,一行人也都从山庄回了皇城。 苏文嫣又重新回了自己那间小院,走时,好些花还开的正艳,回来,许多花也都枯了下去。 小六子从领事局搬了一些菊花来。 是初秋的第一波早菊。 花还没开,只留了些花骨朵。 苏文嫣想着,是该做些菊花糕了。 太孙妃必然喜欢,可经此一遭,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太孙妃的宫殿常关着,太孙虽然解了她的禁,可她将自己总是关着,也免了众人的请安。 现下,更是连苏文嫣也不见。 “主子,奴婢从进宝公公那里打听到,这几日殿下的头疾一直未好,正在养心殿歇着,连政事都处理不了,您要不要去看看殿下。” 自打回了东宫,苏文嫣便没和岑瑱绪见过面。 “太孙嫔不是每日陪在殿下身边,我这时去,岂不扫了他的兴致。” 银环知晓她这是说气话。 “可主子你也不能不作为啊,眼下,阖宫的人都知晓,太孙常传太孙嫔去作陪,无非是太孙嫔善解人意,主子你也该学着点。” 银环现在和她说话都这般不客气了。 苏文嫣拿手点她脑袋。 “准是进宝教你的话,好啊你,也敢编排起我来。” 银环轻揉着脑袋:“主子,您就说,您这些日是不是忒对殿下不上心了些。” 苏文嫣知晓这是为什么。 一方面,多事之秋,她不上赶着争宠,也是为了避开太孙嫔的锋芒。 另一方面,她心里其实是有不舒爽的地方。 岑瑱绪对待发妻太孙妃尚且如此薄情,只怕日后要是知晓了她做的那些事,不知会怎样生怒。 所以当下,她应该放缓节奏,事事都仔细些。 有些事,绝对不能叫他知道。 苏文嫣歇了三日,终于决定去岑瑱绪的书房见他。 是因一点,宫外来的消息,她二弟苏若怀从南边回来了。 她得去求岑瑱绪赏个恩典,让苏若怀进宫来见她一面。 拎着食盒刚到书房门口,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一阵琵琶声。 如此江南小调,曲意情深。 东宫里,只有蕙良娣是南方人,眼下在屋里伺候的,必然不是太孙嫔。 难道是蕙良娣? 可从未听闻蕙良娣会琵琶呀。 到了门口,是进宝来接的她,与她轻声说着话。 “南府里的曲艺班子来给殿下演奏太后贺寿的曲目,正奏着呢。” 苏文嫣从帘子外头进去。 才瞧见屋里乌泱泱一群人。 四五个弹着琵琶的姑娘,确实是南府里派来的手艺人。 “苏妹妹,你也来了,快,来坐。” 听见声音,苏文嫣才发现屋里还坐着太孙嫔,她竟也在。 放下食盒,苏文嫣坐到了她身边。 太孙嫔剥了两片橘子给她。 这时候进贡的橘子,苏文嫣吃不惯,太酸。 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可看见太孙嫔吃得很开,半点也不觉得酸的模样。 登时,心头一凛。 第38章 殿下,可有缓解 那厢,奏曲弹罢。 正闭目养神的岑瑱绪缓缓睁开了眼。 手里挑着珠串,缓声道话。 “领头的那个是谁,奏的不错,王德怀,赏她一柄玉如意。” 苏文嫣也是在承宠多日后才收到太孙赏赐的玉如意,如此看来,他是对这首曲子极为满意。 领头的姑娘上前领赏,苏文嫣也因此看清了她的面貌。 长相清丽,很是端庄的模样。 苏文嫣也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太孙嫔放下橘子,柔声已道。 “手艺倒是不错,你唤什么名字。” 那人答话:“回太孙嫔的话,奴婢唤离溪。” 太孙嫔便笑道:“殿下,这掌头的姑娘,不光名字好,人也生得好。” 岑瑱绪朝离溪看去。 眼里有些小小的闪动。 这种眼神,苏文嫣最明白。 这是他初见她时,望她的眼神。 果然,就听见他暗了嗓子:“名字不错,姓什么。” “回殿下的话,奴婢姓刘。” 苏文嫣太过了解岑瑱绪,只见得他像是一瞬失去了兴致。 人也冷了下来,先前那股子眸色闪动瞬间消失,面色也随之寡淡。 摆了摆手。 “既是演奏结束,也都回去吧。” “是。” 一屋子里的人都散去。 岑瑱绪捏着额头,面色不见好。 太孙嫔说话:“殿下,可是头疾又犯了?” 岑瑱绪挪开手,面色没什么生气:“无妨,你也回去吧。” 苏文嫣便也起了身,欲要和太孙嫔一道退去,岑瑱绪喊住了她。 “苏承徽你留下。” 苏文嫣只能留在室内,临去时,只见太孙嫔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室内人都退罢,苏文嫣拎起自己带来的食盒,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打开。 “殿下,你尝尝我准备的这些甜糕。” 甜糕不仅准备的精致,每一块都是细心雕刻过的,口味也各不相同,内里是鲜花馅。 岑瑱绪捏起一块菊花瓣的甜糕,浅捏在手中。 视线却只盯着苏文嫣,眸色渐深。 苏文嫣并不知晓他这记眼神是什么意思,细下想来,也同他有些时日没见。 她也学做太孙嫔柔顺的模样,柔声道。 “殿下,您什么时候有了头疾,不若让臣妾来为你按摩一下。” 苏文嫣对穴道是有研究的,见他不作声,她便大着胆子站到了他身侧,伸手按上了他的头皮。 半炷香的功夫后,苏文嫣觉得手也有些酸软。 问他:“殿下,可有缓解。” 岑瑱绪早已经放下了甜糕,此刻正仰靠在椅上,闭目凝神,似是对她的按摩手法极是满意,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苏文嫣看按得差不多,便松了手。 岑瑱绪缓缓睁开眼,看她:“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手法?是这些日子学的?” 苏文嫣将点心收起来,侧着身子答他的话。 “这些日子没有功夫学这个,是幼年学的,小时候,父亲老是不舒服,我为他按过。” 她正收着食盒,岑瑱绪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文嫣不得不停下动作去看他,只看见他满面的晦色,连眼眸都是深褐色的。 正是因为太了解他,才知道他现下是不高兴的。 心里不知道装了什么心事,只恨自己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偏偏挑上他情绪不好的时候。 “苏大人福气,生的女儿这样懂事,想必,打小就不叫老大人操心。” 苏文嫣只好乖顺坐到他身边。 日头转凉,书房四面的窗户都是开的,往里只灌风,他穿得很是单薄。 便顺手从架子上拿下了一面毯子,铺在了他的膝上。 “做女儿家的,能为家中长辈分忧是分内之事,谈不上懂事不懂事。殿下,天气凉,你小心身体。” 岑瑱绪便坐正了身体,从未收起的盘子里拿起甜糕,终于咬上了一口。 才咬一口,他就放了下去。 苏文嫣便知道,这甜糕不合他口味。 “殿下,您这几日不爱吃甜食,我剥两个酸橘给你?” “孤不是不喜甜食,是这甜糕,做得如此精细,还有菊花的淡香味,苏承徽,你这碟点心,是为孤专门做得吗?” 苏文嫣和他眼睛对视上,一下子就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岑瑱绪已将情绪压得不能再压。 做一盘点心,是太孙妃爱吃的味道。 太孙妃被禁足,她便多日不来瞧他。 “苏承徽,你心里还有孤吗?是不是叫你搬去太孙妃的殿中,你才能展开笑容,这些日子,为何不接孤的恩车。” 这期间,他也只叫王德怀来传过两回。 一回是她确实是在小日子。 第二回,她染了风寒,不宜侍寝。 这些都是记录在册的事,他却以为她故意不承恩,是在怪他。 太孙妃的事,她何敢怪他。 “殿下,你又开始说胡话了。臣妾的心里怎会没有殿下。” 她只答他上半句话,下半句话闭口不谈。 岑瑱绪脾气不再压得住,一伸手,便将人搂到了怀里。 单手压着她的下巴,定定去看她不会说谎的眼睛。 “你也觉得孤做错了?你是不是因着孤处置太孙妃的事,在埋怨孤?” 他竟将话直接说开了。 她索性拨开了他的手,脸色崩的很紧。 “殿下是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孤要你对孤说实话,不准隐瞒。” 苏文嫣便坐正了身体,身量拔高,背也挺直了。 “好,那臣妾就斗胆说一句。臣妾,是觉得殿下的做法有失偏颇,却真的没有埋怨的意思,后宫的事很难评说,料殿下这般英明神武,也会有头疼的时候,妾只是觉得,您对太孙妃,着实是无情了些,这样,恐真的会伤了她的心。” 她现下坐在他怀里,不想着讨好他,明知道这些日子他在为什么事发愁,不来劝说,却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 她一套说辞下来,还敢说不是埋怨他。 “苏承徽,孤给你的权柄着实大了些,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是你宫里那些侍女?” 苏文嫣不由得叹了一声气。 从他身上下来。 “我就说和殿下说不通,殿下还偏要问。日前,你才罚了太孙妃的贴身侍女出宫,今日倘若我再多说一句,我宫里那些丫鬟怕是保不住。既如此,我不说了,以后烦请殿下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去找温柔可人的太孙嫔来说项吧。” 第39章 交心 她自顾自发了些脾气。 说来也真是奇怪。 他宫里的女人虽不多,却各个都是敬他畏他,就连大方得体的太孙嫔也是处处都在看他的眼色才敢行事。 偏只有她,敢对他耍性子发脾气。 她这样,他反而不生气,还格外受用。 这要换做是太孙妃等人,他却只有一肚子的火气。 岑瑱绪的火气积压的深,无非是想着连她也不懂他的心思,还跟他较劲才气上了。 现下人在眼前,没有再把人往外推的道理。 破天荒的,他头一回服了软。 将她又拉回了怀中。 “好了好了,你要说什么,那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事,做什么扯太孙嫔。” 苏文嫣真是不懂他,上一刻还乌云遍布,下一刻,好像又消了气。 他既消了气,她也不会只一股脑的跟他对着干,这时格外软了语气。 依偎进他怀里。 “殿下还说呢,你日日召见太孙嫔,哪有臣妾落脚的地,我不提她,我提谁。提太孙妃?我才提一句,你就说我在为她求情,那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岑瑱绪失笑。 “也只有你敢在孤的面前,你啊我啊的说。”又捏起那块吃了一口的糕点,喂到她嘴里,“孤现在明白你的意思了,太孙妃的事孤本没有做错,是她那般德行,倒显得孤做的不对,还跟孤较上了劲,嫣儿,你以后,可不能似他那般。” 他这一声亲昵的称谓差点让她走神。 看来太孙妃的事真不好再说。 这宫里,凡是这些主子爷认定对的事,便是错了也是对的。 她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太孙妃不是受下人蛊惑,将罪推到宫人身上,已是给了太孙妃最大的体面。 站在岑瑱绪的面上想,苏文嫣倒有些理解了。 只是,她还想试探一番。 “殿下,您真觉得,这件事没有猫腻吗?” 连她都觉得有些奇怪。 事关太孙妃的威严,他竟然都不再仔细彻查一番。 熟料,岑瑱绪用一根指头直接盖住了她的唇瓣,眸底变深。 “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你记住,太孙嫔是韩家的人,是太后的娘家人,孤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圣孙,太子不受皇帝喜爱,东宫便一直悬而未定,以后,你要少同太孙妃来往些。还有,也多让让太孙嫔。” 这套话听完,苏文嫣只觉得脊背都是凉的。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的话,岑瑱绪他这是在对她……交心。 从他的话中,分明能判出,他是知道些猫腻的。 不禁伸手摸上了他紧绷的面颊。 心也软了些。 “殿下,怪不得你整日头疼,原来,你心里装了这么多事。” 她这样的反应,他便知,她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你若是少气孤一些,孤便能好的快一些。好了,时辰不早了,孤还要去兵部,晚间,孤再去看你。” 他整日里其实很忙碌,说他是最勤勉的圣孙,这话一点也不假。 只因东宫里的这位太子,着实不怎么爱管事。 “殿下,其实臣妾今日来,不是为了太孙妃的事,臣妾,是有旁的事。” “嗯?” 苏文嫣莞尔一笑:“是过来想求殿下一个恩典,臣妾听闻,臣妾的二弟,他已从南边省亲回来了。” 岑瑱绪撇过头去,粲然笑开,拿手点了点她。 “小狐狸精,一肚子主意,原来是为了这事,怪不得来瞧孤。”又气又想笑,感情他在这里折磨半天,其实她根本另有她意,“你惹到孤了,这事,孤先不给你办,户部的差事,叫他勤等着吧。” 他又误会了。 她只是想叫他准许苏若怀进宫探望她,不是惦记着户部的那份差。 就势道:“那殿下,您让他进宫来瞧瞧臣妾呗,臣妾盼着他给我都带了什么好东西。” 岑瑱绪手里绕着珠串。 “能有什么好东西,再好的东西,孤都给你了。罢了,孤写个旨意,叫他来见你吧。” 苏文嫣有些喜不自胜,不想这事这么快就办成。 说话声音这回是真的柔了下来,不是装的。 “那殿下,晚间我在暖香阁等着你。你可千万别失约。” “好,孤不失约。” * 南边送来的贡橘,暖香阁也有份。 苏文嫣剥了两个,让宫里的婢女来尝。 银环只吃一口便觉得倒了牙。 “主子,这橘子,也太酸了些。” 苏文嫣剥了一瓣塞进嘴里,那股酸意直蔓头顶。 “是啊,何其酸啊。” 可太孙嫔却像吃甜食一样,丝毫没尝出差异。 玉碎心细,瞧出自家主子像是有心事。 “主子,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心事重重。” 苏文嫣摇着头,将橘子放了下来。 “无事,只是这宫里,怕是又要添一桩喜事了吧。” “喜事,什么喜事?”玉碎问。 苏文嫣嘴角噙着笑,笑不到眼底。 “到时候,你们自会知道。” 岑瑱绪在兵部处理政务,接见几位老臣,从正德殿传出消息。 端王说是进献了一只百年的乌龟进了宫,上头刻着两个寿字。 这是祥瑞之兆。 皇帝大喜,让他将祥瑞赶紧抬去椒房殿,让太后过过眼。 此消息传来后,岑瑱绪便一直缄默不言。 成化将军胡殊就在他身侧,听罢冷嗤了一声。 “装腔作势,端王倒是有手段,一只王八也能让他做出文章来。” 岑瑱绪却在想着这其中的牵连。 兵部尚书一旁询问:“殿下,您有何见解。” 岑瑱绪放下毛笔,盘弄起手中的珠串。 “二寿的祥瑞,是两广总督进献入宫的宝贝,端王管着两广的盐税,每年到手的账目不在少数,怪不得如此富庶。反观东宫,太子仁善,倒是穷的叮当响。” 太孙指摘起太子的不是,一时间,胡殊也不敢接他的话。 岑瑱绪看着满桌子的折子,眸底闪着光。 “可见这两广总督的差事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我兵部年年打仗,年年凑不齐银钱,感情这钱,全被端王一党挥霍了尽。” 兵部尚书见太孙面色严肃,询问。 “殿下,眼下当如何?” “太子一向讲究兄友弟恭,这档口,什么也做不成,还是等着吧,静待时机。” “是。” 太孙处理完公务,王德怀问他是否要去正德殿见陛下,岑瑱绪走在夜色中,看着前头一排的灯火。 “回东宫。” 去暖香阁的路上。 人正走在道上,却被一道消息叫停了脚步。 第40章 太子爷生病 暖香阁里,苏文嫣没等到太孙来,只闻得一条惊人的消息。 太子发了旧疾,眼下高热不退,回来便倒下了,性命岌岌可危。 整个东宫的女眷都在陪侍,似苏文嫣这等的,只能候在外间,进不去。 房中,自有太子妃和郭妃等人在照料,就连不出门的太孙妃,这时也候在屋内。 只等到三更天。 屋内的太医进进出出。 曾良娣站在苏文嫣身侧,不停地搅着帕子,人有些受吓的模样。 “苏承徽,太子爷他到底怎么了,是犯了什么旧疾。” 苏文嫣倒是知道一些,当下,也只能说:“我入宫虽比你早上一些,有很多事却也不是很清楚,太子爷究竟有什么旧疾,我也不知晓。” 蕙良娣挺着大肚子,身上披了两层披肩,在外头候的太久,像是有些冷。 胡良娣就很看不惯她这副造作的样子,嗤了一声后,同曾良娣道。 “曾良娣,你问苏承徽管什么用,她能知道什么。” 苏文嫣静静看着她,问:“这么说,胡良娣你知道一些?” “我祖父是跟随皇帝征战的老臣,自然知道一些。当年守城之际,太子爷在城楼之上苦守三日,便是那时落下的病根,遂以身子骨总不大好,一受凉,就发了热,今夜,唉,还不知道要候到什么时候。” 曾良娣有些惊诧:“太子爷还守过城?” 胡良娣道:“岂止,当年守城之际,咱们家的太孙也在城楼之上,太子爷举着才不到两个月的太孙,说要死守此城,与战士们共同存亡,险些将太子妃等人吓坏。” 曾良娣惊呼一声:“我的天爷,太子爷也有如此勇猛的时候。” 苏文嫣默默听着,突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那年守城,其实她也在。 就在那座城中。 原来,当年,她救下的那个孩子,是岑瑱绪。 要不是她们说,她都快忘了这件事。 “议论什么,宫里的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胡良娣,眼下什么光景,慎言。” 众人闻声去看,是太孙嫔在说话。 她身侧,站着太孙和太孙妃。 太孙眼光扫过来,先看到了面色有些怅惘的苏文嫣。 蕙良娣上了两层台阶,走到岑瑱绪身侧。 “殿下,太子爷怎么样了,臣妾的腿都快站得发麻了,再站下去,肚子里这个,可就要抗议了。” 岑瑱绪嗯了一声。 “蕙良娣身子重,就先回去吧。” 蕙良娣喜色上头,知晓这是殿下给她的恩典。 一时,众人都有些羡慕。 