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反派三岁半》 1、一个小朋友 花花幼儿园的下午。 午睡起来的小朋友们闹腾腾一片,两个老师手忙脚乱给小班的孩子们穿衣梳头。 小阮老师是幼儿园新来的老师,还不太适应。 刚给小姑娘穿好衣服,旁边的小男孩又踢掉了鞋子,搭在她肩上的肉爪子不停摇晃,喊着“小阮老师我想尿尿”。 另一位小周老师见状也过来搭把手。 抱着小胖子尿尿回来,小阮老师这才看见坐在小床上安安静静发呆的小姑娘。 午睡后的小班乱得像打仗,她只顾得上其他吵闹的小朋友,而不哭不闹的小姑娘,她一时间就忽略了。 小阮老师声音很轻,蹲下来问: “呦呦自己穿的衣服吗?” 穿着樱粉色外套的小姑娘脸蛋圆圆,肤色雪白,一双水葡萄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又长又浓的睫毛像小刷子。 她望着小阮老师,小奶音轻轻“嗯”了一声。 乖得不像话。 年轻老师被萌得心颤,替她整理好穿得有些皱巴巴的衣服后,又给她重新梳头发。 “小阮老师,我刚刚做梦啦。” 呦呦低着头扯着手里的小皮筋。 小阮老师笑着问:“呦呦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梦见我长大啦。” “这样啊,那长大后的呦呦一定也很乖是吗?” 听到这里,呦呦一愣,随后低垂着水汪汪的眼睛,小声道: “不乖,呦呦不乖了,呦呦好坏好坏。” 梦里的她长得高高的,就和小阮老师一样高。 但她板着脸,比电视里的坏女人还要坏,总是欺负周围的漂亮哥哥姐姐。 那些哥哥姐姐都好可怜,但是梦里的她却笑得特别开心。 这也太坏了。 老师并没有把小朋友的话放在心上,给呦呦梳好头后,她笑着道: “怎么会呢,呦呦是小班最乖的小朋友了,大家都喜欢呦呦。” 才不是。 呦呦掰着手指头,没吭声。 他们才不喜欢呦呦。 每次下午发小饼干的时候,她一回神,小饼干就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没有小朋友提醒她,大家都在笑,好像她是动物园里滑倒的笨企鹅。 见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又像是在发呆的模样,小阮老师叹了口气。 她刚来没几天就发现,呦呦这个小朋友乖是乖,但好像有点憨憨傻傻的。 下午的户外游戏课,小阮老师观察了一下,发现呦呦确实有些不合群。 总爱发呆,反应也慢,被别的小朋友推倒,她倒是不哭,还会自己拍拍土爬起来。 可小班的小朋友似乎不太喜欢和她玩。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一边,不哭不闹,水汪汪的眼睛招人怜惜极了。 年轻的小阮老师决定放学的时候,要和呦呦的家长谈谈。 到了花花幼儿园的放学时间,来接学生的家长们挤满了教室门口,小阮老师见一个戴墨镜的漂亮女人牵走了呦呦,连忙叫住: “呦呦妈妈——” 那女人停下脚步,手里握着的手机表明她正在打电话,神色有些不耐。 “有事吗?” 小阮老师一晃神,觉得呦呦妈妈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没想起来。 “是这样的,这两天上课的时候,我发现呦呦好像不太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反应也比较慢,我担心呦呦在心理上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呦呦妈妈拔高声音,摘下墨镜,引得不少家长侧目,“我们呦呦好着呢,你这个老师怎么说话的!?” 小阮老师没想到呦呦妈妈脾气这么大,跟炮仗似的。 她年纪轻,这种场面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最后还是小周老师出面,好声好气地哄走了呦呦妈妈,转头对小阮老师无奈道: “以后你少惹她,你不知道她是谁啊?” 小阮老师有些茫然:“谁啊?” “郁澜啊!那个嫁给大导演的女明星,知道吧。” 小阮老师这才恍然大悟,她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就是息影三年,坊间传言逼死顾启洲导演前妻上位的,那个女明星啊。 “我知道今天要接你大女儿,我先接呦呦怎么了?呦呦就不是你女儿!?” “什么叫让司机来接?顾启洲,你让我亲自去接那个丫头,让司机接呦呦?你大女儿还没进家门呢,你心就偏成这样了?” “你才无理取闹!” 愤怒的郁澜切断了电话。 坐在副驾驶的呦呦看着怒气冲冲的郁澜,小心翼翼地露出个笑容: “妈妈不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 余怒未消的郁澜看着笑得傻呵呵的女儿,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她脑门: “你还笑!小狼崽子都要进我们家门了,我怎么不气,我都快气死了!” 三岁的呦呦不懂大人的恩怨,但是小狼崽子她听得懂,郁澜已经在家里骂了好几天了。 她说的小狼崽子是顾启洲前妻的女儿。 顾启洲的前妻因病去世之后,孩子的外婆接走了前妻生下的女儿,一直养到现在,有六岁了。 呦呦闻言眼睛一亮,奶声奶气问: “姐姐要来了吗?” 郁澜听她这声姐姐,更是气得半死: “你这小丫头胳膊肘往哪儿拐呢?你面都没见过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挺亲啊。” 呦呦有点委屈:“我见过的。” “在哪儿见过?” 呦呦认认真真答:“梦里见过。” 她没有骗人,她真的在梦里见过爸爸的另一个女儿。 姐姐脸颊瘦瘦,穿的旧衣服,和她周围的那些小朋友都不一样,但是梦里的姐姐一开始对她很好很好,还给她糖吃。 只是梦里的她那么坏,第一面就打掉了她的糖,还骂她是乡巴佬。 “……” 郁澜无奈地看着傻呵呵的呦呦,掐了掐她软乎乎的脸。 “小笨蛋,你什么时候才长点心眼啊。” 听到郁澜叫她“小笨蛋”,呦呦瘪着嘴,玻璃珠似的眼里蒙了层水雾。 她想起幼儿园里,有些小朋友会在老师看不到的时候,偷偷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叫她小白痴,还扯她的头发。 她很认真地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对郁澜说: “呦呦不是小笨蛋。” 郁澜专心开起了车,没注意呦呦的表情,随口道:“那呦呦是小傻瓜。” “……呦呦也不是小傻瓜。” 连妈妈都这么说。 觉得好委屈的呦呦低着头,吧嗒吧嗒掉了几颗金豆子,谁都没有发现。 回家以后的郁澜并没有去接人的打算,她催促佣人准备晚饭,自己上楼卸妆换衣服去了。 灰暗的天空隐隐闪过电光,雷声在云层后炸响。 暴雨要来了。 呦呦还惦记着姐姐,迈着小短腿追上去问: “妈妈不去接姐姐吗?” 郁澜一边卸妆,一边漫不经心地答:“不去。” 郁澜早就给司机发了信息,让司机去接。 乡下路不好开,今天天气预报又说要下大雨,来来回回起码得耽误两个小时,郁澜娇生惯养,没那个耐心。 呦呦急了,她趴在化妆台边上,蹦跶着喊:“妈妈要去!” “妈妈不去。” “要去!” 郁澜被呦呦闹得有些心烦,叫来了家里的佣人把呦呦带出去。 “姨姨。”带着哭腔的呦呦一把鼻涕一把泪,泪汪汪地被张姨抱在怀里,“没人接姐姐,姐姐怎么办啊?” 呦呦脑补了孤零零的姐姐,一个人在大雨中望眼欲穿的模样。 相比之下,只是没有小朋友喜欢的自己一点也不可怜了。 张姨却更心疼呦呦。 郁澜虽然爱呦呦,但却不是个当妈的性格,呦呦很多时候都是她在带。 她看呦呦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两个主人家原本工作就忙,对呦呦已经多有疏忽,再来个孩子可怎么办? 说句实话,她并不想看见家里再来个女孩,分走呦呦本就不多的宠爱。 但这话她不能和呦呦说,只好哄她: “呦呦很想要个姐姐吗?不哭不哭,有人去接姐姐的……” 窗外的雨点落下,越来越密集,眨眼雨势就大得一发不可收拾。 坐在后座的顾妙妙透过大雨冲刷的车窗,看着周围掠过的熟悉景色,终于有了重生一次的真实感。 她记得这一年。 顾妙妙的母亲在生下她一年后就去世了,父亲忙于工作,有很快和女演员传了绯闻,她外婆怕她受委屈,接她到身边抚养。 长到五岁,她到了要上小学的年纪,总不能念乡下小学,这才重新回到父亲身边。 然而她的爸爸顾启洲早已再度结婚生子,又生了一个三岁的女儿顾呦呦。 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 回到顾家的顾妙妙,好像是个多余的存在。 前世的她在这一天,满心忐忑地来到了顾家。 她知道爸爸有了新的老婆和女儿,她心里有一点点被抛弃的酸涩,可更多的是向往完整家庭的憧憬。 那个时候的她,怀着点点希望,妄图能够融入这个新家。 然而见到的第一面—— 她递出去的糖被小女孩打落,在光洁的地面砸得粉碎。 奶声奶气的小女孩昂着头,傲慢地说:“你不是我姐姐,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 她在电视上见过的漂亮女人站在她身后,仿佛没看到这一切,抱着她若无其事地离开。 那时的顾妙妙年纪还小,总以为是自己不好,才不讨人喜欢。 她努力讨好他们,努力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以为总有一天她会被认可。 但她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对于呦呦母女而言,她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入侵者。 多傻。 车停在顾家别墅外面,司机为难地回头道: “对不起啊妙妙小姐,车上没准备伞,您要不先在车上等等……” “没关系。” 倾盆大雨兜头浇下,五岁的顾妙妙推开车门,身上很快就被雨水浇透。 但她小小的背脊挺得笔直,步伐沉稳地朝不远处的顾家大门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重生,但重来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为了讨好别人而放弃自我,庸庸碌碌一生。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谁还想敢像上一世那样欺辱她、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她绝不会忍气吞声,更不会轻易放过。 ——尤其是她那个高傲无礼的妹妹顾呦呦。 匆匆跟上的司机提着她的行李,敲响了顾家的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心如止水的顾妙妙抿着唇,小脸严肃,准备迎接刻薄的继母和恶毒的妹妹。 然而—— 映入眼帘的,是趴在张姨肩头,哭出鼻涕泡的圆脸小姑娘。 两人视线在半空对上。 那双黑葡萄似的眼亮晶晶的,细软卷翘的睫毛沾着泪珠,她的目光很奇异,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却像在看什么期待已久的人。 顾妙妙愣了一瞬。 不过又很快回过神来。 是她忘了,现在的顾呦呦只有三岁,生得又可爱,乍一看的确很有欺骗性。 但恶魔就是恶魔,即便现在只是幼崽,也不能小瞧她那颗黑透了的心…… “……姐姐?” 顾妙妙被带着小奶音的一声“姐姐”喊得一愣。 是……她的幻觉? 一贯对她直呼其名的顾呦呦,上一世从没喊过她一声姐姐。 “姐姐!” 仿佛是为了提醒她不是幻觉,小姑娘又清脆地叫了一声。 她从张姨的怀里跳下来,迈着小短腿欢快地朝她的方向奔来,但是因为跑得太急,她自己被自己的腿绊住—— 上一世经常被栽赃欺负妹妹的顾妙妙,下意识地后撤一步。 啪叽。 呦呦摔在顾妙妙的脚边。 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令顾妙妙回忆起了无数次被误解的经历。 ——是顾妙妙推的我! ——她嫉妒我跳舞跳得好,想摔坏我的腿! ——妙妙,你是姐姐,怎么能这么对妹妹? ——你太让我失望了。 前世的记忆在顾妙妙脑海中盘旋,她眼若寒潭,浑身散发着冰冷疏离的危险气息。 顾妙妙死死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小团子。 她发誓,如果这个小丫头再敢冤枉她,诬陷她,用那张无辜的嘴脸颠倒黑白的话,她这次一定…… “姐姐你受苦了tat” 带着哭腔的嗓音稚气又委屈,好像受苦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顾妙妙当场怔住。 看着发梢还在往下滴水的姐姐,呦呦心疼得手足无措,只好张开自己小小的臂膀,将浑身湿透的顾妙妙—— 抱了个满怀。 2、两个小朋友 “……呦呦!” 一旁的张姨将呦呦从顾妙妙身上拉开,拿纸给她擦擦被润湿的脸颊和前襟,皱着眉担忧道: “姐姐身上都是水,你也弄一身,凉着了可怎么办?” 浑身湿透的顾妙妙站在一边冷眼看着,神情淡淡。 呦呦任由张姨摆弄,昂着小脑袋提醒张姨: “姐姐要去换衣衣,洗澡澡。” 张姨这才看向顾妙妙,客套笑道:“妙妙小姐是吧,我是在顾家工作的张姨,我先带你去洗个澡吧……” 顾妙妙语气疏离:“您指一下浴室的位置,我可以自己洗澡。” 话说得生硬且不客气,早熟得不像是五岁的孩子。 张姨闻言笑容一僵,半响才答: “……好。” 转过身却在心里暗想,果然是乡下长大的丫头,没眼色又脾气古怪,顾先生和郁夫人会喜欢她才怪。 顾妙妙并不在意她的想法。 张姨已经抱着呦呦换衣服去了,装作没有看见她脚边大大的行李包。 顾妙妙也不稀罕别人帮忙,乡下长大的孩子力气大,她已经能自己提自己的行李。 问了自己的房间后,她拿好换洗衣服,安静地走向浴室自己开始洗起了澡。 二楼的浴室很大,顾妙妙里间洗澡的时候,呦呦也在外面泡脚。 只有她一个人。 坐在小板凳上的身影弯成小小的一团,她擦脚擦得认真,并没有注意到顾妙妙正在看她。 然后顾妙妙就见她翘起一只脚,仔仔细细地擦干之后,有把擦干的脚放回盆子,再抬起另一只脚,又仔仔细细擦了,放回去。 她重复了两遍,最后愣住,震惊的小表情好像在说: 咦。 怎么擦不干净啊。 顾妙妙:…… 半天才从擦不干脚的死循环中醒神,呦呦才注意到顾妙妙,脆生生喊: “姐姐。” 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又大又亮,望着她时开心得很真情实感。 ……但这绝不是她记忆里的顾呦呦会有的表情。 顾妙妙盯着她看了几秒,猜不透她又在琢磨什么坏心思,决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装作没听见地走开,拿了墙上挂着的吹风机吹头发。 呦呦看着高冷的姐姐,挠了挠头。 ……姐姐老是不理她,是不是害羞呀? 想到自己去别人家里做客时,也常常害羞得不好意思说话,呦呦自以为理解了姐姐的想法,她起身飞快地穿好小鞋子,端着小凳子到顾妙妙身边。 “姐姐坐,我给你吹头发!” 呦呦期待地望着顾妙妙。 和姐姐搞好关系第一步,从帮姐姐吹头发开始! 她还怕顾妙妙不相信,又急忙补充:“我会吹头发的,我经常给妈妈吹头发。” 脸上写满了“我真的会你信我”的小姑娘真诚地冲她眨眨眼。 顾妙妙这次盯着她看了更久,好像想从她那张婴儿肥的小脸上,捕捉到哪怕一点点的险恶用心。 然而没有。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能藏得这么深。 对呦呦又警惕几分的顾妙妙冷漠拒绝: “不用。” 呦呦的小脸失望的垮了下去。 然而她并没有放弃。 坚信姐姐是因为害羞才跟她如此客气的呦呦,屁颠屁颠跟在顾妙妙身后。 顾妙妙洗换下来的脏衣服时,呦呦在一旁拍手: “哇——姐姐好厉害!会自己洗衣衣啦!” 顾妙妙回屋收拾行李时,呦呦又在一旁夸赞: “哇——姐姐会叠衣服,姐姐好厉害!” 顾妙妙竟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的在夸,还是在故意反讽。 最后连她把吹干的头发绑起来,夸顺嘴的呦呦都下意识地“哇”了一声。 顾妙妙忍无可忍,冷声道: “你好吵。” 她不知道顾呦呦现在是装傻还是真傻。 她只知道,她和顾呦呦绝不可能成为相亲相爱的好姐妹,所以她干脆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顾呦呦,我不想和你玩姐姐妹妹的游戏,也没兴趣陪你演戏,你有什么不满就直接冲我来,不要在这里装傻充愣。” 她盯着呦呦茫然的双眼,一字一句说得理智又无情。 “我知道你一点都不傻,你聪明着呢,但是我劝你不要在我身上用这些心机,我绝不会忍气吞声,听明白了吗?” 话音落下,房间里沉默好久。 呦呦愣愣地望着顾妙妙,圆润黑亮的双眸里倒映着顾妙妙的眉眼。 她看得很认真。 过了一会儿,顾妙妙意外地发现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以为她要演起“讨好姐姐却被姐姐骂哭”的戏码,顾妙妙警惕地四处张望,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人从门口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责骂她一样。 但没有人来。 只有低头自己揉了揉眼睛的呦呦吸了吸鼻子,用带着点哭腔的小奶音轻轻道: “听明白了。” 顾妙妙惊疑不定地打量她,仿佛不相信她会这么好说话。 随后呦呦缓缓抬头,对上她感动得泪眼汪汪的视线,这次换顾妙妙震惊了。 “呜呜呜姐姐你真好呜呜……从来没有人夸过我聪明……姐姐你是第一个夸我聪明的呜呜呜呜……” 顾妙妙:!!! 我刚刚那些话是这个意思吗!??? 合着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只听懂一句夸你聪明了吗!!! 呦呦真的觉得好感动。 她觉得梦里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姐姐这么好,这么温柔,不仅说她不笨,还夸她聪明,她怎么能那么欺负她呢? 哭得一抽一抽的呦呦决定,她一定要保护好善良温柔的姐姐。 以后谁欺负姐姐,就是欺负她! 保护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怎么眼睛这么红?” 晚饭时,终于肯出房间的郁澜一眼就看到了呦呦红彤彤的眼睛。 她第一反应就是瞥了眼顾妙妙,问: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顾妙妙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按照顾呦呦的性格,等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告状了。 