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妃的作精日常》 第1章 生变 燕国,永和元年冬,冷宫。 夜深,空荡荡的宫殿里,一张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木床上躺着一位面容枯黄的女子。 她的腹部高高隆起,满头大汗,口中不断发出呻吟声, 一只枯瘦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破旧的薄被,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娘娘,娘娘……” 一声声略显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摇摇欲坠的宫门被推开。 一个十一二岁,穿着洗得发白宫群的瘦弱小宫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小宫女扑到床边,紧张的问:“娘娘,你怎么样了?” 女子听到声音,勉励睁开了眼睛,艰难地开口:“人,人来了吗?” 小宫女哽咽地摇了摇头。 虽然早已料到是这样,但杜如歌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失望。 她如今只是一个冷宫里人人避之不及的废后而已。 肚子越来越痛,杜如歌忍不住大叫:“啊……” 小宫女见状,,无措地直起身子,“娘娘,娘娘……” 杜如歌一把抓住小宫女的手,哀求的看着她,“小茵,你帮帮我,帮帮我。” 小宫女小茵有些慌乱:“娘娘,我,我不会啊。” “小茵,我只有你了,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 虽处境艰难,但这一刻,对腹中孩子的爱,还是让杜如歌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许是被杜如歌感染了,小茵下意识地点了头。 “哇……” 当第一声婴孩哭声响起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娘娘,你看,是位小皇子。”小茵欣喜地把婴孩抱给杜如歌。 看着自己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孩子,杜如歌虚弱苍白的脸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然而,笑容还未完全绽放,摇摇欲坠的宫门再次被推开。夹杂着寒风,呼啦地涌进了一堆人。 为首的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身明黄龙袍,正是登基不久的新帝四皇子,她曾经的好夫君。挺着微凸的肚子,一脸娇羞站在他旁边的绝色女子是新帝继后杜如云,也是她杜如歌的庶妹。 此情此景,在杜如歌看来是多么的讽刺,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愚蠢。这么多年,到头来,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怎么能叫她不恨! 当自己被以祸乱宫闱莫须有的罪名被废,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她才知道往日的恩爱都假象的。她不过是四皇子手中的一颗棋子,用来牵制他的前朝后宫,为他心中挚爱遮风挡雨罢了。 当棋子失去它的价值后,也就不被需要了。 所以啊,她这个还没坐热皇后位的皇后就被废了。 废后不到一个月,新帝就娶了新后。 渣男贱女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你们来做什么?”杜如歌恨声问。 四皇子一甩衣袖,哼了一声,冷声道:“把那孽种抱过来。”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名侍卫走上前。 杜如歌脸色一变,抱紧襁褓中孩子,厉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小茵想上前拦,被侍卫一脚踢到一边,晕死了过去。 侍卫上前伸手就想抢过婴孩。 不过杜如歌如何肯放手。 可是她一个刚生产完的虚弱产妇怎能和一个长年习武的成年男子比,所以,侍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婴孩给抢了过来。 襁褓中的婴孩不知是离开了母亲还是感觉到了危险,哇哇大哭了起来。 “把孩子还给我!” 听到孩子的哭声,杜如歌心疼至极,挣扎着想下床过去抱抱孩子。无奈,身体使不上劲,从床上摔倒了地上。 从进屋就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杜如云皱了皱眉,一手扶着微凸的肚子,一脸虚弱地靠在四皇子的身上,小声地叫了句:“皇上。” 四皇子一听立刻伸手扶住了她,柔声问:“吵到你了?都叫你不要来了,你就不听。”接着对那侍卫说了一句:“处理了吧。” “四皇子,你怎么能?!” 杜如歌听到他那句话,简直要发狂,“都说虎毒不食子,就算你对我没有任何的情谊,可他到底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怎么能……” “朕的亲生骨肉?”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四皇子笑了,可笑容里充满了讽刺和嘲弄,“夜麟的孽种,你觉得我会留他在这世上?你们能活到今天都是我的仁慈了。” 杜如歌面露震惊,不可置信的问:“什,什么?!”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声问道:“那一晚不是你?!” 尽管对四皇子恨之入骨,可是她问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的期盼。 可接下来的话,让她的期盼变得支离破碎。 “当然不是朕,那不过是我设计夜麒的重要的一环。”四皇子的话一字一句犹如利刀刺入杜如歌的心脏,带出淋漓的鲜血,“你中的情毒是我下的,夜麟可真是对你情深义重啊,为了救你,明知道这是陷阱,还是毫不犹豫地掉了进来。多亏了你,让他把毒素过到自己身上,朕才能困住他。哼,燕国的太子智谋无双又如何,还不是败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杜如歌喃喃自语,兀自哈哈大笑起来,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世人不清。 尽管接触不多,可从四皇子口中,她也知道夜麟的厉害。当初四皇子打败夜麟的时候,亏她还觉得侥幸。没想到,是自己在这当中起的作用。 是了,是了,自从和他完婚后,四皇子就以她的身子弱,要好好休养为由,一直没有和自己同房。可恨她当时还很高兴,觉得他是为自己着想。 原来自己这一生都活在谎言之中。 她相信的,依赖的人都在利用她,欺骗她。而爱她的人,全都因为她而死。 杜如歌只觉得一股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想要把眼前的这些人统统拉到她所处的地狱深渊。 “为何?!我不曾对不起你,为何你要这样对我?!我究竟那里比不上她?”她一手指着在一旁装柔弱的杜如云,睁着一双圆目瞪着四皇子。 曾经不想问的,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堪、更绝望的呢? 四皇子恼怒地把她那只指向杜如云的手踩在脚底,眼里满是厌恶:“不要用你的肮脏的手指着她,你不配和她比。” 不配? 第2章 绝望 曾经她是丞相府的嫡女,她杜如云不过是庶女;她才华满腹,她杜如云不过是空有一张脸蛋而已,那里不配? 不过是不爱罢了。 如此,连她杜如云的一滴眼泪都比不上吧。 杜如云流一滴眼泪,就能救全府的人;她跪在地上哀求,也救不回母亲和大哥的性命。 早知道的结果,说出来不过是自取其辱。 四皇子像看蝼蚁一般看着杜如歌,那么的冷漠无情,“这一切要怪就怪夜麟,谁让他喜欢你呢。生来就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出生就拥有别人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地位、权势。同是皇子,凭什么我就要靠着他们的怜悯才能活着。所以啊,他拥有的,在意的,我都要统统地毁掉。” 哀莫大于此。 如今她什么都不求,只求那个可怜的孩子能活下来。 杜如歌费力地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四皇子的衣袍下摆,哀求道:“你要怎样对我都可以,但我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不可能!”四皇子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就凭他是夜麟的孽种,我不可能让他继续活着。” 此时,四皇子已经没有了耐性。一挥手,抱着婴孩的侍卫立刻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刺向了手中的婴孩。 “不——!” 杜如歌目眦欲裂,像是看慢动作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刃刺进,红刃抽出。刚才还哇哇大哭的婴孩,不过瞬息就没了声息,被扔在地上。 像被按了暂停键,杜如歌失去了言语和动作,脑中一片空白。 “她也一并处理了。”四皇子觉得在这里呆着够久了,只想快速结束这一切。 这句话像是信号一样,在杜如歌的脑海里炸开,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恨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四皇子,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 她抽出藏在袖间的小匕首,带着玉石俱焚的孤勇冲向四皇子。 但她连四皇子的边边都没碰到,就被众侍卫拦下了。 杜如歌缓缓的低下头。她的胸前插着一把佩刀,痛意传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地流失。 佩刀抽出,没有了任何支撑力的杜如歌,倒在了地上。 一直冷眼旁观的杜如云终于从四皇子怀中直起身子,慢慢的走向杜如歌,蹲下身,在她耳边轻叹:“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还记不记得当年你救过的一个小男孩?” 杜如云边说边往四皇子暼了一眼,“他似乎把当年的救命恩人认成了我呢。” 杜如歌瞪圆了双眼。 这大概就是命吧。 没料想到多年前,自己的一个善举,如今竟是毁了自己。 人死如灯灭。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闭上眼之前,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如芝兰玉树般的男人含笑着向她走来。 如果有来生…… 杜如歌只觉得自己处在冰火两重天,一会儿像是到了北寒之地,一会儿像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 俗话说,杀人不过点头地。这样的折磨实在是太难受了。要么就给自己一个痛快,也好过活着活受罪。 不对,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一刀插入心脏,直接毙命。 那现在自己是在地狱? 不然何以这么难受! 这天道实在是不公! 好人没有好报。 自己活着的时候,被人利用至死就算了,死后还要下地狱受这种折磨。 耳边还一直有人在说话,嗡嗡嗡的,想苍蝇一样讨厌,吵得她不得安宁。 一会儿来了一群人,一会儿又有人出去,一直这样来来回回。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清静了些。 “姨娘,这样的好吗?会不会被人发现?大姐醒来会不会知道?” 咦咦咦,怎么还有讨厌的苍蝇在?! “不会,这件事我们做的很隐秘,不会有人发现的。你身边的丫鬟我都替你打点好了。” 原来实在密谋做坏事。 可你说就说呗,干嘛要当着人的面说,还不知道小点声。 不要把鬼不当人!杜如歌在心里默默吐槽。 好在,两人没有在继续说,应该已经走了。 终于可以安静休息会了。杜如歌的意识很快就模糊了。 等杜如歌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着头上青色的纱帐,一时半会儿,还搞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四周都很安静,清冷的月光从窗户穿过,撒在地上。 杜如歌就着月色,觉得这房间很熟悉。 这不是她在丞相府的闺房吗? 难道她做鬼心有所念,又回到了这里? 正疑惑着,屏风外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杜如歌寻声望过去,与一双圆目主人四目相对。 对面的人见到杜如歌醒了,满脸喜色,端着铜盆快步走到床前。 “小姐,你醒了?!” 杜如歌呆愣愣的,“霜柳,你怎么也在这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霜柳在她十五岁那年就死了。没想到,自己死后还能见到她。 “小姐,你睡糊涂了?我是你的丫鬟,不在这还能在那里?”霜柳把铜盆放在床头的架子上,回身看着杜如歌笑道。 杜如歌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霜柳,你不怪我吗?”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死。在你死后,我也没有替你报仇。 霜柳见杜如歌哭,一下子就急了,“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这都是四小姐的错。要不是她故意推你下湖,你也不会磕坏了头,又发烧。这回你可别再信他们的话了,奴婢当时看得真真的,四小姐就是想害你……” 霜柳还在愤愤不平说着,杜如歌却是一下子呆住了。 推下湖、磕到头、发烧…… 杜如歌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扑到梳妆台的铜镜前。 铜镜里的少女,皮肤白皙,眉眼潋滟,面容还稍显稚嫩,正是杜如歌十几岁时的模样。 她狠狠地掐了一把手心,是疼的。 杜如歌对着铜镜又哭又笑,她这是回到了人间!还是回到她十五岁那年!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小、小姐……”霜柳看到这样的小姐有些害怕,莫不是落水中邪了?! 杜如歌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知道自己这样大概是吓到了霜柳。 真好! 还能看到鲜活的霜柳。 第3章 她一个人的秘密 “霜柳,我没事。只是落了一场水,还能活着,就觉得很庆幸。” 重生这个事情实在是玄妙,无法解释得清,只怕说出来,别人也会把她当疯子。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自己就危险了。所以,杜如歌只把这当成她一个人的秘密。 “这样啊。”霜柳松了一口气,又想起刚刚中断的话,说道,“小姐,以往四小姐在三姨娘的纵容下欺负你就算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谁知道她下次会不会做出真的要人命的事。” 说起这个,杜如歌一下子就想起了十五岁那年落水的事。 那年,她无故被人推下水。醒来后,就见她的好四妹杜如兰,绑了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跪在她面前请罪,说是因为她的管束不力,导致她身边的丫鬟勾结外人,把她推进水里,她难辞其咎。 那丫鬟受不住刑,招认了那个外人,就是当今名声在外的太子—夜麟。 原因就是太子夜麟喜欢上了她的二妹杜如云。 早前就有消息传,说太子妃必会出自丞相府杜家。碍于杜如歌这个嫡长女的身份在前,太子唯有除去她,才能让杜如云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妃。 整件事情在现在的杜如歌看来,处处都是漏洞。 什么太子勾结丫鬟,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以皇上对太子的宠爱,他喜欢谁,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况且,他身边高手如云,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为何要勾结府上的丫鬟来做这种事?而且还不成功。 他们的目的不过是让她对太子夜麟产生厌恶。 那个消息传,太子妃会出自丞相府,万一是真的,只要她厌恶太子,那么她就自断了成为太子妃的路。这路也就让出来了。 可笑的是,她因为这些所谓的虚假的亲情,被蒙蔽了双眼,选择了相信了她们。 记得当时,霜柳也和自己说过现在同样的话,让自己不要相信她们。自己反而因为霜柳的话而大发脾气。 后来,霜柳就被三姨娘寻了个借口,赶出了丞相府。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自己无意中听到底下的丫鬟议论说,霜柳投湖自杀了。 那不过是三姨娘他们杀人灭口罢了。 可那时,她听听就过了。 现在看来,她那时不仅蠢,还冷血无情。落到那种结果,也有自己的自作自受。 想到,自己醒来之前听到的对话,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是的四妹杜如兰和三姨娘了。 哼,这一次,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天爷既然让她重来一次,那么这一次,她一定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那些曾欺辱过她的人,也该尝尝当初她所受到痛苦和绝望的滋味。 此时,天还有没亮,霜柳替杜如歌擦拭了一遍因发热而出汗的身子,又服侍她睡下,就出去了。 许是白天睡的太多,杜如歌躺在床上没有睡意。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前世今生的事,只要闭上眼,都是死前那血淋淋的一幕。 但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睡,因为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面对,她必须要好精神才行。 翌日,杜如歌醒来,脑子还有点懵。看到熟悉的房间,她一下子想了起来。 她这是重生了! 她没有叫霜柳进来服侍。径自起来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虽然有点瘦弱,营养不良,但却是鲜活的,明媚的少女,杜如歌不禁把手放在胸口上,那里砰砰地跳动着,她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虽然昨晚已经接受了重生这个事实,但现在看来仍是有点难以置信。 杜如歌握紧拳头,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这一世她不会再任人欺辱了! 正当她想叫霜柳进来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杜如歌眯眼看过去,拜她良好的记忆所赐,她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正是三姨娘冯氏身边的得力助手张嬷嬷。 好啊,她还没找他们呢,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张嬷嬷仗着冯氏的势,平时没少做些狗仗人势的事,就如同现在,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随便进丞相府小姐的厢房。 当然,这也是因为往日里杜如歌在府里过得还不如那些下人体面。 现在府里是冯氏当家。俗话说的好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不,作为冯氏身边的得力嬷嬷,张嬷嬷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即便她杜如歌是嫡长女又如何,要靠着讨好,依附冯氏才能存活,自然不敢得罪和冯氏有关的人。 所以,这也就造成了他们的嚣张跋扈。 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杜如歌站起身,笑眯眯地说:“张嬷嬷怎么过来了?” 张嬷嬷手里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浓重的药味。 她把碗往杜如歌一递:“大小姐醒来了?那正好把这碗药喝了吧。这可是三姨娘好不容易找来的良药,特地为你熬的。” 说话的语气宛如这是对杜如歌天大的恩赐。 杜如歌心里嗤笑一声,可不是特地为她熬的么。 前世,这碗药可是要了她半条命! 本来,她落了水,染了风寒,经过一夜也好了一半,额头上的伤也不大,加上她年纪还小,只要好好处理,根本就不会留疤。 可谁知这么一碗药下去,她的病情不好反坏,高热不退,险些丢了性命。而额头上的伤发炎流脓,伤口扩大,即便后来好了,也留下了一道疤。 可真好啊,一碗药,不死也能让她活受罪。而这疤,对于闺阁女子来说,无异于毁容,这才是冯氏真正想要的吧。 所以,看不惯你的人,始终都会看不惯你。 前世她事事听话、孝顺,还不是被人视作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以前不懂的,现在她可是看得透透的。 杜如歌轻抚了下额头上的伤,低笑了一声:“好。” 她上前,在快走近张嬷嬷的时候,忽然左脚绊了一下右脚,直接倒在了张嬷嬷的身上,连同那碗药也摔碎了一地。她一只手肘更是抵在了张嬷嬷的腹部上。 张嬷嬷虽然是奴才,但平时都是养尊处优的,那里受过这种罪。被杜如歌猝不及防这么一压,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杜如歌面带慌张,口中担忧道:“嬷嬷,你怎么了?” 第4章 力不从心 边说边想要从她身上起来,起到一半的时候,脚滑,又倒回了张嬷嬷的身上,顺便又给了张嬷嬷一记肘子。 张嬷嬷被杜如歌这样搞得嗷嗷直叫。 好不容易爬起来,杜如歌“不小心”踩到了张嬷嬷的手。 张嬷嬷直觉得自己简直去了半条老命。她倒在地上扑腾半天都起不来。因为胖,活脱脱就像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 杜如歌“好心”去扶她起来,刚起来,还没站稳呢,“力不从心”的两人又齐齐摔回了地上。当然,这次依旧是杜如歌在上面。 轮番的遭罪,这时,张嬷嬷都觉得杜如歌实在借机报复她。 在杜如歌再次伸手去扶她的时候,张嬷嬷愤怒地推开了她的手。 “不用你扶我!” 哼,我还不乐意呢。 杜如歌顺势收回了手,口中却关心道:“嬷嬷,你没事吧?” 张嬷嬷愤恨地瞪了她一眼,“不用你假仁假义!” “嬷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杜如歌眼眶迅速泛红,委屈巴巴的,活脱脱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样。其实,她心里长吐了一口恶气。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这算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而提前收的一点利息。 这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外面的人。一位三十出头,头戴珠翠金凤簪的中年美妇在丫鬟的搀扶下疾步走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位十三四岁的粉衣少女。 正是冯氏和杜如兰。 冯氏一进来,仿若没注意到屋里发生的事,见杜如歌站在一旁,脸上立刻堆满了喜色。 “大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姨娘我可担心你了整整一夜。怎么起来?大夫说你可要多多休息。” 冯氏关心完杜如歌,才像刚发现屋里的情况,“哎呦,这是怎么了?张嬷嬷,你怎么倒在地上?不是叫你端药来大小姐喝的吗?怎么把药也倒了?是不是你不尽心伺候?” “姨娘,冤枉啊!”张嬷嬷一见冯氏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告起了状,“老奴好心端药来给大小姐,谁知大小姐不但不领情,还故意推倒老奴。姨娘一定要给老奴做主啊!老奴伺候老爷和姨娘这多年,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要遭到大小姐这样的对待。” 冯氏脸色一沉,严肃地问杜如歌:“大小姐,这可是真的?” 以前,杜如歌最怕冯氏的变脸。 但现在,她可是回来复仇的。 虽然事实就是张嬷嬷说的那样,但她当然不会承认。 演戏嘛,谁不会? 杜如歌抬手擦了擦眼泪,红着眼,哽咽地说:“姨娘,张嬷嬷实在是冤枉了我。张嬷嬷是你身边的老人,我敬重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故意推她呢?” “那张嬷嬷怎么会倒在地上?” “姨娘,你也知道我落了水,病还没好,又撞了头,这脑袋还晕乎乎的。刚才想喝药的时候,不小心,没站稳,就连累了嬷嬷。你看,我身上还有湿了一大片。” 冯氏一看,杜如歌身上的白色中衣胸口处确实如她所说有一块褐色的污渍。 杜如歌的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冯氏也无话可说。 张嬷嬷是她的人,杜如歌性子唯唯诺诺,根本没有那个胆量反抗她,她相信两人也没那个胆子撒谎。可冯氏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在她看来,虽然杜如歌没错,但张嬷嬷这样就像她被打脸了一样。 而杜如歌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了解冯氏的为人,平时在众人面前最爱装大度,讲公平。 所以,这时只要她没有证据,张嬷嬷的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果然,冯氏用略带责备的语气道:“张嬷嬷你也真是,大小姐也是无心的。” “姨娘,老奴……” 张嬷嬷还想反驳,冯氏却没给她机会。 “采屏,快,把慢慢扶下去,再找个大夫来好好瞧瞧。”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这些奴才也太没规矩了,看看着屋里乱得,也不知道进来收拾一下!大小姐,不是姨娘想要说你,实在是你院子的奴才太懒散了些。你啊,就是心软,纵得这些人都差点骑在你身上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是有难处,就来跟姨娘说,姨娘替你做主。你这孩子就不听。”冯氏完全一副为杜如歌着想的样子。 杜如歌冷眼看着冯氏的惺惺作态,知道她还憋着刚才的那口气,在接借题发挥呢。 如今这里奴强主弱不就是冯氏想看见的吗?那次冯氏会真正替她做主?从来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杜如歌不愿听她废话,顺着她的话道:“姨娘,我这里真的都挺好的。姨娘,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赶紧开始你的表演吧。 冯氏立马不纠结那些事了,拉过一旁的杜如兰道:“大小姐,你落水的事,姨娘在你昏迷的时候替你查清楚了。是兰儿身边的丫鬟玉梅做的。这贱婢也不知被迷了什么心窍,竟然坐下这等恶事。兰儿知道后,被吓坏了,也很自责,不知该怎么办,找我来拿主意。所以,我就把人带过来和你说个明白。” 杜如歌抬眼看向杜如兰,只见杜如兰揉搓这手里的绣帕,忽然一个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 杜如歌心里念着,来了,来了。 装作被吓到,后退了一步,杜如歌杜如歌道:“四妹,你这是做什么?” “大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身边竟养出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叫她险些害了你的性命。如今,我来向你请罪,你怎么罚我都可,只要你别生我的气。”杜如兰红着眼眶,一副很内疚的样子。 杜如兰的这番作态对曾经的杜如歌确实是很有效,因为她曾真的把她当作姐妹。可现在她就当曾经喂了狗。 “四妹,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不知情的。”杜如歌上前扶起杜如兰,脸上是毫无芥蒂,姐妹情深的表情。 “真的?大姐,你真的不怪我?”杜如兰顿时感动地看着杜如歌。 “真的,你我是姐妹,犯不着为了这点事伤害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杜如歌真诚道。 冯氏适时插话安慰道:“兰儿,你看吧,我就说大小姐不会计较的。看把你吓的,快把眼泪擦擦。哭坏眼睛就不好看了。” 杜如歌冷眼旁观,等他们说的差不多,才继续道:“姨娘,那个推我下水的丫鬟呢?我想见见她,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对,正事要紧。”冯氏朝外面喊了一声,“把那个贱婢带上来。” 立刻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压着被捆成粽子的玉梅走了进来,并她压跪在地上。 杜如歌上前问她:“就是你推我下水的?为何?” 玉梅挺着要,闭口不言,拒绝回答杜如歌的问题。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破坏我与四妹之间的感情!今天不教训教训你,还真当我杜如歌好欺负!”杜如歌突然厉声道,然后抬手就狠扇了玉梅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杜如歌用了全力的。 玉梅被扇得整个人都往杜如兰那边倒,杜如兰猝不及防被撞个正着,摔在了地上,一根手指被地上的碎碗片割破了。 血红的血珠冒出来,杜如兰“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谁都没料到杜如歌会来这么一出。众人都被杜如歌的动作震住了,一时间就没注意到杜如兰。直到她的尖叫声响起,众人才惊回了神。 其实,刚才杜如歌是算好了角度才扇那一巴掌的,目的自然是要杜如兰受点罪。害了她的人,怎么能全身而退? “快快,快把四小姐扶起来。”冯氏回神,赶紧指挥着众人扶人。 “姨娘~”杜如兰顿觉委屈,觉得自己纯属遭到了无妄之灾。 冯氏安慰她:“好了,好了,幸好伤口不大,待会儿回去叫人包扎一下就好,没什么大碍的。” “姨娘,还是让四妹先回去包扎伤口吧,早点包扎早点好。”杜如歌装作关心道。 这话换来杜如兰的瞪眼,但明显的这话也说中了杜如兰的心思,于是两眼哀求地看着冯氏。 “不行!”冯氏一口回绝,后又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生硬,解释道:“还是先处理大小姐的事,她的事比你的严重。” 实则她是在暗示杜如兰,别忘了她们的目的。 果然,杜如兰一听这话立刻安静如鹌鹑。 杜如歌无所谓地笑笑,一副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样子。 冯氏觉得今日实在是倒霉,接二连三地出意外。 她不再给杜如歌说话的机会,直接道:“大小姐,这贱婢嘴硬得很。看来,不用刑是不行的。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打到她开口为止。” 两个粗壮的婆子把玉梅拖到院子里,直接按在地上,抄起小臂粗的棍子就开打。 一时间,院子里只闻拍打声和玉梅的惨叫声。 “大小姐,你放心,这事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冯氏义正言辞地对杜如歌道。 “我相信姨娘你。”杜如歌微笑回。 “贱婢,还不如实招来!就算你不怕死,可你别忘了,你的家人都还在这府里。小心因为你,让他们丢了性命。” 原本还倔强不肯开口的玉梅一听会连累家人,立即开口了。 “姨娘,别打了,我招,我全都招了。” 冯氏挥了挥手,两个婆子立刻停了手。 冯氏道:“说吧。” “没错,是我推大小姐下水的。”玉梅有气无力道。 “是何人指使你做的?” “我不知道。” “大胆贱婢,还不肯说实话!”冯氏大怒。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指使我的人从不露面,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那你有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受人指使的?” “有。他们有给我一个香囊作为信物的。”说着,玉梅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香囊。 香囊被呈上,冯氏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香囊的材质上乘,绣工精良。 “啊!” 一旁的杜如兰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只见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冯氏手上的香囊。 冯氏见她神色有异,便问:“兰儿,你知道这个香囊的来历?” “我、我……” 杜如兰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冯氏见她似乎话中有话,反应也快,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须臾,屋内之剩下杜如歌,杜如兰,冯氏三人。 冯氏道:“兰儿,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你可以说了。” 第5章 当真没有看错? 杜如兰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忌讳,低声道:“这个香囊我似乎在太子殿下那看到过。” “太子殿下?!” 冯氏吃了一惊,似乎对这个答案难以置信,紧紧地抓着杜如兰的手,紧张地问“你在哪里看到的?当真没有看错?” 杜如兰也吓到了,诚惶诚恐地说:“上个月在硕和长公主的寿宴上,我看见太子殿下就带着一个和这个香囊一模一样的香囊。我确定我没有看错。” 冯氏倒抽了一口冷气,有些语无伦次:“这、这……” 杜如歌配合着他们,适时地表现出吃惊:“可、可我和太子殿下并不熟,又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我?” 杜如兰暼了杜如歌一眼,欲言又止。 冯氏接道:“兰儿,你还有什么话就说吧。” 杜如兰咬了咬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声说:“其实,那天在硕和长公主的寿宴上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我看到太子殿下和三姐走得很近,有说有笑的。当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后来从伺候太子的下人那里听说到,太子和三姐一直有书信来往。太子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喜欢三姐。虽然皇上想为太子殿下和我们丞相府赐婚,但大姐是嫡长女,而太子真正想娶的人却是三姐,所以……” 言下之意就是她挡在了太子想要娶心上人的路上,所以太子才想除掉她呗。 漏洞百出,真不知道上一世她怎么就信了呢? 杜如歌瞪大了双眼,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强自辩解道:“可这也不能证明那个香囊就太子殿下的,就是太子想杀我啊?四妹,话可不能乱说,污蔑当朝太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杜如兰缩了缩脖子,虽然害怕,但又不想杜如歌自欺欺人,说:“如果这事真的是太子做的,那他给玉梅的这个香囊必定不是寻常之物。” 冯氏经杜如兰这一提醒,赶紧又把香囊仔仔细细地翻看了一遍。这一次还真的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香囊的内衬是明黄色的,这种颜色的布料只有皇室的人才能用。 冯氏红了眼眶,面带愧色,拉着杜如歌的手道:“大小姐,我真的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如云是我的女儿,可我也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这可叫我怎么办啊?” 杜如兰在一旁提醒道:“姨娘,最怕太子殿下杀大姐不成,还有下一次。” “姨娘……”杜如歌也急得掉了眼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冯氏擦了擦眼泪,想到这里只有自己是能那主意的,强作镇定下来。她在屋里转了一圈,一拍手道:“大小姐,别怕。姨娘想到个主意,过几天就是你爹的寿宴,到时候太子殿下一定会过来,你就趁机在众人面前拒绝与太子的婚事。这样一来,太子自然就知道你无心于他,对他的婚事构不成威胁,你也就有了生路。” 前世,她们说了同样的一番话,杜如歌傻傻就信了,也真的那样做了。这一世,她们休想再把她当她们手中的体现木偶。 “这,这样行吗?会不会不妥?”杜如歌面露迟疑。 “肯定行!”冯氏言之凿凿。 杜如兰也支持道:“大姐,姨娘说行就行,难道你不相信姨娘。” 杜如歌慌忙摆摆手:“当然不是,姨娘说的我肯定是信的。”说着,杜如歌面带感激地对冯氏说:“姨娘,谢谢你!” 冯氏和杜如兰见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临走前,冯氏再三叮嘱杜如歌,让她寿宴那天一定要按照她说的那样做。 看着冯氏和杜如兰渐渐走远了,杜如歌才收回目光,慢慢做到桌子旁,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喝。一大早就陪她们演了这么一场戏,累得慌。 霜柳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似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杜如歌见状,笑了,放下茶杯,道:“进来把。” 得到准许,霜柳一溜烟跑了进来看了看杜如歌的神色,有话想说,又怕杜如歌生气。 大概是以前给她的印象深刻,所以她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杜如歌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霜柳弄不清杜如歌现在的态度,试探地问:“小姐,三姨娘和四小姐和你说了什么?” 杜如歌故作严肃:“怎么?你现在还学会窥探小姐我的私事了?” “没,没。”以为杜如歌又要发脾气了,霜柳连连摆手否认,但又忍不住提醒道:“就是,小姐,如果三姨娘和四小姐说了什么,你千万别信。他们不是真心对你好的。” 杜如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偌大的丞相府,也就只有这个丫头是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了。想到前世自己那样对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杜如歌有了落泪的冲动。 “小姐,你怎么了?” 霜柳见杜如歌神色怪异,不由担心,总觉得小姐哪里怪怪的。 “哦,没什么。”杜如歌回过神,“在想你的话,觉得你说得对,她们却是不是真心对我好。” 霜柳顿时瞪大了眼睛,溜溜的双眼有些滑稽:“小姐,你终于相信我的话了?!” 杜如歌好笑,怪不得她这么震惊。以前,只要霜柳一说起这些,她都会不耐烦,也不放在心上。 这可是她用了一世才明白的道理。 不过话虽这么说,有些话她不得不提醒霜柳。 “霜柳,以后关于三姨娘和四小姐的这种话别再说了,小心隔墙有耳,若被别人听了去,我也保不了你。有些事,你在心里明白就好。”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万一霜柳真的出了事,她还没那个能力救她。 霜柳也知道三姨娘和四小姐不好惹,有些害怕地点了点头:“小姐,我知道了。” “小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霜柳蹲下身,就想捡碎片。 “别拿手直接碰!”杜如歌提醒她。 霜柳不明所以,忽震惊地问:“小姐,这药有问题?!” 杜如歌点了点头,低声吩咐她:“你把里面的药渣弄出来,拿到府外找个大夫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药,然后按这药方重新配一副药。” 这话霜柳有些不明白,既然知道要有问题,怎么小姐还要再配药? 杜如歌也没解释,问:“记住了吗?” “记住了。” “今晚你注意点四小姐那边的情况。”杜如歌又吩咐道。 霜柳虽然满腹疑惑,但仍是点了点头。既然小姐不想说,那她还是不问了。她还记得小姐让她少说话。 杜如歌看了看外面大好的晴天,喃喃自语:“今晚,将有好戏上场了……” 是夜,杜如歌正靠在软塌上翻看着手中的一本杂书,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 霜柳一脸激动地走了进来:“小姐,你让我注意四小姐那边,现在有情况了。” 杜如歌放下手中的书:“哦?” “小姐,你猜四小姐怎么了?”霜柳神神秘秘地说,还有些幸灾乐祸,“四小姐从下午开始就发热,手指的伤口流脓不断,人也一直高热不退,到现在人都烧糊涂了,听说快要不行了。” 听着这话的时候,杜如歌神色一直很平静。 想到杜如歌早上吩咐她的话,霜柳不禁问:“小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四小姐会出事了?” 知道是知道,可她不知道这药的药性这么猛,碰到伤口都这么严重。不亏是冯氏“特地”找来的药。 知道有这么一出,杜如歌一直在等着呢。 “霜柳,跟我去看看四妹,记得带上我让你配回来的药。” “是。” 知道要去凑热闹,霜柳心情那个激动啊,想不到四小姐也有倒霉的一天。 他们到杜如兰的澜庭院的时候,院子已经安静下来了。下人们也不再到处走动。门口左右各守着一个丫鬟,见到杜如歌,伸手拦住了她。 “大小姐,三姨娘有吩咐,没有她的准许,任何人不准进房间。” “放肆!”杜如歌大怒,“我听说四妹出事了,特地来看她,你竟敢拦我?我带了良药过来,耽误了四妹的治疗,你负责得起吗?” 两丫鬟面面相觑,但仍然不肯让杜如歌进去,又怕她说的是真的,便派了一个人进去禀报。 杜如歌没有阻止,反正她又不是非要进去。 冯氏的这番动作,恰恰证明了她的心虚。她知道杜如兰的病情,禁止别人的探听,想着万一,这杜如兰真的不行了,也能把议论压下去,还有时间想办法掩饰过去。 过了一会儿,里面有人出来了,是杜宏,杜如歌的父亲。 他眉头微蹙,衣袍有些微皱,大概经过了一番折腾。现在他正一脸不耐,冷淡地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杜如歌从来都知杜宏不喜自己,所以对他的冷漠态度无感。 她垂头低眉道:“父亲,我听说四妹出事了,来看看她。” “你四妹还没醒,你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别随便过来添乱!”杜宏的话语里满满都是斥责。 尽管知道杜宏的态度,但杜如歌还是被他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斥骂给刺痛了。 杜如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父亲,这事也怪我。要不是那丫鬟推我下水,害我撞破了头,染了风寒,我也不会因为气不过,打了那丫鬟一巴掌,连累了四妹……” “你说什么?你落了水?”虽然不关心这个嫡女,但杜宏在听到她被人推下水时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关于这个,我有一事想跟父亲说……” “大小姐怎么过来了?” 杜如歌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次打断她的是冯氏。 冯氏刚才在里面就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杜如歌说到这里,生怕她把早上的事和盘托出,才急急出来截过了话头。 “哦,你们在说大小姐落水的事啊。老爷,这个事妾身已经把那个犯事的丫头打了板子,发卖得远远的了。对了,大小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杜宏一听冯氏已经处理好杜如歌落水的事了,也就不再过问了。现在是冯氏打理着后院,这些年也没出什么错。 父亲的反应在杜如歌的意料之中。其实,杜如歌也没想说什么,只不过冯氏是明星心虚,她才起了个话头,就急忙出来阻止了。 还真不禁吓! 第6章 有这药怎么不早说? “父亲,三姨娘,因为我的关系,连累了四妹,我很愧疚不安,所以我带了一副良药过来,希望能弥补一二。” “真的有这么有效的药?”被杜如兰的病情弄得愁眉不展的杜宏不禁问道。 “父亲,你也知道我是落了水发了热的。三姨娘特意为我寻了一副良药,早上还让张嬷嬷端过来给我喝呢。可惜别我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我见这是三姨娘好不容易才为我寻来的,不忍辜负她的一片心意,所以我找了大夫重新配了一副,正打算喝来着,就听到四妹出事了。所幸药还没被我喝,所以我就急忙送过来了。” 冯氏一听,心里“咯噔”了一声,还没来得说什么,就听到杜宏惊喜地转身对她说:“歌儿说的是真的?你也是,有这药怎么不早说?” 杜宏也是被小女儿的病弄得没辙了。一听有药可以治,可不得欢喜,紧绷的脸难得有了一丝笑容。 冯氏像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偏偏,杜如歌还在推泼助澜。 “父亲,这是我按三姨娘端来的药的方子配来的药。相信三姨娘寻来的药一定是好药,快叫人煮了给四妹喝吧。”杜如歌从霜柳手中拿过药,递给杜宏。 冯氏很想反驳。但否认,不久说明药有问题?不否认,那万一出了事…… 她不敢想象,一时间坐立难安。 这时,远远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个俊俏佳人在一群仆从的簇拥下疾步走来。 佳人五官精致,身姿绰约,穿着桃红色的丝绸裙子,头戴一支金步摇,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杜宏眯眸看清了来人,连忙上前将佳人拥在怀中,柔声关怀道:“青儿,你怎么过来了?” 冯氏本来就难看的脸色,看到这一幕更是一白,眼底藏着怨毒。 佳人是四姨娘林青青林氏。年轻时就是一绝色美人,现年近三十,风姿不减,越发地有韵味。 丞相府后院里,如果说三姨娘有权,那么四姨娘是有宠。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杜宏捧在手心里宠着。 这也是让三姨娘最为嫉妒的地方。 杜如歌记得,前世,四姨娘是早早地去了的,就不知道是意外还是认为了。不过杜如歌更相信是后者。 林氏未语先哭:“可怜我的兰儿啊,老爷,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兰儿!” 美人落泪,任哪个男人见了都无法拒绝。杜宏也不例外。 他心疼地安抚着林氏:“兰儿不会有事的。刚才歌儿带了药过来,说是能救兰儿。” 杜宏这时终于想起了杜如歌,立刻吩咐下人去煎药。 “真的?!”林氏一听,又惊又喜,从杜宏怀中抬起头,感激地看着杜如歌,“多谢大小姐。” 杜如歌笑了笑,没说话。 大家长发话,下面的人不敢怠慢,要很快就熬好了。 要送进去没多久,里面突然传来瓷碗落地的脆响和丫鬟们惊恐的叫声。 “四小姐?不好了,四小姐吐血了!” 众人一惊,就看见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从屋里冲了出来。 杜宏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瞪着丫鬟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神色惶恐:“老爷,姨娘,不好了,四小姐刚喝了一口药,就突然口吐鲜血,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林氏脸色一变,险些站不稳,被身边的丫鬟及时扶住。 杜宏脸一沉,急冲冲地走了进去。众人都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入内室。 杜如歌稍稍落后了一些,霜柳紧张地跟在杜如歌身后,用众人都听不见的声音担忧地说:“小姐……” 杜如歌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 霜柳立刻放下心来。不是为什么,她觉得如今的小姐对什么事都很淡定从容,给人一种很信赖的感觉。就像刚才,自己明明还吓得够呛的,小姐一个眼色,她立马就不紧张了。 屋里的杜如兰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地躺在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盖在她身上的锦被有大片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刚才杜如兰吐了多少血。 见此情形,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杜宏也不禁心一抖,颤声道:“快,来人,快去请大夫!” 冯氏眉眼一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站在杜宏的身边揣揣不安道:“老爷,我刚才已经请了京都里最有名的柳大夫过来,应该马上到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丫鬟在门外喊道:“柳大夫来了!” 紧接着,在一个丫鬟的引领下,一个身穿青色外袍的白须老头背着个药箱走了进来。 杜宏焦急地看着柳大夫说道:“大夫,快来看看我女儿是怎么了。” 柳大夫二话不说,放下药箱,执起杜如兰的一只手,替她把了把脉,眉头紧蹙。 杜宏见状忙问:“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柳大夫没有理会,片刻后,放开了杜如兰的手,从药箱拿出一个药丸喂给杜如兰。随后又开了个药方,叫丫鬟去抓药,煎药。 一通忙活下来了,林氏红肿着眼睛问:“大夫,兰儿她?” 柳大夫摸了摸胡子,语带庆幸地说:“幸亏药喝得不多,我又来得即使,否则就悬了。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按我开的方子来喝,不出三天便能痊愈了。” “不过,”他话音突然一转,“你们怎么给病人喝那种药?病人高热不退,再喝那种药不是雪上加霜嘛!”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杜如歌,杜如歌惊慌失措。 杜宏也想到了杜如歌带来的药,脸色阴沉得可怕,向大夫确认道:“柳大夫,那药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那种药,没病的人沾染上便会高热不退,发了热的人喝了,简直是病上加病。那药你们怎么得来的?”柳大夫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通,全然没发现因为他的话,屋里的气氛完全变了。 四姨娘林氏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没想到自己女儿竟然这样被人害,随即愤恨地瞪着杜如歌,嘴里说道:“老爷,你要给兰儿还个公道啊。” 杜宏转身就给了杜如歌一巴掌,“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尤其响亮,听得人心里都一抖。 杜如歌险些被扇得倒在地上,脸上的巴掌印迅速红肿起来。她捂着脸,愕然地看着杜宏:“父亲?” 杜宏目眦欲裂,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怒道:“逆女,你做的好事。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你妹妹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害她!” “父亲,不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那药有问题。要知道四妹会这样,打死我也不敢把药拿出来。”杜如歌急急辩解道,“是,是三姨娘,那药是三姨娘寻来的,还是她叫张嬷嬷端来给我的。” 杜如歌话头一转,指向了冯氏。 冯氏心下一沉,拢在袖中的手指都掐进了肉里,表面却佯装淡定道:“大小姐,话可不能这样说。没凭没据的事,你可不能诬赖我。照你的意思,我先是要害你,现在又害了四小姐?那你说说,我有什么理由要做这种事。” 杜如歌当然说不出来,不是她无话可说,而是冯氏在人前一向做得好,让人挑不出错来杜宏对她也是信任有加。自己冒冒然就说,她冯氏就是想害她,甚至想她去死。这话说出来谁信? 冯氏见杜如歌无话可说,便得意一笑,轻叹道:“大小姐,我知道我平日里忙,对你关心不够,你怨我,我也没办法。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伤害四小姐啊。你还是赶紧向老爷认个错,让老爷重新发落吧。” 杜如歌在心底冷笑,冯氏还真当自己打无准备之战,想把残害手足的罪名强安给她?在她看来,现在的冯氏不过是一只跳梁小丑。 她不跟冯氏废话,直接向杜宏抛出更有力的证据。 “父亲,我真的没有要害四妹,那药真是三姨娘的方子。不信,你可以找张嬷嬷来问问,那药就是她端来给我的。对了,我想起来了,早上四妹在我那就是被打碎了的碗割破了手指的。手指的伤口本就不大,四妹身体一向又好,哪里就能这么严重,一定是因为那药的关系!当时,我还让四妹早些回去包扎的,可三姨娘不让。而且,我还有其他证据。” “我是让霜柳拿着碗上残余的药渣去配回来的药。那药渣还在我院子留着,父亲可以让人去拿那药渣过来,让柳大夫看看。” 早在霜柳收拾碎片的时候,杜如歌就吩咐她不要扔,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杜宏沉吟了一下,便让人去拿杜如歌口中的药渣。没多久,那人就拿了一个小包袱回来了。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白瓷碎片,碎片上还沾着褐色的痕迹。 杜如歌道:“父亲,这就是张嬷嬷端来,被我失手打翻的碗留下的碎片。” 杜宏看向柳大夫:“柳大夫,麻烦了。” 柳大夫上前就拿起,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点褐色的痕迹放进嘴里尝了尝。过了会儿,便放下碎片,对杜宏点了点头,“确实和四小姐喝得要是一样的。” 证据确凿,杜宏也没想到冯氏竟然还有这么狠毒的一面。 林氏更是嗷了一声,厉声道:“冯娇凤,你竟然敢!” 杜宏也忍不住动怒,“啪”地就给扇了冯氏一巴掌:“贱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的力道不小,冯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摔倒在地上,嘴角都浸出血了。 冯氏被那一巴掌打蒙了,她没料到杜宏会这样对自己。 她原本的计划是给杜如歌喝的,杜如兰是出了意外,可是这些她都不能承认。 “老爷,我真的没有要害大小姐和四小姐,我也不知道那药是怎么回事,药是张嬷嬷端个大小姐的,定是这刁奴陷害我。我平时对大小姐和四小姐,你也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我打理杜府这么多年任劳任怨,替你生儿育女,从没苛责过奴仆,也不曾亏待过府里的公子和小姐,没有功劳也苦劳。” “我就算是为了云儿也不会做这些事。我冯家一直为你尽心尽力地办事,你可不能任人污蔑我!” 杜如歌冷笑,冯氏最大的筹码就是她有一个曾被高僧批过凤命的女儿和富可敌国的娘家。如今,她把这两样抛出来,杜宏肯定会有所顾忌。 杜宏脸色变了变,心里在权衡着利弊。 抛开拥有凤命格的女儿不说,但就冯家给他带来的方便,他也不得不不对冯氏让步。 第7章 得不偿失 一瞬间,他就有了决定。 四姨娘林氏看出来杜宏的动摇,不甘心道:“老爷……” 杜宏拍了拍的她表示安慰,但没让她说下去。他扬声说道:“去,把张嬷嬷押上来。押到正厅去,不要打扰了四小姐休息。” 冯氏顿时送了一口气,一放松下来,只觉得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林氏暗暗咬了咬牙,即便她再不甘心又如何,她没有冯氏那样得力的娘家和一个拥有凤命格的女儿。她不依不饶只会惹恼杜宏,得不偿失。 杜如歌却并不感意外,因为在杜宏的心里,没有什么比自身的利益重要。 张嬷嬷刚被人押上来,跪在地上。冯氏就用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上前就狠狠扇了张嬷嬷一巴掌,骂道:“你这刁奴,好大的胆子,往我平时对你那么好,你却要害我,惹得我被老爷嫌弃。你说,你为什么打着我的名义给大小姐送药?你自己想死,可不要拉着他人给你陪葬。” 冯氏骂得那是满脸的愤怒,冷冷地看着张嬷嬷。 张嬷嬷被押上来的时候,就有了底。她觉得自己很冤,心里一阵悲凉,明明她是照冯氏的吩咐办事,事情败露了,冯氏就迫不及待地让她顶罪。 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得不照冯氏的话去做。刚才冯氏的那一番话就在暗示她,让她认罪,不然她的家人也会跟着遭殃。她跟了冯氏这么多年,别人也许不了解冯氏,她却知道冯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狠手辣,说得出就做得到。 所以,她跪趴在地上,向杜宏磕头认罪。 “老爷,那药是我买来的,私自端给大小姐喝的,是三姨娘并不知情。我怕大小姐不肯喝,才对她说是三姨娘特地为她寻来的。是我的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张嬷嬷不断地磕头,地上都染上了鲜血。 在座的当事人心里都门清,张嬷嬷不过是冯氏推出来的替死鬼。 杜宏现在还需要冯家的帮助,所以此事他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嬷嬷以下犯上,意图谋害无辜,来人,将她押下去,明日送到京兆尹处置。” 一句话表明了他的决定。 就在冯氏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时候,有一个人不干了。 