曾良娣也觉得冷,可她就没有那个好命,能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提前回去。 正羡慕着,太孙却又道。 “你们也都回去吧,苏承徽留下,今夜,你代替太孙妃留侍东宫。” 苏文嫣行礼:“是。” 太子的病直到天明也不见好。 屋里都是服侍的人,太子妃在,郭妃也没离去。 太子妃打了个盹的功夫,就靠在床边,一觉醒来,人有些失神,心里只担忧着太子的病情。 苏文嫣一把扶住了她,将药碗送上。 “母妃,你紧着身子。” 太子妃恢复了清醒,看见是她在服侍。 “怎么是你,太孙妃呢?” “殿下让她们都回去了,母妃,药熬好了,还请让太子爷服下。” 太子妃接过了汤碗,让宫人扶着太子起身,亲自为太子喂药。 太子意识模糊,吃药吃到一半,嘴里念念有词。 “殷阳城绝不可失守,把孤的儿子带出去,还有多少兵马,还有多少兵马!” 殷阳城。 太子妃大惊,他竟梦到了那么久以前的事。 太子梦魇,太子妃六神无主,一碗药眼看要洒,苏文嫣伸手端住了她手里那碗药汤。 “回世子的话,小殿下已经被带出去了,城中可用兵马还有五百余人,殿下的援军就快来了,您千万撑住。” “五百,还有五百,好,好……” 太子渐渐松了手,人也安静了下去。 苏文嫣便将手里的药慢慢喂进他嘴里。 一碗药下去,苏文嫣又令宫人们将太子放倒,盖好了被子。 太子妃已从震惊中回神,望向身边的这位苏承徽,眸色渐渐变得复杂。 一番侍奉后,太子妃在殿内更衣,苏文嫣伺候着她换衣裳。 太子妃低头问她。 “你为何会知道那晚的详情,你方才唤太子爷世子……你怎么知道那晚城中的兵马还有五百余人。” 因为仅剩的那五百兵马,正是她带去的。 她护了那时还是世子妃的太子妃,还有她怀中的婴儿离开了北城楼。 千钧一发之际,世子妃却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直接交给了她。 转身便回了城墙上。 苏文嫣清楚地记得当晚发生的所有事。 “是臣妾的祖母告诉臣妾的,祖母说,家里有位姑奶奶,原先在殷阳经过商,那晚的兵马正是她派去的,还救了一个世子。现下想来,她当时救下的小世子,原来正是殿下。” 太子妃目露惊诧。 压下了声去。 “那晚的前辈,是你家姑奶奶。” 苏文嫣点头,应话,“正是。” “娘娘,娘娘,太子爷醒了!” 宫人传来一声唤,随之松了一口气的,还有苏文嫣。 ** 太子爷生的这场病可不小。 苏文嫣在屋里伺候了两天,后几日才轮到太孙嫔。 侍奉第七日,太子的病也没见好。 那日打醒来后不到半晌又晕了过去,后面,再没醒过。 太子妃一日日精神不济,正逢苏文嫣和胡良娣一道来正殿探望太子的病情,才方进屋,就见郭妃掩着帕子哭泣。 苏文嫣便知,太子的病情恐又重了。 岑瑱绪也只皱着眉,单手按在额头两侧,屋内气氛凝重。 苏文嫣去外间看了看太子在用的汤药,寻太医问了会儿话。 短短问话的功夫,就听见室内有些嘈杂的声音。 撇下太医,苏文嫣半只脚踏入殿内,就见殿内一片慌乱。 太子妃怒气冲冲,朝蕙良娣扔了一面玉如意。 蕙良娣跪在地上,头发凌乱,是被吓到的模样。 太子妃按着茶几起身,拿手指着她。 “你敢咒太子爷,准备什么后事,我宽什么心,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 第41章 功劳被抢 苏文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曾良娣已走至她身侧,在她耳边低语。 “蕙良娣犯了太子妃的忌讳,说了不该说的话,太子妃气在头上,拿玉如意砸了她。” 蕙良娣这才知道刚才自己无心一句话叫太子妃生了误会。 爬着跪到了岑瑱绪脚边,扯他的衣袍。 “殿下,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嫔妾,绝没有这个心思,您明鉴啊,殿下!” 岑瑱绪拨开了她的手,满面躁意。 苏文嫣看他面色,便知他是头疾又犯了。 他就连道话,也是声沉的模样。 “太子爷的旧事轮得到你说,出去,回宫好好反省反省。” 太孙也只推了她一下,不想,就将她推倒在了地。 蕙良娣捂着肚子,还没起身,就觉得身下一阵阵痛。 身边宫女只看见一地的血红,惊得呼出了声。 太孙嫔则是第一个站起了身,用手帕掩住了面上的惊吓。 “她这是怎么了。” 众人才看向她身下。 太子妃也转头望来。 蕙良娣捂住肚子,痛的额头在出汗,眼泪横流。 “殿下,殿下,嫔妾的肚子好痛……” 苏文嫣立时反应过来,同身边婢女道。 “去,快去传太医。” 一番折腾后,一众人谁也走不掉,都守在殿内。 张太医诊断结束,摇头只道。 “殿下恕罪,胎儿,没保住。” 闻言,太子妃险些快晕厥过去,苏文嫣离她较近,先扶住了她。 “母妃,当下蕙良娣小产是小,太子爷的病情才是大事,您千万稳住,东宫还等着您操持。” 太子妃被她扶着坐了下去。 这里才刚安静些,里头又有了声音,是从内殿传出来的。 “娘娘,殿下,太子爷睁眼了!开口还说了话,说要一碗米粥喝。” 太子爷能喝粥,便证明回了体力。 几位太医轮番诊断,都说太子爷这是福泽深厚,只待几碗药下去,定能大好。 岑瑱绪眉目深沉,单独领了一众太医到外间说话。 苏文嫣也跟着走了出来。 岑瑱绪直视张太医。 “不是说太子爷这病回天乏术,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又好了。” 张太医和一众太医当即跪了下来。 岑瑱绪看他的视线愈发沉,“你看苏承徽做什么?” 苏文嫣自知瞒不下去。 屈膝跪了一半的身子:“殿下,这事是我的主意,是我,擅作主张,让张太医加大了最后一味药的药量。” 岑瑱绪轻呵了一声。 “孤倒是不知道,堂堂一个太医院的首席太医竟会听一个丝毫不懂药理的承徽说话,张太医,你就是这样办差的?” 张太医是个秉正的人,回道。 “殿下误会了,用药看病,臣自不敢有半点含糊,并非是臣不敢答殿下方才的话,而是臣实在汗颜。” 岑瑱绪压了眼尾,“有何内情,你如实说。” “是。臣也是听苏承徽一番见解,才豁然开朗,唯有加大药量,才能去病治到病根,是臣的学问还不够,遂以太子爷能醒来,臣当好好谢过苏承徽。” 岑瑱绪微微轻抬眉眼。 “是吗,苏承徽,你还有这本事?” 苏文嫣将身子压得更低。 “臣妾不敢冒领功劳,臣妾,只是浅薄的一点见解,劳张太医听得进去。” “这功劳,你确实也受不起,”岑瑱绪挥挥手,让一众太医都退下,“太子爷病好了,太医院自然重重有赏,你们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等人走罢,岑瑱绪才叫苏文嫣起了身。 刚起身,就被他握住手。 岑瑱绪面色依旧不好。 声音也压低了下来。 “看病添药的事不要声张,太子爷病没大好前,不得与人多论,一切,谨言慎行。” 苏文嫣往殿内看了一眼,见没人瞧这里,只有两个宫女。 慢慢抽出了手。 “臣妾晓得了。殿下,这里人多,你也注意些,别动手动脚。” 岑瑱绪轻嘶了一口气。 他想着法的提醒她,她倒嫌他不规矩。 岑瑱绪一句话还没说,殿内有了声音,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女走了出来,道。 “殿下,太子爷唤您进去。” 太子爷一碗白粥下去,人果真能说出点话。 满殿的人都看着太子爷,太子爷靠在细软上,问起。 “怎么不见孤的儿媳。” 太子妃擦着眼泪,不知如何答。 郭妃从旁道:“太孙妃连日照料您,累的病倒了,娘娘放她回去休息了。” 太子点点头,郭妃又道。 “这些日子,可不光太孙妃服侍殿下服侍的紧,最出力的,恐怕是咱们家这位太孙嫔,她也是整日里没日没夜地守在太子爷你床前。” 太子妃朝郭妃望去。 又朝后头的苏文嫣望去。 她就站在那里,不争不抢,人比初次见时,模样娴静的多。 太子妃的眼神苏文嫣瞧见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岑瑱绪只派她留在殿内伺候,要说没日没夜的孝敬,她该当得上名头才是。 太子妃心里想必也有数。 只是不知道她这一记眼神是什么意思。 看归看,太子妃却拉住了太孙嫔的手,同太子爷道:“是啊,多亏了慕芹,她是个好孩子。” 太子爷朝她轻点着头。 “你辛苦了。” 太孙嫔欲要跪下谢礼,岑瑱绪用手托住了她。 “太子爷一句夸奖你当得,站着回话。” “是,谢殿下,谢太子爷——” 太孙嫔虽然站直了身子,可一个不留神,忽又向后崴了过去。 岑瑱绪抱住她,见她果真晕了过去。 “慕芹,慕芹……” 苏文嫣见状,又是朝外喊了一声。 “快,传太医。” 张太医又被唤了回来,给太孙嫔诊脉之后,连贺两声大喜。 太孙嫔也已经恢复清醒,郭妃不解,问,“何来的大喜。” “娘娘,太孙嫔这是有喜了,适才晕倒,是因劳累过度,只待休息几日,便可恢复元气。” 太子妃面上浮出惊诧,半是喜半是惊。 “竟有喜了,快,快去报给太子爷!” 东宫今夜失了一个孩子,却也得了一个孩子。 太子爷病情转好,太孙嫔有喜,众人都沉浸在欢喜之中,似是所有人都忘了,蕙良娣才将将小产的事。 第42章 不拖后腿 殿内,太孙殿下也是一番欣喜,既太子爷病已有好转,便不需要这么多人服侍。 递了话,叫一众人都回了去。 苏文嫣也在回宫的途中,同曾良娣和胡良娣走在一路。 胡良娣受不了今夜发生的许多事,一脸不痛快。 尤其是太孙嫔,连她也有了身孕。 无端训了曾良娣一句,先一步走在了前头。 苏文嫣便和曾良娣慢步走在后头。 宫道上寂静,曾良娣叹了一声气。 “明眼人都知晓,要论不舍昼夜服侍太子爷的,必然是苏承徽你,可太子妃竟绝口不提你的名字。唉,要说,还是太孙嫔会投胎,命好,现下又有了皇嗣,这下子太后寿辰,可该高兴坏了。” 苏文嫣面上不动声色。 却细望了曾良娣一眼。 她知晓的这人一向不显山不显水,可今夜说的这话,却大有名堂。 “你说的是啊,都是命,好了,曾良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曾良娣扶着额头,“是,唉,苏承徽,我刚刚那都是无心之言,只是替你有些叫不平,你别当真。” “不当真,宫里的事,殿下说了算,也劳曾良娣你为我考虑,改日我去你院里做客。” “好啊,苏姐姐你随时来。” 回了暖香阁,银环还记着路上曾良娣说的话,心里也很是不平。 “主子,曾良娣说的一点不错,就因为太孙嫔背后仗着太后娘娘,就什么好处都叫她占了。宫里,也只有曾良娣一个明白人,还是她体谅你。” 苏文嫣轻笑出声。 “你还是太单纯。” “嗯?主子?”银环没明白她的话。 “曾良娣看似多微小一人,心思倒是藏得深,三两句话,句句都在挑拨,倘若是胡良娣听去,真该起了火。可你家主子我,没那么容易上当。” 银环有些吃惊,“主子,曾良娣她……” “宫里,人人都有心眼,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都是门学问。” 银环学到了,可还是觉得委屈。 “奴婢倒是觉得,曾良娣也没说错,太孙嫔确实抢了你的功劳,这事,您该和殿下说说。” 苏文嫣喝了两口热茶暖了身子。 “有些事,说与不说,没那么重要。” “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太子妃她不是傻子,连曾良娣都知道的事,谁不知道,满宫里的人都知道我有功劳,太子妃她心里有数,殿下,心里也有数。” 银环更听不明白了。 “主子,殿下既然心里有数,可为什么……” 苏文嫣按了按酸疼的脖子,抻了两下。 “他只要心里有数,那便够了。” 细细想来,岑瑱绪确实在为她谋划。 不禁,有些感念他的细心周到。 回暖香阁许久,也不见玉碎,苏文嫣问起:“玉碎那丫头呢。” 玉碎好半晌才回来,带回了些好消息。 “主子,奴婢被进宝公公叫去领了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他还传了殿下的话。” “什么话。”苏文嫣挑开那堆东西一看,竟是上等的山参。 “殿下说,你这些日子侍奉有功,明日便召咱们家二少爷进宫,主子,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苏文嫣只觉得身子有些疲累,听到这话,浑身都松快了开。 “是好消息,还真是个好消息,”喜上眉梢,她唤银环,“去,将若怀爱喝的茶提前包好,明日给他带二两走。” “嗳,奴婢一直备着呢,这茶您都舍不得喝,原来是为二少爷准备的。” 翌日。 苏文嫣方起床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身上酸疼不是什么大事,这几日侍奉,端汤熬夜,事事上心,酸疼是难免的。 只头有些昏,不知道是不是染了风寒。 早起换衣裳时,她还咳了几声。 玉碎心里担忧。 “主子,这样可不行,得传太医。” “别,多事之秋,莫要整这么大动静,和蕙良娣等人比起来,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用过早膳后,苏文嫣便有些嗜睡。 撑着扇子瞌睡了半会儿,迷糊着睁开眼,是被外头的动静吵醒。 苏若怀进门来,已极是轻手轻脚,宫女也叫他小声些,可还是将自家大姐吵醒了。 “大姐,你看我。” 苏若怀转了半个身子,让她看他。 苏文嫣从榻上下来,扶着玉碎的手,将他好一通看。 “这是苏绣,你哪来的银钱买这等上好的料子。” 苏若怀笑容满面,将她扶着坐了下来。 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个礼。 苏文嫣按着扇子,小小微诧:“前几回来,不见你讲礼数,今儿这是怎么了。” 苏若怀站直了身子,笑答:“大姐,我的好大姐,你果然最疼我,你既疼我,我也没有白受的道理。适才你问我哪里来的银钱买苏绣,你且看看我这回来,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外头抬进来一方箱子。 打开一看,里头全是苏绣缎子。 “这?” 苏若怀屏退了屋内众人,将这趟下江南赚的银钱和账单都交到了她手上。 “咱们这趟买卖,赚大发了!太孙殿下还给我找了个户部的差事,我已经见过殿下了,我知晓,这一定是大姐你的功劳,大姐,从今往后,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我以后,都跟着你干!” 苏文嫣翻着账目。 “你还和殿下见面了?什么时候见的面,你怎么会碰上他?” “就在前几日,我去书院探望三弟时遇见的殿下,他问了我几句话,说要将我调去户部。” 苏文嫣抬眸看他:“你没有和殿下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哪里敢,我见到咱们这位殿下,腿都在打哆嗦,小殿下威严可真重,这样严肃冷面的一个人,姐姐,你是怎么受得了的。” 严肃面冷? 有吗。 她怎么不觉得。 拿账本砸了砸他脑袋。 “殿下你也敢置喙,注意你这张嘴。” “哦,”苏若怀摸了摸脑袋,“大姐,这趟差事,我办完了,接下来,你想让我做什么。” “接下来什么都不要做,先去户部历练历练,多认识些人,还有,和兵部尚书家的小公子,你与他将关系处好。” 苏若怀觉得这根本是做不到的事。 但事情的走向就是这么奇怪。 他打伤了人家儿子,兵部新任的尚书却愿意带着他办事,当真奇怪。 这其中,不知道他大姐出了什么力。 “好,知晓了,我一定去好生赔礼道歉,大姐你想拉拢的人,我决计不拖你后腿。” 第43章 阿落小郡主 苏文嫣觉着他出去一趟,怎么像长大了,也懂事了。 说话都圆滑了不少。 “果然人就是需要历练,从前,你真是缺管教。” 苏若怀撅起了嘴。 “那能怎么办,从前在家中,什么事都是你护着我和三弟,现下你不在家了,只能由我这个哥哥挑起担子。大姐,我要跟你说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事关三弟。书院里都在传,永安国家的小郡主,她像是喜欢上了三弟,整日里都围着他转呢。” 苏文嫣咳嗽出了声,是真的在咳嗽,一时没停住。 “大姐,你怎么了,你额头怎么这么烫。” 苏文嫣拍开他的手。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永安国家的小郡主,看上了你三弟?” “是,是啊。那个小结巴有趣的紧,见谁都怕生,唯独对三弟,好像格外不一样。” 苏文嫣觉得自己的额头烫的更厉害。 “小郡主的母亲是太后的独女,是咱们朝唯一一位大长公主,郡主的身份可比一般人都要矜贵着,去,见到苏安怀,给他传句话,就说是我的意思,以后,叫他少同那结巴来往。” 苏若怀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自家大姐嘴里虽说着小郡主尊贵,怎么还一口一个结巴的唤人家。 这不是和他一样,都对人家有偏见嘛。 “是,大姐说的话,我一定转达。” ** 天气晴朗,太孙殿下一晌午都待在书院,和他的太傅复大学士品了许久的国策,品谈结束,王德怀命人抬着轿辇,送殿下回宫。 轿子抬得高,岑瑱绪便也望得远。 在假山那面,就瞧见一个穿着黛色衣服的小姑娘。 小姑娘坐的高高的,只埋着头,孤单单一人,身边一个仆从也没有。 “落轿。” 岑瑱绪下了轿辇,走到假山边上来,抬起头,高高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落寞的小丫头片子。 “这是谁?这不是我们家阿落小郡主。” 阿落梳着两个小发髻,模样可爱,听见声音,抬起头一看。 眼里闪过欣喜,很快,却又消了下去。 只用很低的声音唤人。 “小甫。” 岑瑱绪笔直站在那里,神色也温和了下去。 “小姑姑,你这是在做什么,谁惹你不高兴了,一个人躲在这里生闷气?” 阿落还是埋着头,脸上没有生气,反复揪着手里的丝绦辫子。 “是,是,是院里,一个,讨人厌的,家伙,他,他说我坏话。” 岑瑱绪嗯了一声,面色转沉:“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说我们阿落的不是,来,下来,我去给你说理,好好教训他一通。” 阿落还在揪着辫子,不动静。 “你训他,也不管,管用的,他说,说,不喜欢结巴的小姑娘,他不喜欢和我,一道玩。” “岂有此理!” 岑瑱绪唤了一声王德怀:“去查探查探,究竟是哪个胆大妄为的蠢货,孤也叫他尝尝说人口舌的厉害,现在就去。” “是。” 阿落终于松开了手里的小辫子,“别这样,小甫,你这样,会,吓坏他的。” 阿落心性单纯,为人天真纯善,是这皇城里最尊贵的小郡主。 还有人敢欺负她。 岑瑱绪抱着她从假山上下来,这回,不听她的。 “孤说为你做主,就为你做主,天底下,没人能说我们阿落的不是,小丫头片子,别总埋着头。” 阿落扯他身上的香囊袋子,人有些急。 “别,别这样,他,他其实人很好的,怪我,自己,我是个,结巴。” 岑瑱绪心都软了一层。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有着孩童心性。 说出来的话,句句都叫人不忍。 这么好的小姑娘,那个蠢出生天的东西,他也舍得说出这样的话。 岑瑱绪到底是被她磨得没了脾气。 “好,孤先饶他一回,你随孤回东宫,孤带你去吃好吃的。” 阿落圆圆的眼睛眯起一条缝,被他的话说得开心了起来。 “好。” 大长公主家的小郡主被人欺负了,这事不知怎的,很快就传到了太子妃的耳朵里。 小姑娘还为此躲了起来,避开了下人,一个人偷偷哭了两回。 阿落因着太孙说得那些话,后头谁再问她,是谁欺负了她,她只字都不再提。 太子妃还特意将人叫到了她宫中,开导了一番小姑娘。 又将她送去了太后那里。 太后大寿在即,宫里渐渐热闹起来。 内务府进进出出,搬运的货物是平时的两倍,人也进出的频繁,整个宫里都是一片喜庆。 岑瑱绪查看着今年的盐税单子,听着王德怀汇报打听来的事。 听到那个名字,手里的盐税单子也盖了起来。 “苏家小公子?苏承徽的小弟?” “回主子爷的话,正是,也不知怎的,苏承徽是那样和善一人,她家小弟,怎么那般不懂事。” 岑瑱绪面色隐了下去。 “这事莫要声张,尤其是太后那边,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是,主子爷,奴婢心里有数。” 太子大病痊愈,蒙太孙嫔怀有身孕,可谓双喜临门,太子爷一高兴,便赏了太孙嫔一箱玛瑙,是隔壁藩国刚进献来的稀罕物,就连太后那边,也没分到趟。 众人都高兴,蕙良娣小产一事,很快就隐了下去。 是在两旬后,苏文嫣去太子妃的宫里小坐片刻,见她精神好,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太孙妃才同她道。 “你替我去瞧瞧蕙良娣,她说要向我讨一副山川图,现下图绘好了,你替我拿给她吧。” 苏文嫣便知,她这是变着法的赶她走。 自上次一事后,就连太孙也提醒她,叫她少与太孙妃来往,遂以一整个月,她就来看过她一回。 就这么一回,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使唤着她走。 到底是不比从前了,太孙妃心里有了疙瘩,就连她,也不待见了。 亦或许是,不想给她添麻烦。 她本就是那样的性子,现下,就连到太子妃的宫里都去的少。 东宫里的大小事,好像无形中,都被太孙嫔取缔了。 眼下,太孙嫔不仅是东宫的红人,她也是椒房殿的红人。 太后,就常召见她。 苏文嫣便拿着太孙妃的图去见蕙良娣。 见着了面,不想,蕙良娣径直对她吼了两声。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也不是,我告诉你,我不好过,你也没好到哪里去,眼下你的靠山,太孙妃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我看你怎么笑话我。” 第44章 太后大寿 她一番话,看似疯言疯语,实则,有几分道理。 苏文嫣压着声音同她道。 “蕙良娣,你该知足了,你小产身子弱,太孙也没去了你的封号,一切都是因太子妃仁善,她顾念你母家的身份,也不追究你说错话的事。现下安心养着胎,就别较劲了。” 蕙良娣面色惨白,人可见是极虚的。 苏文嫣才说了一句话,她就痛哭了起来。 “不较劲,我同谁较劲,满宫里,只能听见新人笑,谁能听见旧人哭,殿下,殿下他已经一整个月没来看我了,我可怜的孩子,我的孩子,他才那么点大……” 蕙良娣抱着枕头哭的伤心,谁能想到月前,她是何等嚣张的脾性,现下,竟也变成了这样。 苏文嫣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背。 “人要往前看,蕙良娣,殿下的恩宠固然重要,你的身子却也重要,安心修养吧,等日头好了,去御花园里看花,眼下,秋菊开得很盛。” 蕙良娣哭的越发伤心。 等她哭够了,苏文嫣才从她宫里出去。 出来后,银环分外不解。 “主子,你做什么安慰蕙良娣,她之前,可没给你好脸色看。” 苏文嫣望着前方内务府的人正在搬运着花盆,一盆盆新鲜的绿菊,是上等的花王,看着,是在往太孙嫔的宫中送。 不禁有些失笑。 “不然,我该同她说什么,说她的小产有端倪,也像曾良娣一般,去挑拨她?” 银环猛的一惊:“主子,小声些。” 苏文嫣收了笑:“她是个可怜人,有些端倪,等她回过头来,自会发现。没必要这个时候给她难看,等着看吧,她毕竟是两广总督的女儿,殿下如此在意两广的盐税,她呀,自会有翻身的一日。” 自家主子看事看得这样明白,连前朝的事都知道。 “主子,您可真通透,那我们,现下要做什么。” 眼下,她还真有桩事要做。 “胡良娣说要为太后贺寿献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走,我们去看看,她都准备了什么。” 太后生辰当日。 众臣来贺,歌舞不断。 宫宴上来了不少人,还有外藩使节。 太子和太子妃第一个进献贺礼,赠的是一面万寿刺绣图,韩太后颇为满意。 依次收了众位王爷的贺礼,韩太后却迟迟不见端王。 “端王在何处,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也敢迟来。” “皇奶奶,孙儿没有迟来,孙儿来给您献贺礼了。” 随着端王一声呼,宫人推着一面四丈高的雕像进殿。 盖在雕像的红绸布被端王揭开,随之展露的,是一面金身佛像。 佛像正中间,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端王的礼送上,便显得众人的礼实在微不足道。 太后从正座上下来,惊喜万分,携着皇帝一道摸着佛像的金身,喜色连连上脸。 “到底还是我的小八最得哀家的心,小八,你这份礼,实在让哀家喜欢。” 太后欢喜,众大臣也齐齐站起了身,宣贺太后高寿,洪福齐天。 韩太后握着端王的手就一直没松开过,当庭对皇帝道。 “皇帝啊,小八这份礼送的好,你得赏。” 皇帝应声,说自然。 这番其乐融融的场面,众人面上都是一片喜色,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太子妃的面色都快要撑不住。 苏文嫣朝太子妃望去,而后又朝太孙望去。 岑瑱绪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他的眸色转暗,已然是触及底线的模样。 贺礼就怕对比,太子这回,是真被端王比了下去。 说来,也不怪东宫寒碜,就连皇后,她也是极节俭一人,若不是这回太后大寿,宫里也不想如此铺张。 端王便不一般,他管着两广的盐税,手里头自然是有大把的钱。 众人回座的瞬间,苏文嫣走到了太孙身边,与他低语了一句。 “殿下莫急,胡良娣,有大礼待送。” 胡良娣这份礼,可不是一般的礼。 宫廷歌舞,都是常有的花样,酒过三巡后,殿上忽响起一阵碎鼓声。 连皇帝都定眼看了过去。 这首曲子,他焉能不熟悉。 鼓手入殿,奏的鼓曲,正是破阵曲。 鼓声一响,众人都被吸引了眼球。 随着鼓声散开,从中绽出一席戎装、手握长枪的女人。 韩太后眼神不太好,眯着眼看去,看见果然是个女人。 还有那柄长枪,是何等的眼熟。 皇帝也认出了大殿之中的人是谁,“那不是绪儿宫里的胡良娣?” 皇后也认得她。 “臣妾瞧着像是,她是胡大将军的女儿,瞧这身戎装穿着,颇有乃父之风。” 军中鼓声响,素来都有将士舞曲的先例,算是为这场战役提前庆贺。 胡良娣长枪而出,一身武艺在手,不光殿上的人看得挪不开眼,就连苏文嫣自己,也被这首破阵曲勾起许多往事。 要说昔年,她和韩广香差在什么地方。 那便就差在,她是起义军韩大将的女儿,那人看中她性子豪爽,身后又有万千军马坐镇。 与她这种商贾人家的女儿,自然不能比。 胡良娣一首长枪破阵曲毕,殿中俱是夸赞声。 有夸奖她英姿飒爽的,也有夸她这套招式打的好的,更有夸到点子上的。 说她这套阵曲耍起来,完全不输当年的太后娘娘。 当朝太后眼角湿润,被大长公主扶着,将胡良娣唤到身前来。 “不错,这套破阵曲确实是哀家为先帝爷所创,四十年了,哀家也都忘了哀家曾经有过这样恣意潇洒的时候,胡良娣,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 大长公主一旁道。 “此曲是舞得不错,但依儿臣看,比起母后您,还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仁和帝捏着胡子,倒点了点头。 “如何能与母后的皓月神辉可比,此套破阵曲却也有个八分恰到,绪儿,你为太后进献的贺礼,这回有心了,朕也给你一个恩赏。” 岑瑱绪上前来听话,和胡良娣一道跪了下来。 “胡将军统管西山三万兵马,是朕的股肱之臣,日后,这些兵马,就由圣孙调令吧。” 岑瑱绪磕头谢恩,站起身后,望了胡良娣一眼。 眼中多是赏识之色。 胡良娣便知,今日这礼,她送到了众人心上,更尤为送到了殿下的心上。 第45章 主子不开心 “太后娘娘,她,这把枪,好漂亮,你能不能,叫她送给我。” 阿落小郡主拽了拽韩太后的衣袖,软绵绵说着话。 太后心都软了。 大长公主却呵了阿落一声:“阿落,别胡闹。” 岑瑱绪将那把枪拿了过来,亲手交到了阿落的手上。 “表姑姑要的东西,莫说一把枪,就是天上的星星也能摘得,大长公主,就别训她了。” 皇帝瞅着阿落这小丫头一眼,也笑出了声。 “这话说的没错,阿落要什么,我这个做舅舅的,自是什么也依她,阿落,你还想要什么。” 阿落依偎着韩太后,甜甜道。 “我还想要,太后娘娘,长命百岁,一辈子都健健康康的。” 满殿里都响起了笑声。 宫宴结束,各宫的人都回了自己的住处。 宫道上挂的灯笼还亮着,苏文嫣感受着一路的喜庆回了暖香阁。 回来后,换了宫服,在浴桶里泡了很久的澡。 只有玉碎看得出,各宫都喜庆的大好日子,她家主子,像是不开心。 很不开心。 连话也不愿意说。 “主子,殿下去了胡良娣那里,小六子刚刚报的信,今日后,胡良娣怕是要得宠了。” 苏文嫣只嗯了一声,没多大反应。 玉碎往她身上浇着水道话。 “主子,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说,却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你说就是。” 玉碎的心比较细,看东西也看得通透。 她觉得自家主子打进宫后就像变了个人。 从前在家中,她最要强,什么都要争第一。 她本以为,她这样要强的个性,到了东宫,又是从孺人开始做起,定会心里不平衡。 可纵观这些时日,她发现自家姑娘出头的次数很少,多数时候,都是在暗处看着、思虑着。 现下,就连她,也看不懂她的心思了。 “主子,你不要怪我多嘴,我是诚心为你好,才说这些话。奴婢是觉得,您对殿下,好像不太上心。” 苏文嫣缓缓睁开了眼。 “怎么说。” “是蕙良娣也好,还是胡良娣也罢,她们,都想着法的让殿下满意,各个都想为太孙排忧解难,可只有主子你,看似一心一意为殿下着想,实则,只有我看在眼里,您为殿下,实在没做多少事。” 苏文嫣陷入了自我反思。 从前,她就是管了太多事,到头来,反而落个被遗弃的份。 岑瑱绪和那人到底不一样。 好像,她就是不为他考虑,他也总在暗处里,为她考虑着。 他劝诫她,要同什么人来往,还叫她,多在太子妃面前掌脸。 “你说的,对也不对。” 苏文嫣起了身,玉碎为她擦身穿衣裳。 “主子,我哪样说的不对。” “不对的地方在于,是殿下也好,陛下也罢,宫城里这些王爷,达官贵族,他们,所求的不会仅仅局限在一个后宫。尤其是我们这位雄韬武略的殿下,他会因为一些个女人折服?我不信,便是今日胡良娣千般受赏,那也不过几日红,殿下,看中的,只是她母族的势力。” “主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越是没有靠山的妃嫔,越能打消殿下的顾虑,也只有这样,他才会认为,我同那些个有利可图的不一样,至少他明白,唯有我,是真心在待他。” 玉碎犹如醍醐灌顶。 可她还是不明白一点。 “这和主子您对殿下好一点不冲突啊,眼下殿下的宫人都受宠了个遍,可主子,你还只是个承徽。” 苏文嫣自己抽了毛巾擦起头发。 “一时的受宠,和长久的受宠,到底还是有区别的。要选,我只选后者,你等着看吧,胡良娣受宠,太孙嫔不会没有动静,宫里,还有的热闹看。” 苏文嫣头发被绞干,只披了间单薄的外衣,想孤身一人静静,没让玉碎和银环作陪,独自个在院中荡起了秋千。 皓月当空,晒碎了她的心思。 韩太后如日中天,大长公主老来得女,小郡主极受皇家人喜爱。 若是日后,小郡主许了位位高权重的世家,韩氏一脉,便永远消停不下去。 不行,她定不能让这帮人得势。 得从大长公主身上做文章,她是一贯的挥霍无度,国公驸马也管不了她。 爱财是么,那就先想个法子接近她。 正在这里想着,身后有身影迈入,王德怀比了比手势,让廊上的一众婢女都退去。 岑瑱绪瞧着在那里孤影自盼的小人儿,眉目间尽是心事,秋千也不荡,只两只脚垂在地上。 他缓缓走近,伸手推了秋千架一把。 苏文嫣猝不及防,惊呼出了声。 往前荡去,又荡了回来。 肩膀两侧被人牢牢握住,秋千也随之停了下来。 回过身一看,苏文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殿下,你怎么会?” 今夜他该待在胡良娣那里才是。 像是看出她所问,他答话。 “才从胡良娣那里出来,正要去书斋,路过,进来看你一眼。” 深夜,他还有公文要处理,本不该再浪费时辰,可经过暖香阁,到底还是停了脚。 苏文嫣也站起了身,隔着秋千架,便抱住了他半个身子。 这记拥抱让岑瑱绪没想到。 因她抱得极用力,仿佛要嵌入他怀里似的。 果然是宫宴上的事刺激了她。 人人都有一些隐藏的本事,各个都家世显赫,唯独她,形单影只,偌大个家族,也全靠着她供给。 思到这里,不由得怜爱更加,摸着她一头披散的柔顺长发,将心也与她贴近了两分。 “孤在你这里待不了片刻,就莫要站在院子里说话,进去讨杯茶喝。” 苏文嫣笑出声,他还会开玩笑,用起讨这个字。 她屋里最上等的茶一直舍不得喝,上回全给苏若怀带走了,这会儿,只能拿些旧茶应付。 岑瑱绪一喝就喝出了不对。 “孤先前赏你的龙井呢,就拿这个应对孤,还想着宫宴上的事,心里当真这么不舒服。” 那他真误会了。 晚间的事是刺激了她,可能刺激她的,只有韩广香一人。 “殿下在说笑,我还是和你实话说了吧,您赏的那些茶,上回我二弟来,我全给他带走了,屋里就这些,便是这些,我自己也是舍不得喝的,就等着你来。” 第46章 少女情愫 岑瑱绪把杯盏一放。 眸底忽然就沁了火气。 “都是些什么刁钻的货色,你这两个弟弟,可真是让孤大开眼界。” 苏文嫣一惊,他这话说的何其重。 还说,两个弟弟。 难不成是苏若怀又做了什么事被他知晓了。 当即半跪了下来:“是妾教导无方,殿下莫生气。” 岑瑱绪让她起身。 “说起你娘家两个弟弟,你就这般紧张,可真是将娘家人看得重,看得比孤还要重。” 苏文嫣不欲与他绕弯子,来时他还好好的,说明事情并非很紧要,只是被提及,他才生起气。 “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怀和安怀,他们都是不谙世事的性子,若是得罪了殿下的人,还望殿下海涵。” “得罪孤倒没什么,你家小弟,这回得罪的,可是连孤也不敢惹的人。” 苏文嫣面色凝重,担心上脸:“我小弟,他得罪了谁?” “还能有谁,大长公主家的小郡主,我那位皇姑姑,就连孤,也得叫她一声姑姑,你小弟,胆子可真是肥的很,他还嫌阿落是个结巴,竟说起她的坏话来。” 原来是这个事。 苏文嫣松了一口气。 “只怕是殿下您误会了,我小弟为人虽然单纯,可不至于会在背地里说人坏话,定是小郡主受了气胡编乱造了一些话,你该仔细查查。” 岑瑱绪被她这副镇定的模样堵的一时无了话。 “阿落不会说谎话,你莫冤枉她。” 苏文嫣拿起他才喝过的茶,自顾自喝了一口。 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谁知道,往往是这种面相单纯的姑娘,心地才最可怕,她说的话,你们都信,别人,就是想申辩也不能。” 岑瑱绪显惊色。 她这是说什么。 仔细看她面色,不觉得她在开玩笑。 “你今日是怎么了,和一个小姑娘置起气来,阿落得罪过你?” 她没得罪她。 可她一家子得罪她了。 当然,她该待那个小姑娘,像待太孙嫔一样,面上总要和气些才行。 “没得罪,只是听我小弟说了一些书院的事,殿下,您应该还不知道吧,只听一面之词,说安怀在背后道人坏话,却不知,您家这位小郡主,是怎么在背地里缠着我家小弟的吧。” “你说什么?” “我说,小郡主整日痴缠着我家小弟,他的名声也快被败完了,小郡主尊贵,没人敢议论,可日后,我家安怀,他到了议亲的时候,可怎么办,难道,叫小郡主下嫁给我小弟?” “胡说什么!” 苏文嫣撇过身去。 “事情就这么个事,安怀多半是想和小郡主拉开些距离,这才不小心得罪了小郡主。殿下若是不解气,我可以和小郡主当面道个歉。” 岑瑱绪听出了些名堂。 阿落那小姑娘,她整日缠着苏安怀。 这事,要细细打探才是。 事关姑娘家的名节。 “你说的是,孤,便带你去见一回阿落,那丫头,最天真不过,你不该如此说她。” 苏文嫣转过身来:“殿下要带我去见她?” 怎么见? 岑瑱绪还真有法子让她见。 他让她跟他一道出了宫,去了一趟白鹿洞书院。 妃嫔出宫,这对宫人来说,就不是一般的恩宠。 太孙嫔听说了这个事,半晌都没回神。 “怎么会?殿下他怎么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宫女不解:“娘娘,这哪里荒唐。” 太孙嫔有很多事想不通。 “又是胡良娣,又是苏承徽,殿下他这是在做什么,我当真半分看不透他的心思。” “娘娘,依奴婢看,苏承徽不足为惧,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承徽,还是胡良娣要紧,殿下已经让内务府选名字,说打算为她赐个封号。” 太孙嫔眸底闪过一抹晦色。 直至今日,她也没有封号。 前日去见太后,还被她训了一通。 就连太后都说,她手段到底还是软了些。 “等殿下从书院回来,及时来报我。” “是。” 苏文嫣在白鹿洞书院见着了小郡主。 远远地站在桥上,不光看见了她,还看见在那里读书的一众学生。 苏安怀就坐在最后一排,用书掩着面,睡的极是香甜。 帘子被风掀开,照进来一束阳光,笔直照在了苏安怀脸上。 就是这样,他也没醒,而是翻了个面,继续睡去。 那阳光一晃一晃的,坐在他右侧的小郡主瞧见了,直起了身子,试图挡住那抹阳光,可怎么也挡不住。 她便举起了蒲扇,挡住了光源。 一直举着手,也不嫌酸累,不时看着睡熟的苏安怀,脸上都是笑意。 扇面在地上也形成了一道光影,是一只双尾的蝴蝶,随着光影,在地面上也左右摇来摇去。 看及这一幕。 苏文嫣刷了一半面色。 少女怀春,情真意切,最是打动人。 阿落郡主能讨得皇宫里众人的喜欢,是因她长相甜美,此刻她怀笑的样子,叫苏文嫣都觉得这是桩再好看不过的风景。 一时,她才真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殿下,殿——” 转头一看,才发现岑瑱绪脸色漆黑。 他当真被这一幕生生刺到了眼。 也不提再叫苏文嫣和小郡主见面的话,领着她,径直去了后堂。 “殿下,你生什么气。” 岑瑱绪气的是,她说的话,竟是真的。 哪里是人家苏家公子胆子肥,原是那丫头缠的紧,人家当真是在避嫌。 “这样下去,事情便瞒不住,大长公主的脾气不是好惹的,安怀,恐怕要被提去训话。” “什么?” 岑瑱绪也不瞒她。 “事关阿落,大长公主不可能不过问,阿落敢在书屋就这样做,这之前,还不知道做过什么,嫣儿,你要有些准备。” 事情竟衍变成了这样。 当真有些可笑。 “殿下,你也看到了,安怀可没做错什么,便是被叫去训话,我想,他也不会怕。” 岑瑱绪蹙眉。 “孤告诉你一个事,满朝里,孤谁都敢得罪,唯独一个人,孤从不招惹她,你猜为何。” 他说的,必然是大长公主。 “为何?” “因为,大长公主,脑子不太正常。” 这话说的相当委婉,据苏文嫣打听到的,大长公主不光为人狠厉,鞭打下人不说,她好像,还真是个疯子。 就是国公爷,也都处处让着她。 苏文嫣轻笑一声。 “那殿下,您为了臣妾,敢得罪她吗?” 第47章 她这是害羞呢 岑瑱绪望着她水光盈盈的眼睛,心静了一瞬。 而后答。 “你还没重要到这个份上,孤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先叫安怀转了学吧,孤另行给他安排书院。” 苏文嫣一直望着他眼睛。 末了,才应话。 “一切,全凭殿下做主。” 从书院回来后,苏文嫣便有些心情浮躁。 自己不去找事,事情却要找上门。 临近傍晚,现宝来传话,说太孙殿下要苏承徽去书斋奉茶。 这便是有话要对她说。 苏文嫣拎了一盒糕点便去了书斋。 岑瑱绪的书斋在东宫外头,临近皇城北门的一个偏殿,离皇帝的正德殿近,也方便他时常处理公务。 苏文嫣一路走去,正巧撞见往回走的胡良娣。 胡良娣裹着一层披肩,初秋天寒,她这身打扮倒是好看。 “站住。” 胡良娣唤停了她的脚步。 “见过胡良娣。” 胡良娣看着苏文嫣身后的宫婢和手里提的盒子,一脸火气。 “你这是要去哪,去殿下的书斋?” “回胡良娣的话,正是,是殿下传召。” 胡良娣使了个眼色,命令身边宫女从银环手中拽走了食盒。 食盒打开一看,都是些精巧的糕点。 “早就听闻苏承徽你最会花这些小心思,但我劝你今日也省省心,太子嫔眼下就在书斋,她不光人在书斋,她还替殿下张罗着纳新人的事,你啊,还是趁早回去吧,免得过去,撞了这帮人的好事!” 苏文嫣面有疑惑:“胡良娣你也从书斋来?” 胡良娣将食盒盖上,又还给了银环。 “晦气的要死,那里我可真坐不住,太孙嫔当真闲不得,我没得在那里碍眼,是从书斋才出来,这就回去了。” 苏文嫣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沉思了片刻,道话。 “那我还是去瞧瞧,毕竟是殿下传召,我不比你能在殿下那里说得上话,不管遇见什么事,都是能坐得住的。” 胡良娣嗤笑一声。 “你脾气倒好,那我走了。” “胡良娣若是喜欢我这盒糕点,明日我送些给你。” “甚好,那明日,你来我殿中做客吧。” “好。” 苏文嫣领着银环到了书斋。 还没进殿,就在外头闻见一阵琵琶声。 进宝挑了帘子让她进去。 进屋一看,屋里正中坐着的,正是那日的首席琵琶手,苏文嫣记得她,她有个好名字,唤离溪。 岑瑱绪品听着这首曲子,微靠在榻上,单膝架着,一派品茗自得的模样。 苏文嫣便放缓了脚步,坐到太孙嫔身边来。 太孙嫔嘘着声,让她动作再轻些,顺手接过了她的食盒,放在了一边。 一曲毕。 离溪跪身叩礼。 太孙嫔摘了手上的镯子,要王德怀交到她手上。 “果然是柳大师的高徒,这是本宫赏你的。” 离溪拿着镯子,一时,不知当收不当收。 微微抬眸,看向太孙殿下。 岑瑱绪坐正了身体,眼神与她交汇,分外有情意的模样,缓缓道话。 “既然是太孙嫔赏的,你便收下。” “谢殿下。” 离溪收了礼,太孙嫔又唤王德怀给她赐座。 人便坐到了岑瑱绪身边。 岑瑱绪单手挑着琵琶的弦色,道话。 “琵琶行缀玉连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你竟是柳大师的徒弟,瞒的倒深。” 离溪垂首回话。 “家师不让奴婢外传,遂以这些年,奴婢不敢挪用家师的名讳。” 岑瑱绪收了手,“你确是个懂礼数的。” 说着话,忽用一根指头挑起了她的下巴。 离溪被挑开了面颊,视线仍是下垂的,不敢看太孙的眼睛。 岑瑱绪失笑:“做什么不敢看孤,总埋着头说话,是几个意思。” 太孙嫔看着这幕,嘴角含笑,率先打破了室内的静默。 “离溪姑娘多年勤学手艺,不与外界的人交往,殿下现下问她话,她这是害羞呢。” 苏文嫣却缓缓摇着扇子,朝离溪仔细看去。 若说这抹羞色,到底还是不一样,这姑娘果真是个正经人,一颦一眸,都是女儿家的情态。 这时,不免想到自己。 当初她被岑瑱绪勾着挑起下颚,自己当不是这般模样。 怪不得后来他总说,是她在勾引他。 果真是有些差别。 思到这里,她噙着唇,不由得失笑起来,笑而无声,又摇了两下扇子。 却不知晓,岑瑱绪的目光已经转而望向了她。 就望了一眼,便收了视线,继续望向眼前的离溪。 收了手,同太孙嫔道。 “今日就到这里吧,领着人,你们退下。” “是,臣妾、奴婢告退。”两人齐声道。 等人走罢,王德怀使了眼色,让一屋子里的宫婢也全都退了出来,他亲自合上了帘子,退到外头候门。 “坐这么远做什么,到孤身边来坐。” 苏文嫣压着扇子,遮住自己一半的面容。 半笑半垂着眼。 “殿下,臣妾坐这里便好,近了,臣妾有些惊慌,殿下龙威,臣妾不敢靠近。” 岑瑱绪一眼就瞧出,她这是在学方才的离溪说话。 模样造作,假意害羞。 按着额头,岑瑱绪笑出了声。 “小狐狸精,学什么都不像,你同她,还是有些差距。” 苏文嫣起了身,走到他身边来,拿扇子拍他膝盖。 “殿下,我也是正经人家出身,怎么就有差距了,差距在什么地方,难道在,我当初没有什么贵人引荐,她却能被太孙嫔赏识?” “胡说,谁说你没有人引荐。引荐你的人,尊贵着呢。” “殿下这是什么话。” 岑瑱绪摸住她的小手,笑一直不见收。 “你忘了,初遇那日,是谁将你引去了稻香斋。” 那日,是一个小太监来回话,说太子妃召她有话说。 现下想来,那人定不是太子妃派来的,太子妃可是打她入东宫起,就看她有些不顺眼。 那这人是谁派来的。 苏文嫣这时才明白一切。 眉目添了恼怒。 “殿下当真是色胆包天,那样诓骗臣妾,臣妾,真是被你坑惨了。” 岑瑱绪笑着将她抱进了怀,在她脖子间吸了一口。 心情不由得畅快。 “孤何曾坑你,不是你在席间频频勾着孤嘛,那眼神,就差没说话,话又说回来,似嫣儿这样的美人,孤也当真舍不得放手,嫣儿,孤待你不好,嗯?” 第48章 苏文嫣受罚 苏文嫣将手从他手里抽开。 “臣妾哪里算得上什么美人,太孙嫔引荐的离溪首席才是当之无愧的美人,殿下,明日就幸了她吧,这样,臣妾便不是你宫里位份最低的嫔妾,也让我过过瘾,训人是什么滋味。” 岑瑱绪按着她下巴,眸色忽幽深了起来。 盯着她细看。 竟然道。 “再等等,孤,迟早会晋了你的位份。” 她这话,可不是讨要位份的意思。 眸色一转,又顺着他的话说了起来。 “那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晋了臣妾的位份呢,等太孙嫔生了皇嗣之后吗,还是,等胡良娣得了封号之后?” 岑瑱绪拿手点着她下巴,轻坠了两下。 “等孤,有了足够的兵马,等孤,将前朝的事稳住,你想要的,孤都给你。” 苏文嫣何其通透,他仿似明白了他的打算。 端王得皇帝喜爱,手里又握有重兵,和他对峙,早晚要兵戎相见。 所以年轻的小太孙,才时不时想要掌握兵权。 光有兵还不行,手里还要有钱才行。 两广的盐税是端王最大的进项,小太孙早打定主意从这里面做文章。 她渐渐正经起来。 “殿下,眼下皇爷爷已经在给你分放兵马,可养军士的钱,总不能一直从户部拨,户部能拨的,只是份例之内的钱,殿下若是想做大事,臣妾有个主意。” 岑瑱绪眼里缓过一抹惊诧。 像是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什么主意?” “我想,比起兵马之权,东宫现下最缺的,还是银子。太孙嫔爱引荐人,那臣妾,也要为殿下引荐一个人,臣妾,引荐蕙良娣。” 蕙良娣的父亲是两广总督,正是他急需拉拢的人,即便拉拢不成,日后,也要在两广安插自己的人手。 她现在说这个话,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这话一说完,岑瑱绪一改面上柔色模样,望她望得眸色更深。 “孤竟不知,孤的身边,还有个女诸葛。” 苏文嫣很懂得分寸,太越矩,这些男人,反而不喜。 她道:“臣妾不过是胡乱说的,殿下听听就是,千万别夸耀臣妾,臣妾,当不得。况臣妾,可比不上太孙嫔万分之一的聪慧,殿下,臣妾自是寻不到那样厉害的姑娘,还是什么柳大师的高徒。”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拈酸吃醋起来。 岑瑱绪忍不住要亲她的唇。 “才夸一句就现了原形,你这个吃醋的毛病,什么能改。真怕有一日被母妃知晓,我都保不住你。” 苏文嫣被他吻得全身舒适,含糊着说话。 “那殿下就不要让人知道,臣妾,只待殿下你一人这样。” 两人亲了很久,衣裳都乱了。 关键时候,还是苏文嫣自己先稳住。 推开了他。 “殿下,殿下,这里是书斋,不可胡来。你先冷静冷静。” 岑瑱绪当真是被她勾的险些又乱了分寸。 身上浮起来的火气半天压不下去,让她用手。 “你瞧瞧你,这让孤如何冷静。” 苏文嫣使劲抽回了手。 “殿下!臣妾可还没忘记正事,您今日唤我来书斋,到底为了什么事。” 聊了许久的贴己话,他也终于想起正事。 喝了两碗茶,才从书案上拿出折子。 “永安国的亲眷在北边圈地,皇爷爷下令,命他回封地查办此事,一道同往的,还有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要出京? “那?”苏文嫣问出想出的,“我家安怀他。” “没错,圈地一事发的正是时候,将大长公主调出京却是我的主意,只待风头过去,将你家小弟转出书院,大长公主也就找不了他的麻烦。” 苏文嫣将折子仔细看了看。 面上的喜色烧在了眉间,说不出的感激。 而后退开身,给他行了个礼。 “殿下,我替安怀谢过您。” “与孤还客气什么,只苏安怀那边,你也去提个醒,写个信出去,孤唤王德怀给你送出宫。” 他果真样样都办得妥帖,远比她想的还要妥帖。 “殿下,臣妾当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 他含笑望着她。 “那你便答应孤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在孤面前,就不要臣妾臣妾的唤,准了你自称。” 苏文嫣睁大了眼:“殿下,这与礼不和。” “天下的规矩,孤日后一人说了算,孤不喜欢你这副谦卑的模样。” 苏文嫣当真有些惊。 便是那位,到了后头,也没有同她说过这样的话,他们还是共患难过的情意,他也没准她这样的规矩。 “殿下,臣妾……我,我都听您的。” 原以为大长公主这事就算过去,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大长公主临出京前,来了一趟东宫,叫太子妃专门将太孙的苏承徽唤了来。 苏文嫣到时,屋内只有太子妃和大长公主,不见太孙妃等人。 她进门刚跪下行了个礼,座上大长公主一头的凤钗发髻,模样狠伐,对身边嬷嬷道。 “去,掌她的嘴!” 太子妃一惊,来不及阻挠。 常嬷嬷上来便对着苏文嫣的脸甩了三个巴掌。 左右各有宫婢按住了她的手。 常嬷嬷整整掌了她十巴掌才罢休。 太子妃按着桌板,拼命忍住,到最后,看见那丫头一嘴的血,实在忍不住,站起了身。 “长公主,苏氏她到底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罚她。” 大长公主喝着茶,命常嬷嬷收了手。 “本宫知晓你一向和善,手下的儿媳也同你一个性子,便叫这东宫有心眼的下贱货生了歹心,你管不了的事,本宫也便倚老卖老,替你管教一回。” 太子妃仍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大大公主抬起了手,常嬷嬷扶着她起身。 她走到苏文嫣身边,从上往下垂视着她。 苏文嫣一脸血渍,两腮肿的厉害,半跪在地上,抬起头望向她。 从她这个角度看,她和韩广香生的有八分像,尤其是唇瓣,说起话来,浮动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 “下三滥的东西!你以为本宫今日会白白便宜了你,常嬷嬷,将她拖出去,给我仗责三十棍。” 常嬷嬷应是,唤了人就要将她拖出去。 第49章 大长公主发疯 苏文嫣拼了力推开常嬷嬷的手,笔直跪正了身板,两颊疼得说不出话,眼底的泪就是掉不下来。 “大长公主,我是太孙的人,你今日就是想将我杖毙,也要给我一个说法,我究竟犯了何错,竟惹得大长公主你如此大动干戈。” “好张伶牙俐齿的嘴,不怪太孙被你蒙骗,你个心比天高的下贱东西,既要问,本宫今日便要你死个明白。” 大大公主撇头同常嬷嬷道。 “常嬷嬷,你同太子妃说。” 常嬷嬷望着被人搀扶着的太子妃,道。 “太子妃您还不知晓,这个贱人,竟伙同他胞弟玷污我家郡主的名声,整日缠着我家郡主不说,各种计俩用尽。这是想怎么着,以为自己嫁入了东宫便得了势,还想攀上我们国公府!呸,你个心烂的下贱蹄子! 太子妃捂着心脏,推开了身后扶着她的嬷嬷的手。 “大长公主如何就下了这样的判断,苏氏一门是为先帝爷立过功的门户,他府中的子弟就是做了痴缠郡主的事,也不该由着你来教训我东宫的人,大长公主,你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些!” 大长公主转过身来:“你这是想包庇这个贱人?” “本宫只是想提醒长公主你,这里,是东宫!” 大长公主呵笑一声。 “太子妃,从前你就拿自己当回事,如今,还是这副腔调。太子是我侄子,端王也是我侄子,本宫劝诫你,这东宫之位由谁来坐,都是本宫一句话的事,你说我能不能在你的东宫做主?” 太子妃被这句话气的差点呕血,捂着心口,一时没憋过气。 大长公主也不管她反应,一挥手。 “将这个贱人给我拖出去!” “我看谁敢!” 殿里赫然响起一道沉音。 太子妃抬目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儿子。 岑瑱绪带着一身威压入了屋,才望了地上的苏文嫣一眼,就暗了半边眸。 “怎么,小殿下,你这是也想学着你母妃,和我作对?” 满宫里,能叫当今圣孙一声小殿下的,也只有大长公主敢。 岑瑱绪捏着手中的玉扳指,眸色暗沉,面上是一片冷峻之色。 “作不作对,这话不提,方长公主你说,东宫之位,是你一句话的事,殿中的人想必都听见了,既如此,我们不妨去正殿说上一说,怎么我家太子爷当得好好的,是要被撤的意思。