她调整好状态,正思考如何用一个五岁孩子的口吻,以不带别人族谱的方式怼回去时,就听呦呦清脆道: “没有人欺负呦呦。” 已经处于战斗状态的顾妙妙一僵。 郁澜半信半疑:“……真的吗?” “真的!”呦呦答得干脆,杏眼弯成月牙,“妈妈,今天呦呦可以喝两罐草莓牛奶吗?” 郁澜一口回绝: “不行,你喝多了会拉肚子。” 呦呦小声道:“我只喝一罐,另一罐给姐姐。” 郁澜抬眼看了看桌上安静吃饭的顾妙妙。 倒是比她想象中的消停许多,没挑剔她这个后妈,事情也不多,就是话太少了,虽然清净,但她总有种这丫头目中无人的感觉。 啧,反正不讨人喜欢。 “吃你的饭。” 郁澜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面子上总要敷衍一下,饭后郁澜叫住顾妙妙,佯装慈爱地摸摸她的头: “妙妙,今天第一次见,阿姨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可以告诉我,就把阿姨当成是自己妈妈一样,不要见外。” 然而郁澜的内心是:最好是别说,说了她也不会改。 顾妙妙平静点头: “好的郁阿姨。” “你爸爸要下个月才从剧组回来,有什么缺的可以跟阿姨说。” 郁澜内心:客套话而已,真要要求这么多就有点烦人了。 顾妙妙也依然乖巧地答: “没什么缺的,家里都很齐全。” 郁澜:“……” 虽然这态度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总觉得这丫头有点不屑和她说话的感觉呢? 看着顾妙妙回了房间,呦呦拽了拽郁澜的衣角。 “妈妈,我要喝草莓牛奶。” 郁澜打开冰箱,给她拿了一盒。 “妈妈再拿一盒。” 肉乎乎的小手在半空中举着,五根小手指头伸直了,要去够冰箱里其他的草莓牛奶。 “再拿一盒干什么?” 呦呦扬起笑脸道:“我给姐姐喝。” 冰箱砰地一声关上了。 “不许。” 郁澜眯着眼,看着明显亲近顾妙妙的呦呦,警告道: “你姐姐可讨厌你了,你别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你要是偷偷让张姨给她拿,我连你这盒也给没收了,听懂没有?” 最最喜欢草莓牛奶的呦呦连忙把草莓牛奶藏在身后,十根小手指头捏得紧紧的,生怕妈妈真的没收她的草莓牛奶。 郁澜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虽然顾妙妙看着老实,但也不能大意。 ……就她家呦呦这个小脑袋瓜,顾妙妙把她卖了,她铁定还笑嘻嘻给人家数钱呢! 咚咚—— 回到房间的顾妙妙,很快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猜到了是谁,却不打算理会。 咚咚咚—— 这次的敲门声有点缓慢,仿佛能想象出敲门者小心翼翼的模样。 然后顾妙妙听到门缓缓推开的声音。 就开了一条缝隙。 门把的位置对于呦呦还有点高,她垫着脚,开门开得有点艰难,又不敢直接进去,只好透过门缝偷偷摸摸地往里看。 暗中观察.jpg “顾呦呦。” 顾妙妙放下笔,冷冷地喊了她的名字。 自以为很隐蔽的呦呦吓了一跳,她原本就垫着脚,一只手握着门把,一只手还抱了东西,被吓得哆嗦的她一下没站稳,啪叽就又摔了出去。 房门慢慢悠悠地敞开。 摔了个大马趴的小姑娘趴在地上,原本怀里抱着的东西咕噜噜地滚到了顾妙妙脚边。 是一罐草莓牛奶。 顾妙妙知道这是呦呦最喜欢喝的。 但她并不知道的是,郁澜不许她多拿,所以她只好把自己原本今天要喝的省了下来,好给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她。 呦呦时常摔跤,已经习惯了。 很快,她自己爬起来,煞有其事地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吧嗒吧嗒迈着腿跑到顾妙妙脚边,捡起地上的草莓牛奶,递给她。 “姐姐喝奶奶。”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两颊绵软,笑眼弯成月牙,两个小梨涡又甜又软。 捏着草莓牛奶的小手举得高高的,她扶着书桌一角,踮着脚尖,努力想要伸到她眼皮子底下。 顾妙妙没动。 呦呦的小眉头疑惑地拧起来,像在说: 你怎么还不接啊,我都举累了。 记忆里嚣张跋扈的妹妹,和眼前这个屁大点的粉团子重合又分离。 顾妙妙蹙起眉头。 “我不喝。” 呦呦惊愕地瞪大眼,小嘴张成o型,好像在感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喜欢喝草莓牛奶的人呢? 顾妙妙心里又升起一丝没来由的烦躁。 “你没别的事可做吗?别来烦我行不行?” 顾妙妙这次语气凶了很多,她沉着脸,就差把“我不喜欢你”写在脸上。 呦呦抱着心爱的草莓牛奶,昂着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顾妙妙。 黑葡萄一样的杏眼儿里,蓄了层水雾。 顾妙妙被她看得心乱如麻。 ……不能上当。 她是小骗子,顾呦呦从小就是小骗子,你以前被她骗得还少吗?重生一次,你怎么还能上一个小屁孩的当呢? “姐姐,你心情不好吗?” 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小心翼翼地试探。 顾妙妙心里烦躁,故意答:“对,我现在心情很差。” 原来是因为心情差呀。 呦呦稍微松了口气。 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忽然搬到了一个陌生的新家,头一天应该也会很难过很不适应的。 “好吧。” 懂事的呦呦决定不打扰姐姐了。 见呦呦转身欲走,顾妙妙刚要松口气,忽然呦呦又猝不及防地回过头,朝着她的脸颊就是一口亲亲。 软软的。 带着点湿漉漉的口水。 “姐姐晚安,古德耐。” 暗自窃喜的呦呦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飞快小跑着离开了。 而呦呦走后,顾妙妙坐在房间里,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 是谁亲了我? 我又被谁亲了??? 3、三个小朋友 一夜辗转难眠的顾妙妙,是被一阵摧枯拉朽的小提琴声吵醒的。 嘎吱嘎吱。 跟锯木头一样。 她顶着起床气出了房门,一眼就看到楼下正在老师和郁澜的监督下,可怜巴巴学小提琴的呦呦。 郁澜听得很暴躁: “……这都学了半年了,怎么还跟锯木头一样?连个完整的曲子都拉不出来??” 小提琴老师解释: “这个小提琴和钢琴这类乐器不同,打基础的时间比较久,还有一个就是呦呦年纪太小,手指头就这么大,这个年龄段还是培养兴趣为主……” 郁澜却不管这么多,她就是要呦呦马上学会,不能比别的孩子差。 两人争辩之中,站累了的呦呦偷偷挪到沙发旁,蹭上去就是一个咸鱼摊。 然后她就看到了在二楼看着她的顾妙妙。 于是她立马向她挥手,附赠一个天真可爱的傻笑: “姐姐你醒啦!” 顾妙妙迎上她满心信任的笑脸,瞬间又回忆起昨晚那个湿漉漉晚安吻的冲击。 昨晚她辗转难眠,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想起睡前呦呦的那个亲亲。 她不是傻子。 昨晚的重逢,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她的一切反应和举动,都颠覆了上一世初见的情景。 她也猜测过顾呦呦是否也重生了,可她回忆了昨晚顾呦呦的所有言行举止,实在是无法用“这一切都是她装的”来说服自己。 她思索许久,只能想到一种解释。 ——平行世界。 顾妙妙恶毒地想,或许是顾呦呦坏事做得太多,所以才在这个平行世界遭了报应,这么傻乎乎的,轻易就相信了她。 顾妙妙看着朝她挥手的呦呦,掉头就回了卧室。 挥手挥到一半的呦呦有些茫然。 ……姐姐为什么跑掉啦? 疑惑的她见妈妈和老师还在吵架,没空管她,便抱着琴悄咪咪溜上楼去找顾妙妙。 “……姐姐?” 门缝里伸出一个暗中观察的小脑袋瓜,刚起床的顾妙妙神色冷淡。 “干嘛。” 小孩子的感觉十分敏锐,从这简单的两个字,她就能感觉出顾妙妙对她的敌意少了一些。 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为顾妙妙在同情她认贼作姐。 “嘻嘻嘻。” 抱着琴的小姑娘在挨骂的边缘又试探了一小步,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姐姐还没听过我拉琴对不对,我拉琴给你听呀?” 事实上今早她在睡梦中已经听过了。 非常的……令人动心。 动杀心的那种。 然而呦呦不容她拒绝,见顾妙妙没像昨天一样骂她,她就得寸进尺地蹭进了顾妙妙的房间,架好琴,昂着小脑袋,抬高手肘—— 拉出了宛如指甲划过黑板的刺耳音色。 “老师上周教的茉莉花!” 虽然只会拉一小段,还狗屁不通,但呦呦还是挺起胸脯,非常自豪。 “呦呦才学了三个月,是不是很厉害!” 顾妙妙差点被她这段茉莉花送走,忍了又忍才没骂“你拉的什么玩意儿”。 爱琴如痴的她受不了这把好琴被呦呦糟蹋。 “这曲子不是这么拉的。” 呦呦不明所以,但想了想,她把琴递给了顾妙妙。 “姐姐会拉小提琴吗?” 顾妙妙微怔。 “我想听姐姐拉!” 呦呦把琴塞给顾妙妙,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很捧场地乖乖坐好鼓掌。 这把琴用料昂贵,音色上佳,光是上漆就上了好几年。 沉甸甸的琴架在肩上,她的手指按上琴弦的那一刻,她几乎瞬间回忆起了上一世的她为了练琴而昼夜不歇的过往。 一首完整悠扬的《茉莉花》从她指尖倾泻而出。 第一个音符奏响的那一刻,顾妙妙沉寂已久的心猛烈颤动。 她有太久太久,没能如此顺利的拉出一首曲子了。 外面争执的郁澜和小提琴老师也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两人同时噤声。 这屋子里就这么几个人,郁澜立刻猜到了是谁在拉琴。 老师听完后不自觉赞叹:“嗯,基本功很扎实,速度也很好,就是音准差点,听起来应该是力度不够……” 这位老师的水平很高,能得到她这样的评价并不简单。 郁澜当即就沉了脸,起身上楼推开了顾妙妙的门,一把夺过了顾妙妙手里的琴。 “这是呦呦的琴,谁允许你拉的!” 顾妙妙还沉浸在她又能拉琴了的恍然之中,并没有立刻反驳。 “顾妙妙,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们呦呦拉不好琴,你就故意来她面前炫耀??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心机!?” 昨夜的虚假和平之后,面对郁澜劈头盖脸的训斥,顾妙妙这才找到了点熟悉的感觉。 这才是她熟悉的顾家。 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不能比顾呦呦优秀的潜规则,只要她想要发出属于自己的一点点光,都会被无情打压。 她在顾家,只是一个被捡回去给口饭的流浪狗。 冰冷戾气在顾妙妙的胸中翻涌,她面如寒霜,刚想要不顾一切地骂回去—— “是我给姐姐的,妈妈不要凶姐姐!” 呦呦却挡在了顾妙妙前面。 她没有顾妙妙高,垫着脚,努力将顾妙妙护在身后,睁大一双泪汪汪的眼努力解释。 她不想看到妈妈和姐姐吵架。 顾妙妙完全没想到呦呦会在此时站出来。 三岁的她背影单薄,她努力张开双臂,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挡在她身前。 ……这不该是顾呦呦该做的事情。 郁澜见呦呦维护她,更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傻瓜!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人家都瞧不上你,你还胳膊肘往外拐!?” 呦呦急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嘴里还固执地反驳: “不是!姐姐没有!” 她刚刚看到姐姐拉琴时的神色了,她一定是很喜欢拉小提琴,所以才会露出那么认真沉醉的表情。 姐姐拉的曲子那么温柔,那么感人,怎么会是炫耀呢? 听了呦呦的维护,怔愣的顾妙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十指。 这双手完好健康,再过十年,它会长得纤长灵巧,替她在国际大赛上斩获小提琴金奖。 这双手,如今还没有被上一世的意外毁灭。 她还没有大度到这么就轻易原谅顾呦呦,那顾呦呦凭什么如此坚定地挡在她面前维护她?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心软吗? 她看不出自己讨厌她,根本就不喜欢她吗? “我待会儿再跟你这小白眼狼算账!” 郁澜她原本就好胜心强,对顾妙妙又有敌意,不管呦呦说什么她都认定顾妙妙是在示威。 她一手抱起呦呦,一手拿过那把昂贵的琴。 临走前,她恶狠狠地瞪了顾妙妙一眼。 “走着瞧!” 呦呦趴在郁澜的肩头,软糯糯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可怜又委屈地望着她,奶声奶气地喊“姐姐”。 肉乎乎的小手悬在半空,向顾妙妙的方向伸了伸。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四周归于宁静。 顾妙妙仿佛卸去了浑身的力气,疲惫地一头栽倒在床上。 隔了许久,她喃喃自语: “……太狡猾了。” 顾呦呦这个小骗子,太狡猾了。 被郁澜带走的呦呦坐在自己的床上,听一脸严肃的郁澜给她洗脑。 洗脑内容无非就是“你姐姐心眼儿多她不喜欢你”,还有“她回来就是要跟你争家产的”等等。 刚止哭的呦呦眼睫湿漉漉的,歪头问:“……家产是什么?为什么姐姐要争?” “……就是你爸的钱。” “妈妈你不是跟我说,好孩子要学会和别人分享吗?” 郁澜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戳着她脑门道:“我教你别的记不住,这个你倒是记得清楚啊!” 呦呦乖巧答:“妈妈说的话呦呦都会认真记住的。” 你记住了个屁! “那我告诉你,远离顾妙妙,不许和她玩,知不知道!” 看着妈妈余怒未消的模样,呦呦呆呆看了她一会儿,半响又扬唇甜笑着朝她伸出手来。 “妈妈抱抱!” 小团子刚刚哭完,小脸粉扑扑的,水葡萄一样的眼忽闪忽闪,可爱得要命。 郁澜气她缺心眼儿,但这股气也敌不过小团子的撒娇攻势。 没多久就消了气,揽在怀里亲了几口之后,她让呦呦自己画画,随后出门去了美容院。 把妈妈糊弄走了的呦呦很惆怅。 刚刚妈妈那么凶,肯定吓着姐姐了,说不定现在正一个人偷偷哭呢。 她要替妈妈哄哄姐姐。 可是一时间,呦呦又想不到要怎么哄。 ……姐姐喜欢什么呢? 她捧着小脸儿,苦思冥想了好久,终于想到了! 这个姐姐一定喜欢! 呦呦真聪明! 兴奋的呦呦将椅子挪到柜子前,垫着脚取下了自己的猪猪存钱罐,放进了书包里。 又爬上桌子,撕了个小纸条,一笔一划地画了什么,捏在手心。 推开房门,张姨正在厨房准备午饭,顾妙妙还在房间。 谁也没看到,背着小书包的呦呦将纸条塞进了顾妙妙的门缝里。 随后,她溜出家门,昂首挺胸地,仿佛要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直到吃午饭的时间,张姨在家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呦呦的身影,这才发现呦呦不见了。 “……对,我到处都找遍了,家里院子里也都找过了,没看到呦呦……” “……书包和存钱罐都没了,我在想是不是离家出走……” “……楼上那个?您说妙妙小姐吗?她一直在房间里啊……” “……好好好,我这就联系安保,调小区监控查查,马上就报警……” 顾家上下全都乱了套。 一个三岁的小孩子独自出门,实在是一件过于危险的事情,张姨也慌了手脚。 挂掉电话后她立刻解下围裙往外跑,完全忘了楼上的顾妙妙。 顾妙妙也意外于呦呦的失踪。 但她并不觉得呦呦是离家出走。 正当她打开房门,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叠好的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画了个小提琴,和一个背着猪猪的小姑娘。 顾妙妙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顾呦呦该不会是给自己买小提琴去了吧? 顾妙妙没有猜错。 就在别墅区外面不远的商圈,就有一家乐器店。 呦呦平时去幼儿园时,经常看到这家店,她按照记忆里的路走,倒是真被她找到了。 此时的呦呦背着崭新的小提琴,万分自豪地走出了乐器店。 给姐姐的礼物买到啦! 姐姐拿到小提琴,一定不会再生气啦! ……就是可惜她的猪猪存钱罐被砸碎了。 那个存钱罐是爸爸给她买的,里面塞满了她的压岁钱,别看存钱罐不大,里面塞的都是一张张红钞票。 刚开始乐器店的店员看她年纪小还不愿意卖给她,等她砸开存钱罐,里面的钱哗啦啦地散开时,他们眼睛都直了。 不过…… 呦呦看着来时的路,有些茫然。 回去的路是向左还是向右走来着? “小姑娘?”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呦呦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叔叔。 “你是谁?” 呦呦警惕地抱紧她的琴,后退一步。 那男人看上去倒不算丑陋,五官周正,长相泯然众人。 他蹲下笑眯眯地问: “这是你刚刚买的小提琴吗?” 见他问起琴,呦呦点点头回答:“这是我给姐姐买的。” 她一边答一边在心里想,妈妈和老师说的,不能和陌生人走,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姐姐呀。”男人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叔叔带你去找姐姐好不好?” 呦呦很意外: “叔叔认识我姐姐吗?” 他认识才有鬼了。 他只是老远就开始跟着这小丫头,一直跟到这里,确认她是独自出来的,这才趁机下手。 周围还有不少行人,他不好直接将这小孩掳走,这才上前搭话。 “当然认识,就是你姐姐让我来找你的。”男人温声细语,哄着呦呦。 三岁的呦呦一直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更天然地信任自称认识姐姐的人。 既然他说认识姐姐,那就不算陌生叔叔了嘛。 呦呦理所当然地拐过了这个弯来。 “那你快带我去找姐姐吧,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傻乎乎的呦呦毫不犹豫把自己卖得彻底。 这男人一听,喜上眉梢,牵起呦呦的小手道: “好啊好啊,叔叔这就带你去找姐姐……” 刚要起身,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顾妙妙气喘吁吁的声音,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地响起: “找你爹我干什么?