林氏和冯氏斗了这么多年,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为了女儿,就算不能让冯氏伤筋动骨,也要扒了她一层皮,决不能让她全身而退。 她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杜宏的身前。 杜宏被吓了后退一步,下一刻,又连忙弯腰要拉她起来。 “青儿,你这是做什么?” 林氏不肯起,,拽着杜宏的衣袖,泪流满面:“老爷,兰儿受了那么大的罪,你就处置了一个下人,妾身不服。那恶奴跟了冯氏那么多年,帮她做了多少事,要说这件事她不知情,妾身头一个不信。那恶奴根本就是替冯氏顶的罪。还请老爷还我们母女一个公道,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听到这话,杜如歌一直低着头,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四姨娘林氏还真是深谙痛打落水狗的道理。这话也就林氏仗着有宠才敢这么说。她很期待林氏能发出多大的火力。 杜宏头疼道:“青儿,你先起来,这件事……” 林氏不依,吼道:“这件事你若不给妾身一个交代,妾身就跪死在这里算了。” 杜宏被吼得脑仁疼,不明白林氏怎么突然就这么固执了。 看了看两个女人,最后他揉了揉太阳穴,叹息了一声道:“罢了,冯氏管束不力,就罚跪在祠堂一天一夜抄写经书赎罪吧。你好好照顾兰儿。”说完就飞快的离开了。 冯氏这时脸色阴沉得能滴得出水来,贱人,就知道用那张狐狸精的脸勾引男人。 四姨娘等杜宏一离开,眼泪一收,也准备走了。 冯氏拦住她,瞪着她道:“林青青,你别得意!今日之辱,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加倍讨回来的!” 林氏冷哼一声道:“谁怕谁?这本就是你欠兰儿的。” 冯氏满心愤怒无处可发,看到还在一旁的杜如歌,朝她吼道:“还有你,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却在背后捅了我一刀。” 杜如歌瘪着嘴,极其委屈:“三姨娘,你冤枉我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啊。” 冯氏临走前瞪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杜如歌看着冯氏离开的背影,一回头,见林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笑了笑,“四姨娘,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林氏掏出帕子擦了擦脸,没有说话,转身回了内室去照顾杜如兰。 没想到,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嫡小姐,居然也有算计人的一天。今天这事,九成是她搞出来的,不过这与她无关。 杜如歌走出澜庭院,看着黑黝黝的天空,此时的心情却是很平静。 冯氏在丞相府经营多年,无论人脉还是实力都远远胜于她。她一开始就没想着用这件事就能让冯氏落到谷底。她会一点一点地把冯氏拉下来,让她好好体会体会她前世的绝望。 杜如歌带着霜柳回去的路上恰巧碰见了几个护卫正拖着张嬷嬷往门外走。 “哎,你们等等。”霜柳出声喊停了他们。 护卫见是大小姐身边的霜柳,停下了动作。 杜如歌带着霜柳上前,说道:“你们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和张嬷嬷说。”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动作。 杜如歌朝霜柳使了个眼色,霜柳立刻会意,从衣袖中掏出了碎银,塞给了几个护卫,笑眯眯地说:“护卫大哥通融一下,就几句话的工夫,耽误不了你们的事。这些银子,你们拿去买酒喝。” 就这么几个碎银子也够霜柳肉疼好久的了。大小姐虽然面上是丞相府的贵小姐,实际上过得比那些丫鬟还要穷。三姨娘不仅克扣小姐的饮食住行,还常常扣下小姐的月例。这些银子都不知道小姐攒了多久才攒到的。 其中一个护卫看着被塞到手中的银子,眼中精光一闪,虽然丞相府的月例不低,但谁还会嫌钱多,况且,大小姐也说了只是说几句话。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也不怕出什么问题。 他拉了拉另外几个护卫,退到了一边去。 杜如歌蹲下身子,凑近了张嬷嬷,低声道:“张嬷嬷就甘心这么去了京兆尹?要知道,进去后,你这条命百分百是保不住了的。” 张嬷嬷心一颤,早在三姨娘推她出来顶罪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她满眼恨意地瞪视着杜如歌:“大小姐想说什么,我如今这样,不就是你害的吗?” 张嬷嬷不糊涂,从早上被摔了一跤后,她就有所怀疑,今晚的发生事,让她有九成的把握相信,这事和杜如歌脱不了关系。 杜如歌微微一笑,并没有被戳穿的心虚:“张嬷嬷,你这话就说错了,你想想,你真是我害成这样的吗?” 张嬷嬷瞪着杜如歌,不说话。 杜如歌继续道:“嬷嬷真觉得只要你顶了罪,三姨娘就会放过你的家人了吗?” 这是张嬷嬷的软肋,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爽快地认了罪。 “你别在这儿妖言惑众,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嬷嬷信不信我的话没关系。你跟了三姨娘这么多年,也帮她做了不少的事,她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她最擅长,铲草除根!”杜如歌边说,边在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嬷嬷心一抖,杜如歌这话戳进了她的心坎,这些事,以往她就没少替冯氏做。 “你少胡说,三姨娘待我的情分自然是不同。”张嬷嬷强装镇定的辩解道。 杜如歌用天真的眼神看着张嬷嬷:“事实如何,相信嬷嬷心中自有判断。如果嬷嬷想活命的话,我能帮你,但我想要的东西,不知道嬷嬷能不能给呢?”杜如歌不再给她说话的时间,快速说道,“三天。我只给嬷嬷三天的时间,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差人来告诉我。过时不候!” 张嬷嬷沉默着被护卫拖走,杜如歌转身准备走。突然,看见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杜如歌眯了眯眼,问霜柳:“前面人的是谁?” “好像是二小姐?”霜柳定晴一看,不太确定道。 “那边是什么地方?”杜如歌突然问。 “前边再过去就是三姨娘的院子了。”霜柳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姐,我这几日听说二姨娘的身子似乎不太好。二小姐这么晚去找三姨娘,不会是二姨娘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霜柳一说,杜如歌想起来了。 二姨娘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又没能得到有效的调养,缠绵病榻多年。前世这个时候,二姨娘的身子越发不好,杜宏不管她,三姨娘就更不会关心她的死活了。后来没多久,二姨娘就去了。 想到这里,杜如歌心里有了计较。 回到杜如歌的蕊馨院,霜柳快手快脚地拿来冰块给杜如歌敷脸。 “老爷也太狠心了!小姐你怎么就不知道躲着点呢!”霜柳边看着杜如歌肿着老高的脸抱怨道。 “这已经算轻了。”杜如歌笑了笑,不在意道。 她早就料到她父亲会大怒,所以她防着他呢,在他有动作的时候,她不做痕迹地躲偏了一点,力道没全打在脸上,不然会更严重,看看冯氏就知道了。她这个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 “对了,霜柳,我大哥呢?”杜如歌转移话题。 重生回来这么久,府里的人都见的差不多了,唯独她大哥一直没有见到。 “小姐,你不记得了?大公子前几天老爷派去护送老夫人和三小姐去灵北寺还愿去了。老夫人也真偏心,去佛寺就只带了三小姐,老爷派了二公子护送还不够,还要大公子也去。说出去,还以为这府里三小姐才是嫡女呢! 你看看,三小姐伺候的奴仆成群,吃的穿的住的无一不精致,再看看咱们,吃的是剩饭,小姐现在穿的还是去年的旧衣,这屋里值钱的摆设都没一件,看着就寒酸。”霜柳愤愤不平地控诉道。 这丫头,问她一句,就说了一大堆,不过杜如歌也知道她是为自己抱不平。 第8章 突发了一场恶疾 前世,老夫人和杜如云确实是这个时候去了灵北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明天就回来。老夫人回来没多久就突发了一场恶疾,因为抢救不及时,瘫在了床上。 而杜如兰,前世,她躲在后面,让别人替她当了多少的明刀暗箭?最后毫不知耻地独享他人的成果。 她不是自诩貌美,在人前表现得很纯善,高洁吗?如果她没有了这张虚伪的皮,她还剩下什么? 这一世她抢占了先知,她要利用这件事靠上老夫人这棵大树,再一点一点地分了杜如云的宠,让老夫人慢慢地厌弃她。凡是杜如云拥有的,在意的,她都要毁掉。 她拍了拍霜柳的手,说:“别担心,从现在开始,以后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对了,你去把梳妆台上右边的那个檀木盒子那个来。” 盒子很好找,一眼就能看见。 “小姐,是这个吗?”霜柳双手捧着檀木盒子递到杜如歌跟前。 杜如歌垂眸看着盒子,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她鼓起了勇气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玉质清透,上面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凤纹。 杜如歌伸手拿起玉佩。这块玉佩终于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在她十岁生日那天,母亲突然被送去了寺庙修养。原本热闹的生日宴变得无人问津,宾客纷纷提前离开了。正在她难过得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少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塞给她这块玉佩。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少年就是当今的太子。 而这块玉佩代表着的是太子妃的信物。她不知道在那么早之前,他就已经把她定下做太子妃的人选了。 前世,这块玉佩后来是被四皇子拿走了。她当时并不知道玉佩的作用,加上那时她又因为各种误会厌恶着太子,玉佩在被四皇子拿走的时候,她以为是四皇子介意,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后来,她再也没有见过这枚玉佩。 以她对四皇子的了解,他肯定利用这块玉佩去做了不少的事。 “小姐,你怎么会有这么一块玉佩?”霜柳看着杜如歌手中的玉佩,不禁问道。 这玉佩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小姐在三姨娘的压榨下,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怎么会藏着这么一块玉佩? 杜如歌不语,她握了握手,最后松开,把玉佩递给霜柳,吩咐她:“你去帮我做几件事。” “明天你拿着这块玉佩到醉霄楼找掌柜的,叫他去京兆尹留张嬷嬷一条命。”杜如歌低声吩咐霜柳。 前世她知道醉霄楼是夜麟名下的产业,而这块代表着太子妃信物的玉佩可以动用一些太子的势力。 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做事难免要有些束手束脚,所以少不得要借用一下他的力量了。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他好了。 霜柳看了看玉佩,再看看杜如歌,心中疑惑很多,想问但又顾忌这杜如歌叫她少说话,因此心里挠心挠肺的。 杜如歌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中的想法,说道:“你照我说的去做,你以后就知道了。另外,你明天去找个大夫进府看看二姨娘,顺便再去叫柳大夫再过府一趟,记住,这几件事一定要办好,我明天还有要紧事。” 霜柳郑重地点了点头。 经过今晚这一番折腾,夜已经很深了。 杜如歌上床后,很快就睡着了,却睡得不是很安稳。她一直在不断做梦。 梦里,她又看见了那个一出生就被断送了性命的孩子。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在朝她伸手,想要她抱。杜如歌想上前,一直走,一直走,却怎么也走不到他的身边。她很急得满头大汗。画面突然一转,襁褓中的孩子倒在血泊中,无声无息,襁褓上全都是血。 杜如歌心中一痛:“不,不要……” 毁天灭地的恨意忽然涌上来,她想要把那些人统统都杀掉! 眼前是一片血红色,她什么也看不清。她挥舞着手臂,像要拨开云雾。 她不要在这里,孩子,孩子呢! 一道光照进来,杜如歌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眼,却是看到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她怔怔地看着那张脸在朝她笑。她刚想扬起唇,忽然一滞。 密密麻麻的雨箭向他射过去,她想叫他快躲开,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变成了一个箭人。 杜如歌目眦欲裂,突然就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瞪着一双眼看着头顶上青色的纱帐,脸上的惊恐之色还未退,胸口处还扑通扑通乱跳。 是梦! 杜如歌慢慢坐了起来,把头埋在膝盖上。不知怎么的,就梦见了前世的事,还梦见了那人。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明明他们就没怎么见过面,怎么就梦见他了呢?难道是因为她对他们父子俩都有亏欠。 还有,她怎么会梦见他被万箭穿心的场面?那是他临死前的画面? 她不知道,她只从四皇子的口中知道他的死,并不知道原来他死得这么惨烈! 杜如歌心疼得无法呼吸! 这一夜,杜如歌没有在入睡,睁眼坐到了天亮。 早上,霜柳进来服侍她起床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只见杜如歌眼底下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小姐昨晚没睡好?” 杜如歌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很快又敛下去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霜柳见状,不敢再问下去,明眼一看,就能看出她的心情不好,而且还很严重的样子。 不过,没多久,杜如歌就平复了心绪。现在不是她沉溺的时候,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在杜如歌吃早饭的时候,霜柳顺便给她回报了一下杜如歌昨晚吩咐她的做的事:“……小姐,说了也奇怪,我去找醉霄楼的掌柜说了你要他做的事后,他不知怎么看出了我还有事,便问我,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告诉他了。结果,看二姨娘的大夫和请柳大夫过府的事都是醉霄楼的掌柜帮我搞定的。 我一开始没多想,还觉得这样做事快了很多,后来我再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心有不安,所以来跟小姐你拿主意。小姐,我会不会坏你的事?” 杜如歌扶额,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丫头才好。不过这也怪不得她,估计她也是觉得既然自己都叫掌柜办事了,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所以,杜如歌也没忍心责骂她:“这次就算了,下次不可再如此。” 虽然她已经欠那人够多的了,但能少麻烦还是少点的好。 杜如歌没在这事多计较,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今日她要去看看昨晚被罚去跪祠堂的冯氏。 她到的时候,冯氏正坐在一个蒲团上,一个小丫鬟替她揉着膝盖。 小丫鬟的力道可能大了点,冯氏“嘶”了一声,一脚踢开了小丫鬟:“贱婢,你是想要疼死我?” 小丫鬟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惶恐的跪下来磕头求饶:“姨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姨娘,饶命……” 杜如歌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 一看见杜如歌,冯氏就顾不上地上的小丫鬟了,当即皱眉:“你来做什么?” “姨娘,我来看看你。”杜如歌开口,一点也没有昨晚咄咄逼人的样子。 可冯氏依然心里还有怨气:“死不了,用不着你假好心!” “姨娘是不是还在怨我?昨晚我也是没办法,父亲的脸色实在是吓人,不过幸好姨娘没事,要不然我就要羞愧难安了。昨晚我还为姨娘担心了一晚,一大早,我就过来看姨娘了。” 杜如歌现在还不想和冯氏彻底撕破脸皮,只能继续用话安抚冯氏。 冯氏依旧没有给杜如歌好脸色,哼了一声,又见杜如歌眼底下确实是一团青黑,相信她昨晚是没睡好。冯氏心里舒服了些。 杜如歌见状继续打消冯氏心中的疑虑,忐忑地问:“姨娘,你之前说的在父亲寿宴上的事,你还会继续帮我吧?” 果然,冯氏听了这话,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心想,昨晚怕真的是这丫头误打误撞的,看,她现在还不是有求于她? 冯氏终于施舍了杜如歌一个眼神:“放心吧。” 杜如歌面上一喜:“姨娘,我知道你在祠堂呆了一晚,肯定不好受。所以,我早早就让人请了柳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可别落下什么毛病才好。” 对于杜如歌如此上道,冯氏很受用,难得回了她一句:“有心了。” 又陪冯氏逗趣了一会儿,把冯氏哄的心里毫无芥蒂之后,杜如歌就提出了告辞:“姨娘,那如歌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去看看柳大夫过来了没,我领他过来看你。” 冯氏的大丫鬟采屏从昨晚一直跟着照顾冯氏,这是,她见杜如歌走远了,才低声跟冯氏说:“姨娘,你真的相信大小姐的话?” 她总觉得大小姐变了。 冯氏满不在意的说:“一个小丫头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 真是这样吗? 这话采屏没敢说。 从祠堂出来后,杜如歌领着霜柳往二门走去,途中经过一座假山。两人正说着话呢,杜如歌突然感觉后背一阵生疼! “哎呀!如月妹妹,我好像砸失手了。” 后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杜如歌和霜柳齐齐转身一看,两道曼妙的身影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 果然,历史重演了。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表姐啊!好狗不挡道,表姐不懂这个道理啊!真是晦气。” 说话的是穿着柳绿色衣裙的少女,脸上满是傲慢的神情,语气充满了嘲讽。明明是做错了事,却没有一点做了错事的自觉,反而倒打一耙。 杜如歌眯了眯眼,等的就是你。 这少女名叫冯依依,是三姨娘的娘家侄女,冯家的嫡女。前世杜如歌没少被她嘲笑和欺负,在府里完全不把自己当客人,反而比杜如歌这个小姐更像是府里的主子。 前世是她没用,被她侮辱也不知反抗回去,须不知这也正涨了她的气焰。现在她可不会再惯着她。 杜如歌还没有说话,霜柳就忍不住了。这冯依依每次来府里都喜欢找小姐的茬。 “表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砸到了小姐,怎么还骂人呢?” 第9章 不知天高地厚 冯依依下巴一抬,神情倨傲道:“你是谁?什么时候我们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多嘴了?表姐都还说话呢,也由得你在这耍威风? 表姐,你的丫鬟也太没规矩了,以后还不知要怎么得罪人呢,到时候遭殃的还不是你?今天我就发发善心,替你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 冯依依话一说完,抬手猛地就朝霜柳的脸上扇去。 霜柳心一阵紧缩,来不及躲,眼睁睁看着那只白皙柔嫩的手近在咫尺。 只是那只手还没碰到霜柳,就被杜如歌抓住了。 “依依表妹,我的丫鬟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冯依依被堵住,也没有了兴致,就没有再多说,只是冷哼了声就走了。 冯依依的事情让杜如歌意识到这个家里真的不合适她,她决定另找出路,上辈子认识的夜麟此时是京城有名的鬼面将军,他此刻正因为百里婧地窖的事情和四皇子交锋。 杜如歌利用自己上辈子的事情给夜麟提供情报,她主动找上夜麟,夜麟看到她的到来先是吃惊,随后眼中迸发出惊喜。 杜如歌给他提供了关键证据,让夜麟在这一局赢了四皇子,皇帝也因此对四皇子产生了猜忌。 因为这件事,杜如歌成功和夜麟熟系起来,夜麟对她非常体贴温柔,还会帮她解决家里的麻烦,两人关系逐渐亲密起来。 这天,杜如歌又约了夜麟在茶楼。 “如歌。”夜麟为杜如歌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了她的手边,“二皇子的手笔,向来是一环扣一环。 他手里,有许多四皇子作恶的证据,但奈何那些事情很小,说出来也不过是蚊子叮一般,对四皇子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如今不同了。 先有百里婧地窖之事发生,引起皇帝对四皇子的猜疑之后,二皇子派人恰好弹劾四皇子的污点。 那么,这些简单的污点,便会变成一束一束稻草。 虽然很轻,但压在四皇子的身上,却一点也不好受。” 夜麟捏了捏杜如歌的下巴,让她微微放下心来。 “的确如此。”杜如歌垂首道,“况且,我们的手里还有一个人……柳漫……” 周锐被带子遮住了眼睛,但带子材质轻薄,他透过带子,反而能看到锦晴的身影。 他翘了翘嘴角,跟着走了进去。 锦晴靠在墙壁一侧,余光突然看到了一旁的床榻。 床帘怎么放下来了她心中疑惑,但随后便又消失了。 也许,是那些收拾的小仆忘记收起来了。 哼,那群整日偷懒的家伙们! 等她伺候完这个周公子,她定要向主管告上一状!周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锦晴弯了弯眼睛,悄悄向后退了几步。 这种抓猜的刺激感,让周锐觉得有些与众不同。 越靠近内室,他越觉得刺激。 但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他摇了摇头,笑着走了进去。 天大地大,美人最大。 锦晴听着周锐的脚步就要到了耳边,故意弄出了些声响,走向了床榻。周锐一进去内室,便看到正偷摸摸爬上床的锦晴。 他歪了歪脑袋,那种有什么事情忘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啊——!” 锦晴突然惊呼出声,从床帘内退了出来。 她的脸上满是惊慌,转过头看向了周锐。 “哥哥,里面,里面……”她指着床榻,眼中带着一丝惊骇。 周锐撤下了眼上的带子,看到了那张放下床帘的床榻。 他想起来了! 丫头在里面睡觉呢! 周锐无奈地拍了拍脑袋,走上前去想要解释一番。 楚音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她一直幻想,等到她被救出来的时候,她会重新睡到软软的床上,有着温暖的被子。 只是她没想到,她会是在青楼内睡。 这种沉沉的睡感,直到锦晴进来之后,才被打破。 那道尖锐的叫声,让楚音以为百里婧来了。 她猛地醒了过来,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哥哥!里面,里面有个孩子!”锦晴害怕地喊道,整个人都扑到了周锐的怀中。 楚音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她现在不是在百里婧的地窖内,而是在京城外的娇月馆。 周锐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小声地哄道:“我带来的,不必担心,我们出去吧。” 锦晴面上一僵,动作也顿了一顿。 那个孩子看起来很大,应该不是他的孩子。 而且,谁来青楼带孩子啊! 锦晴抱着周锐的腰,一张脸委屈地埋了进去。 楚音已经醒了,便摸索着床沿,慢慢地下了床。 她伸手展了展身上的衣衫,将眼上的手帕扶正。 “你们若是用床,我就去外面睡。” 楚音在没有刻意装作乖巧的时候,声线是十分清冷的。 锦晴眼睛毒辣,女子的样貌身段,她只需看上一眼便能看个七七八八。 所以,即使楚音穿着小公子的服饰,她依然一眼看出来了楚音是个姑娘。 虽然比较稚嫩,但是身段比例,却是上佳的。 长大了,必然不俗。 锦晴瞥了两眼,看到楚音脸上遮眼的手帕,心中嗤笑了一下。 什么嘛,原来是个瞎子。 周锐摇了摇头,“无事,你接着睡吧。” 说完,他便揽着锦晴想要出门去。 锦晴心中一顿,不免泛起了酸意。 难道她还比不上那个干巴巴的瞎眼女童? 竟然让女童睡床,然后让她出去? 锦晴心中不忿,但也知道,她不过是个服侍人的奴才,哪里能同主子说要求。心中,便也咬着牙走了出去。 楚音不与周锐客气,既然他说了,那她就接着躺上去休息便是。 锦晴走出内室之时,又突然回头看了楚音一眼。 锦晴心中不满,回头看向楚音时,发现楚音果真是毫不谦让地上了床,心中更是憋了一股气。 只是,她不能表露出来。 周锐踏出内室,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身,折回了内室。 锦晴面上一喜,还以为周锐改了主意。 “对了,你用这个带子。”周锐走到床榻边,伸出一只手,将方才锦晴系在他眼上的那根带子递进了床帘。 第10章 演戏 楚音听到了声音,只能摸索着去接。 锦晴等着周让那个女童滚出去,但却发现周锐竟然只是将那条带子给了那个女童! 那条带子! 锦晴看着周锐的后背,暗自咬牙。 大概是因为嫉妒,这个女童,她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周锐伸出的手等待着,指尖突然传来了一阵冰凉的触感。 那猛一下的触碰,让周锐心中一惊。 这丫头的手,怎么这么凉? 然而,这已经不能算作是凉。 而是一种寒。 周锐倒是摸过许多女子的手,手热的有,手冷的也不少,但如楚音这般凉的让人惊诧的,却没有。 周锐突然,又想起了楚音背上的那些新旧交加的伤痕。 他的心脏窒了一下。 “哥哥……”锦晴看到愣着不动的周锐,轻声喊了一句。 周锐回过神,将手从床帘内抽了出来。 他捻了捻手指。 方才的那股凉意已经被他的体温所驱散了。 但他的心头,却已经染上了一丝凉意。 周锐跟着锦晴回到了外面的软垫上。 方才的清香还在,但周锐却没了戏耍的心思。 锦晴无论怎么撒娇,周锐的心思却总不在她的身上。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淡淡,里面有着一股她难以理解的情绪。 锦晴感觉到了周锐的心不在焉,便决定用其他的法子引一引他。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周锐反而先开口道:“锦晴……?”锦晴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两只手臂撑在周锐的胸脯上,面带羞窘。 “回去告诉你们馆主。”周锐淡淡道:“他这样剑走偏锋的试探,让我感觉很不爽。” 锦晴面色一白,犹如慌乱的小鹿一般看向了周锐。 周锐是晟国第一富商的嫡子,她绝对不想得罪周锐的。 但是馆主派她来的,她也不知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周锐……“还有,再告诉他。”周锐挑起了锦晴的下巴。 “不论你多少钱,我周锐,赎了。” 锦晴心中一惊,方才的担忧瞬间化作了狂喜。 她刚开始只是以为遇到了一个好主顾,没想到却意外碰到了贵人! 她从没敢肖想周锐,但现在,周锐竟然要赎她出去! 锦晴喜极而泣,一双杏眼盈满了泪水。 只要周锐开了口,那他便一定会赎她出来。 “哥哥……” 她用力地抱住周锐,仿佛抱住了她后顾无忧的后半辈子。 但锦晴下一秒,表情顿了一下。 内室里的那个女童……她勾了勾唇,不过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丫头,对付她还不是轻而易举?周锐任由锦晴抱着他,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是轻飘飘的。 周锐没了心思,便让锦晴去馆主那边说下,留了个地址就走了。 楚音已经休息的差不多,整个人也有了些精神。 他们坐着马车,一路慢悠悠地回到周锐的宅子。 姬鸿则同马夫一起,坐在车外赶车。 方才赎锦晴姑娘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姬鸿有些肉疼,这要是放在普通的青楼,姿色上乘的姑娘能买几百个了……但谁让锦晴姑娘入了少爷的眼呢……‘唉……’姬鸿暗中叹了一口气,锦晴姑娘的容貌和那个人只有三份像,但是身上的那股机灵和烂漫,却和那个人有了九分像。 姬鸿不知道,这究竟是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楚音同周锐坐在马车内,察觉到周锐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变得……沉默了些。 在去娇月馆之前,周锐还不是这个样子。 楚音侧了侧头,仔细听着周锐的呼吸声。 有些缓慢,有些……悲伤。 楚音一愣,她怎么会感觉悲伤? 她皱了皱眉。 周锐给她的那条丝带,用料上乘,质地轻盈,他人看不到她的眼睛,光却可以漏进来。 楚音模糊地看到外面微弱的亮光。 周锐……杜南周家……及至傍晚,杜如歌与夜麟已然没有查到楚音的下落。 但那份大路上出现过的人的名单,已经越来越详细了。 其中有一些普通百姓,也有一些达官贵人。 杜如歌按了按额角,将那份名单放在了桌上。 “将军。” 一名侍卫站在门外,低声地说道。 “柳漫说,如果将军能够见她,她就可以告诉将军一件关于四皇子的事情。”侍卫说完,便站在门口等待。 夜麟摆了摆手,并不在意道:“嘴硬。” 侍卫见夜麟摆手,便知他不打算见这个柳漫。 杜如歌听到柳漫的名字,眼睛闪了闪道:“夜麟,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柳漫张嘴。” 夜麟捏了捏杜如歌的手,道了一声好。 柳漫是四皇子手下的暗卫,地位十分高,属于经常见到四皇子的人。 所以,她知晓的消息也很多。 但相应的,柳漫也十分的嘴硬,几乎不可能从她的口中撬出话来。 夜麟本来不抱希望,见杜如歌说了,他便带杜如歌去了将军府。 明威将军府,后院的一处小院。 夜麟与杜如歌进入后,挪动书桌的位置,露出了隐秘的地道。 他们二人缓步下去,进入了地牢。 地牢内十分阴湿,内有十几个人看守柳漫。 柳漫被绑在十字架上,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垂下了脑袋。 夜麟并没有令人使酷刑,而是一直慢慢地磨着柳漫。 地牢内。 柳漫神经衰弱,生不如死。 相比于现在不吃不喝、不准休息的折磨,她倒宁愿那个人对她用些酷刑,或者干脆直接将她杀掉。 这种缓慢死去的感觉,让她近乎疯癫。 突然,她听到外面的一阵脚步声。 柳漫猛地抬起头朝外面看过去。 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鬼脸面具的时候,柳漫愣了一下。 柳漫一直在猜,掳走楚耀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她心底有好几个答案,但她总觉得不对。 但当她看到夜麟时,她才恍然大悟。 的确,只有夜麟身边的人才会有如此好的身手,能够将她一击拿下。 柳漫眼神移动,看到了一旁的杜如歌。 她没想到,杜如歌也跟着夜麟来了这里。 难道,杜如歌……柳漫的眼睛突然瞪大,她记得四皇子说过,五公主当时几个高怀疑的对象里面,就有杜如歌! 只是,她知道的太晚了。 柳漫冷笑一声,低下了头。 杜如歌与夜麟走近柳漫,站在了她的面前。 柳漫垂下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眉眼,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杜如歌倒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夜麟也不打岔,立在杜如歌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柳漫原本心中不屑,一个久居深闺的娇小姐,难不成是来这里审问她的? 真是可惜。 柳漫低着头,只怕没过一会儿,杜如歌就会吓得不行,要自己回去了。 可过了一刻钟,杜如歌依然静立在她的面前。 柳漫心中渐渐有些没底。 头上的那束目光越来越凌厉,几乎要灼伤了她。 柳漫吞了吞口水,觉得脖子无比酸软疼痛。 再过不到半柱香,柳漫终是坚持不下去。 她抬起了头,眼神冷冷地看向了杜如歌。 杜如歌嘴角一勾,转身走了两步,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柳漫皱了皱眉,杜如歌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难道只是来看她的? 不可能! 杜如歌知道,柳漫此时心中已经十分杂乱了。 “柳漫,你为什么不说呢?” 杜如歌直接开口道。 她的语气柔且软,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循诱。 柳漫讽刺一笑,将头摆向了一旁。 杜如歌叹了口气。 “你没有父母兄弟,是四皇子将你救了下来。”杜如歌眼中带着怜惘,“所以,你便用你自己的命来回报他,对吗?” 杜如歌淡然的语气,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柳漫心中一刺,看向杜如歌的眼中带上了些戒备。 她们这些暗卫都受到过严格的训练,这种程度的蛊惑,简直就是小儿科。 “杜如歌,若是百里婧知道暗中是你下的手,那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柳漫恶毒地开口道,“她的手段,定然是将你凌迟也难以解恨!” 杜如歌柳眉微皱,嘴巴有些不解地张开。 “四皇子对你,果真这般的好吗?” 柳漫心中一怔,没想到杜如歌竟然直接忽视了她的话。 柳漫闭了闭嘴巴,一言不发。 不过,不论杜如歌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 因为那些都是杜如歌杜撰的,想要用来诱供的谎言! 她对四皇子的忠心,矢志不移。 而且四皇子对她那么好,那么好……任何事情,都不能够离间她与四皇子! 任何事! 柳漫一脸的坚定。 她倒要看看,杜如歌能说出什么来,竟然自信到来审问她!杜如歌见柳漫戒备心十足的模样,勾了勾唇。 柳漫啊,四皇子背后的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呢。 夜麟见状,心中有些担心。 柳漫不比那些普通的侍卫,她是经过训练的,哪怕折磨致死,也不会透露半分主子的消息的。 况且本来,他也没有抱希望能够从柳漫的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但是他很担心柳漫会伤害杜如歌。 不论是躯体上,还是精神上。 他站在杜如歌的身侧,想要安慰一下杜如歌。 “柳漫,你知道金国的七王子吗?”杜如歌突然开口道。 柳漫心中一愣。 她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很快消逝,但还是被一直紧盯着她的杜如歌看到了。 “金国的七王子,似乎……”杜如歌拖长了音,意有所指地说道。 果然,柳漫的眼神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她。 杜如歌眯了眯眼,看来,柳漫是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而她背后的夜麟,也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杜如歌。 杜如歌歪了歪脑袋,面色淡淡地看向柳漫。 她并不急着让迅速让柳漫开口。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杜如歌决定慢慢来。 半刻钟后,柳漫终是忍不住地说道:“你不必诈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杜如歌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你是四皇子手中的一等暗卫,最是忠诚,我不打算从你的口中得到消息。” 柳漫不屑地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便杀了我。” 杜如歌颔首,“杀是一定会杀的,只是,在你死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让你当个明白鬼。” 柳漫讽刺一笑,“你不过是想说些莫须有的事情,来策反我罢了,但是我告诉你,杜如歌,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杜如歌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第11章 请入瓮 她无所谓地看了柳漫一眼,“信不信随你。” 柳漫瞥了一下嘴角,不再言语。 杜如歌看着柳漫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心中却已经拿定了她。 “既然四皇子和你说了七王子的事情,想必他也让你去调查了。” 杜如歌淡淡道。 “你若是调查的足够,那你一定也知道,七王子的一些小癖好。” 柳漫闻言,眼皮微微颤了颤。 她的确知道。 金国的七王子,口味独特,最是喜爱人妇。 不过,这件事有什么好稀奇的,只要花些功夫,都能知道。 杜如歌观察着柳漫的神色,口中轻声道:“柳漫,我猜,四皇子一定没有说过,要收了你的这种话吧?” 方才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柳漫,终于有些装不下去了。 杜如歌什么意思? 她扭过脸,眼睛怒视着杜如歌,“你什么意思?” 杜如歌有些害怕地摆了摆手,“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你何必恼我呢?” “我……”柳漫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呵!随便你怎么说,大不了,你就杀了我!” 杜如歌摇了摇头,有些可惜地说道:“我只是有些可怜你,为四皇子卖命一辈子,爱慕了他一辈子,最后却被当做物件送给了异国的七王子。” 柳漫心中一震,下意识地就想反驳杜如歌。 只是,柳漫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四皇子的确暗示过,觉得她内在是一个温婉的女人。 也表达过,希望她能够陪在他身边。 于是,柳漫的心便渐渐大了起来。 每次行动,都想独占鳌头。 想要在四皇子眼中出彩。 这次也是,若不是她贪功,想要抓住夜麟手下的人,她又怎么会反被抓住?一切看似巧合,其实暗中早已注定。 而杜如歌说的那些,她从未在意过。 她可是四皇子身边的一等暗卫! 四皇子怎么可能去设计她……但柳漫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她心中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劲。 只是,她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杜如歌见柳漫面色复杂,便知道已经达到她的目的了。 她从発子上站起来,挽着夜麟准备出去。 “杜如歌!”柳漫看着杜如歌姗姗而去的背影,怒不可遏地叫喊道。 杜如歌顿住,却没有回头。 “你休想离间我与四皇子!休想!”柳漫啦哮道,但是这两句话,更像是她说给她自己听的。 杜如歌听完,挽着夜麟继续离开。 始终没有再回头看向柳漫。 出了地牢,杜如歌歪过头,看向了夜麟。 “夜麟,你好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夜麟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歌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 他只要知道,如歌永远不会害他就好。 杜如歌看着对她万分信任的夜麟,心中是又爱又恨。 她伸出手,放在夜麟的下半张脸处又揉又捏。 夜麟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眼神可可怜怜。 他的一张薄唇,也被杜如歌揉成了嘟嘟嘴的模样。 杜如歌眼睛微眯,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她怎么觉得,更需要保护的是夜麟呢? 随后,她又柔柔一笑。 也许是因为夜麟在她面前,永远都是最柔软的模样吧。 永远都是毫无保留、全心托付的模样。 杜如歌哼了一声,接着道:“四皇子是想利用柳漫,让柳漫先成为他的侍妾,然后再将柳漫送给七王子,作为七王子那边的内应。” 夜麟皱了皱眉。 他知道四皇子暗中与七王子有些联系,但却没有猜到四皇子会下这么大的血本。“现在,只能赌了。” “若是柳漫对于四皇子的爱慕之心大于忠诚之心,那么我们就赌赢了。” “若是忠诚大于爱慕,那便没有别的办法能从她的嘴里套话了。” 杜如歌淡淡说道。 但她心中隐隐觉得,她已经赌对了。 夜麟点了点头,但他还有些不解,“培育一个一等暗卫并不容易,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柳漫对四皇子来说并不是一个轻飘飘的筹码……” 杜如歌看向夜麟,眨了眨眼睛。 “但与皇位比起来,就轻了许多。” 夜麟心中一惊。 在他眼中,杜如歌并不仅仅是一个柔情惬意的女人。也是一个可以共同谈论政事的知己。 而方才杜如歌的话,分明是暗示……从将军府的后院内出来,夜麟便将杜如歌送回了杜府。 等杜如歌回到听雨轩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 杏儿服侍她拆了珠环,又洗漱一番后,才令奴仆上了些茶点。 “小姐,这楚音姑娘,着实太可怜了……”杏儿眼中一痛。 杜如歌也叹了一口气。 前世,楚音、楚耀一事并没有被人发现。 所以杜如歌在前世直到死去,也没有听说过他们二人的任何消息。 也就是说,若不是她重生之后改变了事情的走向,那么楚音、楚耀很有可以会和前世一样,被百里婧囚禁了一辈子……也或者,在百里婧玩腻楚耀的某一天,他们兄妹二人便被她无声无息的杀掉了。 至于他们二人的消逝,没有任何人知晓。 杜如歌饮了口茶水,暖热的水流顺着喉咙进入肠胃,她才觉得有了些暖意。 楚耀与楚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偏偏被人残害成这个模样。 不,准确的来说,是楚国公一家,什么都没有做错。 如果非要说些错误,那便是太过真心的对待皇帝,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暴露给了皇帝。 最后,才会在皇帝的凶狠一刀中死去。 杜如歌眼神暗了暗,楚耀一直跟着王展寻找楚音的下落,不知他的身子能不能够吃得消。 杏儿见杜如歌在深思,便也不打扰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刚刚关上门,杏儿就看到了站在听雨轩门口,一脸焦急的鸿雁。 鸿雁是尤姨娘的婢女,此时一脸焦急,想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杏儿忙走过去,拉过鸿雁的手问道:“鸿雁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鸿雁一脸担心,眼中急的快要冒出了泪花。 “杏儿妹妹,求求你让我见见二小姐吧!” 鸿雁的衣服皱巴巴的,上面还带这些灰土,竟像是在地上打了滚似的。 杏儿看了看鸿雁身后,发现尤姨娘并不在这里。 难道是尤姨娘出事了? 杏儿拍了拍鸿雁的手掌安抚道:“鸿雁姐姐,你先别急,我这就去和小姐说。”说完,杏儿拉着鸿雁让她在房门外等候。 不到几息的时间,杜如歌便允了她进去。 鸿雁心中太过着急,进门后慌乱间错了些礼数,杜如歌见了也只当没看见罢了。鸿雁进门后一看到杜如歌,就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般,双腿跪在地上开始磕头。咚咚咚的一阵想,鸿雁的额头都有些红肿了起来。 “奴婢求二小姐,救救姨娘……” 杜如歌见这架势,额角一跳道:“可是尤姨娘出了什么事情?” 鸿雁点了点头,方才憋住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此时,杏儿才发现鸿雁的脸上似乎有几道红印,像是被人打了。 “二小姐,是,是今儿早晨,季榕少爷下了学,不知道怎么了直直地冲到尤姨娘的院子里,又是打又是骂,还……” 杜如歌一愣,杜季榕? 杜季榕是冯氏的儿子,被杜宏过继到了她母亲的名下,也算是杜府的嫡子。 杜季榕平日里都在学中,并不怎么回府。 因此,杜季榕怎么嚣张跋扈,只要不碍到杜如歌的眼,她便也不管了。 鸿雁仰起头,眼中满是惊惧道:“而且,季榕少爷还说到了冯氏的事情……”“姨娘见情况不对,便也慌了,派了人去请老爷回来。” “可老爷这会儿估摸着在外面吃酒,就算去请,回来也需一段时间……” “可,可是只怕等不到老爷回来,姨娘就会被季榕少爷给打死了!” 杜如歌心中一惊,杜季榕竟然?! 她看向鸿雁的眼神,看到了鸿雁眼中的惊恐与慌张。 不像有假。 杜如歌看了眼杏儿,站起身边走便低声吩咐道:“带上婆子奴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杏儿点头,跑着出门喊了听雨轩的粗使婆子和看门的奴才,一众人等跟着杜如歌和鸿雁出了门。 一路上,杜如歌心中不停地想着这件事。 前几天,尤姨娘来听雨轩内说了她下一步的计划,是希望将杜季竹的身份提上去。 不然,等到杜季榕入仕,一切就有些难办了。 当时,尤姨娘还说想让杜季竹也过继到她母亲的名下。 杜如歌拒绝了。 她不允她的母亲死后,还被人肖想利用。 但杜如歌也不会对尤姨娘此时所处的困境而置之不理。 只是还没等她腾出手来,杜季榕自己先撞上来了。 尤姨娘今日同往常一样,傍晚之时和管家商议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宜,调理府中这些事情她已经不管了很多年,此时拿了起来,还需虚心请教。 因此她一点也不敢拿大,在杜府管家面前如同一个学生一般,恭谨非常。 她学的很快,渐渐上了手。 而府内的下人们,也渐渐接纳了他。 今日她同管家商议完,便准备去杜宏的书房,提前帮杜宏磨墨。 杜宏出去与同僚吃酒,怕是要过会儿才能回来。 而杜宏的习惯,便是傍晚回府时,一定会来书房写上一会儿字,平心静气。因此,尤姨娘便在书房将文房四宝摆置好,只等他回来就可以直接书写。 只是在去书房的路上,她看到了怒气冲冲而来的杜季榕。 她还以为杜季榕是学上遇到了烦心事,便没有在意,只是莞尔一笑,准备低身行礼。 却没想到杜季榕面色狰狞地冲到她的面前,一个巴掌便扇了上来。 个子比她还要高的男子,使劲浑身力气打下来的一掌,让尤姨娘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倒向了地上。 鸿雁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路旁洒扫的奴仆也吓住了。 而杜季榕还不解气,抬起一脚就要踹上去。 鸿雁下意识地猛地向前扑,扑到了尤姨娘的身上。 而杜季榕这一脚,则重重地踢到了鸿雁的后腰处。 鸿雁顾不上如同断了般的腰痛,整个人都伏在尤姨娘的身上,两只手也将尤姨娘护了起来。 面对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杜季榕只觉得还不够解气! 杜季榕唾了一声,右腿上蓄力,朝后扬起后又重重地踢到了鸿雁的小腿处,闷闷的一声重响,紧接着想起了一阵类似于骨头碎裂的声音。 第12章 上来就是打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一旁洒扫的奴仆终于反应了过来。 洒扫奴仆们忙跑到尤姨娘的身侧,跪着讨起了饶。 尤姨娘平日里待他们宽松,比冯氏好上了太多,他们也从心底里接纳了尤姨娘。 现在看到尤姨娘被杜季榕一顿暴打,心中是又惊又怕。 他们跪在杜季榕的身侧,看起来是在求饶,实则是挡在了杜季榕的面前。 方才那么重的一个巴掌,尤姨娘到现在还是有些恍惚。 她摇了摇头,眼前的景色却一直有重影般,始终对不上。 鸿雁看到尤姨娘双目有些涣散,吓得心脏都要停了下来。 她看着还在气头上的杜季榕,听着从杜季榕口中说出来的恶毒语言,心中不由得越来越怕。 她甚至觉得,以杜季榕的力气,打死尤姨娘也不是不可能。 鸿雁咬了咬牙,从尤姨娘身上起来。 只是她刚起身,杜季榕便冷哼一声,抓住机会狠狠踢向了尤姨娘的腹部。 本来就恍惚的尤姨娘,收到如此一击,顿时痛的难以言语。 鸿雁眼睛一红,狠下心一瘸一拐地跑向了听雨轩。 幸好,她来的时候二小姐已经回来了。 于是,才有了方才杏儿看到她的那一幕。 鸿雁在前面带路,虽然尽量控制步伐,但她还是急的几乎要跑起来。杜如歌面色沉沉,也加快了速度跟上去。 还没看到尤姨娘,她就听到了一群奴仆求饶痛苦的声音。 “季榕少爷饶命啊,再这么下去,尤姨娘定是承受不住的……” “你有什么怒气,朝奴才们发……” “尤姨娘!尤姨娘昏过去了……” 杜如歌眉头紧皱,脚步加快。 同时,杜季榕气恼之声也响了起来。 “你们是个什么东西?再敢这么拦着,本少爷将你们也一并处置!” “今天本少爷就是将她打死,她也说不出办个不字!” “呵!一个一文不值的贱人,学中的人个个嘲讽我,说我娘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如今我娘才没了几天,你这个贱人就鸠占鹊巢! 这府中,竟哪里都是你的爪牙!” 杜季榕看着四周为尤姨娘纷纷求情的奴仆,恶上心头。 他抬起一脚,朝尤姨娘的头部狠狠踢了过去。 这一脚下去,尤姨娘定然是会破相了。 一旁的奴仆见状,立马抱住了他的脚,抵挡住了他脚上的力气。 这般。尤姨娘才逃过了这一劫。 杜季榕见此,更加怒不可遏。 当初对冯氏忠心耿耿的奴才,现在竟一边倒向了这个贱人! 他一想起来学中那些人说的话,他就想要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尤姨娘的身上。 杜季榕对于冯氏的死本就怀疑,如今加上他人的挑拨,说了尤姨娘的坏话,他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至于父亲,向来是最看重他的,他如今这般,顶多会恼他一阵子。 毕竟,他可是父亲唯一的嫡子! 杜季榕这般想着,心中也没了顾虑。 杜如歌看了眼已经昏倒在地、不知死活的尤姨娘,朝着杜季榕冷冷开口道:“你倒是好大的脾气,哪里都能撒起泼来。” 杜季榕一愣,回过头看向杜如歌。 “二姐,你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中带着威胁,扬着下巴朝杜如歌走了几步。 见此,杜如歌身后的奴仆默默地走上前,挡在了她的身前。 她面前的二人还是夜麟送给她的,颇有些身手。 “我什么意思?你在杜府就要将人打死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来管管,实在是不像话。” 杜如歌朝那群跪在地上的奴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将尤姨娘带走。 她的人已经去请大夫,如今尤姨娘断然不能再受伤了。 杜季榕看了眼杜如歌身后的一众奴仆,特别是挡在她身前的两个人,顿时有些屯、虚。 但是杜如歌不过是个女子,况且就要出嫁了,哪里能管得住他? 因此杜季榕面上不屑,扯了扯嘴角道:“我叫你一声二姐,别以为你就真的就有个几斤几两了。” 杜如歌受此挑衅,不怒反笑,眼底冰冷一片。 她轻拍了一下手掌。 顿时,她面前的那两个人朝杜季榕走了过去。 杜季榕看那两个奴才面色冷淡地朝他走过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举起手问道:“你们想干什__”话音未落,其中一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双臂,另一人则是木着一张脸,抡圆了胳膊打了杜季榕一巴掌。 同样是男子用尽全力的一巴掌,但是这个奴才的力道,可大多了。 方才气焰十足的杜季榕,被这一个巴掌打的懵在了原地。 他头昏眼花,只觉得眼前有无数个金星在转悠。 杜季榕摇了摇脑袋,定睛看向了打他的那个奴才。 “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他气的目眦尽裂,张嘴便要问候奴才的家人。 杜如歌嘴角一勾。 又轻拍了一下手掌。 于是,杜季榕面前的那个奴才,反手又是另外一个巴掌。 力道,只重不轻。 杜季榕彻底被打蒙了。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过! 就连杜宏气恼时也只是关住他而已,从来没有下这么重的手! 而杜如歌,竟然纵容她的下人连着打了他两次! 杜季榕彻底受不了了,他挣扎着,想要朝杜如歌扑过去。 杜如歌见此,稍微抬了抬手。 杜季榕便愣住了。 若是她的掌声响起,他就又得挨上一个巴掌。 他转眼看向面前奴才,果然,那个恶奴的手臂也扬了起来。 似乎随时都会落在他的脸上。 杜季榕气恼,停了下动作,看向他带来的奴才们。 “什么……”杜季榕惊呼出声,他带来的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杜如歌的给控制了! 每个人都被钳制了起来,嘴巴也被堵住,眼中闪着恐惧的神色。 若不是此刻在杜府,眼前的又是杜如歌,杜季榕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土匪绑了! 而他此时才感觉到,杜如歌是动真格的了。 他咬了咬牙,眼中不仅没有半分的退缩,反而带上更深一层的愤恨神色。 杜季榕被打了两巴掌,眼底的情绪变幻莫测,反倒是惊诧占了许多。 他心中暗道,杜宛玉那个蠢货怕她,他可不怕。 在父亲看来,杜如歌不过是一盆即将泼出去的水,嫁出去之后与杜府便没什么干系了。 而他则不同,他以后可是要继承父亲的衣钵的! 父亲最看重他,不论他惹出了什么乱子,父亲都能替他善后。 再过半年,他就能参加科举,到时候一举成名,在父亲的安排下也能有个好差事,为父亲增光……这一切都是父亲所希望的,也是父亲极力在做的。 所以,就算他现在一怒之下做出了什么事,父亲也不过太过责怪于他。 毕竟,他可是父亲唯一的指望。 杜季榕被那两个奴才钳制着,动弹不得。 冷静下来的他,仅有的那些惧意也消失了。 “二姐,今日的仇,你别忘了。” 他阴狠狠地说道,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 杜如歌哪里不知道杜季榕的小心思? 前世的杜季榕顶着二品大员‘嫡子’的称号,私底下放浪形骸,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杜宏心疼这一个‘嫡子”且又对杜季榕给予了极大的希望,一旁又有冯氏帮腔,自然都不了了之。 但是现在……杜如歌眼底划过一丝冷嘲。 杜季榕,你马上就不再是嫡子了。 “仇?”杜如歌重复道。 杜季榕嘴角一勾,就算现在就杜如歌知道怕了,那他也不会放过她了。 “杜季榕,你是个什么身份?”杜如歌疑问道,围着他走了几步。 她上下打量的目光,让杜季榕面色一滞。 “我……我是杜府唯一的嫡子!”杜季榕咬牙道,“杜如歌,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突然冲过来,就纵容恶奴打我,难道杜府是你一个人说的算吗?!”“若是等父亲回来,我看你如何向父亲交代!” 杜季榕一口气说完,咄咄逼人的语气恨不得现在就将杜如歌定罪。 “说到交代……”杜如歌面色一沉,“你差点将尤姨娘打死,又该如何定罪?” 杜季榕突然冷笑了一声,“尤姨娘?说白了就是个奴婢,我打死一个杜府的奴婢,难道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他面上的不屑实在是太过明显,让其他跪在地上的奴才们皆是面色一白。 说出口的话,却故意忽略了杜如歌说的‘打死”而是侧重了‘汇报’。 这种偷换概念、减轻罪责的事情,杜季榕做起来是炉火纯青。 “你等着吧,等父亲回来……”杜季榕面色铁青,“你打在我身上的,我全都会回报给你……” “什么回报!”杜宏皱着眉,身上带着酒气走了过来。 他正在与同僚吃酒,兴致大起之时,府里的下人突然来报,说是府里出事了。 急匆匆地回来,杜宏看到的却是两个奴才抓着杜季榕的手臂,而杜季榕一旁的脸庞也已经高高肿起。 旁边的奴仆跪倒在地,吓得不敢言语。 “季榕!”杜宏面上一惊,大步走到了杜季榕的身侧。 他怒目看着那两个奴才,口中低喝道:“还不快松开!” 那两个奴才是杜如歌的人,没有杜如歌开口,哪怕就是皇帝来了,他们也不会松开。 此时尤姨娘已经被下人们抬走,移去了最近的一座厢房,所以杜宏并没有看到她。 可看到杜季榕被人打得面目全非时,他也将尤姨娘抛到了脑后。 “父亲!你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二姐就要把我给打死了!”杜季榕仰着脸痛苦道,似乎受委屈的都是他。 “你们还不快快松开!”杜宏见那两个奴才丝毫不动,心里的怒气又涨了几分。 “严一,严二,松开季榕吧。”杜如歌淡淡地看了杜宏一眼。 严一严二闻言,这才松开杜季榕的胳膊。 杜季榕终于重获自由,立马跑到了杜宏的背后,惊惧地看向了杜如歌。 “二姐,你别再打我了,我受伤事小,二姐生气伤身事大,季榕不碍事的。”杜季榕藏在杜宏的身后,语气难过地说道。 顿时,杜宏寒剑般的目光看向了杜如歌。 “季榕不论做了什么,你也不该这么打他。”杜宏努力压着怒气道。 “父亲是觉得,这件事都是女儿的错?”杜如歌眼中的温度也消散了一份。 杜宏皱了皱眉,“季榕还小,做了什么也只是无心之失,你这个做姐姐的让着点他不就行了?打成这样,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过了!” 第13章 懦弱的蝼蚁 说完,杜宏看向杜如歌的眼中满是失望。 杜如歌默了片刻。 就在杜季榕以为她已经认输了的时候,杜如歌却开口道:“哪怕他将尤姨娘给打死,这也是无心之失?” 杜宏眼睛睁大,回头看了眼杜季榕。 杜季榕缩了缩脑袋,他刚才确实有些没控制住力气,但应该不会打死吧……不是说,贱人的命都硬么? 不过,他也没想到尤姨娘这么不抗打……杜季榕眼神有些躲避,不敢看向杜宏。 “什么打死不打死的,这话传出去对季榕的声誉有影响!”杜宏眼神一变,“若是影响了他的仕途就麻烦了!” 杜季榕本来有些忐忑的心思,听到这句话后放下了心。 他就知道,父亲绝对会向着他的。 “的确,若是女儿再晚到半刻钟,尤姨娘此时就已经香消玉损了。”杜如歌冷冷道。 杜宏愣住,“哪有这么夸张。” “呵,那父亲不如随下人去看看,究竟有没有这么夸张。”杜如歌有些冷漠道。