长公主,你在前朝结党,这是想乱政?” 长公主一巴掌朝他脸上甩了过去。 “你也敢置喙我,本宫如何就结党乱政了,你莫要以为你是皇帝钦点的圣孙,你就敢编排我!” 太孙被当朝大长公主甩了一巴掌,整个宫殿里的人都静了。 太子妃惊呼一声,眼睛睁得通红。 气的快要背过气去,拿手指着长公主。 “长公主,我敬你是长辈,你竟敢掌掴我家太孙,便是陛下,他也舍不得,你好大的胆子!” 岑瑱绪抵着指关节,轻揉了两下脸颊。 再度望向大长公主时,眸光俱是狠厉。 这记眼光令人惊心,仿似将心底的野心都露了出来般。 大长公主阅人无数,也没见过谁有这样的眼神。 有一刹的惊吓,是被他的眼神唬住。 太孙拨高了脑袋,低眉看大长公主。 “长公主好能耐,动辄在我东宫打骂,说要废了我家太子,好,孤便上了这道折子,就让满朝文武来呈辩一番,孤这个圣孙到底当得当不得!孤要是当不得,便由着你韩家国公府调了人来当便是!王德怀。” “奴婢在。” “扶了苏承徽,随孤回宫。” 一行人就要走,大长公主扯住太孙的袖子。 “站住,你要做什么,你要上折子!你想将事闹到皇帝那去,你给本宫站住!” 太孙挥了袖子,将长公主推开。 满朝他就遇见一个疯子,也没见过似她这样疯的人。 “长公主,你既犯了疯病,就该回府好好安治,国公爷启程在即,你在我东宫胡闹,今日孤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放了你回去,再有下一回,孤可不止上折子这么简单。” 大长公主面色几近扭曲:“你说本宫什么,你说本宫犯了疯病?!” 岑瑱绪不欲再理她。 “王德怀,送大长公主回府!” 大长公主是被赶了出去,无甚体面地从东宫离去。 方走罢,太子妃就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 * 大长公主来东宫大闹一事,很快传遍了各宫。 连皇后都闻说了此事。 只是,众说纷纭,有说大长公主是为了国公爷到北边治地一事大闹,也有说是太子妃得罪了大长公主,更有说,是太子殴打了国公爷。 皇后叫人出去打探,始终没打探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只太子妃被气病,这是不争的事实。 嬷嬷问皇后如何打算。 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 想起当年被大长公主掌掴的事,冷笑了一声。 “我这个儿媳,最是贤惠知数,能将她气成这样,可见谁有错再清楚不过,不必过问,过几日,叫小圣孙进宫来见我。” “是。” 这场祸事,伤的最严重的的,还是苏文嫣。 她等同于被毁了容。 上药途中,她没吱一声。 岑瑱绪自己的伤也不见得处理,一直待在暖香阁。 上过了药,岑瑱绪唤了一屋子的人都出去,将双手抱膝,坐在那处一动不动的苏文嫣抱着转过了身。 苏文嫣将脸撇过去。 她现下,不是能见人的样子。 “嫣儿,看着孤。” 苏文嫣就是不撇过脸来,被他强行扳着同他对视。 只望了他一眼。 恨意就快收不住。 “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叫苏安怀和郡主说一句话!” 这话一出,岑瑱绪眼底湿了小半。 她这张脸,平日养的多好,他最是知道。 她有多爱美,他也知道。 “孤向你发誓,孤不会放过大长公主。” “那你为何不敢上折子,你为什么要放她走!” 岑瑱绪双手紧紧按住她两侧肩膀,深深望着她。 “是孤的错,孤现下,实力不够,万事还要仰人鼻息,此时不是动她的时候,但孤向你保证,有朝一日,孤皇权在手,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第50章 脸毁了 苏文嫣挣开他的手。 “大长公主的身后,是太后,是韩家,韩氏一党,盘根错节,你敢得罪吗,殿下,你做不到的,你既然做不到,那我,便亲自动手。” “苏文嫣!” 这是岑瑱绪头一回听她说出如此渗人的话。 她一个深宫里的小小承徽,若没有他保着,也走不到今日。 既无根基,也无实力,如何能亲自动手。 “嫣儿,气话就莫要再说了。你知晓的,正常人干不出这样的事,大长公主她,确实是个疯子,气来时,她连国公爷也敢鞭笞。” 苏文嫣心底那根弦被他说碎。 自入东宫来,她一向谨小慎微,不与人惹事。 对韩广香的恨也好,对太孙嫔的算计也罢,她一直潜伏者,蛰伏着,只待抓一个时机。 可这些人,却怎样也不放过她。 “她要是疯子,我只会比她更疯。不能因她与常人有异,我便要原谅她,殿下,你知道的,这事我没有错,我家小弟,也没有错,我们没错……” 岑瑱绪将她抱住,任凭她歇斯底里哭了起来。 终于哭出了声,这口气便算发泄出去。 岑瑱绪摸着她单薄的肩胛骨,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哭的撕心裂肺,这一刻里,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扎根。 嫣儿。 孤答应你的事,必会作数。 这些在前方碍着他登位的刁人,他自会一个个清理。 岑瑱绪压住眼底冉冉升起的野心和狠碎,将苏文嫣抱在怀里,嗓音也哑了两分。 “嫣儿,孤会请最好的太医给你治脸,你遭的这份罪,不会白白受过。” 这夜里,苏文嫣哭了两次。 一次,是在他怀里为自己的无能和委屈哭,一次,是在为他擦脸,看见他脸上的伤时哭。 大长公主能被他几句话说退,乃是自己理亏。 因她冲动,掌掴了太孙一巴掌。 而这一巴掌,不仅仅是打在太孙的脸上,同样是打在了东宫的脸上。 苏文嫣知晓,他岑瑱绪,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比起她今日挨的巴掌,他受的这一掌,其实要厉害的多。 给他擦着药,没忍住,手在发抖,泪水便也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岑瑱绪按住她发抖的手。 “无妨,孤的这一巴掌,孤会讨回来。” 苏文嫣扔了手里的签子,转过了身去。 拼命压着自己的哭声。 岑瑱绪从身后抱住了她。 “嫣儿,不要心疼,你这样哭,孤比你更要心疼。” 苏文嫣到底没忍住,哭出了声。 “这群王八蛋,我去庙里写签子咒他们!” 岑瑱绪笑出了声。 这才是她会说的话。 “好,多写几个,孤亲自给你挂上。” ** 这事最后的处理方式出乎太孙嫔等人的意料。 太孙嫔又问了宫婢一遍,宫婢说自己打听的没错。 “是太后的意思,大长公主和太孙起了冲突,皆是因为苏承徽,不,苏昭训,苏昭训的母家怠慢小郡主,已被太孙责罚,迁出了书院。” 太孙嫔来回在屋里走动。 这事闹得那样大,皇帝也知道了。 皇帝最是偏袒太孙,不等日程,便叫永安国带着大长公主出了京。 可太后却不满意了,将太子妃皇后都叫去训了话。 话里着重说了苏昭训的不是,一切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皇后当时便下了令,将那个苏氏贬斥,还罚了她半年的俸禄。 “苏氏又被降为了昭训,殿下什么反应。” 宫婢答:“殿下已经有三日不曾去过暖香阁了,倒是常在书斋召唤您引荐的那位离溪姑娘。” 听到此,太孙嫔终于放下了心。 又问:“胡良娣去看过苏昭训没有?” “胡良娣没去看过,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曾良娣和蕙良娣,她二人去看过。” 太孙嫔眉头一蹙:“蕙良娣她现下愿意出门了?” “像是,昨儿奴婢还在御花园里看见了她。” 苏文嫣脸伤太重,蕙良娣和曾良娣都来送过药。 她二人的药,她一个也没用。 一并叫银环放入了小仓库,压了箱底。 因脸伤重,她也没有心思出门,每日只在房中作画。 晌午的功夫,暖香阁迎来了第二拨客人。 太孙嫔才到暖香阁,就见宫女从院里走出来。 瞧着那宫婢眼熟,问过才知道,原是太孙妃宫里的,派来送药的。 到这会儿,她忽然觉得,这微不足道的苏昭训,原来人缘这般好。 一个个的,都来看她。 连太孙妃也不例外。 进了屋,就瞧见脸上裹了面纱的苏昭训在案上作画。 走近一看,宫婢正在将她作好的画挂起来立干。 “松下茅亭五月凉,汀沙云树晚苍苍。你这幅画,当真有几分意境。” 听闻太孙嫔说话,苏文嫣跪身行礼。 “见过太孙嫔。” “妹妹,你我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唉,我因宫里采办的事耽搁,到今日才来看你,你这伤,还好吗?” 苏文嫣眼神愁色。 “怕是好不了了,太医也说过,日后就是好了,恐也要留些痕迹,我不知晓,我这张脸是不是真的毁了。” 说着,她流了些泪,拿帕子在擦。 太孙嫔宽慰她:“哪里就这么严重,让我瞧瞧,到底是伤到什么程度。” 苏文嫣揭了面纱,露出伤脸,太孙嫔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院里坐了片刻,也给她送了些擦脸的药,而后,太孙嫔离去。 回宫的路上,太孙嫔被宫婢扶着手,面上有些淡不去的笑意。 “这苏氏,是不中用了。走,去胡良娣的宫中坐坐。” 太孙嫔在胡良娣的宫中坐了一下午,到日头落才走。 胡良娣被她烦的一样事也没做成,还只能陪笑。 到了晚间,进宝来传话。 说殿下今夜不来这边了,要留在书斋。 胡良娣一肚子火气,可又觉不出哪里不对。 “太孙嫔今日是怎么了,往常也不见她在我这里做客,今日话那样多,耽误了我为殿下准备的花枪。” 宫女道:“明日送去也是使得的,索性今夜殿下没来。” “算了算了,等明日吧。” 可等第二日,宫里又传出消息,炸的安静的太孙殿掀起一阵风浪。 原昨夜殿下留宿书斋,不是与书作伴,而是幸了一位乐府司的琵琶首席。 早上便封了位份,晋了昭训,就入住在胡良娣她空的那间院里。 第51章 胡良娣盛怒 胡良娣听罢,在屋里发了好一通牢骚。 牢骚还没发完,人就搬了过来,内务府进进出出,往里抬东西。 胡良娣撑着花枪,站在院中,瞧见了新搬进来的这位小琵琶精。 离溪进门见了正宫的胡良娣,刚要给她行礼,就被她一杆枪挑了过来,划伤了手。 胡良娣言道。 “哎呀,你莫怪,这里地方不大,我每日都要练功,一不小心,便失了手,刘昭训,往后你住在这里,可仔细些。” 离溪安安分分听了她这句话,只看见她放完话,趾高气昂进了屋。 暖香阁里。 苏文嫣自也听说了太孙纳了刘昭训的事。 银环将自己打听到的说给自家主子听。 “胡良娣越发上了气性,这几日,殿下去胡良娣的宫中,本是要看她耍枪,不想,刘昭训却在对面屋里弹起了琵琶,殿下被吸了去,就去了刘昭训的屋里。” 苏文嫣给自己上着药,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的伤到今日才好了一半,触目惊心。 一旁,右侧的玉碎看她失神,将镜面转了过去。 “主子,看来殿下很是喜欢这位新晋的昭训,就连胡良娣,也不是她的对手。” 带上面纱,苏文嫣站起了身。 “胡良娣怎么会是那位的对手,再过几日,是不是太孙嫔的诞辰?” 玉碎应是:“主子,我们要给太孙嫔准备些礼物?” “自是要准备。” 四日后。 太孙嫔头一回在宫里过生,早间去了太后宫里拿了赏,午间,太孙说要为她在小院里好好办上一场,一众人都到齐了,连苏文嫣也出了院门。 太孙妃喜静,只遣人送了礼物,人没来。 满院子都是秋菊,各式各样的品种。 太孙嫔在院子里作画,画的正是一园子的秋菊景色。 众人连连称赞,都说太孙嫔的画技精湛。 众人约莫留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酒都喝了两盏,外间才传,殿下到了。 太孙嫔挺着肚子,喜迎太孙。 却不想,和他一道进门的,还有蕙良娣。 太孙嫔的面色瞬时淡了下去,又很快恢复,请了太孙入院,问起。 “先前我写帖子请蕙妹妹你来,蕙妹妹你没予答复,遂以没准备你的席面,还望妹妹你见谅。” 蕙良娣华服浓妆打扮,面色上,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姐姐诞辰,我怎么能不来,还是姐姐你有牌面,殿下三请五请,非要臣妾来,这不,我便来叨扰了。” 岑瑱绪牵着蕙良娣的手。 “无妨,蕙良娣就同孤坐一处,不用再添席面。” 一时,众人入座。 这些日总着了刘昭训道的胡良娣是诚心要和刘昭训过不去。 尤其是见着殿下竟又重新宠起了蕙良娣。 “殿下,既有美景美食,怎能没有美乐呢,都说刘昭训一手琵琶弹的好,这大喜的日子,何不如叫她奏上一曲为众人助助兴。” 刘昭训闻言,有些犹豫,看向太孙嫔。 太孙嫔面色淡淡刷了下去,道:“胡良娣,刘昭训毕竟是殿下的宫嫔,你若是想听琵琶曲,我唤了南府的人来便是。” 胡良娣笑了。 “娘娘您真是说笑了,这刘昭训从前便是常常献艺于人前,怎么这会儿入了东宫,就做不得这些事了,那她整日在屋里为殿下弹奏,我看也没闲着嘛。况大家伙儿都说,刘昭训曲艺高超,寻常人怕是没听过,总要叫人见识见识不是。苏昭训,你整日闷在屋里,现下有幸能赏一首曲子,你想听不想听。” 苏文嫣脸上带着面纱,坐在最末的席位上。 “胡姐姐别问我,我素不懂这些琴啊曲的,我就是个没学问的闲人,这事您当问殿下才是,殿下,你怎么看。” 岑瑱绪瞥眸看向她,没道话。 身旁,蕙良娣却接过了苏文嫣的话。 “殿下,那便听听看吧,嫔妾日前在屋里养病,也没得这个耳福,今日难得出门,也想图个新鲜,早就听闻殿下被刘昭训的曲艺迷倒,嫔妾,当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水平,比不比得嫔妾家乡那些瘦马。” 太孙嫔脸色漆黑。 她竟然将离溪比作那些坊间的贱籍伶人。 离溪被这话说的受伤,望向太孙殿下,面色上挂了些楚楚可怜。 岑瑱绪持着杯盏,却像没看到她的神态,只道。 “既如此,那便奏一曲吧。” 一曲江南小调,苏文嫣听出,刘昭训大抵是觉得受辱,期间,还弹错了两个调。 只是旁人也没觉出什么差异。 她却留意到,岑瑱绪为此还皱了眉。 奏曲结束,蕙良娣喝着太孙亲自为她倒的酒,笑出声。 “也不怎么样嘛,哪里比得上那些民间小调,倒确实听了个新鲜,也不白听,将我这只钗子拿过去,赏给她吧。” 刘昭训接了钗子,怀抱着琵琶,到底是段位太低,就因这一两句话,忍不住被辱得落了泪。 胡良娣一脸痛快,险些没笑出声。 刘昭训回到太孙嫔身边,太孙嫔训了她一句,叫她擦了眼泪,回去坐好。 太孙嫔面上的怒意像是压不住,只两瞬的功夫,好像又压住了。 说话又是和和气气的模样,同太孙道。 “殿下今日是怎么将蕙良娣请出了门,蕙良娣才小产,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喝太多冷酒的好。” 一句话说到蕙良娣的痛处,蕙良娣恶狠狠看向她。 岑瑱绪将蕙良娣手里的杯盏拿了过去,唤王德怀。 “去,给蕙良娣上壶热酒。” 话里话外,都是偏袒的意味。 蕙良娣勾唇轻笑,看向太孙嫔,眼里都是挑衅。 苏文嫣全程看着,没吃东西,曾良娣坐在她身侧,问她。 “苏姐姐,你怎么不吃东西,好歹喝点。” 苏文嫣带着面纱,吃东西不便。 “早间吃了不少,现下吃不下许多东西。” 曾良娣又问:“苏姐姐,你脸上的伤怎么样了,可有好些。” 苏文嫣眸露伤色,是一句话也不想答的意思。 曾良娣宽慰她:“姐姐,我送你的药,你记得用,那个对治脸伤很管用的——” “娘娘,娘娘,你慢些。” 宫婢唤出声,众人都看去,因此断开了曾良娣的问话。 原是太孙嫔差点没站稳,幸被宫女扶住。 蕙良娣看见太孙嫔挺着大肚子,且肚皮比一般人圆润的多。 “娘娘到底是不一样,这几个月的身孕,比得上人家五个月的身孕,看来补品必是流水般地往殿里送来,只姐姐当心,也少吃些,当心胎儿头大,不易生产。” 第52章 太孙嫔早产 一句话让太孙嫔气的差点站不稳。 岑瑱绪一旁道:“胡乱说些什么话,太孙嫔怀的是双生胎,自是比一般人肚皮显大些,这种不吉利的话,不兴再说。” 这回,不光是蕙良娣震惊,座上一众人都震惊的不行。 这其中,苏文嫣可以算是内心最波澜一人。 原来是双生胎。 她竟然有这个福气。 小宴结束。 众人也便各回各宫,太孙自是留在了太孙嫔的宫中,此时,一众妃嫔都走在宫道上。 胡良娣路过刘昭训身侧时,出力撞了她一记。 她被撞的身侧歪倒,扑到了苏文嫣身上,苏文嫣被撞的面朝地,眼看就要摔倒。 被蕙良娣和她的宫婢一把抱住。 两人这才稳住。 蕙良娣将苏文嫣拉到了身后,冷冷甩出话。 “胡良娣,这宫里毕竟不比军营,你鲁莽惯了伤了自己是小,伤了人事便大了。好生注意些。” “你敢讥讽我鲁莽!”胡良娣怒火朝天。 蕙良娣一挥手,扶着自己头上的金钗。 “鲁不鲁莽你心里竟没数,怪不得殿下总往刘昭训屋里跑,胡良娣,你拿刘昭训出出气便罢了,苏昭训可是宫里的老人,就是太孙嫔也要叫她一声姐姐,你在这,充什么大头。” 胡良娣又气又恼。 只能看着她嚣张离去。 气过不去,拧了自己身边的宫婢两下。 “你是死人啊,路那么窄,也不叫我注意些,白白撞了两位昭训。” 苏文嫣心情不好,懒得再与这些人费口舌。 “胡良娣,若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你同刘昭训再慢慢聊。” 她先一步走了。 留下身后一众人。 胡良娣看出她兴致不高。 今日这会儿,谁兴致能高。 冷哼了一声后,也便迈步走了。 曾良娣尴尬笑笑,同还落下的刘昭训说话。 “今日也真是奇了怪了,蕙良娣竟帮起苏昭训说起话来,还有胡良娣,她仿似对苏昭训也比一般人和气些。啊,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毕竟来得晚。” 离溪埋着首,柔顺说着话。 “是为何?” 