先去找你在火葬场粘锅的亲妈吧。” 人贩子:……???? 4、四个小朋友 人贩子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刚才骂的是nmsl。 他一口气还没提上来,顾妙妙把呦呦的耳朵一捂,噼里啪啦就喷: “就这满大街监控你还敢下手,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憨批啥样你啥样。” “有手有脚不做正事去拐卖孩子,我都替你祖宗十八代难过怎么生出你这不肖子孙。” 人贩子:……这是什么品种的小朋友? 趁他还没回过神,顾妙妙一嗓子叫住两个身材魁梧的路人,指着眼前这男人大喊“他是人贩子快报警”。 人贩子当场想抱着呦呦就跑,这举动无异于不打自招,两位大汉顿时天降正义,将这瘦猴模样的人贩子当场拿下,果断报警。 报警后,警察很快赶来。 呦呦和顾妙妙也被带回警局,问清了情况,警察便给顾家打了电话,让家长来派出所领人。 三岁的呦呦还太小,看上去又懵懵懂懂的,因此警察想了想,只叫顾妙妙去问话。 而丝毫不知自己差点被拐去山沟沟的呦呦则坐在外面,和派出所里的一只小警犬吵架。 “汪汪汪!!” 那警犬才三四个月大,还没训练好,叫声凶巴巴的,模样长得却很可爱。 呦呦试探着伸手靠近被狗链系住的小警犬。 “……你……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呦呦蹲在它面前,咽了口口水,“我、我爸爸说了……大吼大叫没礼貌的……” 小警犬:“汪!汪汪汪汪!!” 呦呦被吓得一哆嗦,收回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很没动物缘,路上见到的小猫小狗,要么冲她汪汪叫,要么她刚要靠近就跑了。 看着可爱的小狗却不给她摸,呦呦气鼓鼓地把手往怀里一揣。 不给摸就不给摸,凶什么。 “小气!” “汪汪汪——!” 等警察姐姐牵着顾妙妙出来的时候,原本还在和小警犬你一句我一句吵架的呦呦立刻站起来,跑到顾妙妙面前,笑眼弯弯地摊开掌心: “姐姐吃糖!” 手心上是一颗水果硬糖。 这是刚刚一个胖警察给她的,呦呦没舍得自己吃,一直攥在手心,想给姐姐。 看着小团子一脸期待的模样,对这种殷切示好还很不习惯的顾妙妙僵硬地把糖推了回去。 “我不吃。”她顿了顿,又补充,“我不爱吃糖。” 呦呦歪歪头,困惑于竟然有不爱吃糖的小朋友。 但她也没强求,转身跑去拿什么东西。 “姐姐你看你看!给你的!” 呦呦将买来的小提琴捧到顾妙妙面前,那琴对于她来说有点大,然而小姑娘肉乎乎的小胳膊却高高举着捧给了她。 琴盒上方露出的那半张脸满是纯粹的热切,澄澈透亮得几乎发着光,好像整个人都会被这信赖而期待的目光照亮—— 然而这个小姑娘自身,却只是一副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求表扬求抚摸的模样。 顾妙妙把到嘴边的责骂咽了回去。 “……刚刚那个,是人贩子。”顾妙妙很努力地板起脸,尽量不被她的卖萌带偏,“你差点被他拐到山里去当童养媳了,知不知道?” 呦呦歪歪头:“童养媳是什么呀?” “……” 顾妙妙不知道如何跟一个三岁的傻白甜解释,敷衍道: “总之,那个人就是想把你抢走,让你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吃不饱饭不听话还要挨打。” 顾妙妙自以为这番话说得够吓人,这话也确实吓得呦呦愣住。 然而她想了想,又试探着问: “……草莓牛奶也不能喝吗?” 顾妙妙被小孩子的脑回路搞得一怔: “废话!” 呦呦这才害怕地扁扁嘴: “呦呦不要喝不到草莓牛奶。” “……” “不过……”呦呦又忽然思维一歪,不知想到了什么,欢天喜地地拍手,“呦呦有姐姐!姐姐会保护我的!呦呦不怕!” 顾妙妙顿时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 “……我为什么要保护你?” 呦呦却很笃定,用雏鸟一样天真信赖的目光望着她,认真地吹彩虹屁: “因为姐姐是全天下最好!最善良!最最可爱的姐姐呀!” “……” 顾妙妙觉得,准备放狠话时被这双眼睛望着,的确是很考验良心的一件事。 她抱着被呦呦塞到怀里的小提琴,抿着唇沉默半响,才故作冷淡道: “好吧。” “不是为你,只是……作为你送我琴的谢礼罢了。” 很快,郁澜赶到派出所将呦呦和顾妙妙接了回去。 被呦呦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的郁澜心情大起大落,哭着把呦呦数落了一通,又心疼地问她有没有吓到,受没受伤。 而得知是顾妙妙一个人出来找到了呦呦,还把人贩子绳之以法后,她心情又有几分复杂。 “我没事的,妈妈不怕。”呦呦反过来小大人样地拍拍她后背,“多亏姐姐救我,不然呦呦就见不到妈妈了,都是呦呦不好,呦呦不该乱跑的。” 见呦呦一颗心全偏到她姐姐身上,郁澜又是气又是无奈。 这个小丫头哪里知道她亲妈被顾妙妙母女害得多惨? 她和顾启洲明明是在顾妙妙母亲方茹去世后才在一起,却因为公众无法接受顾启洲短短一年多就闪婚再娶,而让她背上小三上位气死原配的骂名。 郁澜也因此放弃自己在巅峰期的事业,转而回归家庭。 虽然她也知道这一切不是方茹和顾妙妙的错,但想让郁澜把顾妙妙当自己的女儿看,那显然也是高估了她的善良。 “小傻瓜。”郁澜戳了戳呦呦的脑门,“也不知道是随谁。” 回去之后,郁澜默许了顾妙妙学小提琴,也没有追究呦呦拿自己攒下的压岁钱给顾妙妙买琴的事情。 不过对顾妙妙而言,当她拿起呦呦给她买的琴,用着郁澜给呦呦请的小提琴老师时—— 她还是觉得这一切有几分荒谬。 上一世的她,直到上初中才偷偷用攒下来的钱给自己买了第一把琴。 也并没有名师教导,耽误了许多年,要付出比常人多很多倍的时间才能弥补童年缺失的基础。 她原以为这一世,自己拿的是斗赢心机后妈,打脸恶毒妹妹,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走上人生巅峰的剧本。 然而等她摩拳擦掌都做好准备了,这一家人却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将她想要的一切就这么拱手送到了她面前。 ——她刚来时的一身戾气,简直无处安放。 不过郁澜到底还是郁澜。 呦呦的小提琴老师改去教顾妙妙的同时,她也很快买了台钢琴,给呦呦聘请了一位年轻的钢琴家来教她弹钢琴。 “既然你非要你姐姐也跟着学小提琴,你自己又比不过人家,那你就给我学一样别的。” 好胜心爆棚的郁澜,毫不犹豫地给呦呦小小的肩膀上又添一个新的负担。 呦呦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小脸,欲哭无泪地对顾妙妙道: “姐姐你以后不能再不许我进你房间了,我为你做了好大好大的牺牲呢。” 看着呦呦被趴在钢琴琴键上的可怜模样,顾妙妙恍然。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可能只是有个被逼着练钢琴的小可怜,在替她负重前行罢了。 这天晚上,洗漱完准备睡觉的顾妙妙,不出意外又在自己的被窝里发现了凸起的一小团。 小团子缩在床脚,看形状大约是抱住小腿团成了一个球,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了似的。 走近了,顾妙妙还能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声认真念: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顾妙妙努力将自己想象成一个瞎子,掀开被子一角,躺上了床。 小团子难得的沉得住气,没动。 “顾呦呦。”顾妙妙淡淡开口,“再不出来你要抱着我的脚睡觉吗?” 被窝里凸起的那一团这才扭了扭,慢吞吞地从床脚爬到床头,顾妙妙微微侧头看去,就见一颗乱蓬蓬的小脑袋瓜从被子里钻出来,甜甜地冲她展颜一笑: “嘿嘿嘿,姐姐香香,脚不臭的。” 她细软的发丝乱成一团,像某种刚破壳而出的雏鸟。 而这只雏鸟紧紧抱着怀里的鲨鱼玩偶侧卧在枕边,撒娇似地望着她眨眨眼,用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眸全心全意注视着她。 于是顾妙妙只能默许了顾呦呦今晚可以挨着她睡觉。 呦呦的大眼睛果然噼里啪啦闪亮起来。 顾妙妙关上了灯。 过了好一会儿,黑暗中响起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声音: “……姐姐我今天学会唱小燕子了。” “哦。” “你睡得着吗?要不要我……” “我睡得着。” 不用看,顾妙妙也知道对方已经不满地撅起了嘴。 “不,姐姐你要说你睡不着。” ……这玩意儿还带强买强卖的? “我就是睡得着。” 呦呦惊呆了:“……姐姐睡不着!” 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 顾妙妙懒得再玩弄一个三岁小朋友,敷衍道: “……好吧,我睡不着。” “嘿嘿嘿。” 被窝里暖烘烘的,带了点小朋友身上的淡淡奶味。 一只小肉手勉强伸到了顾妙妙的背后,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像是在哄她睡觉。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小团子唱得并不好听,甚至没几句在调上。 然而在顾妙妙前世今生加起来二十多年的经历之中,就没有被人唱着儿歌哄睡觉的经历。 照顾她长大的外婆没有。 生下她不久就离世的母亲没有。 那个艺术家人格不食人间烟火的亲爹更没有。 这样的感觉,像是陷入了一个飘着甜甜糖香的棉花糖里,轻飘飘的,暖烘烘的,忍不住想这样睡过去。 也就是在这样稚嫩的歌声之中,听到她唱“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的顾妙妙,把到嘴边的那句毫无童心的“管好你自己”咽了回去。 而就在介于清醒与睡梦中的最后一刻,有人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啵”的一声。 心中笼着坚冰的某一处,无声无息地,温柔塌陷。 “晚安安啦~” 呦呦像个小大人一样,替姐姐掖好被子,也阖上双眼,坠入了深深的睡梦之中。 和一夜无梦的顾妙妙不同。 这晚的呦呦睡得并不踏实,好像一边睡觉一边看了场电视剧,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好多画面,比以前都要完整得多。 有她自己,也有姐姐,还有一个…… 被姐姐按在墙上揍的大哥哥。 呦呦小朋友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问号。 5、五个小朋友 “起床啦,你怎么还在睡啊——” 唰—— 房间的窗帘被顾妙妙拉开,明亮的阳光洒满整个卧室。 她回头看着又往被窝里缩了缩的那一小团,毫不留情地上前掀开被角,朝里喊: “再不起来我掀被子了。” 被子那一小团又动了动,她左滚一下,又滚一下,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好像这样就不怕被人掀被子似的。 顾妙妙连被子带人的抱了起来。 从被子卷里伸出了一个乱糟糟的小脑袋瓜。 她睡眼惺忪,可怜巴巴道: “姐姐,我困……” 没睡醒的呦呦委屈地扁扁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昨晚又做了梦,害她都没有睡得香喷喷。 顾妙妙趴在床边,戳了戳她奶乎乎的脸蛋,轻声道: “再不起我就把你的草莓牛奶都喝掉!” !!! 觉可以不睡! 但草莓牛奶不能不喝! 呦呦顿时睁开眼,艰难地爬出了被子卷。 吃过早饭之后,呦呦和郁澜则一起摊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手里还抱着一桶焦糖味的爆米花,咬得咔嚓咔嚓。 电视里播的是一部多年前的经典爱情剧,讲述了两姐妹和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郁澜很喜欢看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狗血剧打发时间。 呦呦虽然看不懂,但鉴于卑微的小朋友在家里并没有遥控器的掌控权,因此她平时也只能跟着郁澜一起看。 然而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眼熟。 昨夜梦里残存的那丁点记忆慢慢复苏,和电视里播放的狗血爱情剧重合了那么一点。 …… “……呦呦,明天我就要和你姐姐结婚了,我就最后问你这一句……”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顾妙妙你不要把气撒在呦呦身上,要打要骂冲我一个人来!” “……所以这么多年,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我妹妹……” …… 张姨一边拖地一边看了两眼电视,感叹: “绿萍真是可怜,腿没了,未婚夫还和妹妹搞在一起。” 退役女明星郁澜也赞同道:“我要是绿萍,先把这对狗男女打死!” 虽然这和她梦里的剧情不一样,但呦呦还是心虚地低下头,连甜甜的爆米花都吃不下了。 她三岁的小脑袋瓜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梦见的那些事情,究竟是发生过的,还是未来会发生的呢? 准备去花园练琴的顾妙妙路过大厅,见沙发上的呦呦正举着一粒爆米花发呆。 陷入了哲学思考模式的她,满脸都写着“我脑袋好像不太够使”。 “……” 顾妙妙终于开始真情实感的怀疑,这一世的呦呦性情大变会不会是因为摔坏脑子了。 没多久,顾妙妙的入园手续办了下来。 刚过六岁的她被安排去幼儿园大班,每天早上,顾妙妙和呦呦两人一起坐校车去幼儿园,晚上再被司机或是郁澜开车接回来。 这么过了两三天,小班的孩子或许不一定知道呦呦的姐姐是谁,但大班的孩子几乎都知道顾妙妙有个在小班的妹妹。 因为顾妙妙的妹妹,真的是见缝插针的刷存在感。 “……你妹妹好可爱啊。” 顾妙妙的小伙伴知知,看着不远处墙根那儿蹦蹦跳跳疯狂挥手的小团子,如是感叹。 幼儿园早上做早操的地方位置不大,有时错不开,大班的小朋友们还没做完操时,小班的小朋友们就会在墙根那边排着队等。 一群小萝卜丁排成排,肤色白皙的雪团子在里面格外显眼。 更别提她还跟踩了电门一样不停挥手,生怕顾妙妙没看见她似的。 傻乎乎的。 看着就缺心眼儿。 顾妙妙故作平静地收回目光: “还好吧……有那么可爱?” 她一旁的知知认真点头,羡慕地说: “她看起来好乖啊,又什么都听你的,像个小跟屁虫,想捏捏她的脸,嘿嘿嘿。” 顾妙妙没说话,知知又继续道: “我弟弟就没有你妹妹可爱,他整天在泥地里打滚,流鼻涕都不会自己擦,脏死了,还是妹妹好。” 这个年龄的小男生,大多都跟好动症一样,上天入地的皮,身上衣服就没有干净的时候。 顾妙妙心想,那确实妹妹更好一点。 至少顾呦呦会自己擦鼻涕。 但她没想到,这天刚一回家,她就见到了一个从小就爱干净、绝不会在地上滚的小男生。 也是上一世差点和她结婚的未婚夫。 岑随。 “……小岑随放我家里没问题的,这孩子一看就听话。” “……行,你们有事就去忙,晚上太晚了没时间,明早来接也可以。” 和岑随的父母通过电话后,郁澜给刚回家的姐妹俩介绍了一下。 “这是隔壁的岑随哥哥,他爸爸妈妈有工作要忙,保姆也请假了,所以今天来我们家玩儿,你们要和哥哥好好相处哦。” 站在姐妹俩面前的小男孩比她们都高一点点,看上去像是上了小学的模样。 他衣着整洁,头发乌黑,白净的脸上一双眼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看上去是那种被人簇拥长大的小朋友。 “你们好,我叫岑随。” 顾妙妙没说话。 同样和顾妙妙一样定在原地的,还有旁边捏着书包带的呦呦。 她歪着头,呆愣愣地盯着岑随看了许久,一错不错的目光看得岑随都有些疑惑。 两人刚一进门,岑随就注意到了呦呦。 脸蛋圆圆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小揪揪,牵着姐姐的小手背上有三个窝窝,看上去肉乎乎的很好捏,又穿了件淡粉色的毛衣裙,像颗水灵灵的水蜜桃。 岑随没有妹妹,班里也没有呦呦这样呆愣愣又软乎乎的小姑娘。 ……好想戳戳她的脸哦。 岑随默默地想。 郁澜刚一离开,顾妙妙连敷衍都不愿意,沉着脸就往楼上走。 岑随的出现,又唤醒了那些不愉快的前世记忆。 “呦呦……” 她刚想叫呦呦一起走,别和这个狗男人玩儿。 回头一看,呦呦正一脸认真地盯着岑随一动不动。 仿佛当头一棒砸在顾妙妙头顶,她忽然清醒过来。 是了。 原本岑随从小喜欢的也是顾呦呦,就算顾呦呦也喜欢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她并不知道上一世顾呦呦对岑随的心意如何,但她想,岑随喜欢她那么久,顾呦呦迟早也会被打动的吧。 只可惜上一世的她执迷不悟,非要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妙妙默不作声地上了楼。 而还在打量岑随的呦呦并没有意识到姐姐情绪的不对,她看得非常专心,像在博物馆看玻璃柜里的展品一样全神贯注。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哥哥? 客厅里播放着的电视剧声音不大不小,剧情进展到姐姐得知丈夫喜欢的原来是自己的妹妹,而他娶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断了一条腿的情节。 沙发上,磕着瓜子的郁澜咂舌: “狗血。” 呦呦看了看电视上的男人,再看了看眼前的小男孩,终于回想起前几天梦里闪现过的脸,恍然大悟。 “原来你就是楚濂!” 岑随:? 呦呦拧起眉头,捧着脸,苦恼得连小小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小孩子的忘性大,明明是前几天做的梦,转头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她只记得姐姐好像很喜欢这个哥哥,但是这个哥哥却和她吵架,两人吵了些什么之后,姐姐愤然开车而去。 下一个画面,就是在雪白的医院里。 姐姐哭得很伤心。 她的手被绷带缠成一团,她说,以后她都没法拉小提琴了。 回忆起这些,呦呦的小心肝都疼得一抽一抽的。 “……我不叫楚濂。”岑随觉得这个小妹妹大约是电视剧看太多,把脑子看坏了,“我叫岑随,以后……你可以和我一起玩。” 一起玩之后,他就有机会戳戳她的脸了。 岑随心里想。 “……我不要。” 