杜季榕看着情势渐渐地朝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顿时有些急了。 方才他下手是有些重,只不过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 不论怎么样,绝对不能让父亲看到! “父亲,孩儿不论做了什么,二姐都已经教训过了,孩儿的脸现在都还疼着呢”果然,杜宏听到后,注意力又都放在了杜季榕的身上。 “快去请个大夫。”他左右看了看杜季榕的脸,心疼的不行。 杜如歌心中冷然。 杜宏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来是不想定杜季榕的罪了。 所以,不论她怎么说,只要杜季榕卖个惨,杜宏的全部关心就都放在杜季榕的身上了。 杜季榕心中得意,他不仅要让尤姨娘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还要让杜如歌为刚才的行为后悔! 他脸上的两巴掌,要加倍奉还! 那么,就先从她身边的连个恶奴开刀……“父亲,二姐也不是有意的,她平日里疼爱孩儿,一定是受了身边恶奴的挑唆!” 杜宏若有所思地看向杜如歌。 如歌一直都是一个乖巧的女儿,的确不像是做出这种事的。 “而且,父亲方才来的时候,那两个奴才也不松手,依然掐着孩儿!”杜季榕恶毒地看向了严一严二,眼神恨不得吃了他们。 严一只是握着他的胳膊,此时也被他说成了掐。 杜宏回忆起方才,他开了口,那两个奴才也不松手。 “所以,孩儿觉得,一定是那两个恶奴在背后作梗,他们挑唆二姐,然后还打了孩儿!” 严一严二听到杜季榕的栽赃陷害,却也不开口,只是站在杜如歌的身侧。 “如歌,身边恶奴不能留,今日伤了季榕,明日也会对你有害!”杜宏凝声道,“这般的,直接杖杀!给府里那些个下人都看看,若是谁再敢生出歹心,也是这般下场!” 杜宏说着,眼睛扫过一旁跪在地上的奴仆。 奴仆们倶是一僵。 他们不是杜宏吓的,而是被杜季榕这一口狡辩的功夫给震惊了。 杜季榕心中更得意了。 但这只是刚开始。 他嚣张地看向杜如歌,口中瑟瑟道:“二姐,父亲都是为了你好,你该不会拂了父亲的好意吧?” 说着,杜季榕看向了严一严二。 父亲已经发了话,他就不信杜如歌还能保住他们。 “父亲,季榕打尤姨娘,你便不计较了么?”杜如歌偏偏不如他们的意,直截了当的问道。 杜宏回头看了眼杜季榕,“你打尤姨娘做什么?” 杜季榕张了张嘴,支支吾吾地说道:“因为……因为尤姨娘说我娘不好!” 杜如歌冷笑,冷声道:“满嘴谎言!” 杜季榕被吓了一跳,跳了跳脚道:“你说什么!尤姨娘要是没有做错,我又怎么会打她!” 杜宏脑门跳了跳,大声喝道:“好了!” 杜季榕的脾性他是知道的,虽然有些顽皮,但不是一个会出格的人。 “杜季榕,你口口声声说她说了你娘的不好,那我问你,是你的哪个娘?”杜如歌冷嘲道,语气又快又急。 杜季榕担心杜宏再次怀疑他,也紧跟着回答道:“还能有哪个!生我养我的娘,我若是任人欺辱她,我成什么了!” 说完,他不忘委屈地看向杜宏,借机再包装他自己一番。 “呵,生你的是冯氏,你作为杜府的嫡子,却连这个也弄不清楚!”杜如歌勾了勾唇,“学了这么多年书,连这个也不知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杜季榕与杜宏同时怔住了。 礼部侍郎,本就掌管礼仪制度,在这方面若是出了差错,轻则令人耻笑,重则受人弹劾。 “二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好歹也是你的弟弟,这般辱骂,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杜季榕眼看情势不对,再次转移杜宏的注意力。 本是杜季榕出言不逊的事,现在却又成了杜如歌辱骂弟弟的事情了。 杜如歌本来没有气,此时也被杜季榕惹的有些气了。 这么顽劣的杜季榕,真的是被杜宏和冯氏给宠坏了! “就是,季榕一时口误,你一直抓住不放,什么狗肚子,真是难听!”杜宏有些不满道。 他这个女儿,今日怎么有些不知道分寸了。 杜如歌不欲与杜宏废话,也不想再看杜季榕小人得志的嘴脸,直接开口道:“长姐如母,今日季榕做了错事,那我便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他,免得出去了也胡言乱语,丟了杜府的脸面。” 费尽心机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不是杜如歌的风格。 她更愿意直接将装睡的人给打醒。 “严一,将季榕关到柴房,你在一旁看着。”杜如歌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探视。” 严一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就要抓杜季榕。 杜季榕吓得往杜宏身后一躲,惨叫着喊道:“父亲救我!” 杜宏面有不快,“如歌,不要再胡闹了!” 严一忽视了杜宏的话,直接闪身到杜季榕的身侧,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了出去。 “如歌!”杜宏看到那个恶奴竟然真的将季榕抓了过去,心中一惊。 杜如歌看了眼杜宏,“父亲,你对季榕实在是太过溺爱了,他如今年纪已经不小,竟然听信别人的蛊惑,将尤姨娘打了个半死。 你来之后,他更是满嘴谎言,丝毫没有悔过。 这般下去,季榕以后又怎么……” “怎么可能为杜府争得脸面呢?” “只怕,丟脸的次数更多吧。” 杜如歌用杜宏能够理解的话,说出了杜季榕的恶行。 “平日里父亲只顾着季榕,季榕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只怕他现在在外面的风评如何,你也不知。” “女儿觉得,父亲不如先去打听打听你的好儿子杜季榕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再来指责女儿吧。” 杜宏本来准备发火,但是听杜如歌说了这一番话之后,心中的那股火又被扑灭了。 季榕平时是有些调皮,但应当没有如歌说的这么严重……“全顺,带着父亲去看看尤姨娘。”杜如歌淡声道。 全顺圆滑,能言善道,顿时走了上去道:“老爷,尤姨娘日日为府中操劳,今日同管家商议完府中事物,就想着去书房为老爷磨墨,等候老爷回府写字,没想到走到半路,莫名其妙地被季榕少爷给打了“姨娘更是直接被打昏了过去……” 全顺低声说道,语气中满是痛意。 杜宏此时又想起了平日里尤姨娘的好。 的确,尤姨娘管理后院的这段时间,他清净了许多。“那,便去看看……” 杜宏在全顺的带领下,跟着去了最近的厢房。 他路上一直走着,心中想的却是杜季榕的事情。 难道季榕真的如如歌所说的吗……杜宏心神不宁,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老爷,尤姨娘身上的伤有些重,只怕不是太好看……”全顺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和杜如歌来的时候,尤姨娘昏了过去,鼻眼已经有些肿了起来,如今过了这么一会儿,只怕尤姨娘脸上的伤都肿了起来了。 杜宏闻言却只是摆了摆手。 他觉得,杜季榕不过是个孩子,哪怕行为有些出格,也不过是推搡尤姨娘一下,哪里有他们说的这么严重? 全顺看杜宏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暗地里摇了摇头。 老爷看似温情慈善,但其心底的薄凉只有他身边的人知道。 片刻,二人就到了厢房外。 这间厢房是用来招待临时留宿的客人的,因此设置的十分简洁雅致。 此时,厢房外聚集着一群下人,每个人的脸上露着担忧,扒着门框向内看。 一旁一个正在洒扫的婆子,手里的巾子都还没放下就跑了过来,巾子还正紧张地捏在手心。 “老爷,就在前面。”全顺稍微扬了扬声音道。 一旁的下人听到全顺的话,纷纷后退了几步跪下行礼。 杜宏挥手,直接推门进了厢房内。 厢房内十分安静,尤姨娘躺在榻上,床帘挡住了她,只伸出了一只青肿的手臂。手臂绵软无力,软趴趴地放在脉枕上。 大夫正在诊脉,突然听到身后动静,便回头看了一眼。 一看是杜宏,大夫忙站起了身,准备行礼。 杜宏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摇了摇头。 “不必,病情如何?”杜宏看着床帘内毫无反应的尤姨娘,心头有些突突。大夫看了眼杜宏,张了张嘴道:“这……脉象虚浮不定,怕是有些严重。”杜宏惊讶,“不过是些小儿玩闹,怎么会那么严重?” 大夫是杜如歌请来的,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杜老爷,从脉象上来看,气息虚弱,应是有了些严重的内伤,但具体的还不清楚,还需等人醒过来的时候在看。” 杜宏没想到情况如此严重。 “这……” 大夫眼中有些犹豫。 杜宏发现后,担忧问道:“大夫可是有什么隐虑?” “杜老爷,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夫直言无妨。” “方才诊脉的时候,在下觉得脉象有些滑脉的痕迹……” “什么?”杜宏惊讶道,“大夫的意思是?” 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断然说道:“姨娘的脉象有些像是有孕了,不过……受了这么重的伤,很难说能不能保住……” 他本不应该管这些大门大户之间的事情,这滑脉也只是有些像。 但是他既然诊出来,那边应该说出来。 杜宏心中震了一下:“尤姨娘有孕了?!”大夫担心杜宏误会,紧着解释道:“只是可能,而且姨娘现在的身子……” 第14章 喂他点药 杜宏的脸色顿了一下。 大夫接着道:“若是没有这次的意外,或许……” 他闭上了嘴,但还是安慰道:“若是几天后身下没有见红,那孩子保住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说完,大夫拎着药箱站了起来。 “杜老爷,其他的便没什么,药方我已经放置在了一旁,饮用注意也写在了上面,在下告退了。” 大夫微微施礼,后退几步离开了厢房。 而杜宏则是僵在了原地。 “尤姨娘有孕……” 杜如歌刚回到了听雨轩内,严一便派人来报了。 杜季榕在柴房内大喊大叫,甚至还用木柴砸门,直言说如果有人敢关他,他出来之后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杜如歌冷笑一声,“不用管他,关上个几天,我看他还有没有这般嚣张的气焰了。” 严一领命,自然是将柴房看守的如同一个铁桶一般。 若是冯氏还在,那么杜如歌的确还会有些头疼。 但现在冯氏已经没办法继续包庇杜季榕了。 从此之后,杜季榕那土皇帝般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杏儿走到杜如歌的身后,帮她解开身上的罩衫。 杜如歌如今对于杜府唯一的心结,便是杜季榕。 杜季榕如今名义上是她母亲的儿子。 这对她母亲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一个不求进取、胡作非为的谎言大师,怎么能够顶着她母亲的名头,自称嫡子在京城内抹黑她们! 傍晚,天色已经黑了。 周锐回到了京城内的宅子,不慌不忙地让仆人服侍他洗漱。 只是,他带回来的楚音在宅子内引起了一小阵的风波。 姬鸿对外说是少爷在外面找的奴才,但是……谁会找一个双眼被遮住的人当奴才……府内的人好奇,但也不敢过多的讨论。 周锐看起来温风和煦的,但是生起气来的时候,冷漠的像是换了另一个人。周家除了老爷,已经没人敢惹周锐了。 “惠禾,你……”姬鸿本想给她安排个院子,但是一想到她双眼的情况,便咽了咽说道:“这里有许多个空着的厢房,你可有想去的?” 说着,姬鸿介绍了宅子内的空闲厢房。 楚音想了想,此时最安全的地方,无外乎是周锐的身边。 因此,她准备住在与周锐相邻的小厢房内。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楚音扭了扭脸,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哪怕她已经看不见了,但是曾经的习惯却还在。 姬鸿正等着楚音回话,却发现楚音突然看向了别的地方。 他面上疑惑,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也听到了远处一阵少女的跑步喘息声。 “哥哥!”锦晴身上背着额一个小小的包裹,额上出了一层细腻的薄汗。 她表情欣喜,面上满是激动。 只是她看了一圈,却没看到周锐的身影。 只看到了站在一侧,蒙着眼睛木着脸的楚音。 锦晴的笑容顿了顿,瞬间又恢复了那种激动与信息。 楚音听到锦晴的声音,心底便有些不喜。 她觉得,可能是因为锦晴的声音,太像百里婧了。 音色尖细,声调偏高。 但锦晴偏偏故意捏着嗓子,装出一副娇俏的声线,博人怜惜。 楚音不理她,只是接着姬鸿的话说道:“我住在他隔壁的小厢房。” 姬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楚音会选择离周锐这么近的位置。 而一旁的锦晴,听到了之后心中咯噔一下。 “姬鸿,对吧?”锦晴急着开口道,看着姬鸿眨了眨眼睛道。 姬鸿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是被电的,而是膈应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锦晴喜欢不起来。 “是,锦晴姑娘有何吩咐?”姬鸿客气道。 锦晴感觉到姬鸿语气中的疏离,神色也有些冷。 不过,她还是尽量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娇羞道:“我……我是哥哥赎出来的,理应去服侍哥哥……” 说完,锦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应是住在哥哥的旁边吧?” 姬鸿面色有些犯难。 少爷卧室旁只有一个厢房,只能住一个人。 按理说他是想让楚音住在那里的……但是锦晴说的也没错,她是要服侍少爷的……姬鸿心中为难,自己做不了主,只能将这个问题再抛给少爷。 “这……稍后奴才问过少爷之后再说吧。” 姬鸿和气道。 周锐躺在木桶内,面上有些惋惜。 没办法,出门在外,只能将就了。 他真想念周家的汉白玉池子啊……周锐闭上眼睛,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个丫头……他是不是也要将她带回杜南? 周锐心中有些纠结。 他其实只需要在掏出丫头嘴里的情报时,就可以不再理那个丫头了。 但是……他心中隐隐不想这么做。 周锐吐了口气,看着头顶的房梁,双眼有些发呆。 他又想起了当时在娇月馆的时候,之间触碰到的一片冰冷。 简直不像是人应该有的体温。 周锐伸出手指,放在了眼前。 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寒冷……周锐正出神着,一旁的姬鸿悄声走了进来。 “少爷。” “说。” 姬鸿抬起眼看了眼少爷,“方才锦晴姑娘来了……” 周锐的眼神一闪,“嗯。” “方才奴才在同惠禾说她住下的事情,惠禾说要住在你房间旁的小厢房内。”周锐惊讶了一下,随后笑了笑。 这个丫头,在娇月馆的时候就要躺在他不远的地方入睡,如今来了这里还要住在他一旁。 难道是已经依赖他了? 周锐有些自恋地想道。 但是他心中知道,有那般冰凉体温的人,想必心也被伤透了。 “那边由她住吧。” 姬鸿闻言,又接着说道:“可后来锦晴姑娘来了,她的意思是,她要服侍少爷,所以……” “所以要住的离少爷越近越好,便也想住在那个厢房……” 周锐眼神转了一下,悠悠地看向了姬鸿。 姬鸿咧了咧嘴,一脸无奈的模样。 “少爷,你的意思是……” 姬鸿没办法,只能来求助少爷了。 姬鸿离开后,院子这里便只剩下了楚音和锦晴。 楚音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 她能感觉到锦晴对她的恶意,也不欲与锦晴客套,直接转身便想离开。 方才她已经拜托姬鸿领着她转了一遍这座宅子,所以这里的布置她心中也已经有数。 锦晴看楚音想要离开,赶忙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想要抓住楚音的肩膀。 她出手的那一瞬间,熟悉的声音和运动声,楚音瞬间以为是百里婧在背后想要抓她。 瞬然,她的身体丝毫不能动弹,只能僵僵的顿在原地。 在千百次百里婧这般抓她的时候,她都是这般顿在原地。 几年以来,这已经成为了习惯。 甚至,成了潜意识内的东西。 所以,在锦晴抓向她的时候,她也如同之前一般顿住了。 明明她已经听到了声音,也可以提前躲开。 但是她却动不了,只能僵在原地。 锦晴一把抓住了楚音,心中却没多少惊奇。 想要抓到一个看不到东西的瞎子,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站住!”锦晴娇喝。 楚音听到锦晴的声音,听到那股熟悉的做作声线,才意识过来这不是百里婧。 “你干什么。”楚音有些不耐烦的说。 方才她自己下意识的举动,让楚音心里突然有些后怕。 “你是谁呀,是哥哥的什么人?”锦晴娇滴滴的问道,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在楚音的身上打量。 “与你无关。”楚音冷冷道,伸出一只手想要推开锦晴抓在她肩膀上的手。 “怎么与我无关?”锦晴力道增大,捏的楚音肩上有些疼痛,“我是哥哥的人,自然要为哥哥着想,不明不白的人呆在哥哥身边怎么行。” 楚音身体灵活的一扭,卸掉了锦晴施加在她肩膀上的力气。 而锦晴突然的改变施力的角度,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另一个方向跌了跌。 她堪堪稳住,口中难以置信道:“你?!”楚音的脸庞对着锦晴,小小的身躯只到锦晴的胸口:“走开。” 锦晴睁大双眼,面色微愠:“你推了我,还让我走开……” 楚音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走向了姬鸿所说的那个厢房。 无论如何,这个厢房她一定要住。 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她第一时间就可以找到周锐。 而周锐,是这里唯一能够保护她的人。 锦晴看着楚音离开的方向,咬牙跟了上去。 姬鸿嘴巴张张合合,有话却说不出口。 “这事你处理就行。”周锐翻了个白眼道。 姬鸿面上有点委屈,“少爷,你就饶了奴才吧,这到底是让惠禾住,还是让锦晴姑娘住,你倒是给个准话呀!” 周锐倒是不以为意,“什么都让我做,那本少爷还要你这个奴才干什么?” 姬鸿无奈,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而他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楚音坐在少爷房间一旁厢房内的桌子旁,面色淡淡的饮着茶,而锦晴则是坐在内室的榻上,将包袱也放在榻上,一副绝不离开的表情。 姬鸿傻了眼,这可怎么办…… 杜府。 杜宏在知道尤姨娘可能有了身孕的时候,态度陡然翻转。 他似乎忆起了之前与尤姨娘之间的种种温情,心中对那个还未降世的孩子也有了一些期盼。 大夫走后,杜宏才看到床榻上昏过去的尤姨娘。 尤姨娘昏了过去,额上脖子已经有了一些青紫色的淤青,显得有些可怖。 紧闭的双眼,微弱的呼吸。 杜宏心底一惊__怎么这么严重……他眼神沉下,面色也有些复杂。 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后,杜宏为尤姨娘掖了掖被子,随后轻轻走了出去。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尤姨娘轻轻睁开了眼。 她的眼中一片痛苦。 但更多的,还是坚定。 杜季榕没想到,杜如歌竟然真的敢将他关起来。 而且还在关在低贱、腐臭的柴房内! “该死的杜如歌……”杜季榕恨恨道,“等我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今日打他的仇,还有关他的仇,他一定会好好清算,然后全部还给杜如歌!咚咚……远处一阵脚步声响起,扰乱了杜季榕的思绪。 他抬起头,看向门的方向。 “属下见过小姐。”门口的严一低声喊道。 随后,房门便被严一打开。 杜如歌缓步走了进来。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杜季榕滴水未进,身心都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第15章 是他绑的 他一看到杜如歌,滔天的怒恨涌了上来。 脚底突然生出了一股力量,让他腾然而起,冲向了杜如歌。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 杜季榕看着面色淡然的杜如歌,只恨不得将她的脸给撕破。 只是,他还没冲到杜如歌的面前,便被严……只手控制住,然后摔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杜季榕摔了一个狗吃屎。 “看样子,还是没有学乖。”杜如歌淡淡道。 “杜如歌!”他忍受着身上的同意,咬牙怒喝道。 “怎么不叫二姐了?在父亲面前,不是一口一个二姐吗?”杜如歌嘲笑道。 “就你?也配?”杜季榕眼中闪着毒辣的光,“我告诉你,也就只有杜宛玉那个蠢货会怕你,我可不怕!” 杜如歌敷衍地摆了摆手,“你不会还以为,父亲这次还会一如往常那般护佑你吧?” 杜季榕早就在等杜如歌说这件事情了。 “父亲看重的是我,你只不过是个即将出门的女儿,我就算对你怎么样,父亲也不会怪罪于我!” “况且,你就算护得了尤姨娘一时又怎么样,等你出嫁了,难不成手长的还能够得着杜府?” “到时候,我照样打死她!” 杜季榕信心满腹地说道,嘴角满是放肆的毒笑。 只是,他眼前的杜如歌,眸中却没有一丝丝的担忧与气恼。 “你不会以为,挂了个嫡子的名头,就真的是杜府的嫡子了吧?”杜如歌弹了弹手指,眼睛看着圆滑的指甲道:“你仗着身份胡作非为,当真以为没有人能治你了不成?” 杜季榕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头扭向了别处。 杜季榕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头扭向了别处。 但他的动作,却似是在同杜如歌说,这杜府内除了杜宏,第二个大的便就是他杜季榕了。 “严一,打,留一口气。”杜如歌看着杜季榕,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严一领命,挽了挽袖子朝杜季榕走去。 而一旁的严二,则是贴心的将柴房的门给关上了。 杜季榕身子一僵,后退了几步道:“杜如歌,我警告你,你现在打了,我看你怎么和父亲交代!” 严一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沙包大的拳头顿时朝杜季榕的身上招呼了起来。“你!你怎么敢?” “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贱人!” “贱人生的孩子,也是贱人!” 一句比一句恶毒的话从杜季榕的口中说出。 杜如歌心中一叹。 她看着被严一打的渐渐不敢辱骂的杜季榕,并没有因为他方才口出恶言而气恼。这种人渣,不配她生气。 杜季榕,被冯氏教成了一个如同市井泼妇般的人,心胸狭窄,坏心眼却不少。若是杜宏的确看到了尤姨娘的惨相,那他应当也已经派人去查杜季榕了。 他的那些破事一查便知,根本用不了多少工夫。 前世,杜季榕便是这个德行。 但是因为杜府无人挟制他,他便越来越无法无天。 后来尤姨娘和杜季竹被冯氏逼走,杜季榕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本来他那般的德行,是很容易被杜宏抓包的。 但被冯氏的百般包庇、杜季榕极佳的面上功夫和杜宏他自己本身的信任,给蒙骗了过去。 直到后来他发现了,却也已经没了办法。 那个时候府里只剩下了杜季榕,他不得不花更大的心思去教导。 不一会儿,严一便停下了手。 杜季榕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抬着眼看向杜如歌。 “季榕,当初你打尤姨娘的时候,她就是这般的感受。” “不过,你最起码还没有昏过去。” 杜如歌淡淡道。 “今日我来,倒不是为了简简单单的打你。” “只是,你鸠占鹊巢,占了多年的杜府嫡子身份,我要收回去了。” 本来大脑有些混乱的杜季榕,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杜如歌。 “你、……你不能……” “不能收回……” 杜如歌笑了笑,嘴角的弧度优雅且美丽。 “我怎么就不能收回?” “你难道没发现,父亲从刚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过来看你吗?” 杜如歌轻声问道,眼睛中亮晶晶的。 只是这个眼神,在杜季榕的眼中却成了洪水猛兽。 “是你……是你搞的鬼……” 他被打的有些口齿不清,但还是强撑着问道。 他的嫡子身份,堪比他的命。 若不是这个身份,那些公子哥们怎么可能会同他一起吃酒玩耍? 若不是这个身份,父亲又怎么会如此看重他,纵容他? 若不是这个身份,他怎么会有这般肆意的生活,在闹出事情之后还有人为他善直到此刻,杜季榕才真的有些怕了。 若是没有了这个嫡子的身份,那么他现在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那些朋友,父亲的宠爱,还有锦衣玉食! 他最后就会同杜季竹那个呆子一样,每日默默无闻! 杜季榕难以接受,哪怕身上疼痛难忍,他还是摇头说道:“不,你不能收回……”“这是父亲做主的,你……怎么可能想收回就收回!” 杜如歌轻笑,“信与不信,你且看看就是了。” 杜季榕表情顿住,脑子似乎突然开了窍。 “是你,是你对不对……” “我娘的事,是你……!”他上上下下地看向了杜如歌,口中喃喃道:“一定是你……” 杜如歌哦了一声,状似不解地问道:“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 “你要叫冯氏为姨娘。” “当然,你若是想要叫她奴婢,也可以。” “毕竟,你就是这般唤尤姨娘的,不是么?” 杜如歌淡淡说道,朝柴房的另一边缓走了几步。 她的身影倩丽俏媚,但在杜季榕的眼中,却像是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威慑力一般。 “你……丨你怎么如此狠毒?”杜季榕咆哮道,“我一定要告诉父亲!我娘的死与你有关,或者说,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我娘!” 杜如歌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你去说啊,你且看父亲信你不信。 只怕你说了之后,父亲只会对你更加失望。” 杜季榕没想到杜如歌竟然如此无恐,心中顿时慌了。 他越看到杜如歌淡然,他心中就越没底。 一想到那些荣华富贵就要离他而去,杜季榕就心痛的难以呼吸。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朝杜如歌的方向跪行了几步。 “二姐!二姐我知道错了!”杜季榕面色惊恐的求饶道:“我,我不该打尤姨娘,我知道错了!” “二姐,你不要把我的身份收回去!” 杜如歌看向他,歪了歪脑袋。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水光流转,可是其中却没有任何温度。 “还有呢?”杜如歌轻声问。 “我……我不该对尤姨娘下手,不该听信学府内那些纨绔子的话,更不该对二姐不敬!” “季榕真的知道错了,二姐再给季榕一次机会吧!” 杜如歌看着杜季榕努力装出来的悔过,有些好笑的拍了拍手,“杜季榕,只怕你出去了这柴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吧?” 杜季榕的眼睛闪了闪,没有回答。 片刻,他才苦涩地开口道:“二姐,季榕怎么敢呢……长姐如母,二姐都是为了季榕好,季榕感激二姐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二姐下手……” 杜如歌再次惊叹地拍了拍手。 若不是她早知道了杜季榕是什么样的人,又重活一世长了些心眼,她真的就要被杜季榕这一副‘忏悔’的模样给骗过去了。 真是一幅好演技。 真是,骗不了她。 杜如歌勾了勾唇,直接了当地转身离去。 边走,她边说:“杜季榕,珍惜你最后一段嫡子身份的时间吧。” “虽然,是在柴房内度过的。 话音落下,杜如歌也出了柴房。 而严一跟在她的身后,将柴房的门又关上了。 此时,柴房内只剩下了杜季榕一人。 他表情木然,心中嫉恨和惊恐,几乎要将他淹没。 没过一会儿,杜宏便请了杜如歌去书房议事。 书房内的其他奴仆都被赶了出来,谁也不知道杜宏同杜如歌说了些什么。 但书房外的全顺、杏儿等人,隐隐听到了一些争执之音。 似乎是谈及了杜季榕,和他的身份。 渐渐地,杜宏争论的声音便小了许多。 过了片刻,杜如歌从书房内走了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杜宏便宣布了一件重磅消息。 他让小廝通知府内的所有人,以杜季榕行为不端,品行有损为由,撤了杜季榕的嫡子身份,改为了已故冯氏的庶子。 而这个消息,也极快的从杜府内传了出去。 府内众人议论纷纷,猜想着可能是因为杜季榕殴打尤姨娘的事情,所以没了嫡子的身份。 但这件事发生后,却没有一个人为杜季榕说情。 全是杜季榕活该。 而躺在厢房‘昏迷不醒’的尤姨娘,则是表情一愣。 她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杜宏一定不会因为杜季榕殴打她这一件‘小事’去撤了杜季榕的嫡子身份的。 她不知杜如歌到底说了什么,但一定是杜如歌在中间做了些疏导……尤姨娘眼神淡淡,麻木地由鸿雁为她上药。 早在杜如歌派人将她救走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 她很感激,杜如歌可以赶过来救她。 今日杜季榕的突然发难,是她没有料到的。 若不是杜如歌及时赶了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想到这里,尤姨娘的眼神滑过一丝痛苦。 方才大夫诊脉的时候,她也是醒着的。 尤姨娘将手放在了她的平坦的小腹上,有些留恋的停留在那里。 方才杜季榕一脚踢在了她的小腹,她当时便感觉到了腹部的一阵酸痛。 她以为是杜季榕力道太大导致,却没想到,是因为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另一个小生命。 若不是今日的飞来横祸,说不定她的这个孩子还能够活下来。 尤姨娘表情痛苦,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 鸿雁察觉到尤姨娘的异常,还以为是她动作太大,弄疼了她,便忙收起了药膏,担心地问道:“姨娘,可是奴婢的手重了?” 尤姨娘摇了摇头,努力让眼中的泪不掉下来。 她被诊出来有孕,却是在孩子即将没有的情况下。 世上,再无比这件事更加令她难以承受的了。 只是,这件事杜宏没有对外说过,那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一个悄无声息来到这个世间的生命,就这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16章 成婚提上日程 “无事,你且继续擦药吧。” 尤姨娘隐藏了悲痛的心情,低声说道。 听雨轩。 杜如歌知道尤姨娘已经醒了过来,便派人去送了几盒上好的药膏,是让女子受伤后不留疤痕的。 尤姨娘派人谢过,说等能起来床之后定然要来谢一谢杜如歌。 杜府唯一的嫡子,突然间变成了庶子一事,在京城内引起了一阵小小波动。 古往今来,由庶子提为嫡子的事情不在少数,但是由嫡子降为庶子的,却是少之又少。 杜府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晓。 但是杜侍郎能做出来这个决定,一定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中,到底是哪方使了力,让杜侍郎能够做出这种‘自断一臂’的事情,在朝中隐隐谈论了起来。 第二日,上午。 杜如歌刚醒来,杏儿便唤了一群奴仆进来,给杜如歌洗漱穿戴。 杜如歌讶然,便笑着问:“杏儿,平日都是你来,怎么今日唤了这么多人。”杏儿面有激动之色,轻步走到了杜如歌的身侧。 她俯在杜如歌的耳侧,有些小声地说:“小姐,今儿清晨的时候,王展副将来了……” “怎么?人有消息了吗?”杜如歌以为是楚音有消息,便有些正色。 杏儿摇了摇头,偷笑了一下。 “不是!” 杜如歌皱眉,“那是什么?” 她心头疑惑,若不是楚音……难道是柳漫? 柳漫愿意招了? 杏儿看着杜如歌越来越沉思的眼神,无奈地小声道:“不是,小姐,王展副将说今日夜将军就要来府中了!” 杜如歌近些日子因为这些事情忙的是晕头转向,便下意识地问道:“来府中做什么?” 杏儿叹了一口气,小姐总想着他人的事情,怎么不想着些自己的事情! “小姐!”杏儿有些哭笑不得,“夜将军今日来府中商议婚期了!” “啊……”杜如歌张了张嘴,反应过来后,自己也有些无奈。 怪不得今日这么多仆人。 杜如歌笑了笑,张开双臂由奴婢们为她穿戴衣衫。 清晨王展来说这件事的事情,杏儿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安排了。 小姐今日的衣衫首饰,都得仔细斟酌才行。 夜将军派人来商议婚期,无论如何也要同小姐见上一面,说上一声的。 今日这样的日子,夜将军本应该带上他亲近的人前来。 按理说,原本来的应是夜将军的父母,但因夜将军是个孤儿,并无父母兄长,所以很有可能只有夜将军一个人来。 这虽然面上看起来有些单薄了,但杏儿知道夜将军对待小姐的心意,是绝对不输于任何人的! 而小姐对待夜将军,从始至终也是一心一意。 杜如歌任由奴婢们为她穿上繁琐华丽的衣衫,插叠尊贵雅致的朱钗。 最后,则是仔仔细细地为她上妆。 平日里简单素雅的妆容,改为了雍容端庄的气派。 那个温婉宜人的少女,忽然变成了一个贵气逼人的俏小姐。 杜如歌梳妆完毕,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这还是在众多奴婢共同服侍下,才用了这些时间。 一直神游的杜如歌打了个哈欠,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镜中的自己。 镜中少女眉眼间自带的风情,还有五官给人的端庄感,形成了一种矛盾之美。但这种矛盾的感觉,却致命地吸引人。 杜如歌的眼中,划过了一丝惊艳。 她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肌肤细腻,触感娇软。 而今日,夜麟便要来商议婚期了……她,也就要成为他的新娘……杜如歌的脸,渐渐地有些红润。 为了掩饰,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语调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这般便可以了。”杏儿点了点头,招呼着其他婢女退了下去。 她围着杜如歌走了好几圈,确保她的衣衫、妆容、首饰等所有的搭配万无一失。 “今日的小姐真是美极了!”杏儿赞叹道,“这京城内,再也找不到比小姐更俊俏的人了……” 杜如歌眨了眨眼,若是说比她俊俏的……待会儿,他就来了……夜麟骑着高头大马,一路不急不缓地走到了杜府门口。 杜府管家早就站在了门口等候,笑着将他迎了进去。 夜麟作为朝廷权利中心的一匹黑马,不少人在关注着他的行动。 所以,很多事情他都刻意隐瞒了下来。 除了迎娶杜如歌这件事。 说实话,他不仅不隐瞒,甚至想告诉全晟国的人,杜如歌是他的女人。任何人,都不可肖想她! 夜麟拟定好了婚期,便迫不及待地来了杜府。 早知道他会来的杜宏,此时也在杜府内等待。 只是杜宏的心情,依然是一片阴霾。 昨日他派人去传杜如歌,便是想问她关于季榕的事情。 季榕还是个孩子,无论做错了什么,都应该给他机会。 而且如歌是个姐姐,怎么就不能让让弟弟了? 但杜如歌进入书房内的第一句话,就是‘撤了杜季榕的嫡子身份’。他愣住了,一时间有些没想明白。 而如歌,也只是用那双灵幽的眼神看着他。 像极了她的生母。 杜宏不知从哪里来的怒气,直接呵斥了杜如歌。 身为姐姐,不仅不保护弟弟便也罢了,竟然还想着害弟弟! 关了他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夺了他的身份! 何其狠毒! 但是如歌却缓缓道出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有些是杜季榕在外面办的伤天害理的事情。 有些是他学业作假,糊弄夫子的事情。 但这些,都不能够说服杜宏,去撤了杜季榕的嫡子身份。 最后,直到杜如歌说出了那些令他心惊肉跳的话。 那些半带威胁,半带劝道的话。 杜宏才知道,这件事杜如歌并不是来同他商议的。 而是来通知他的。 杜宏无奈,只能顺了杜如歌的意。 这不是件小事,但是在杜如歌的眼中,似乎就是件小事。 “老爷,夜将军已经入府了。”小廝宝竹低声说道。 杜宏回过了神,点了点头,起身朝外走去。 夜麟见到面色灰败的杜宏,却只当看不到他眼中的忧虑般,叫了声岳父大杜宏应下,客气了几句,迎了他入内。 其中,夜麟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听得太仔细。 不论订了什么日子,夜麟此次前来,都只是只会他一声罢了。 “这样……然后……如何?”夜麟说完,低声问了一句。 杜宏眼睛聚焦了起来,啊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好,好,你决定就行。”夜麟挑眉,看起来杜侍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但他并不在意。 “既然如此,那就一个月后的九月十八。”夜麟点了点头道。 杜宏闻言,猛地抬起了头,“九月十八?会不会太早了些?” 夜麟眼神上挑,悠悠问道:“方才小婿说日子的时候,岳父大人可是说了好杜宏面色尶尬地点了点头,“那就九月十八,九月十八……” 但是这么说来,就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确实有些紧张。 晟国的传统是,订婚过后商议婚期,婚期是越短越好。 但婚期越短,留给两家的时间就越少。 然而筹备婚礼,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财力的事情,很多东西都需要时间去置办。 于是,婚期越短,越能说明两家的家底雄厚,能够很快的筹备到所需物品。 一个多月,在晟国内已经属于很短很短的了。 当初杜宛玉订婚后,婚期便定在五个月后。 后来出了一些事,才不得不提前到了三个月后。 这已经是十分极限的了。 因此,杜宛玉与苏瑜的婚礼十分仓促,办的也是不尽人意。 而夜麟说出的一个多月的婚期,让杜宏心中也有些没底。 “岳父大人放心,贵府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去将军府那边递话,能帮得上的,小婿一定帮。”夜麟淡淡地说,给杜宏下了一针定心剂。 杜宏虽说是二品大官,但官职乃是礼部侍郎,虽说不上最为清廉,但却也没什么油水可捞。 638这若是要在一个多月内筹备婚礼,对他来说确实是有些困难。 因此,夜麟不介意帮帮他。 杜宏并不推脱,抱了抱拳道:“那我便提前谢过贤婿了。” 夜麟颔首。 “既然如此,那贤婿便同如歌说一声吧。”杜宏笑了笑说道。 杜如歌还在听雨轩内坐着,杏儿便一路蹬蹬蹬地跑了过来。 “小姐,夜将军同老爷商议完了!” “现在在来听雨轩的路上呢!” “估摸着,马上就到了!” 杏儿气喘吁吁地说道。 只是刚说完,夜麟的声音就从门口响了起来。 “如歌!” 杏儿眼角抽了抽。 她可是在夜将军还没有起身离开的时候就赶了回来,并且还是一路小跑。没想到夜将军竟然紧跟着她就回来了……杜如歌不自觉地便扬起了笑容,笑意盈盈地走出门去。 夜麟本来矫健的步伐,在看到杜如歌的那一瞬间突然顿了顿。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杜如歌,一动不动。 似乎,是在看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宝物一般。 但那眼神,更加炙热,更加深烈。 杜如歌看到他,脚下也不自觉走快了些。 渐渐地,便也成了小跑。 她头顶的簪子一晃一晃,在阳光下熠熠生光。但都不如她的眼睛。 少女向前微微跑着,两只胳膊随着身体小跑的幅度而晃动。 她满色欣喜地跑向那个少年,然后冲到了他的怀中。 少年稳稳地接住了她,眼含笑意地低下头,看向怀中那个猫一般的女子。 他的眼睛亮晶晶,浑身上下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若是在他的背后装上一只尾巴,只怕现在早已经控制不住摇晃了起来。 “如歌,跑这么快,小心摔着。”夜麟嘴中轻斥着,但是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杜如歌笑得眯了眯眼睛,吐了吐舌头。 面对她的耍赖行为,夜麟没有一点点的办法。 没办法,谁让这个小坏蛋是他的女人呢? 既然她跑来,那他就一定会接住她。 此时,杏儿也让听雨轩内的其他奴仆都散开,只留杜如歌、夜麟二人在内。 “夜麟!”杜如歌小声喊了一声,然后眼睛带着好奇地看向他。 她的眼睛太过清澈,像是一道干净见底的溪水,里面一丝一毫的情绪都被夜麟看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知道她想知道什么,但是夜麟依然装傻道:“嗯?” 杜如歌瞪了瞪眼睛,不满夜麟的反应,似乎在说:快说!定下的是几月几日,不然揍你! 第17章 去给他拿话本子 夜麟更加‘疑惑”歪了歪脑袋看向她:如歌在说什么啊……人家看不懂啊杜如歌哼了一声,这个不正经的,明明知道她好奇定下的日子,却还装作不清楚……她瞋了夜麟一眼,准备转过身子。 刚转了一半,夜麟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转了回来,口中宠溺地说道:“九月十八。” 杜如歌眨了眨眼,以为她自己听错了:“十月十八?” 夜麟摇了摇头,“九月十八。” 杜如歌面色困惑,怎么可能是九月十八……因此,她不确定地又问道:“十月十九……?”夜麟憋住了笑,再次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九月十八。 真的是九月十八! 只剩下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后,她就会嫁给夜麟了……杜如歌只觉得身体似乎有些发软。 一个多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些……准备婚礼,并不是一件小事。 她看向罪魁祸首夜麟。 而夜麟却俨然一副讨赏的模样,笑嘻嘻地看向杜如歌。 “如歌,一个多月,是我能忍受最长的时间了……” 他有些委屈的说道,但是眼中的喜意却骗不过杜如歌。 “可一个多月,实在是太短了……”杜如歌无可奈何地说道,只怕要尽快准备婚礼的事情了。 夜麟环住杜如歌的腰,挺着胸脯打包票说道:“如歌放心,只要我成了你的人,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杜如歌戳了戳他的胸口,怎么夜麟说的好像她是一个采花大盗一样? 不过,夜麟这朵花,的确十分美味。 “当真什么都听我的?”杜如歌挑眉问道。 夜麟点了点头,又突然摇了摇头。“除了一件事……” 快到中午的时候,夜麟离开了杜府。 明威将军同杜府嫡二小姐的大婚,将在九月十八日举行的事情,也悄悄传了出去。 尤姨娘知晓后,拖着病躯来了听雨轩。 杏儿远远地看到尤姨娘缓慢的身影,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等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真的是尤姨娘。 她吃了一惊,忙走上前去。 鸿雁搀扶着尤姨娘,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昨日她趴在尤姨娘的身上,也挨了杜季榕的不少打,只是心中担忧,硬挺着也要跟着尤姨娘。 “姨娘怎么出来了?合该躺着好好恢复才是!”杏儿走在尤姨娘的另一侧,同鸿雁一起扶着她。 “杏儿姑娘,我这本就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昨日二小姐的救命之恩,我哪怕就是爬着,也要爬过来谢过二小姐。”尤姨娘说完,面有戚戚焉。 她在杜府这么多年,还为杜宏诞下一子,但没想到就在府内,竟然差点被人打死。 杏儿推辞了几句,“姨娘,等到你身子恢复好了再来也不迟,何必紧赶这会儿呢?” 尤姨娘浅浅笑过,执意朝听雨轩走去。 杏儿无法,只好说道:“那奴婢先去通传小姐,姨娘先走着。” 说完,杏儿便小跑着去了内室。 片刻,她又跑了出来,搀着尤姨娘进了去。 杜如歌看着满脸病态的尤姨娘,心中暗暗吃了一惊。 着实太虚弱了些……“奴婢……”尤姨娘颤颤地说道,正准备蹲下行礼。 “杏儿!”杜如歌直接说道。 杏儿明白杜如歌的意思,扶住了尤姨娘,示意她不必多礼。 “二小姐……”尤姨娘眼眶有些发红,“二小姐的救命之恩,奴婢没齿难忘!”杜如歌摇了摇头,给杏儿使了个眼色。 杏儿心中有底,将旁边的奴婢全都撤了下去。 鸿雁也被她拉着走了出去。 尤姨娘心中暗叹了一声。 果然,二小姐的心中如明镜一般,知道她此行来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说。 “二小姐帮了奴婢最大的一个忙,奴婢无以为报,只要今后二小姐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定竭力相助!”尤姨娘信誓旦旦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感激。 杜如歌知道,尤姨娘说的是杜季榕撤去嫡子身份一事。 “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让杜季榕继续挂着我娘的名头、杜府嫡子的名头来为非作歹的。”杜如歌淡淡道。 尤姨娘颔首。 杜如歌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地说道:“你看起来,倒是虚弱的紧……” 若是殴打造成的伤,应当不会看起来如此的苍白虚弱才是。 尤姨娘苦笑了一笑。 “二小姐有所不知。” “奴婢……有了身孕……” 杜如歌眼睛微睁,顿时看向了她的小腹。 难道……“二小姐,当时大夫诊脉的时候奴婢偷听了几嘴,说奴婢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只要见了红,就是没了……” “今日晨起,奴婢便见了一点红,怕是不出两日,就会……” 她面色悲戚,满眼不舍。 尤姨娘面色悲戚,满眼不舍。 “老爷知晓后,也只是装作不知,心底的意思只怕是随缘了。” 杜如歌很意外。 意外的是,尤姨娘竟然会将这件事告诉她。 “那你的意思呢?”杜如歌问道。 尤姨娘张了张嘴,神色带了些期盼:“奴婢,奴婢想求二小姐帮奴婢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杜如歌默了默。 她神色淡然如水,让人猜不透心意。 说完,尤姨娘也垂下了头,不再盯着杜如歌。 不论杜如歌帮还是不帮,她都没有任何怨言。 “那你为何不去外面寻个大夫呢?”杜如歌看了尤姨娘一眼。 尤姨娘垂着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奴婢只有这两日的时间,能求的,也只有二小姐。” 杜如歌看了眼她的肚子。 “我这里倒是有一味药,虽然不对你的症,但也是固元所用,我可以给你,但是至于能不能保得住,就看天意了。” 尤姨娘面色一喜,只要有机会就行! “这件事都有何人知晓?” “只有老爷、二小姐、奴婢和当日的那个大夫知晓。” 杜如歌了然,喊了杏儿进来。 “找人抬着步撵,送尤姨娘回去。” 尤姨娘推辞一番,最终还是应了。 她走后,杜如歌便让杏儿寻出了那味药,给尤姨娘悄悄送了过去。 尤姨娘有孕,是今世才有的事情。 杜如歌思索,或许是因为她提点了尤姨娘,而尤姨娘又醒悟过来,决定为杜季竹争上一争,有意接近杜宏,所以她才又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若是能保住,尤姨娘在杜府的地位就更加稳妥了。 如今杜季榕的身份被撤,杜季竹又不断的给杜宏惊喜,尤姨娘也在后院站稳了脚跟,获得了府内下人的拥护。 杜府,已经在杜如歌的一步一步计划下,换了一遍的血。 甚至,已经布满了她的人。 尤姨娘虽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并不是一个胆大之人,这么多事以来,早已被她震慑,不敢生出二心。 杜季竹,亦是个质朴正直的少年,当初让他每三日来听雨轩内同杜如歌念课,他也次次不落的来了。 每次都是满怀敬意,真心实意地向杜如歌请教。 这样的人,甩杜季榕不知道几条街了。 而尤姨娘肚子里面的那个,更是不用担心。 无论是男是女,都不会再影响杜府的布局。 至此,杜府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刚好,再有一个多月,她便要嫁入将军府。 楚音在周锐的宅子内住下了。 她计划好要住在周锐房间一旁的厢房,而锦晴也铁了心的不愿意让给她。 姬鸿请周锐说了办法,周锐却看好戏般的让姬鸿处置。 没办法,姬鸿连夜让人又搬了一张床进去,才算平息了这件事。 但哪个人睡搬来的临时床,哪个人睡本来的床……姬鸿一阵头大,还没想好怎么安抚这一大一小的祖宗,楚音竟然十分自觉的睡到了那张临时的床上。 而锦晴,则是一脸胜利的躺在了原本的床上。 楚音住在这间房子,只是为了离周锐近一些。至于睡哪里,她并不在意。 地窖的牢笼都睡了几年,哪里还会争这个。 但这件事在锦晴看来,却是楚音怕了她,在让步。 第二日一早,周锐刚起来,推开房门便看到了院子里正在跳舞的锦晴。 锦晴面色红润,额上有一层薄汗,听到周锐的推门声后,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动作。 “哥哥……”锦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锦晴早起跳舞健身,让哥哥见笑了……”只是那妖烧的舞姿,魅惑的眼神,却无意不在表示着‘故意’的意思。 周锐勾了勾唇,走上前去想将美人揽入怀中。 突然,楚音从一旁走了出来。 细碎的发丝上带着水珠,显然是刚刚洗漱过。 她眼上还蒙着当初周锐给她的那条带子,仿佛能看见一般在院子中走着。 这个景象确实有些怪诞。 周锐停下了动作,扬着笑道:“丫头,这么早就起来了。” 楚音听到他的声音,偏了偏头,颔首示意。 锦晴暗中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欲擒故纵吗? 这招她早在十年前就学会了! “哥哥,她的眼睛……” 锦晴主动走向周锐,钻进了他的怀抱里,有些害怕地开口。 “丫头眼睛看不到了,不过,她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周锐揽着她的腰肢,调笑地开口道。 锦晴听出周锐对楚音的维护,嘟了嘟嘴说道:“看着有些怕呢-楚音顿在了原地。 她同周锐是合作关系,他救她上车,她则会告诉他四皇子的消息。 这是交换,而不是乞求。 所以,她根本不会为了不让周锐难堪,所以忍下心中的不喜。 “周锐,那个女人很蠢,她如果再招惹我,我就不客气了。” 她冰冰的声音响起,不带有一丝的温度。 就像那日她指尖的体温。 周锐愣了一下,虽然知道楚音看不到,但还是眼带笑意地摆了摆手:“知道了。” 楚音转身离开。 “这丫头忙忙活活的,真不知道在干什么……”周锐嘀咕道,揽着锦晴朝向前走去。 锦晴方才听到那个瞎子竟然说她唇,气的只想咬牙。 但碍于周锐在一旁,只好瘪了瘪嘴,委屈的哼哼。 “哥哥,她说我蠢……我,我只是想离哥哥近一点……” “都是锦晴的错,哥哥不要怪她……” 周锐毫不在意,敷衍开口道:“那你以后就别招惹她嘛。” 锦晴:“……??”周锐是没听懂她的话吗? 她说了那个瞎子骂她,周锐的注意点却在那个瞎子身上? “哥哥,昨天那个……那个她一直凶巴巴的,锦晴特别怕,但锦晴会好好照顾她的!” 第18章 秋安入宫 周锐奇怪地扭过脸,看向锦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没事别往丫头眼前凑,惹她心烦。” 锦晴:“……?!!”周锐是听不到她说她害怕,说那个瞎子凶巴巴吗?竟然还让她别惹那个瞎子心烦?! 还让她以后不要去那个瞎子面前晃悠! 周锐一口一个丫头,说得锦晴心里酸溜溜恨痒痒。他怎么这么护着那个瞎子! 周锐揽着锦晴,同她一起用了早餐。 而楚音早就用过了,并没有刻意去等周锐。 用完饭之后,楚音拜托姬鸿去寻一个可靠的大夫来。姬鸿心中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便忙不迭的去请示周锐。周家财大,随行的便有大夫。 周锐自然允下。 不到片刻,大夫便来给楚音把脉问诊了。 “惠禾姑娘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那大夫幽幽叹了一句,“而且体内瘀滞不通导致的手脚冰寒,已经影响身子了。” 说完,大夫看了眼蒙着眼睛的楚音。 “惠禾姑娘的失明,若非先天性,而是后期导致的,则很有可能同这个瘀滞有关。” 周家的大夫个个精明,话的意思说到即可,绝不多言多问。 楚音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但是她的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只是__”大夫眼中划过了一丝可惜。 “这阴寒淤积太过猛烈,就算医治好了,只怕也对子嗣有碍了。” 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但对现在的楚音来说,则是不痛不痒。 “其他的便没有什么了,惠禾姑娘要多吃多动,认真服药,这瘀滞一两个月内就会散开。” “但更重要的,还是要将身子养好,姑娘的身子委实太过虚弱了些。” 大夫交代完,便拿着药方离开了。 姬鸿领着楚音回去,一路上欲言又止。 楚音知道姬鸿想问什么。 但是她并不想说。 如今,除了她自己,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姬鸿大哥。”楚音边走着,突然开口道。 她现在还有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办。 “怎么了,惠禾。”姬鸿回过头问道。 “带我去找周锐,我有事要与他说。”楚音开口道。 距离从马车上逃出来已经过了两日了。 她必须要尽快告诉楚耀她的消息。 但四皇子和百里婧的人也一定在等着,只要她露出了风声,她就很有可能反被四皇子的人抓走。 姬鸿点头,直接带着她去了少爷的书房。 书房是少爷的禁地,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姬鸿进去报了一声,便领着楚音进去。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送甜点的锦晴看了个正着。 姬鸿将楚音带到书房内,便很自觉的退了出去,只留他们二人在内。 退出去的时候,他看了楚音单薄的背影一眼。 这个女孩实在是太独立了。 她似乎谁都不需要,一个人撑住了所有。 周锐看向站的笔直的楚音。 “我想向外面传递一个消息。”楚音缓缓说道,“我需要将我的安全告诉正在寻找我的人。” 周锐放下手中的毛笔,随口问道:“那你何不直接让那些人来接你?” “现在外面很多人盯着,只需要告诉他我已安全,便够了。” 但更多的,是楚音担心楚耀会因为她,而再次陷入危险。 “你怎么确信,你在我手中是安全的?” 周锐挑起眼睛看向她,邪谑的桃花眼,闪着危险的光看向她。 楚音皱了皱眉。 周锐明明已经相信了她,但是时不时地却总有一股试探之意。 只要稍作管理,在人的一双眼睛里,人的表情会骗人,动作也会骗人。 但是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声音所带上的情绪则很难作假。 这需要极大的掌控力。 楚音听力敏锐,能够觉察到声音内隐藏的情绪。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遇到周锐的时候,就敢冒险袒露,和他做交易。 周锐的声音底气很足,而且语调坚定,没有来回摇摆之感。 而他身边的姬鸿,听起来也是个真心实意的。 毕竟,他们这么多人,也用不着去骗她这个又瞎又弱的小女孩。 但是在这几天的相处中,楚音能够感觉到,周锐其实是一个很敏感的人。 他似乎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充满怀疑,哪怕他的行为总是淡然洒脱,对许多人都是一副无害模样。 但楚音还是能够听到,每次周锐在问她问题的时候,努力隐藏之下的紧张与忐很微弱,但是楚音很确定。 “无聊。” 她说了这两个字,转身离开。 大夫说要她多动,才能助于恢复。 她才懒得和周锐在这里打太极。 周锐看楚音直接转身离开,吃了一瘪,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一旁的姬鸿只能咳了几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的样子。 “少爷……” “帮她就是,不论怎么说,丫头嘴里的秘密,一定价值不菲,我们值得冒这个险。” 姬鸿颔首,低下头去安排了。 夜麟派人调查楚音的下落,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的调查结果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止尽的循环。 这些调查看起来十分有条理,但是如果真的去深究,只会发现有好几处应当关联起来的地方,出了些差错。 而这一切,自然也是因为周锐在暗中谋划。 既然将丫头救了,那么他不论怎么样,一定要打扫干净尾巴才行。 若是反而将他自己搭了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周锐将他那日的行踪做的极为隐秘,且迷障重重。 哪怕是查,也要好些时日才行。 夜麟亦发现了这处不寻常的地方。 而这也说明,救走楚音的人,一定也不是京城的普通人家。 一定是有些势力的。 这对夜麟来说,一定程度上还算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京城内有权有势的人,排查起来还是十分容易的。 京城,小宅。 距离那日搜救楚音已经过了几日,楚耀却还没有找到楚音的一点消息。 “公子,用点饭吧?”夜婶面色担忧,她做好的饭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可楚耀一直眼神飘忽地看向外面,这饭菜竟然动也不动一下。 楚耀回过神,看到一旁的夜婶,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夜婶,我这就吃,麻烦你一直帮我热了。”他静了静心,端起碗用饭。 夜婶松了一口气,转身去了别的地方忙活。 楚耀吃了饭,口中却一丝滋味也没有。 一日寻不着楚音,他就一日也不能放下心。 楚音说了周锐无聊,周锐不放在心上,反而依旧笑脸相迎。 之后姬鸿过来问她,要用什么法子,都可以和他说。 楚音想了想,发现她只知道楚耀在寻他。 至于是谁救走了楚耀,她却并不知道。 但不论怎么说,一定不是四皇子的人。 “姬鸿大哥,我想知道,如今朝内同四皇子势不两立的人,官职势力大的都有哪些人?”她如今只能撞运气了。 姬鸿张了张嘴,既然楚音问了,那一定是想根据这些消息找到那些人,但是他们周家掌握的不仅仅是明面上同四皇子敌对的,还有暗中的……坐在一旁眯着眼睛假寐的周锐敲了敲折扇,“全都告诉她。” 姬鸿点了点头,“如今全国上下都知道的,首当其冲就是二皇子。” “接着,便是朝中的右相,也是二皇子一党。” “还有……” 姬鸿说了一堆的官职,楚音认识并且熟悉的却没有几个。 楚国公倒台后,朝廷内也进行了一次小型的换血。 皇帝很聪明,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所以连带着那些同楚国公关系要好的人,也一并打压了。 