曾良娣细声细语道:“想来,还是几个月前,殿下很宠苏昭训的缘故,你同她一样,都是没什么家底的人,若不是大长公主的事,我们这位心善的苏昭训估计还能再晋一晋位份。” “殿下从前很宠苏昭训吗?” “也不怪殿下喜欢她,她那人吧,待各宫的人都很和善,自不似你宫里那位那样跋扈,也不与宫婢为难,在宫里有着极好的口碑,对宫人啊,素来大方,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 “是什么。” “主要是啊,她与正宫里那位,关系格外的好,你别看太孙妃现下不爱应酬出门,可那位,就是说个什么话,我们太孙嫔也是要顾忌顾忌的。” 曾良娣说完话就走了。 宫婢不解,问刘昭训。 “曾良娣同你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刘昭训声音很轻。 “大抵,是想告诉我,我同苏昭训没什么不同,我是太孙嫔的棋子,而她,不过是太孙妃的一枚棋子罢。” 天气转凉,秋雨过后便是寒冬。 苏文嫣养了几个月的伤,终于养的大好。 这其中,多亏了岑瑱绪为她请的那位坊间的名医。 终于不用再戴面纱,面色看上去,还更红润了些。 寒冬过去,很快就开了春。 苏文嫣一日日算着大长公主回京的日子,与苏若怀也通着信。 正悄无声息地谋划着一场大事。 春日料峭,倒了春寒。 苏文嫣路过稻香斋,就想起去年刚入宫的事。 不觉间,一年便过去了。 从稻香斋过去,人才走到稻香斋附近,就见得太孙嫔挺着大肚子,在和刘昭训赏着梅花。 还没等她走近,太孙嫔忽捂着肚子,人坠了下去。 苏文嫣停住脚,听得宫人们一阵喊。 “太孙嫔怕是要早产,快,快去请太医。” 太孙嫔八个月早产,从晌午一直生到晚间落灯。 事关东宫的第一个皇嗣,就连太子妃也被惊动,在太孙嫔宫里守候。 “好好的,怎么会早产,生了这样久,迟迟不下肚,太医怎么说。”太子妃一脸焦急。 嬷嬷回话:“太医说,太孙嫔是动了胎气,胎儿错了位,一时难以顺产。” “什么?!” 里头传出惨烈的叫声,叫的一屋子的人都心慌。 岑瑱绪转着手里的玉串,敛声屏气坐在座上,一句话不说,神色严峻。 满屋子的人都在等一个消息。 一盆盆血水往外不停地端,宫婢们进进出出,室内也变得静默。 状况,好像愈发的不对。 听着太孙嫔叫喊不停的嘶吼声,刘昭训不断拧着帕子,满屋里,就她最紧张。 蕙良娣等了这么久,等的有些不耐烦。 “母妃,自古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回,您是过来人,别太紧张。” 太子妃不喜她,瞥了她一眼,道。 “你没生过孩子,不知道生孩子的苦,站着说话也别腰疼,难以顺产,我如何不紧张。” 蕙良娣被这句话堵到了心上,太子妃惯会说她的痛处。 小产这事,是她一辈子的痛事。 “母妃,我是好心在劝您,您说这种话,不是在往臣妾的心上扎刀子嘛。” 太子妃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对,便收了嘴。 “殿下,不好了,娘娘她难产了!胎儿,怎么也下不来!”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站起了身。 王太医肃着面色,一脸的血渍,双手也是血,让太孙早做决定。 “殿下,微臣现下只有一个法子,施针之后,只能再撑半个时辰,勉力能下一个胎儿,这对娘娘的身体将会有极大的危害,若……” 太孙妃急道:“王太医,有什么话你快说!” “回娘娘的话,此法恐会伤及母体性命,就怕太孙嫔娘娘会受不住。” 一时,太子妃也没了主意。 问话她这个儿子:“已传了人去告知太后娘娘,不如叫她做决定。” 岑瑱绪暗了眸色,只道。 “保胎儿,两个都保,保不了孤的皇嗣,孤要了你的狗命。” “微臣,微臣尽力一试。” 不到半个时辰,室内终于传出一声啼哭。 宫婢出来报喜。 “生了,生了,太孙嫔娘娘生了!” “生了几个?” “两个,两个都生了,是对龙凤胎。” 太子妃和太孙妃都松了一口气,心也落了下来。 胡良娣扶着太子妃坐下,道:“奇怪了,怎么只听见一声啼哭,另一个呢?” 这话问出去,催生的产婆来回话。 还未问话,就哭着跪了地。 “娘娘,殿下,小殿下刚出生便没了气,怎么拍打也不管用,怕是,怕是在胎中就殁了。”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神,蕙良娣缓缓问。 “活下来的那个,是男是女?” “是个女娃娃。” 第53章 大长公主遇害 太孙嫔生子难产,险些丢了半条命。 本是一对龙凤胎,可惜男婴在腹中就断了气,倒是活了一个女婴。 太孙殿下亲自给东宫里这第一位皇嗣起了名,唤沐夕。 太孙嫔殿中喜忧参半,产子一事报去了椒房殿,也报去了正德殿。 皇帝听说只留了个女婴,不大高兴的起来,本是要亲笔勾名的那幅字也叫大太监拿了下去。 还说,胎死的婴儿,白事也不必大办,随意赏了一些珠宝。 皇帝的话传入东宫,东宫诞下皇嗣的喜事就这么被掩了下去。 太子妃也无意要给新生的孩子办喜宴,众人摸不清太子妃的意思,更摸不清太孙的意思。 满宫里人都觉得,这场喜事,只显得阴沉沉的,东宫的气氛还不如临产前。 东宫连失两个皇嗣,皇后两日后落了话,东宫怕是有什么不喜庆,遂传了法师来东宫做法事,去除晦气。 太孙嫔殿中。 新生的小殿下既无封号,也无恩赏,更没有赐郡主的殊荣,就好像,这不是太孙殿下的孩子一般。 本是新生的大喜日子,却连穿个红衣裳都不敢。 小殿下在摇篮里睁着眼睛笑。 宫婢心里十分不好受:“娘娘,怎么着您也生了一个小殿下,宫里却请了办白事的来去污,哪有这样行事的,殿下他怎么半点不记得你产子的难处。” “够了!别再说了!” 太孙嫔扯破了手里的绢帕,一声怒吼,摇篮里的婴儿受吓,大哭了起来。 只哭的太孙嫔越发心烦。 “将她抱走,将她给我抱走!” 太孙嫔身子虚弱,产子后都没怎么恢复,两声吼下去,人都有些站不住,宫女赶紧抱住了她。 “娘娘,您当心自己的身子。” 太孙嫔面上都是恨意,泪水从眼眶里洒出。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娘亲一定给你报仇,娘亲,一定叫她不得好死!” 宫婢听罢,心内一惊。 自家娘娘经此一事后,人好像变得有些疯怔。 东宫发生了这样的事,宫外,又传来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 大长公主和永安国回京的途中,遭遇泥石流,将马车撞下了山,现下,永安国和大长公主双双不见人影。 外头都在传,大长公主夫妇,怕是殉了。 消息传回暖香阁,苏文嫣用手划着娇嫩的面容,现下面貌恢复,可指尖划上去,却还有种当日疼痛的感觉。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大长公主夫妇是遭遇了泥石流,不是水灾?” 玉碎点头:“是泥石流,不是水灾,宫里已经写了折子,奴婢找现宝打听的,不会错。” 不是水灾,是泥石流。 她的本意,可只是要给那个蠢女人一点威慑,让她也尝尝这个苦头。 可没有要谋人性命的意思。 但当下,大长公主不仅人失踪了,就连永安国…… 事情既不是她做的,那会是谁做的。 真有这样巧的事? 上天偏偏赶在这个时机收了大长公主? 若不是巧合,那又会是谁,谁会动这样的心思,要和大长公主过不去。 答案其实很明显,苏文嫣只是有些心惊。 那位隐忍不发的小殿下,他步步为营,终于下了决心动起了手脚。 只是手段之狠,当真叫人生出一身凉汗。 他这个年纪上,就有这样的心机和脾性,当真不能叫人小觑。 朝里朝外,却有着勤勉政事,事衷君父的好名声。 一时,苏文嫣有些审视自身,她是不是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深。 “主子,别发愣了,殿下来了!” 今日岑瑱绪来,没叫王德怀提前通传。 苏文嫣从镜子面前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苏绣,刚给这位令人发毛的小殿下行了半个礼,就被他打横抱起。 银环和玉碎是一阵窃笑。 而后只听得自家主子喊着不要的娇俏嗓音。 两人拉起了帷幕,也将帘子挑了下去,退出了卧室。 苏文嫣觉得身前这人,今日多半是疯了。 要的特别狠。 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顾着自己酣畅淋漓。 “殿下,殿下,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岑瑱绪重重亲着她,埋在她脖子里轻笑出声。 只那笑声,像是带着些狠厉,笑的人更加发麻。 “往后,你再不用屈膝卑身,处处看人眼色,孤也不用万般小心,事事顾忌,孤要晋你的位份,孤,还要赐你个封号。” 苏文嫣为之一颤。 心里仿佛意识了什么。 “殿下,你……” 他半起了身,看向她眼睛,深深看着她。 “皇爷爷,已将兵权交给了我。” 不知为何,岑瑱绪这样看着,说出这样的话,苏文嫣从他深邃的眼里,不止看见了漫天深暗的星河,还仿似看见了无数在涌动的千军万马。 就在她眼前,掀起尘嚣,一瞬迷了她的眼。 遂以,她湿了眼角。 禁不住红了眼。 眼泪也哑了。 “殿下,你终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知晓他想做什么,他的宏伟目标,永远不是在这小小一方内宅。 他眼睛望过去的,是整个偌大的万里河山。 犹如心灵相通,他只说了一句,她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岑瑱绪有说不出的爽快,才从正德殿下了朝,第一个要奔赴的地,必是她的暖香阁。 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苏文嫣在含糊中说话,感受着他的激动和隐忍后不断在宣泄的心绪。 “殿下,我从来都很信你,名分也好,封号也罢,我从不提及,但殿下,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岑瑱绪是懂她的。 就如同,她懂他一般。 “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嫣儿,可以给我生个儿子了,我们的儿子,我定能要他平安出生,我必要他做这东宫最尊贵的长孙。” 这夜很长,苏文嫣很是爽快。 这是第一回,尊贵无比的圣孙殿下,没有对她自称孤,而是用了平头百姓的称谓。 也是头一回,他在留宿后,没有起身回书房,而是继续宿在了后宫。 这种殊荣,宫里所有的女人皆没有享到,只有苏文嫣。 她是第一人。 苏文嫣在昏睡之际,眼前忽然闪过一阵白光。 不由得生起一股心思。 他方说,可以生个儿子了。 又说,定能平安出生。 难道,在此之前,不是她不能生,而是他,根本不想她生? 第54章 太孙病了 念头一闪而过。 她睡去了。 第日刚睁眼,手还未伸开,就觉得很是不对。 怎么身边热乎乎的,睁眼一看,吓得心尖在跳。 “殿下,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岑瑱绪之所以被皇城内外都夸赞是贤明勤勉的好圣孙,便有一点,他深夜从不宿在嫔妃们的宫殿中。 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到自己的正殿或者书房。 经常通宵达旦,常常忙着处理政事到天亮。 自入宫以来,苏文嫣便没见过自己醒来后,岑瑱绪会宿在她身边的情形。 今日,这是第一回。 所以她的惊讶已经盖住了昨夜那番情动之下说出来的种种话语。 不由得呼出了声。 岑瑱绪许是太疲惫,听见苏文嫣一声呼,只微微睁开眼皮,不以为然。 伸手揽过了她的肩膀,将人重又带进怀中,盖着被子睡好。 语气透着哑色,吻着她的脑袋,说话。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苏文嫣已经惊得毫无睡意,天色未亮,屋内的烛火都燃尽了,她睁着一双清明的眼,定定看着眼前这个离她只有几寸距离的男人。 岑瑱绪闭着眸子,仍在睡熟中。 苏文嫣看了他半晌,看清眼前的人确实是他,且他睡在身侧毫无反应,心渐渐也稳了下去。 这才回想起昨夜里他与自己说的话。 不禁伸手去触摸他的面颊。 摸他的鼻梁,还有他紧闭的眸子。 睡熟中的太孙殿下哪里还有一丝威严,紧贴着她,就好像,他们只是一对最寻常不过的民间夫妻。 苏文嫣的心很软,软到自己没有办法想象。 她其实想过这样的画面。 想象着,自己的夫君挨着她,第日醒来,自己看见的不是旁人,不是宫婢,仅仅只是他。 他会抱着她,与她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 想到此,苏文嫣开始珍惜起这为数不多的晨间一刻来。 轻声说着话:“殿下,你要睡到什么时辰。” 岑瑱绪几日的谋划,精神高度集中亢奋中,到今日才睡上片刻,也难得堕怠了一日。 此刻嫌她一双手摸着他的脸,有些痒痒绵。 从被子里也伸出手,眼未睁开,捉住了她的手,将她一双手都锁在了怀中。 “再睡半个时辰,别闹我,让我消停会儿,我睡足了,再伺候你,乖。” 苏文嫣脸一红。 被他这句话说的。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谁想和他大早上的就做这种事,就他会想。 “殿下,你又同我开玩笑。” 岑瑱绪勾着嘴唇,绽出一抹笑,眼始终没睁开。 将人往怀里又贴了贴,抱得更紧了些。 “怎么还穿了一层绸衣,摸着不舒服,脱了才好。” 苏文嫣将脸埋进他胸膛上,紧紧抱着他,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偷偷红脸。 “我看殿下不想睡了,话说个没完没了,再这样,我要唤银环几个进来伺候,该起床了。” 岑瑱绪吻着她的耳朵,呼着气,从嗓子里嗯了一声,而后便没了音。 苏文嫣听着他的呼吸,知晓,他这是又睡去了。 被抱在怀里,苏文嫣眼睛睁得很亮,玩着他身上的衣带,静静贴了他半会儿,想了很多,而后忍不住道话。 “殿下,你怎么还不起。” 第一声,岑瑱绪没应,第二声,岑瑱绪松开她,翻了个身,侧着又睡了过去。 苏文嫣起身,趴在他肩上,继续扰他。 “殿下,你今日打算做什么,”苏文嫣确实心急,她等着他的行动,等着看宫里会有什么一番变化,“你不上早朝了吗,马上快到时辰了,你真的该起了。” 许是真的被扰的烦了,岑瑱绪睁开了眼。 他一睁开眼,苏文嫣就静了声,等着他反应。 岑瑱绪转过身来,再度将她抱进怀里,手上一下没一下摸着她的后背。 还是觉得隔着绸衣,手感不佳。 嗓子此刻也清润了很多,人彻底醒了。 “今日什么也不做,早朝,也不必去上。” “什么意思?”苏文嫣急着要坐起身。 岑瑱绪按着她让她别太大动静。 “打今起,孤什么也不必做,孤,病了。” * 大长公主和国公爷生死未卜,这档口,东宫的小圣孙竟生了这几年都未曾有过的一场大病。 太医来过几趟,查出太孙感染了伤热病,需要好生静养,遂以这些日无法处理朝政,也不接近外臣。 所有的事务都堆积在一处,几位首辅的折子也递不出去。 圣孙染病,这事,似比大长公主失踪一案还要令皇帝在意,为此,皇帝竟亲自来了东宫一趟,专为看圣孙。 要知晓,便是太子病重,病成那样,皇帝也没挪过一次脚。 探望结束,端王等人回自己的府邸,坐在轿子中,身边谋士紧蹙眉头,言道。 “殿下,东宫这位是在弄什么鬼,他当真病了?” 端王嗤笑一声:“我这个侄子谁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心机之深,和家里这位老爷子是一模一样,怪不得最得他喜欢,生个小病,也要巴巴地探望,竟也不怕染了病去。话又说回来,那个小夯货真要是病了,那便是我端王府今年开春最大的喜事,本王巴不得他病重!本王,这就到庙里烧香去,给金佛还愿。” 谋士道:“殿下,现下不是去烧香还愿的时候,大长公主一事牵扯到椒房殿那位,这件事,才是您最该查的事。” “你是说,这事有蹊跷,难道,和岑瑱绪那个心机重的有关?” “不能说没有,但殿下要说有,也得先拿出些证据来。” 皇城最近不太平。 先是大长公主失踪,再是圣孙染病,再是太后因着大长公主的事,也病了。 宫里忙成了一团乱麻,各宫谁也顾不上谁,有在观望的,也有在候信的。 太孙在偏殿养病,殿外跪了个昭训,一直在殿外长跪不起,请求门口的守卫放自己进去,她要进去照顾太孙殿下。 太孙染病,明言,不需任何人照顾。 苏文嫣跪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里头才放了信,叫她进去。 殿门因此紧紧关上,而后,谁再来都没开过。 进了屋,岑瑱绪便将苏文嫣抱到了床上。 掀开她的衣裙,为她擦着药揉起膝盖来。 “何苦跪,我既是病了,你来做什么。” 第55章做了一个梦 苏文嫣用手摸着他的脑袋。 还真的在发烫,可听他说话,又不像是没精神的样子。 这下子,她也猜不准了。 “殿下,你不是装的吗,真病了?” 岑瑱绪发笑:“药物导致,有个八分像,总要瞒过那些太医。” 苏文嫣握住他的手,他手也是滚烫的。 “殿下,你要病几日啊,这几日,我就在这里照顾你,你殿中没有一个宫婢,我怕王德怀那些粗人照顾不好你。” 岑瑱绪收了药,将她反压在身下。 “你想孤病几日?” “我自然想,你病得越久些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55章做了一个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章为太后侍疾 太子妃正在愁神中,被胡良娣一句话说的急火攻心,连喘了好几声气。 