呦呦抱着耳朵,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岑随惊愕地看着奶凶奶凶的小姑娘,她气鼓鼓地,后退一步怒瞪着他。 “呦呦讨厌你!” 他惹哭姐姐了!他是坏人!!! 喜怒无常的小孩子很快给岑随盖上了一个大坏蛋的戳,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元凶之一,直接把一口大锅甩到了岑随一个人头上。 一头雾水的岑随十分不理解: “为什么讨厌我?我允许你和我一起玩,你应该开心才对,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我玩?” 能和顾家做邻居,当然非富即贵。 再加上岑随胆大心细又聪明,从来都是孩子堆里的孩子王。 因此岑随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软乎乎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小姑娘,为什么不和他玩儿。 而且,看她生气得鼓起脸,岑随更想戳一下了。 “因为你是坏人!超级坏!” 呦呦理直气壮地表示要和岑随划清界限。 郁澜不管小孩子的这些恩怨情仇,于是有许多疑惑的岑随自己一个人在别墅外的小花园里玩儿了一会儿,等到了来小花园里看书的顾妙妙。 “……你是顾妙妙,对吧?” 坐在秋千上的顾妙妙缓缓抬头。 透过这张稚气的脸,顾妙妙看到了二十年后的他。 那个被自己追求后不主动不拒绝,直到快要结婚时,才坦白自己喜欢的是顾呦呦的未婚夫。 如果不是因为得知他爱的其实是顾呦呦,那一天她也不会在情绪愤怒的情况下开车出去。 也就不会遭遇车祸,断送了自己的小提琴生涯。 “你妹妹是不是脑袋有点问题啊?”一无所知的岑随真诚发问,“又把我叫成电视剧主角的名字,又莫名其妙讨厌我,她好奇怪哦。” 说到这里,岑随很不服气。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一定是她自己有问题,她是不是都没有朋友的?” 啪。 顾妙妙合上了手里的漫画书。 “不喜欢你就是有问题?岑董事长的儿子就是这样的教养?” 岑随被顾妙妙如此流利而咄咄逼人的语速惊呆。 这女孩明明坐在秋千上,比他还矮一头,但不知为何,却有种居高临下的蔑视感。 他不自觉后退一步:“你……” “我妹妹那是大智若愚,你是自我意识过剩,想和我妹妹做朋友的人多了去了,排队叫号都轮不上你,还敢在我妹妹面前耍大少爷脾气?” 六岁的岑随哪里顶得住这么狂风暴雨的攻击,半响才毫无气势地结巴道: “你、你什么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哦,我是算命的。”顾妙妙冷静道,“请问您算什么东西?” 岑随彻底被骂懵了。 而劈头盖脸把幼年渣男骂了一顿的顾妙妙,心情倒是十分畅快。 重生后一直无处纾解的怨气,也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此时,顾妙妙口中大智若愚的呦呦正趴在二楼窗户上看着小花园里的动静。 见岑随被气得面红耳赤,和她记忆里吵闹着要和姐姐退婚的男人重合时,呦呦愤怒地跳了起来。 他是不是又要欺负姐姐!? 呦呦油然而生一股正义感。 不行!她不允许! 打倒大坏蛋! 保护姐姐! 冲鸭!!!! 这位满怀热血的小不点登登登从楼上跑下来,结果出师未捷,刚走到门口就踢到了花园里浇水的水管。 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还一不小心碰到了一边的水阀,直接开到了最大。 顾妙妙惊得从秋千上跳起来: “呦呦!” 地上的呦呦缓了缓,刚要拍拍手爬起来说没事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 刚刚绊倒自己的那一堆水管,竟然动起来啦! 噗嗤—— 用来浇花的水管仿佛一条蛇一样扑腾起来,水花四处喷洒,呦呦一边惊叫着一边扑向姐姐求救。 岑随也被喷过来的水柱吓到了,刚想要跑,下一秒就被人揪住了衣服后摆。 “呦呦过来!” 顾妙妙当机立断,拿岑随当挡箭牌的同时,将呦呦护在了身后。 被水柱劈头盖脸喷个正着的岑随:??? 于是当大厅里的郁澜闻声而出时,一眼就看到岑随被淋成落汤鸡的一幕。 同样赶来的张姨连忙关掉花园里的水阀。 “这怎么回事!?” 郁澜惊愕问道。 被水滋了个里外湿透的岑随从嘴里吐出一口水。 茫然的他有点委屈。 但又有点保护了小妹妹们的自豪。 “没、没事……”他抹了把脸,挺直了背,心想不能给岑家丢人,“刚刚那个水管突然喷起水来,没事的,我保护好妹妹们了——” 他刚想指给郁阿姨看,两个妹妹都安然无恙。 结果一回头,就听姐妹俩道: “摔破皮了吗?说了多少次不要跑那么快,给我看看。” “呦呦不痛,大坏蛋有欺负姐姐吗?姐姐不怕!呦呦保护你!” 等着接受表扬的岑随:“……” 完全被冷落的小男孩看着那边相亲相爱的姐妹俩,并没有感谢他的意思,那个小不点甚至还一口一个大坏蛋。 淋成落汤鸡的他委屈又茫然。 ……男孩子不能哭。 ……他是哥哥,他要大度。 ……对,不能哭。 ……可是他好委屈他忍不住啦呜呜呜呜…… 6、六个小朋友 捏小水蜜桃的脸未果。 被小水蜜桃的姐姐骂了。 最后还被滋成落汤鸡。 即便是一贯大方爽朗的岑随,也有了一点小脾气。 如果是普通的小朋友之间的拌嘴吵架,郁澜才懒得管。 偏偏岑家是做投资的,涉足领域不乏娱乐圈的项目,不说要和岑家关系多好,但至少不能让人家孩子带着委屈回家,这不是结仇吗? “顾呦呦。” 趁岑随被领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郁澜眯着眼,威胁似地看向呦呦。 心虚的呦呦后退一步。 ——然后干脆利落地往地上一躺开始耍赖。 “我不我不我不我不我不——” 滚来滚去的呦呦很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撒泼打滚。 “呦呦没错!呦呦不道歉!” 她又不是故意要拿水喷岑随的。 再说了……不小心碰到水阀的是刚刚的顾呦呦,和现在的顾呦呦有什么关系! 理直气壮.jpg 郁澜觉得头疼,尽量耐心地劝诱: “岑随哥哥浑身都淋湿了,呦呦是个乖孩子,不能没有礼貌吧?” 呦呦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委屈巴巴地抗议道: “可是他欺负姐姐!” 姐姐在梦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从来没见过姐姐那么伤心过。 郁澜听了呦呦的话有些意外,顾妙妙则以为是刚刚和岑随说话的一幕被呦呦误会了,于是解释: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呦呦不敢相信,表情好像在说“姐姐你怎么出卖我”。 “不过。”顾妙妙冷静道,“不关呦呦的事,我来道歉。” 倒不是为了给郁澜解围,她纯粹只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灵魂意义上的成年人,和小朋友道个歉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她刚刚差点把那个小朋友骂得当场大哭。 正好岑随洗完澡从楼上下来,他板着小脸,刚想要摆摆架子—— “让你溅了一身水,对不起。” 顾妙妙很利落地道了歉。 岑随一怔。 他还没来得及告状呢,她怎么就道歉啦! 岑随张了张嘴,,呦呦扑上来抱住顾妙妙,心痛道: “不是姐姐的错,是我的错!” 她挡在顾妙妙前面,挺起小胸脯:“呦呦一人做事一人当!” 明明是道歉,但此时的呦呦大有“有什么事冲我来,坏人不要伤害我姐姐”的悲壮。 搞得岑随一时恍惚,感觉自己好像电视剧里欺压主角的大反派。 ……不对啊!他才是见义勇为帮人挡水的英雄好不好! 被呦呦这一搅和,岑随只好稀里糊涂地就原谅了她们。 “耶!他说他原谅我啦!”可开心可开心的呦呦手舞足蹈,“妈妈我可以去玩了吗?” 疲惫的郁澜赶紧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自己去玩。 应付小孩子真的能当场老十岁。 眼看顾呦呦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又要跑掉,岑随追上去抓住呦呦的胳膊。 “站住!” 刚刚还欢天喜地的小姑娘顿时警惕: “……干什么?” 明明对谁都一副毫无防备傻呵呵的模样,偏偏对自己这么警惕,岑随很不爽。 “给你!” 他皱着眉,凶巴巴地,从口袋里摸出了—— 一颗糖。 颜色漂亮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爱吃甜食的呦呦身体比内心更诚实,一双眼瞬间就没法从那颗糖上挪开了。 要知道,郁澜怕她长蛀牙,每天的糖都是有定量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但是给你吃了我的糖,你就不许再生我的气了,知不知道?” 岑随努力回想他父亲平时教育他的模样,想要震慑住这个小妹妹。 然而实际上他内心发虚,在“小男子汉的面子不能丢”和“要是吓到她就不能捏脸了”之间反复横跳。 结果就是表情相当的色厉内荏,完全没有被呦呦放在眼里。 呦呦的注意力全在岑随掌心的糖上。 ……看起来很好吃。 ……可是这是讨厌的人给的哎。 苦大仇深的呦呦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抬头问: “你还有糖吗?” 岑随又摸出一颗,两颗都给了她。 “还有吗?” 周扒皮呦呦凑近了些,那小眼神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倒过来抖一抖,看还有没有藏起来的糖。 岑随恶狠狠地把裤兜掏了个干净,将最后一颗糖拍在她软乎乎的手心。 “没啦!” 拿到三颗糖的呦呦拉着岑随,一路小跑着上楼去找回房间练琴的顾妙妙。 “姐姐!” 她气喘吁吁,棉花糖一样的小脸透着点粉,昂着头冲顾妙妙可自豪地笑。 顾妙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呦呦一股脑地把糖全都塞到她手里。 “坏蛋给姐姐道歉的糖!” 呦呦的想法很简单。 只要姐姐原谅他,那她以后就可以安心收下这个哥哥的糖了。 岑随听到“坏蛋”又有点不开心,但只是别开脸轻哼一声。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需要道哪门子歉,但是如果小水蜜桃是因为她姐姐才不和他玩的,那他可以把糖都给她。 要是三颗不够,那他可以用他的压岁钱,给她买好多好多糖,这总行了吧。 顾妙妙对上岑随那一脸“三颗够吗不够我再给你买”的小霸总劲。 怔愣之余,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什么也不记得。 上一世的恩怨随着她重生的一刻就已经烟消云散,在这个世界里,抓着那不甘心的偏执念念不忘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要是再和这个屁大点的小男孩计较,倒显得她像个余情未了的可怜人。 “张嘴。” 呦呦听了顾妙妙的话,乖乖张开嘴。 顾妙妙剥开糖纸,将荔枝味的糖放进小姑娘的嘴里。 嘴里含着糖的小姑娘脸颊鼓鼓,像个呆头呆脑的小金鱼。 剩下两颗,顾妙妙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岑随眼睛亮了起来: “既然吃了我的糖……” “这才多少?”顾妙妙坐在床边,抬高下巴,仿佛一个欺压小弟的大姐大,“岑董事长的儿子就这么小气?” 不得不说,激将法对这个小霸总很管用。 “当然不是!” 岑随对自己的家庭有着很高的认同感,于是他很不服气地回怼: “过几天就是我生日,到时候你们来我家,什么好吃的都有!” 没骨气的呦呦立刻跟通电的灯泡一样亮起来。 “有杏仁巧克力吗??” “当然。” “有牛奶软糖吗?” “肯定。” “会有甜甜的大蛋糕吗!?” “废话。” “哇——” 郁澜为了骗呦呦少吃糖,一直夸大了甜食的价格,让呦呦产生了“这些东西都很贵他们家买不起不能经常吃”的错觉。 单纯的呦呦从来没怀疑过。 于是她发自内心地感叹:“你家好有钱啊。” 顾妙妙无奈扶额。 能和这么有钱的人家做邻居,你觉得你家又穷到哪里去了吗? 岑随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被呦呦真情实感的吹捧吹得有点膨胀,因此故作矜持地点点头: “还好吧,我长大以后,一定会比我爸爸更有钱的。” 顾妙妙想到了未来二十多岁的岑随某次喝多了,跟她哭诉“为什么都拿我和我爸比”“我就是不如他啊”的卑微社畜样。 仁慈的她并没有戳破一个小朋友的美好梦想。 岑家忙于生意的父母,果真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抽出空来接他。 直到临走时,岑随也没找到机会合情合理地掐掐呦呦的脸蛋,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对姐妹俩道: “过几天我生日,你们一定要来哦。” 呦呦对岑随并不太感兴趣,她只是牵着顾妙妙的手说: “姐姐去我就去。” 岑随轻哼一声:“小跟屁虫。” 呦呦还很骄傲:“我有姐姐你没有,你连跟的人都没有!” 独生子岑随:“……” 岑母见他和顾家两个孩子似乎玩儿得挺好,回去之后还问他: “小随也想要个妹妹吗?” 岑随回想起昨晚睡前,看到呦呦跟顾妙妙分着喝一瓶草莓牛奶的场景。 小朋友抱着瓶子,吧唧吧唧喝得满足,姐姐嘴上说着不要喝得到处都是,却仍耐心给她擦拭沾了牛奶的唇角。 像雏鸟一样的小朋友眷恋又依赖地靠在姐姐的怀里撒娇。 “……想。” 岑随诚实答道。 顾家的姐妹俩和他以往对兄弟姐妹的认知不同。 原来兄弟姐妹之间,是可以这样不争不抢,互相依赖,比父母更亲近,比朋友更无话不谈。 ……电视剧里说的姐妹相互嫉妒为了男人反目成仇呢? 早熟的岑随小朋友有种被骗的感觉。 没过几天,隔壁岑家的别墅开始热闹起来。 岑随小朋友的七岁生日办得颇为隆重,除了他关系好的小伙伴之外,也来了不少巴结岑氏集团的大人,让宽敞的别墅都拥挤起来。 好在岑随从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应付起来倒有模有样。 只是他时不时地朝窗外看去的视线却泄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等了许久,顾家两姐妹才姗姗来迟。 丧眉耷眼的呦呦完全不见那天说要来岑家吃糖的欢快,顾妙妙随口跟他解释了一下: “她今天上课又没答出问题,被老师罚写作业了。” 呦呦的幼儿园算是贵族幼儿园,要求比普通幼儿园严格些。 于是都快上中班了还不会数数的呦呦,终于耗尽了老师的耐心,被罚从1到10,抄20遍。 上大班的岑随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毕竟七岁的他已经会用英语流利对话,抄几个数字算什么。 可对本来就跟不上大家进度的呦呦来说,这可太难了。 “20遍!好多!明天老师就要看!” 呦呦含着眼泪,下一秒就要哭给他看。 岑随看着变成小哭包的呦呦,他挠挠头,试探着说: “不然……我帮你抄?” 十分钟后,在自己房间帮呦呦抄作业的岑随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看了看等着自己抄的20遍作业。 在看了看一旁并肩坐着看小猪佩奇的姐妹俩。 ……不对啊! 在他七岁生日这天,不仅没有开开心心地玩儿,反而被忽悠着要帮别人抄作业? 醒悟过来的岑随放下笔,气鼓鼓地走向那边和姐姐一起看电视的呦呦。 “顾呦呦!” 乖乖坐在凳子上的呦呦转头,望着他说: “我渴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姑娘,支使人支使得十分坦然。 倒不是居高临下的命令,她只是用那双天真无辜的眼睛看着你,就让人觉得好像为她服务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岑随从小被灌输绅士礼节,见状很自然地就忘了找呦呦算账,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那我去给你们拿果汁。” 顾妙妙却冷淡地看着岑随匆匆跑走的背影。 她的情绪倒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转头看向呦呦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她会喜欢他吗? ……没有她的参与,呦呦会和岑随走到一起吗?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岑随未来会和谁在一起无足轻重。 可如果是呦呦…… “我回来啦!” 端着托盘上来的岑随打断了顾妙妙的沉思。 “这个是什么呀?” 呦呦看着岑随端上来的饮料。 “葡萄汁呀。”托盘上还有一些糖果巧克力,岑随推到呦呦面前,“还有糖,都是你们的。” 呦呦眼睛亮了起来。 不过口渴的她还是先端起“葡萄汁”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等味觉反馈给大脑的时候,她已经喝了大半。 然后她小脸皱了起来。 “……好苦!” 岑随奇怪道:“怎么会哭呢?明明很甜呀……” 他也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表情顿时僵硬。 好苦。 顾妙妙这才意识到不对,闻了闻,又尝了一口,顿时暗道不好。 这哪里是葡萄汁,分明就是红酒。 而且还是五六位数一瓶的那种。 “……都不许再喝了,赶紧下楼喝点茶……” 小脸通红、眼神涣散的呦呦乖乖“哦”了一声。 顾妙妙匆匆忙忙跑去开门,可转头一看,呦呦根本就没跟上来。 她一头钻进了岑随的被窝里。 “姐姐,岑随哥哥。” 钻进被窝里的小姑娘,还不忘伸出头轻轻招手,舌头都有些捋不直地说: “你、你们自己……下、下去吧……我……不走……” 岑随也晕乎乎的,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趴下,问: “呦呦,你在干、干什么?” 抱膝坐在被子里的呦呦严肃道: “嘘——我要开花啦。” 顾妙妙:…… 7、七个小朋友 据科学研究证明,酒精对正在发育中小朋友的大脑会有损伤。 顾妙妙看着躲在被子里等着开花的顾呦呦,觉得她这个情况可能不止是损伤,可能直接喝成傻瓜了。 趴在床边的岑随看着躲进被窝里的小姑娘,或许是她过于认真的模样说服了他,喝得双颊通红的他也晕乎乎地钻了进去,和她并排抱膝坐着。 “……真的能开花吗?” 已经不会思考的呦呦打了个醉嗝。 “真……真的!” 岑随好像也被她的傻气传染了,还谦虚询问: “那我们……现在在等什么呀?” “……笨。”呦呦慢吞吞答,“种子要先发芽……才能开花……” 同样已经醉得傻愣愣的岑随想了想,好像觉得很有道理。 “哦。” 