说完之后,姬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似乎明威将军夜麟,也是二皇子一党的。” 楚音听完之后,心里有了个大概。 她与姬鸿商议了一番,首先排除了其中不可能的人,然后留下来了一批名单。 “姬鸿大哥,我有一个办法,但是不一定有用。”楚音拿出了她怀中的那只小兔子。 姬鸿接过,眼神诧异。 “这是……?” “这个是我与哥哥的暗号,他只要看到这个,就一定会知道是我。” “那你的意思是……?”姬鸿有些不明白。 “呵……”一旁一直当空气的周锐,突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个丫头的脑筋,转的也挺快。” 姬鸿更是满头雾水看向了周锐。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丫头,你可是想用这个……呃……兔子玩偶,引出你的哥哥?”周锐开口问。楚音点了点头。 “我的计划是,仿制这些兔子后,在那些官员出街、或者是在外之时,可以用卖货郎的方式卖给他们,或者是给他们看到。” “虽然这种方法见效很慢,而且不一定能够起作用,但却是当下最安全的了。”“四皇子在一旁虎视眈眈,这兔子若是被他发现了端倪,就会大事不妙了。”“因此……” 周锐一双长眸盯着楚音。 这是楚音说的最多的一次话了。 痩小的少女思路清晰,语调缓缓。 根本不像是一个还未及宑的人。 “这般多麻烦。”周锐突然开口道,他不知从哪里来的想法,突然推搡着他让他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是杜南第一富的周家,朝内多的人想结识我,而我从杜南千里迢迢来到了京城,自然要带些礼物赠予他们,以表敬意。” “这兔子,刚好可以当做赠礼。” 周锐眼神如水,缓缓说道。 楚音心中一动。 周锐接着说道:“这样一来,他们既不会怀疑这兔子玩偶的来源,也可以送到那些官员的手上……” “就算送不到手上,他们也会知晓。” “这样,大大增加的他们发现你的几率。” 一旁姬鸿眼神激动,满是崇拜。 “少爷英明!” 说完,他又有些担心,“可是少爷,这玩偶兔子,不是咱们杜南的特产啊,只是随处可见的……” 周锐敲了敲扇柄,白了姬鸿一眼。 “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心眼一点也不见长?” “本少爷说它是杜南特产,那就是杜南特产!” “就算不是,本少爷也能让它变成是!” 姬鸿缩了缩脑袋,讨好地看向周锐。 “少爷英明神武,小的佩服佩服……” 一旁的楚音,没想到周锐愿意趟这趟浑水。 不过,他也一定是因为想要知道四皇子的消息。 “多谢。”楚音淡淡说道,“你帮了我很大的一个忙。” 周锐哼了一声,转过脸不说话。 第19章 纳鞋 周家少爷财大气粗,出手阔绰,给京中所有的官员都送去了一份礼品。这不算罕见,关键是,这礼品十分特殊。 特殊到让那些官员不知该如何回礼……一块杜南特出的绸布,还有一只……呃……姑且算是兔子玩偶吧……京中之人十分困惑,杜南所流行的,就是这种样式的玩偶也说不定……不过这件事引起的浪花很小,瞬间便被朝中其他的事情给淹没了。 而收到这个玩偶的夜麟与杜如歌,则瞬间绷紧了神经。 这只玩偶看起来普通,但是对他们来说却有着其他的意义……楚音! 王展带着玩偶,马不停蹄地出了府,朝京中杜如歌的小宅狂奔而去。 小宅内的楚耀正在药浴,出神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王展惊了一下。 王展风尘仆仆,额上的碎发被汗水黏住,但是他来不及拨弄。 等他到了的时候,听到夜婶说楚耀正在药浴。 他顾不得那么多,这个玩偶,他要第一时间送到楚耀那里了! 楚耀看到王展如此紧急的过来,顿时屏住了呼吸,难道是有楚音的消息……而在他看到兔子玩偶的瞬间,心陡然扬起。 王展按捺着面上的喜意,举了举手中的兔子玩偶。 “这是——”楚耀从浴桶内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一旁的衣衫,胡乱套在了身上。他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到了王展的身边,一把接过了那只兔子玩偶。 他不敢大意,仔仔细细地看了。 “这是楚音的……” 王展看着楚耀肯定的颜色,紧绷了许多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些松懈。 “这是从哪里拿到的?!”楚耀激动问到。 王展便给他讲了周锐送礼品一事。 楚耀用力地捏紧了那只兔子玩偶。眼中,是迫不及待的期待。 此事发生之后,夜麟便直接来听雨轩内寻了杜如歌。 恰好杜如歌这个时候正在休憩,听雨轩内的奴仆都退了下去,夜麟便不受阻碍的到了这里。 杜如歌迷迷糊糊地被夜麟叫醒,眼睛朦胧地看向他。 如今夜麟来听雨轩简直可以用轻车熟路来形容。 以至于这次杜如歌被夜麟叫醒,心里也没觉得奇怪。 “如歌,如歌……”夜麟轻声叫着,两只手臂扶住杜如歌肩膀。 “啊……?”杜如歌眨了眨眼睛,只是瞳孔还未对角,看起来又呆又萌。 夜麟无奈,在她的嘴上轻啄了一下道:“如歌,楚音有消息了。” 方才还迷糊的杜如歌,瞬间清醒了过来,“楚音?!”夜麟心中微醋,他又是摆弄,又是喊,最后还出卖色相亲了一下,如歌都不醒……最后还是楚音这两个字让如歌醒来的……“是,应该在周锐手里。”夜麟轻声道。 “周锐?”杜如歌摇了摇头,让神思更加清晰了些。 “对,他给京中所有的官员都送去了兔子玩偶。”夜麟解释道,“还算聪明。” “既然他愿意将这个消息传过来,那说明楚音还算安全,并不是被他挟制了。”杜如歌说道,“这当真是一个好消息!” “嗯,我们只要同周锐试探上一番,便知道了。”夜麟揉了揉杜如歌的脸颊,“楚音很快就可以和楚耀团聚了。” 杜如歌也放下了心。 “对,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楚耀现在都是浑身颤抖的。楚音现在很安全! 王展说,夜将军和杜如歌会同周锐交涉的。 而楚耀,也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去。 楚耀握了握拳,他一定要去。 自从被百里婧囚禁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每日浑浑噩噩,不知白天黑夜。 他说服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他对百里婧还有用处,只要他活着,百里婧就会保楚音无事。 直到,他遇到杜如歌,他才开始反思,开始问自己。 他现在这样子,实在是太软弱了! 他之前一直深信不疑的事情,以为是他在保护楚音的事情,也被推翻。 其实,一直都是楚音在保护他。 那个软软糯糯地叫他哥哥,要他抱抱的人,一直都在支撑着他活下去。 这次营救楚音的行动也让他察觉到,曾经的那个含着金汤匙的楚音,已经变成了一个坚强、果敢的人。 而他与楚音相比,实在是寂寥无光。 楚耀弯了弯嘴角,笑容中有着一丝坚定。 但好在,他选择了要勇敢的活下去。 后半辈子,他一定要好好保护楚音。 楚耀舒了一口气,将方才王展给他的兔子玩偶从袖子中拿了出来。 即使这个世界如何变化,他一定不要再与楚音分离。 当初周锐出杜南的时候,周老爷不放心他,就让姬鸿跟着。 甚至放话,必要时刻可以代为行使周老爷的权利,管教周锐。 但如今周锐在京城内过的逍遥自在,姬鸿看着,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默默地帮周锐收拾烂摊子。 但好在,他们这趟,不虚此行。 哒哒哒……宅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阵嘈杂后停在了外面。 周锐正与姬鸿在院子内,便第一时间听到了这马蹄声。 马蹄声十分急促,来人似乎十分着急。 声音停下,马上似乎下来一个人,急匆匆地朝宅子内走来。 周锐看了眼姬鸿,姬鸿明白,转身下去寻楚音。 来人还不知身份,若是四皇子的人,那可就坏了。 所以,楚音一定要先隐匿起来。 咚咚咚__一阵敲门声响,声音急促。 门口的小仆忙走过去打开大门,可大门才刚开了一般,门口的人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 周锐眼神一凝,定睛朝来人看去。 “少爷!” 那人看到周锐面上一喜,口中直接大声喊了出来。 周锐讶然,“姬玄?” 姬玄和姬鸿都是周老爷身边的人,受周老爷信赖。 这次京城之行,周老爷便派了姬鸿跟着周锐,而姬玄则留在杜南。 “你怎么来了?”周锐右眼皮跳了跳,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姬鸿风尘仆仆,衣衫上已有了一层的灰尘。 他的下巴满是胡渣,脸上的皮肤也有些皲裂。 “少爷!周家……周家出事了!”姬玄眼眶一红,跪在地上痛心道。 “属下是逃出来的,老爷也被人控制了……” “他们那群白眼狼,原来早就已经被四皇子的人给收买了!” “他们布置了多年,少爷一走,那群人就动了心思,暗中挟持了老爷,然后逼迫老爷交出家中大权!” 姬玄低声说道,一字一句都似泣血般。 “什么——”周锐心中一惊,垂下眼睛快速思索。 他们周家家小业大,难免令人垂涎。 但周老爷这一辈子经历的风雨不少,对付那些苍蟎们绰绰有余,没想到临了却被身边的白眼狼给啄了眼! “二伯他们呢?” 平日里总是懒散着的狐狸眼,此时突然闪出一阵冷光。 “少爷,周家被二老爷的人围了个滴水不露,具体情况还未可知,属下还是拼了半条命,才从周家的地道内逃了出来……”姬玄眼有痛色,垂下头说道。 周锐一双利眼紧紧地盯着姬玄。 姬玄姬鸿是爹最信任的两个人,若是说他们两个人叛变了,那周家的损失会十分大,大到能让周家的心血损失至一半。 他看着姬玄微微颤抖的后背,眼中的怀疑散了散。 不似作假。 姬玄仰起头,眼中满是乞求之意:“少爷还请速速回杜南主持大局!” 周锐一愣,这里还有丫头的事情没有处理完……“少爷!” 姬玄自小看着周锐长大,对他的脾性十分清楚。 周锐性格多疑,除了自己谁也不信任。 这次临危受命来找少爷,他还在担心少爷会不会不相信。 但方才少爷明明已经相信了,现在为什么又犹豫。 “少爷,二老爷的人很可能已经掌控了周家,我们宜早不宜迟啊!”姬玄担忧道。 周锐点了点头,“你带人去简单打点一下东西,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两刻钟后在门口集合出发。” 周锐没想到,二伯他们一家竟然胆大至此。 周锐没想到,二伯他们一家竟然胆大至此。 在他出离开杜南的时候就动了手。 或许,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在等待这一刻罢了。 周锐嘴角冷笑,他早就和爹说过,二伯一家狼子野心,不得不除,但那个固执的老头的偏偏觉得手足之情,不可斩断,便一直容忍他们在眼前晃悠。 如今被人当做瓮中鳖,希望那个糟老头子能长点记性。 周锐转身走去向他的房间一旁的厢房处。 锦晴很烦恼,周锐将她买来,却从来没有碰过她。 纵使她百般勾引,但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不过,她能看到周锐眼中对她的冲动还有欲念,所以,她只需循序渐进,一定能将周锐拿下! 她看了看一旁静坐的楚音,娇哼了一声。 “喂,你不是哥哥的奴婢吗?怎么整日在这里坐着?”锦晴不客气地开口道,语气恶劣,明显一副找茬的模样。 楚音朝她的方向偏了偏头,静了片刻后说道:“你的话怎么这么多。” 锦晴一愣,下一刻便面容扭曲,抬起手指着楚音:“你……!”楚音转过去,继续静坐。 她没想到周锐愿意这么帮她。 如此一来,想必哥哥很快就能知道她的消息了。 早则不过今日,哥哥就能与她相见了! 楚音顿时觉得心跳加快,心中的激动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你,该不会是哥哥的暖床丫头吧?”锦晴眼睛咕噜一转,恶意地调笑道,“恐怕,也就只是暖床用,其他的,哥哥怕是下不去手呢!” 楚音皱了皱眉,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聒噪了。 突然,周锐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丫头!” 周锐喊了一声,大踏步的直接走进厢房内。 锦晴心中一喜,忙站起身来迎接。 起身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楚音,心中暗道:就凭你是瞎子,永远也不会争得过我! 周锐一进门,看到锦晴冲了上来,连忙闪避,“锦晴,你吓我一跳!” 伸开双臂的锦晴,看着闪到了一边的周锐,面色有些尶尬。 一旁的楚音虽然看不到这个景象,但却能根据当场的声音还有周锐的话语想象到。 “呵……”她忍不住嗤笑出声。 锦晴面色更难看了。 “哥哥,锦晴太想你了嘛……”说着,锦晴就准备扑上去。 而眼睛一直盯着楚音的周锐,则是灵活一闪,直接朝楚音走去。 “锦晴你先出去,我有事和丫头说。”周锐头也不回地说道。 第20章 他很辛苦 锦晴面色一僵,方才周锐进门的时候就喊的那个瞎子,如今更是要与那个瞎子说话! 她心中羞恼,但却无可奈何。 楚音听不到锦晴的声音,但是她不用听,她也能知道锦晴的脸色一定难看的很。虽然她并不在意锦晴,但是锦晴一次又一次的挑畔让她十分烦扰。 于是……“锦晴姐姐,要不然你快些出去吧,少爷定是有要紧事要说呢,万不要因为任性,误了少爷的事。”楚音扬起小脸,语气柔柔的说道。 少女软糯的声线里满是真诚。 楚音说完,室内一片安静。 锦晴也变了变神色。 论装可爱扮可怜,她楚音说第二,没有人可以称第一。 只不过之前她一直懒得搭理锦晴罢了。 “锦晴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明知道惠禾看不到的,却总是……算了,没关系,惠禾和锦晴姐姐是朋友,惠禾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锦晴有些慌了,看向周锐想要解释。 周锐倒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楚音。 “姐姐还是不想理惠禾,对吗……” “但是没关系,惠禾以后不会打扰姐姐的!” 楚音的声音太过真诚,蒙着眼睛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内疚,似乎下一秒,她就能够哭出来一样。 这般惹人怜惜的小模样,哪怕是锦晴看到,也有些于心不忍。 锦晴摇了摇头,后退了半步……这个瞎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旁的周锐若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丫头是个心冷的人,此时也免不了要被她骗到了。 只是,他也愿意陪丫头演这场戏。 毕竟,丫头这温软怜人的一面,甚少出现。 “锦晴,你当真平日里这般对待丫头?”周锐冷了冷口气,语气有些严肃。 “不,不是的……”锦晴两只手放在胸前疯狂否认,她本来是想用这招对付楚音,但没想到楚音比她还会! 这下子是班门弄斧了! “锦晴姐姐,少爷如今有急事与我说,你却一直在屋内,想来应该不是故意要听的,对吧?” 楚音勾了勾唇。 “我,我这就走……!”锦晴咬了咬牙,倒是一点也不辩驳,直接夺门而出。锦晴刚出了门。 “哈哈哈哈……” 周锐扶着腰大笑了几声,“丫头,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怎么?”楚音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问道。 “没有什么,就是挺稀奇的。”周锐好笑道。 “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楚音清声,语调再次恢复平静无波。 “我……要回杜南了,很紧急,一刻钟后就走。”周锐简洁说道,“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留在这里,等人来接你。” “我会留下人来保护你,姬鸿也会在这里陪你,等你等到那个在寻你的人之后,我的人才会离开。” 楚音听到这里,突然开口问道:“那我的消息,该如何给你。” 周锐心中腹诽: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倒也不问问我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不过,楚音这么惦记着还他的人情,也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你可直接告诉姬鸿。” “另一个选择,则是和我一起回杜南。” 周锐说完,停下来等待楚音的选择。 其实不用说他也知道,楚音一定会留在这里,但是他不知怎么的,还是加上了第二个选项。 也许是因为,他还想挖掘这个丫头身上的秘密。 “我留在这里。”楚音定声道。 “多谢相救,我会将消息告诉姬鸿的。周锐点头,转身离去。 只是心中,不知为何有一丝丝失落。 周锐离开后,又去同姬鸿交代了一声。 而姬玄那边,也已经整理好了东西,即可便可出发。 为了以防万一,夜麟派了王展去周宅暂住的宅子,而不是楚耀。 并且,王展还是易容前去。 王展拿着他们之前捡到的小兔子,骑马而去。 他看了看天色,今日一收到那兔子玩偶,他们便即刻开始了行动,若是顺利,天黑之前就能确定消息。 一旦确定了楚音的位置,那么他们进行转移,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王展心中激动,驾马的速度更快了些。 周锐离开后,锦晴并没有回来。 楚音估摸着,是跟在周锐的屁股后面挽回形象去了。 楚音坐在凳子的软垫上,手紧紧地捏住了一旁的把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哥哥的消息……她眨了眨眼睛,透过纱布能够模糊看到外面的视线。 那个大夫开的药,果然有用。 而她不停的运动,也让她本来绵软的身子有了些力气。 楚音站起了身,想要走到外面晒一晒太阳。 但是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间,楚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就在她刚被百里婧囚禁的时候,她还不懂其中的利害,每日苦苦哀求百里婧要见楚耀。 刚开始百里婧还能够敷衍,慢慢的便暴露了真面目。 她不耐楚音一遍又一遍的啰嗦,最后索性告诉了她:“惠禾,你要知道,只有你好好的,你哥哥才会好好的,知道吗?” “你如果以后每天都这么哭哭闹闹,坏了身子,你哥哥就会死掉,因为你而死掉!” 她那个时候吓得不行,每日不敢言语,战战兢兢的醒来,战战兢兢的睡去,生怕哥哥会因为她而死掉。 现在她才明白,那不过是百里婧骗她的。 但百里婧有一点说的很对。 只有她好好地,楚耀才会好好的。 只有她在百里婧的手上,楚耀才会任由百里婧摆布。 这一刻,楚音突然有点动摇了。 她很清楚百里婧的固执,若是楚耀被她玩腻了也就罢了。 可如今是楚耀被人救了出去,那百里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百里婧哪怕是犯下滔天大错,也会再找到楚耀,囚禁在身边。 但这个前提是……百里婧要先抓到她! 只要百里婧抓到她,楚耀就会乖乖的自己送上门来! 心甘情愿的! 楚音抿紧了嘴唇。 她就是哥哥的软肋。 所以,她不能被百里婧抓到。 如果她双眼无病,身体健壮,那她也可以冒险和哥哥一起逃走。 但是现在的她,很明显是哥哥的拖油瓶。 她不能让哥哥因为她,而再次屈服与百里婧那个狠毒的女人! 为了哥哥,她要逃得远远的才行。绝对不能让百里婧找到! 周锐打点好了一切,拉着他的马准备离开。 这次离开的匆忙,又十分紧急,所以他轻装上阵,决定直接骑马回去,不再乘坐马车。 一旁的锦晴面有幽怨,站在一旁目视着周锐。 周锐不允她和他一起走,她只能之后坐马车慢慢回去。 “哥哥,你路上一定要慢些,锦晴会快点回去的。”锦晴柔声说道,看向周锐的眼中满是爱意。 周锐看着那般的锦晴,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眼中的软意。 “好。”他简短说道。 锦晴点了点头,眉眼弯弯。 “驾……!”周锐拉了拉缰绳,马儿扬蹄便要离去。 “周锐!” “等等!” 周锐一愣,猛地回过了头。 一个身躯单薄的少女朝他奔来,两只手臂朝前方探去,步子踉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她步子很急,哪怕看不清楚前面的路,跑起来的时候也是肆无忌惮的,尽力的跑。 周锐滞住,突然觉得心脏好像也被什么东西给冲击了。 他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然后朝楚音走去。 楚音听到了他下马的声音,心中一轻……还好赶上了! “你这丫头!” 周锐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她的身边,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跑的这么急,也不怕摔?”他拉着她的手,似乎已经十分寻常。 楚音任由他拉着,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我要和你一起去杜南!” 她额上的碎发粘在了皮肤上,眼上所覆盖的白纱也因为奔跑而有些歪扭。 周锐伸出手,帮她把眼上的白纱扶正:“去就去了,跑的这么急,很危险。”楚音平息了一下呼吸,放下了心。 “只是,你得与我同乘一匹马。”周锐缓声道,“而且路上十分劳累,基本不会停的。” 楚音点了点头,径直向外走去:“那便即刻出发吧。” 这也正合她的意。 她就是要尽快的离开京城,跑的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在来之前,她已经将她想要说的话交代给了姬鸿,若是楚耀来寻她,姬鸿便会代为转告。 虽然见不到哥哥了,但是这样一来,哥哥也会更加安全。 也不会再受百里婧的辖制了。 一旁的锦晴眼看着楚音就要上周锐的马,心中着了急。 这个时候,她对楚音倒是高看了几分。 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少女,倒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周锐将楚音抱上了马,正准备上马离开。 “哥哥……”锦晴看着周锐,有些欲言又止。 周锐回过头看她,“怎么了?” “惠禾年纪还这么小,身子又弱,这般奔波在路上,难免对身子有损伤的。”锦晴柔声说道,“若不然,就让惠禾同我一起回去,惠禾是个女子,在路上我也能照顾她。” 她这一番说的极为妥帖,周锐有些犹豫。 的确,这一路上奔波劳累,丫头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而且他们这一行全是男子,只怕丫头多有不便。 不然他就留下一队人马,护送她们二人回去也可。 周锐这次带来的人都是精锐,护送她们两个小女子是不成问题的。 “丫头,你的意思呢?”周锐扭过脸,看向马上的楚音。 无论怎么样,他总归是以楚音的意见为准的。 楚音听到锦晴的声音,心中一阵无奈。 楚音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锦晴对她的敌意这么大。 锦晴是周锐买来的,是周锐的奴婢,但她的谱子倒是不小,里里外外的都要为周锐做决定了。 特别是在针对她的事情上。 楚音不明白,难道锦晴是担心她会对周锐怎么样吗? 家仇未报,自身难保,她怎么可能会去想那些东西? “快走吧。” 楚音坐在马背上,简单地回答道。 言外之意,便是催着周锐启程了。 周锐看向锦晴,无奈地耸了耸肩,“锦晴,你稍后自己回去吧。” “可是,可……”锦晴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但是她又想到,当初楚音说她‘耽搁少爷事情’的话,顿时便不敢多嘴了。 周锐倒也不管那些,直接翻身上马。 楚音与他同乘一匹,坐在他的前面。 第21章 背后的身份 “坐好了,要出发了。”周锐低声说道。 说完,他扬起缰绳,“驾……” 雪白飘逸的马儿扬蹄而起,瞬间加快了速度朝前冲去。 地面上也飘起了一片的尘雾。 锦晴为了维持她的形象,依然站在原地,目送着周锐离开。 等尘雾散去,锦晴的头顶、眉毛上满是灰土。 她呸呸了半天,嘴上的灰尘也没有吐净。 眼前的马群已经走远,看不到影子了。 锦晴恨恨地看向前方,她还是没有入周家的门呢,就被这个瞎子如此打压。 这样下来,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王展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候来到了周锐的宅子。 姬鸿受了楚音的委托,不敢大意,一下午便坐在门口守着。 当他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赶忙站起了身。 咚咚……一阵叩门声响起,姬鸿打开了门。 “这里可是杜南周家,周大公子的院子?”易容后的王展低声问道。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姬鸿听起来竟也不觉得熟悉。 “正是,来者何人?”姬鸿谨慎问道。 “我家主子收到了周公子送的礼品,心中十分惊奇。”王展缓声道,眼神紧紧地盯着姬鸿。 姬鸿哦了一声,“此话何意?” “因为,我家主子的手中,正好也有这么一种玩偶……”王展将那只破旧的、在宫门口处捡到的兔子玩偶递给了姬鸿。 “你看这,是不是同周公子送的十分相像?” 王展眼睛微眯,果然看到了姬鸿眼中的一丝了然。 姬鸿不吭不响地将那只玩偶接过,放在手中打量。 当初楚音给姬鸿玩偶让他看的时候,他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因为制成这些玩偶的布料十分破旧肮脏,是而且是长年累月的脏污,是一时半会造不出假的。 而眼前这个人给他的,也是这样的一只兔子玩偶。 稍许花色不同,但是那布料却是一模一样。 姬鸿心中已经信了大半。 “我家少爷的这个玩偶,可是由一名大师所作,不知你的玩偶,是何人所作呢?” 王展默了默,“是一位小女孩所作,今年十二岁,双眼……双眼失明。” i姬鸿猛地抬起头看向王展。 这下可以确定了。 “请随我进来。” 姬鸿将王展请了进去,带着走进了茶室。 “这位兄弟请坐。”姬鸿示意他坐下,站在一侧为他奉茶。 王展谢过,坐了下来。 姬鸿倒了一杯热茶,将茶推到了他的面前:“她已经走了。” 王展愣住,“走了?什么意思?” “她同少爷去杜南了。” “什么……?”王展心中起疑,楚音明明马上就可以见到楚耀,同楚耀团聚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杜南? 姬鸿无奈地笑了笑,“她倒是留下了一些话,希望我可以转达给那个找她的人听。” “她说,她现在身子虚弱,双眼失明,留在身边只会是个拖油瓶。” “而且,她是把柄,是陷阱,是一个随时都可能成为弱点的人,不应该留在这里。” 说到这里,姬鸿有些许哽咽。 他难以想象,楚音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种话。 一个人是有多么的无助和心碎,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说她自己是一个让人受困的把柄! “咳——”姬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她认为,如果她依然活动在危险的地方,那么就一直都是一个隐患,所以她决定先去杜南一段时间。” “最起码,要等她强壮一点,能够有些自保之力的时候,她才能回来找那个训他的人。” 姬鸿的心突然有点痛。 那个小女孩,真的承受了太多本不应该承受的东西。 明明马上就可以团聚,但是却不得不离开。 远远地离开。 “她说,她现在很好,到杜南之后会照顾好自己,请不要担心她。” “就是这些了。” 姬鸿说完,有些沉默。 而王展,心中也有一丝凄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早在楚音做主自己逃下马车,寻求生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预感了。 楚音不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她有主意,心中比谁都要清楚。 清楚的让人心疼。 “好,我知道了。”王展低声应道,“若是有关于她的消息,还请你写信到这个地址。” 王展将袖中的纸条递给了姬鸿。 里面写的,正是灵光阁的地址。 灵光阁是夜麟的资产,对外是一个酒馆,但其实是夜麟同他人交换情报的地点。 姬鸿仔细收好,点了点头。 夜麟与杜如歌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亦有些讶然。 “周锐……”杜如歌有些动容,“他愿意暴露自己来帮楚音找到我们,有些让人意外。 夜麟确实也有些意外。 对于商人来说,最重要不过是利益。 若是说楚音能够周锐什么利益的话……那很有可能就是她所知道的百里婧同四皇子的一些事情罢了。 但这些对于富可敌国的周家来说,却远远达不到能够暴露自身的程度。 这究竟是为什么……“或许,楚音同周锐也达成了其他的交易。”夜麟推测道,“但从目前的情势看来,楚音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杜如歌点了点头,的确,周锐虽然心狠手辣,但并非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只是,他这次如今紧急的回杜南去,难不成是杜南周家出了什么问题……而且,一定不会是小问题。 杜如歌默然,待楚音回到了杜南,只怕面对的也不是和风细雨。 “而且,我也会派杜南那边的人盯着,如果有什么变动,我们也可及时知晓。夜麟捏了捏杜如歌的小脸说道,“如歌放心。” 杜如歌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觉得心里放松了些。 虽然现在前面的情势还不够明朗,但总归是充满希望的。 只是委屈了楚音。 那个太过聪慧,又太过懂事的小姑娘。 四皇子府。 “主子你消消气,这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最起码……” 啪一一只瓷青茶盏摔到了地上,迸发的水濺了青衣一身。 青衣头也不敢抬,只能任由那些茶水蔓延到了他的脚下。 他的嘴中只能小声的劝解道:“最起码能够知道,背后之人……” 四皇子怒不可遏,气的手指哆嗦。 他没想到,他竟然被父皇禁足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二皇子带人趁乱搜了百里婧的寝宫……搜出去的那些东西实在是难以处理,但也并非回天乏术。 只是二皇子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立马让其手下的人弹劾他,每件事都有头有尾,一看就是早已准备好了的! 虽然这件事很明显的就是火上浇油,有意为之,但二皇子所弹劾他的事情,的确是有迹可循的。 皇帝因此更加愤怒,直接将他禁足,派了大理寺卿前去调查,不准他再插手。 这已经能够说明,父皇是真的生气了。 四皇子有些心烦意乱,青衣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背后之人,定然同二皇子有关,我们只需稍加排查,一定能够有所收获!” 四皇子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本王哪里不知?只是没想到如今一来,我们却成了被动的局面,事事都要被人牵制。” 青衣诺诺,低下头不再言语。 四皇子心中思索,眼神一闪:“那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了,如今仅仅是那地窖的事情就已经引了父皇怀疑,若是楚音与楚耀再暴露了,父皇……” “父皇说不定,会觉得我有不臣之心。” “而二皇子,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四皇子心中不安,觉得楚音楚耀就像一个随时会让他翻船的因素。 只是,青衣有些疑惑:“可若是二皇子的手笔,他为何不直接在宫中就捅破这件事呢?” 四皇子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这反而放了本王一马,若他真的直接将此事捅到了父皇那里去……现在境况,本王就不仅仅是只被禁足这么简单的了。” “楚耀与楚音,不能留。” 青衣颔首,“那属下便发布杀令。” 四皇子摇头,眼中狠色一闪:“不仅如此,只要是遇到相似的,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青衣低了低头,应了一声。 今夜的京城,如同往日一般繁华暄嚣。 夜麟与杜如歌在街中携手而行,引了好些目光。 男子身形硕长脊背挺拔,纵使戴着面具,也可见一斑。 女子温婉柔情鹅颈柳腰,行走间腰身款款,仪态万千。 二人的双手紧紧相握,面上也满是浅浅的笑意。 路旁的民众看了,眼中除了惊艳,便是好奇。 “那一对郎才女貌的,真是不俗!” “那可是,明威将军与杜府的二小姐,乃是天作之合!” 一旁的白衣妇人看着杜如歌的身影眼有妒色,有些不服气道:“可这将军蒙着脸,总归好看不到哪里去的。” 一旁的黄衣妇人哼了一声,“明威将军守卫边疆,在战争中伤及了面部,所以才戴上了面具,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白衣妇人一听,觉得这黄衣妇人似乎知道些门道,便凑近了好奇问道:“伤及了面部?那姐姐可知是什么模样?” 黄衣妇人家中有人做奴婢,算是道听途说了那日宫宴上夜麟摘掉面具的事情,便一传十十传百了起来。 她细细的同那白衣妇人说来,说完本以为白衣妇人要该明些道理,但没想到却是嗤笑一声,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般想着的大有人在,黄衣妇人不欲与她争论,便拍了拍衣衫,转身离开了去。杜如歌与夜麟的婚期将近,许多人也暗暗打上了主意。 夜麟是朝中新贵,杜如歌重臣嫡女,这怎么看都是强强联合的意思。 只是皇帝并未说什么话,其他官员便也憋住。 但他们心中大多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心想着皇帝会什么时候显露手段。 第二日清晨。 杜如歌一睁开眼,就看到一旁的杏儿欲言又止地在榻边等候。 杏儿见她醒了,便笑了笑道:“奴婢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小姐呢。” 杜如歌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道:“可是府中有什么事?” “是夜将军那边。”杏儿悄声道,“柳漫今日清晨松口了,但是她一定要小姐在场才愿意说,所以夜将军派人来问,看小姐愿不愿见她。” 闻言,杜如歌点了点头道:“柳漫是个固执的女子,若是用强硬的手段,只怕用刑至死她也不会张口。 第22章 药材不见了 如今这个攻心的法子,倒是起了作用。” 说完,杜如歌便起了床,由杏儿服侍她穿戴洗漱。 杏儿心中敬佩,小姐看人十分准,方才王展副将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小姐,尤姨娘那边要去个人问问吗?”杏儿帮杜如歌系着腰带问道。 尤姨娘自从那日从这里拿走了药之后,便一直没了信。 府中的一应事物均是管家在做,尤姨娘像是彻底没了消息、失踪了一般。 杜如歌摇了摇头,“不必,这件事她是要仔细想想的,左不过这几天了。” 杏儿点头。 一个时辰后。 杜如歌下了夜麟派来的黑色马车,就看到王展站在将军府的门口等着。 “杜小姐,你来了。” 王展此时对杜如歌,已经是彻底佩服了。 他不止一次想到,若是杜如歌是个男子,这般谋略作为,回给晟国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是思虑过后,他苦笑了一下。 纵使杜如歌是个女儿身,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默默影响着晟国的运势。 金国的灵韵夫人……前楚国公的一儿一女……现在,是四皇子……这些每一件都是能够让皇帝一阵头大的事情。 王展低下头,按下了心思,领着杜如歌去了将军府后院的地牢内。 阴森潮冷的地牢,时不时响起动物爬行发出的窸窣声。 柳漫被架在十字架上,衣衫皱皱,身材消痩,成股的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难以看清她的表情。 她浑身衣衫完整,没有半分受刑的模样。 但是她半晌才起伏一下的胸膛,给人一种将死之感。 柳漫的面前十丈之处,有一张黑色木桌。 桌子上点着一对火烛,火烛一旁满是信纸,堆叠在了一起。 夜麟早已在地牢内,站在木桌前凝神思考。 “将军。” 王展低声道。 夜麟抬头,看到杜如歌后柔柔一笑,“如歌。” 王展心中有些无奈,不过他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被忽视惯了。 他微微颔首,站到了一侧。 杜如歌回之一笑,缓步走向了夜麟。 方才宛若死尸一般的柳漫,突然动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了杜如歌。 她脊背的骨骼瞬间咯咯作响,十分渗人。 杜如歌好似没听见、没看见一般,走到了夜麟的身侧。 “如歌,你看这封信。”夜麟拿起桌子上的一张信纸,递给了杜如歌。 杜如歌接过,细细一看,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里面写的,是四皇子近段时间来的一些异动。 包括和金国七王子接触一事。 想来,这些信件应是夜麟身边的探子查到的。 信件内关于七王子的描述不多,只是寥寥几句。 一旁的柳漫见杜如歌一副毫不在意她的模样,冷笑一声。 “你不想知道四皇子的事情吗?” 柳漫的声音有些干哑,说话的时候喉咙间咔咔作响。 话音落下,杜如歌才慢慢抬起头说道:“你以为,你说的那些,我不知道吗?” 柳漫神色一僵,随后又放松了下来,“既然你知道,你又为何要来这里听我”“为什么……”杜如歌笑着摇了摇头,“那你又为什么要说呢?” 柳漫一愣,方才还箭弩拔张的气势,顿时消失了。 她默然不语,将脸转向了一边。 杜如歌并不着急,只是拿着手中的信件接着看。 “我想问你,你为什么如此笃定四皇子会将我送给七王子?”柳漫突然开口问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好像是已经知道了结果,只是在求证一般。 杜如歌并不直接回答,反而是缓步走近她道:“你是四皇子身边的一等暗卫,想必四皇子的很多事情你也参与过。” 柳漫垂下眼睛,等着杜如歌接下来的话。 夜麟见杜如歌离柳漫太近,心中有些担心,便也悄悄地跟着她的脚步走上前去。 杜如歌压低了声音,语调悠悠。 “四皇子有多想坐到那张龙椅上,你定然比谁都清楚。” “而他愿意为龙椅付出什么,你又何必否认呢?” “我想……” “四皇子愿意同七王子合作,一定是答应了七王子的条件……” 杜如歌勾唇,四皇子与七王子达成了什么条件她不清楚,但是如今七王子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她却是知道的。 近年来金国同晟国频频开战,正是因为金国的大王身体虚弱,已经没几年好活了。 所以,金国大王发下去一道密令,哪位王子能够攻破晟国的边疆,了了他的心愿,那么他就将王位传给谁。 野心勃勃的七王子,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他也盯上同样野心十足的四皇子。 而且要价,十分昂贵。 “柳漫,四皇子最想要的不过是这皇位,是这晟国。” “既然四皇子愿意将晟国的边疆送给七王子,愿意如此割爱,你觉得,他还有什么不能送的呢?” 杜如歌说完,柳漫顿时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她。 这一刻,柳漫难以遏制心中的震惊,面上的表情一览无余。 她心中隐隐有此感觉,但是她一直不愿面对。 怎么可能……杜如歌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这件事是四皇子的最高机密,只有少数人知晓……“柳漫,我说的话你可以不信。” “但你心中,应早已有了答案。” 杜如歌微叹了一声,转身走向了一旁的木桌。 她拿起桌上的信纸,朝着柳漫晃了晃,“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并不期望你能说出什么情报来。” 柳漫盯着杜如歌手中的信纸,还以为那张纸上写的就是四皇子同七王子约定一事,顿时心中便泄了气。 她一直以为杜如歌做这么多事,都是想让她吐露情报,却没想到,原来杜如歌早就已经知道了! 终是,柳漫苦笑了两声。 “我,的确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完,她哀默心死般的垂下了脑袋。 “杀了我吧。” 杜如歌怔了一下,将信纸放回了桌面。 放下的时候,她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柳漫对四皇子的爱让她坚持到了现在。 但也正是柳漫对于四皇子的爱,让她在最后一刻放弃。 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什么将边疆拱手相送,完全是突然间想起来的。 这一切,也不过是想诈一诈柳漫。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前世,金国同晟国战了几战,最终还是败于夜麟的手下。 夜麟凯旋回朝之时,也给民间带来了一个小小的传闻。 传闻金国七王子战败,跪在夜麟手下连连求饶之时,被迫吐露出了他为何拼死也要进攻晟国的原因。 为了获得金国的王位。 为了得到金国大王的支持。 这是战争后的事情,许多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并没有当真。但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柳漫经历了这么久的身心折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够喜怒不形于色的一等暗卫了。 她方才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杜如歌看了一眼夜麟,示意夜麟同她一起出地牢。 走出之后,杜如歌沉声说道:“没想到,四皇子竟然真的同七王子做了那样的约定。” 夜麟压下心中的震惊,“确实,但这也像是四皇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她有些紧张地捏住了夜麟的手,“若真的如此……那……” 四皇子愿意给七王子割让边疆城池的前提,是四皇子成了晟国的皇帝。 而他要成为晟国皇帝必须要迈过去的一道坎,就是二皇子……二皇子主战,更有夜麟在一旁坐镇。 如此抽丝剥茧下来,七王子真正要对付的……是夜麟。 而且,是在战胜中,秘密杀死夜麟。 这样重伤二皇子,还能够让晟国皇帝坚定求和的心思。 四皇子适时调和,同七王子在暗中运营,很容易就可以在晟国的朝廷内做些手脚。 这般,几乎是能够掌控大半个朝廷。 这样下来,四皇子成为下一任皇帝的可能性,就十分之大了。 并且以最坏的打算,就算二皇子拼死挣扎,四皇子也可以用金国来打压他,同时给皇帝试压,逼迫皇帝下诏给四皇子……这样一来,四皇子几乎要立于不败之地。 而这一切,最重要的开端,是除掉夜麟。 前世的时候夜麟与二皇子险险获胜,但代价是夜麟在大战中也受了很重的伤。 杜如歌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夜麟。 “晟国与金国,怕是很快就很打起来了……” “而且,七王子真正要对付的人,并不是二皇子,而是……” 夜麟颔首,面色如常道:“是我。” 杜如歌愣了一下,“你早就知道?” 夜麟捏了捏杜如歌的脸,笑了笑:“刚刚知道。” 方才如歌在地牢中同柳漫说话的时候,他的心中便有了这么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和二皇子搜查多年,都不敢确认四皇子可以为了皇位,割地卖国。 可刚才如歌的试探,柳漫的默认,让夜麟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清晰。 同如歌走出地牢的那一路,他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所在。 他,就是七王子想要进攻晟国、四皇子想要夺取王位必须要除掉的一个人。 夜麟无奈地笑:“没想到,本将军竟然如此抢手。” 杜如歌拿下他为非作歹的手,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一点也不担心。” 被这么两个势力盯上,几乎就是被阎王爷给预定了……“本将军为何要怕?”夜麟倾身上前,手臂勾住了杜如歌的腰际说道:“如歌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 杜如歌脸色一红,想起了小时候她对夜麟说的话。 她扬了扬脖子,“那当然!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能碰!” 夜麟满意的唔了一声,将下巴放在杜如歌的头顶蹭了蹭:“有如歌的保护,本将军,什么也不怕。” 杜如歌与夜麟猜测到了四皇子之后的计划,心中的担忧却只多不少。 之后夜麟需再进宫一趟,便将杜如歌送回了杜府。 一直到夜晚,杜如歌都有些心神不宁。 到了夜里,她做的梦也是夜麟上战场腹背受敌的惊险场面。 刀光剑影,战火熊熊,响彻云霄的怒吼与惨叫,以及被血染红的边疆土地。夜麟的面具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凝固在表面上,令本就恐怖的面具更加阴森。他已杀的入境,身周无一人能够近身。 “报一”突然,交战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个身着信使衣衫的晟国士兵。 他慌慌张张地朝夜麟跑去,口中拼命大喝道:“将军!朝廷有变,大事在即!” 第23章 气恼的韵娘娘 信使兵右手举着信报踉踉跄跄地跑着,惊险地躲开交战的人群,眸色满是惊恐。夜麟回头,停了下手上的动作。 信使兵高举信报,跑到夜麟身侧后递给了他。 夜麟拿下信报,快速阅览之时,一只早已埋伏好的黑色弩箭,暗中瞄准了他的心脏。 “不要__!”杜如歌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的细汗。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神色惊魂未定。 梦中的景象实在是太过逼真,逼真到她甚至觉得……就是发生过的事……屋外守着的杏儿听到杜如歌的惊呼,忙不迭的推开房门跑了进来,“小姐?”杜如歌坐在榻上还未回过神来,脑中全是梦中的场面。 信使兵?黑色弩箭……“小姐,你怎么了?”杏儿轻轻柔柔地喊道,“小姐?” 她估摸着,小姐是被梦魇住了,便也不敢大声呼喊,只得小声得重复喊着。 “我……”杜如歌的眼神渐渐聚焦,脸上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我没事。”杏儿见此场景,便知定是杜如歌做了噩梦。 她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杜如歌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握住了杜如歌手臂。 方才心中无比惊慌的杜如歌,在杏儿握住她的时候,才觉得心脏慢慢稳定了下来。 她无奈地笑了笑,问道:“可到起床的时辰了?” 杏儿轻声道:“还有小半个时辰才起了,小姐可要再睡会儿?” 杜如歌摇了摇头,“不了,你去唤人来洗漱更衣吧。” 杏儿点头,站起身来出了屋门。 杜如歌看着榻上的被褥,缓缓出神。 那个梦实在是太过真实,她很难将它当做是一次巧合。 想到这里,杜如歌起了身,光着脚快速走到了外室的桌子旁,拿起毛笔开始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不多时,方才她所梦到的东西已被她记录了起来。 刚放下笔,杏儿便领着一种奴仆走进来,看到了杜如歌光着脚站在书桌旁的一幕。 “小姐?!”杏儿眼睛微睁,“天凉秋寒,光着脚会着凉的。” 杜如歌低下头一看,果然,她方才着急记录,竟是连鞋子也忘了穿。 当下,她心虚地朝着杏儿笑了笑,乖乖地被她拉回了榻上。 一个时辰后。 杜如歌吃过了早饭,正在听雨轩内散步,刚巧就看到了正在朝听雨轩走来的鸿雁。 鸿雁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看起来同往常没什么不同了。 她的脸上洋溢着喜色,走路的步子轻盈松快。 看到杜如歌之后,鸿雁脸上笑意更甚,小跑着来到了听雨轩的门口。 “奴婢鸿雁,见过二小姐。”她恭敬的蹲身行礼,一丝不苟。 杜如歌点了点头,脸上也带上了些笑意。 尤姨娘纵使有些小心思,但懂礼知矩,身下的人调教的也朴质可人。 “进来吧。”杜如歌淡淡道。 鸿雁点了点头,这才走进了听雨轩内。 “二小姐,姨娘今日派奴婢来,是要奴婢同二小姐说一件喜事。”鸿雁的眉角都挂着喜悦之意。 杜如歌不用猜都知道,尤姨娘的孩子保住了。 “姨娘沾了二小姐的福气,身子安康无碍,这几日修养下来也觉得神清气爽了,这一切……都多亏了二小姐!” 鸿雁深知隔墙有耳的道理,因此一番话说得极为隐晦。 杜如歌听得明白,只是点头笑了笑,“这哪里是本小姐的福气,分明是尤姨娘的福气。” 鸿雁哎了一声,接着说道:“姨娘的意思是,想让奴婢请教一下二小姐,这等好事,姨娘可否要告知老爷?” ‘好事’指的并不是尤姨娘身体康健,而是她‘孩子保住’的事情。 这件事其实本不必来问杜如歌,但尤姨娘既然问了,想必心中也是敬佩极了她,颇有些以她为主的意思了,“这件好事,本小姐知道了高兴,想必父亲知道了也会高兴。 只是如今父亲还‘不知道”如今既然尤姨娘大好了,那便同父亲说上一声罢。” 杜如歌柔柔说道,一旁的杏儿听得迷迷糊糊,鸿雁确实面上了然,行礼一谢道:“奴婢替姨娘谢过二小姐,二小姐万福。” 杜如歌摆了摆手,笑意浅浅:“下去吧。” 待鸿雁走后,杏儿挠了挠脑袋道:“小姐,方才什么好事,什么知道告诉的,奴婢都懵了……” “你呀!”杜如歌用手指点了点杏儿的脑袋,“自己好好想想,这个时候,尤姨娘派人来还能是什么事?” 杏儿哦了一声,低下头思索。 这是一个好消息,杜如歌心情颇佳。 一个生命,更够留了下来,她也由心觉得高兴。 她看向一旁沉思的杏儿,心中好笑。 杏儿聪慧伶俐,心思玲珑,只是遇到的事情还少,一时间也捉摸不透,但若能稍加点拨,便可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小姐,奴婢知道了!”杏儿嘻嘻一笑。 她看了眼四周,然后凑到了杜如歌的耳侧说道:“是不是尤姨娘的孩子保住了?” 杜如歌笑眯着眼,点了点头。 “那鸿雁问的‘好事要不要告知老爷”意思不就是……” “不就是要不要同老爷说?” 杜如歌再次点头,然后轻声开口道:“杏儿,你可知她为何要来问我?” 杏儿眼睛一亮。 “想必是因为,现在尤姨娘已经彻底被小姐降服了!” 杜如歌噗嗤一笑,勉强赞许道:“的确,但还有一点。” 杜如歌揉了揉杏儿脸颊上的软.肉,“尤姨娘的这个孩子,父亲不是不知道,而是装作不知道。” “他不说,是想保全杜季竹的脸面,也是保全他自己的脸面。” “若是杜府内传出‘庶子将老爷姨娘殴打至小产’的消息,你猜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尤姨娘这么问,是因为她心中也有怒气。” “她那未出世的孩子,终究是比不上杜季竹的名声,还有父亲的脸面。” 淡淡说完,杜如歌点了点杏儿的脑袋,轻声问道:“可明白了?” 杏儿懵懵懂懂,“着实,太凉薄了些……” 说完,杏儿才意识到她方才话中对杜老爷的出言不逊,顿时面色有些尶尬。 杜如歌不以为意,又揉了揉杏儿的脸颊道:“尤姨娘心中有怨,纵使现在保下了这个孩子,但是她对父亲,多少是起了些隔阂。” “如今,尤姨娘却还需装作惊喜与未知的模样,掩下心中怨怼,同父亲说上这一件‘喜事”这其中的难过与寒意……” 杜如歌叹了一口气。 “杏儿,嫁给不良人,女子在这世上就会有许多不可言的难处,但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这种苦的,绝对不允许有人这般欺辱你。” 杏儿脸颊红了红,低下了头,闷闷地哦了一声。 杜如歌挑眉,平日里能说会道、性情泼辣的杏儿,没想到这会儿竟也害了羞。杏儿心中软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片刻,她才扬起了头,气鼓鼓地说道:“奴婢,奴婢才不要和那些臭男人在一起呢!奴婢要和小姐在一起!”“哦……”杜如歌拖着长音,饱含深意。 “怎么就是臭男人呢?以往,杏儿都是说男人的。”杜如歌调笑道。 杏儿一愣,突然间就想起了王龄。 王龄那种练武的人,每日操练,汗流浃背的,可不就是臭男人! 这么说倒也有道理……只是……她怎么就想起了王黔了……杏儿摇了摇脑袋,恨不得将王龄这两个字摇出去。 “哎呀,小姐打趣奴婢,奴婢不说了!”杏儿耍赖道,眼神却有些躲闪。杜如歌看破不说破,哈哈大笑了几声,惹得杏儿更加羞窘。 鸿雁带着杜如歌的话,一路上紧赶慢赶着回去。 此时,杜季竹站在尤姨娘的身侧,紧张地盯着她。 他今日清晨,来找尤姨娘汇报功课的时候,在门外偶然听到了尤姨娘同鸿雁谈论的孩子一事。 听到最后,杜季竹脸色煞白,忍不住推门而进。 当时尤姨娘坐在椅子上,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却是杜季竹。 她的心脏松了一下,瞬间又提了起来。 “季竹,你怎么……”尤姨娘慌乱间想要掩饰,手忙脚乱,却也拿不定杜季竹在外面到底听到了多少,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杜季竹咬了咬唇,眼中满是痛意。 杜季竹大步走到了尤姨娘的身侧,单腿跪在地上,身子靠在她的身侧道:“儿子让姨娘受苦了!” 尤姨娘一愣,顿时眼眶盈上了一圈热泪。 一直强装的坚强与不在意,此时却有了分崩瓦解的征兆。 尤姨娘用衣袖沾了沾眼角,忙扶起杜季竹道,“季竹,你这又是什么话,我…“季竹没有保护好姨娘,这,这算什么儿子!”杜季竹低下了头,颤抖的声音让尤姨娘心疼无比。 “这没什么的,如今我不是没事吗……”尤姨娘低声安慰道。 杜季竹猛地抬起头,“我一定要同父亲讨个说法,杜季榕他对娘动手,父亲不闻不问,最后却是二姐姐制服了他! 这也就罢了,可为何父亲在知道姨娘有……有怀的时候,却还要装作不知! 杜季榕出手狠辣,差点害死一条人命,父亲竟然……竟然还是要装作不知道……若不是二姐姐,姨娘现在一定……” 杜季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他用衣袖狠狠地擦了擦眼睛,转身就要冲出去。 “我一定要问问父亲,这般行事,究竟是为何!” 尤姨娘暗道一声不好,站起身便去拉杜季竹。 “季竹,你别去……”尤姨娘起身的太过焦急,加上久坐,眼前便一片晕眩,差点就要倒下去。 “姨娘!”鸿雁惊呼一声,扶住了她,前面正准备跨出房门的杜季竹也瞬间停了下来。 他回头一看,惊怕之下又跑回了房间,焦急地扶着尤姨娘:“娘,你怎么样?快,快坐下!” 尤姨娘被杜季竹这一声娘叫的心中发酸,却还是按捺着道:“季竹,要叫姨娘杜季竹咬唇,一直到这个时候,姨娘都还教着他规矩礼仪:“姨娘……” “季竹,那你如今有了学问,但却不知人情世故,将来难免吃亏。”尤姨娘坐了下来,舒了口气缓缓道。 “今日这件事,你权当不知,否则,姨娘的这些苦就都白白受了。” 她的声调平静而又悠长,似乎是从十分远的地方传来,让杜季竹的心中一下又一下的发痛。 “是……”他垂下头,有些无力地说道。 “姨娘!”鸿雁进去室内,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第24章 商议婚事 杜季竹回过神来,看向鸿雁,“鸿雁姐姐,二姐姐怎么说?” 鸿雁点了点头,将方才杜如歌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同杜季竹和尤姨娘说了。 尤姨娘明白了杜如歌的意思。 这的确是当下最好的办法。 如今当做不知,等过几天请大夫检查身子的时候,再‘意外发现’她有身孕一事。 这样一来,杜宏和杜季榕的脸面得以保全。 不论杜宏心中是否愧疚,最起码表面上,他能够安然承受这个孩子的到来。只是她所受的那些惧怕与无助,只能永远的埋葬于心中了。 “这般也好。”尤姨娘轻声道,“最起码,这个孩子出生之后不会被老爷所忌讳。” 一旁的杜季竹眼眸深深,捏紧了双拳。 杜府的日子如同往常一般,杜宏也渐渐忘记了尤姨娘有孕的事情。 当时大夫告诉他的时候,他的心中虽有惋惜,但更多的还是担心这件事传出去之后的后果。 因此,便也默默地隐瞒了下来。 他心中想着,便也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只是没过几天,大夫去给尤姨娘复诊的时候,竟然诊出来她已经有孕。 杜宏愣了一下,心中便涌上了狂喜,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按捺住喜意,连手上的公文也来不及处理,当下便赶去了尤姨娘的院子。 尤姨娘面色淡淡,正坐在房内缝制衣物。 她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已没什么影响了。 鸿雁立在一旁帮尤姨娘穿针挑线,十分仔细。 “姨娘,老爷来了。”门外的小仆跑进来汇报道。 尤姨娘抬起头,朝那个小仆柔柔地笑了笑。 鸿雁也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将那些衣物都收了起来。 “馨儿,你在做什么?”杜宏心情颇好,竟也直接唤起了尤姨娘的小名。 这个小名十分亲密,尤姨娘适时一笑。 她站起身来想要行礼,杜宏则大手一挥,爽朗地免了。 尤姨娘略有些可惜道:“老爷的衣物有些破损了,妾身便想着补一补。” 杜宏走到尤姨娘的身侧,无所谓道:“这些衣物损坏了,那就再做什么便是,补衣物如此费眼睛,馨儿还需注意才是。” 尤姨娘柔柔道:“这衣物是朝中发给老爷的,自是要时常护理才是。” 见如此贴心的尤姨娘,杜宏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一层内疚。 “馨儿,你有心了。” 说着,杜宏的一双手轻轻覆盖在了她的肚子上,“我的孩儿,如今已几个月了?” 尤姨娘嗔怪地看了杜宏一眼,“老爷,这不过刚能诊出来罢了……” 说着,尤姨娘的脸颊潮红,不好意思地瞥向了一侧。 杜宏见尤姨娘的神态含羞,眸色温和,心中也放下了心。 想来,那日那个大夫所说的话,馨儿应是不知的。 这样一来,杜宏的心中彻底没了顾虑。 他给鸿雁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了下去。 之后,杜宏便抱着尤姨娘的肩膀,小意地说着安抚的话。 这些话,也尽然是替之前杜季榕出手伤她所辩解的话。 那些话杜宏在心中埋了许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 如今恰好尤姨娘的孩子也保住了,他也得了这个机会。 尤姨娘耳边听着杜宏口中的‘稚子无辜’‘年少冲动’‘切莫放在心上’等话,心中恶心的直直犯呕。 杜宏见状,还以为是尤姨娘有了早孕的反应,心中更是大喜。 “这般调皮,一定是个儿子。”杜宏抚了抚胡须,柔声说道。 尤姨娘掩下内心的情绪,点了点头。 今日,恰好是杜季竹前来听雨轩同杜如歌汇报功课的日子。他如往常朝听雨轩走去,路上便听说了尤姨娘有孕的消息。杜季竹愣了愣,眼中划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自打上次杜如歌同尤姨娘说过要杜季竹每三天来一次听雨轩汇报功课后,杜季竹便次次不落的来了。 哪怕是当日学府有事,他也会赶在天黑之前回府,同杜如歌说一说近三日的所学。 刚开始的时候,杜季竹心中不解,但也按照约定,从未失约。 慢慢的,杜季竹在同杜如歌探讨所学的时候,才对这个二姐姐有了更多的改观。 二姐姐虽然是闺中女子,但是见识和谋略与男子比丝毫不差,甚至,那些关于政事的点评之话说出来之后,杜季竹也羞愧的无地自容。 