苏文嫣顺着太子妃的背,道话:“胡良娣,是真是假,陛下自有论断,你急也没什么用,不差这一会儿,索性下了朝,自有消息来。” 胡良娣这才留意苏文嫣的脸蛋已经大好,又恢复了往日的润色秀气模样。 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被太子妃眼风训的,也不敢再多说别的,只提起了椒房殿的事。 “宫里最近不太平极了,太后娘娘病了,大长公主今晨说是人找了回来,可又听说,她受了惊吓,人有些不正常,现下太孙嫔正在椒房殿服侍,嫔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56章为太后侍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章怀有身孕 太孙妃也红了眼。 “有什么不懂的,同是深宫里苦命的人,谁又比谁好到哪里去,嫣儿,你与韩家,究竟有什么恩怨。” 苏文嫣不愿说。 太孙妃见她不说,也不打算逼她:“今日的事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但有句话还是要提醒你,便是你再恨一个人,你动手毁了她,你也不会痛快,你要想想你的母家,你身后那些人,嫣儿,别活在仇恨里,也要为自己想想。” 苏文嫣被她说得沁了泪。 一直埋在心底深处的秘密被人窥见,她竟觉得这份隐忍和不见天日,如同出了一口气,还有些说不出的松快。<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57章怀有身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章晋升苏良媛 蕙良娣和太孙嫔的事在前,苏文嫣不得不仔细。 岑瑱绪看出她心里的担忧,他比她还在意的紧。 “你放心,这个孩子,孤不会叫他有事。” 苏文嫣心里一惊,越发佐证了蕙良娣和太孙嫔的两个孩子,兴许不是妃嫔的手段,这其中,他到底有没有掺和手脚,很有些不得而知。 想到此,她打了个寒颤。 乖乖依偎进他怀里:“殿下,大长公主现下如何了?” 岑瑱绪大好的心情,提及那人,不由得冷哼一声。 “留了半条命,只要不作妖,下半生无忧,这便也是看在阿落的面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58章晋升苏良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9章 盛家姐妹 “早些年我随祖父入京在京里待过一段时日,就住在盛府附近,自是见过这对姐妹。” 蕙良娣如是道。 苏文嫣再度朝那对姐妹俩看去。 大的那个,毕竟是出过阁的,梳着妇人发髻,端庄稳重。 小的那个,相貌如此落落大方,五官明艳,哪里和她是同个风格。 倒也是极好看的,一眼望过去,的确艳压了众人。 苏文嫣在太孙妃的引荐下,和盛家两位姐妹见了面。 盛家次女盛景章,眼光望见她,还有些羞涩。 苏文嫣想,这多半是苏若怀那个混账留下的锅。<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59章 盛家姐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0章 心里生妒 梅花园里只有一面竹屋,那是太孙亲自督办人建造的,春冬日时常来这里赏梅煮酒。 竹屋上头挂了两盏昏黄的灯笼,被寒风吹得来回晃动,灯影打在墙壁上,形成一道道阴影。 像极了苏文嫣此刻的心情。 她颤着手,一把推开了竹屋的房门。 房门大开。 眼前一幕,深深刺痛了苏文嫣的眼睛。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到底,还是比自己想的还要过火。 岑瑱绪明显是中了媚毒,面颊殷红,极力克制着。 他能忍得住,她身侧,盛景章一个弱女子,她如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60章 心里生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1章 没有一帆风顺的道理 苏文嫣憋着气回了暖香阁。 回去后,又撕了两把扇子,心情这才缓了下来。 擦干净了泪水,这股恶气总算出了些。 笔直躺在床上,她又想起太孙嫔那副可恶的嘴脸。 白天她才同蕙良娣说的话,不想,这么快就印证了。 太孙嫔果然好手段。 可怜了盛景章那样单纯的一个姑娘。 不知道那盛和章是个什么心态,她不惜利用自己的胞妹,到底图的是什么。 富闲宫里。 回过神来的盛景章仔细想了想今夜发生的诸多事。 外头都说是殿下醉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61章 没有一帆风顺的道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2章 这就是命 宫婢跪下答。 “是良媛的意思,良媛正睡着,奴婢们不敢大声。” “她是病了?怎么不叫太医?”苏文嫣问。 宫婢道:“像是也没有,我们娘娘,这几日都不爱下床,只睡着。” 苏文嫣沉了心思,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种场面。 盛景章骤然被算计入了宫,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如何能一下子间接受这样的变故。 “去通传一声,我与几位良娣都来瞧她。” “是。” 一时,众人入了屋。 盛景章换了身衣裳从卧房里出来,看见满屋子的人,尤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62章 这就是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3章 求情 “我在外头的眼线来说,大长公主,八成是不行了,她疯了。” 这事苏文嫣知晓,岑瑱绪和她说过,还说,会留她一条命,就看在阿落的面上。 蕙良娣继续道:“外面都传,这事不是意外,是人为。” 苏文嫣派人动过手脚,她知晓有些事不会空穴来风,不由得沉了面色。 “你怎么知晓,难道,有什么东西露出了马脚?” 蕙良娣说得绘声绘色。 “坊间都在传,此事八九不离十了,大长公主横遭意外,多半是国公爷所为,为害大长公主,国公爷费尽了心力,我看此事,很快就要传到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63章 求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4章 没人欺负我 苏安怀将苏文嫣的话带到,聊不到两句,就被看管的士兵带走了。 至于大姐说的那枚帕子,二哥死活不给他。 也直到天亮,他才听到太孙对家里二哥的处罚。 竟然罚了他去西山大营当兵去了,说是对他心性的历练。 这事暂时消停了一阵风波,经历此事后,苏安怀可吓的不轻,说是历练,那也不亚于受苦受累了。 他和他二哥是同种人,都是绝对吃不了这种苦头的人。 还不知道他二哥能不能在大营撑得下去,可真不敢想。 所以他越发觉得,事关她大姐和这位殿下的事,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64章 没人欺负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5章 两人和解 “奴婢只记得,苏良媛是殿下亲手挑的秀女,起初太子妃娘娘也不喜欢她,可这才一年的光景,宫里人人都说苏良媛贤惠通达,就连外头扫地的阿兰都说,苏良媛待人和善,脾气是整个宫里最好的。” “本宫的脾气难道不好!独她会装!” 宫婢不敢说,苏良媛倒像是真的脾气好,她家主子,这才是装的。 “娘娘,她就是脾气再好有什么用,母家的兄弟没一个争气的,还尽给殿下添麻烦,我看苏良媛这般,日后是走不长的,待时机合适了,娘娘你再想办法打发了她。” 太孙嫔的脾气总算被捋顺了。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65章 两人和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6章 太后出手 岑瑱绪埋在她脖子里,开始用她的手纾解。 “孤只道动他动的太晚,他当真以为孤似太子爷那般好欺负。你无需担心,太后一行人,拿孤没有办法。” 话是这么说,然苏文嫣也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些担心,像是有预感一般。 “殿下,差不多了,我换只手,累得慌,你自己……” “偷什么懒,我体谅你身子,你若是再懈怠,当心我不客气。” 苏文嫣吓到了,只好耐着心给他弄了一回。 一番结束,她真是累了。 “殿下,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处理政事了。”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66章 太后出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7章 苏文嫣病了 太孙嫔被说的面色浮了气,又坐了下去。 “我只是觉得,太便宜了她,她近日,常在太子妃那里卖脸,自打我生了孩子后,殿下对我冷淡的不像样,满宫里,就属去她那里去得勤快。” “那也是她本事!你也不看看她那副脾性,我看着,以你的手段,是斗不过她,三碗龟苓膏,她不动声色地吃下,可一句怨言的话也没有,这样的心性,你学着点!” 太孙嫔不服气:“她一贯如此,要不殿下怎么会喜欢她。” “你既然知晓,怎就如此沉不住气,我们这位殿下,怕是最喜欢这类的,你先前装的像个样子,这才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67章 苏文嫣病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8章 孤要亲征 “好了,都是些无谓的猜测。过几日,宫里要举办除春节,皇后娘娘这回特意说了,不比往年,要大办一场,东宫里差事又落到了我头上,诸位姐妹要有什么点子,请尽管畅所欲言。” 众人就着办宴的事聊了两盏茶的功夫。 外头,盛良媛姗姗来迟。 “我来晚了,还望诸位姐姐见谅。” 众人难得看盛良媛在宫里走动,曾良娣问:“盛妹妹从哪里来。” 盛景章道:“和殿下在园子里赏了半晌的花,拿了殿下的口谕来,殿下将这回的除春宴交给我办,我特来和韩姐姐说一声。” 这话说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68章 孤要亲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 太孙出征 苏文嫣笑了,孩子才这么点大,如何能听得见胎动。 他那是胡说。 禁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苏文嫣软和着说话。 “殿下,你就不怕我们腹中这个不是儿子,倘是女儿……” 岑瑱绪抬起头来。 他自是知道,他眼前这人想要儿子想得多厉害。 他倒是无甚,只怕她失望的紧。 “女儿也好,女儿也是孤的掌上宝,孤亲手教她识文断字,她若是想骑马射箭,孤也亲自教她,只要她肯学,孤便叫她做这宫里最自在的小郡主。” 苏文嫣再度笑出了声。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69章 太孙出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章 皇帝病危 胡良娣急起来,便没有多少脑子,什么话都胡说了出来。 “苏良媛,苏良媛没准和刘昭训是一伙儿的,她们惯会使用一些狐媚计俩,谁知道她们——” 太子妃给了胡良娣一巴掌,将她扇得半个身子都撇到了一边。 “本宫念你父亲是骠骑将军,一再容忍你说话放肆,这种信口就来的话,再叫本宫听见,本宫饶不了你!” 太子妃愤愤离去,众人跪身行礼。 起了身后,太孙妃站到苏文嫣身边,扶着她的腰身。 苏文嫣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胡良娣,你胡乱攀扯的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70章 皇帝病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1章 老皇帝病逝 此消息一出,阖宫震惊。 满朝文武皆有震动。 太孙离了京,现下整个朝野都由太子爷把持。 端王被扣押在府中,不得外出。 朝中的局势,是一日日的变化。 就连苏文嫣,居在深宫之中,都能敏锐地察觉到朝中局势的变化。 仁和帝病到这月第四日,已是滴水不进。 皇后做了主,将关押的端王放出,人直接放进了正德殿。 太子妃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那厢,有太监来传皇后的口谕,要太子妃到正德殿服侍。 太子妃接了旨意后,一直惊慌不定。<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71章 老皇帝病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2章 你终于是太子了! 岑瑱绪穿着一席明黄的太子制服,走到苏文嫣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打横,就将她抱了起来。 苏文嫣惊呼一声,觉得于礼不合。 岑瑱绪已畅快笑出了声。 “到底备了什么席面,孤在外头就闻见香气,苏良媛,还要孤等多时。” 苏文嫣垂下眼睑,有些羞和喜色。 “殿下,您看了便知。” 岑瑱绪怀抱着她,大步迈进了院内。 身后,银环和玉碎对视一眼,喜得笑出了声。 王德怀甩了佛尘,朗声。 “还愣着干什么,那些个赏赐,还不快搬进来。”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72章 你终于是太子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3章 静良媛办宴 翌日。 苏文嫣派小六子去打听情况,小六子从王德怀那里听到真真切切的消息,回来转告。 苏若怀确实就在行军的名单上,一点也掺不了假。 听到这个消息,苏文嫣有些背过气去。 腹中的胎儿又狠狠踢了她一脚。 玉碎赶忙扶着她坐下。 “主子,您当心身子。” 苏文嫣按着额头,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的疼。 苏若怀什么脾性,她还能不知道吗。 做什么事都三分热度,他说他要去随军? 他那个身板,能去剿匪? “我要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73章 静良媛办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4章 竹屋游戏 打苏文嫣有孕后,蕙良娣便看她不太爽快,同苏文嫣说话,也没有以往客气。 今日,更是当众要给她难堪。 苏文嫣不想与她计较,只扶着肚子。 “蕙妹妹你在说笑,我身子不便,是母后体谅我,静良媛蕙质兰心,举办国宴这种事交给她再合适不过,我哪能比得上静良媛一丝半点的心细,你们看看今日这小宴,便是母后也是赞不绝口。” 苏文嫣一番话说完,俯身行礼。 “母后,殿下,臣妾去趟恭房,稍后再来。” 银环扶着苏文嫣的腰身,从畅春园缓缓退去。 苏文嫣小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74章 竹屋游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5章 病急乱投医 进宝安抚着苏文嫣。 “娘娘,别太心急,殿下晚间会回来的,奴婢替你留意着,有消息了,马上去暖香阁给您传信。” 苏文嫣秉着一口气回暖香阁,却在道上遇见了个熟悉的人。 是半年都没见过的霍恒恭,太子妃的弟弟,他领着一帮侍卫,正从道上经过。 迎面遇见,霍恒恭给她行礼,让开了身。 苏文嫣静看了他一瞬,霍恒恭目不斜视,并不拿眼睛看她。 从这处过去后,苏文嫣扶着腰身,往前走了两步慢慢又转过了身。 与银环低语了两句。 那厢。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75章 病急乱投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6章 苏安怀昏迷不醒 太子嫔心情畅快,拿起拨浪鼓,逗弄起身边的沐夕。 沐夕牙牙学语:“母,母亲。” 太子嫔又惊又喜,将沐夕抱进了怀中,眼眶湿润之余,不由得再生了一些歹心。 “沐夕,母亲说要给你最尊贵的身份,那便不会食言,所有挡着你路的人,母亲会一一为你铲除。” 沐夕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看得出她像是不高兴,用手摸了摸太子嫔的眼睛,嘴里仍在唤。 “母亲,母亲……” 宫外,苏府。 苏安怀昏睡不醒,宫里都派太医来过了。 