于是两个小醉鬼便安静地一起坐着等发芽。 “……” 顾妙妙一时间有点怀疑是他们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她掀开被子一角: “里面不闷吗?” 呦呦摇了摇头,又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也来。 鬼使神差的,顾妙妙还真进去了。 于是一起等着发芽的小醉鬼变成了三个。 顾妙妙原本酒量是很好的,所以刚刚才敢喝那一口。 然而她高估了六岁的自己。 那一口酒喝进肚子,很快脸也烧了起来,熏得她懒洋洋地,竟然觉得窝在被子里还挺舒服。 呦呦:“我觉得……我是茉莉花。” 岑随:“为什么一定是花?万一是、是颗树呢?” 呦呦:“……我就觉得我是茉莉花。” 岑随:“万一……是颗水蜜桃树呢?” 被窝里光线很暗,三个人面对面围成一圈,岑随隐约能看到呦呦把下巴垫在了膝盖上,软绵绵的脸颊近在咫尺。 看起来很软,很好捏的样子。 岑随悄咪咪地伸出了罪恶的爪子。 顾妙妙不像这两个已经傻掉的小朋友,她神智还在,因此抬手啪地一声就打掉了岑随的爪子。 “你干嘛!”岑随泪汪汪地控诉。 顾妙妙往呦呦的方向挪挪,两手搓了搓呦呦的脸蛋,软得跟棉花糖一样,一捏就是一个窝窝。 “我妹妹,我可以捏,你不可以。” “……有妹妹了不起吗!” 顾妙妙点点头:“没错,就是你捏不到的了不起。” 岑随:“……” 他要气死了。 呦呦夹在中间跟个面团一样毫无脾气,还很跟个小大人一样劝架: “好了好了……不要吵,呦呦很大方的,可以给岑随哥哥捏一下脸。” 毕竟吃人嘴短。 在呦呦的心目中,哪怕是岑随这样的坏蛋,只要给她糖吃,也能变成眉清目秀的善良哥哥。 更别提岑随确实长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蛋。 岑随看着侧头把脸递过来的呦呦,顿时受宠若惊。 但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眼凶巴巴的顾妙妙,确认这次不会再挨打之后,他才试探着伸手,轻轻地捏了一下下。 哇—— 软的。 像棉花糖。 舔一口就会化的那种。 “好啦。” 呦呦又坐回原样,乖巧又认真地发起呆,好像她真的快要开花似的。 终于捏到脸的岑随欢欣雀跃,还朝顾妙妙投去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顾妙妙:……令人火大。 或许是喝了一点酒,之前藏在她心里的那些情绪全都被放大,看着呦呦对岑随似乎有了些改观,她磨着后槽牙越看这人越烦躁。 “我改变主意了。”顾妙妙恶狠狠道,“我讨厌岑随,呦呦,你跟我玩还是跟岑随玩?” 专心发芽的呦呦反应迟钝,还处于茫然状态。 岑随震惊:“你……你都吃了我的糖……” 顾妙妙冷哼:“吃了又怎样。” “大骗子!” “骗的就是你这个傻子!” “我、我才不傻!从来没人说我傻!我会被九九乘法表,你会吗!” “我一出娘胎就会了!” “你你你——” 呦呦还在思考要不要给自己浇点水,旁边的哥哥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了起来。 被窝里空间狭小,呦呦刚慢吞吞地喊了两句“你们乖一点”,就不知道被谁撞倒,被迫加入了滚来滚去的战局。 最后三个扭打在一起的小醉鬼都累了。 顾妙妙把自己和呦呦捞出被窝透透气,压着被角不让岑随出来。 醉意上头的呦呦眼皮打架,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呦呦。” 顾妙妙侧头看她。 泛着绯红的白嫩脸蛋肉嘟嘟的,难怪岑随老馋着想捏她的脸。 “如果只能选一个,你长大以后,是选我……还是选岑随?” 眼皮打架的呦呦疑惑地啊了一声。 “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岑随呢?” 如果是平时,顾妙妙绝不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然而此时的她牵着呦呦的手,却像个固执又倔强的小孩子一样,一定要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睡眼惺忪的呦呦努力掀开眼皮,她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问她这个,但她仍冒着傻气地,冲顾妙妙甜甜一笑。 “姐姐我爱你,嘿嘿嘿。” 奶乎乎的嗓音轻飘飘的。 像雪花簌簌落下,覆盖在她荒芜心底。 那一瞬间,顾妙妙心中的戾气消散,平静得前所未有。 当岑随从被子的另一边钻出来的时候,两个小姑娘正手拉着手,已经沉沉入睡。 ……他又被这俩人抛弃了! 过分!!! 最后,被霸占了床的岑随,只好缩到床尾,一个人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但跟顾妙妙和岑随不同。 在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中,呦呦的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踏实。 …… 梦里天色昏暗,雨势汹汹。 出现在滂沱大雨之中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单薄消瘦,神色冷寂的少年。 梦里的她将什么东西扔在了水洼之中,任它被污水浸湿。 而在暴雨中无人撑伞的少年屈辱地、绝望地竭力推动着轮椅,努力地想要伸手捡回水洼中的东西,可他无法动弹的双腿却仿佛将他钉在轮椅的方寸之间。 如困兽挣扎的他最后摔倒在污水之中。 暴雨中,将地上的东西紧紧攥在手心的少年,非常缓慢地抬头望向了她。 缕缕湿发之下,是一双死寂得没有半分光亮的眼。 …… 尽管呈现在呦呦梦境中的画面无比完整清晰,但等呦呦一觉醒来,梦里原本流畅完整的剧情,就跟被狗啃了一样残缺不全。 再被满岑家找人的郁澜从床上提溜起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之后,那点残缺的记忆也笼上了一层雾气。 得知这三个孩子误喝了红酒的岑家一阵鸡飞狗跳。 岑父岑母道歉说“都是岑随的错”,郁澜也愧疚道“哪里哪里都是我们呦呦傻”。 大人们来来回回客套,三个当事人却已经开开心心地吃起了生日蛋糕,呦呦和岑随甚至都不记得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 今日糖分摄入充足的呦呦十分快乐,而对于之前那个梦,她只记得—— 梦里她又做了坏事。 被她欺负的小哥哥长得好好看呀。 ……这种无关痛痒的点。 第二天清晨的餐桌上,郁澜接到了顾启洲的电话。 “……怎么又要推迟回来的时间?你这戏都拍几个月了?你这不是去拍戏,你这是拍到人家女演员的床……床还是家里的好,是吧?” 郁澜瞥见淡淡望着她的顾妙妙,猛地一个急转弯,掐断了少儿不宜的话头。 “……反正我不管你是哪门子远亲家里出了点事,最迟这周,赶紧给我回家!” 没等顾启洲说完,郁澜就掐断了电话。 张姨刚好端了早餐上桌,余怒未消的郁澜便道: “……他当自己是什么?居委会大妈吗?怎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也要管?还什么人都想往家里领,怎么,当家里当孤儿院啊……” 好在顾妙妙对于郁澜暴躁起来能六亲不认的瞎骂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她也并不觉得被针对。 不过…… 听话里的意思,是顾启洲想带什么人回家? 顾妙妙没太在意,她不记得上一世有没有这回事,但她记得上一世的顾启洲是一个人回来的。 演过各种狗血剧本的郁澜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张姨: “……该不会是他私生子吧?” 张姨对郁澜丰富的想象力有些一言难尽: “您还是看看快睡到牛奶碗里去的呦呦小姐吧。” 郁澜闻言一愣,回头看去,那边的呦呦看似在专心吃饼,但定睛一看,眼皮都要黏上了! 被瞌睡虫包围的小脑袋瓜摇摇晃晃,偶尔晃醒几秒,咬了口饼,眼皮又开始打架。 眼看小脑瓜子真要栽进牛奶碗里了,旁边的顾妙妙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呦呦的衣领。 “好好吃饭。” 她皱着眉,一脸嫌弃的…… 开始一勺一勺喂呦呦喝牛奶。 郁澜:? 她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 很快她就发现,关系好的不止顾妙妙和呦呦,隔壁的岑随也成了他们家的常客。 隔三差五的,岑随就跑来顾家和姐妹俩玩。 不过更多时候,岑随都是被顾妙妙玩的那个。 比如此时被顾妙妙忽悠着拉小车的岑随—— “再跑快一点!” 手里牵着绳子的岑随死命在院子里跑,顾妙妙坐在绳子另一端的小车里催促着他,气喘吁吁地岑随还不停问“什么换我上车啊”。 顾妙妙当然是随口敷衍“快了快了,你再坚持五分钟”。 坐在门口台阶上捧着大苹果的呦呦,埋头咬了一口。 好像每次岑随不开心的时候,姐姐都很开心哎。 吧唧吧唧。 “呦呦!” 又转了一圈时,顾妙妙喊她:“呦呦!你要来玩儿吗?” 呦呦还没说话,岑随先撂挑子了。 “不是说好了换我玩吗?” 顾妙妙又随口忽悠:“呦呦是妹妹,你作为哥哥让她一下怎么了?” ……让她一下可以,但你好像有点太得寸进尺了吧! 到最后岑随还是被顾妙妙忽悠得妥协了,于是换呦呦坐上了小车。 呦呦却总有些心神不宁。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就在岑随吭哧吭哧拉着呦呦满院子跑时,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顾家门外。 司机从后备箱里取出折叠的轮椅,将后座的小男孩从车里抱了出来。 他遥遥望着坐在小车上被人拉着满院子跑的小姑娘。 上气不接下气的岑随,和一滴汗没流的呦呦。 任谁第一眼看了,也会觉得是呦呦在欺负这个小男孩。 偏偏呦呦一脸不谙世事的纯真模样,又让人很难将她和欺负别人联系起来。 但坐在轮椅上的沈寂川,很清楚她的本性。 顾呦呦就是这样一个,既天真,又残忍的人。 这道不太友好的目光令呦呦下意识扭头。 远远地和那双眼对上时,呦呦福至心灵,脑子里那根不太灵敏的弦终于搭上了。 啊。 是梦里的那个小可怜哥哥。 8、八个小朋友 上一世的沈寂川,并没有这么早来到顾家。 他父母在一场车祸中离世,而自己也因那场车祸而失去了左腿。 沈家家境普通,父母双亡之后,他只能辗转于各个亲戚家借住,因为他性格阴沉的缘故,在每个亲戚家都住不长久。 他整个童年,都被人踢来踢去,像个谁都厌弃的包袱。 上高中以后,才被送到了顾家。 顾启洲声名远扬,家境殷实,小时候又受过他父母的恩情,到了顾家之后,沈寂川就再也没有被扔去其他亲戚家。 他本以为,顾家会是他最好的容身之所。 直到那年夏天,欧洲游玩回来的少女回到家中,发现自己多了个哥哥。 骄纵任性的少女正处于青春期,宛如极具领地意识的小兽,竭尽全力地表达自己对他入侵家庭的抗拒。 她撕碎他的作业。 骂他是怪物。 甚至故意放掉电动轮椅的电,任他一个人在大雨中无法动弹,淋到高烧。 如果光是这些,沈寂川也还能忍受,毕竟从童年开始辗转于各个家庭,他从来都不是受欢迎的那个。 但他唯一不允许任何人践踏的,是他的父母。 “……这个怀表是什么?” 那一日,他藏在隐蔽之处的母亲遗物,被那个小恶魔一样的少女找到了。 “这个对你来说,很珍贵?” 小巧的金色怀表被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指捏在手里。 她的笑容纯真且天真,继承自父母的优秀五官是可以轻易使同龄人目眩神晕的美好。 然而看在沈寂川的眼里,却是他午夜梦回,最残酷的噩梦。 “还给我……” 三个字从喉间挤出,他牙关发抖,不知是恐惧多一些,还是憎恨多一些。 怀表的内盖里,是他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在灰暗无望的生活之中,只有这张照片是让他可以得到片刻休憩,知道自己也是曾有人爱过的证据。 “你偷走了我爸爸,小偷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还给你?” 少女稚嫩的嗓音,吐出了可怕的话语。 嘶—— 照片被撕碎。 怀表被砸在水洼之中,四分五裂。 少年隐忍压抑的心,在那一刻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扭曲成了令他自己都害怕的,真正的怪物。 从车上下来的顾启洲看着快一个月没见的小女儿,又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岑随。 他显然也先入为主地觉得呦呦在欺负人家。 可他很了解自家这个傻乎乎的小女儿,她不被别人欺负就是好的,什么时候会欺负别人了? “爸爸!” 呦呦清脆地喊了一声,随即飞快地从小车上跳了下来,扑进顾启洲的怀里。 “这么久没见,呦呦想爸爸了吗?” 顾启洲抱起呦呦,笑着收获了小姑娘一个带着口水的吻。 “想啦!”她又补充,“姐姐也想!” 顾启洲这才看向坐在台阶上的顾妙妙。 顾妙妙的眼神很静。 顾启洲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不仅不像个六岁小朋友不说,还很像在看一个不太熟也不太重要的远亲。 顾启洲觉得她下一秒张口叫他叔叔都不奇怪。 顾妙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淡淡叫了声“爸爸”。 不带感情的。 顾启洲生疏地和大女儿寒暄了一会儿。 听到了顾启洲回来的动静,屋里的郁澜也慢吞吞出来,倚着门边冷眼看着顾启洲和他带回来的孩子。 “妙妙,呦呦,来。” 顶着郁澜白翻到天上去的不满神色,顾启洲将沈寂川推了过来。 “虽然有点突然,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位沈寂川哥哥就要住在我们家了。” 呦呦的视线仍定在他身上。 随着顾启洲的话,模糊的记忆好像被一双手拨开了雾气。 “寂川,以后他们俩就是你的妹妹,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虽然你姓沈,但你今后也是顾家的一员……” 半蹲着的顾启洲怜爱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义肢的问题不用担心,过段时间我会带你去医院咨询,你会站起来的……” 梦境与现实重合。 乌发长目的小男孩肤色苍白,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好像绘本故事里画的小吸血鬼。 而这个神色冷淡的小吸血鬼正冷漠而警惕地注视着她。 “……噫!” 小孩子的本能令呦呦害怕地缩到了顾妙妙的身后。 呜呜呜好可怕。 呦呦不好吃,不要吃呦呦qaq 沈寂川垂眸望着她。 呦呦的反应有些超出沈寂川的预料, 在他的想象之中,童年时期的顾呦呦应该是那种会理直气壮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我不要残疾人当我哥哥”的那种小孩儿。 不应该是这样,像个懵懂天真的小鹌鹑,怂得毫无攻击力。 “呦呦为什么躲着哥哥?”顾启洲不悦皱眉,“哥哥的腿不方便,要好好照顾哥哥,知不知道?” 顾启洲说这话,倒也不是完全为了维护沈寂川。 沈寂川的父母固然对他有恩,但他此时更在意的是女儿的教育。 他希望呦呦做一个善良的孩子。 呦呦从顾妙妙身后挪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也不是故意要躲。 只是想起梦里的自己欺负人家欺负得那么狠,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呦呦知道了。” 小奶音弱弱的,听上去有点心虚。 顾启洲这才满意地摸了摸呦呦的头,吩咐张姨给沈寂川准备房间之后,又叫顾妙妙跟他去一趟书房。 父女俩多年未见,他有些话要和顾妙妙单独说。 临走前,顾妙妙回头看了眼沈寂川。 上一世的她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而且他的眼神……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想的顾妙妙并不知道,这个令她觉得分外不适的眼神,和她回到顾家那一日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还要阴郁几分。 “……你在躲猫猫吗?” 发现顾妙妙和呦呦都不见了的岑随,找了半天才在二楼走廊尽头找到了呦呦。 蹲在拐角的呦呦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瞪圆的大眼睛眨了眨。 “岑随哥哥为什么看得见我?” 她明明藏得这么好! 得意的岑随装作轻描淡写道:“笨,你的小揪揪都露出来啦。” 小姑娘闻言气恼地伸出爪子摁住了自己的小揪揪。 岑随觉得她可爱,戳了戳她的脸: “你怎么这么傻啊,躲猫猫都不会躲。” 呦呦皱了皱小鼻子,认真道:“我不傻。” “可是你真的很傻啊。” “你才傻,你被姐姐耍了都不知道,略——” 岑随这才反应过来,顾妙妙让他拉车刚刚根本就是在耍他玩儿,她根本就不打算让他上车! 更让他气恼的是,呦呦居然都不提醒他! “……我生气了!”岑随起身,“你姐姐是坏蛋,我再也不和你们玩了!” 呦呦听到他说姐姐坏话,昂起头,奶凶奶凶道: “不玩就不玩,我去找别人玩!” 岑随立即反驳:“你这么傻,除了我,哪个小朋友愿意和你玩?” 说完岑随自己都一愣。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呦呦呆在原地,抿着唇,不吭声。 岑随的话确实戳到了呦呦的小心坎里。 在幼儿园里,小朋友们都说她妈妈是是坏女人,所以她是坏女人的小孩,大家都不和她玩。 课外活动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人组队,只有她,每次都会被落单。 大家都不想和她组队,大家都不喜欢她。 岑随见眼前的小粉团子仿佛被他说呆了,在原地站了老半天,没有一点反应。 心虚的岑随观察了一会儿,见呦呦迟迟没有要哭的意思,这才稍稍放心。 然而放心不过五秒。 就在旁边房间里的沈寂川推门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个一脸死机的小粉团子,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受了委屈,不怎么敏捷的大脑半天才接受到想哭的信号。 然后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酝酿出一个哭泣的表情—— 隔了半分钟,后知后觉的呦呦大哭起来。 