他每日在学中读书,最后却连二姐姐也比不上。 但他并没有觉得嫉妒或是不忿,而是以二姐姐为榜样,一直努力着。 今日在去听雨轩的时候,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将完全就就像一个良师一般,春风化雨般的指导着他,另一方面,杜如歌又处处在尤姨娘遇到麻烦的时候出手帮助……又师又恩……“小姐,季竹少爷来了!”杏儿小跑着进屋汇报,语气中也满是欣喜。 说完,她不等杜如歌回应便又转身跑了回去。 杜季竹站在门外等候,身形恭谨,神态谦宜。 与杜季榕相比,杏儿可真是太喜欢季竹少爷了! “季竹少爷,你今日来的真早。”杏儿笑嘻嘻地说道,“季竹少爷,你最近可有好看的书?” 说着,杏儿调皮的眨了眨眼。 杜季竹无奈的笑了笑,“杏儿姐姐,那些本子都已经被你看完了。” 杏儿略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头,但顿时又仰起头挤了挤眼睛道:“那季竹少爷若是有好看的本子,一定要同奴婢说! 杜季竹来听雨轩来的勤,听雨轩内的奴婢同他也都熟悉了起来。尤其是杏儿,差点都要同杜季竹称兄道弟了。 其中,联系他们之间的桥梁,便是那些话本子。 杏儿无聊,除了看香料的方子,便是看杜季竹给她捎的话本子了。杜季竹笑着点了点头,“好,杏儿姐姐。” 杏儿嘿嘿一笑,领着杜季竹走了进去。 屋内,杜如歌正在写字。 她右手执笔,手腕有力,起承转合,一气呵成。 杜季竹走到杜如歌的身侧,定睛看向桌子上的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好字。” 思来想去,杜季竹也能想出了这两个字来形容了。 杜如歌噗嗤一笑,手执毛笔,转过头看向他:“季竹来了。” “嗯。”杜季竹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二姐姐,季竹今日在学中学了__”“等下。”杜如歌突然打断杜季竹道,“杏儿,让其他人先出去。杏儿点了点头,将屋内的其他的奴婢先喊了出去。 此时,屋内便只剩下了杜季竹与杜如歌。 杜季竹心中隐隐感觉到,杜如歌会对他说什么。 “季竹,今日便不考你的功课。” “而是,想要问问你的想法。” 杜如歌淡淡说道,将手上的毛笔挂在了桌子的架子上。 杜季榕忙站直了身子,微微垂下头,满是虚心听讲的模样。 “季竹,你可知尤姨娘怀胎一事了?”杜如歌神情如常的问道。 杜季竹点了点头,对杜如歌没有半分的隐瞒道:“季竹已经知晓了。“前日季竹意外在门外听到姨娘和鸿雁姐姐谈论,便……” “此事的来龙去脉,季竹已大致了解。” 杜季竹面色缓缓,轻声说道。 杜如歌见杜季竹喜怒不形于色,心中也起了几分的赞赏。 “如此,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他张了张嘴,想起了之前尤姨娘的交代。 ‘季竹,若是二小姐问起,你只说你替姨娘我觉得万幸即可。’‘万不可说那些不利于老爷的话。’‘再怎么说,二小姐也是老爷的亲女儿!’杜季榕口中的话顿了几顿。 他不想骗二姐姐。 姨娘觉得二姐姐是个心思灵巧、城府深不可测的人。 这没有错,但是他觉得,二姐姐也是一个性情爽朗,恩怨分明的人。“二姐姐,我心里觉得愤怒。” 最终,杜季竹还是逆了尤姨娘的劝说,选择了说出他的心里话。 “哦?”杜如歌诧异,“怎么说?” 杜季竹咬了咬牙,反正他已经开了这个口,那么也没有回头路了!今天,他就把他心中想要说的,全部都告诉二姐姐! 哪怕二姐姐会因此生气,他也要说。 因为,他不想欺骗二姐姐,就像不想欺骗姨娘一样。 “二姐姐,我心中愤怒,不值!我想要去同父亲说个明白,问问他为何如此作践我娘!” 杜季竹也顾不上那些规矩了,心直口快地开口道。 “杜季榕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父亲却只是顾着杜季榕的脸面!难道,杜季榕所犯下的事情,就是礼法所能允许的?” “我以为,父亲作为礼部侍郎,本就应该明白其中的不妥,但他却……却明知故犯!” “二姐姐,季竹的心中很痛苦……却又……却又无可奈何!” 杜季竹低垂下头,语调孤零零的。 少年脆弱的心在空中摇摆,似乎随时都会崩散。 他这些话无人可说,只能同二姐姐说。 但恐怕这个时候,二姐姐也会离他远去了。 他对父亲如此无礼,只怕二姐姐要对他失望了……杜季竹灰心丧意,等待着杜如歌最后的审判。 “季竹,你觉得,如今你受到的屈辱,是何所致?”杜如歌淡淡道。 她的话,让杜季竹以为杜如歌生了气,想要羞辱他。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是因为季竹的身份地,能力弱,不受父亲的待见和重视罢了。” 这些话说出来,他心中一痛。 作为一个儿子,他有多么想得到父亲的认可。 但是……杜季竹轻轻吐了一口气。 现在,二姐姐一定要开始辱骂他了。 不过,不论二姐姐怎么辱骂他,哪怕是打了他,他也不会生气,更不会还嘴。“季竹……”杜如歌张嘴,顿了一下。 杜季竹闭上了双眼,面上满是认命的表情。 “季竹,既然你知道了,接下来,该要怎么做?”杜如歌依然淡淡地说道。房间内很安静,她的声音轻柔,像是一只安抚的手。 杜季竹猛地挣开了眼睛。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杜如歌。 二姐姐不应该……觉得愤怒吗……杜如歌看着杜季竹这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想到了他心中所想。 她走上前去,摸了摸杜季竹的头顶。 “季竹长高了,再高些,姐姐就摸不到你的头顶了。”杜如歌打趣道。 杜季竹眼眶一红,心中一股酸意流过。 “二姐姐,不生气吗……” 他以为二姐姐要生他的气。 “怎么会呢?”杜如歌笑了笑,“姐姐应当气的是,欺负了季竹的人。” 第25章 巡逻的官兵 杜季竹哽咽了一下,忙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抑制着泛滥的情绪。 “二姐姐,季竹应当以此为勉,一定要出人头地,保护姨娘,也要……保护二姐姐!绝不要再受人欺负!任何人欺负!” 杜季竹低声说道,坚定的语气让杜如歌一愣。 看来,杜季竹并不需要她的担心。 她笑了笑,拍了拍杜季竹的肩膀,“你知道就好,今后,季竹需更加努力。”她很高兴杜季竹愿意将心里话告诉他。 这也不枉费她平日里对杜季竹的教导了。 但是杜季竹今日的领悟,却是令她有些吃惊。 她以为,杜季竹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件事颓靡一段时间。 毕竟,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心中一直崇敬的父亲,竟然做出了折辱他母亲的事。 她原以为今日要好好劝导杜季竹,没想到杜季竹其实心中早已想明白了。 “对了,今后你也不必来听雨轩了。”杜如歌接着道。 “啊……”杜季竹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杜如歌,“二姐姐……” 杜如歌看杜季竹这一副朴质的样子,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顶,“杜季榕虽然现在受罚,还在被我管着,但我就要出嫁,等我走了之后,你与他,定然是要争上一争的。” “如今二姐姐能帮你的,就是暂时禁住杜季榕。” “你一定要趁这段时间,在父亲面前多加表现,不论是用什么方法,一定,一定要获取父亲的看重!” “这样一来,你才会离你许下的目标,越来越近。” 杜如歌低声说道,语气有些严肃。 杜季竹滞了一下。 “我知道,现在要你去做讨好父亲的事情,你做不到……”杜如歌心中有些心疼,“但是二姐姐希望你早日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你所厌恶的东西,和能够帮你的东西,完全有可能是同一个。” “这并不是一件矛盾的事情,而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 “而你,则需要让你自己更加强大,能够隐匿自身情绪,从那些事物中学习,完善自己,强化自己。” 杜如歌看着杜季竹,循循善诱道。 “季竹,这是我能教给你的最后一件事了。” “等你能做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可以保护尤姨娘和我了。” 杜如歌说完这些话,便静静地坐在了一旁。 她在等杜季竹的反应。 或许,她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些早,但是如今形势已经将他逼到了这里。 “二姐姐,季竹明白你的意思了。” 杜季竹仰起头,面上的怨怼和气恼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他眼中闪着的一簇火光,和其中蕴含着无尽的能量。 杜如歌眼中露出赞许之色,怜惜地又摸了摸他的绒发。 “季竹,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要记得来找姐姐。” “即使姐姐出嫁了,但总归也是你的姐姐。” 她很喜欢季竹正直守诺的性格,同时也不想让杜季竹同前世一般,白白的浪费了自己的才华,消磨一生。 “二姐姐……”杜季竹神情感动,随后又郑重地点了点头,“季竹谢过二姐姐!” 日子一直过到了八月底。 杜府喜事一粧接着一桩,先是二小姐婚期已定,接着是尤姨娘怀了身孕。 本来,杜宏疼惜尤姨娘,想让她歇着,勿要因为杜如歌的婚事而劳累,但尤姨娘执意要亲自操办。 杜宏拗不过她,只能派人多帮着些。 而杜如歌见此,便知这是尤姨娘的一番心意。 尤姨娘受了杜如歌的大恩,若是不报,心中总是有些没底。 但她与杜季竹也并无什么可回报杜如歌的,便只好在杜如歌出嫁一事上多操操心,尽量办的圆满妥帖。 杜如歌心中明白,也不想让尤姨娘心里太有压力,便只是谢了一谢,就没有再杜府一片红火,喜事将近。 京城,小宅。 楚音离开了京城,楚耀便暂时住在小宅内恢复身体。 这些日子下来,他的身子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夜婶看着楚耀痩弱的身躯,每日想着法子的给楚耀做饭,渐渐的楚耀也壮实了一些。 而楚耀的倾城之姿,也显露了出来。 他眼中的忧愁之意消散了大半,脸颊的那股苍白病态也已经消褪。 是夜,他站在床边,愣愣地抬头望向头顶蓝黑色天空。 阴云遍布,不见一丝月光。 周遭十分安静,静的他甚至能够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的心跳,提醒着他还活着。 楚耀抬起下颔,眼神飘无地看向前方。 男子侧脸线条流畅,挺翘的下巴堪称完美。 但他,也并非一丝退路也没有……楚耀眼中满是犹豫。 四皇子派下的杀令,很快便传到了夜麟的耳中。 这件事早在他的预料之内,也如同他预料之内一般棘手。 楚耀的身份特殊,容貌身姿更是不凡,若是一味的藏匿,只会渐渐落入被动的并且,藏匿也并非是楚耀所愿。 既然从那个牢笼内逃出,楚耀他又怎会再进入下一个牢笼?夜麟神思一动,快步走到了桌边,拿起笔在纸上书写。写着,夜麟微微皱眉,回忆了片刻之后又接着写。 两刻钟之后,他才写完了信。 这封信上,写的是当年那些簇拥楚国公人的地址。 当年楚国公被绞杀,民间与朝廷内有众多不满。 皇帝雷霆手段,哪怕是会血染办个朝廷,他也要将楚国公一党彻底清除。 因此,楚国公一党损失惨重。 但,也有极少数的人在意识到不对劲的会后急流勇退,藏匿了起来。 那些人如今在朝中默默无闻,手中的权利也被慢慢搬空。 当时夜麟初入朝廷,便将晟国自立国以来的大事与重要官员全部做了一份了解。 自然,也包括楚国公的事。 当时这件事十分奇怪,夜麟便留了个心眼,查到的也多。 其中,就包括当年遗留下来的楚国公部下名单。 或许,皇帝也知道这个名单,只是为了名声计,决定放过这些人了。 但这份名单,对于楚耀来说,一定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夜麟将那张纸晾干,之后便装进了信封内。 封装完毕,便交给王展,由他送去给楚耀。 之后,楚耀究竟是选择寻出当年灭门一案的细节,还是觉得隐姓埋名忘记这一切,就由他自己决定了。 王展领命,拿着信件出去了。 屋内,夜麟坐在书桌前,正欲处理军中的文件。 抬了抬手,他便看到了关于边疆的一封战报。 他眼神一冷,将那封战报抽出来查看。 上面写的,果然是金国的一些异动。 若不是前几日杜如歌套出了柳漫的话,推断出了金国七王子的计划,那么他很有可能会忽视这个小小的‘边疆骚乱’。 毕竟金国同晟国在边疆处的摩擦,几乎是日日都有。 “潜入?夜麟轻声念着纸上的话,眸中沉思。 “看来,是要给他们一些教训了。” 金国人骁勇善战,并且十分好战。 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们认为晟国边疆士兵都是软蛋,怕了他们。 夜麟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拿起笔开始回信。 写着写着,他又想起了当时杜如歌说的话。 ‘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能碰!’他傻傻一笑,心中暖暖。 若金国与晟国真的开战,只怕这其中最危险的,不是他,而是如歌。四皇子很有可能会利用杜如歌,来使他战场上分心。 而七王子,则更有可能直接对杜如歌动手,让他气急败坏,战场失利。想到这里,夜麟握笔的手颤了一颤。 一滴墨汁,沾染到了信纸之上。 夜麟默然,将那张纸抽出,捏成一团扔掉。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如歌。 杜府,清晨,鲜花软香,莺啼阵阵。 周锐突然回了杜南,只留了姬鸿在这里,因此,关于折迎香的事情,便由姬鸿同杜如歌商讨。 又因着婚期接近,杜如歌便直接约了今日下午,同姬鸿在宴宾楼内商议折迎香合作一事。 当初周锐离开京城回杜南的时候,百般提点姬鸿,只要周家能赚到相应的钱,就一定要允了杜如歌的要求。 若是……若是周家要少赚上一些钱,只要不是太多,也可允了杜如歌的要求。姬鸿当时不明白,还以为是少爷说错了。 姬鸿疑惑,便问周锐为何要这般谦让。 周锐只是笑了笑,晦暗不明地说道:“杜如歌身上有股浩然之气,我们不会吃亏的。” 姬鸿稀里糊涂,还想再问,周锐又说道:“姬鸿,你要记住,做生意,很多情况下是看和谁做生意,其次,才是做什么生意。” 这句话姬鸿倒是听周老爷说过,也算耳熟。 周锐用折扇敲了敲姬鸿的肩膀,耐心地叮嘱道:“你只要记住就好,暂且先允了杜如歌,以示我们诚意,具体的细节我同她可再继续商谈。” 姬鸿点头,表示全部明白了,周锐才放心的走了。 因此,今日姬鸿来同杜如歌商讨折迎香合作细节,心中说不忐忑紧张,那是假的。 “就是这间屋子,小姐请进。” 门外响起了小二的声音,似乎是杜如歌来了。 姬鸿忙站起身子来,弯了弯腰快步走向了门口。 杜如歌门开而进,姬鸿便笑着行礼道:“奴才姬鸿,见过杜小姐。”杜如歌浅浅地笑了笑,“久等了。” 姬鸿受宠若惊地摇了摇头,“杜小姐哪里的话,奴才也不过是刚到。说着,姬鸿拉开了桌边的椅子,示意杜如歌坐下。 桌子上,放置着三份纸张。 纸张之上,则写满字。 杜如歌坐下,眼睛却是看着姬鸿:“姬鸿,你也坐吧。” 姬鸿哪里敢坐,他不过是个奴才,怎么敢同杜小姐坐在一张桌子上?“多谢杜小姐抬举奴才,奴才站着就好。” “这纸上写的,是我家少爷对这次香膏合作一事拟定的合作条款,请杜小姐过目。” 杜如歌笑了一笑,也不强求。 她低下头,看向桌面上的合同。 上面写的很详细,也很通俗。 因为杜如歌只是出具折迎香的方子,具体的物料购进和处理,皆由周锐置办。而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均是各种税率计算,和受益配比。 其中,关于她和周锐到底如何分配利益的框里,还是空白。 姬鸿看着杜如歌仔细地阅读着桌上合同之时,心中便已经起了些敬意。 这里面的专业词汇和计算晦涩难懂,就算是他,也要看上许久。 但看着杜如歌的表情,似乎是丝毫不在话下。 第26章 棕色马车开路 “这上面的条款我看了。”杜如歌开口道,语气淡淡:“大抵是市面上通用的模子,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姬鸿心中一松。 “只是这条款上的分红规则……”杜如歌顿了顿说道。 “对于我同周公子的合作方式来看,并不适用。” 姬鸿心中暗道不好。 当时周锐临走前,拿着这张纸交代了他很久。 其中有一点,就是关于分红方式。 若是普通人,甚至是在商场中浸淫了几年的商家,只怕对这个分红方式也说不出什么来。 但是就怕万一,万一杜如歌觉察出什么不对。 周锐随口一提,让姬鸿注意着些,若是杜如歌真的觉得不妥,便再退一步。姬鸿倒是觉得,杜如歌的确是心思玲斑,智力过人,但并非完美……姬鸿觉得,杜如歌应当看不出来如此细微的差别。 没想到……她还是一眼就发现了。 “杜小姐此话何意……?”姬鸿小声地问道,但是话语中却没半分的惊讶。 杜如歌冷笑一声,佯怒道:“姬鸿,你家少爷若是不诚心,故意挖坑在等着本小姐,那就恕本小姐不奉陪了!” 说罢,她便转身想要离开。 姬鸿一愣,忙解释道:“杜小姐勿要着急,这谈生意本就不是件一蹴而成的,杜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说出来,一同商议嘛!” 杜如歌哼了一声,又看回了桌上的合同,也算是不再计较了。 “周锐真是个老狐狸,不过,本小姐也不是好欺负的。”杜如歌清声道,“这分红,我无需关注那么多,我只要你们净收益的六成。” “什么……净收益……六成!”姬鸿啊了一声,面上有些为难。 杜如歌笑了笑,“姬鸿,这并不多。” 他面色有些古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半句话。 当初周锐交代他的时候,说的就是允诺给杜如歌的分红,换算成净收益绝对不能超过六成……姬鸿抬起眼皮子悄悄看了看杜如歌。 难不成杜如歌在他们身边安插了奸细……怎么事事都被她说中了……可是转念一想,这件事也就只有少爷和他知道。 姬鸿无奈。 少爷说的对,杜如歌是个聪明人。 但她却有一股浩然之气,这种聪明用在维护她自己的利益上,而不是用在夺取他人的利益上。 “杜小姐是个爽快人。”姬鸿定声道,“这次的合作,便由方才杜小姐说的那般制定。” “而我家少爷也十分想与杜小姐……还有夜将军,交个朋友。” “若是有机会,夜将军与杜小姐一定要来杜南做客,我家少爷一定好好相陪!”姬鸿笑着说客气话,方才有些紧迫的氛围也渐渐瓦解。 “周公子也是个侠肝义胆之人。”杜如歌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与夜麟,自然也愿意交周公子这样的朋友。” 姬鸿明白杜如歌的意思,抬起头看向了她身后的杏儿。 他知道杜如歌很有可能会问起楚音的事情,此时也并不意外。 杜如歌摇了摇头,示意他杏儿是她信任的人,可直说。 “杜小姐可是想知道惠禾姑娘的消息?”姬鸿径直问道。 惠禾,是楚音的字。 “她怎么样?”杜如歌这个时候,才有了情绪上的一些波动。 “惠禾是个很勇敢的姑娘。”姬鸿说道,“她……她随少爷去了杜南,是奴才没想到的。” “奴才,也很敬佩惠禾姑娘。” 姬鸿定定道,“周家的大夫也给惠禾姑娘把了脉,身子并无什么大碍,但是双眼失明一事却不好说。” “而且……” 姬鸿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对杜如歌说。 但他,也没有要瞒着杜如歌的必要。 “而且,大夫诊断出惠禾体寒,以后很有可能无法有孕。” 只是说出来以后,姬鸿的心中也十分酸涩。 杜如歌听到这句话,心中咯噔一声。 在晟国内,对女子来说,无孕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姬鸿,这件事无比要保密。”杜如歌冷声说道。 姬鸿明白,点了点头。 纵使楚音如今还小,并不明白这件事,但杜如歌也许未雨绸缪。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年纪轻轻便有了‘无法生育’的名声,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这件事传开,楚音不知还会受到多少恶毒的语言攻击。 杜如歌作为一个女子,敏锐地感觉到了今后楚音很有可能会遇到的事情。 “杜小姐,小的知道,这件事也只有少爷、惠禾姑娘和奴才知晓。”姬鸿轻声道。 他也十分疼惜楚音。 那个坚强的女孩。 即使杜如歌不叮嘱他,他也会保守这个秘密。 这本就是惠禾的事情,他才不允许别人去讨论! “好。”杜如歌笑了笑道。 “还有一件事。” “关于杜南香膏的事情,我会派人过去协助你们,想必周公子不会介意吧?” 姬鸿明白,笑着点了点头道:“杜小姐哪里的话?就是杜小姐不说,奴才也要厚着脸向杜小姐求几个人来呢!” 香膏在杜南售卖,而杜如歌远在京城,因此杜如歌必须要放几个人在那边看着。 一是能够帮周锐处理些香膏上的事情,另一个就是能够对他们每日的收益进账心里有数。 杜如歌含笑,同姬鸿商量了合同上的其他条款。 而合作一事,也算敲定了。 出了宴宾楼,杏儿有些跃跃欲试地看向了杜如歌。 杜如歌有些好笑,“杏儿,你看什么呢?” “小姐……”杏儿一双圆圆的眼睛闪着精光,“这香膏若是在杜南正式售卖了,能……” 说着,杏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 杜如歌点了点杏儿的脑袋,“本小姐怎么还没看出来,你是个小财迷呢?” 杏儿吐了吐舌头,“小姐的东西,杏儿当然要事事都弄清楚!任何人都别想起小心思!” “你呀!”杜如歌有些无奈,“周锐将我的那六成拿出来之后,再三七分,我三,你七。” 她本就是如此计划的,这些钱她只会要一个小头,大头则会给杏儿。 “啊!”杏儿惊讶,“小姐,这怎么行!” 杏儿皱起了眉头,“那些都是小姐的,杏儿怎么能要! 而且,小姐给杏儿的赏银杏儿都还存着呢!” 她一脸焦急,话语间微微带着些急促。 杏儿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把这些给她。 她是个孤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根本就用不到这个多钱。 而且,小姐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要小姐的东西……杏儿想不明白,便也不去想了。 杜如歌一愣,又是捏了捏杏儿的脸。 这个傻杏儿……前世的时候,她就是这样。 什么也不求的在她身边,哪怕在最后她病入膏肓,缠绵病榻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明知自己没几天好活,便想了办法的赶杏儿走。 但杏儿如何也不愿意离去。 不论打,不论骂,杏儿只是咬着唇,红着眼睛地看着她。 然后问她一句,冷不冷,要不要杏儿帮小姐暖脚。 她,如何能狠下这个心? 这一世,杜如歌无论也要让杏儿一世无忧。 “杏儿,这些……” 但杜如歌也明白,无论她怎么说,杏儿一定不会接受的。 所以……她可能要撒一个善意的谎言……“这些分红,只是记在你的名下,由你保管。”杜如歌定睛看着杏儿,一脸的严肃。 “杏儿你知道,如今我不论是暗中、还是明显上的敌人,只多不少,所以本小姐需要藏在你的名下,知道吗?” 杏儿懵懵懂懂,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反驳不出来。 的确是这个道理……杏儿挠了挠后脑勺,张了张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杏儿!”杜如歌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若是夜麟欺负了我,你就拿出那些银子,然后带本小姐远走高飞!” 杏儿一听,顿时一股豪气冲上了心头。 “小姐!杏儿一定要保护小姐!” 杜如歌噗嗤一笑。 “啊……小姐笑什么……”杏儿有些疑惑,面色发窘。 是不是她方才说的话太幼稚了,所以惹小姐发笑了……可……那就是她的真心话啊……杜如歌咳了几声,正色道:“是我太开心了呢。” “所以,杏儿有信心处理好这些银子吗?”杜如歌睁大眼睛看着杏儿,眼中满是信任。“嗯!” 杏儿重重地点头,暗中捏紧了小拳头。 六皇子府。 四皇子近些日子在朝中屡屡受挫,他身后的那些党派也沉默了起来。 人人都在避,不想触皇上霉头。 而这件事,也在皇上的强力镇压下,渐渐没了声息。 除了其他的皇子公主们。 皇上不止一次的暗中警告他们,要以百里婧为戒,不要做出那些败坏皇室脸面的事情。 虽然他没能搞清楚百里婧在地窖内究竟做了什么,但一定不会是什么清白之时。若是殴责虐待宫女,皇帝也可忍受。 但若是藏匿什么不该藏匿的人……皇帝会让她知道,惹怒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殿下?”岩三看着站在树下发呆的六皇子,轻声喊道。 六皇子百里秋安如今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 不需要借助拐杖,基本的坐下、站起也能够做到。 双腿的力量,已经大大增长。 从外观看,已于常人无异。 岩三心中悄悄划过一丝遗憾,但很快,又被冲走。 鹅黄银杏树下的少年身子挺拔,气质润和,静静站在那里的时候好像成了一幅画。 一副和周身环境完全融在一起的画。 让人觉得极为的舒适。 这样的少年,不论放在哪里都是极为出彩的。 任何人,都会被六皇子身上的光芒所吸引。 但是现在他只能蛰伏。 六皇子听到了岩三的声音,轻微地转了转头。 这一动,整幅画就活了起来。 静止的树叶随着风摇晃了起来,天空中闪过的鸟儿叽叽喳喳。少年的脸庞,柔润如玉。 “岩三,怎么了?”六皇子轻声问道。 岩三的表情,确是不大好看……“小柳,小柳他又看中了一块地方……是,是你卧室前的那片草坪……” 岩三吞吞吐吐地说道,眼睛闪避着六皇子的目光。 “但是小柳说,他保证,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小柳还说,如果他像上次一样,违反了承诺,就罚他再也不给……” “不给殿下买糖……” 说完,岩三的半张脸几乎快要扭到了身后。 他实在是被小柳逼得没有办法了,才来告诉六皇子这件事。 第27章 夜麟的计策 小柳已经要了殿下好几块地种他的药材……六皇子府的半个后院都要成小柳的药圃了……“什么……”六皇子眯了眯眼睛,低声说道。 果然,气氛有些紧张了。 岩三突然看向了六皇子,胡乱说道:“殿下,奴才想起来,好像前院的杂草还没除呢! 奴才这就去忙了,有什么事,殿下和小柳再商量吧!” 说完,岩三便跟逃命一般的跑走了。 六皇子脸色有些黑,抬脚朝他的卧室走去。 小柳最近好像越来越猖狂了……他当六皇子府是什么? 是他家吗? 想种菜种菜,想种药种药! 最可恶的是,竟然还有不给他买糖来威胁! 难道这六皇子府内没有一个闲人了吗? 买糖这种事,随便找一个人……随便……六皇子无奈,好像也不能随便找人……这六皇子府内知晓他这个‘秘密’的,也就只有岩三和臧柳。 而他,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堂堂晟国六皇子,平日里总是木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人……竟然爱吃糖?! 不行! 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六皇子咬了咬牙,脚上的速度快了些。 此时还没有感受到某人怒火的臧柳,正心情好好地那働头锄地。他哼着小曲,慢悠悠数着垄出来的沟壑。 这里种什么,那里种什么,他都已经想好了。 只是……“臧……柳……” 六皇子眯着眼睛,脸色很不好看的走了过来。 他的步速较慢,但给人的压迫感却很强。 臧柳脸色一僵,默默地将锄头藏在了背后。 “啊,秋安啊,你锻炼完了吗?” 他笨拙地转移着话题,但却被六皇子狠心戳破:“你在做什么?臧柳啊了一声,仰起头转了转眼睛,“我啊,在……在散步啊! “哈哈__在散步,今天天气多不错!” 臧柳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现在在人家卧室门口种药,更是有些不好意思。 “是吗?”六皇子走近他。 六皇子的个子,比臧柳还要高一些。 这让臧柳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小柳,你拿着働头散步?”六皇子侧过头看了看他身后的撖头,语气有些危“我这不是,锻炼嘛!”臧柳打着哈哈,将働头放在身后藏了藏。 六皇子从左边看,他就将働头摆到右边。 六皇子从右边看,他就将働头摆到左边。 “原来是在锻炼啊……”六皇子嘴角一勾,轻声说道。 臧柳看着六皇子有些不大寻常的脸色,心中有点没底。 他低下头,心中细细思索。 他不是让岩三去和秋安说了吗……那秋安的怒火,也该发到岩三身上啊! 按理说,他应该没事的……只不过臧柳不知道的是,岩三吃一次亏,吃两次亏也就罢了,却不能一直笨笨的送上去挨骂。 这次,早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他悄悄地抬起眼皮看六皇子,心中暗戳戳地盘算:现在秋安应当没那么大的火气吧……“是啊,我在锻炼。”臧柳挺起胸膛说道,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 “好啊……”六皇子笑了笑,“拖着锄头,来我院子里散步,然后顺便把我的草坪给刨了?” 臧柳哑然,不好意思地龇了龇牙。 “顺便,帮我撒些种子?”六皇子看向地上的那一包种子,眼神瞟了过去。 臧柳缩了缩脖子,现在好像怎么解释也不行了……“是不是,过段时间再帮本王收割一下呢?”六皇子哼了一声,身子极具压迫性地向前倾。 臧柳本想着丟人不丟阵势,便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就是不想退后半步。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六皇子轻笑一声,口中低声说道。 那道声音在臧柳的耳边盘旋,落下。 臧柳吞了吞口水。 “我,我不是……”他下意识地就想解释道,抬起头就看到了六皇子促狭的眼他同六皇子距离极近,似乎鼻尖就要碰到了鼻尖。 六皇子的身子渐渐好了,那股属于上位者的气息也渐渐显露。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也让人会从心底颤了一颤。 从前六皇子一直压抑着他自己的本性,如今完全放开,宛若变了一个人。 他稍微歪了歪脑袋,鼻尖同臧柳的错开。 “不是什么?” 臧柳再次吞了吞口水。 他忽然有些紧张,但是瞬间,他就为这股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到气恼。 “我……!”臧柳还是后退了一步,然后扬起脖子抬头看着六皇子说道:“我就是来这种药的!” 说完,臧柳有些耍赖地看向六皇子:“这块土地不错,我要了!” 六皇子好笑,反问道:“你又不是这六皇子府后院的主子。” 臧柳哦了一声道:“我下午的时候,会带些肥料浇在这里。” 六皇子本来笑着的面容,突然有些僵住。 “牛羊的肥料啊,都很不错。” 六皇子要维持不住他的表情了。 “当然,这六皇子府里人多,现成的嘛……” 六皇子嘴角抽了抽,“臧柳,你要是敢在本王的卧室前面……撒肥料……本王保证,你一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臧柳瘪了瘪嘴,有些可惜地问道:“可是,不撒肥料,这些药的长势不会好啊!” 六皇子感觉他的脑门也在抽搐了。 “那就种些不用肥料的! “反正,绝对不可以在本王的房门前……” “撒肥料!” 他压低着声音怒吼道。 臧柳嘴角一翘,得逞地说道:“好的,秋安殿下,小的只种些不用加料的。 六皇子府的后院,时不时地惊出一行飞鸟。 岩三对于六皇子和臧柳之间的摩擦早就习惯了,已经从刚开始的失措变成了‘左耳进右耳出’。 甚至,还有些想装听不见。 岩三悄悄地站在门口的拐角处,看着六皇子和臧柳的身影越来越近。 六皇子像臧柳压低了身子,头部也与臧柳重合……似乎是……是要吵起来了! 岩三嘿嘿笑了两声,一双眼睛看好戏般看着院子内的六皇子与臧柳。 臧柳身上有一种十分洒脱的性格,好像对于尊卑一事并不在意。 这如果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恐怕就是失仪、不知尊卑。 但是臧柳那种待人平等的性格,却让岩三觉得,好似这样的平等本就是应该存在的……岩三摇了摇脑袋,晃走了这可怕的想法。 对于殿下,臧柳做不到奴颜婢膝。 而殿下因着双腿一事,性格中有些敏感和偏执,虽然现在已经开朗了许多,但也做不到放下架子,如同一个平常人对待臧柳。 他们二人之间时有矛盾,但最终二人都会揭过这一篇。 岩三心中微微有些担忧。 具体担忧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看到臧柳和殿下在院子内你追我赶的身影,岩三的眼皮突然跳了跳。 京城。 灵韵夫人之前在宫宴上露过面之后,便住在了京城内的一处宅子。 她大开宅门,欢迎朝廷内的官员前来交谈。 而前去的,几乎全都是四皇子一派的求和人士。 其中,而她在半推半就之下,也吐露了她所需要的一些药材。 对外,则是说自己身子弱,这次前来晟国也是想能够找些药草。 这般一来,她倒是也搜集到了一些。 “娘娘,苏大人送来的宣子草。”门外一个身高体壮、容貌呋丽的成年男子抱着一只棕色盒子走了进来。 男子笑容邪魅,高大的身躯进门之时仿佛将阳光都挡住了。 “库鼎!”灵韵娘娘双眼猛地睁大,看着朝她大步走来的男子。 库鼎嘴角一勾,走近前去半跪下道:“娘娘,库鼎来晚了。” 他双眼直直地看着窝在凳子上的灵韵,眼中满是情意。 库鼎身高九尺,站在人群中本就十分醒目,而他又长了一副阴美的模样,便被灵韵一眼相中了。 灵韵挑了他来,是为助她修炼功法。 这个身高体重的男子,则正好可作为一个容器……“库鼎,这一路可是辛苦了?”灵韵毫不怜惜她的喜意,从凳子上轻巧地跳下,然后一跃扑进了库鼎的怀中。 “有娘娘挂念,库鼎算不得辛苦。”库鼎将手上的盒子放在地上,揽住了灵韵的细腰。 灵韵松开他,眼中挂上了一层的秋水。 库鼎眼神也暗了暗,一只手抱着灵韵的腰,一只手托起她的臀部,直接将怀中的她抱了起来。 灵韵嘴角弯弯,眼神似乎有一把钩子一般看着库鼎。 “娘娘,库鼎忍了许久,怕是会有些粗鲁。”他轻声说道,口中带着些难忍的灵韵纤细的胳膊环抱着库鼎的脖颈,手指轻轻地搔弄着他的脖子。“娘娘,那……恕库鼎无礼了。”库鼎语气沉了沉,带着笑意说道。话音落下,便抱着灵韵走向了后面的床榻。 一个时辰后,灵韵倚靠在库鼎的胸膛上,语调微喘。 “金国皇室那边可有为难你?” 库鼎摇了摇头,一只手放在灵韵平坦的小腹上为她取暖道:“不曾,他们看在娘娘的份儿上,对奴才十分客气。” 灵韵嗯了一声,眼神涣散,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 库鼎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奇人,如今这般乖巧,也不枉她一番调教。 片刻,门外一人小仆低声喊道。 “娘娘。” 灵韵难得灵台清明片刻,并不想浪费力气同那些下人对话,便用手指点了点库鼎的胸口。 库鼎明白,朝着门口低声道:“娘娘在听,说。” 门口的小仆控制着音调,不大不小道:“娘娘,方才钦闻大人传来消息,说是前段时间来拜见娘娘的那位冯氏,被人杀掉了。” 小仆心神忐忑,心中摇摆不定。 此时库鼎大人在屋内,娘娘最是厌烦旁人去烦扰她的,但是这消息钦闻大人也是层层抽丝剥茧下得来的,不可耽搁。 灵韵眼神渐渐聚焦,缓缓吐纳。 库鼎见状,便朝着外面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小仆纵使没看到屋内的景象,还是惊惶地低下了头道:“钦闻大人说,之前灵韵娘娘偶然提了一嘴,他便留了意,但是他许久未得到冯氏的消息……如今一去查探,竟然发现冯氏没了……之后,钦闻大人便亲自去查这件事,发现冯氏竟是在萃村失踪了! 于是便将这个消息递给娘娘,由娘娘定夺。” 库鼎闻言,见灵韵不再动作,便扬言道:“好了,你退下吧。” 小仆心中一喜,忙磕了头退下。 库鼎低下头看向灵韵,不敢惊扰她。 “冯氏……”灵韵闭上眼睛回忆,渐渐地想起了那日冯氏来寻她的事情。似乎……是为了玉参汤的解药。 第28章 追上的官兵 灵韵轻笑一声,这解药,哪里是她一个后宅夫人能做成的? 就算有了财力与人力,也要有些运气,才能制成。 只是,这冯氏被人杀死……灵韵愣了愣,张开了双眼。 她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灵韵从她萃村那里的宅子出来之后,便被人杀了。 而灵韵来莘村之前,在京城的一处据点也被人损坏。 当时她就怀疑是否有人盯上了冯氏,但是转念一想,她一个做妾的妇人,还能有什么样的背景与势力? 于是,灵韵便也歇了心思。 没想到,这件事果然有些问题。 若是大胆猜测,冯氏早在来莘村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那人便也知晓了冯氏背后在与她合作。 库鼎看着张大双眼出神的灵韵,拉过软被为她盖上。 “我知道了灵韵轻声说道。 当时冯氏来求她拿解药,就是被人灌了许多的玉参汤! 这般想来,许多事就解释清楚了。 灵韵缓了缓神,坐直了身子。 那日有人盗走了她的药草,她一直思索,却没有任何的思绪。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下手。 在宫宴之日,也没能找出来。 甚至,她连四皇子都怀疑了一番。 只是调查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如今钦闻查出来的消息,倒是让她突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那人一定是知晓了玉参汤的秘密,然后逼迫冯氏去寻玉参汤的解药。 在此之前,想必京城的那处据点也是那人意外所毁。 之后,那人在冯氏出了灵韵宅子之后,便从冯氏口中得到了解药的消息。然后,就将冯氏杀掉。 “只是……”灵韵尚且有些困惑。 那人为何会知道她的药炉房? 又怎会知晓如何开药炉房的锁? 这些东西,只有她的心腹才得知! 难道,他也同牧南一般能够识人内心? 灵韵嗤笑一声,随后又愣住了。 根本不需要识人内心。 那人只要躲在暗处看上一看,便能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想到这里,灵韵禁不住背上出了一层的冷汗。 一个武功高强,心思深沉之人潜入了她的府邸,然后在她身边窥察许久,她竟然丝毫不知……库鼎看着灵韵一会儿思索,一会儿锁眉,一会儿恍然大悟的模样,屏着气息不敢说话。 直到灵韵因为后怕而背上出了一层细汗。 他心中一惊,忙拿出枕边的细帕给灵韵擦拭。 方才灵韵的一番推测,几乎就要将夜麟与杜如歌给猜了出来。 但是她还不敢确定。 如今的她草木皆兵,不敢大意。 可对于此事,她有了一个主意……那背后之人,一定会上钩的主意……明威将军府。 夜麟同杜如歌的婚期将近,连王展也被派出去采买各种物件了。 府内清扫、添置物件一事,也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起来。 夜麟每日心情上佳,就连军中操练士兵一事,也不像往日那般严格了。 只是边疆那边的战事,却让他心中有些担忧。 金国的灵韵夫人已经来朝庆贺,那边金国却还在边疆跃跃欲试,时不时想咬下晟国的一口肉下来。 这样前后矛盾的行为,朝廷那些求和一派却当做没有看到一般,只顾着吹捧金国的诚信与诚意。 夜麟在书房内看着边疆加急送来的信件,眉头微皱。 战事爆发,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少则几个月,多则半年,金国一定会进攻晟国。 夜麟叹了口气。 他将信件收齐,整齐的折好,放在了一旁。 突然,房顶之上出现了一阵细碎微弱脚步声。 夜麟眼神微闪,下一秒便消失在了书房内。 房顶之人黑布蒙脸,刻意地压低了脚步声,就连呼吸也绵缓至极。夜麟不是好惹的,他也不想在这里丟了性命。 只要,将灵韵娘娘交代的事情完成,他就可以直接离开。 绝对,不与夜麟起任何争执。 黑衣人虽然武功不及夜麟,但是全力逃跑,也是有几分胜算的。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砖块,脑中回忆着灵韵给他的将军府布局。 脚下,应当是夜麟的书房了。 他这般小心,夜麟一定不会发现的。 黑衣人正准备动作……“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朝身后看去。 夜麟,已经肃身站在了他的身后。 悄无声息,不知不觉。 黑衣人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与夜麟拉开了距离。 对夜麟来说,这黑衣人已经进去了他的猎杀禁区。 无论后退多少步,也逃不掉。 “不说?” 夜麟勾了勾唇。 “那就去死吧。” 说完,夜麟身子微微向后撤了一下,双腿蓄力准备向黑衣人冲去。 他的动作十分快速,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但是眼中的冷漠杀意却让黑衣人心神发颤。 “接着……!” 黑衣人颤着声音将手中早已捏的有些发皱的纸条扔向了夜麟。 夜麟自然不理,轻巧躲过之后眯了眯眼睛,速度更上了一层。 不远的距离,他瞬间的就要到了那黑衣人的眼前。 黑衣人吓得连呼吸都要滞住,只顾着边退边喊道:“里面是玉参汤的解药!” 他语速极快,似乎若是说的慢些,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夜麟一愣,动作缓了下来。 而那个黑衣人早已拼了命的催发内力逃远了。 夜麟顿在原地,有些怀疑地看向了屋顶上的那张叠起来的纸。 纸张轻飘飘的,被风一吹便从斜着的屋檐下落了下来。 夜麟眸色一紧,脚尖一点从房顶跃下,伸手接住了那张纸。 他落在地上,拿着这张纸犹豫了半秒,随后打开来看。 ‘想要回转草,九月十一日,坞城,满月楼。’这张纸上的字数极少,但是递出来的消息却让夜麟能够明白这人的意思了。玉参汤的解药……回转草……如歌中了玉参汤的毒,这件事极少人知晓。 而玉参汤的解药需要回转草的这件事,知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逐一排查下来……夜麟想起了灵韵夫人。 看来这么久下来,她终于查出来当日盗药一事是谁下的手了。 他与如歌已经暴露了。 只怕如歌那边,也收到了这纸条。 而九月十一日,坞城,满月楼,很明显是灵韵的一个诡计。 想要引诱夜麟与杜如歌过去。 他是金国的眼中钉,除掉了他,不知能获得多大的好处。 夜麟捏了捏手中的信纸,片刻便化成了尘粉。 但,他不得不去。 哪怕这件事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去看上一番。 今日已经是九月八日。 去往坞城,路上便要花上两日。 也就是说,他最晚明日傍晚,便要出发。 看来灵韵是笃定他一定会去了。 夜麟唇角微勾,就算这是个骗局,那他也要将灵韵的嘴给掰开,关于回转草,就算她没有,也一定知晓关于它的一些消息。 夜麟收到消息之后,连夜做了一番计划。 灵韵夫人是有备而来,他贸然前往,很有可能会中计。 坞城……他看了看窗外已经渐渐发亮的天空,定了定神。 坞城是个小城,旁边邻着一条名叫苏杭的大河,再向南去,就是杜南地带。 早在很多年前,坞城还是个只靠种粮来发展的城市,但随着商人在苏杭河上的船只来往,坞城也紧跟着发展了起来。 如今,繁荣程度比不上京城、杜南,但也算十分繁华。 “将军。”外出打探刚回来的王展站在书房门口,低声叫道。 夜麟应了一声,王展推门而进。 “禀将军,灵韵夫人果然有动作。” 王展的声音还带着深秋的凉气,缓缓说道。 “灵韵夫人派了人前往坞城,并且还拉了一车的东西。 属下派人打探,但是那守车人十分警觉,我们的人无法下手。 另外,灵韵夫人推了之后几日同其他官员的约定,说是身子不适要静养一段时间。” 王展的这些话,已经能够说明灵韵夫人的不对劲了。 “还有……”王展顿了顿说道,“灵韵夫人的两个帮手也赶来了京城。” “一个名叫钦闻,负责为灵韵夫人打探消息,耳目极多,另一个名为库鼎,是灵韵夫人的男宠,也是她练内功的炉子。” 灵韵夫人所修炼的功法极其邪门,其中一个以人为炉,入药锻炼之后通过双修之术获得对方的精气。 这也是为何灵韵夫人容貌不老,始终一副少女模样的原因。 “看来,果然是灵韵夫人了。”夜麟淡淡道,“他依然已经怀疑上了本将军,那一定是不会罢休了。 王展点头,“将军的意思是……” 夜麟眼神闪了闪,“留她在,始终是个隐患。” “坞城之行,若是无法从灵韵口中得到回转草的消息,就直接杀了她。“你令人做好准备,不必留下活口。” 杜府,听雨轩。 杜如歌睡觉很轻,夜中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了屋外有一阵轻响。 声响嘈杂,她顿时便没了睡意。 寂静的夜里,这些不同寻常的声音让她猛地睁大了双眼。 她坐起身来,看向了窗户。 窗户紧紧地闭着。 杜如歌掀开被子,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罩衫拢在身上,朝窗外轻轻走去。“小姐。”外面响起了严一的声音。 杜如歌停在原地,轻声问道:“外面何事?” 严一低声道:“有一人闯了进来,严二已经在处理了,小姐请勿担心。杜如歌心中了然,转身回了床上。 严一严二是夜麟放在她身边的人,武功极佳,她并不担心。 果然,没一会儿,外面一阵闷哼后,安静了下来。 杜如歌坐在床上,手中捏着罩衫,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平静。 “小姐,属下严二有事汇报。”严二站在屋外窗下,声音如常。 “什么事?”杜如歌问道。 她盯着那扇窗户,心中没由来的涌上了一阵忐忑不安。 严二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方才那一黑衣人,是朝着小姐来的。” “属下同他交了手,武功不弱,并且身法与金国那边的有些相似。” “那人似乎不欲与属下对打,只是从怀中扔下一张纸条,说了三个字后就想离开。” “属下尽力,但还是被那人逃脱了。” 杜如歌愣了一下,说了三个字后离开? 严二接着说:“他说的是,玉参汤。” 说完,严二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户,将那张纸条放在了床沿内。 他又关上了窗户,“小姐,可还有事吩咐?” 第29章 想歪 杜如歌轻声道:“没有了,辛苦你们二位。” 严一严二道了一声不敢,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杜如歌站起身来,下床走向窗户。 她拿起那张纸条,打开来看。 ‘想要回转草,九月十一日,坞城,满月楼。’“这是……” 杜如歌蹙眉。 但很快,她便也推断出了背后之人。 “这样的骗局,也太过小儿科了些。” 杜如歌淡淡道,然后将那张纸捏成一团,丟到了桌子上。 她如今体内的毒性是靠臧柳的药方压制,能够延缓毒性的发作,但却不能制止。当初臧柳也说过,这毒几乎难以治愈。 其中的回转草一药,便是天下奇药,几百年来能够找到的回转草就寥寥无几。如今想要短时间内找到,又谈何容易? 况且,就算找到了回转草,制成了解药,解毒一法也十分凶险。 她本就也没有抱希望。 如今灵韵夫人是狗急跳墙,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来诱他们上钩了。 杜如歌冷笑了一声,如今他们只要按兵不动,灵韵夫人自然没有法子。若是真的去了,那才是给她送上了把柄。 思及此,杜如歌又躺回了床上。 她缩在被子里,想要入睡,脑中却又觉得方才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种低级的方法,但凡有些心智的,都不会去赴约。 但为何灵韵夫人还是这么做了……难道,灵韵夫人笃定她一定会去? 杜如歌不思其解。 天色还未亮,杜如歌在熟睡中蹭到了一只暖暖的手。 那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还有些使坏地捏了捏。 杜如歌还以为是在梦中,轻轻的嘤咛了一声,又蹭了蹭那只手。 “夜麟……”她呓语道,话中满是娇嗔。 坐在她床边的夜麟嘴角忍不住的上勾,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如歌。” 他轻声喊道。 “夜麟……好困……”杜如歌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嘟起,好像是不太满意夜麟要吵醒她。 夜麟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将杜如歌紧紧地抱进怀里,揉进骨血。 “如歌……”夜麟轻声喊道,手掌拨开了她脸上的碎发。 杜如歌悠悠转醒,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夜麟。 她歪了歪脑袋,双眸雾蒙蒙,好似还没有分清楚现实与梦境。“夜麟?” 夜麟爱的牙痒痒,用手指肚摩挲着杜如歌脸颊道:杜如歌眯着眼睛一笑,转而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睡去。 [我在。 夜麟哑然失笑,他还以为如歌要醒了。 不过,看着如歌如此睡熟的模样,他实在是不忍心将她叫醒。 夜麟摸了摸杜如歌柔软的头发,只是这般静静地看着她。 少女的睡颜不算宁静,一会儿皱皱眉,一会儿弯弯嘴角。 她的手,也不知不觉间从被子里面伸了出来,抓住了夜麟的袖子。袖子被她紧紧地捏住,好似一松开他就会离开一样。 夜麟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捏住了杜如歌的掌心。 清晨宁静又祥和,夜麟就这样看着杜如歌,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如果可以,他愿意将时间就定格在这里。 杜如歌似乎梦到了夜麟。 梦到夜麟坐在她的床边,一直拉着她的手。 她意识朦胧,心中觉得好笑。 若是告诉夜麟,她竟然梦到夜麟来寻她,那夜麟岂不是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夜麟看着杜如歌的睫毛眨了眨,便知道她要醒了。 他勾唇,很好奇杜如歌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杜如歌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夜麟,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又睁开双眼。 杜如歌疑惑地看向夜麟,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夜麟憋着笑,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杜如歌感受到脸上有一股凉意,猛地睁开了眼睛。 “如歌,是梦吗?”夜麟坏坏地问道。 “夜麟……”杜如歌糯糯道,“真的是你……” “怎么?”夜麟挑眉,“你梦到我了?” “呃……”杜如歌眨眨眼,看向了别处道:“嗯……” 夜麟笑了笑,捏了捏杜如歌道:“小傻瓜,这不是梦。” 杜如歌哦了一声,十分乖巧。 突然,她想起了昨晚的那张纸条:“对了,夜麟!” “昨晚我收到了一张纸条!” 夜麟无奈,“九月十一日,坞城,对吗?” 杜如歌看向他,“果然夜麟也收到了。” “嗯。”夜麟点头,“我今日中午之前,便要出发。” “什么__”杜如歌脱口而出道,“可这,这很明显只是一个骗局__”“我知道。”夜麟摸了摸杜如歌的头顶,帮她顺毛道:“但她一定知道些关于回转草的消息,不是吗?” “可是……”杜如歌急急道,“回转草少则几年,多则几百年都不会出现一棵,就算灵韵夫人说了,也没什么用处……” 夜麟摇了摇头,神色坚定,“如歌,哪怕是只有一分的可能性,我也要去试一试的。” 杜如歌语塞,她张了张嘴,有些苦涩地说道:“夜麟,就算找到了回转草,制成了解药,也是九死一生。” 夜麟笑了笑,摸了摸杜如歌皱皱的小脸,“即使如此,我们也应该去试试,不是吗?” 他轻柔而又坚定地安慰着杜如歌,让杜如歌心中酸涩无比。 “夜麟,这很明显就是一个陷讲。”杜如歌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不忍让你涉险。” 夜麟早就料到了杜如歌会这么说。 他低下头,在杜如歌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在杜如歌榻上坐了许久,他的唇有些冰凉。 吻在她额上的时候,凉凉的触感好似在抚平她心中的焦躁与着急。 “如歌。”夜麟抬起头,看向杜如歌道:“对于你,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万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会全力去做。” “坞城一行,我会尽快回来。” “你放心,在晟国内,无人能伤得了我。” 夜麟定定说道,语气让杜如歌心中稍安。 “那,那我同你一起。”杜如歌说道。 夜麟摇了摇头,“如歌,你是我唯一的弱点。” “你只要在京城内好好的,没有人能奈何得了我。” 杜如歌明白他的意思。 “乖。”夜麟揉了揉杜如歌的头发,宠溺道:“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礼物的。” 说完,夜麟挑起来杜如歌的下巴,坏笑道:“九月十八便是我们的婚期,如歌可要在家好好养身子。” 杜如歌哦了一声,嘟嘟囔囔道:“这个和养身子有什么关系……” 夜麟附在杜如歌的耳侧,低声说道:“洞房夜,若是累到了如歌,我会心疼的。”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呼出去的气让杜如歌的身体一阵酥麻。 “你……”杜如歌气恼地看向夜麟,微微咬牙。 夜麟哈哈一笑,揉了揉她的脸蛋。 “如歌放心。”他故意说的那些话,让杜如歌心中的担忧少了许多。 的确,依夜麟的功夫,这晟国内没有人能奈何他。 但若是他们抓住了她,那夜麟便没了任何办法。 “好……”杜如歌眼睛紧紧地看着夜麟,“夜麟,你答应我,不能错过我们的婚礼。” 夜麟点了点头,吻了吻她的脸颊道:“好,如歌,我答应你。” 杜如歌心中万分不舍,但也只能这般。 “如歌,我留下王黔在这里保护你。”夜麟捏着杜如歌的手心,“严一严二虽然身手不错,但是同王黔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去了坞城之后,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严一送信给我。” 夜麟将离开之后在京城的安排,仔仔细细地同杜如歌交代了一遍。 包括指挥他手下的暗卫令牌,夜麟也交给了杜如歌。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杜如歌的安排。 “我带上那么多人,反而会阻碍我的计划。”夜麟解释说道。 但他内心,恨不得将所有的人都放在杜府保护如歌。 “这些人,如歌任意调用。” 说完,夜麟有些不舍地张了张嘴。 “如歌,我很快回来。” 杜如歌心中明白,夜麟此去,那群人并不能伤害他,但是她心中的不舍却像潮水般层层涌来。 几乎要将她淹没,说不出话来。 她瘪了瘪嘴,委屈地点了点头。 夜麟看着杜如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如歌,我……”他有些慌乱地说道,看着杜如歌渐渐盈满了泪水的眼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夜麟笨拙地想要用手擦去杜如歌的泪水,但是却小心翼翼地不敢下手。 杜如歌眨了眨眼睛,笑了笑说道:“夜麟,我会……” 正说着,那双湿润的眼睛再也无法承受眼眶内的泪珠。 一滴泪,从杜如歌的眼中滑落。 夜麟心中猛地一疼,好似是被什么扎到了一样。 从小到大,他遇到的各种痛苦与疼痛。 都不及杜如歌的这一滴泪。 夜麟俯身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杜如歌脸颊上的那滴泪。 将泪珠曝下,夜麟才抬起头看向杜如歌。 “如歌。”他轻声喊道。 “我……” 他心里有许多要说的话,但是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我会回来。” 夜麟郑重其事道。 他心中无奈,坞城一行本就不算危险,但是如歌如此担忧他,他便要多安一安如歌的心。 杜如歌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 夜麟看着故作坚强的杜如歌,心中不舍。 他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不过去去几日便回,他心中却已经不愿分离到了这等地步。 他一直认为,杜如歌在他的心中十分重要。 但是现在看来,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夜麟捏了捏杜如歌的脸颊,然后站起了身来。 “待会儿杏儿便会来喊你起床了,小懒虫。”夜麟宠溺道,“我走了。杜如歌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 夜麟呼吸一滞,没忍住又走上前去,在杜如歌的唇上轻吻一下。 他好像是故意一般,轻轻触碰过后便又快速的离开。 之后,他便转身翻了窗户出去。 夜麟走出了杜府,才感觉到心中的那一股窒息感觉在渐渐消散。 他不能保证,如果他再在那里停留上一会,会发生什么事。 那一个短暂的吻,也是在他的极力控制之下。 夜麟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坞城……灵韵夫人……中午。 杏儿看着一直发呆的小姐,心中暗暗郁闷。 从早晨醒来的时候,小姐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说什么小姐也只是敷衍的嗯嗯啊啊,完全没了往日的那股活泼劲儿。 第30章 第什么? 全顺悄悄地走到了杏儿的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杏儿道:“杏儿,小姐是怎么回事啊?” 杏儿努了努嘴,“不知道呢,好奇怪。” 全顺挠了挠脑袋,“会不会和夜将军有关啊?” 杏儿惊讶,看向全顺道:“为何这么说?” 全顺看了看四周,俯在杏儿的耳边小声说道:“今日早上王黔副将来了杜府,说是奉将军命来保护小姐的。” “王龄来了?”杏儿早晨一直在杜如歌的身边,还没听有人来汇报这件事。“是啊,只不过这会儿消息应该还没传过来。”全顺点头道。 这杜府的消息,第一手知道的,很有可能不是主子,而是全顺。 “哦……”杏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午饭过后,王龄便至深一人来了杜府。 同杜宏客气一番后,便来了听雨轩。 与杜如歌见过礼之后,他则随全顺去了前院的厢房。 杜如歌百无聊赖地坐在听雨轩院子内,有些失神地看着门口。 灵韵夫人之所以要让夜麟去坞城,不过是心中还放不下夜麟盗走的那些药材罢了。 亦或者,是心中有怨,想要报复。 在萃村之时,她与夜麟在暗,灵韵夫人在明,所以她们的行动十分自如,屡屡抢先一步。 但如今灵韵夫人在暗,她们在明,任何地方都有可能藏匿着陷讲。 杜如歌低下头,手指捏着茶杯的边缘,不知不觉间越来越用力。 灵韵夫人是个聪明人,她一定知道,按照夜麟的实力,她奈何不了夜麟。但是,她却可以拿捏杜如歌。 只要她捉到了杜如歌,那么夜麟便会对她唯命是从。 杜如歌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泛白。 “小姐。”严一悄声出现在她面前三丈远的地方,低声喊道。 杜如歌回过神来,“何事?” “杜府周围出现了许多暗中窥视之人,这些人,不是将军手下的。”严一低声说道,“属下认为,很有可能是灵韵娘娘的人。” 杜如歌了然。 果然,灵韵夫人在她的身边也做了手脚。 “不必客气,全部清除。”杜如歌冷声说道。 她才不会任由那些人在暗中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明知道那些人是隐患,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严一有些讶然地抬头看向杜如歌。 随后,又立马低下了头。 “属下不明白主子的意思?杜如歌解释道:“灵韵早就怀疑上了我,我难不成坐在杜府等着她来捉不成。”“只要发现杜府周围有可疑人员……” “统统打蒙,丟到灵韵宅子后的街道上。” 