府里进进出出不少人,府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76章 苏安怀昏迷不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7章苏文嫣产子 正逢十五,苏文嫣依例去宫中给皇后请安,从皇后宫里出来后,走到宫道上,迎面遇见太子嫔的轿辇。 太子嫔的轿辇由四人抬着,规制非同一般,一般,也只有正宫里的娘娘才有如此待遇。 皇后特许了她这样的殊荣,阖宫里谁不知晓,她是代太子妃。 苏文嫣和她相比,则逊色的多。 迎面遇见,苏文嫣还要退避在一边,给她行礼。 太子嫔轻抬手,轿辇停了下来,却没落轿。 “苏良媛,你身子不便,就不要在宫里到处晃悠,还是到屋里好生歇着才是。” 太子嫔迟迟没叫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77章苏文嫣产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8章 第一位小郡王 东宫诞了第一位小郡王,合该是高兴的事,皇后娘娘也让宫里结起了彩,看得出是极满意欣喜的。 然而,东宫的太子爷却大发了雷霆。 七个月产子,伤子伤母。 太子爷将那日与苏文嫣见过的人全都审了一遍,径直审问到几位多嘴的宫女,当即贬了那些个宫女充为辛者库,不仅施了仗刑,还欲要大开杀戒。 太子杀伐深重,阖宫都感到震惊。 太子妃抱着刚诞生的婴儿,爱不释手,劝道。 “终究是母子平安,小郡王刚诞生,合不该就叫他染了鲜血,殿下,就当是为小殿下积福,放了这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78章 第一位小郡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9章 太子遇刺 暖香阁里温馨一片,然宫内外,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当今陛下仁善,只初登大位的太子,仿似急于求成,太想有一番功绩般,竟然在朝堂上颁布了新政,一时间,满朝哗然。 新政实施的第十天,朝野都沉浸在一片风萧雨肃中。 各人自保不及,东宫太子才诞下小郡王,就忙于朝政,根本不给朝中官宦喘气的机会。 光是苏文嫣听说的,就知晓岑瑱绪今日又处置了一位大臣。 她在房中逗弄着小邾儿,发觉,已有好些日,太子妃不曾来过她宫里。 苏文嫣抽不开身,但又想着该去太子妃那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79章 太子遇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0太子妃犯事 东宫太子遭遇刺杀,就在长街之上,十多名刺客一拥而上,打斗了几乎半个时辰,太子才脱困。 现下人回了宫中,但此消息,瞬间震惊了朝野。 太医院传出,太子伤势惨重,被刺中了腹部,恐凶多吉少。 殿外候了一堆人,就连染了风寒的太子妃也在候着消息。 太子不叫任何人入殿,遂以伤势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无人知晓。 皇后娘娘几乎是哭着扶着宫婢的手入了殿,打进了殿后,便一直没出来。 苏文嫣心急如焚,和她一样急的,满宫外候着的全都是。 但她却稳得住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80太子妃犯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1章你糊涂啊 岑瑱绪言语有警告的意思。 苏文嫣暗了神色,深知晓他是什么意思。 岑瑱绪是知晓她与霍柔的交情,遂以,他难得对她重了一回面色。 苏文嫣当下没有多言,而是去皇后那里接了岑庸邾回来,皇后与这小子处了三天,对他极为不舍,苏文嫣也不过三天没见他,发觉,他好像胖了些。 不知道皇后每日给他喂了几回奶,这小子现在眼睛睁开,圆溜溜纯质的大眼,一眨一眨的,惯会讨人喜欢。 不怪皇后养了他三天,就已经是副不舍的模样。 只苏文嫣越看这孩子,越发觉得他像自己,这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81章你糊涂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2章劝说无果 霍柔失神落泪着,面色怆然。 “我这一生,从来都只是为别人而活,为母族而活,入了东宫,也只是为殿下而活,从没有做回真正的自己。我素来不问世事,可换来了什么,我身边最亲的婢女因我丧命,我至死也没保下她,嫣儿,你不明白,你不是我,你不知晓我的苦楚,我这辈子,也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霍柔瘫软在地,泪水打湿了衣襟。 能让霍柔说出这些话来,已是不易。 既定的事,苏文嫣再想追究终没用。 她也不是怪她,她只是想问她。 “柔儿,你好傻,你要为自己而活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82章劝说无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3章找到证据 苏文嫣到底还是把这封信交给了岑瑱绪。 她知晓霍柔的日子不多了,但却不知道,处死霍柔的,并不是霍柔自己,而是岑瑱绪。 岑瑱绪拿到信的那天晚上,就命人绞杀了霍柔,正是在她要自己了断的头一个小时前。 太子被刺案看似就这么告一段落,一帮谋逆之徒皆被处斩,太子妃也在这场谋刺案中染病深重,逝于东宫。 岑瑱绪给了太子妃最后的体面,将她安葬在了偏陵,并未再处置霍氏一族。 却在不久后,调离霍恒恭离了京,勒令他严守边关,有十多年没回京。 当然,这都是后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83章找到证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4章恶毒心思 都说母子连心,仿似有感知般,苏文嫣打病下去后,岑庸邾夜里也忽然发起了高烧。 这一烧,可是将皇后彻底惊慌了,为了照顾在病中的小世子,皇后衣不解带地为他喂药,连着病了三天,这孩子的病却依旧不见好。 众人不敢把这事告诉给苏文嫣,苏文嫣病中模模糊糊的,一直梦见逝去的太子妃。 她梦见霍柔在跟她说话,又梦见她提到的那封信。 说着说着,她沁了一行血泪。 午夜梦回,她猛然坐起,惊了一身虚汗。 只眼睛才睁开,就觉得全身无力,头一仰,又睡了过去。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84章恶毒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5章苏文嫣遭遇毒手 韩广香盯着岑瑱绪看了良久,瞧见他这副态度,甚为满意。 话里却有点醒之意。 “绪儿许久不来哀家宫中,哀家还以为你是把我这个老太婆给忘了。” 岑瑱绪垂首,道话。 “怎么会,绪儿还有许多事需要太皇太后您老人家照料,绪儿就是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韩广香笑不在面上,嗓声清脆,连笑了两声。 “哀家知晓你一向是个有孝心的,总让太子妃这丫头来探望我,哀家想着也是许久没见你,特唤了你来,有两句话要与你说,不耽误你的朝事吧。” “怎么会,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85章苏文嫣遭遇毒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6章永昌郡主又来了? 苏安怀的不安是有道理的,他思了一路,终于回了府。 只不过人才下了轿子,心神又给提了起来。 府门门口停了两匹马,那雪白的马他可一点也不陌生。 那是永昌郡主的马! 还不等他问,门口的下人就告诉他。 “公子,永昌郡主又来了,老爷正在前厅招待她。” 几次三番来她府上,她到底想做什么。 苏安怀秉着一股气杀去了前厅。 可见着了永昌郡主,那股气到底还是憋住了。 愣是一句狠话也没说出来,倒把自己憋得有口难言,连叹了几声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86章永昌郡主又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7章刘昭训不忍 东宫。 宫里最近都在传,暖香阁那位主像是不行了。 已到了汤水不进的地步。 就连他刚生的那位小世子,也被太子妃从皇后娘娘那里抱去了她的宝华殿。 东宫各人顾着各人的事,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盛景章其实也病着,她病得断断续续,每日用食很少,只不过她打进宫后一向如此,宫人们倒也看不出什么。 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是为何。 她是心病了。 若说从前还有个盼头,但现下,是连盼头都没了。 刚用过了药,她正想入睡,外头一阵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87章刘昭训不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8章抱走小世子 盛景章已觉出不对,却耐住了性子,挑了一处慢慢坐了下来。 “既是这样,那我也不急着走了,索性与姐姐你说说话,候着邾儿那孩子醒来便是。” 太子妃神色微动,使了个眼神给身旁婢女,婢女收了眼神从宫里缓缓退了出去。 宫婢给盛景章看茶,盛景章端着茶盏,茶未动,留意到地上的小郡主摇着拨浪鼓,迈步朝太子妃走来。 小步往前跨着,却用手指着身后的屋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母妃,哭,哭,哭哭……” 盛景章把茶盏一放。 都说幼儿的耳力一向比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88章抱走小世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89章出宫养病 苏文嫣这回做了个很久远的梦。 梦里,她不是苏文嫣,她是苏家老祖宗,苏情。 她梦见她父亲劝告她,不要再与那些武生来往,长此以往,只怕对方会赖上他。 果不其然,被父亲说准了。 那人少年英气,向她表诉着自己的一番志向,那时候的她,于情事一事上,单纯的不像话,就那般轻易相信了他。 被他牵着鼻子走。 一步步被他骗着,套着,最终,他也没能实现他少年时期答应她的那些话。 他说过,若得天下,定许她后位。 全是假的。 后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89章出宫养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0章暖香阁被查 玉碎跪下答话。 “没有没有,殿下无事,是……” “是什么,快说!” “是小殿下……” 玉碎到底挨不住,还是说了。 将太子妃欺凌小世子的事交代了清楚,还交代了太子爷的处置,根本就是云淡风轻的处置,小世子现下是被皇后抱了回去,可这件事,怎么能就这么过去。 太皇太后还因此不满静太子嫔的行为,罚了她例银不说,还到太子爷那里又点火了一回。 太子爷无法,这才将苏文嫣调到了北苑来。 看似是养病,实则,倒像是打入了冷宫。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90章暖香阁被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1章你还有什么瞒着孤 苏文嫣瞬间跪下了地。 “殿下恕罪,此事乃是我一人的过错,还请殿下不要罪及我母家。” 岑瑱绪一口气险些没背过去。 她那些过往,她与苏若怀大笔的银钱入账。 初看见这些,他如何能不气。 他气的倒不是他一个后宫嫔妃和外臣有什么来往,是气她,竟瞒得他好辛苦。 一直以来,他还真以为她在宫中孤立,母族身份低微,便有心处处照料着她。 不想,她倒是个会算计的。 “是你一人过错?你与苏若怀这些来往,你要与孤如何解释。” 岑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91章你还有什么瞒着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2章她就是个妖精 苏文嫣气定神闲了十日,十日都在想对策,原是她高估了自己,想了整整十日,一个对策也没想出。 那东宫。 岑瑱绪今日又受了太皇太后的气。 王德怀将小世子爱玩的玩具修补好,给他拿了来。 他看着这个小布偶,想起那小子,面上不自觉含了笑。 笑过一瞬,又想起他娘亲,脸色瞬间压了下去。 问王德怀,这十日她都在那里做什么,是不是以泪洗面,有无向他递信来。 王德怀都不敢答。 犹豫了片刻,才说出了实情。 岑瑱绪听完,气憋得更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92章她就是个妖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3章刘昭训死了 镇了好半天心神,岑瑱绪才将她的手扒开。 从床上起了身。 想着怎么着也要训斥她两句,可看见她这副媚态的模样,昨夜才承了恩,媚眼如丝,一头青丝垂在肩头,还没训,自己眼倒先热了。 母后说得没错,她就是个狐狸精。 岑瑱绪怄气把自己气的快要憋出内火,到最后,也没训苏文嫣,只一人气着走了。 他走后,玉碎急匆匆跑了进来。 刚刚殿下那表情像吃人似的,她生怕两人是又吵了架。 谁知一进去,却见自己主子很是淡定,在床上安定躺下,补起了觉。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93章刘昭训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4章 噩耗 消息都传到了她这处,别苑里守门的婢女窃窃私语议论着这事,一时间,又是人心惶惶。 苏文嫣在别苑关了整整两个月。 这两个月,经历了一个季节的换季。 天骤然冷了下去。 别苑里的炭火倒是送的及时,这待遇,倒一点也不像是被打入冷宫的模样。 也不知是王德怀有心,还是东宫这位爷打过招呼。 苏文嫣数着日子,数了近乎半个月。 等宫城中传出一道惊骇众人的噩耗。 嘉德帝驾崩了,逝于这年初冬。 苏文嫣也只听得这条消息,别的,是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94章 噩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5章大姐,你糊涂啊 端王到底还是入了京,声势浩大,带了诸多兵马随他一道入的城。 胡殊忧心忡忡。 “端王此来定不怀好意,还盼殿下早日登基,免得夜长梦多。” 岑瑱绪把指关节上的玉扳指捏的吱嘎响,眸色阴森。 “孤不怕他来,孤怕的是,他不来。” 若来了,正好一网打尽。 胡殊不知太子爷心里真正的谋算,才猜不到他已心狠至此。 端王入京的事没叫这位爷浮现多大的怒意,他依旧稳坐大殿,处理国事。 可王德怀下面要回的这个消息,却叫这位爷一瞬乱了方寸。<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95章大姐,你糊涂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6章端王造反 “我知晓,但是我不在乎,安怀哥哥,我只在乎你……” 阿落把头埋了下去,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苏安怀有些心软。 这个小郡主总是说话声音似蚊虫一般,却是个诚心诚意的人。 拿起筷子,苏安怀吃起了菜。 吃着吃着,苏安怀到底坐不住,把筷子又放了下来。 阿落给他递帕子,处处都是一副贴心的模样,就连大眼睛里,也写满了真诚,没有一丝杂念。 苏安怀望着她这样的眼神,一下子就想到他那个不靠谱的大姐,问起。 “阿落,你母亲……大长公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96章端王造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97章大团圆(大结局) 端王痛笑一声。 “报答,我的好侄儿,我还能更好地报答你,看在你父亲我兄长的面子上,你死后,我姑且留你一条全尸。” 话落,端王抬高了手:“弓箭手准备,给我射杀。” 瞬间,无数弓箭手围攻上来。 胡殊开了盾牌抵挡,分明是抵挡不住。 忽从山的那边冲来一阵呐喊声,四面大山,一刹涌进了无数官兵。 岑瑱绪抬眼望去,只见领头的兵部尚书身侧,还有个骑红马的女兵。 再定睛一看,心快突了出来。 好你个苏文嫣。 孤找了你这么久 《殿下他对我心怀不轨》第97章大团圆(大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