她哭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那种惊人的感染力令岑随又开始产生了浓烈的自责,完全忘记了下午顾妙妙骂他的时候比这狠多了。 “诶……你、你别……” “……呦呦讨厌你!呦呦不是没有朋友的小朋友!你胡说呜呜呜呜……” 呦呦哭得小脑瓜都嗡嗡响。 泪眼滂沱之中,她模糊看见沈寂川似乎从他的新房间里出来了,正停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边。 ……呦呦才不是不招人喜欢的坏孩子! 她要证明给岑随看! 于是哭得一抽一抽的小团子跌跌撞撞地走向轮椅上的小男孩,想一把抱住他的小腿。 然而伸手一抓,抓到的却是空荡荡的裤管。 呦呦的哭声骤然停下。 挂着一脸眼泪和鼻涕的她怔怔看着自己揪着他裤腿的手,好像有点无措—— 为什么这个地方是空的? 沈寂川的手指扣紧了扶手,用力得指节发白。 几乎是瞬间,初见顾呦呦时所听到的语句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 “……是少了一条腿吗?真畸形……” “……你能不能少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看了晚上做噩梦……” 他以为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度传来隐隐阵痛,只等眼前的小姑娘一句话,旧日的伤口就会被再度撕裂,鲜血淋漓地袒露在他面前。 呦呦昂起头,刚哭过的眼对上了沈寂川阴鸷沉郁的视线,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沈寂川几乎是触电一般,猛地推动轮椅,朝后一退想要躲开,却没想到后面并没有退路,于是用力的撞上了门板—— 咚! 后脑的疼痛令沈寂川大脑空白了一瞬,但并没有撞得太狠,只是声音大。 岑随却吓了一跳,大喊: “你没事吧!” 楼下传来郁澜和张姨询问的声音,岑随一边跑下楼一边喊“沈寂川撞到头啦”。 因沈寂川的后退而扑空的呦呦半天才爬起来,慢半拍的她听到岑随说的话,这才意识到刚刚咚地一声是撞到头的声音。 沈寂川冷眼看着懵懵懂懂站在不远处的呦呦。 “别过来。” 他的声音里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抗拒和厌恶。 呦呦不是傻子,她也听出来了。 可是…… 妈妈说,小朋友要勇敢弥补自己的错误。 虽然这个哥哥有点可怕,可是……可是…… 呦呦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朝沈寂川走了过去。 沈寂川眉头紧皱,不自觉抬高声音: “……我说了,别过来,离我远……” “呼呼呼。” 在沈寂川戛然而止的声音中,呦呦垫着脚,努力地伸长了脖子吹了吹他的头,还伸手小心翼翼地摸摸他被撞到的后脑。 沈寂川浑身僵硬,不敢置信地看着呦呦肉乎乎的侧脸。 ……她在……干什么? “吹吹就不痛了。” 呦呦回忆了一下别的小朋友摔跤时,小阮老师哄他们的话,认真道: “男子汉要坚强,不能哭哭的。” 然而呦呦意识到好像刚刚自己才哭过,于是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又假装无事发生地转头,朝着沈寂川从膝盖以下就没有了的左腿吹了吹。 “这里是不是也很疼呀?”呦呦深吸一口气,学着老师的样子,大口吹了吹,“呼——呼——呼——痛痛飞走吧!” 要是能把呦呦梦里做过的坏事也吹走就好了。 小吹气筒呦呦想。 沈寂川怔怔地看着认真呼呼的呦呦,一时间觉得有些茫然。 因为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两世加起来—— 她竟然是第一个,问他疼不疼的人。 9、九个小朋友 在呦呦那边闹出动静之前,顾启洲刚刚和顾妙妙进行了一场尴尬的寒暄。 寒暄话题围绕着“回家以后习惯吗”“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说就行”“要是想外婆了放假就可以回去看看”。 但最后落脚点全都是—— 要好好照顾妹妹。 不要和妹妹抢东西。 上一世的顾妙妙满心期待着爸爸回来给她撑腰,然后被这兜头凉水浇灭了唯一一点希望。 这一世的顾妙妙心情平和,认真点头之余,还提醒顾启洲: “……呦呦在幼儿园过得好像不太开心,爸爸你和郁阿姨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顾启洲:……? 好像和他预料的反应微妙的有点不一样。 不过顾启洲将这归咎于乡下长大的孩子比较早熟,并没有深究。 “我知道了。”顾启洲摸摸她的头,“妙妙这么懂事,爸爸很欣慰。” ——照顾好呦呦,就是她的懂事。 顾妙妙很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上一世她也不甘过,怨恨过,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他的女儿,顾启洲对待她和呦呦会有这样的区别。 等她慢慢长大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不是每个父母都会喜欢自己的孩子。 但还好,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期待了。 “……外面是什么动静?” 顾启洲听到了岑随喊着“沈寂川撞到头啦”,疑惑起身。 “呦呦,怎么啦?” 见顾启洲走来,呦呦指着沈寂川奶声奶气道: “哥哥撞头了,痛痛,呦呦吹吹。” “这样啊。”顾启洲松了口气,蹲下摸了摸呦呦的头,“呦呦真乖,我就知道呦呦会喜欢寂川哥哥的。” 呦呦确实挺喜欢这个哥哥的。 哥哥眼瞳乌黑,乌发深目,比岑随哥哥还要好看。 小孩子容易被好看的人吸引,这是天性。 只不过……寂川哥哥的眼神,偶尔会令她有一点点害怕。 “寂川哥哥。”呦呦昂头看向沈寂川,眼里有光,“你不喜欢呦呦吗?你也不愿意和呦呦玩吗?” 梦里的她做的坏事,是对大一些的哥哥做的。 现在的哥哥还没有那么大,为什么也不喜欢呦呦呢? 呦呦有点委屈。 沈寂川幽深的眼瞳望着她。 “没有。” 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 “我愿意和你玩。” 回过神来的沈寂川心情重归平静。 他眼都不眨一下的,说出这种自己都不信的假话。 现在的顾呦呦只是假象。 凭着一副软萌可爱的外壳蛊惑别人,并不能改变她掩藏在那之下的跋扈恶毒。 迟早,她会露出他熟知的那一面。 沈寂川半垂眼眸,敛去眼底翻涌的憎恶。 “好了好了。”顾启洲抱起呦呦,“哥哥还要收拾房间,呦呦等明天哥哥安顿好再和哥哥玩好不好?” 呦呦趴在顾启洲的肩头,还呆愣愣地看着沈寂川的方向。 不是她想多了。 这个哥哥的眼神,真的有点点可怕诶。 “……呦呦,给你吃糖,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刚刚惹哭了呦呦的岑随,忐忑不安地递给呦呦一颗白桃味的软糖。 呦呦欢天喜地接过,一边拆糖一边反问: “生什么气?” 岑随瞪大了眼:“你不记得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呦呦又是个很不记仇的小朋友,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记、记得的……” 她有点窘迫地嘴硬,然而放进嘴里的糖又甜又软,让她又说不出什么硬话。 于是呦呦只好强调: “你以后,不能说没有小朋友喜欢我了。” 岑随认真点点头。 “我保证!” 妈妈说知错就改的是好孩子。 大度的呦呦决定原谅他。 得到原谅的岑随,这才想起沈寂川来。 “……呦呦,以后那个沈寂川就是你哥哥了吗?” “嗯。”呦呦想起来岑随以前说的话,很大方地说,“没关系,我的哥哥也是你的哥哥。”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岑随以前说很想有个哥哥。 然而岑随听了却摇摇头。 呦呦诧异道:“你又不想要哥哥啦?” 明明前几天还很向往呢。 岑随果然和姐姐说的一样,是花心小萝卜。 “不是不是。”岑随急忙解释,“我只是、我想要的不是……哎呀,我想要的哥哥不是沈寂川这种!” 刚出房门的沈寂川,刚好听到了这句话,停了下来。 呦呦不明所以:“那你想要哪种?” 哥哥就是哥哥啊,还分种类吗? 岑随哥哥好麻烦哦。 “就是那种,可以陪我打篮球,带我打坏人,最好还可以带我在很高的楼外面爬来爬去……” 呦呦认真提醒他:“你说的那个,不叫哥哥,叫蜘蛛侠。” 岑随理直气壮:“对,我就是想要一个蜘蛛侠哥哥。” “……” 呦呦觉得岑随哥哥好幼稚。 “寂川哥哥也很好呀!” “啊?”岑随无法理解,“他都不能爬树,也不能和我们一起骑玩具车,他哪里好啦?” 岑随倒不是歧视他。 可是,要说沈寂川是个让小朋友喜欢的哥哥,确实很勉强啊。 然而思路清奇的呦呦却说—— “他很好呀,要是寂川哥哥的车车再大一点就更好了,呦呦可以陪他一起坐车车,这样呦呦就不用自己走路啦。” 坐在沙发上晃荡着小胖腿的呦呦,满脸真挚。 最好是在陪妈妈逛街的时候坐小车车,因为妈妈每次逛街都忙着试衣服试包包,都抱不了她几次,呦呦每次都累得和小狗狗一样吭哧吭哧。 她真的好不喜欢自己走路哦。 岑随:“……” 沈寂川:“……” 你这也太懒了吧。 在顾家适应几天之后,沈寂川渐渐发现了一些与上一世不同的地方。 或许是什么蝴蝶效应之类的,顾启洲多了一个大女儿。 他用顾启洲给他配的手机搜了搜,很容易就搜到了顾家的新闻。 娱乐新闻说,大导演顾启洲一朝成名抛弃了糟糠妻,当红花旦郁澜小三上位,未婚先孕才匆忙结婚。 如果八卦说的是真的,那么顾呦呦……是小三的孩子? 沈寂川有些意外。 虽然这确实是个致命的把柄,但沈寂川不准备用这个来对付顾呦呦。 毕竟顾启洲对他有恩。 更何况,要对付顾呦呦实在是太轻松了。 因为即便未来她张扬跋扈,无恶不作,可是此时的她—— 只有三岁。 这天晚上,沈寂川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下,发现了藏在里面的顾呦呦。 “……你在干什么?” 椅子挪开,露出一张小姑娘愕然呆愣的脸。 她两手抓着饼干,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跟只被人发现在偷吃的小松鼠似的吓得一哆嗦。 “呦、呦呦没偷吃零食!” 小姑娘惊慌失措地把手和饼干背在身后,连嘴里的食物也慌忙咽下肚。 然而一开口,脸上的饼干渣扑簌扑簌往下掉。 沈寂川:“……” “哥哥,你不要告诉妈妈好不好。”呦呦可怜巴巴地捏着他裤腿,“妈妈不让我晚上吃零食,会打呦呦屁屁。” 她大概不知道,听了这话的沈寂川真的非常想立刻就去告状,让郁澜把她打得哇哇大哭。 然而他忍住了。 “好。”沈寂川语气温和,“我不说,你可以继续吃你的饼干。” 发现呦呦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之后,沈寂川不打算再在她面前露出自己可怕的一面。 想要报复顾呦呦,有很多种方式。 成年之前,他会一直在顾家,他可以趁顾呦呦现在天真好骗,扮做温和大哥哥的模样,博取她的信任。 他熟悉的那个顾呦呦,愚蠢恶毒又头脑空空。 只要得到了她的信任,他完全有把握,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真的吗!” 呦呦因为太爱吃糖和零食,整天跟打游击战一样,被郁澜和张姨追得满屋子躲藏。 就连姐姐都不许她吃太多零食,生怕她长蛀牙。 ——哥哥真好! 呦呦感动得泪眼汪汪,甚至还大方地掰了一块分给沈寂川。 “哥哥你也吃,不客气。” 捏着饼干的小手软乎乎的,像山竹果肉。 她目光明亮,嗓音软糯。 “哥哥你人真好,呦呦喜欢你。” 沈寂川怔然。 上一世的顾呦呦在万千娇宠中生得性格骄矜,没吃过半点苦,可以理直气壮地仗着自己的家世和健康的身体,肆意欺辱他。 这一世的她年幼单纯,对人毫不设防,本该是最好摆布的时候。 偏偏又变成了软萌无害的幼崽模样。 即便是她单纯好骗到极致,想要对着这张脸暗下狠手,似乎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沈寂川沉默之时,呦呦也从桌下钻了出来。 偷吃个饼干,可把她累坏了。 “呀。”呦呦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放着的一块怀表,好奇问,“哥哥,这个是什么呀?” 布灵布灵的项链。 好看! 沈寂川回头看清了她说的是什么,瞳孔骤缩。 “别动我的东西!” 沈寂川骤然拔高的声音吓得呦呦缩回了手。 他推着轮椅,很快过去一把夺过了呦呦手边的“项链”。 那其实不是项链,正是上一世被呦呦弄坏丢掉的怀表,内里嵌着沈家唯一的全家福。 他一直随身携带,刚刚进门才取了下来,想要换个地方搁置。 被沈寂川那一吼吓到的呦呦惶恐不安。 ……好像惹哥哥生气了…… 她紧张地搅动着两根手指,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事了,可又不知道具体做错了什么。 “哥哥不要凶呦呦,呦呦……呦呦给哥哥唱歌好不好呀?” 黑葡萄似的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带着点恐惧惊惶。 是的,恐惧。 她在怕他。 沈寂川不动声色地藏好怀表,尽可能地缓和表情。 在他的计划里,不该给顾呦呦留下恐惧的负面印象。 “我没有生气,呦呦不怕。” 他甚至尽量弯唇,露出了一丝笑容。 呦呦呆了两秒。 “呜呜呜哇啊啊——哥哥不要凶呦呦,呦呦害怕……呦呦以后再也不#%¥%……” 被他的假笑吓到的呦呦语无伦次,崩溃大哭。 沈寂川:“……” 小朋友哭得惨烈,一度让沈寂川以为她是为了引诱大人过来,然后诬陷他欺负她。 然而沈寂川只试着喂她吃了两口小饼干,呦呦很快便抽抽搭搭的止哭。 跟条只有七秒记忆的小金鱼似的,明明还挂着泪珠,却问他要不要吃一口。 ……是真的很好骗。 第二天醒来的呦呦想了想,昨天好像确实是自己做错了。 妈妈说的,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虽然她自己也经常拿爸爸的手机翻来翻去。 但是,妈妈说小孩子和大人不一样,小孩子就是要乖乖的。 于是不想长大后变成坏呦呦的她,决定今天去和哥哥道歉。 “哥哥哥哥哥哥——!” 一大早,沈寂川老远就听到一阵鸡叫似的声音,转头就见一个小团子“咯咯哒”地叫着跑了进来。 “哥哥对不起。” 趴在他桌边的小团子睫毛软软,嗓音也软软。 “……我没生气。” 呦呦歪头仔细端详他的神色。 “那个项链哥哥很喜欢吗?呦呦记住了,以后不会随便乱拿了。” 她超乖的! 快夸她快夸她快夸她! 逐渐清醒过来的沈寂川听得眼皮直跳。 她怎么老惦记着那个怀表? 这样不行。 “那就是个普通的‘项链’而已。”沈寂川尽可能让呦呦别再惦记那个,“不重要,我都找不到了。” 求表扬的呦呦顿时愣住。 “怎、怎么不见啦!”呦呦比他还着急,像个小大人似的叹息,“丢三落四会被妈妈骂的,哥哥怎么这么不小心。” ……经常丢三落四被妈妈骂的是你自己吧。 “没关系!” 呦呦拍拍小胸脯,努力表示自己是很靠得住的。 “呦呦帮哥哥找!” 三岁的呦呦已经不是小宝宝了,她可以帮腿不方便的哥哥找东西! “不……” 沈寂川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在兴头上的呦呦咻——地一下就跑出去了。 想了想,沈寂川也没有追上去。 傻瓜一样。 活该被人骗得团团转。 沈寂川坐在轮椅上,冷眼看着呦呦跑远。 反正小孩子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厌烦了,就会自己放弃的。 他没再想这件事。 直到傍晚,匆匆把碗里的饭刨光的呦呦跳下椅子,又要往外跑。 郁澜揪住她的后脖颈: “跑什么跑?你这孩子今天一整天在院子里翻什么呢?刚给你换完衣服,不许又弄一身泥啊。” 呦呦却很着急,认真道: “妈妈你别拦我,我要去找项链。” 沈寂川一愣。 郁澜:“找什么项链,你哪来的项链?” “就是布灵布灵的项链,找不到了。”呦呦一摊手,模样严肃,“妈妈你快松手,待会儿天就黑啦。” 郁澜还在思考呦呦哪儿来的项链,呦呦趁她不注意,很快挣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沈寂川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夕阳余晖之下,趴在草坪旁的灌木里认真搜索的身影娇小绵软,团成了个倔强的团子。 挪地方时抬头看到正望着她的沈寂川,呦呦还兴高采烈地挥挥手: “哥哥你别急,就快啦!” 他的心里这才渐渐浮现出一个令他不敢相信的认知。 顾呦呦为了他的怀表,竟然真的,找了一整天。 10、十个小朋友 沈寂川嘴唇翕动,似要出声。 “呦呦?” 顾妙妙越过他,径直走到呦呦身旁,问: “你在干什么?” 呦呦从灌木丛里拔出小脑袋,顶着几片叶子答: “找项链呀!” “什么项链?我怎么没见你戴过?” 脸蛋灰扑扑的呦呦摇头:“不是呦呦的,是哥哥的。” 话音一落,顾妙妙顿时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沈寂川。 他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嘴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妙妙眉头紧锁,心想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呦呦我们走,不找了。” 呦呦被她拽起来往屋里走,边走边着急道:“姐姐姐姐,我还没找到呢……” “找什么找,他根本就没丢!” “姐姐怎么知道?” 顾妙妙脚步一滞。 问她为什么知道…… 还不是因为她小时候就经常被顾呦呦这么耍着玩儿吗! “……我就是知道!” 顾妙妙龇牙咧嘴道。 莫名被凶的呦呦一头雾水。 被姐姐牵着进过沈寂川身边时,呦呦不好意思地说: “那个……那个项链我没找到……” 三岁的小朋友找起东西来毫无章法,在院子里胡乱翻了一通后,白嫩的手和干净的小裙子都沾上了泥土。 额前细软的碎发,都被汗水黏在了脸颊上。 沈寂川心里无端有些烦躁。 “没关系,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呦呦还是很不安:“可是哥哥,昨天,你还为了项链凶我……” 她记得梦里的自己摔坏了那个项链,扔到脏水里砸得粉碎。 哥哥很难过,她也很难过。 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说呦呦是坏孩子,呦呦不想真的变成坏孩子。 “他凶你?” 顾妙妙眸光不善地看着沈寂川。 “你有没有凶回去?” 呦呦茫然地啊了一声:“……爸爸说,要有礼貌……” “别人凶你,你当然也可以凶回去。” 