严一表情有些奇怪,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主子,这方法是不是有些……激烈了……” 杜如歌挑眉,“难道,我将那些人留在杜府外,灵韵就能放过我?” “属下并非有意冒犯主子。”严一低下头,肃声认错道。 杜如歌知道,严一虽然是受夜麟的命来保护她,但从心底里还是对她的能力存有质疑。 她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 “无事,你只需照我说的做即可。” 严一点头,后退几步撤身下去。 京城,灵韵夫人所在的宅子。 “娘娘……”钦闻迈着碎步快速走到了灵韵的跟前,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地喊道。 “什么事?”灵韵夫人窝在库鼎的怀中,像只猫一样,一蹭一蹭地在他怀中摩擦。 “杜如歌……”钦闻顿了顿,“杜如歌将我们埋伏在杜府周围的人,全都打包扔了回来……” “扔了回来?”灵韵回过头,有些惊疑地看向钦闻道:“什么意思?” “就是……”钦闻组织了语言道:“杜如歌丝毫不客气,也并不掩饰,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派人把我们的人打晕,然后装进麻袋子,扔到了我们院子后的街道上…说完,钦闻看向灵韵夫人的眼中也满是难以置信。这个女子出手,为何如此凶猛……灵韵夫人万万没想到。 杜如歌,竟然敢直接将她的人打晕? “这……这还有没有王法了!”灵韵夫人肚子里憋着气,“朗朗乾坤,她就这么纵容府中恶奴动手?” 钦闻僵硬地点了点头。 好像,的确是这样……灵韵夫人张了张嘴,想要说出点法子,但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难不成,她跑到官府去,状告杜如歌白日行凶?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灵韵夫人吃了一肚子闷气,面上神色也不耐了起来。 “娘娘,我们还派人过去吗……”钦闻咽了咽口水道。 他也没想到,这个杜如歌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这一下子,把他也给打蒙了。 “派……!”灵韵夫人咬牙,“难不成,杜如歌这几日就都不出府了?” “她打几个,我们就送几个!” 傍晚,杜如歌坐在屋内饮茶。 “杏儿,近几日把所有的宴会都推一推,本小姐不再出府了。”杏儿哦了一声,记下了杜如歌的话。 “对了。”杜如歌突然想起来道,“将军府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杏儿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杜如歌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 夜麟才走了不过半日罢了。 怎么会有信过来? 她垂下头,饮着茶水想着坞城一事。 “小姐。” 屋外严一低声喊道。 “怎么了?”杜如歌放下茶杯问道。 “属下安排暗卫们对杜府附近的哨卫进行清除,但是灵韵夫人似乎还在源源不断的派人过来。” “不过,送来的人也在渐渐减少。” 杜如歌点了点头,“嗯,让灵韵知晓,我并非是在此坐以待毙的即可。” 严一点了点头,“是。” 灵韵在傍晚的时候,悄悄坐着马车出了京城。 她特意减少了随从,只带着钦闻和库鼎,以及一些内卫。 马车混迹在人群中时,并不引人注目。 她之所以选择坞城,是因为坞城乃是她的一个据点所在地。 那里有她大量的暗卫,还有机关毒药。 她不信,在她的地盘上,还解决不掉夜麟……灵韵夫人轻声笑了笑,银铃般的笑音在马车内响起。 库鼎紧了紧双臂,牢固地抱住怀中的灵韵夫人。 灵韵夫人如往常一般,身上穿着轻薄的纱衣,一双小脚赤裸在外。 如今已是深秋,她穿的如此单薄,但却依旧面色红润,肌肤娇嫩。 “娘娘,杜如歌果真不处理吗?”钦闻问道。 灵韵夫人半阖着眼睛,昏昏沉沉地说道:“一个二品大员嫡女死掉,并不是一件小事。” “要杀她,需从长计议。” 钦闻笑了笑,眼角挂着一丝狡猾的光说道:“娘娘,在下倒是有一法子……”“痛不欲生,远比杀掉要解恨……” 钦闻献媚道,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着。 灵韵夫人抬了抬眼皮,饶有兴趣道:“哦?” 钦闻是主上派给她的人,心思灵敏,善于攻心,并且有很强的第六感。 就是他当时留意了冯氏的事情,这才让灵韵夫人推测出了盗药人的背后身份。 钦闻有着一双吊三角的眼睛,颧骨高耸,嘴唇极薄。 他这一副面相,看起来则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之姿。 灵韵夫人并不在意,只要能为她出谋划策的,她都可赠予一席之位。 “什么法子?”她淡声问道。 钦闻笑了笑,一只手轻轻地笼罩在了灵韵夫人的手上,讨好地揉捏着。“便是……” 夜晚。 杜如歌入睡后,梦中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茅草屋内,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镰刀与斧头。 这些利器一旁的地上,放着的是刚被猎杀,还冒着热气的猎物。杜如歌心头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奇怪的地方。 但紧接着,她听到了夜麟的声音。 夜麟的声音很急促,似乎是在与人争吵。 她很想听清楚,但是她却一动也不能动。 这景象,很像当初她梦到夜麟在战场时的那次偷袭。 杜如歌心中着急,拼尽全力地想要喊出夜麟的名字。 在她声音马上就要冲出喉咙的时候,杜如歌醒了过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熟悉的房梁,微微有些发怔。“好奇怪的梦……” 杜如歌轻声呢喃道。 “或许是因为太担心夜麟了“所以才会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吧?杜如歌自我安慰道。 但梦中的真实,却又让她难以忽略。 醒来过后,杜如歌便有些难以入眠。 实在是睡不着,她便起了床,披上了斗篷,想要去院子内坐坐。 她不欲惊醒杏儿等人,便只是自己轻轻推开了门,走到了院子内。 今夜月色如水,万里无云,地面被月光照的发亮。 不用点任何灯笼,杜如歌也能够看得清楚。 她轻手轻脚地走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今天一天,严一和王龄等人都在清理杜府周边的哨卫。 灵韵夫人看来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不过,只要她不出这个杜府,里里外外有这么多层侍卫保护,灵韵夫人拿她也没办法。 杜如歌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事情。 突然,前院似乎出了一些骚动。 而那边的动静,也在快速地朝杜如歌这边靠近。 杜如歌眼神一凝,拢了拢斗篷,朝屋内走去。 此时不宜待在院子内。 果然,等她刚进屋子的时候,严一守在她的窗下汇报道:“主子,方才有一波暗卫偷袭,已经被我等击退。” “其中有一人为头领,王龄副将已经去追了,主子不必担心。” 杜如歌应了一声。 她舒了口气。 “谁!”屋外的严一突然回头低喝了一声,然后朝着杜如歌快速说道:“主子,屋外危险,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出来!” 说完,严一便消失在了窗下。 杜如歌心中一紧,没想到灵韵这般按捺不住,竟然会强攻进来。只不过,她这里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正想着,杜如歌的院子内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少女强忍下的闷哼。 杜如歌心中一惊。 还没等她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外面便又紧跟着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 “放开她!”屋外,领头的严一低声冷冷道。 这一句话,让屋内的杜如歌心中确定,外面果真有婢女被劫持了。 只是,这群人不是冲着她来的吗? 为何去捉了奴婢? 严一话音落下,那贼人却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诡异,带着一丝得逞。 紧接着,便是婢女惊呼的声音。 杜如歌忍不住站起身来,拿起了梳妆台上的那把匕首。 第31章 挑拨惹事 这把匕首是夜麟送她的,她一直带在身边。 “杜如歌!”屋外那人戏谑喊道。 “你要是再不出来,你的好奴婢,可就要死掉了。” 杜如歌神色一紧。 看来,那人是有备而来。 知道对她下手难度太大,所以便挑了她的奴婢。 “小姐!”屋外的婢女忍着恐惧,提了提声音喊道:“小姐,你千万不要出来,有严一大哥在这里,这个贼人伤不了小姐的!” 杜如歌瞳孔微缩……杏儿! 杏儿的声音带着颤抖,但还是尽可能地保持平和。 杜如歌忍不住,向屋门的方向走了几步。 那人竟然抓了杏儿?! 真是卑鄙! 严一看着被挟持了的杏儿,也有些紧张。 他感觉,这名婢女对这位主子来说似乎很重要。 而这一感觉,让严一心中隐隐不安。 “你最好束手就擒。”严一朝着那名贼人呵声道,“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你跑不掉的!” 杜如歌在房间内,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只能听着他们的声音,来猜测外面的情势。 但如今听来,外面估计已经剑拔弩张了。 “杜如歌……”那贼人冲着屋内低低一笑,笑声邪恶而又猖狂,“既然我已经跑不掉了,那我就拉一个人做垫背……” “你觉得,怎么样呢?” 屋外众人,滞了一下。 在这极为短暂的瞬间内,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贼人尖锐的刀尖,突然在杏儿的脖颈划了一寸。 刀刃划过肌肤,发出一道细小的破裂声。 杏儿忍不住惊呼出声。 “住手!”严一眉头一跳,看着杏儿顿时满是鲜血的脖颈,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贼人只是划破了脖颈表层,是故意在引主子出现! 吱杜如歌猛然推开了房门。 她的双眸满是紧张之色地看向杏儿。 在看到她脖子上缓缓流下的鲜血色时,杜如歌眉头紧紧皱住。 “小姐!快回去!”杏儿看到杜如歌走了出来,心中的惊吓与害怕,远远胜过了她的感激。 那贼人看到杜如歌果然走了出来,心中暗暗叹了一声:钦闻大人果然心智过人!只要挟持了这个婢女,就如同抓住了杜如歌的要害。 “放了她。”杜如歌拧着眉头,冷声说道。 那贼人得逞一笑,“杜如歌,没想到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 这句话说下,杏儿心中的愧疚之感更甚。 她宁愿小姐无情无义,在屋子内永远不出来! 贼人看着穿着单薄里衣的杜如歌,又看了看如今惊慌失措的杏儿。 “啧啧啧……” “主仆情深啊……” 贼人大笑了几声,得意地看了眼四周包围住他的侍卫,“杜如歌,想要这个婢女活命,你,跟我走。” “大胆!”严一打断道,“你以为区区一个婢女,就能够换我们主子?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正说着,严一给杏儿使了使眼色。 杜如歌对杏儿表现的越是在意,这贼人便越是无恐。 杏儿也点了点头,哪怕牵动了脖子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也毫不顾忌道:“对,奴婢低贱,你若是想打这个主意,便早早消了这份心思!” 纵使严一和杏儿在一旁极力游说,那贼人却丝毫不上当。 “既然你如此不重要,那我就杀了你!”贼人勾唇一笑,举起手中的匕首便要插向杏儿的脖颈。 下手速度之快,严一看到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俨然,是要下杀手了。 杏儿抬起眼睛,看到那贼人凶狠的眼神,还有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心中一愣。 也好。 这贼人将她杀了也好。 最起码,小姐就不会受威胁了。 如果因为她,小姐被这贼人掳走。 那她一辈子也不会放过自己。 就这样被这个贼人杀掉,也比小姐被伤害的好。 杏儿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到最后,也没能看到小姐嫁给夜将军。 她也没能对小姐说出新婚祝福……不过,有这样好的小姐待她,她还能强求什么呢! 杏儿叹了口气。 “住手。”杜如歌淡淡说道。 她的口中没有任何害怕,也没有一丝急迫。 那贼人果然在刀尖刚刚触碰到杏儿肌肤的时候,停止了。 “我跟你走,放了她。” 杜如歌声音很冷。 杏儿猛地睁大了眼睛,眼中顿时盈满了一层的泪水,“小姐,不要,不要听他”她心中悔恨,不可以,她不可以让小姐因为她中计! 杏儿抬起头,看向了还停滞在她脖颈的刀刃。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扬起脖子,将脖子对准了刀刃,猛地朝刀刃冲去。 只要她死了,贼人就无可奈何了! 杏儿闭上眼睛,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那贼人心中还未来得及高兴,注意到杏儿的动作后大吃一惊! 这奴婢好大的血性! 竟然为了不让杜如歌中计,愿意自戕! 不过,他乃是灵韵夫人手下数一数二的暗卫,怎么可能会让杏儿如意? 他手腕使力,猛地翻转匕首,将刀背冲向了杏儿。 杏儿身体的力道冲在了刀背上,留下了一道红红的印记。 想象中的那种疼痛并没有到来,她挣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贼人惊恐、难以置信的眼神。 “疯子!”他低喝道。 “杜如歌!”贼人将匕首收了起来,生怕杏儿再度自戕,“你方才说的话可还算数?” 杜如歌看着杏儿,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担忧与怒火。 杏儿……杏儿为了她,宁愿自戕于贼人的刀刃之下! 杜如歌看向贼人,眼神微微下垂:“自然作数。” 严一看着杜如歌,忍不住开口道:“主子三思!” 杜如歌并不理,自顾自地走下了台阶。 那贼人看着逐步走进的杜如歌,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杜如歌面无表情,神色冷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但凡杜如歌发怒、害怕、不甘等,他都会觉得正常。 可她却是一副冷漠之色……贼人打了个寒颤,驱走了脑中的那抹没由来的恐惧。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门闺女,难道还能将他怎么样? “你过来,我就放她走。”贼人扬了扬下巴道。 杏儿气急,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小姐,你不要过来!” “奴婢就是死,也不能成为别人要挟小姐的把柄!” 杏儿说着,口中带着哭音。 “小姐,奴婢求求你,求你不要过来……” 杏儿摇着头,泪水从眼角流下。 “杏儿别怕,他不会怎么样你的。”杜如歌淡淡道。 “小姐……”杏儿哭的上下不接下气,用尽力气喊道:“小姐走啊!” 见杜如歌依然迈着步子走来,杏儿心中的惊慌更甚,她颤着声音喊道:“对了……严一,严一!你快将小姐拉走啊!” 严一张了张嘴,走前两步,却还是停在了原地。 将军吩咐,一切听杜如歌的命令。 杜如歌不曾说过的话,他不可擅自执行。 “小姐,杏儿求你,求你不要过来,快走……”杏儿哭的几乎要背过了气。 那贼人眼中的兴奋之意更甚,手指忍不住地捏了捏道:“杜如歌,我说话算话,只要你过来,我就放了她!” “小姐……小姐,你若是接着过来,奴婢……奴婢就一头撞死!”杏儿喊的嗓子都哑了,却不能阻止杜如歌的步伐。 为此,她甚至威胁了杜如歌。 杜如歌顿在了原地。 看到小姐停下,杏儿眼中又燃起了期望之色,“严一,杀了我。” “一箭杀了我,这贼人就不能再要挟小姐了!” 她满眼乞求地看向了严一。 严一心中一痛。 杏儿,是个忠仆。 他,又如何下得去手……“将她打晕。”杜如歌皱眉道。 那贼人一愣,低头看向杏儿。 杏儿看着杜如歌,神色不安,摇头痛苦道:“小姐,杀了奴婢,杀了……”贼人一个手刀,杏儿晕了过去。 杜如歌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看向严一道:“杏儿醒了之后,好好照顾她。” 严一咬牙。 他绝对不会让这个贼人得逞的。 杜如歌缓步走到贼人面前,一只手伸向了他。 贼人眼睛一身,抓住杜如歌的手臂便将她拉到了身边,用另一只手勒住了她的脖颈。 一边的杏儿,则被他丟在了一旁。 严一见状,迅速冲向一边,接住了杏儿。 “哈哈哈哈……”那贼人大笑了几声,“杜如歌杜如歌,我还以为你是个多么聪明的人。” “没想到,还是俗人泥胎一个啊!” “一个小小的婢女,都能要挟你至此!” “哈哈哈哈……” 贼人看着被他控制了的杜如歌,毫不客气的嗤笑一声。 他勒着杜如歌的脖颈的手臂微微用力,让她不得不抬起了头:“你,不过如此。” 杜如歌毫不惊慌,只是抬起头冷笑道:“灵韵夫人今日对我做的事情,我记住了。” 那贼人从她的口中听到了灵韵娘娘的名字,倒也不慌张。 “杜如歌,让他们通通让开!”他低声呵道。 杜如歌给严一使了个眼色。 严一无法,只好让围着那贼人的侍卫都朝后退开。 那贼人勒着杜如歌脖子,朝着外面的一处墙壁缓慢移动。 他看了眼杜如歌的面颊,有些意味深长道:“皮相不错,怪不得诱的那个鬼面将军神魂颠倒,为了你什么也不顾。” 杜如歌呼吸一滞。 那贼人似乎丝毫不担心对杜如歌说的太多。 “只不过,过了今晚,他对你的喜爱……” 贼人阴森森的笑了几声,“怕会是不复存在了吧?” 杜如歌眼神一闪,“你什么意思。” 贼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下头俯在杜如歌的耳侧道:“娘娘说了,捉到你之后,任我等兄弟处置。” 杜如歌漠然。 这倒是像灵韵夫人的作风。 “哈哈哈哈……”贼人大笑了几声,“明威将军日思夜想的心上人,竟然在新婚之前,便宜了我们这几个粗人!” “哈哈哈哈__”他口中的话粗滥不堪,在杜如歌的耳边不停盘旋。 目的,不过是想要惹怒杜如歌罢了。 “你看啊,看那些人。”贼人犹如毒蛇一般的双眼看向严一等人。 “他们是明威将军派来的,要保护你。” “但是过了今晚,你成了一个肮脏的破布之后,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会派人护你呢?” “只怕是会迫不及待的取消婚礼吧?” “哈哈哈哈……” 贼人想尽各种侮辱之词,在杜如歌的耳边低声说道。 杜如歌皱了皱眉。 第32章 没有文书恕不配合 贼人觉得,杜如歌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怒火了。 他就不信,杜如歌一直能够这么沉得住气! “你……”杜如歌冷声道,眼中没有一丝情绪:“你最好有什么遗言,快点说出来。” 贼人一噎,有些气恼地看向杜如歌:“祸到临头了,还如此嘴硬!” “哼,等会出了杜府,我看你就只能求饶了……” 贼人掳着杜如歌走到了墙壁边。 那里摆着几个凳子,还有一根绳子。 看来,这人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了。 他拖着杜如歌,一步一步走到了墙壁边。 严一眉头紧锁,这贼人与以往侵入杜府的贼人不同。 这人有着缜密的计划,并且单独行动,从下人处下手,每一步都完美避开了杜府的守卫……就连他们,也被这个贼人的计划所扰乱视线,慢了一步。 如今这贼人已经设好了逃走的路线,只怕出了杜府,就真的一去无踪了……严一咬牙,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贼人。他绝对不能让这个贼人将杜如歌带走!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留住他! 贼人挟制着杜如歌,走到了墙壁旁边。 他满眼嘲讽地看着杜如歌,又看了看一旁的严一等人。 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将杜如歌抓获了。 到底是赫赫有名的钦闻大人,竟然能够想到从婢女下手,逼迫杜如歌自投罗网的法子! 杜如歌微微皱眉,看着当下情势,完全是这个贼人占了上风。 严一投鼠忌器,难以下手,根本无法抗衡这个贼人。 不过,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在她听到屋子外有异动之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事先吞下了解毒的丹药,又服用了增强精力的药丸。 而且,如今她的身上,可不仅仅只有一把匕首。 但是……杜如歌稍稍侧脸,看向那贼人得意的脸庞。 这人武功极高,反应迅敏,她的胜面很小。 若是贸然动手,这人估计会与她玉石倶焚。 死在这一贼人手中,未免太过憋屈。 杜如歌沉下心思,想着稍后的对策。 “你们!”贼人指了指严一身侧的侍卫,“全部后退!”严一看着杜如歌脖子旁的匕首,心中无法,只得让侍卫统统后退。 他们现在太被动了。 “哈哈哈……一群蠢货!” 那贼人大笑一声,举起胳膊,从袖间突然射出几道利箭,直直射向了严一等人。严一等人赶忙避让,等回过神的时候,那贼人与杜如歌已经不见了。 “糟糕!”严一大喝道,“快追! 杜如歌在那贼人使完暗器之后,便被他一掌砍晕了过去。 她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因此在出屋子之前,便提前服用了令人提升精力的药丸。所以很快,她就醒了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她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在装晕。 耳旁传来呼啸的风声,还有那贼人略带担忧的说话声。 “大人,后面杜府的人追的太紧了,怎么办?” 那贼人将杜如歌扛在肩头,脚下正使着轻功狂奔。 杜如歌闭着眼睛面色如常,心却提了一提。 大人? “怕什么?”那名被贼人唤作‘大人’的男子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偏还带着一股魅惑。 即使在运着轻功疾驰,他的声音依然游刃有余,不像那贼人一般喘的厉害。 杜如歌暗暗记下了这个声音。 “我们的人正在赶来,不出一刻钟,就能将他们全部绞杀。”男子轻笑了一声,语气毫不在意。 似乎在他眼中,严一等人如同蝼蚁一般轻贱。 “是……”那贼人应声道,“库鼎大人,杜如歌要杀掉吗?” 库鼎摇了摇头,“主子的意思是,杀掉未免太过张扬,容易被人盯上,我们只需在主子同夜麟周旋的时候,将杜如歌……” 剩下的话,库鼎没有说出来,而是阴阴的笑了笑。 那贼人自然领会,也跟着他淫笑起来。 杜如歌默念了几声‘库鼎’的名字,脑中却毫无印象。 看来,这个库鼎应是灵韵暗中培养的人了。 “库鼎大人,前面就是我们的马车了!”那贼人大喜道。 库鼎闻言,也淡笑着道:“只要出了京城,杜府的侍卫再想寻我们,就是大海捞针了……” 严一刚杀掉一波半路冲出来的人,还未向前冲去,侧面就又顶上了一群人。 这么下去,他们只会被活活耗死。 “严一!”一个已经杀红了眼的侍卫,靠着严一的背说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弟兄掩护你,你冲出这个包围圈,尽快跟上那贼人!” 严一点头,“好。” 其他侍卫对视一眼,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之后,便一头冲进了那群贼人中,为严一廝杀出一条路。 严一眸色一紧,抓住机会从那群人的包围中突破出来。 贼人们想要去追严一,反而被侍卫黏住,无法脱身。 “严一!快走!”侍卫们拼死挡住贼人的攻击,用尽全力喊道。 严一重重地点了点头,消失在了夜色中。 行至片刻,杜如歌被那贼人扔进了马车内。 库鼎,也坐进了马车。 扛她的那个人,则坐在车厢外驾车。 “驾”那贼人甩着鞭子,狠狠地抽着马臀。 马儿吃痛,瞬间奋力奔驰了起来。 库鼎坐在马车内,高大的身躯趁得车厢有些窄小。 他双腿分开而坐,下巴搭在左手掌内,左手的手肘支在大腿上。库鼎饶有兴趣地盯着杜如歌‘昏过去’的容颜,啧啧称奇。 “这张脸,倒也能将夜麟谜得舍身冒险。” “若是我,想来也愿意舍命换美人一笑。” 库鼎轻笑了一声,右手的食指尖轻轻挑起了杜如歌的下巴。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杜如歌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杜如歌,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库鼎好笑地问道。 “你睡着的时候,也是如此注意隐匿呼吸的么?” 库鼎歪了一下头,心中对于杜如歌的好奇更上一层。 杜如歌缓缓睁开了双眼,冷冷地看向库鼎。 男子容貌阴美,双眼邪魅,特别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薄唇,总是带着勾人的心弦。杜如歌心道:这人看起来……很古怪。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库鼎盯着杜如歌赞叹道。 他伸手去摸杜如歌的双眼,却被杜如歌向后仰头,躲了过去。 他作罢,将手放了下来,也不觉得尶尬。 杜如歌的眼睛很清澈。 他只在小孩子的眼中看到过这种一览到底的清澈。 但杜如歌很明显不是一个小孩子。 她是一个心机深沉、计谋多变的女子。 可这种人,又怎么会有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这,不可能。 “杜如歌,你知道吗,夜麟很快就要因为你死掉了。”库鼎有些着迷,他很想知道,这双眼睛里满是痛苦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种美丽。 杜如歌背上一股恶寒,“你知道吗,你很快就也要死掉了。” “……”库鼎眼角抽了抽。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 像是一只脾气不好,有些炸毛的猫。 他也不恼,身子微微前倾,慢慢迫近杜如歌。“你能杀了我?”库鼎眯着眼睛笑了笑。 杜如歌冷哼一声,别过脸看向了别处。 这让库鼎觉得,方才杜如歌的话只是在逞能罢了。 他低低的笑了几声,胸膛也跟着上下起伏。 此时,不同于她面上的冷静,杜如歌的心中十分紧张。 她如今唯一的胜算,就是趁着库鼎对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出手。 所以,现在她要让库鼎认为,她只是个没有任何保命手段的普通女子。 “杜如歌……”库鼎伸出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捏住她的下巴。 “明威将军还未来得及品尝的极品,先由我这个下贱的奴才用了,你说……”“他会不会气的发疯……?”库鼎闷闷地笑了笑,捏着杜如歌的手指十分用力,让杜如歌的下巴隐隐发痛。“你长的丑,想的倒是挺美。”杜如歌冷嘲道。 “什么?”库鼎忍住了笑,一双眼睛戏谑道:“我丑?” “你可知,主子是在几百个人中挑中了我!” “你竟然……说我丑……?”库鼎的表情有些好笑,纵使杜如歌百般挑衅,他却丝毫不恼。 “库鼎大人!”车厢外驾车的人喊道,“马上就要出京城了!” 此时外面的天色微亮,城门已经打开。 路上行人稀少,马车奔驰地极快。 杜如歌在方才库鼎同她说话的间隙,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悄悄地拿出来了一罐药粉……说到这个药粉……杜如歌心中狠狠一笑。 这药粉可以说,是她最中意的了。 “杜如歌,你笑什么?”库鼎看着杜如歌微微翘起的嘴角,疑惑问道。 “库鼎,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丑吗?”杜如歌笑着开口。 她的下巴被库鼎挟制,说话的时候十分用力,好似多了一分恼羞成怒的意思。“哦?”库鼎的确很好奇。 他的相貌不俗,哪怕杜如歌见多了潇洒公子,哪怕觉得他平平无奇,也不应觉得丑啊。 “因为啊……”杜如歌盯着库鼎的面容淡淡道,“因为你的鞋子,穿反了。”库鼎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他的鞋子。 就是这个时候! 杜如歌背在身后的手,猛地从身后甩了出来。 甩出来的同时,还挥出来一片姜黄色的药粉。 药粉的粉末极细,在她出手的瞬间便飞扬在了空中。 库鼎低着头,察觉到杜如歌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是他并没有料到杜如歌竟然一直在算计他,二是他一只手还捏着杜如歌的下巴,方才杜如歌甩手的时候下巴后撤,他又是下意识地用力一捏,根本没时间去遮挡那黄色的粉末! 这杜如歌! 实在狡猾! 库鼎咬了咬牙,身子后退贴到了车壁,然后用衣袖快速挥散面前的黄色粉末。而一边的杜如歌,则是迅速又拿出了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你!你洒的什么东西!”库鼎快速拍去了脸上、脖子上的粉末,用衣袖又擦了擦,却发现好似没有什么异样。 “没什么东西。”杜如歌笑嘻嘻地说道,“只不过呢,会有一点点的痒而已。” “什么……”库鼎睁大了眼睛,话音未落,方才同那粉末接触到的肌肤,瞬间上来了一股痒意。 那股瘙痒的感觉快速蔓延,本来是像被羽毛搔弄一般,不出两秒,就变成了如同蚊虫撕咬般的痒。 库鼎紧闭嘴唇,忙调动内力,压制身上的那股痒意。 第33章 被人上门欺负 只是……方才还如同蚊虫撕咬般痒,如今那些蚊虫好似已经钻进了皮肤下面,蠕动繁殖,开始吮吸他的血肉……突如其来的,抓心挠肺的痒,让库鼎彻底破功……他忍不住抓挠脸上、脖子上的肌肤,口中满是痛苦的叫声。 杜如歌兴奋地眨了眨眼,对,就是这种效果……怪不得小柳强烈推荐这个药粉……实在是太给力了啊! 此时,她身上的黄色粉末并没有擦去,依然沾附在她的面颊、脖颈。 但是她却一点事也没有。 库鼎死死地盯着她,口中簌簌道:“快……给我……解药……” 杜如歌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的。 库鼎忍耐不住,伸手就要去捏杜如歌的脖子。 但只要手一离开肌肤,那股撕心裂肺的痒意,几乎要活活将他崩裂。 他只好又伸回了手,继续在皮肤上抓挠。 但不论怎么抓,却总如隔靴搔痒一般,怎么也不止痒! 马车外的贼人听到车内的动静,心中一惊,放下缰绳,猛地冲进车厢内,一把捏住了杜如歌的脖颈。 “胳备!不,不要……”库鼎挣扎地朝那贼人喊道,想要阻止他触碰杜如歌。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贼人,胳备,已经捏住了杜如歌的咽喉。 杜如歌挑眉,垂下眼睛,看着她脖子上的手。 方才她没有擦掉脖子上的药粉,就是等的现在。 这个……骆备,好像很喜欢抓人脖子。 这下,就让他抓个高兴。 “杜如歌!你做了什么!”胳备看着痛苦不堪,好像鬼上身一般的库鼎怒喝道。杜如歌心中低声数道:“啊……!”骆备的手掌突然松开了杜如歌的脖子。 他低下头惊恐地看向他的那一只手。 一种难以言喻的痒意涌了上来。 胳备扭过头,看向一旁生不如死,抓挠肌肤的库鼎,大致明白了刚才车厢内发生的事。 “你这毒女!”胳备怒目圆睁,另一只手举起想要对杜如歌动手,但在扬起的一瞬间又僵住了。 他不确定,在他触碰到杜如歌的一瞬间,会不会再中计……而就在他犹豫的这一刻。 杜如歌,又出手了。 又是一次精准的挥洒。 姜黄色的药粉完美的落在了胳备的脸上。 接下来,骆备所感受到的痛苦,几乎是他这一辈子,都再也不想尝试的了。 接下来不论他们怎么强行运行内功,那股痒意都能打乱他们的呼吸,让他们破功。 杜如歌看着缩在车厢角落,已经窝成两团、疯狂抓挠的两个人,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拍了拍手,这才将身上的粉末都拍干净。 库鼎与胳备一边抓挠,一边痛苦叫道:“毒女……” 库鼎觉得整个呼吸的胸腔都满是瘙痒之意,一呼一吸之间也让他痛苦欲死。而胳备,更是如此。 若是可以,他们宁愿直接被人一刀杀掉,而不是忍受这般的瘙痒! “杜如歌……”库鼎咬牙切齿地喊道,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似乎,若是他能获得片刻的喘息,他就要将杜如歌生吞活剥掉! 杜如歌看着蜷缩在角落内痛苦挣扎的二人,本想一步到底。 但看到库鼎这么一副怨恨的表情,反而转过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杜如歌半蹲在车厢内,距离库鼎有一个身位。 “库鼎,感觉如何?” 她眼睛笑眯眯的,其中是毫不掩饰的玩味。 库鼎不敢再与杜如歌对线,低着头咬牙忍耐。 “哦对……”杜如歌看向蹲在一旁拼命装透明的胳备,“你方才好像伤了我的婢女。” 胳备猛地抬起头,两只猩红的双眼看向杜如歌,“对……是我……” “是我动的手……” “你,你杀了我吧……!”胳备心中升起了一丝希冀,他哪怕死掉,也不要承受这种痒到了肌血之内的感觉了! “你想得美。”杜如歌眨了眨眼,勾了勾唇。 说完,她从腰间拿出了几个药罐。 形形色色的药罐,放在了杜如歌的手心内。 她挑挑拣拣,拿出了其中一瓶黑色的。 打开之后,里面传出来了一股清苦的味道。 这是臧柳研制的毒丸,毒性极大,服下去之后,半个时辰内拿不到解药,必死无疑。 她从中挑出了两粒。 药丸只有黄豆大小,放在手心有些凉意。 杜如歌看着药丸,愣了一下。 如今灵韵已经盯上了她,哪怕她杀了这两个人,回到了杜府,灵韵说不定还会故技重施,再次逼迫她出来。 而且,就算她有了防备,但说不准灵韵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下作法子……杜如歌滞了片刻,将药丸又放回了小罐内。 她若是回了杜府,危险的反而是杜府的人。 而且……方才库鼎信誓旦旦地说,夜麟命不久矣,话外之意很显然是知道灵韵在坞城布置的,对付夜麟的手段。 杜如歌细细地看着库鼎与胳备。 或许,这两个人也可以利用一番……杜如歌转念一想,从暖玉色的药罐内拿出了两粒药丸。 这药丸比方才的黑色药丸大上了许多。 杜如歌拿着药丸,走到库鼎的身侧,一把捏过他的下巴,将他的嘴撬开,把药丸扔了进去。 胳备看到杜如歌的动作,吓得又往角落内缩了缩。 这药丸……只是,杜如歌再喂完库鼎之后,便坏笑着走向了胳备。 胳备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左右摇晃着头,不想让杜如歌碰他。 “怎么?方才在杜府不是还说要给我好看吗?”杜如歌扯了扯嘴角,丝毫不温柔地将胳备的嘴捏开,将药丸塞了进去。 骆备没有办法,只能吞下去。 严一突破重围,跟着路上的痕迹一路追寻。 走到一处,他们的足迹消失,换成了车辙印。 严一看着车辙印,心中暗道不好。 若是那他们坐上了马车,全力奔出,只怕现在已经快要城门口了。 而他现在孤身一人,并无马匹……严一咬牙,如今路上行人较少,这车辙印子还算清晰,若是等他回去骑马,再过来的时候,只怕这车辙印已经找不到了……没办法,如今只能尽全力追踪了! 严一从提气运功,将所有的内力用来施展气功,跟着车辙印追了过去。 库鼎与胳备服下了那药丸,本以为要七窍流血,不治而亡了。 但没想到,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 而身体内的那股瘙痒,也渐渐平复了。 他们二人大喜,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杜如歌这个毒女,怎么可能这么好心给他们解毒? 这……这一定有什么问题! 库鼎看了眼骆备,发现胳备也是满脸怀疑,神色惊诧。 只是,杜如歌的手段太过出人意料,他们一开始的轻看,却没想到落得如此下场! 胳备暗中冷哼一声,虽然不知杜如歌为何要给他们解了这痒毒,但是既然不痒了……胳备暗中提力,想要用内力疏通身上静脉,将毒素驱散。 “什么!”骆备眼中一惊,抬头看向了正盯着他的杜如歌。 “你,你又做了什么!”胳备惊恐地低下头,看向了他的双手。 为什么,为什么使不上力气……他的力气,他的内功……好像突然之间,全部都消失了! 库鼎闻言,也忙调用内力,下场却同骆备一般。 浑身上下,除了说话的力气,便再也没有了! 这,这太邪门了……杜如歌扶着下巴,点了点头。 小柳的药,一个比一个让她惊喜呢。 这药丸药性猛烈,能够在瞬间化解掉对方的内力,让其只能维持基本的坐、站、走。 若是想要做出一些激烈的动作,譬如跳、跑、抓之类的,是完全使不上力气。只会又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但这药丸也只能维持两天左右的时间。 若是遇上内力雄厚,身体健壮之人,一天半,差不多对方就可以恢复到能够逃走的程度了。 杜如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保险起见,她一天喂一次即可。 马车内的库鼎、骆备二人,今天已经接连遭受了两次巨大打击。 他们无比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觉得杜如歌只是个故作深沉的普通女子……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你这个毒女!”骆备低声骂道,“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现在这般,又是为何!”杜如歌身子转向马车外,将身子探出车厢,看到了车厢外的景色。 果然,这辆马车正在出京城的大路上行驶。 路上人烟稀少,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 杜如歌拉了拉缰绳,唤着马儿转了个弯,又让马车的速度降下了许多。 虽然现在是库鼎和胳备在押运她,但是不确定待会儿会不会再跟上来灵韵的人。所以,她不能按照库鼎原本定下的方向,而是要尽可能逃离他们所规划的路线。 除此之外,严一等人一定还在找她,她要试试看,能不能与严一汇合。 若是有严一在旁,她的胜算会大上许多。 杜如歌将缰绳放下,转身回了车厢内。 库鼎与胳备坐在马车的角落内,瑟瑟微微,眼睛中倶是喷着怒火。 一个身高九尺,容貌邪美的男子。 一个黑脸络腮胡,怒目圆睁的男子。 “毒女!”胳备愤愤道,“你若是识相,最好现在就将本大爷的毒给解开,不杜如歌转过头看向他,脸上好奇。 “不然?”她掏出了袖中的匕首,亮出刀刃晃了晃。那是夜麟赠予她的匕首。 骆备的眼神闪了闪,张了张嘴,咽下了还未说出来的话。“杜如歌,你果真有趣。”库鼎笑了笑道。 严一用尽了全力施展轻功,跟着车辙的印子,发现车辙印越来越清晰。这说明他与马车的距离在缩短! 严一心中微微激动。 一路上的车辙印十分稳定,并没有看到因马车晃动摇摆而产生的歪乱。这说明,马车内没有发生过争斗。 严一深吸了一口气,或许现在杜如歌还未醒来。 他一定还来得及。 杜如歌不管缩在角落内的两个人,只顾着低头在马车内的暗格、柜子内翻翻找这马车是为了运她的,这其中怎么可能少的了那些东西……杜如歌摸索半天,心中一喜。 一捆麻绳,还有些棉帕。 库鼎看着杜如歌发光的双眼,背后一寒。 一刻钟后。 库鼎与胳备的双手被绑在背后,嘴上也被塞了棉帕。 杜如歌的绳结系的十分讲究,他们本想试着挣开,却发现只会越挣越紧。 而方才让他们更加无语抓狂的事情,是杜如歌竟然在绑他们的时候,抢走了他们的……荷包! 第34章 你是金国人吗 这个毒女,真是雁过拔毛……她满意地看着库鼎与骆备,转身出了车厢,坐在外面驾马。 库鼎看着嘴中塞着粉色绣花手帕的胳备,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今日有人说,今日他们两个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人,在押运一高门贵女之时,被那女子袭击,最后还被绑起来塞住了嘴,他们二人是绝对不会信的。 甚至,还要将说这话的人打上一顿。 杜如歌拉着缰绳,缓缓驾进了一处集市。 这里离城门口极近,因为往来的人员多,所以这集市上这么早开张的倒也不少。杜如歌驾着马车,一路上倒也没吸引太多的目光。 她在路边查看,心中盘算着。 若是她现在赶往坞城,说不定能够在九月十一日时赶到。 杜如歌驾车到了一处成衣馆,拉着缰绳,叫停了马匹。 她将马车停在原地,直接下了车,走进了成衣馆。 至于马车内的库鼎与骆备,她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二人会逃走。 只怕,他们两个人想要从车厢内爬出来,都要费上半天的功夫。 进去成衣馆,里面的小二正趴在台子上,支着下巴、半阖着眼睛犯困,竟丝毫没有发现杜如歌走了进来。 杜如歌也不理那小二,径直走向了一旁的货架,找出一身同她身高差不多的男装。 她拿着衣衫,直接扔到了那小二的面前。 小二惊醒,看到眼前的杜如歌,眼睛亮了亮。 “这位小姐,最近店内上新了许多京中盛行的衣衫样式,来这边看看……” “我就要这件,多少银子?”杜如歌利索开口道。 那小二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上下打量了杜如歌一眼。 这女子披着的斗篷用料不菲,工艺上乘,一定是那富裕人家……他清了清嗓子,扬声叫道:“这衣服,原价是二两银子……” 杜如歌从库鼎的荷包内捡出银子,直接放在了柜台上。 “哪里有换衣间?”杜如歌问道。 小二看着柜台上的银子,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指了指店铺最里边的位置,颤声道:“最,最里面……” 杜如歌拿过衣服,走向了换衣间。 小二用手擦了擦眼睛,一把抓过柜子上的银子,放在口中咬了一下。 真银子! 这衣衫不过几钱罢了,他随口说的二两,只是为了让这小姐还价……没想到,她出手如此大方……小二乐开了花,捧着银子不知如何是好。 杜如歌换好男装,将头发高高扎起,用木簪固定。 她的容貌本就不属于柔媚可人之类,如今换上男装,反倒更多了一分雌雄莫辨的美感。 从试衣间出来,杜如歌拿着斗篷,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路过柜台时,她又在上面扔了一块碎银子。 “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没见过我。” “不然,你的命就没了。” 杜如歌冷声说道,迈着腿走出了成衣馆。 小二有些傻傻地看着杜如歌的背影,又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方才还是一个清丽若芙蓉的小姐,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公子…小二打了个寒蝉。 方才她口中的话,不像是开玩笑。 他颤巍巍地拿过柜台上的碎银子,摸摸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今日他就当没看到这个人……杜如歌走出成衣馆,准备回马车时,突然觉得马车有些不对劲。似乎……位置有些变了……杜如歌皱了皱眉,将匕首隐于袖中,悄悄地朝马车靠近。 她下车的时候,车厢的门被她关的好好的。 现在,却打开了一条缝……不对劲! 一定是有人动了! 杜如歌侧了侧脸,眼睛凌厉地看向车厢内。 马儿安静的站在一旁,时不时地踏步。 车厢内很安静。 安静地好像没有人一样。 杜如歌靠近车厢,身子贴着车厢外侧壁,伸手用匕首推开了车厢门。 吱车厢门被推开,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不对……就算是库鼎和胳备,也应该发出些声响的! 难道是灵韵的人已经追上来了?! 杜如歌心中惊诧,突然,身后一股疾风袭来。 糟糕,那半开着的车厢门是陷阱! 她急速地挥着匕首向后刺去,与此同时,身后那人犀利的掌风也来到了脑后。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瞬息之间发生。 杜如歌脑中一紧,她若是再被灵韵的人抓住,那再想逃出来,就难如登天了!“主子__!”杜如歌刚转了半个身子,就听到了身后人的惊呼。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杜如歌忙收住了手中匕首的去势。 严……路上跟着车辙印前行,终于远远地看到了那辆马车的影子。 他隐了隐身形,悄悄地跟了上去。 马车转了个弯,严一便提速追去。 只是等他转过弯的时候,那辆马车停在了一个衣馆前。 严一观察片刻,确定马车周围无人看管,马车内也无任何动静后,慢慢摸了上去。 他握紧了刀,猛地打开了车厢门。 里面被麻绳绑起来、被棉帕塞住嘴的库鼎与胳备,看到手持刀刃的严一,吓了一跳。 而严一,也惊了一下。 杜如歌没有在这辆马车内……而这个黑脸络腮胡的大汉,却正是在杜府中将杜如歌掳走的人。 但是他此刻却被人绑了起来……难道,暗中还有另外的一股势力在背后操纵? 杜如歌被他们捉走了? 严一退后几步,关上车厢门,隐在了远处。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驾车。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身量中等的男子从衣馆内走出,作势就要上了那辆马车。他猫着腰,渐渐走进。 接下来,才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严一?!”杜如歌惊喜道。 她没想到,竟然是严一跟上来了! 严一也没想到,这名男子……竟然是杜如歌?“主子,这是……”严一看向马车,面色疑惑。他不明白,是谁处理了马车内的两个人。 杜如歌笑了笑,“先上车,此地不宜久留。”严一颔首,翻身上了马车,“主子,属下驾马。 库鼎与胳备此时心已经凉了半截。 一个杜如歌就够难对付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侍卫……杜如歌坐在马车内,靠近车厢门的位置。 “主子可是遇到人相助?”严一问道。 “没有。”杜如歌回头看了看缩在车厢角落内的二人,恶趣味地笑了笑,“他们两个是被我制服的。” “……”严一吞了吞口水,主子身上的确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手段。 “主子,我们可是要回杜府?” 如今他已经找到杜如歌,确定杜如歌无事,即刻启程回府才是。 杜如歌摇头,坚定说道:“不,我们出京,去坞城。” “坞城……”严一低声念了一声,稍有不解,“主子为何要去坞城?” 问完,严一才察觉到了他自己的逾矩。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轮得到他来质疑? “属下逾越了,请主子责罚。”严一低声说道。 “无事。”杜如歌看了严……眼,不在意道。 她知道,这是因为她在严一等夜麟手下人的眼中,还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闺中女子,而不是一个同他们一样,可以谋略之人。 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地思考杜如歌的决策到底是否正确。 杜如歌并不怪严一等人会有这般的想法。 她,一定会用实力让严一等人知道,她杜如歌并非一个只会躲在背后无助哭泣的女子。 “灵韵既然已经动手,那么必定是要趁着夜麟不在的时候做些什么,我们就算回了杜府,也一定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杜如歌淡淡说道,一双眼眸中晦暗分明。 库鼎一愣。 的确是这样。 灵韵娘娘吩咐道,不论用什么办法,不论杜如歌逃掉多少次,他们一定要让杜如歌掉下一层皮。 她们不回杜府,的确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况且,我若是不回去,杜府的人便也不会陷入危险当中。”杜如歌轻轻说道,话语中带着一丝懊恼。 这件事怪她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所以才让杏儿被那胳备劫持,受了伤。 严一默然,片刻后说道:“这不怪主子,那贼人心性歹毒,难以料及。” 车厢内,突然被提及的胳备抖了抖身子。 “夜麟此次的坞城一行,危险重重,灵韵不知在暗中着什么陷阱,我放心不下。”杜如歌担忧道。 特别是在库鼎信誓旦旦地说着‘夜麟活不长’了的时候。 她心中的那股担忧,多之又多。 严一明白杜如歌的意思,拉着缰绳甩了甩。 他是夜麟放置在杜如歌这边人,刚来的时候他以为,只是保护一个娇娇小姐罢了。 但是渐渐相处下来,他发现杜如歌要比世上大多数的男人都要有胆有谋。 有情有义。 想到这里,严一觉得刚刚他质疑杜如歌的话,更让他内疚了。 “主子,马车内的二人如何处置?”严一问道。 这二人留下来终是个祸患,只是不知主子能不能狠下心来处理。 “他们二人知晓灵韵的事,并且似乎还知道坞城一事的细节,留下有用。”杜如歌想了想说道。 库鼎一听,苦笑一声。 看着架势,杜如歌是要从他和胳备的嘴中撬出来一些话才行了。 “毒女!你想得美!”胳备眼睛一瞪,气恼地说道。 被一弱女子偷袭,已是他这一生中最为耻辱一事,这毒女竟然还想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 他就是死,也不会说的! 只是因为身体失力,骆备的声音听起来便软绵绵的,十分滑稽。 “哦?”杜如歌看向骆备,“我若是用方才那药粉,再次撒在你的身上,你是说还是不说?” 胳备表情僵了一下。 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我……我不会说的!你休想!”胳备咬牙说道。 杜如歌笑了笑,将脸转了过去。 一旁的库鼎面色渐渐有些变了。 “蠢。”他瞥了一眼骆备,低声骂道。 胳备突然被库鼎骂了一句,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发泄。 “库鼎大人为何这么说属下……”他轻声抱怨道。 “她问你知不知道了么?”库鼎冷声道,“你倒是先承认说你知道了。” 胳备愣住,猛地转头看向杜如歌。 杜如歌不理,只是在前面小声地同严一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库鼎所准备的马车,外表平常,但是其材质与做工,几乎可以匹敌市面上最好的马车了。 就连拉马车的马,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这些本来是用来绑架杜如歌用的,没想到现在却便宜了杜如歌。 第35章 坐着看戏 “主子,若是全速前进,九月十一日的清晨,就能到达坞城。”严一估算道,“到了坞城,属下会设法同将军的人联系,尽快获取将军的位置。” 杜如歌闻言,心中有些担忧。 她始终记得她的那个梦。 一间草屋,刚被猎杀的动物,还有正在与人争论的夜麟。 这个梦到底预示着什么……杜如歌心中揣揣不安,无处化解。 也许,只有到达坞城,见到夜麟的时候,才能确定。 到了中午,等待接应库鼎与胳备的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按理说,他们应该早就带着杜如歌来到这里与他们碰头了。 但是现在却迟迟不来……那群人不敢耽搁,派人骑着快马,急速追向灵韵夫人,请求定夺。 “不见了?!”灵韵讶异。 她的马车停在了路边,京城那边的人正跪在身前报着情况。 “杜如歌怎么会不见?库鼎和胳备,任何一个人都能将杜如歌制服!灵韵难以相信,杜如歌可以一个人制服库鼎和胳备两个人。 “想来一定是有人接应了杜如歌?灵韵静下心,心中思索。 “在杜府附近多派些人看着,若是杜如歌回来,一定要抢在她进入杜府之前,将她抓获!” 地上那人领命,站起身来便准备离开。 “且慢__”钦闻从一旁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娘娘,这件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什么意思?”灵韵对钦闻很客气,见他来了之后轻微颔首。 “这杜如歌能为了婢女自投罗网,又怎么会在此时这么危险的时候回府? 这岂不是又给了我们机会?” 钦闻缓缓说道,一只手扶住下巴,沉思道:“依属下看,她一定不会回杜府,而是很有可能会藏在某一处。” 灵韵转念一想,“的确如此。” “罢了,你派人在附近搜索,无比要寻到杜如歌!”灵韵朝着地上的那人说道。“属下领命!”地上那人记下了灵韵的话,转身骑马离去。 灵韵歇息够了,便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在今日的下午,她就能够抵达坞城。 灵韵勾了勾唇,伸出玉手将身上的衣衫拢了拢。 她已经在坞城布置了天罗地网,夜麟,断然跑不掉了! 钦闻同样一脸淡然,对此次的计划没有任何的担忧。 对付夜麟的法子,可是他想了很久的。 他不信,夜麟会不上钩。 这一切,都如灵韵与钦闻所计划的方向进行着。 但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变故,悄然发生。 而这件小小的变故,便是杜如歌改了主意,决定直奔坞城而去,誓要打破灵韵所设下的局。 这一个不起眼的小变化,将会让灵韵的计划,遭受到巨大的挑战。 库鼎盘腿坐在马车内,闭着眼睛休憩。 杜如歌看着他,心中觉得奇怪。 这个人容貌不凡,功夫了得,又被灵韵派来执行抓捕她的任务,身份一定不简单。 一旁的胳备,看起来更像是来保护库鼎的。 若是库鼎是灵韵身边最为亲密的下属,那么知道的关于灵韵的事情,一定很多。但也会,更加难以吐露。 杜如歌用指尖敲了敲下巴,心中思考着对策。 越是对付这种人,越是不可硬来。 库鼎一直被一股视线灼烧着,心中想装作看不到,但眼皮却总是忍不住跳。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杜如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眸中尽是探究。 她丝毫不掩饰她眼中的目的,只差开口问库鼎,他是什么人了。 库鼎被这个眼神触动了一下,随后翘起嘴角问道:“杜如歌,你这般看着我,莫不是也想从我的嘴中套话?” “……”杜如歌眼角抽搐。 “我劝你省省力气,我可不是胳备那个蠢蛋,能被你诈出话来。”库鼎看了一眼杜如歌,合上了眼睛假寐。 一旁突然又被提到的骆备,再一次愤愤地瞪向了杜如歌。 “毒女!” 杜如歌无语,方才骂他的,分明是库鼎啊!这胳备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的样子呢?“主子,前面要出京城了。”严一低声道。 杜如歌打开车厢门,朝外面看了一眼。 城门大开,出城的人多了起来。 士兵们草草看过,放行人出城。 杜如歌回过头,看向车厢内的库鼎与骆备。 “稍后你们若是敢乱说话……”杜如歌毫无表情的威胁道,“我就可以让你们瞬间说不出话来。” 杜如歌将手放在了腰间,作势摸了摸药罐。 骆备一看到她拿药罐,就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这毒女的手段稀奇,不知道还有多少招数藏着! 库鼎轻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就算杜如歌不说,她也知道库鼎和骆备绝对不会惊扰士兵的。 难道,他们上赶着告诉衙门的人,灵韵娘娘要绑架杜府的嫡二小姐了? 马车缓缓前行,路过城门的时候士兵简单问了严一几句话,便放他们离开了。 直到离开城门,杜如歌看着依然紧紧闭着嘴巴,大气不敢出的胳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胳备看着杜如歌,想要开口骂她,但是又害怕杜如歌真的一个心狠,彻底将他毒哑。 因此,他的下巴颌骨上下动了动,嘴唇却还是紧紧闭着。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有那种让人瞬间失声的药吧?”杜如歌看着胳备反问道,眸中倶是疑惑。 这显而易见的嘲讽,让骆备的脸蹭的由黑变得黑红。 他!被这个毒女给骗了! 骆备张开嘴,口中骂道:“你这个毒女,老子怎么可能相信……” 他正说着,杜如歌勾唇,将早就捏在手中的药丸扔到了骆备的嘴中。 胳备没有防备,那药丸顺势就进了他的喉咙。 瞬间,那股灼烧之感灌满了他的喉管。 他张了张嘴,那股剧痛却让他难以出声。 “没想到吧,姑奶奶我还真有。”杜如歌笑着说道骆备的喉咙就像是被滚烫的热水浇过一样,疼痛的难以呼吸。 杜如歌坏笑着看向胳备,脸上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十分嚣张。 胳备双目喷火,愤怒羞恼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大脑。 这个毒女,又骗了他! 库鼎白了胳备一眼,口中轻声道:“蠢蛋。” “……?!”胳备听到库鼎的责备,心中委屈。 杜如歌果然是处处针对他,还几次三番地戏弄于他! 关键是,库鼎大人对他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嫌弃模样……胳备重重地哼了一声,将脸扭了过去,默默忍受着喉咙内的灼烧之痛。杜如歌看着熄火了的胳备,微微勾唇。 这还只是开始呢。 她一定要让胳备明白,敢伤她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严一驾着马车,一路上尽快朝坞城的方向赶去。 他们并不停车休息,马匹也都已经换了好几次。 到了傍晚的时候,终于快要接近坞城了。 “主子,前面的那群人有些可疑。”严一看着前面聚在一群前后环顾的黑衣人,低声说道。 杜如歌一直在想库鼎的身份,想了半天也没什么思绪。 听到严一这么一说,杜如歌打开了车厢门,往外面瞄了一眼。 果然,有四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聚在一起,埋头不知在说什么。 杜如歌神思一动,转过头看向库鼎和骆备。 库鼎依然闭着眼睛假寐,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倒是胳备,脸色有些紧张。 还有些蠢蠢欲动。 杜如歌一看,便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群人,想来也是灵韵安排在这里的人了。 为的便是看夜麟是否到来,带的什么人。 只是……若是夜麟已经到了,那这群人也应该撤走了才是。 为何还会在这里守着? 难道夜麟还没有到这里? 杜如歌心中觉得不大可能。 反而有可能是夜麟避开了这几个人的耳目。 “主子,那群人走过来了。”严一低声警醒道。 杜如歌回头看向库鼎,展齿一笑,“库鼎,对不住了。”说着,杜如歌将方才喂胳备的那颗药丸,也塞给了库鼎。库鼎倒是没有反抗,想必是知道反抗没用,乖乖地咽了下去。他紧缩眉头,嘴唇微抿,忍受着喉中的烧痛。 “这位兄弟,我们哥几个想要去坞城,却不曾想在这迷了路,可否好心指点一”那四个黑衣人吊儿郎当地走到严一的马车前面,逼停了马儿,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不巧,我不知道,还请让开。”严一冷着脸,生硬地回道。 领头说话的那个黑衣人笑了一下,转过头看向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也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 “兄弟,你不知道,你主子也许会知道。” 说完,那人便伸出胳膊准备登上马车。 严一从背后拿出一把长剑,横在了那人的面前:“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这么”“哦?”那人伸着脖子朝马车内看了几眼,“那我要是偏要这么做呢?” 严一看了那人的脖子一眼,眸中冷光一闪:“那我便只能祝你好运了。” 那人表情微微顿住,随后向后撤了两步。 他和身后的三人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决定了什么事情。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内突然传出来一道柔亮的女性声音,声音中还带这些惊慌。 