顾妙妙拍了拍呦呦身上的土,指桑骂槐道: “或者你也可以告诉他,再欺负你,你姐姐我就会把他头拧下来,再对着他坟头吹一首好运来,祝他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有被内涵到的沈寂川:“……” 一句话太长,呦呦压根没听明白,但还是很捧场地鼓掌: “姐姐好厉害!姐姐最棒!!” 将呦呦哄回去洗澡换衣服之后,顾妙妙眸光不善地看向沈寂川。 “你觉得很有意思吗?骗三岁小傻子很有成就感?” 顾妙妙这口吻实在不像个六岁小孩,不过沈寂川听闻顾妙妙在农村长大,村里的孩子都是放养,早熟一点也无可厚非。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妙妙冷眼看他: “我爸真是带回来一个小白眼狼,好吃好喝的待你,你却背地欺负他的女儿,你有没有良心啊?” 沈寂川眼眸冷淡。 顾启洲让他有了稳定的住所,不必四下流离,但上一世他事业有成之后,仍然决心报复顾呦呦。 他确实不是个有良心的人,他承认。 “顾呦呦是你继母的女儿,你维护她有什么好处?” “小明的爷爷能活103岁是因为他不管闲事,我爱维护谁维护谁,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 泥人也有三分气,沈寂川冷笑: “那我要是非和顾呦呦过不去,你管我?” “你要非捡我们呦呦这个软柿子捏也可以。” 顾妙妙威胁似的缓缓靠近,目光认真肃然。 “今天你踩软柿子一脚,明天我就让这软柿子树长你坟上,顺带给你上柱香希望你走得像人样。” “……” 你他妈,适可而止啊。 沈寂川算是知道,跟谁吵都不要和顾妙妙吵架。 “办得到你就试试看。” 顾呦呦可不是一个会和同父异母的姐妹友好相处的人,现在这么维护她,等顾呦呦长大以后可不会真当她是亲姐姐。 不过是个愚蠢的小丫头罢了。 沈寂川带着些许同情的目光,转身走远。 顾妙妙:……?你同情谁呢??莫名其妙,敲你吗! 呦呦对两人的冲突一无所知。 蹦跶了一天的她没撑到八点就困得不行,洗完澡倒头就睡到第二天。 但她还是好困。 被张姨叫起床摆弄着穿衣服洗漱的时候,呦呦低容量的小脑瓜慢悠悠地想—— 呦呦为什么不是一个宝宝。 呦呦不要当三岁的小朋友了,呦呦要坐婴儿车。 到了快午吃饭的时候,呦呦还惦记着这件事,于是问郁澜: “妈妈,我能不能也和哥哥一样坐小车车呀?” 郁澜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小车车是什么。 “胡说八道什么,呸呸呸!”郁澜瞪她,“没腿的才坐轮椅,你好端端的坐什么?” 呦呦趴在餐桌上等菜上桌,闻言又好奇地问: “为什么哥哥会没有腿啊?小阮老师说,每个小朋友都是两个耳朵,两只手,两条腿呀……” 两条腿被压断一条不就只剩一条咯。 然而看着呦呦纯真的眼眸,郁澜没法跟她解释这么残忍的事情。 于是她只好指着外面院子里的一颗树道: “虽然每棵树都会长树枝,但是有的时候风太大,也会把树枝折断,折断了不就没了?” 呦呦捧着圆圆的脸,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的大树。 原来是这样啊…… 呦呦趴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顾妙妙和沈寂川下楼吃饭时瞥见她深沉的小背影,都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 “啊!” 呦呦突然一叫,扭头惊喜地对沈寂川道: “树!发芽啦!” 初春几场细雨滋润,光秃秃的树的确长出了新枝。 然而呦呦兴奋的样子好像树长出的不是新枝,而是长出了金子。 不明所以的沈寂川没理会她,安静推着轮椅在离桌上主位最远的一端入席。 他并不知道此时呦呦奇妙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妈妈说,哥哥的腿就和树一样,会被风吹断。 那到了春天,树枝还会再长,哥哥的腿是不是也还会再长出来? 呦呦想了想。 好像……爸爸说过什么“义肢”。 ……肯定就是这个意思! 感觉又增加了新知识的呦呦十分激动,她找到弥补哥哥的办法啦! 既然多给树浇水树就会快快长大。 那哥哥多吃饭饭,肯定也会快快长腿的! “……呦呦今天这么开心呀?” 刚上桌的顾启洲摸了摸呦呦的头。 “开心!” 郁澜扫了一眼桌上三个孩子,似笑非笑道: “我们家都快成幼儿园了,这么热闹,她当然开心了。” 顾启洲神色有些尴尬。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三个小朋友只有呦呦是真·小朋友,以为他们听不懂话里的讥讽,于是只敷衍地岔开话题。 “来呦呦,你最喜欢吃的鸡腿。” 他夹了个鸡腿放进了呦呦碗里。 刚要坐回去,就听呦呦提醒: “爸爸爸爸,姐姐还没有鸡腿!” 顾启洲动作一僵。 他一是还没习惯顾妙妙的存在,二是因为顾妙妙实在表现得格外早熟,根本让人想不起来要帮她夹菜。 “……对,妙妙,你也吃……” 顾启洲刚要顺手也给沈寂川夹一个,却见呦呦比他更快。 “哥哥也吃!” 小姑娘用筷子不太熟练,用公筷戳着颤颤巍巍地递到沈寂川碗里。 然后就举着那根筷子,聚精会神地等着看他吃。 ……沈寂川合理怀疑了一下她有没有给他下毒。 “……谢谢。” 沈寂川没有当众拂她的面子,咬了一口鸡腿。 “嘿嘿嘿。” 呦呦笑眼弯弯,一边看他吃,一边自己扒拉碗里的饭。 然后时不时又给他夹一块糖醋小排。 顾妙妙也觉得呦呦有点反常,这模样不像是夹菜,倒像是…… 在投喂笼子里的小动物。 她瞥了眼沈寂川,怎么也没法把这种人和需要人投喂的小动物联系起来。 等沈寂川把呦呦给他夹的菜终于吃完之后,略有些撑的他刚刚放下筷子,就见对面的呦呦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呦呦帮哥哥盛饭!” 沈寂川:??? “不了,我已经吃饱了……” 但小姑娘已经等了许久,专注得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她这时候倒是比平日反应快多了,一下子就跳下椅子,吧嗒吧嗒跑去拿过空碗,小跑着递给厨房收拾的张姨。 “姨姨,盛满!” 端着满满一大碗饭,呦呦开心地捧给他: “哥哥吃饭饭!吃了饭饭快快长!” “……” 顾启洲:“寂川确实要多吃点,你太瘦了。” 沈寂川很确定。 顾呦呦就是在报复自己。 他并没有听懂那个“快快长”指的是什么,正常人也不会有呦呦那么奇妙的思路。 他接过那沉甸甸的一碗饭,已经填满的胃有些抗拒。 然而—— 顾启洲和郁澜都在看着。 本就寄人篱下的他如果把这碗饭倒掉,势必会给他们留下“不知好歹”的印象。 顾呦呦,果然是在报复他。 顾妙妙讶异地看着沈寂川吃光了那一大碗饭。 一个鸡腿,七八块排骨,三块巴掌大的饼,再加两碗大米饭。 那边两个没有生活常识的大人不知道,但她知道,哪有一个正常的七岁小朋友能吃这么多的? 他肯定撑得不行! 撑得想吐的沈寂川放下碗,表面友好地淡笑着对呦呦道: “谢谢妹妹。” 投喂哥哥任务达成的呦呦傻呵呵笑道: “不客气!呦呦再帮哥哥盛饭饭!” !!! “……真的,不用了。” 沈寂川把自己的碗捏得死死的,生怕呦呦再跟喂猪一样,给他盛一大碗白米饭。 “不用了吗?”呦呦看上去十分遗憾,“那、那哥哥晚上再多吃一点!” 以后每天监督哥哥吃多多的饭,这样很快就能长出新腿腿啦! 顾启洲笑道:“呦呦这么喜欢哥哥呀?” 呦呦笑出两个小梨涡:“嗯!” 顾妙妙看着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呦呦,终于明白为什么郁澜当初这么警惕自己。 因为顾呦呦,实在是太好骗了。 然而沈寂川的想法,和她恰恰相反。 饭后没多久,呦呦就见沈寂川难得没有坐轮椅,而是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从楼上下来,像是要往外面走。 呦呦新奇道:“哇——哥哥好像青蛙!” 她也跟着蹦了两下。 “……” 沈寂川很少拄拐杖,因为小孩天□□模仿,他小时候没少被那些上蹿下跳的小孩当做笑柄,一边模仿他走路的样子,一边肆无忌惮地嘲笑他。 可呦呦却不同。 她只蹦了两下,纯粹是小孩子模仿大孩子的新奇,清亮的眼里明晃晃的,没藏着半点恶意。 即便是做了这样天真残忍的事情,也让人无法讨厌起来。 见沈寂川不做声,她又问: “哥哥你去哪里呀?” “……去散步。” 坐在沙发上看小猪佩奇的呦呦,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跑到沈寂川面前,兴高采烈地问他: “哥哥你吃吗?这个甜,你吃。” 胃里翻江倒海的沈寂川闻到甜食的味道,差点腻得他当场吐出来。 他真的,吃不下了。 被冷漠拒绝的呦呦还跟在他身后,举着一粒爆米花不肯罢休地试图投喂: “哥哥哥哥哥——你吃一口嘛,真的很好吃的!” “你想不想吃饼干,我可以分你两块哦。” “还有布丁!布丁也好吃!” 顾呦呦,实在太狠毒了。 嗝。 11、十一个小朋友 假期过去之后,顾启洲也给沈寂川安排好了小学的入学手续。 是附近一所很好的贵族小学,老师和学生的素质都很高,像沈寂川这样的孩子进去,也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谢谢叔叔。”他轻声致谢。 顾启洲设想得很美好。 可他不知道,小孩子和大人的世界不同,小孩子可以很天真,也可以很残忍。 这都和贫穷或富裕无关。 沈寂川不经意地看向正在看电视的小姑娘。 “啊啊啊啊啊是我的丁尧哥哥啊啊啊——” 小小的追星小朋友踩在沙发上手舞足蹈,电视里的十四岁少年爱豆在舞台上唱歌,呦呦跟不上拍,但也咿咿呀呀地附和着。 那种纯粹的开心有种特别的感染力,像春雨后长出的花蕾,生命力浓郁而美好。 ……就是看着有点傻气。 顾启洲被呦呦的尖叫吸引,笑着问:“呦呦这么喜欢丁尧哥哥呀?” 丁尧是近些年出道的小男团组合里的一员,初中小学里有很多都是他的粉丝。 呦呦时常看电视,也是丁尧的一个小小粉丝。 “嗯!”呦呦激动得小揪揪都跟着晃,“丁尧哥哥好帅呀,嘿嘿。” 她这话把郁澜听笑了。 “小屁孩,懂什么是帅啊,这不就是个小朋友吗?” 呦呦生气了:“妈妈不许说丁尧哥哥的坏话。” 顾启洲摸摸她的头:“呦呦在幼儿园乖乖听话,放假了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丁尧哥哥呀。” 原以为呦呦听了会欢天喜地,结果她却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吧下来。 “……呦呦不想去幼儿园。” “为什么?” 这个问题把呦呦难住了。 她不知道如何表达大家不喜欢她这一点,思考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 “因为有男生揪呦呦的辫子。” 顾启洲听了却笑:“那是小朋友喜欢你呀,喜欢你才会欺负你的。” 不是的! 呦呦在心里立刻反驳。 她不是傻瓜,她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欺负。 爸爸妈妈喜欢她,姐姐和岑随喜欢她。 他们都不会揪呦呦的头发。 也不会像幼儿园里讨人厌的小男孩,把小阮老师给她绑好的小辫子弄乱,然后嘻嘻哈哈地跑开,看她在原地气恼又抓不到人的样子大笑。 大人为什么这么奇怪。 这也算是喜欢吗? 呦呦委屈得泪汪汪的眼微抬,对上了沈寂川审视的目光。 后者一愣,很快推着轮椅匆忙离开。 沈寂川的小学就在呦呦的幼儿园对面,只隔着一条公路的距离。 因为要顺路送沈寂川去上学,呦呦也就没有坐校车,加上顾妙妙他们三人一起坐家里的车去上学。 一路上呦呦都很兴奋地哼着歌。 “……左手是姐姐,右手是哥哥,中间还坐着个乖呦呦呀咿呀咿儿喂~” 顾妙妙翻了个白眼。 你就认贼做哥吧。 “哥哥!”下车的时候呦呦还提醒他,“放学要记得等等呦呦,我们一起回家家哦!” 幼儿园和小学的放学时间倒是差不多。 不过…… 幼儿园应该是回在门口集合放学吧? 沈寂川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这一天的呦呦比以往在幼儿园都要快乐,想到以后每天都可以和哥哥姐姐一起上学放学,呦呦简直开心得想撒花花。 她看了看班里手牵手一起玩,一起分饼干的小朋友,都没有以往那么羡慕了。 没有朋友也没关系,她有哥哥姐姐啦! 虽然她好像对哥哥姐姐做过坏事……但没关系,呦呦已经知错就改啦! 呦呦晃荡着小短腿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下午放学。 她捏着书包带,开开心心地跟着小阮老师列队朝幼儿园门口走去,就连小阮老师也从她晃悠的小揪揪发现了她的开心,笑着问: “呦呦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呀?” 呦呦昂着小脸答:“呦呦要和哥哥姐姐一起回家啦。” 小阮老师一愣。 她知道大班的顾妙妙是呦呦的姐姐,私底下也在网上看到了许多关于顾家的八卦,可这哥哥……? 私、私生子? 噫,娱乐圈水真深呀。 幼儿园刚放学没多久,大班的孩子们还没出来,小班中班的队也没列好。 吵吵闹闹之中,担心哥哥找不到路的呦呦垫着脚张望许久,终于对面学校望见了突兀的轮椅。 呦呦跟个突然通电的小灯泡似的,忽然就亮了起来。 “哥哥!!哥——哥——!” 她蹦蹦跶跶,声音嘹亮,努力地将她莲藕一样的小短手挥舞出大旗子的气势。 沈寂川当然看见她了。 街对面一排排的小萝卜丁,都被呦呦的声音吸引,跟着她齐齐朝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 被万众瞩目的沈寂川很想装作不认识她。 可这小丫头跟少根筋一样,格外执着,大有他不应声她就一直蹦跶下去的意思。 沈寂川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推着轮椅穿过了斑马线。 呦呦小脸红扑扑的,眼弯成小月牙。 “哥哥,司机叔叔很快就来啦,你不要怕。” 呦呦周围的小朋友抬着头,上下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小哥哥。 有人问:“这是你哥哥吗?” 呦呦可自豪的点头:“嗯!” 长得好看吧! 就比她的丁尧哥哥差一点点而已! “他为什么坐在带轮子的椅子上啊?” “我知道我知道,电视上说这个叫残疾人!” “什么是残疾人啊?” “啊!他少了条腿……好可怕!” 大家被最后一个小朋友的话吸引,纷纷诧异地看向沈寂川空荡荡的左腿。 那截裤管突兀地凹陷下去,断在膝盖上方,是与常人不同的特殊。 有一个小朋友叫了,其他小朋友们也跟着叫起来,仿佛沈寂川是什么怪物一样,害怕得纷纷后退。 沈寂川习以为常,对这些刚断奶没几年的小朋友的话毫不在意。 然而呦呦却呆在原地。 这和她想得不一样。 她慌忙挡在沈寂川面前,急得跺脚。 “不、不可怕的,大家不要害怕,我妈妈说,哥哥的腿是树枝,只是被风吹断了,只要多吃饭饭,还可以再长起来的!” 其他小朋友也被呦呦这匪夷所思的逻辑惊到了。 不要以为我们是小朋友你就可以骗人! 腿怎么可能还能再长啦! “骗人!!” 小朋友里有人高声反驳。 “呦呦是个小骗子!!” “腿不会长回来的!手也不会!!” “她不是小骗子她是小傻瓜哈哈哈……” “大笨蛋呦呦!你被骗啦!” …… 半响,沈寂川才慢慢回过味。 原来……她给他盛饭夹菜,投喂零食,是觉得他只要吃得多,腿还能长得回来? 沈寂川觉得好笑,他看着自己断掉的腿想: 回不来了。 断掉的腿。 死去的父母。 他本该健康顺遂,父母双全的一生,通通都回不来了。 甚至重来一次,他也什么都没能改变。 “——长得回来!” 软乎乎的小奶音带着哭腔,音量却不小,像初生的小兽努力张开小小的爪牙,竭尽全力地呲牙咧嘴,最后却只奶凶奶凶地嗷呜了一声。 不是沈寂川,她面前的那些小朋友也没有被她震慑到。 “就是长不回来!你哥哥就是残疾人,他不会跟我们一样的!” “呦呦撒谎精,我要告诉老师你骗人!” “我们不和小骗子玩!” 小孩子清脆的嘲笑声天真又残忍,铺天盖地淹没了呦呦,也淹没了她无助的辩解。 “呦呦没有骗人。” “呦呦不是小骗子。” “哥哥会长出新的腿的,他会和我们一样的。” 呦呦涨红了脸,无所适从地看着周围嘲笑她的小朋友。 她还想要争辩什么,然而话没出口,眼泪却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她不想哭的,她就是很生气。 可是她气得脑子一团乱麻,除了重复那几句辩解之外,什么也说不明白。 泪眼滂沱的呦呦无助地望向远处,现在的她好希望姐姐能赶紧出现,帮呦呦和小朋友们解释清楚。 “有什么好笑的?” 呦呦没等到姐姐,沈寂川冷淡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 这个比他们都要大上几岁的哥哥,一点也没被小朋友们的嘲笑声影响,冷静得像个可怕的大人。 他伸手抓住面前呦呦的衣领,让她退到后面去。 随后目光在一堆小屁孩里逡巡一圈,落在了笑得最大声、话说得最难听的小胖墩身上。 “你长得这么丑,还好意思笑?” 这群小屁孩们顿时鸦雀无声。 虽然胖但从出生就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娇惯长大的小胖墩,哪里听过这么残忍直白的大实话。 他顿时呆若木鸡,像个凝固的胖柱子。 呦呦也呆愣愣地听着,泪珠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 “不仅长得丑,还没礼貌,你看看顾呦呦,再看看你自己,长得这么丑你没觉得走在路上大家都在笑话你吗?” 小胖墩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你……你胡说!我奶奶说我、说我是最好看的小男孩……” “你是最好骗的大蠢驴。” 沈寂川嘴下无情。 “以后长大了,你连老婆都找不到。” 这下,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小胖墩终于笑不出来了。 他哇地一声爆哭,终于引起了那边老师的注意,连忙问着“怎么了怎么了”匆匆赶来。 其他小朋友已经被吓得一愣一愣,不由自主地往后再挪了挪,生怕也被呦呦的哥哥揪出来骂。 “……呦呦?” 跟着大班的队伍出来的顾妙妙诧异地看着他们。 她来得晚,只看到平日惜字如金的沈寂川忽然口若悬河,对着小胖子一顿狂喷,终于把人家喷自闭了。 呦呦听到姐姐的声音,刚收住的眼泪也没崩住,委屈巴巴地嘤嘤嘤着扑进姐姐的怀里。 然后抽抽搭搭地复述了一遍经过。 顾妙妙从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中,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用奇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沈寂川之后,摸了摸呦呦的头,也看向那边哇哇大哭的小胖子和其他小朋友。 顾妙妙微笑: “别伤心,如果长得丑也能算残疾,你们也能算残疾人的。” 