严一侧过脸看向马车,低声说道:“小姐不必担心,不过是些流氓扰事罢了。”那四个黑衣人听到马车内传来了女子的声音,表情倶是一愣。 马车内不是夜麟? 他们几人对视几眼,脸上有些疑惑。 “不怕死的,就继续挡路吧。”严一表情冷酷,拿起长剑边准备出鞘应战。 “兄弟,误会!”其中一人见事情不对劲,忙站出来打圆场道。 之前一直到现在,这么多辆马车内,只要这一辆十分可疑。 而且他们推测,夜麟最晚也会在这个时候到达这里了。 但是没想到,马车内竟然是个女子……看来,是哪家的小姐外出游玩来了。 那四人后退了几步,将路给让开。 马车内的胳备,脸色憋得通红,但是却说不出半个字,发不出一点声响。 外面正是灵韵娘娘的人,只要他们进这马车一看,他们就能知道这辆马车是怎么回事了! 可现在他们却已经在让开路,让杜如歌顺利通过……胳备看着前面正专心注意着外面情况的杜如歌,心生一计。 他虽然全身无力,无法出声,还被杜如歌给绑了起来,但是他只要能发出一些声响,就让外面的人注意到这辆马车的不正常……胳备咬牙,头使劲的前后晃,想要将身体带翻,以便摔倒在马车内。 第36章 来这走个亲戚 他这般的大个头,只要摔倒,一定会发生巨大声响。 外面的人再蠢,也会发现这辆马车的不对劲的! 胳备因为使力而憋得脸颊通红,还不敢剧烈喘息。 他身体的摇晃幅度越来越大,见见就要无法控制。 眼前的杜如歌依然在紧盯着车厢门,没有注意到胳备的动作。 骆备感觉,只要再摇晃几次,他就能摔倒了……三次……二次……骆备神色激动,他被这个毒女折磨了这么久,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灵上的羞辱等外面那群人发现之后,他一定要狠狠报仇?胳备蓄力,猛地朝前方倒去。 骆备有些发愣地看向库鼎。 就在他快要摔下之时,一旁的库鼎挡住了他。 这一下,让胳备方才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了灰炬。 胳备疑惑地看向库鼎,嘴中张开:库鼎大人……他发不出声音,只能依靠口型来传递消息。 库鼎挡住骆备,看到他脸上的疑惑表情时才反应过来。他怎么……怎么阻止了胳备……明明刚刚若是能制造声响,他们就有很大的几率逃出来-甚至,还能够捉住杜如歌! 但是他却几乎是下意识地挡住了胳备。 事已至此,库鼎只是冷着脸,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会这么做……库鼎从小就被灵韵挑中,作为修炼的炉鼎。 他几乎每日都要用药淬炼身体,任何有损于躯体的事情他都不可以做。 而灵韵,则可以通过男女欢好之事,来吸取他体内的药力,还有他的精力。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刻,身体是属于他自己的。 他只是为了灵韵而活。 若是他胆敢做出有损身体的事情,灵韵则会加倍的惩罚他。 他慢慢的习惯了,便也成了灵韵的宠物。 有的时候,连宠物也不如。 宠物至少,还有属于它自己的,片刻的自由……库鼎有些出神。 他一直以为,杜如歌能够豁出去自己救下婢女,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是一个低贱、无关紧要的下贱之人,杜如歌怎么可能为了婢女,自己入了虎口呢? 若是说这婢女身上有什么惊天秘密,杜如歌不得不舍身救她,库鼎还能信上几分。 所以,当时他一时兴起,便跟着前来接应胳备。 他要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人。 真的觉得,低贱之人的命,也是命。 骆备用肩膀碰了碰库鼎,面上不解。 ‘库鼎大人,为何阻止属下?’胳备做出口型。 库鼎心中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阻止骆备。 总不可能是因为他还想与杜如歌呆上片刻吧? 库鼎一愣。 或许,他是想弄清楚,杜如歌究竟是不是那种伪善之人。 ‘驾车那人十分厉害,外面的人不是他的对手。’库鼎缓缓说道。 胳备点了点头,看向他:‘还是库鼎大人想的长远,属下方才鲁莽了,多谢库鼎大人相救。’想到这里,胳备的心中隐隐有些后怕。 若是那个毒女发现他心存不轨,岂不是更要加害于他? 一想到杜如歌的手段,胳备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感激地看向了库鼎:‘多谢库鼎大人的救命之恩!’‘……’库鼎有些无奈。 这个骆备的功夫,在灵韵身边几乎是数一数二的,但是脑子嘛……就好像不是很够用……库鼎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无事。’马车渐渐前行,离身后的那四人原来越远。 杜如歌回过头,看向库鼎与胳备。 骆备做贼心虚,默默地把头扭向了一旁。 库鼎则是看了一眼杜如歌,转而又看向了别处。 杜如歌的目光,越来越难以对视。 他每看一眼,就好像被灼烧了一下。 一下一下的,烧在了他的灵魂。 他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叫嚣,在挣扎。 库鼎缓缓吐了口气,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杜如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库鼎,拿出一粒药丸塞到了库鼎的嘴中。 片刻,一股清凉浸润了他的咽喉。 那股痛意也消失了。 杜如歌心中有些不舍,这解毒丸可解百毒,若不是还要问库鼎一些问题,她是想留到最后的。 毕竟,她的药罐里面也就剩下不到二十颗了。 怎么想,都有些少呢。 库鼎感受到喉咙恢复,挑了挑眉开口道:“不怕我叫出来?” 库鼎的这句话问的暖昧十足。杜如歌抽了抽嘴角,“那你叫吧。 库鼎苦笑,这还真是一个不按套路来的人。 胳备看到杜如歌给库鼎喂了解药,忙朝杜如歌的方向动了动身子,一脸希冀。库鼎大人解了毒,他也该有的吧? 杜如歌转过头,白了骆备一眼,“你伤了我的人,这只是我送给你的开胃菜。”骆备脸色一白,瑟瑟地朝后缩了缩。 只要不让他沾染那黄色的药粉,让他忍受什么痛苦都可以……包括现在的喉咙之痛,简直就是小儿科。 “库鼎,你跟在灵韵的身边很久了吧?”杜如歌清声问道。 库鼎点了点头。 “灵韵看起来似乎总是一副少女模样,想必是有什么驻颜之术。”杜如歌好奇问道。 灵韵不仅仅是现在一副少女模样,等到十年后,她依然是一副少女模样。 库鼎看向杜如歌,但笑不语。 杜如歌心中有个猜测。 库鼎此人,绝不仅仅是灵韵的侍卫。 他身上固然有成为侍卫应有的功夫、心智,但是他给杜如歌的感觉,更多的还是一个不理杂事的贵公子。 这实在是太矛盾了……如果库鼎同胳备一样是灵韵手下的侍卫,那么他这一路上的表现,未免太过生疏了些。 先是杜如歌的偷袭,库鼎没有预料到。 接着,是方才她路过那四人的时候,库鼎竟然还阻止了胳备的求救。 真是有趣……杜如歌眼睛弯弯,里面翻涌着奇异的光。 库鼎看着杜如歌的眼神,总觉她好像什么都知道……杜如歌看着库鼎的脸,心中升起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又被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推灵韵怎么可能养着一个稍显青稚的男子呢? 若是男宠,又为何会让他冒险跟着来到晟国? 若是侍卫,库鼎的一举一动都与侍卫格格不入。 杜如歌的脑中隐隐觉得哪里被她忽略了。 她看着库鼎阴美的面容,思绪渐渐飘远……灵韵的深厚内力,驻颜之术……秀美的内力深厚男子……还有金国盛行的各种偏门奇门……杜如歌猛地回过身,看向了库鼎。 她似乎明白了。 能够让灵韵冒着危险带来金国的人,一定是对她功力或者计划有所助的人。而既然库鼎不是侍卫,那么他就是来帮灵韵提升功力,或者维持功力……再加上杜如歌曾经听闻的金国双修邪术……难道……库鼎是灵韵练功所用的炉鼎……?! 一想到这里,杜如歌觉得这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但是,她还要确定一下。 “库鼎,你的名字,是灵韵给你取的吧?” 库鼎一愣,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杜如歌的眼睛。 库鼎……这个名字,很屈辱。 这个名字,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他只是灵韵用来练功的炉鼎。这个名字,是让他在一次又一次别人对他的尊称‘库鼎大人’中,受到羞辱。渐渐地,他似乎也默认了自己的卑贱。 库鼎……库鼎别过了头,并不回答杜如歌的问题。 他的嘴角落了下来,双眼中的色彩也有些暗淡。 杜如歌知道,她猜对了。 果然,库鼎的身份并不简单。 他的名字,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骆备感觉到库鼎身上情绪的变化,也联想到了他们侍卫中的传言。 传言主人身边有一身强面美的男子,每日同主子在一起,似乎是……主子的男宠。 骆备心中最是不屑那种靠着面皮上位的人,平时见了库鼎也不多说话,算是点头之交。 但是后来慢慢地他发现,库鼎武术高强,甚至比他身边的一些兄弟都还要厉害。至此,他对库鼎的敌意才少了一些。 但是很奇怪的,库鼎看起来如此健康强壮,却需每日用药……他想不通,却也不敢多问。 在主子面前,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 这次他奉了主子的命来擒拿杜如歌,本以为会是其他的兄弟来接应,却没想到竟然是库鼎来了……“与你没有关系。”库鼎冷冷说道。 他身上本来虚无的气息,突然好像铸成了一堵墙,将他包裹在了其内。 胳备不明白,为什么杜如歌问库鼎,这名字是不是主子所取,库鼎却十分罕见的有些……生气? 主子只有遇到心仪的属下,才有授予此等殊荣赐名。 库鼎为何却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就是!毒女,与你何干!’胳备帮腔道,本想大声呵斥出来,奈何喉咙发不出声音,只是阿阿了几声。 不论怎么样,库鼎大人都是主子身边的人,他绝不允许库鼎大人被人羞辱! “你们现在是我的俘虏。”杜如歌淡淡说道,“我想怎么样对你们,就怎么样对你们,懂吗?” 库鼎咬了咬牙,冷着脸扭向了一旁。 他现在很想看杜如歌的眼睛。 但是他不敢。 他害怕看到杜如歌眼中的嫌恶和恶心。 杜如歌看着一直别过眼神逃避的库鼎,和一旁显然不知库鼎身份的胳备,心中恍然大悟。 看来,库鼎的身份在灵韵那边是保密的。 她本想直接问库鼎关于灵韵的事情,但是想了想,还是从腰侧的药罐里拿出了一粒药丸。 胳备看杜如歌又拿出了药丸,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啊啊……啊啊……”胳备啊啊呜呜的叫着,身子不停地向后扭动。 若不是因为背后是马车壁挡住,胳备恐怕就要退到京城去了。 杜如歌利落地将药丸给胳备喂下。 胳备口中噎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被迫吞了下去。 库鼎看向杜如歌的动作,以为她也要喂他吃药。 但是一直等到骆备昏了过去,瘫倒在木板上,杜如歌都没有再拿出来药的意思。杜如歌用脚踢了踢胳备,看他确实没了反应之后,才看向库鼎。 “灵韵是不是用双修邪术来增进功力?”杜如歌问道。 库鼎回过头看向杜如歌。 她为什么要将骆备药晕之后才问他?明明在骆备的面前,戳穿他的身份,才会让他蒙羞受辱啊! 库鼎心头有一点疑惑。 杜如歌不应该是恨不得将他羞辱的体无完肤,击溃他心灵底线吗? 这样子,她才能在他失去心智的时候,套得灵韵的事情啊! 第37章 检查结束 但是她现在将胳备药晕,很明显是在维护他最后的一丝脸面……库鼎直直地看向杜如歌的眼睛,愣住了。 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不耻和嘲弄。 她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向胳备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库鼎心中一颤。 她不觉得他很……很脏吗? 库鼎突然间低下了头,长如羽扇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杜如歌不知库鼎是怎么了,但现在事态紧急,她需要尽快知晓她的猜测是否有遗漏之处。 即使库鼎不说出什么消息,只要他对她说的话有所反应即可。 杜如歌伸出手,捏着库鼎的下巴抬起。 “我问你灵韵……” 话说到一半,杜如歌呆住了。 库鼎的一双长眼稍微眯起,里面带着些倔强的水意。 他浑身无力,被杜如歌捏起下巴之后不能反抗,只能紧咬嘴唇,眼睛四处乱看,掩饰他的窘意。 她……她怎么就把库鼎给弄哭了……这……杜如歌皱了皱鼻子,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库鼎太心疼骆备了? 杜如歌眼神奇怪地看了看库鼎,又看了看胳备。 “咳咳……”库鼎轻咳了几声,眨着眼睛驱散了眼中的水意。 杜如歌手忙脚乱,忙松开库鼎。 “你刚刚说什么?”库鼎低声问道,看向杜如歌的眼睛又带上了最开始的那种轻松之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开心……哪怕是灵韵,每次在利用完他之后,都会带着一丝玩味地笑意看他。 更不用说那些知晓他底细的人了。 那些人羞辱起他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男宠,窝囊,白脸……在他还未习武的时候,那群人会将肮脏的唾液吐到他走过的地方。 还笑着说,脏东西就应该放在一起。 这些已经是最委婉的辱骂了。 他都已经习惯了。 虽然他现在武功高强,但是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依然带着嘲笑的目光。 永不消散。 “我是说……”杜如歌一字一句说道,“灵韵是不是在用双修邪术,增强功力?” 库鼎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算秘密。 但……他也很想知道,杜如歌是不是真的觉得他……是个正常人?杜如歌歪了歪脑袋,面色有些疑惑。 库鼎这就招了……? 这么容易吗……杜如歌仔细看向库鼎,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他的眼神依然柔柔,没有任何的瑟缩。 “怪不得……”杜如歌了然道。 怪不得灵韵总是一副少女模样。 怪不得灵韵身上有着莫名其妙强大的功力。 原来,都是用那些邪术加持。 “她若是停了这法门,就会受到反噬。”杜如歌盯着库鼎的眼睛问道。 她用略带肯定的语气问库鼎,库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分辨对错。而他的眼神,也会对应有不同的变化。 杜如歌的这个方法十分考验观察者的眼力。 也考验观察着的判断力。 稍有不慎,就会判断错误。 但是库鼎作为灵韵身边,‘大人’级别的侍卫,忠诚度可想一般。 若是用药,只怕半个字也问不出来。 库鼎听到这句话,眼中带着惊奇看向杜如歌。 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杜如歌了然。 “杜如歌……”库鼎张了张嘴,面色犹然,“你不要问了,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说完,他垂下了眼睛,低下了头。 “我就是灵韵双修的炉鼎,你方才问我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吧?” “我这样的人肮脏无比,连灵魂也消失了,杀了我,也只会脏了你的手。”“況且,她身边的炉鼎不止我一个,你就是绑了我,灵韵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说完,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如此直白地说出了他自己的身份,没有半分的掩饰。 杜如歌方才的不在意,一定是还不明白作为双修的炉鼎究竟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 现在他全盘托出,杜如歌应该是一副厌恶的表情了吧? 她可是京城的贵小姐,恐怕此刻已经是心中犯呕,连一辆马车都不想同他这个肮脏的人一起坐了吧? 库鼎微微叹了口气。 他这样的人,也就只配这般了。 “哦。”杜如歌哦了一声。 库鼎的心高高提起。 想必现在杜如歌就要辱骂他了。 那些辱骂的话他听了那么多次,本来以为早就已经不在意了。但没想到现在,他还是紧张的有些难以呼吸。 等了片刻,车厢内除了骆备稍显粗重的呼吸声,还是一片安静。 库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杜如歌。 杜如歌只是静静地看着库鼎:“心中很羞耻吧?” 库鼎心中一痛。 那种尖锐的疼痛,比他想象中还要痛。 他呼吸困难地低下了头。 果然,这世上没有人觉得他……“可是__”杜如歌接着道。 “这又不是你的错。” 她语气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要怪自己呢?” 库鼎听到,半晌没有回过神。 杜如歌口中的话,每个字他都理解。 但是组合在一起后,他怎么就听不懂……不是他的错,他为什么要怪自己……库鼎眼神懵懵,抬头看向杜如歌。 杜如歌的黑眸深邃而宁远,里面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有无尽的容纳。 将库鼎心中的悲痛、屈辱、悔恨、不解都容纳了进去。 让他不再强撑着尊严,每日假意欢笑。 库鼎突然觉得心上一松。 长久以来的束缚和压抑,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慢慢驱散、消失。 他的心好像活过来了。 曾经那颗已经坚如磐石,被言语利箭辱伤的心。 被杜如歌,唤醒了。 “不过,这样说来,你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杜如歌撇了撇嘴道,“不过,你口中的情报,我还是会撬出来的。” 库鼎看向杜如歌的没有任何因为他方才说的那些话而有波动的双眼,微微翘唇。他不置可否。 胳备悠悠醒来。 他看向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部黑了。 杜如歌下手还算轻,只让他昏睡了小几个时辰。 “啊……库鼎……哒人……”胳备咿咿呀呀地说着话,紧张地看向库鼎。 库鼎面色如常,依然坐着闭上眼假寐。 “毒吕……你是不是……对户鼎大人……下了黑手……” 他口齿不清,依然要讨伐杜如歌。 杜如歌也正靠着马车壁小憩。 再有几个时辰就要到达坞城了,她需要养好精力。 这一路上他们疾驰而去,严一没有时间同夜麟联络,只能期盼到了坞城之后能够联系上夜麟的人。 她心中一直想着这些事,冷不丁地被骆备叫醒。 杜如歌冷着眼扫了骆备一眼,然后将手摸向了腰间的药罐。 骆备下意识的一个趔趄,闭上了嘴巴。 “哼。” 杜如歌冷哼一声,又合上了眼睛。 库鼎也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向杜如歌的侧脸。 少女穿着男装,将发丝全部束了上去,鬓角没有任何多余的碎发,显得干净利落。 她的侧脸线条分明,下颌骨的一条线延伸到脖颈,顺畅优雅。 雌雄莫辨的小脸,此时正在绵缓而长的呼吸。 若不是库鼎见过杜如歌女装的样子,他看到现在男装的杜如歌,心中一定会迟疑几分的。 若是灵韵见到这般的‘男子”只怕也会忍不住下手了想到这里,库鼎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 只是这猜测闪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无踪了。 库鼎闭上眼睛,静心休憩。 但是他的心太乱了,根本静不下来。 灵韵在坞城设计夜麟,杜如歌此番前去,定会搅了这局。 而且从这一路上对杜如歌的观察来看,灵韵,很有可能不是杜如歌的对手。但若是加上灵韵身边的钦闻……钦闻是主管情报,和思考对策的。 他这个人心肠歹毒,专用些下三滥的招数。 这次用挟持杏儿的方法来诱杜如歌的法子,就是钦闻想出来的。 而且,灵韵的其他双修炉鼎,也是钦闻在寻找……一想到这里,库鼎嗖地睁开了双眼。 他张大眼睛,看向杜如歌。 夜麟……武功高强……洁身自好……尚未娶妻……终于,他抓住了他脑中的那个猜测。 灵韵是不可能白白杀掉夜麟的。 夜麟的武功和计谋,在金国有着很多传说。 他的功夫,百丈内取人性命不成问题,十丈内无人能近身。 而他又痴心与杜如歌,洁身自好没有任何的通房和妾室……库鼎愣了愣。 他太明白灵韵的招数了。 灵韵一定会将夜麟身上的功力全数利用之后,才会杀掉夜麟。 而纵使夜麟武力高强,但奈何双拳不敌四掌,一旁又有钦闻在暗中伺机偷袭库鼎终于明白,明明杀掉夜麟钦闻一个人就足以,为何灵韵还要亲自前去。原来灵韵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库鼎看向杜如歌的侧脸,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闭上了。 马车一路疾驰,耳旁的风声呼啸,带着深秋的冷意。 越是靠近坞城,杜如歌心头的不安就越来越重。 她不得不睁开了双眼。 在看到杜如歌睁眼的一瞬间,库鼎心虚地将头转向了一旁。杜如歌注意到了动静,转过脸看向他。 库鼎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故作掩饰的咳了咳。 一旁的胳备早就睡得死死,外面的严一还在专心赶路。 “呃……你醒了……”库鼎低低说道。 杜如歌嗯了一声。 他眼睛慌乱的看向别处,心脏却抨抨直跳。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坞城内便已经热闹了起来。 今天不同寻常,是坞城特有的节日……迎冬节。 因着坞城是靠来往的船只商人做生意,所以会在冬天来临之前举办迎冬节,祈祷水面不要结冰,祈祷人员平安。 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气,穿着迎接冬日的新衣,在各家的院子内忙活洒扫。满月楼是坞城内最繁盛热闹的酒楼,更是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摆置了。 “听说满月楼的花魁今日要在台上献舞……” “怪不得这台子搭的又高又大,原来是别微姑娘要开始献舞接客了!” “若是我能有这个福气,能让别微姑娘看上,那我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路过的行人看着满月楼搭起的大红台子,指指点点的议论道。 满月楼是酒楼和花楼合在了一起,平时坞城的达官贵人也常常光临。 其中的花魁,别微姑娘,便要在今日首次献舞接客。 满月楼。 “别微,你……”满月楼的王妈妈面色有些不耐,“我是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你要是不听,就休怪我不看情分了!” 第38章 揍你没商量 别微一旁的丫鬟小蓝急的都要哭了出来,“王妈妈,那夜书生说了,他一定会带着银两来的,只要王妈妈别将姑娘给了其他人!” 王妈妈闻言,长眉倒竖,保养良好的面庞带着些怒意:“那个夜书生来了多少次,都是别微给他垫的银子,今日可是迎冬节,他要是还敢来坏老娘的场子,看老娘不把他的腿给打断!” 说完,王妈妈重重地唾了一声,狠狠地看了别微一眼。 “别微,你好自为之!” 说完,王妈妈便扭着腰肢离开了。 小蓝看王妈妈离开,才走到别微的身边,拿着手帕擦别微脸上的泪水:“姑娘,王妈妈向来是说到做到,只希望夜书生真的能将银两带来,要了姑娘!” 别微扭过脸,神色黯然地看向了窗外。 “我自知身份低贱,只想将我这第一次给了夜郎,可王妈妈说什么都不愿意……”说着,别微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小蓝忙擦去泪水,“姑娘千万别哭,这泪水会让肌肤粗糙的,若是王妈妈看到了,又要是一顿骂了!” 别微抿紧薄唇,眼眶酸涩,却只能忍住。 看姑娘一脸坚定,小蓝心中有些犹豫,“姑娘,夜书生连平日里在满月楼吃酒的钱都没有,又怎么可能……” “小蓝!”别微嗔怒地看向小蓝,“你也不信夜郎?” “不是!”小蓝慌张解释道,“只是,夜书生的赌债都还没有还完,只怕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银两……” 别微眼神坚定,柔柔地看向外面泛白的天空,“不会的,夜郎说过,一定会来寻我的。” 小蓝欲言又止。 但是看着别微满眼的爱慕与眷恋之情,她只得生生咽下想说的话。 “姑娘,若是……”小蓝小声道,“若是夜书生真的没来,姑娘同王妈妈认个错,王妈妈一定会选一个同样俊朗柔情的男子的……” “小蓝!”别微有些愠怒地回过头看向她,“不许你再说这种话!” “平日里夜郎还同我说你乖巧可爱,却没想到你这般猜测他!” “我真是看错你了!” 小蓝面色一白,嘴唇颤颤,也不反驳,只是默默退了出去。 满月楼的天字号套间,灵韵娘娘神情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一旁的钦闻正在一旁用属下商议关于夜麟一事。 “主子。”钦闻面色谄媚地看向灵韵,“只要夜麟用了那药,绝对……”他眼神中跃动的光跳了跳。 “绝对无法抵抗主子……” 灵韵一双玉手遮住唇角,娇娇地笑了笑。 厢房内已经燃了取暖的炭火,里面温暖如春。 灵韵笑得花枝颤颤,肩头的软绸衣衫悄然滑落。 方才同钦闻传递情报的下属,不经意间看到灵韵泄露的春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钦闻的眼睛扫了他一眼,瞬间移动到他的身边,发狠地捏着他的咽喉:“你的眼睛不想要了?” 下属脸色发青,惊恐地摇着头:“属下不敢,不敢……” 钦闻眼睛微眯,高高的颧骨让他看起来凶狠无比。 “放了他吧。”一旁的灵韵止住了笑意。 钦闻冷哼一声,松开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脸色煞白的喘着大气。 “你觉得我,怎么样?”灵韵坐起身子,将墨黑的发丝拢起,露出了大片的玉白色肌肤。 少女的身体饱满浑圆,喷发着蛊惑之意。 “美……美……”那人直接看呆了眼,一双眼睛好像粘在了灵韵的肌肤之上。“哈哈……”灵韵娇笑了几声,她右手扶着下巴,食指放在了嘴唇上。 那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灵韵的唇,还有手指。 “还真是放肆呢……”灵韵铃铃笑道。 那人反应过来,头上顿时出了一层的冷汗。 “主子……属下……” 灵韵满是笑意的脸庞渐渐冷了下来。 她表情木木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道:“够了。” 那人看着灵韵冷下去的面容,心中一滞。 够了……? 什么够了……? 只是在他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钦闻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短剑,直直地插进了他的咽喉。 顿时,鲜血喷涌。 屋内的侍卫面无表情,熟练地拿着巾子走上前去处理。 “渣滓,竟然还敢肖想主子……”钦闻狠狠说道,“直接杀了你,倒还是便宜了你!” 片刻,那些沾满了血迹的地毯被人带走,一旁的下人擦了又擦,换上了新的毯子,又点上了淡淡的熏香。 灵韵依然姿态傭懒地躺在贵妃榻上。 方才的一幕,好似没有发生过一般。 “主子。”钦闻讨好地靠近灵韵。 “嗯。”灵韵合上眼睛,伸出一只手递给了钦闻。 钦闻如获至宝地碰住灵韵的手,细细地揉捏道:“待主子利用完夜麟,便直接杀掉。” 灵韵低低地嗯了一声。 “只是……”钦闻眼中有一丝浅浅的担忧,“夜麟武功高强,若是在药性发作之前逃走……” 灵韵抬起眼皮,眼神玩味:“你们都是废物么?” 钦闻面色如常地笑了笑。 “况且……”灵韵接着说道,“本宫手中的药,晟国内除了那白石老头,还没人能解。” 白石,便是臧柳的师父,晟国的神医。 说到白石,钦闻想起来一事:“有消息传来,白石的弟子已经下了山,现在应当是在京城。” 灵韵睁开了双眼,冷嘲道:“白石和晟国的皇室有过节,许诺绝不医治皇室中人。” 说完,灵韵看向钦闻:“或许可以拉拢一下,若是拉拢不来,就杀掉好了。” 钦闻笑着点了点头。 杜如歌的马车已经进入了坞城。 看着今日坞城内盛大的装饰,她才反应过来今日是什么日子。 迎冬节……这是坞城内除了新年外,最为隆重的节日了。 家家户户都要外出游玩,互相拜贺,预祝冬季兴盛。 而这个时候,最是人多眼杂……杜如歌蹙眉,灵韵将地点选在坞城,可能也是因为今日的坞城热闹非凡,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很难留下证据。 “少爷。”严一看着杜如歌说道,“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进了坞城,严一便称呼穿着男装的杜如歌为少爷。 杜如歌看着坐在马车角落,依然全身无力的库鼎和胳备,“杀掉。” 胳备脸色愤然,憋红了脸:“杀就杀了!” 一旁的库鼎却有些吞吞吐吐的意思。 杜如歌挑眉:“杀掉还太早。” 胳备哑然,只得从喉咙里面缓缓挤出来几个字:“毒女……” 库鼎张开了嘴。 杜如歌看向了他。 她觉得库鼎有些奇怪。 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对她说……她心中笑了笑,灵韵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卖出情报? 杜如歌并不在意,转过了头,看向了外面。 库鼎憋在心里的话,嘴中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难道要直接告诉杜如歌,灵韵要拿夜麟当做炉鼎,然后吸收功力吗? 就像灵韵总是对他做的那样……揙f__”外面的严一突然叫停了马车,看向从一旁胡同内突然冲出来,摔到马蹄之下的一个男人怒道:“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啊!” 躺在地上那人鼻青脸肿,眼下还有着深深的黑色眼袋,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那条胡同内就冲出来了一群膀大腰粗的壮汉,手上提着各样的家伙式。 那群壮汉看着藏到了马蹄之下的夜文,狠狠啐了一口道:“今天就先到这里,还不清赌债,就别想着再来!” 说完,那群壮汉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严一皱着眉头,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敢情是一个被轰出来的赌鬼。 “喂!”严一看着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大声喊道:“快让开!”地上的夜文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严一。 严一虽然是她的侍卫,但是在吃穿上,杜如歌向来是在能力范围内最好的。 因此,夜文看到严一的第一反应,就是:遇到大户人家了! 心中想着,夜文反而更不起来。 “你……你的马踩了我!赔钱!赔钱!”夜文大声地嚷嚷着,“你这泼皮!”严一有些愠怒,“你要是再挡路,这马踩死了你,可与我无关了!” 夜文转了转眼珠子,大着胆子说道:“今日是迎冬节,你若是伤了我,这个冬天你定要倒霉透顶,全家倒霉!” “你……丨”严一有些无语,这人怎么这么难缠! “你要多少!”天已经渐渐亮了,他们要尽快前往满月楼,同夜将军汇合。 夜文一看事态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嘴角翘了翘,迫不及待地说道:“我要……五十两……不对,一百两!” 说完,夜文得意地看向严一,“你要是不给我,我今天就不起来了!” 他鼻青脸肿的脸,本是十分清秀的长相,但是在这般无赖的行为,显出一副市井小人之态。 “你莫要獅子大开口!”严一咬牙道。 坞城内一个工人的月银也不过是二两银子,他一开口就是一百两,都是别人四五年的工钱了! 夜文哼了一声,抱着胳膊躺在地上,大有和他耗起来的意思。 坞城是个小城,一旁的路人看到这一幕,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啧啧了几声,看着严一是个生脸,便好心劝道:“这位小兄弟,摊上这个夜文,少不得要破财消灾……” 路人面有同情之色,然后看向夜文道:“夜文,你也不要太猖狂了,给你五两银子都算是天大的恩赐了,你还想要一百两! 我看你是在赌场里把心也给输了,成了那没心没肺之人!” 路人面色愤愤,“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呢,没少污了读书人的名声!” 躺在地上装死的夜文听到这句话,好似被戳到了痛脚一样,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路人开始理论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机遇,就算这人给不了一百两,但是几十两也是可以的,最次,二十两也行! “严一,给他。”杜如歌淡淡道。 严一看了地上的夜文一眼,从腰间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扔给了地上的夜文。 “拿着快滚!” 夜文那边还滔滔不绝地同行人争论,猝不及防地看到飘过来的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惊的眼睛都要瞪了出来,顿时身体一弹,窜起来去拿银票。 严一看向夜文,嘴角一勾轻声道:“有命拿,也要有命花才行。” 夜文像是没有听到严一所说一般,拿着银票转身又回去了赌场。 第39章 侧脸 他口中念念有词道:“这次一定能翻本……” “别微,等我,我一定能凑够银两赎你出去……” 说着,夜文仿佛揣着至宝一般,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杜如歌隐隐听到了夜文口中的话,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看样子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赌徒了。 严一打发走了夜文,便驶着马车朝满月楼赶去。 一路上行人熙熙攘攘,马车的速度还比不上路旁人步行的速度。 若是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到了满月楼只怕是都要中午了。 杜如歌心中有些着急,那张纸条上只写着九月十一日、满月楼,但是具体什么时辰并没有明说。 有可能是上午,也有可能是中午。 而她一定要提前到达。 “严一。”杜如歌靠近车厢门,低声说道:“你先将他们二人安置起来,我先去满月楼。” 严一颔首:“好。” 杜如歌扭过头,看向库鼎和胳备。 胳备吞了吞口水,虽然知道杜如歌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杀了他,但是听到杜如歌要安置他,还是下意识的脑门一跳。 果然……杜如歌又拿出一粒药丸。 骆备再次,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吞下了药丸。 接下来,杜如歌又拿出一粒,准备喂给库鼎。 库鼎心头复杂。 他不知道要不要将灵韵有可能将夜麟作为炉鼎的事情告诉她。 看杜如歌的样子,她似乎还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若是不能提前预防……库鼎心头一跳,若是夜麟中了灵韵所下的毒,那几乎是无解的。那种药,是灵韵花费了许多功夫才炼制出来的。 其名叫做‘念梦’。 中了此毒的人,体内的内力会迅速奔腾起来,在体内游行乱窜。 而通过交/合之道,就可以对中毒男子的功力进行吸收。 越是内力庞大的男子,中了此毒之后的危险便越大。 乱窜的内力可能还没等到纾解,就会让人爆体而亡。 库鼎垂下眉眼,他一直在服用的药,就是大大减轻了毒性的念梦。 这般,他的利用价值才达到了最大。 服用下念梦的感觉并不好受,是一种让人快要发疯的难耐。 库鼎看着渐渐靠近他的杜如歌,心如乱麻一般。 杜如歌将药丸送到库鼎的口边,递了递手道:“就像睡着一样。” “杜如歌……”库鼎犹犹豫豫,不知该说不该说。 他是灵韵的人,现在却反过来帮灵韵的敌人……若是被灵韵知晓了,只怕会死的很惨。 灵韵向来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库鼎虽然受她宠爱,但也并没有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 杜如歌看着库鼎支支吾吾的,也察觉到了他的奇特。 “怎么了?”杜如歌淡声问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库鼎愣了一下,闻言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而杜如歌见此,心想也许是库鼎不愿吃药,只好自己将药丸喂给了他。 库鼎吞下了药丸,才反应过来。 “杜如歌,我……”库鼎急急说道,但是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起来。“你要小心……” 只说了这寥寥几个字,库鼎便昏了过去。 杜如歌皱了皱眉,心中想着库鼎方才说的话。 从方才他就发现了,库鼎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告诉她。 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不说。 若是这般,他刚才又说了什么‘小心’……杜如歌摇了摇头,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前去满月楼,一刻也不能耽搁。 她用手推了推库鼎和胳备,确定他们二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才从车厢内出来。“严一,安置好他们两个之后,来满月楼找我。”杜如歌低声道。 严一点头,“公子小心。” 他本来是奉命来保护杜如歌的,但是现在他似乎已经更习惯当做杜如歌的下属对于杜如歌的命令,他竟然也从下意识地开始接受。 杜如歌见状,便灵巧地跳下了马车,闪身走向了一边。 这一路上的行人,大多数都是前往满月楼的。 她跟着人群走,倒也不算太慢。 杜如歌穿着男装,身量一般,看起来倒是更像哪家的小公子偷跑了出来。 旁人见着了,均是多看了两眼。 这般俊俏的公子,坞城可不多见。 “小公子,你也是冲着别微姑娘来的吧?”杜如歌身边的一人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杜如歌听到‘别微’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 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位兄台,难道你是?”杜如歌并不回答,而是面色淡淡地反问道。 那人似乎也并不在乎杜如歌的回答,而是满面红光地看了看远处的满月楼:“这一路上的男子,哪个不是为了别微姑娘?” “哦?”杜如歌问道。 “别微姑娘今日首次献舞接客,而且只看眼缘,不看财力,所以才来了这么多人。”那男子嘿嘿一笑,面上一副垂涎。 “献舞接客?”杜如歌面上不显,顺着那男子的话接着问道。 “满月楼鼎鼎有名的花魁……别微姑娘,但凡是个男人都想与她春宵一度!”那男子似乎幻想到了什么,嘴角咧出了一道笑容。 杜如歌了然,看来满月楼今日是要宾客满门了。 这样子……灵韵的人就可以很好的埋伏满月楼。 靠近满月楼的时候,杜如歌便看到了那搭在满月楼前的红色高台。 高台上鲜花簇拥,铺着华丽柔软的毛毯,旁边还摆着各样的乐器。 杜如歌扫了一眼,压了压身子,从人群中穿梭离开。 满月楼早就料到了今日这般盛况,派了许多小廝在一边看守。 对外说,便是因为管理难度增加,想要进入满月楼,还需交上十两银子的‘押金’才行。 等到离开的时候,悉数奉还。 这样一来,许多仅仅只是想来看热闹的人,便只能站在满月楼外,而不能进入。 “诶诶!这位公子!”一旁的小廝拦住了杜如歌,看也不看道:“公子,押金十两!” 杜如歌愣了一下,押金? 什么时候进入酒馆还需要押金了? 那小廝拦下了杜如歌,才定睛看向她。 这一看,只要将他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少年穿着一身木褐色的衣衫,墨黑发丝高束头顶,面容冷若清霜,举止翩然高雅。 这一看,定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小廝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弓了弓腰道:“公子,今日满月楼人多为患,进入需交十两押金,等公子离开的时候,这十两还原封不动的还给公子!” 杜如歌明白,伸手摸向腰间的荷包。 这荷包内的银两,还是她从库鼎和胳备那里搜刮而来。 她翻了翻,拿出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小廝恭敬地接过:“好嘞,小的这就去给公子找开……” “不用了,多余的是给你的赏钱。”杜如歌冷声道。 那小廝一听,顿时激动地浑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赏钱?公子可是认真的?”小厮的声音微微颤抖,难以相信。 十两银子!够他两个多月的工钱了! 杜如歌点了点头,抬脚向内走去:“嗯。” 那小廝双眼放光,看向杜如歌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座金山一样:“公子,小的贱名叫正林,公子叫小的林子即可,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公子可有行礼?公子杜如歌被他一连串的公子喊的头都要懵了,停下来按了按额角道:“我要住店。” “好嘞,公子这边请……”正林领着杜如歌走到柜台前面,悉数为她介绍着满月楼内各式各样的厢房。 杜如歌皱了皱眉,指了指天字号的房间道:“就这个吧。” 正林脸色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公子,天字号的房间已经住满了……” “不过!” “这地字号的房间中,最好的一件小的还留着呢!” “这间厢房虽是地字号,但是它紧紧挨着一旁的天字号,比之也差不了多少,绝对让公子满意!” 正林说完,眯着眼睛靠近杜如歌小声道:“公子,这间厢房,小的可不轻易告诉别人的。” 正林突然靠近杜如歌,杜如歌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些。 陌生男子的靠近,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而正林还以为她只是不喜欢和人接触太紧,便歉意地笑了笑,“小的逾矩了,公子勿怪……” 杜如歌摇了摇头,“无事,就这间吧。” “好嘞!”正林面色一喜,跑到柜台内帮杜如歌做入住的登记。 “公子,这间厢房一晚的价钱是……” 杜如歌正听着,眼前突然闪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王展! 杜如歌眼神一缩,掏出怀中的银票拍在了桌子上,“先用,不够再同我要。”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追向那个身影。 如果是王展,那么她一定能够联系上夜麟! 杜如歌穿过人群,朝王展的方向跑去。 突然,王展拐向了别处。 杜如歌眼神一凝,紧跟着追了上去。这里人多眼杂,她不可出声叫他。 就在杜如歌也要拐过去的时候,突然一股清香扑鼻,紧跟着撞向从拐角处出现的一个人。 女子柔软的身躯被这么一撞,就要倒下。 杜如歌看了看王展的身影,又看着眼前即将摔向地面的女子,咬了咬牙。 别微被这么一撞,连来人都还没有看清楚,便头晕眼花地要摔到了地上。 她是因为和王妈妈吵架,才跑了出来,小蓝也没有跟在身边,想必这下定是要摔到地上了。 等下还要登台献舞,若是肌肤碰得青紫,王妈妈又要恼她……别微心中一酸,或许磕碰坏了,她就不必今日献舞接客了! 夜郎也就有更多的时间筹备银两了……别微闭上了眼睛,却落入了怀抱。 她睁开眼睛,看向了杜如歌。 杜如歌一袭男装,五官犹如玉雕,肌肤宛若芙蓉,双眸清冷漠然,一道长眉潇洒犀利。 杜如歌将别微扶起,下意识地抓过她的手腕看了看,问道:“没摔痛吧?” 别微愣愣地看向杜如歌,又看了看被她抓了起来的手腕,喃喃道:“没,没事杜如歌点了点头,放下了她的手臂:“那就好。” 说完,杜如歌便接着去追王展了。 别微的眼睛跟着杜如歌,一直到杜如歌消失。 那个男子……别微面色微红,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杜如歌方才的举动,是平日里和杏儿在一起相处时留下的习惯。 拉着她检查一番,也是确定她确实没有受伤。 “姑娘!姑娘!”小蓝姗姗来迟,喘着气喊道:“姑娘,上台马上就要开始了,王妈妈要你回去换衣服了!” 第40章 告诉他你看不上我 别微撇了撇嘴,神情恹恹,“王妈妈若是不将我给夜郎,我……我就……” 小蓝走过来,拉着别微的手说道:“姑娘,王妈妈说了,只要夜郎能带来银两,一定不会阻止他和姑娘的……” 别微心情烦闷,却也不敢忤逆王妈妈,只要任小蓝拉着,回了楼上换衣梳妆。 杜如歌追了半天,再没有看到王展的身影了。 她皱着眉,只得原路返回。 纵使夜麟来了满月楼,也一定不会泄露他的信息。 她若是贸然去问,只怕会更快的暴露她自己……正林站在柜台上等着杜如歌,看她来了之后赶忙走过去:“公子,小的已经解决完那些事了,现在可要领着公子上楼?” 杜如歌看着几乎要黏在她身上的正林,心中无奈。 “好。” 正林面上一喜,领着杜如歌上了楼。 “公子今日也是来寻别微姑娘的吧?小的看公子一表人才,应是这方圆十里内最俊俏的人了,想必别微姑娘非公子莫属了……” “今日来着的也有许多外地人,但小的就有预感,公子一定能抱得美人归……”“再有半个时辰,别微姑娘就……” “你刚说什么?外地人?”杜如歌打断正林,定声问道。 “对啊。”正林说道,“好像……还有个戴斗笠的,神秘兮兮的……” 杜如歌听到‘戴斗笠的男子’时,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夜麟。 夜麟的面具如今已经成了他标志性的元素,可若是摘了面具……杜如歌不敢相信那个画面。 京城,想必也会掀起一波巨浪……“哦?那人也是冲着别微姑娘来的?”杜如歌就势问道。 正林皱了皱鼻子,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小的也不知道,只是那人也不大爱说话,都是他身边的那个仆人在交代。” 身边的仆人? 王展? 杜如歌紧跟着问道:“那个仆人可透露了他的来意?” 正林只以为杜如歌是忌惮那戴斗笠的人与她争抢别微姑娘,便有些暖昧地往杜如歌的身边侧了侧道:“公子放心,小的觉得那人有些古怪,又戴着斗笠,别微姑娘可看不上他。” “也就是公子这般潇洒的,才与别微姑娘最是相配……” 杜如歌走着上楼,对于正林口中一个又一个的别微,便自动过滤掉了。 正林看杜如歌一副淡然的表情,也摸不准他的话到底有没有说到她的心里。 “公子,这里就是地字一号房了!”正林走上前为杜如歌打开了房门,“左侧便是天字八号房,这地字一号房当初归整的时候,可是按照天字号的规格……” 正林在一旁为杜如歌讲解这地字一号房的好,杜如歌听了半天,着实有些头大。 这个小厮的嘴皮子着实利索,一路上竟没有停下的时候。 她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扔给正林道:“我还有一个仆从没来,你在下面等他吧。” 正林面色一喜,忙接住了碎银子,“好嘞,公子!” 杜如歌正欲走进房间,正林哎了一声道:“不知公子姓什么?” “好嘞,杜公子,那小的就先下去了!” 正林揣着银子,喜滋滋地下了楼。 杜如歌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她环顾一周,对这个房间的布局有了大致了解。 四方的房间,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作书房,有着书桌和茶台,还有一张铺着软毯的贵妃榻;穿过搭着淡雅轻纱的隔廊,便是卧室。 其内有着床榻和柜子,还有一张实木梳妆台。 房间内的各处搭配着绿植和时鲜的花朵,将房间营造的雅致大方。 杜如歌走到书房内的窗户边,朝外看了一眼。 她的房间是满月楼的三楼,邻着街道。 透过窗户,她正巧能够看到正下方的红色高台,还有围绕着高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高台上已经有人在弹奏古琴,台下的观众满眼的期待。 杜如歌收回眼神,走到卧室内的梳妆台前。 上面有着眉黛和胭脂,和其他基本的妆品。 杜如歌挑了挑眉。 她正担心若是现在出去,可能会被灵韵的人发现……杜如歌拿起眉黛,在她的眉上勾勒了几笔。 秀朗的眉毛,顿时显得英气十足,本来雌雄莫辨的脸庞带上了一股进攻感。 她对着铜镜看了看,总觉得还有些奇怪之处。 杜如歌盯了片刻,眼神一动。 她的脸庞太柔和了。 与男子硬朗的脸庞看起来还是有些出入。她看着手中的眉黛,冒出了一个想法。 片刻之后,杜如歌方才柔和的脸部线条,变得清晰且具有轮廓。 这样一来,那股雌雄莫辨之感瞬间少了许多。 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满是坏意的浪荡贵公子。 杜如歌勾唇,这样子,只怕是王展看到之后还有犹豫一番才能辨别。 满月楼,天字六号房。 灵韵合着眼睛,靠着背后的软枕,手指在桌面上敲敲打打。 一旁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她。 “主子……”钦闻的双手举着一只红色锦盒,从外面走了进来。灵韵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眉角弯弯:“好了?” “是,主子。” 钦闻将锦盒捧到了灵韵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 一颗淡紫色的药丸,稳稳地放在锦盒内。 紫色药丸散发着诡异的荧光,似乎带着一股奇特的魔力。 灵韵伸出纤纤玉指,将那紫色药丸捏到了鼻前闻了闻:“念梦??“上一次用这么大的剂量的念梦,好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灵韵缓缓说道。 甜腻的香气环绕她的鼻尖,让她的心脏跟着颤了颤。 “一定是绝顶的美味?灵韵舔了舔唇角。 “主子,什么时候动手?”钦闻笑着问道。 灵韵将念梦放进锦盒内,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别微还有半个时辰才会献舞。” “等别微献舞过后,再让夜麟来吧。” 钦闻明白,颔首道:“主子,好计谋。” 灵韵铃铃地笑了笑,一阵清脆的笑声从房间的窗户蔓延了出来。 楼下的民众恰巧听到这股笑声的,倶是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朝上看去。 钦闻眼中满是艳羨之色。 灵韵的计划不可为不毒。 她之所以要将日期选在这九月十一日,便是打算,杀掉夜麟,也绝不给夜麟留下一个好名声。 等灵韵利用完夜麟之后,饱受凌辱的别微,会同时出现在夜麟的身边……这样子一来,众人便会觉得,夜麟是与别微共度良宵的时候意外死亡。 “明威将军夜麟,在与杜如歌的大婚前来到坞城和坞城有名的花魁共度良宵”“共度良宵也就罢了,还死在了床上……” 灵韵对于她安排的计划,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她一想晟国皇室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精彩的表情。 而她这一计,也会重创晟国的边疆军队。 他们最为敬爱,视之为精神支柱的夜麟,竟然是这么一个背信弃义的好色之徒! 这样,金国再趁势一举进攻,而晟国边疆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轻而易举的就会被金国拿下! 灵韵笑得眼中满是水色,妖艳动人。 若是这件事能够办成,那即使她没能做出来晟国皇帝要的仙丹,金国皇室也无法怪罪于她! 解决了夜麟,就相当于解决了办个晟国…… 杜如歌走下了楼,正巧碰上了正在上楼的严一。 正林领着严一上楼,看到杜如歌后笑着道:“杜公子!” 正林说完,看着杜如歌的脸,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奇怪,好像一瞬间变得更俊朗了……严一看到杜如歌也是愣了一下,看着她身上的衣衫认了出来:“公子。” “嗯。”杜如歌看了一眼正林,正林很识趣地离开了。 “公子,方才我在楼下见到了将军的手下。”严一低声道。 杜如歌心中一喜,“夜麟在哪里?” 严一摇了摇头,“那人只是在楼下看守之人,并不清楚将军的厢房所在,不过,能确定的是天字号。” 满月楼三楼,一共有九间房间。 分别是天字一号到八号房,以及地字一号房。 这一层的天字房内,只有最西侧是地字房。 也就是杜如歌的房间。 这也是为什么,正林说她这间房间几乎可以媲美天字号房了。 若是能够确定夜麟就在天字号的房内,那她完全可以让正林去问一问……“严一,你去寻正林,问问他知不知道今日天字号的房间内住的都是什么人。”严一颔首,推门走了出去。 杜如歌坐在书桌旁,侧过脸看向楼下的人群。 下面的人已经围起来,将路都要堵上了。 这个别微姑娘,想必也是真绝色了。 突然,人群中闪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杜如歌眯了眯眼睛?王展?! 她心思一动,瞬间起身夺门而出。 这次,说什么她也不能跟丟王展了! 杜如歌下楼下的很快,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在暗中盯上了她……到了楼下,杜如歌被层层的人群挡住,环顾一圈,才有看到王展的衣角。 她咬了咬牙,冲进了人群。 每个人都专心致志地盯着红色高台,生怕错过了别微姑娘的出场。 杜如歌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终于在快要从人海中出去的时候……“别微姑娘出来了!” “别微姑娘!” “让开,让开!” “别挡到我看别微姑娘!”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推搡着她往人群中带。 她心中一急,想要抗拒这股力量。 “别挡路啊!” “快走!” 她奋力想要冲出去,但是四周的人簇拥着她往前,硬是无法脱身。 叮——叮铃__高台上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音,紧接着便是一群舞女走了出来。 “各位贵人……” 王妈妈手持一把金色圆扇,穿着一身艳红色纱衣,扭着腰肢从后方走了出来。众人见了王妈妈,均是打趣道:“王妈妈,我们还以为是别微姑娘呢!别微姑娘什么时候出来啊! 王妈妈用圆扇遮住了脸庞笑了笑道:“各位贵人急什么?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今日是我们别微姑娘第一次献舞接客,各位贵人大爷多多担待,多多捧场!” 说完,王妈妈拿出腰间的钱袋,洒了一把的银瓜子在人群中:“这些是别微姑娘的意思,请各位爷别嫌弃。” 众人笑着哄抢,口中念着好说好说。 杜如歌皱着眉,推着一旁的人想要出去,但是四周的人仿佛是人墙一般将她围住,分毫动弹不得。 第41章 你瘦了 “这位兄弟,借过。”杜如歌低声说道。 她身边的人只顾着看台上,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杜如歌无奈,用力推了推,那人才回过头看她:“别推……” 杜如歌一看,竟然是方才在街上讹她的夜文! 夜文鼻青眼肿的脸有些滑稽,看到杜如歌的面容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番。 夜文今日才得了一百两,本想去赌场将本捞回来,但是没想到又输了个精光…他眼前这个人容貌不凡,穿着也十分讲究,一看就是富家子弟……难道,也是来抢别微的? 夜文的眼神挑衅地看向杜如歌,别微会一直等着他的,现在他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他的陪衬! 杜如歌在这里看到夜文,突然记起来了。 她怎么说别微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原来是因为夜文当时进赌场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别微,等我,我一定能凑够银两赎你出去……’杜如歌记得,这是当初夜文说的话。 难道,这夜文与那别微还有一段情缘……? “喂!”夜文看着杜如歌道:“你也是为着别微来的?” 杜如歌不置可否。 夜文冷哼了一声,“我劝你还是别想了,别微的心中只有我,你们这些人,都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到最后,别微一定会选我的!” 夜文似乎信心十足。 杜如歌身侧的人也听到了夜文的话,看了他一眼后不屑地嘁了一声。 众人的不屑让夜文涨的脸色通红。 “你们,你们别不信!” 夜文低声咆哮道:“别微爱慕我,非我不嫁,她的第一夜也一定是会给我的!” “是么?”一身材魁梧的男子回过头看向夜文,“就你这般不求上进,整日出入赌场,身上连一个大子都没有的人,别微姑娘能看上你?” 夜文气恼,看着那人身材魁梧,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你……你不信是吧?”夜文瞪了瞪眼睛,从怀中摸了摸。 那魁梧之人一脸不信,满是嘲讽,“怎么?就你这样,也就说说大话!” 夜文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来一行烟青色的帕子。 而帕子上,则是一行娟秀的小诗。 那行诗写的是女子对男子的日日思念,倾慕之情。 杜如歌看到那张帕子,和帕子上满是情意的字,心中便信了几分。 这不似有假。 那魁梧之人看到着帕子后,面色有些犹疑。 夜文一看那人哑了火,哼哧一笑道,“你闻闻,这上面,可还有这别微的香气呢!” 魁梧之人怀疑地从夜文的手中接过那张帕子,放在鼻尖嗅闻:“这……这不会是你从哪来随便拿来帕子吧!” 夜文自得一笑,“信不信随你。” 杜如歌皱了皱眉,看向夜文的眼中满是厌恶:“这若是别微给你的帕子,你怎可轻易拿出来给他人赏玩?” 夜文听到杜如歌的质疑,嘲讽地喷鼻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夜文从那魁梧之人的手中夺过丝帕,“你们就看好吧,别微非我莫属!” “嘁……”那人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向了高台之上。 杜如歌看这架势,在别微献舞结束之前,她是出不去了。 高台上的王妈妈看这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睛闪了闪:“各位爷,今日别微姑娘献舞,就是要挑一有缘人,不关乎身家权势,只看诸位的运气……” “等别微舞后,在场的每人会有一签号,别微姑娘抽到谁,便是谁……” 王妈妈悠悠说道,话音落下,下方的众人全部沸腾了起来。 “那岂不是说,我等也有机会!” “说不定,别微姑娘就抽中了我呢!” 下面的人争吵着别微的所属权,面红耳赤,久久不休。 “诸位爷……”王妈妈扬声道,挥了挥手中的金丝圆扇:“奴家就不在此耽搁时间了,接下来,便由别微一舞,看各位的运气了……” 说罢,王妈妈腰肢款款的退下。 众人屏息静气,一动不动地盯着高台。 铃一一阵铃音响起,之后接上的便是犹如和风细雨般的琴声。 随着琴声的递进,一穿着银色皎月纱、挽着流云鬓的动人女子,缓步走了出来。 女子围着面纱,只有一双秋瞳剪水般的双眸露在外面。 但恰是那一双眼睛,纯粹无比,看向人的时候像是刚刚出挑的林间小鹿一般,带着一些懵懂。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的保护欲顿时被勾了起来。 女子迈着步子走到高台中央,举起手臂,做出起舞的姿势。 举手之时,衣衫滑落,露出女子一截宛若玉藕般的手臂。 “嘶一”“别微姑娘,一举一动都满是风情……” 人群中传出一阵低语。 杜如歌看到别微的面容,愣了一下。 她在满月楼内碰倒的人,是别微! 当时她正在追王展,正欲转弯之时,别微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与杜如歌撞了个正着。 这一撞,杜如歌不得不扶住了别微。 而王展,就也没有追到。 没想到,她就是别微……杜如歌心中若有所思。 浄一琵琶声响起,别微的身姿也跟着乐点旋转、停滞。 少女灵活的身子摆出各种动作,每一下都能尽情展现她的柔软。 在舞蹈中,她的面纱悄然滑落。 少女的鼻尖微翘,玲珑可爱,鼻下饱满的朱唇涂了粉红的胭脂,软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面纱掉落,女子的眼睛慌张地眨了一下,带着些许怯意。 可此时正在舞中,女子无法捡起面纱,只能咬了咬唇,继续起舞。 唇上沾染的水润,让众人双目发红,更加抓狂。 一舞很快结束,别微收起动作,乖巧地站在了高台上。 而台下观看的众人,依然沉醉在方才震撼的舞蹈里,安静一片,没有人出言。站在高台后的王妈妈,看到这一场面,内心十分满意。 虽然表面上,别微这次献舞接客最后选中的人选,是用抽签决定,是看人的运气,但最后会抽到谁,却早已注定……王妈妈早将那张签纸准备好,放在袖子中了的。 只要到时候别微抽出来,然后递给了王妈妈,那么,王妈妈就将那张纸条同她袖中的调换。 这样一来,无论怎么抽,都是王妈妈早已选定的人了! “哼,一群穷鬼,还想白白占别微的便宜,真是做梦……” “别的大爷早就已经定下了别微,如今不过是按照满月楼的规矩,走一走流程罢了……” 王妈妈心中冷笑道。 片刻,她才从台后走到台前,笑着鼓了鼓掌。 这时候,台下的众人才如梦初醒般,纷纷鼓起掌来。 “别微姑娘的舞技果然一流!” “好!好!” 众人纷纷叫好,台上的别微面色红红,眼神有些慌乱。 她刚刚在起舞的时候,眼睛就一直在寻找台下的夜郎。 看了一圈,她也没看到夜郎的身影。 不过,她相信夜郎一定会来的。 夜郎答应过她,要带她逃离这个世俗的地方,然后住在田园郊外,耕耘育儿…一想到这里,别微的面上又是一红。 夜郎将她们的未来都计划好了,她一定要坚持到夜郎来接她……“各位爷,别微今日献舞接客,以后承蒙各位爷照顾了。”王妈妈客气说道。说完,台下走出了许多小童,拿着签桶走向人群。 “这签筒内,装的是写有数字的纸,每张纸上的数字各不相同,在场的每人,还有满月楼内的贵客,均可从中抽取一张。” “稍后,别微会从另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签筒内,抽出一张纸。” “若是谁手中的签纸有其对应的数字,那么……” “就恭喜这位公子了!” 王妈妈说完,台下众人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激动。 这样说来,的确是人人都有机会! 小童抱着签筒,让每人都抽取了一张纸。 签筒到了杜如歌面前的时候,杜如歌本不想抽,但转念一想,若是他不抽,旁人会盯着些她。 因此,杜如歌也从中抽出了一张纸。 而杜如歌身侧的夜文,更是迫不及待地将手伸进去签筒,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地祈祷,手又在其中翻滚之后,才拿出来一张纸。 夜文拿到纸之后,快速地打开……三十二。 杜如歌低下头看她手中的纸……二十三。 夜文拿着那张纸,小心地放在了胸前。 台上的王妈妈看众人已经领的差不多了,笑了笑开口道:“等稍后别微姑娘抽了签,我等可是只看纸,不看人的。” 说完,台下众人纷纷护好了自己手中的签纸,警惕地看向身边的人。 若是运气好中了签,最后反而被人抢走,那可就亏大了! 杜如歌看着台上装模作样,搞得煞有介事的王妈妈,心中是半点也不信。 王妈妈拍了拍手,一小童抱着签筒走了上来。 “这签筒内,包含了所有人手中的签纸……” 小童抱着签筒,走近了别微。 “现在,别微姑娘只要从中抽出来一张纸,我们便能知道,究竟谁是今日的幸运之人……” 王妈妈蛊惑说道,眼睛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众人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脯,都觉得有可能是自己。 杜如歌看着台上忧心忡忡的别微,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别微这样的花魁,向来都是大人物的目标,怎么可能便宜了别人? 这次的抽签,只怕是有猫腻。 杜如歌侧过脸,看向身旁的夜文。 夜文举起手指,摆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举在了半空中。 那个手势,似乎正是他手中的数字,三十二……?! 杜如歌一愣,转过头看向台上的别微。 别微果然也看到了夜文。 她的神情顿时变得光彩照人,方才眼中忧虑消失不见,换成了一副羞涩与期待。杜如歌愣了一下,难道……难道别微准备忤逆王妈妈的意思,要说出抽到夜文的签吗? 杜如歌心中隐有不安。 看夜文的样子,似乎是一个读书人,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市井小人的气息。 根本不是一个可托付之人。 而别微眼中的稚嫩与懵懂,很明显是完全信任了夜文,全心全意地将夜文看做了良人。 若是别微真的为了夜文忤逆了王妈妈,只怕下场不会好了……就算王妈妈忍了这一时,允了别微的决定,但是之后别微迎接的,会是王妈妈暴风雨般的怒火。 “别微,抽签吧。”王妈妈笑着托了托她的胳膊。 同时,俯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可是等那个夜文一直等到了你献舞结束……”“而他,也并没有带着银两过来……” 第42章 磨一磨他 “我早就说了,那个夜文不是什么好鸟,你……” 王妈妈看别微分明一股心不在焉,听不进去的模样,便也闭了嘴。 “你最好乖乖的听话,否则……” 王妈妈低声威胁道,将手中的签纸塞到了别微的手中。 别微转过脸看向王妈妈,眼中满是痛苦。 她的夜郎都已经来了,为什么王妈妈还不愿意成全她们二人? “王妈妈,我求你,求你成全我与夜郎这一次,以后不论王妈妈说什么,别微都听你的……” 别微苦苦哀求道,手紧紧攥着王妈妈的胳膊。 王妈妈面色尶尬,台下众人都看着,别微可不能露出异样来! “别微!你别傻了!”王妈妈脸上的笑都要僵住了,“他有那个钱,都送给赌场了,怎么可能……” “王妈妈,求求你,就帮我这一次吧!”别微面色凄然,满是恳求。 王妈妈狠了狠心,捏了捏别微的手道:“别的好说,唯独这一次,不行!” 说完,王妈妈后退了几步,站在了远处。 她笑着看向众人道:“接下来,就由别微抽签了,祝各位爷好运!” 说罢,王妈妈似笑非笑地看着别微:“别微,抽签吧。” 别微捏着手中王妈妈塞给她的签纸,身子微微发抖。 她,她到底该怎么办……别微颤巍巍地将手伸进去了签筒。 众人看着别微的动作,心都提了起来。 而杜如歌,却注意到了别微面色的古怪。 她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别微是要一意孤行了。 别微将手从签筒中伸了出来。 她的手中,有一张皱皱的签纸。 众人屏住呼吸,盯着别微手中的签纸。 到底会是谁……每个人都在心中默念他们自己的号码,期待别微抽到的是他们的号码。 “我抽到的号码是……”别微轻声说道。 “是……” 一旁的王妈妈看着别微,心中也有些忧虑。 别微这个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死心眼。 认准了夜文对她好,谁说她都听不见去。 刚才她已经对别微说了,那夜文到了最后也没能来,想必别微也该死心了。“是……” “三十二号!” 别微话音落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语。 “三十二?谁是三十二号?” “三十二号在哪?” 夜文捏着自己的号码,激动的浑身颤抖。 但是,他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就知道,别微一定会选他的! 他的好别微……夜文深呼吸了几次,压制住内心的狂喜。 王妈妈傻了眼,别微这是在做什么? 什么三十二号,她给别微的纸上,写的是八十八号! 王妈妈面色一慌,快步走上前去想要制止别微:“别微,什么三十二号,你是不是看错……” “我手中的,就是三十二号!”别微看着朝她走来的王妈妈,心中定了定主意,朝高台前方走去,口中便大声喊道。 夜文尽量维持着面部表情,拨开人群往高台处走。 杜如歌眸色淡淡,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三十二号!”别微捏着手中的签纸,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 王妈妈面色慌乱,迈着碎步朝别微跑去。 她都已经和贵人说好了,别微怎么临时变了卦! 这让她怎么和贵人交代啊! 别微一边在人群中寻找夜文,一边转换位置,躲着王妈妈的脚步。 夜文穿过人群,终于走到了前面。 “我!我是三十二号!”夜文大声喊道。 说完,夜文便走上了尚台。 别微看到夜文之后,喜悦地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她恨不得现在就扑到夜文的怀中,好好说一说她这段日子的思念之苦。 王妈妈一看竟然是夜文,顿时便明白了。 合着别微是和夜文一同来诓她了! 王妈妈面上一怒,今日不论怎么样,她都不能让夜文这个混子碰别微! 正当王妈妈准备出言阻止的时候,台下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夜文?是你?” “你还敢出现!” “我还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来这里风流了!” 夜文听到背后这股声音,顿时身子一缩。 他回过头,果然看到了赌场的那些人。 坏事!赌场的那些人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夜文看向别微,发现别微的脸上也满是疑惑:“夜郎,他们是在叫你吗?”夜文松了口气,看来别微还不知道他沾染赌场的这些事。 夜文看向别微,面色柔和地安慰道:“微儿,你放心,我自会应付这些人的。”别微面色柔柔地看向夜文,信赖地点了点头。 夜文不止一次说过,其他人总是因为嫉妒他的才华而找他的麻烦,但是他皆是一笑了之。 想到这里,别微对夜文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被他人排挤,却还是以德报怨,也就只有夜郎才有这样的心胸了! 因此,别微以为那些是嫉妒夜文才华的人,便面色羞涩地点了点头:“嗯。” 夜文背过身,看向那群人道:“我知道我与你们有些恩怨……” 说着,夜文的面色有些讨好地看向那群打手:“可今日特殊,还望各位,给个面子……” 夜文心中忐忑,这也是他最近为了赎别微出来,才不得已去了赌场……谁知道一下子输了精光,甚至把今日讹来的一百两也全都输了! 夜文心中愤愤,他以后可是会有大出息的,这群打手最好不要坏了他和别微的好事……一旁正欲上前阻止夜文的王妈妈看到赌场的人来了之后,反而站在了原地,有些看好戏地看着夜文。 那赌场的打手蛮横无理,若是这夜文欠了赌场的钱,那么就用不着她出手了。台下的打手闻言,看向了领头的那个凶狠男子。 “夜文,你少跟我狡辩!今天,你要是拿不出银子来……” 那凶狠男子看着别微淫笑了两声,“那就用别微的第一晚来偿还吧!” 听到这句话,台下的众人倶是惊诧地看向了夜文。 夜文面上一热,伸出手指着那凶狠之人道:“刘三,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别微不明白那人为何要找夜文要银子,但她还是走上前去,在夜文的身侧低声道:“夜郎,奴家那边还有些碎银子,不如……” 夜文听到这里,眼前一亮,转过身握住了别微的双手道:“微儿,这,这怎么好……” 别微面色通红,轻声曝嚅道:“没关系,奴都是夜郎的,更别说那些身外之物了……” 夜文心中一喜,转过头看着刘三道:“这两三日之内,我定然给你个交代,你切莫在此耍泼皮!” 刘三显然是被夜文应付的次数多了,压根不相信他口中的话:“我呸!今儿你还不上钱,别微,就是老子的了!” “夜郎……”别微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两步:“夜郎还欠他们多少?”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别微的刘三,吃吃地笑了笑道:“别微姑娘,他欠我们赌场,整整三百六十五两银子呢……” “什么?!”别微惊得口都遮不住,“夜郎,他说的可是真的?” 夜文恨恨地看了刘三一眼后,双手扶着别微的两臂说道:“微儿,不要听他们的话,难道,你不信我吗……” 人群中,突然冒出来一道迫不及待的声音,打断了夜文。 夜文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人群,发现说话的是一大腹便便、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是坞城有名的商户。 而这商户出名,并不是因为他的生意做得大,而是因为这个人有着一些独特的闺房癖好。 “台上的兄弟稍等片刻……”那宋商户笑得眯眯眼,面色油腻地说道:“我愿意出三百两银子,买下你手中的那张签纸!” 别微愣了一下。 方才王妈妈说的,的确是只认签纸,不认人。 那么,若是能从他人的手中买来这张签纸,也算不得违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夜文怒冲冲地喊道:“别微姑娘岂是能用银两来衡量的?她在我的心中,乃是无价之宝!” 别微闻言,眼中一酸。 她就知道,夜郎是在意她的,哪怕她的身份低贱,夜郎也是在意她的! 那宋商户听到夜文的话也不气馁,而是笑意融融地说道:“那……四百两,怎么样?足够还清你的债务了!” 四百两!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台上的夜文顿了一下,依然坚决地说道:“不可能,你休要再说这种话了!”宋商户看着夜文坚定的面容,反而悠悠地说道:“那……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 台下众人骚动了片刻。 “五百两银子买一个花魁的初夜!五百两都不知道能买下多少个满月楼姑娘了“这宋商户也真是舍得下本钱-“别微姑娘被这宋商户给盯上了,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休养不好了杜如歌听着众人的低声议论,也看向了宋商户。 中年男子面相虚浮,双眼下的乌黑十分明显,眼中也满是暴虐之色。 她又看了看台上分明一脸不满足的夜文,心中一凉。 “五百两……”夜文低声重复了一边,看向了身侧的别微。 别微看夜文犹豫了,心中有些埋怨:“夜郎……” “微儿,我刚刚只是……”夜文匆忙解释道:“只是在想如何教训那人,竟然敢质疑我对你的爱!” “啊……”别微一愣,原来夜郎不是在考虑卖掉她的初夜!“是奴误会夜郎了”别微心中有些内疚,夜郎对她这么好,她不该怀疑夜郎的! 夜郎笑着捏了捏别微的脸,拉着她的手朝台下走去。 这般亲眤的动作,又是引得别微心中一荡。 “五百两还不够?”宋商户的双眼压了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八百两!” “八百两,买下你手中的签纸!” “有了这八百两,剩下的钱,把别微赎了也绰绰有余了!” 宋商户说完这句话,弯了弯嘴角,自信地看向夜文。 他不信夜文还不心动。 台上的正在往回走的夜文,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瞬间站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八百两……除去还债的三百多两,他还能剩下四百多两银子! 这可是四百多两啊! 足够在这坞城内生活几十年的了! 夜文瞬间停下了脚步,双眼炙热地看向别微。 所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个初夜而已……那可是四百多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啊! 夜文想不到,他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别微注意到夜文的异常,也停下来抬头看向他。 第43章 取悦他的办法 “夜郎……?”当她看到夜文脸上的欲望时,心中一惊。 “微儿,那可是八百两银子啊……” 夜文突然觉得口中干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有了这八百两银子,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微儿,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你想想我们的未来,我们之后农园怡然的生活……” 别微茫然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向往。 夜文接着说道:“只要有了这八百两银子,我们两个人就远走高飞!” 别微张了张嘴,一双莹润的眼睛中带着不确定:“可是,夜郎,这是奴的初夜夜文握住别微的双手:“微儿,我喜欢你,又怎么会在乎你是不是初夜呢?不论怎么样,我爱的都是你。” 别微心中微微动摇。 台下的刘三看着好戏,也适时地开口道:“就是,夜文,你拿到这八百两,记得先将我们赌场的钱给还了,否则……” 夜文看向刘三,不屑地瞟了一眼。 等他的四百多两到手,他一定要去赌场干票大的! 将之前输掉的,全都捞回来! “赌场……?”别微低声问道,“夜郎,你去赌场做什么?” 刘三看着别微好似一幅不知的模样,大声笑道:“去做什么?当然是去赌博啊!难不成是去里面读圣贤书啊?哈哈哈……” 别微看着夜文,张了张嘴:“夜郎不是向来最厌恶那些赌徒的吗……” “这……”夜文面色窘然,那些话不过是他当时哄骗别微的时候随口胡诌的。 宋商户看着夜文,面有不耐:“夜文,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 夜文忙抬起头,对着宋商户笑了笑道:“马上,马上……” 别微看着夜文,眼神中带着陌生:“夜郎,奴,奴不想陪那个宋商户,他,他下手太狠,许多姐姐都被他伤过……” 别微的声音小小的,里面带着些乞求。 “夜郎,这是奴的第一次,就让奴陪着夜郎,好不好……” 夜文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八百两,根本没注意到别微说的什么:“好,好,只要这八百两到手,我们就远走高飞,离开这里……” “可是,夜郎……”别微带着些慌乱,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夜郎,奴不想陪宋商户……” “什么?”夜文听到别微的话,怔了一下道:“微儿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毕竟是因为你,我们才会有更好的生活啊!” 别微的眼中浮上了一层水光:“可是,可是那宋商户下手没有轻重,奴,奴怕疼……” 夜文眉头皱了皱,刚想开口解释,台下的宋商户有些不耐烦地喊道:“你到底卖不卖,不过是一个贱女人罢了,婆婆妈妈!” “这……”夜文闻言刚想开口答应,就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袖,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微儿,不过是陪他一夜,放心,没事的。”夜文敷衍地安抚道,眼神却飘忽不定,带着一丝激动。 似乎,在计划那八百两银子该如何花使。 “不,不要,夜郎,奴不要陪他……”别微有些倔强地摇了摇头,攥紧了夜文的袖子。 夜文看着已经等得着急了的宋商户,拍了拍别微的手臂道:“微儿听话,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别微心中一凉。 “夜郎,在你眼中,奴不如那八百两银子,对吗?” 她的声音带着痛心,每个字几乎都是她用尽全身力气问出来的。 夜文很奇怪地看了别微一眼,“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愿意为了我陪那宋商户一晚?” “夜文……”别微松开了他的衣袖,后退了几步。 “夜文,奴问你,奴是不是不如那八百两银子……” 夜文看着莫名其妙的别微,有些不开心地说道:“微儿,现在不是闹的时候,若是惹了宋商户,这马上到手的八百两可就飞了!” “飞了……”别微苦笑了一声,“若是奴不愿去呢?” “微儿,你在说什么啊……”夜文皱着眉头,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台前拉,“你已经为了我们两个人做了这么多努力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次。” 别微挣扎着后退,但还是被夜文巨大的力道拖的向前走去。 走到台前的时候,夜文跳下台,朝宋商户走去。 “宋商户!”夜文馅笑着说道:“你方才的话,可还作数?” 别微看着眼前十分陌生的夜文,心已然凉透。 “夜文,你若是今日将那签纸卖掉,奴,与你便恩断义绝!” 她低声威胁道,丝毫不顾其他人看向她那怜惘的目光。 夜文听到这句话,有些嗔怪地回头看向别微:“在宋商户面前不要说这些话!”一直到现在,夜文还觉得别微是在耍小性子。 不过,以后别微会知道他的好的。 “呵……”别微冷眼看着夜文,闭上了嘴。 她的心痛的无以复加,幻灭之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没想到,夜文竟然为了八百两银子,将她卖掉了。 哪怕知道她会被人侮辱蹂躏,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卖掉了……说的什么以后和将来,分明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 宋商户和夜文二人说说笑笑,敲定了交易的事情。 一手交钱,一手交票。 别微心凉如铁,现在觉得,将身子给了那负心的夜文,倒还不如卖个好价钱!她冷眼看向夜文,期待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的心疼和忧虑。 但很可惜,她只看到了狂喜和期待。 “好……好……”夜文接过那八百两的银票,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那别微就归宋商户了……” 宋商户色眯眯地看向别微,期待第搓了搓手。 别微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谁让她当初不顾小蓝、王妈妈的阻晓,执意相信夜文呢? 谁让她在念签纸数字的时候,宁愿忤逆王妈妈也要喊出夜文的号码呢? 这都是她自找的! 夜文拿着银票,像是护着宝贝一样,还没走两步,便被那赌场的刘三给围了起来。 刘三叫嚣着要夜文还钱,夜文则梗着脖子默然不语。 别微看着夜文市井的模样,心中悔恨。 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软弱的人! 当初那个和她花前月下,畅谈文学的夜文,根本就不是现在的夜文! 这个时候的别微万分后悔,但却已然没了退路。 宋商户攥着手中的签纸,看着别微,心潮澎湃。 这样的美人,马上就是他的了……“且慢__”突然,一道清冷漠然的声音,打断了宋商户的动作。 那声音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和一丝不容置疑。 宋商户一愣,转过头看向后方的人群。 杜如歌朝台前走去,众人被他身上那股贵气逼人的气质所震,纷纷后退让开了挡路。 她笑着看向台下的宋商户,淡淡笑道:“宋商户,在下有一疑惑。” 宋商户看着杜如歌,眼底有一丝忌惮。 但凡身上有这股慑人气质的人,都不会是普通人。 他是做生意的,最不想交恶的便是为官之人。 “什么事?”宋商户十分谨慎地说道。 “方才别微姑娘说,她所抽到的签纸是三十二,可对?”杜如歌目光定定地看向别微。 别微一愣,咬了咬唇道:“是……” “可这三十二,翻转过来看便是二十三……可对?” 别微眼中亮光一闪,心中升起了一丝希冀:“对……正是如此!” “那既然这样,别微姑娘怎么就确定这签纸不是二十三呢?”杜如歌悠悠说道,眼神清朗,柔柔地看向别微。 别微心中一酸,她明白,这个公子是想为她解围。 “你说什么!”一旁的宋商户还没来得及说话,夜文倒先不乐意了起来:“就是三十二……别微说的,就是三十二!” 这个三十二,可是八百两银子! 夜文说完,转过头看向别微,“别微,你说的是不是三十二?” “这位公子,我的确不知。”别微的语气疏离,竟是没有肯定他的话。 “你……”夜文愣了愣,“微儿,你怎么了?” 别微转过去了脸,冷冷道:“那位公子说的有理,我的确不知是二十三,还是三十二。” 夜文急了,转而看向杜如歌怒道:“你这人什么意思?故意找茬?” 杜如歌不理夜文,看向别微说道:“那别微姑娘抽到的,也可能是在下了。” “你!”夜文冲到杜如歌的身边,怒气冲冲道:“那你又怎么证明,是二十三,而不是三十二呢?” 杜如歌唇角一勾。 她等的就是现在。 “我当然不能确定了。”杜如歌缓缓说道。 夜文皱了皱眉。 “但是……” 杜如歌看向别微,“王妈妈不是说,全都看别微姑娘的意思吗?” “若是别微姑娘说是二十三,那就是二十三。” “若是别微姑娘说是三十二,那边就是三十二了。” 杜如歌说完,人群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众人听到杜如歌的话,议论纷纷。 “那倒是,毕竟这次是别微姑娘说的算的……” “就是,不论是二十三还是三十二,反正不是我们……” “不论怎么说,都还是别微姑娘说的算。” 夜文听到众人的话,脸色渐渐地变了。 而宋商户看向夜文的眼神,也有些耐人寻味。 现在,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别微了。 “微儿,你说啊,说你抽到的是三十二!” 别微冷哼了一声,紧紧闭着嘴巴。 “这……微儿……”夜文走近高台,想要上台去。 这个时候,王妈妈唤了一旁的小厮,堵在了高台前:“夜公子,你若不是那签上的人,就还请在下面歇息吧!” 夜文没想到,怎么顷刻间事情就颠倒了过来! “夜公子……”宋商户冷着脸走上前,狠狠地将那张三十二的签纸扔到夜文的脸上,“既然你这签纸没用,那还请把我的八百两还给我。” “这……已经说定的事情,你怎么能反悔!”夜文紧紧抱着怀中的银票,大有誓死不给的架势。 宋商户摆了摆手,他身后的人便上前去将夜文按倒在地,打了一顿后抢走了银票。 别微看着地上惨叫的夜文,心中已经没了半分的心疼。 这样的人,不值得。 宋商户拿着银票,笑呵呵地走向杜如歌:“这位小公子不知如何称呼啊?” 杜如歌充耳不闻,径直向台上走去。 宋商户面色一僵,轻咳了一声道:“咳,小公子,老夫愿意用八百两买下你的签纸,可好? 杜如歌像是没听到一般,已经走到了那高台之前。 第44章 傲娇的小想法 宋商户看着丝毫不动心的杜如歌,犹豫了一下喊道:“九百两!” 众人倶是一惊! 九百两! 满月楼的姑娘们,还没有过如此高的价钱! 杜如歌不为所动。 “一千两丨”“老夫只说一次!” “一千两银子,买下你手中的签纸!” 越是抓不到的东西,越是引起了宋商户的争抢之心。 原本或许只值五百两的别微,此时哪怕是一千两他也要拿下! 就在杜如歌即将踏上高台之上的时候,她停住了。 而别微,也怔住了。 这个人,难道也同夜文一样,只是想用她来换一个高价钱吗……她还以为……别微胸口坠疼,难耐地垂下了头。 她本就是青楼女子,却总是有这般妄想,期望有谁能够高看她一分……但是从此之后,她绝不会再有这种心思了。 别微垂下脸庞,乖乖地站好,一副等候客人的模样。 “宋商户,你就是将你全部的身家与我交换,我也不可能换的。”杜如歌讽刺一笑道。 “你……”宋商户面色一红,“你猖狂!” 杜如歌接着走上台,大步踏至别微的身侧,伸出胳膊霸气地揽住了别微的肩膀,口中狂妄道:“她是我的人,谁也别想碰,你?还是洗洗睡吧。 “你……你……”宋商户被杜如歌的羞辱憋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台上的少年郎英气十足,飘扬的发丝仿佛带着狂气,鄙睨地看向下方的宋商户,和夜文。 少年郎面容俊朗,线条分明,一双眼睛柔情但却冷漠,这种矛盾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沉沦。 别微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杜如歌。 她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静止了。 她的眼中,也只剩下了这个将她护在身侧,紧紧揽着她的少年郎。 ‘她是我的人……’‘谁也别想碰她……’杜如歌方才的话还在别微的耳边盘绕,绕得她面颊升起了一阵红晕。 而杜如歌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动作与话语,让她今后多了一个誓死都要追随的人。 杜如歌说完,便拉着别微朝满月楼内走去。 她这般,只是看不过那个夜文这般欺辱一个深爱他的女人。 所以,她才毅然站了出来,帮别微脱困。 “公子……”别微抬了抬眼皮,小心翼翼地看向杜如歌。 “嗯。”杜如歌淡淡道。 “奴,该如何称呼公子呢?”别微鼓起勇气问道。 “叫我杜公子即可。”杜如歌看向别微,笑了笑。 别微只觉得她的心脏似乎停跳了一拍。 杜公子的笑颜,实在是太帅了……“杜公子。”别微呆呆地喊道。 “嗯,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杜如歌拉着别微的手,带着她往楼上走。 别微看向杜如歌与她相连的双手,心脏咚咚直跳,犹如小鹿乱撞一般。 杜如歌在杜府同杏儿玩闹的多了,像是这般拉着一个女生的手,实属自然。 而她一时间也没转换过来男子的身份,便也没有考虑到别微的感受。 “你……你放心。”杜如歌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会碰你的。” 别微一愣,有些着急地看向杜如歌:“杜公子可是不喜奴?” 杜如歌摇了摇头,“你敢爱敢恨,是个利落的女子,我自然是喜爱的紧,但是我并非你所爱,若是夺走了你的……咳……初夜,想必你心中也会难过。” 说完这些话,杜如歌的耳尖也没忍住地红了。 她总不能说,因为她是个女子吧……不过,在知道夜文的真实面目之后,别微这种不拖泥带水、果断抉择的性格,杜如歌的确很喜欢。 “嗯……”别微柔柔地应了一声。 方才杜如歌的一番话里,别微听完之后,只记住了杜如歌说的‘我喜爱的紧’。 “没……没关系的,杜公子,奴是个低贱之人,若是能给了杜公子这般看重奴的人,奴也算是三生有幸……”别微眼睛乱转,有些意乱道。 杜如歌拉着别微走到了三楼后,笑了笑道:“无碍,你先回房歇息吧,我还有事。” 说完,杜如歌便转身下了楼。 别微站在楼梯上,静静地缓了好大一会儿,心中的那股躁动才渐渐地稳静了下来。 楼下的王妈妈蹬蹬蹬地走上楼,看到站在楼梯上发愣的别微,还以为别微是因为夜文的事情在神伤。 王妈妈走到别微的身边,嗤了一声道:“怎么?没骗你吧?夜文那个瘪三,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同你说了那么多,你却不信,如今倒是吃了亏了……” 别微瘪了瘪嘴,扑进了王妈妈的怀中,有些内疚地说道:“是别微错了……” 王妈妈见此,心也软了软。 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要不然怎么会教出来别微这样性子倔的? 不过好在别微已经明白了! “哼,你自己心中知道就好,妈妈我看人看了几十年,怎么可能看不透夜文这个人?”王妈妈依然嘴硬道。 但是别微知道王妈妈是在疼惜她,不由得在她的怀中蹭了蹭。 “唉……你这姑娘!”王妈妈叹了口气道,“方才的那位公子呢?” 一说到杜公子,别微的脸色就红了红,“他,他还有事,先下去了……” “哦……”王妈妈若有所思道。 她看了几十年的人,什么样的人一眼就能看个差不多。 但唯独这个杜公子。 她看不透。 甚至,看向杜公子的时候,她还能感到一股战栗之意,在隐隐地告诉她,不要去招惹。 这是王妈妈在这满月楼内能够生存这么久的保命法门,即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因此,在那杜公子领走别微的时候,她并没有出言阻止。 那个杜公子,一定不是个普通人……杜如歌下了楼,急匆匆地赶向方才王展消失的地方。已经没了身影。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严一找到了她。 “公子!”严一靠近她,低声说:“公子,有着落了。” 杜如歌心神一震。 “方才属下去寻那小廝正林问天字号客人的信息,花费了好些功夫,正林才松嘴。” “他说,天字号八个房间内,只有一间住的是女子。” “而且,是一姿色决然,穿着风骚的女子。” 杜如歌听罢,便知那女子定然是灵韵了。 “那正林还说,戴着斗笠的男子也入住的天字号房,但具体是哪间,他也不知。”严一惋惜说道。 杜如歌点了点头:“无碍,既然知道夜麟是在三楼内,只需让人去打探一番便能知晓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烟雾缭绕的天字六号房。 灵韵翘着腿,窝在软坐上,仔仔细细地盯着眼前戴着鬼脸面具,端坐在椅子上的高大男子。 “夜将军……”灵韵轻轻说道,每一个字都打着颤,勾人心弦。 “回转草,在哪。”夜麟毫无感情地问道。 “哈哈,夜将军别急,咱们可是旧相识了,怎能不先叙叙家常呢?”灵韵咯咯一笑,娇媚道。 夜麟皱了皱眉,“回转草,在哪。” 男子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增,让室内的侍从忽然间觉得压迫至极。 灵韵挑了挑眉,“夜将军拿走了本宫那么多药材,如今还来找本宫要回转草,真是……” “真是,好不讲理呢?这个屋子内有十几个侍卫,团团围住了只身一人的夜麟。 为了以防万一,灵韵特意叮嘱夜麟,只准他一人前来。 而夜麟为了回转草的缘故,只能听从她的摆布。 灵韵定睛看向眼前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心中升起了一丝玩味。 “夜将军,为了那个杜如歌,你难道是连命也顾不上吗?” 她很疑惑,为什么夜麟能够如此。 夜麟眼睛微闪:“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灵韵面色不变,面上的兴味更甚:“我很好奇,你与杜如歌果真如此忠心相待吗?” 夜麟不明白灵韵的意思,但是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一些别样的含义。 “本宫很期待,如果杜如歌的清白不在,你是否依然能够如此对她?” 灵韵邪笑着说道,眼中的兴奋之意毫不掩饰。 “你什么意思。”夜麟冷冷问道。 他的人将杜府保护的滴水不漏,他们绝不可能抓到如歌的。 “我知道,你在杜府设下的保护圈。”灵韵淡淡笑道,“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件事。” 夜麟皱了皱眉,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若是抓住了她身边的那个小婢女,她可会眼看着那个婢女被杀掉?” 灵韵弯了弯眼睛,“哦……好像是叫杏儿……” 夜麟瞳孔微缩,杏儿! “你抓了杏儿威胁她?” “对,你猜,她有没有乖乖地和我的人走呢?” 灵韵挑衅地看向夜麟,轻松地表情无一不在给夜麟一种,她已经抓到了杜如歌的感觉。 夜麟看向灵韵,面无表情。 过了片刻,灵韵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 夜麟不应该十分焦急问她杜如歌的下落吗? 怎么会如此冷静……“呵,你抓不到如歌的。”夜麟冷笑了一声。 “你……”灵韵噎了一下,不知道夜麟是从哪里看出来她没抓到杜如歌。 亦或者是在诈她……? “夜麟,你不要高兴地太早了。”灵韵勾了勾唇,“纵使杜如歌三头六臂,却也逃不过我的手心。” 说完,灵韵看向后方,对钦闻使了个眼色。 “我呢,可以告诉你回转草的下落。” “但是,之前你盗窃我药草的事情,总要付给我些利息吧?” 钦闻抱着锦盒走了过来。 灵韵拿起锦盒,放在了夜麟的面前。 “你吃了,我就告诉你回转草的下落。” 她幽幽地看向夜麟,像是在打量一个即将入口的猎物。 夜麟毫不犹豫,拿起了桌子上的锦盒。 “哈哈哈……”灵韵看着他的动作,突然笑出了声,“夜麟,你就不怕这里面是毒药?” 而夜麟只是动作停住,冷然地看向灵韵:“你若是不知道回转草的下落,那么我保证,你一定死的比我快。” “哈哈哈……”灵韵再次娇笑了起来,娇躯跟着笑声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活色生香。 “夜麟啊夜麟,金国皇室最头疼的一名焊将,竟然,竟然为情所困……”“哈哈哈哈……如果你能再冷情一些,只怕……事情就截然不同了”夜麟皱了皱眉,直接打开了锦盒。 锦盒内静静地躺着一颗紫色的药丸。 药丸散发着温润的光,低调却带着诡异的香气。 第45章 在他背上睡着 “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夜麟拿起药丸,径直送进了口中。 药丸入口之后,他便吞了下去。 灵韵看到夜麟的喉结随之一动,便知夜麟确实是将这药丸给吞了下去。 “好……好……”灵韵笑着拍了拍手,她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夜麟竟然这么简单的就吞下了念梦。 只要半个时辰……念梦的功效就会发作。 到时候,夜麟就回天乏术了……“回转草在哪?”夜麟问道。 灵韵侧了侧头,眯着眼睛看向夜麟:“夜麟,说你傻,但是你的计谋兵法却强的让人难以望其项背;说你聪明,又因为一个女儿而甘愿搭上性命……” “什么?你方才给我吃的,是什么?”夜麟冷声问道。 “你现在想起来危险了?”灵韵吃吃笑道,“方才为了杜如歌吃下去的时候,可是毫不犹豫呢。” “少废话!”夜麟的面色有些难看。 “可惜啊可惜,一代天骄,就要殒命在我的手上了……”灵韵心情颇好,“哦,对,还有那个回转草。” “回转草,我确实没有。” “它究竟在哪里,我也并不知道。” 夜麟听到,猛地一下站起了身子:“你不知道?” 灵韵挑眉,看着气恼的夜麟,心中对他那种‘为了爱愚蠢过了头’的印象更甚。 “真是一个蠢笨的俗人!”灵韵嗤了一声,“看在你还会被我所用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回转草,向来就不是什么药草。” “它是一系列珍贵草药作为养料混在泥土中,滋养一方土地,而在这土地中自然而长出来的药草,就是回转草。” “因此,没有人敢说,回转草是什么样子。” “因为,这片土地长出来什么都有可能。” “并且,也鲜少有人见过,更几乎无人得到过。” “不说那些珍贵药草的成本,单说那些药草混作养料,那片土地任何药草也不生长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所以,几乎没有人去培育回转草。” 灵韵说完,看到夜麟脸上恍然的表情,心中闪过一丝痛快。 当初夜麟偷走她药炉房内的药草,令她不能制成赠予晟国皇帝的仙丹,更是不能维持她自己的功力! 若不是她靠着金国使臣的身份,同晟国官员交好搞来了些药草,那她现在能不能起来床,还十分难说。 由此,灵韵不可谓不恨他。 “现在知道了真想,夜麟,你的心中是不是十分后悔?” 方才还十分激动的夜麟,突然间冷静了下来,唇角也翘起了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弧度:“哦?” “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株药草,让自己丧命……”灵韵缓缓说道,尽情欣赏着夜麟的表情。 “你怎么就肯定,我一定会死?”夜麟反问道。 夜麟一说到这里,灵韵面上的表情更加丰富了起来。 她几乎是忍耐着胸口的笑意,“念梦这味药,整个晟国只有一人可解。” “而你,则会在半个时辰内毒发。” 灵韵眼中满是期待,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夜麟脸上的悔恨和不甘了! 马上,夜麟就该求饶了! 或者,会痛骂杜如歌,恨她为什么会拖累他! 灵韵睁大了双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夜麟。 “我修炼这么多年的功夫,可驱内力排毒。”夜麟淡淡说道。 灵韵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反而笑意更盛道:“你尽可一试,越是驱使内力,你体内的念梦就扩散的越快……” “呵。”夜麟冷笑了一声,显然不相信灵韵的话。 他突然暴起,以手做刀,冲向了灵韵。 灵韵轻巧地一跃而起,躲过了夜麟的进攻。 屋内的侍卫见状想要想要冲上去保护灵韵,却被灵韵挥了挥手阻止。 “本宫倒是想见识见识,闻名于便将的鬼面将军,究竟身手如何……” 说完,灵韵双眼之间的神色突变,涌上了一股凌厉。 她凝息盯着前方的夜麟,稳了稳心神,缓缓调动了身体中的内力。 夜麟变换了一下手中的动作,瞬间便冲到了灵韵的眼前。 嗬! 灵韵倒吸一口冷气,夜麟的速度,好快!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撤去,才堪堪躲过了夜麟的这一击。 而等她离开的时候,方才她坐过的椅子,已经瞬间化为了飞粉。 好强大的内力……灵韵心中一惊,若不是方才夜麟已经吃下了念梦,她这屋子内的人,很有可能根本不是夜麟一个人的对手! 鬼面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但正是如此,半个时辰后,她所能吸收的功力,则会更纯,更强大! 灵韵露出了贪婪的微笑,聚集起所有的注意力,准备迎接夜麟的下一击。 一旁的钦闻看到这一幕,瞬间也绷紧了脑中的弦。 夜麟果然名不虚传! 几个呼吸之内,夜麟已经与灵韵过了十几招。 他们二人均是施以全力,在场中的侍卫堪堪只能看到他们飘荡的衣角。 灵韵气喘吁吁地停下,有些忌惮地看向夜麟。 方才夜麟的进攻已经消耗了不少的内力,念梦一定已经被催动了! 只是,为何夜麟却还是一副没有事的样子? 灵韵还没来得及思考,面前的夜麟又杀了过来。 他的速度极快,眼中杀意蔓延,浑身上下的威压让灵韵心头一颤。 她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内力,若是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不是夜麟的对手! 罢了,灵韵冲钦闻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在场的所有侍卫动手。 可就在钦闻正准备下号令的时候,夜麟却突然浑身失力一般,身体一软,顿停在了原地。 夜麟愣了一下,察觉到了他身体的不对劲。 “你……”他使了使力气,却发现体内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阻止着他。 “这,这不可能……”夜麟不可思议地看向灵韵。灵韵眼睛一亮,念梦发作了! 杜如歌同严一上了楼,本想去三楼打探一番,却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那个男子动作利索,上了四楼。 杜如歌看着那男子的身影,若有所思。 满月楼三楼与二楼是住宿的厢房和吃饭的包间,四楼则是姑娘们的住处。 一般的客人,是不会上四楼的。 就算要去四楼,也会有小廝或者妈妈带着,而不是像他咋这样一个人悄悄上去。杜如歌留意了一下那个人,脑中闪过一个猜测。 她总觉得,那个人似乎在做什么事……“严一。”杜如歌瞬间下决定道:“你跟着那个人,看看他要做什么。” 严一看了眼那个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楼道尽头的天字号房间。 瞬间,他低了低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他悄声随着那人的脚步跟上了楼。 而杜如歌则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朝楼道内走去。 天字号房一共八间,呈回字型排开。 突然,其中的六号房内,传出了一些动静。 其中,似乎发生了一些打斗。 杜如歌面色一凝,难道……灵韵看着愣住的夜麟,心中的那股忧虑放了下来。 方才夜麟的进攻之势,让她难以招架,甚至有了节节败退之势,当时她还以为这念梦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夜麟的顿挫,让灵韵心中一喜。 看来,方才那些只是因为夜麟的功力太过雄厚,念梦一时间被抑制了。 但是通过他方才的打斗,蓬勃的内力反而促进了念梦的发作,让他现在渐渐无力了起来。 “灵韵,你当真以为我会孤身前来?”夜麟站在原地,冷着脸问道。 灵韵不以为意,“就算你带着千军万马而来,但只要你中了我这念梦之毒,半个时辰之后,你必死无疑!” 言下之意,是根本不在乎夜麟带来的人。 就算他带来了很多人,只要夜麟能够死掉,那她就不虚此行了。 夜麟冷着眼,对于灵韵说的话不置可否。 转而,他突然盯上了钦闻。 钦闻猛地被夜麟盯上,那道锋利的目光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被这样一个战场死神盯上,的确不好受。 而且夜麟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的懊恼与焦急,反而多是探究和打量。 钦闻心中一震,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好像,这些事情发展的也太过顺利了……一切都按照灵韵所预想的方向发展,夜麟孤身前来,为爱头脑发昏,吞下念梦,功力被限……只要等上半个时辰,念梦毒发,灵韵趁机吸收夜麟的功力,然后再杀掉夜麟这一切看起来十分自然,但是钦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看了眼夜麟,发现夜麟的眼中竟然带着一点笑意。 得逞的笑意。 钦闻心中一乱,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他看向灵韵,想要出言提醒。 钦闻是灵韵的智囊,但凡是灵韵的计划,都少不了钦闻的手笔。 这次针对夜麟的行动,钦闻可谓是设计良多。 包括其中可能出现的一些变故,他都已经再三考量。 但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们所设想的走,任何一点变故都未曾出现……当然,除了杜如歌跑掉这一件事。 但关于夜麟的部分,则是顺利的让人有些高兴过了头。 一旁的灵韵喜不自禁,似乎已经看到了夜麟的死境。 钦闻被夜麟盯得发毛,忍不住向前走去,想要叮嘱灵韵小心夜麟。 但没想到,方才还难以移动的夜麟,竟然再次暴起,转而冲向了钦闻! 钦闻心中一慌! 夜麟的速度只增不减,攻势极快,片刻间就冲到了钦闻的面前。 屋内的所有人,包括钦闻自己,都觉得夜麟攻击的对象应该是灵韵。 怎么想,也不该是他。 所有,钦闻身边并没有什么侍卫保护。 在夜麟冲来的瞬间,钦闻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纵使夜麟手中空无一物,但是钦闻却好似看到了千剑万弓,齐齐对准了他。没有任何准备,夜麟的手掌捏住了钦闻的脖颈。 下一瞬,一声清脆的异响。 钦闻还没来得及眨眼,便听到了自己脖子内骨头碎裂的声音。 在场的众人吓了一跳,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团团冲向了夜麟。 钦闻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眼前便越来越恍惚了。 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夜麟这种能够适应战场尔虞我诈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被冲昏了头脑。 方才夜麟的激动、气恼,疯狂攻击灵韵,还有那失力的假动作,都是在迷惑他们。 让他们以为,他的目标是灵韵。 是迫害杜如歌的灵韵。 第46章 威名 但其实,夜麟的目标是钦闻。 他从一开始,都是在给钦闻一种,他只对回转草感兴趣的印象。 并且,在知晓回转草的真相之后,他攻向灵韵,也是为了让钦闻觉得,夜麟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呵钦闻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缓地下坠。 夜麟是个聪明人,知道解决麻烦的最重要一环,是解决那些给他制造麻烦的人。 就算他杀掉了灵韵,钦闻依然可以找到新的主子,为他出谋划策。 但如果他杀掉了钦闻,那么灵韵的手下就没有了如钦闻这样的军师了。 钦闻叹了一口气,意识渐渐地消散。 夜麟非池中物啊……灵韵看到已经瘫软在地的钦闻,觉得大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崩掉了。 她侧过脸,看向夜麟。 夜麟勾了勾唇,面上一副挑衅的笑意。 的确,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杀掉这个钦闻。 钦闻的手段十分习钻,这个人不除,以后定成大患。 而灵韵,不过是有着几个歪门邪道的耍小聪明者,不足畏惧。 “夜麟……!”灵韵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双美目喷涌着熊熊的怒火! 灵韵怎么也没想到,夜麟竟然杀掉了钦闻! 就在屋内十几个侍卫的眼皮子底下! 一招,杀掉了钦闻! 灵韵几乎崩溃,钦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没有他,她几乎不可能走到这个位置! 然而,钦闻就这么这么被夜麟杀掉了? 灵韵难以置信,愤怒一瞬间将她的头脑冲昏,只恨不得现在就将夜麟杀掉。但钦闻如此费心才布置好了这个局,她怎能就这般浪费了钦闻的心意! 灵韵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下。 “所有人……” 灵韵压着内心的怒火说道。 “所有人,冲上去消耗夜麟的内力……” “记住,不要杀掉他!” 她要用更加惨烈的手法杀掉夜麟! 让夜麟后悔他今天所做的一切!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侍卫都捏紧了手中的兵器,团团围住了夜麟。 夜麟倒也不怕,反而十分悠闲地说道:“下一个,就是你了。” 灵韵此刻因为愤怒,突然变得十分的冷静。 “呵,还是我低估了你的功力。” “但,你总有失力的时候……” “那个时候,你最好还这么嘴硬!” 灵韵恶狠狠地盯着夜麟,最多再有一刻钟,念梦就会发作! 说完,灵韵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夜麟,转身离开。 杜如歌走在走廊内,听到了来自六号房里的一些动静。 她刚想靠近的时候,余光突然瞟见了六号房对面的两个男子。 那两个人盯着杜如歌,带着探究之意。 随着杜如歌的动作,那两个人也动了动身子,似乎也要起身。 这个时候,杜如歌基本可以确定了。 六号房,一定有问题。 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灵韵的暗哨。 见此,杜如歌是不可能再靠近六号房了。 想到这里,那两个男子目露凶色,也朝着杜如歌走了过来。 若是论功夫,杜如歌定然处于弱势。 但若是用药,她若不能一击毙命,反而更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杜如歌看了一身身侧的七号房,犹豫了一下。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七号房的房门打开了。 王展站在门口处,看着杜如歌低声道:“公子回来了。” 杜如歌双眼猛地一紧,差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瞬间,她又反应过来,轻声地嗯了一声。 王展侧了侧身,让杜如歌走了进来。 而等杜如歌走进七号房之后,那两个人才皱了皱眉,转身走了回去。七号房内。 王展看着一身男装的杜如歌,有些惊讶:“杜小姐,你怎么……”杜如歌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是快速地问道:“夜麟呢?” 王展看了一眼隔壁,“在六号房内。” 果然如此。 方才六号房内的动静,也一定是夜麟同灵韵的人起了冲突所导致的。“他……一个人?”杜如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嗯。”王展点了点头。 杜如歌一愣,夜麟竟然单刀赴宴……他怎么那么傻……! 双拳难挡四掌的道理,难道夜麟不懂吗? 王展看着杜如歌,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语的冲击。 将军愿意为了杜如歌来到坞城只身入险,但是杜如歌也愿意为了将军而闯进这个泥泞的沼泽内。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将军如此重视杜如歌。 因为在杜如歌的眼中,将军也是如此重要的人啊! “王展,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杜如歌看向王展问道。 她方才几次去追王展,都没能追到,没想到反而是王展先发现了她。 “属下意识到了有人在跟踪,还没来得及调查,便有人来汇报说杜小姐来了这里,于是属下便留意了一番。” 杜如歌点了点头,若不是王展方才打开了七号房的人,让她进去,打消了屋外那两个暗哨的疑心,恐怕她还要同那两个人周旋一番。 “杜小姐放心。”王展凝声道,“将军有所准备,定然不会中了灵韵的圈套。” 六号房内。 灵韵下令让那些人消耗夜麟的内力,自己则去了内室服药。 这药名为入梦,可以促进念梦的功效,能够更好的吸收夜麟的功力。 等灵韵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满屋子七仰八叉的侍卫,还有单手支剑,半跪在地上喘气的夜麟。 夜麟面色有一抹异样的潮红,双眼迷离,身子也有一丝轻微的摇晃。 他的手紧紧地捏住剑柄,但最后还是因为手臂无力,铿锵一声将剑掉在了地上。 “灵韵……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药!”夜麟咬着牙问道,薄唇也有些苍白。 灵韵的身体此时也正被药力催发,似乎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了。 “本宫的药,从来就没有失手的。” “夜麟,你还是太过自信了些。” 灵韵看着地板上一动不动的侍卫,就好似没看到一边,踮着脚尖走到了夜麟的身侧。 夜麟的鬼面已经有些歪了,但是他却没有力气扶正。 灵韵那日在宫宴上看到了夜麟面具之下的脸,十分的倒胃口,若不是为了吸收他的功力,她绝不对对夜麟使用念梦的! 一想到这里,灵韵便笑了笑。 “念梦这味药,服下之后必须同人交/合才可以解开。” “若是半个时辰之内没能解毒,你就会气绝而亡。” “而在交/合之中,你的功力则会全部输送给交/合的另一边。” “所以,不论你是解毒,还是不解毒,你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夜麟听到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说道念梦,灵韵十分自得,“所以,夜麟,这便是你最后的价值。” “不然,你早就死在乱箭之下了!” 灵韵冷哼了一声,朝夜麟走去。 突然。 六号房的门被推了开来。 灵韵一惊,猛地转过头朝门外看去。 杜如歌一袭男装,潇洒剑眉入鬓,犀利双眸清冷,看向灵韵的眼中满是厌恶。 灵韵一时间没有认出来杜如歌,但看到就杜如歌身侧的王展之后,明白了这是夜麟的人。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进来的……! 灵韵在门口安排的暗哨,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发出来……难道他们已经……然而此时,门口那两个男子早在王展的出手下已经身子瘫软,没了气息。 灵韵看着闯进来的杜如歌和王展,心中暗道了一句不好,夜麟转头,也看到破门而入的杜如歌。 方才灵韵说的时候,夜麟只知道,灵韵设计抓住杜如歌,但是却被杜如歌逃脱了。 他以为,杜如歌一定不会回到杜府继续被人瓮中捉鳖,而是会藏在另一个地方。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杜如歌会直接来到坞城。 为了掩饰身份,她穿着男子的衣衫,面容也略作装扮,隐藏起了女儿家的柔润,多了几分硬朗。 但是看起来,似乎和她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搭调了。 夜麟的心,在看到杜如歌的那一瞬间,几乎都要黏在了杜如歌的身上。 他的如歌,这是来美救英雄了……? 杜如歌看向已经要坚持不住了的夜麟,心脏猛地一痛! 方才她在房门外的时候,已经听到了灵韵说的话。 而看夜麟的模样,分明是已经服用了念梦……杜如歌不敢想象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她冷冷地看着灵韵,眼中的凌厉几乎要将灵韵凌迟处死。 杜如歌大步走向夜麟,而灵韵因为摸不清楚她底细,而王展又在一旁的原因,不敢轻举妄动。 灵韵一时间有些后悔,她不该因为钦闻的死而动怒,一时间让所有的侍卫齐齐攻向夜麟,还不让他们杀掉夜麟。 如此一来,夜麟便渐渐地将他们消耗至死! 灵韵咬了咬牙,不甘地后退了几步。 现在她在外面看守的人被解决掉了,屋内的侍卫也被夜麟给杀掉。 她不明白,就在一刻钟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的预想所发展……怎么突然之间,她就落入了败势……好像,是从钦闻死的时候! 灵韵猛地惊醒,转而惊恐地看向了夜麟。 难道,这一切都是夜麟的设计? 灵韵不敢继续想下去,四面八方涌来的窒息杀意,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怪不得夜麟丝毫不害怕的吃下了念梦,原来,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然而,没有了钦闻,灵韵现在就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的蛇一般,招招落人一步!这场棋,看来是夜麟技高一筹……灵韵咬了咬牙,这个时候,她不能再留恋,必须要尽快脱身。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灵韵从身侧拿出了两个密封的药丸,朝着夜麟扔了过去。 杜如歌见状,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夜麟扑了过去,将夜麟扑在了身下。 而那药丸在与地板碰击之后,冒出了极其刺鼻难闻的味道,而呼吸到那毒气的喉咙、咽喉,也缓缓灼烧了起来。 杜如歌拿出腰间的解毒丸,在夜麟的口中塞了一粒。 之后,她自己也服下一粒,剩下的便扔给了王展。 王展用下,杜如歌便冷声道:“追,决不能让她跑了!” 王展看着杜如歌的侧脸,恍惚间还以为是将军在施发号令。 但下一刻,他就惊醒了过来。 杜如歌不经意间释放的王者之气,与将军比,竟是丝毫不差……这,让他一时间难以分辨。 王展低下头,应了一声,一跃而起,追向了从窗户边逃走的灵韵。 此时,屋内只剩下了夜麟与杜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