刚刚要被哄好的小胖墩: “……哇呜呜呜啊啊啊老师我不要当残疾人呜呜啊不对,老师我不丑呜呜呜……” 就连其他被顾妙妙地图炮的小朋友们也被这氛围煽动,接连哭了起来。 小阮老师一个人对着一大堆哭成一片的小朋友,手忙脚乱之余,又听那轮椅上小男孩声音淡淡响起: “呦呦,上次你说,是谁经常扯你头发的?” 呦呦一愣,倒是没指出来,只是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了人堆里的一个小男孩。 顾妙妙立刻锁定了那个小崽子,把哆哆嗦嗦的他提溜出来。 “你要是再敢扯我妹妹的头发,我就——” 她原本想说我就扒你裤子,但她一个女孩说未免有些变态,于是她手往后一指—— “我就让他来扒掉你的裤子,知不知道?” 沈寂川:? 目光呆滞的小朋友被唬得一愣一愣,老老实实点头。 呦呦好奇问:“哥哥你为什么要扒他裤子呀?” 噫。 有点羞羞。 沈寂川垂眸看她,定了一会儿才说: “因为他活该。” 因堵车迟迟赶到的司机将三位小少爷小小姐接上了车。 临走前他看着哭成一团的小班,咂舌道: “这些小朋友果然还是不如我们呦呦小姐懂事,都快上中班了,还动不动就哭。” 刚抹干眼泪的呦呦楞了一下,下一秒就毫不心虚地夸自己: “……对!呦呦没、没哭!呦呦超棒!” 顾妙妙&沈寂川:……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12、十二个小朋友 下车的时候,顾妙妙看着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呦呦,停在沈寂川身边。 “你想做什么?” 沈寂川抬眸。 顾妙妙审视着他:“你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连日观察之下,顾妙妙已经对沈寂川是否是原装小朋友这件事有所疑虑,因此对他更加戒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呦呦,但是你也没道理突然这么维护她。” “该不会……” 顾妙妙打量他没有表情的脸。 “你该不会想假装和她好,其实想换个方式耍她玩吧?” 沈寂川没吭声。 他总不能和顾妙妙说,他一开始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因为顾呦呦太蠢他现在有点动摇了吧。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她的坏主意,我……” “你先自己反省一下吧。”沈寂川瞥她一眼,“明明跟她都在一个幼儿园还能让她被人欺负,我看你这个姐姐也没有当得很好。” 被戳到痛处的顾妙妙一口气梗在喉间。 沈寂川推着轮椅走远了。 当晚的呦呦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在幼儿园吵架的一幕,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哭。 好生气哦! 顾妙妙爬上床来看她的时候,呦呦正捂在枕头里哭。 “……有什么好哭的?” 呦呦委屈吧啦: “为什么每次吵架……我都发挥不好……还哭哭,多丢人啊……” 顾妙妙原本想说我来教你两句。 可一想,她那些骂人的词不是带人爹妈就是掘祖坟扬骨灰的,实在不好荼毒祖国未来的花朵。 “那下次姐姐帮你骂。”她替呦呦掖好被子,“姐姐骂哭他们。” 呦呦抽抽搭搭地嗯了一声。 隔了许久,顾妙妙都以为呦呦睡着了,被窝里又忽然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姐姐……哥哥的腿,真的长不回来了吗?” 顾妙妙动作一滞。 “呦呦,人是很坚强的。” “没有左腿还有右腿,没有左手还有右手。” “没有家人……或许也会有新的家人。” “睡吧。” 伴着顾妙妙难得温软的声音,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的呦呦渐渐入睡。 然而另一边的沈寂川却辗转难眠。 下午的场景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 ——哥哥的腿是树枝,只是被风吹断了,只要多吃饭饭,还可以再长起来的! ——哥哥会长出新的腿的,他会和我们一样的。 挡在他面前的小姑娘个子小小,咬字含糊,像春日枝头颤颤巍巍的小花苞。 她奶声奶气,说出的话天真得不可思议,但她却说得如此笃定。 那一瞬间,沈寂川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她和上一世的不同。 小姑娘天真又懵懂,浑然不知世界的残酷。 腿断了就断了,怎么可能再长出一条腿? 说来荒谬。 神明没有怜悯他。 会怜悯他的…… 或许只有这一世脑子有点问题的顾呦呦而已吧。 初春的艳阳扫清了冬末的最后一丝寒意。 一个月的时间,沈寂川基本已经适应了新班级的生活。 老师很喜欢沈寂川这个学生,司机吴叔去给沈寂川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夸赞: “……沈寂川小朋友在数学方面很有天赋,沈爸爸可以试着往竞赛方向培养一下,这孩子真的很聪明……” 司机尴尬解释:“我不是沈少爷的父亲,但老师的话我会转达的。” 老师后来才知道,沈寂川家庭特殊,是被收养的孩子。 家长会的家长们也知道了班里有沈寂川这号人物,纷纷指着自家孩子道: “你看看人家,身体有残疾学习还这么好,你再看看你这成绩,连残疾人都不如。” 或许大人只是随口抱怨,但在自尊心强的小朋友们耳中,却并不一样。 没有人愿意和沈寂川做朋友。 甚至有人趁他不在,撕他的书,藏他的书包,在他的水杯里撒粉笔灰。 然而表面上看,班里的每个小朋友都是教养良好的乖孩子,会夸老师的新裙子好看,也会在作文里写“我们班的沈寂川是个特殊的小朋友,但大家都很喜欢他”。 但藏在这份天真之下的,是令大人都会心惊的恶意。 沈寂川不是从前任人欺凌的小孩了。 他的反击不动声色,却足够有效。 然而熊孩子的恶作剧也逐步升级,终于在周五这天,将沈寂川困在了这场暴雨之中。 在幼儿园的呦呦正趴在窗边发呆。 外面倾盆暴雨,雷声轰鸣,有怕打雷的小朋友哇哇大哭。 台上还在表演节目,台下乱成一团,来看表演的郁澜问呦呦: “你看别的小朋友都大大方方的,怎么就你不敢上台表演?” 呦呦不做声。 她不会告诉妈妈,这些小朋友都不想和她一起玩的。 就算知道,妈妈肯定也会说是她自己有问题,不然别的小朋友怎么会不和她玩? “你是顾呦呦的家长吧?” 舞台剧结束之后,有人叫住了郁澜。 “是,有事?” 牵着小胖墩的富态女人打量着这个戴墨镜的大明星。 女明星原本就没有年龄感,她打扮时髦,看上去不超过二十五岁,天然就带着美人的疏离感。 ……打扮得这么花里胡哨的,果然是小三做派。 这富态女人穿金戴银,神态十分尖酸,张口就道: “你知不知道你们家顾呦呦欺负我们家孩子啊?” 郁澜挑眉,朝呦呦笑道:“你欺负别人?” 郁澜不仅没气,还一脸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 那女人不悦:“呦呦妈妈,你笑什么?我告诉你,你女儿不止欺负了我们家林昊,班里其他小朋友也被你们家孩子骂哭了!” 说着她就拉着小胖墩上前,让他说说都骂什么了。 小胖墩:“她说,说我长得丑,以后讨不到老婆!” “你看!” 郁澜抱起气鼓鼓的呦呦,轻描淡写地扫他一眼: “我们家孩子也没说错啊。” 呦呦的模样随了她和顾启洲的优点,从小就长得出众。 她要是上台演舞台剧,刚刚台上那个公主只配给她当丫鬟。 “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我说话就这样,爱听不听。” 对方被郁澜这高傲冷艳的模样气得半死,老师知道前因后果,也知道是这帮孩子先笑话人家哥哥残疾这才挨的骂,于是想在中间和稀泥: “算了算了,大家各退一步,别吓着孩子……” “老师你看看,她就这个态度,我怎么和她沟通?真当自己是个明星就可以不讲道理了?我看网上那些风言风语也不全是假的……” 郁澜原本还只是冷眼旁观,听到这里她脸色终于变了。 “你什么意思?” 那女人抓到软肋,讥讽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要是心里没鬼,你急什么?” 郁澜已经鲜少接触外人,已经很少当面听到这种阴阳怪气的话。 呦呦察觉到妈妈的情绪变化,凑上去紧紧抱着妈妈的腿。 她摸摸呦呦的头以示安抚。 “大姐,有空关心别人家的八卦,你自己是没家了吗?” 那女人脸色突变:“你说什么呢!” “别生气啊,我看你脸上这刚打的除皱针效果还不错,气出皱纹来多不划算,就是大姐你以后少打点玻尿酸,脸都肿成馒头了,别吓着我们孩子。” 说完郁澜牵着呦呦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分给她。 那女人在她身后被气得暴跳如雷,老师死命拦着才没追上去打起来。 “好好好……郁澜是吧……” 她甩开老师,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她就知道郁澜不是个善茬,好在她留了后手。 “……这么嚣张,你等着身败名裂吧!” 她捏着口袋里的录音笔,眼神阴冷。 “……我们不去接姐姐吗?” “你姐姐早回去上小提琴课了。” 两人走出幼儿园大门,伞面瞬间浸入雨中。 “那哥哥呢?”趴在郁澜肩头的呦呦问。 郁澜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 这雨太大,她打着伞,还带着一个呦呦,实在没空再去接坐着轮椅的沈寂川。 再说了,她现在本就迁怒于让她背上小三骂名的顾启洲,此时就更不想去接他带回家里的拖油瓶。 “……待会儿我给吴叔打电话,让他来接。” 呦呦望了望四周的大雨。 这个点已经过了小学的放学时间,只有稀稀拉拉的学生从校门里走出。 “哥哥还在学校。”呦呦拽了拽妈妈的衣服,“哥哥会怕。” 郁澜想起跟闷葫芦一样的沈寂川。 不知怎的,他们家除了呦呦以外,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成熟,几乎不让人操心。 郁澜便答: “他是哥哥,他不会怕。” 天色昏暗,空荡荡的校园有些萧瑟。 撑着一把小红伞的呦呦见郁澜要上车,急得直跺脚。 “妈妈,天要黑了!” 小孩子的共情感很强,呦呦一想到要是自己被一个人留在学校没人接,肯定早就哭抽过去了,于是也不等郁澜,自己迈着小短腿就往小学里跑。 郁澜惊呼: “呦呦——” 不怕被雨水溅湿裙摆的呦呦,和穿着高跟鞋的郁澜拉开了距离。 她举着伞跑得飞快,然而跑到一半她才想起—— 她好像不知道哥哥的教室在哪儿。 不过很快,她就在空旷的操场上看到了沈寂川的身影。 雨幕中的几个孩子围在轮椅周围,似乎在和沈寂川说什么。 下一秒,轮椅被几个孩子齐力推倒,本就没有伞的他倒在水洼之中,蓝白色的校服被污水浸湿,白净的脸上显出几分狼狈。 “哥哥!” 雨声盖过了呦呦的惊呼声。 同样,呦呦也听不清沈寂川正在和周围人说什么。 “你们是傻子吗?” 与狼狈的姿态相反,沈寂川的声音冷静坚韧。 “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操场上的监控,把你们拍得很清楚的。” 几个二三年级的小孩吓得一愣,立刻把手中的伞举低了一点,努力把脸藏好。 “……他什么意思?” “他说监控在拍我们。” “啊!那老师岂不是看得见!?” 沈寂川见几个小屁孩动摇,又忽悠他们: “还有之前我的那块被你们弄坏的手表,你们知不知道,达到一定金额是会立案的。” “……立案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警察会管!” “……!!!” 被雨淋湿的沈寂川明明躺在污水里爬不起来,反而比边上站着的三个小男孩更镇定。 如果碰上的是五六年级的小男孩,那个年纪天不怕地不怕,不太好对付。 不过这几个二三年级的小豆丁,忽悠一下却很容易。 “如果我拿着监控去报警,你们通通都要被抓去少管所关几天,以后出来,大家都会指着你们,说你们是少管所里出来的。” 几个小豆丁小脸煞白。 “不、不要告诉老师和警察!” “我们、我们就是想和你开个玩笑,那个手表是、是你们班的人弄坏的!” “和我们没关系,你、你不能让我们赔!” 正当他们犹豫着要不要道个歉,拜托他别让警察叔叔抓走他们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小团子。 “——不许欺负我哥哥!” 撑着小红伞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裙子,鲜嫩得像初春风中摇曳的小花。 灰暗的雨幕之下,她是唯一鲜活的色彩。 沈寂川愕然望着她的身影。 他完全没有想到,顾呦呦会出现在这里。 朝他倾斜的雨伞小小的,挡在他前面的身影小小的。 说出的话却意外的强硬。 “不能打架的!” “我爸爸说,小朋友之间,要和平相处,不能欺负同学!” 雨声淅沥。 对面三个小男孩仔细端详着小姑娘的可爱脸蛋,没动。 沈寂川很想称赞一下她的见义勇为,然而从他的角度看—— 这小姑娘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并且吼完对面三个人后,还求助似地看向坐在地上的沈寂川。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哥哥我怕”。 是的。 虽然行为非常勇敢。 但她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怂。 13、十三个小朋友 沈寂川既有点意料之外,又有点意料之中。 但呦呦的震慑效果也还是很明显的。 当然,震慑住他们的不是呦呦那尾音都在打颤的小奶音,而是穿着鹅黄色针织裙的小团子本身。 牛奶一样肌肤白得发光,嵌在脸上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像乖巧无害的小猫。 她睫毛忽闪,正将哭未哭地望着他们。 ……好、好可爱。 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不同,上了小学的这群小屁孩已经全都觉醒了正常的两性审美,完全能get到眼前这个小姑娘有多可爱。 并且他们和岑随的想法一样。 她脸看起来好软。 想捏。 呦呦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这三个人可爱得晕头转向。 这三个人都比呦呦高一个头,呦呦觉得他们随便一巴掌就能把她打飞。 所以见其中一个缓缓伸出手,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挨打了。 “呜呜呜你你你你们不能打我我我姐姐很厉害的她会骂死你们……” 抱头蹲下的呦呦怂得行云流水,刚扶着轮椅坐回去的沈寂川看着一阵无语。 “呵。” 呦呦抬起伞沿,看到沈寂川露出了一丝笑意。 哇…… 她还是第一次见哥哥笑哎。 于是她又一脸死机地望着人家看。 “顾呦呦。” 沈寂川的发丝被雨水冲刷,如墨色一样漆黑。 他眼里的光忽明忽暗。 “你不是要保护我吗?要不要试试去打他们?” 呦呦瞪圆了眼。 哥哥!你太高估你妹妹啦! 呦呦只是个三岁的小可怜!呦呦打不过三个大哥哥!! “他们刚刚把我从轮椅上推下去了,你真的不帮我报仇吗?” 呦呦呆住。 好、好像是该帮哥哥报仇。 竟然欺负这么好看的哥哥,他们没有心! 或许是因为对面三人一直没什么大动作,呦呦胆子也大了起来。 她缓缓挪出一小步,伸出宛如哆啦a梦一样的小拳头,试探着朝中间那个小男孩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敲完就迅速地跑回沈寂川的轮椅后面躲着。 “哥、哥哥,我帮你报仇了!” 大概是也知道自己这个报仇报得过于划水,她努力垫着脚给沈寂川打伞,解释道: “我刚刚敲得……可、可用力了!我只是怕把他们敲坏了,不是怕他们……” 呦呦小脖一缩,把外刚内怂诠释得十分到位。 沈寂川没拆穿她。 他抬头,看着面前这几个又蠢又坏的小朋友道: “谁刚刚伸的手?” 中间那个一哆嗦。 “你伸手,想干什么?” 那小男孩目光躲闪,挠了挠头,想掩盖自己试图捏脸的痴汉行径。 “就、就随便伸伸……”这不是没捏到吗! 沈寂川眯了眯眼。 “呦呦,把那边的砖头拿过来。” !!! 三个小豆丁被一脸认真的沈寂川吓得半死,齐齐后退。 你至于吗!! 这下也顾不得怕他告状了,三人转身就跑,头都不带回的。 小脸茫然的呦呦半天才反应过来,振臂高呼道: “耶——!呦呦把坏人打跑啦!!” 不愧是她! 她超厉害! 虽然不知道那三个哥哥为什么逃跑,但呦呦就是莫名很有成就感。 “哥哥哥哥!我们回家吧!” 小红伞在她手心转了个圈。 微微抬起的伞沿下,小姑娘有着一双在顺风顺水生活里浸润出的通透眼眸。 虽然她似乎也有一些小烦恼,但她生来略有些迟钝的小脑瓜,并不会被这样的小烦恼困扰太久。 轻易的就可以开心起来。 轻易的就会信任一个人。 留在她眼底的,只有懵懂天真的真挚。 “……嗯。” 等踩着高跟鞋一脸嫌弃避开水洼的郁澜赶来时,呦呦正坐在沈寂川怀里。 她像只撑伞的招财猫,正欢天喜地的任由沈寂川推着轮椅带着她慢慢往前挪。 然而小朋友伞撑得不稳,雨水顺着伞沿,全都倒灌进沈寂川的后脖颈里。 呦呦一无所知,嘴里还欢快地念叨着“哥哥哥哥下雨不愁,别人有伞你有呦呦”~ 沈寂川并不言语,他坐在轮椅上,安静而沉默。 任由她胡闹。 随着沈寂川周围的熊孩子们渐渐消停,清明踏青的日子也到了。 难得顾启洲工作不忙,呦呦闹着要去迪士尼乐园。 “米奇!艾莎!星黛露!” 高举双手的小姑娘眼里有光。 “不行!学习!练钢琴!” 吊在半空中练瑜伽的郁澜冷淡否决。 小姑娘雀跃的小脸蛋瞬间失落地垮了下来。 “你还好意思出去玩。”郁澜语气凉飕飕的,“你看你姐姐,都不用老师催,天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练琴,还有你哥哥,老师说他连六年级的奥数题都会做,夸他是天才……” 郁澜每说一句,呦呦的嘴角就下压一分。 说到最后,小朋友又委屈又不服气地抬眼看着妈妈,往她瑜伽垫上一滚开始耍赖。 “我就是不爱练琴就是数学不好就是没有哥哥姐姐聪明嘛——” 又不是呦呦自己想当个废物的! 是他们太厉害了好不好! “你还好意思说!”郁澜更气,“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还不努力,还想着出去玩?” 呦呦鼓着脸,泪花在眼里打转,不吭声。 本来郁澜自己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她没息影的时候走红毯她要艳压,拍电影她要票房第一,别人嘲她英语烂她钻研三个月后就拍了个全英文品牌宣传片啪啪打脸。 她就不明白,呦呦怎么连她半点好胜心都没继承到? 恨铁不成钢的郁澜瞪着地上坐着的小委屈,瞪了两眼,又被她的委屈样看得心软。 “……好了,你今晚之前,要是能学会十以内的加减法,我就考虑带你去迪士尼,怎么样?” 能说出这话,就证明郁澜是真没打算带她出去玩的。 三岁的孩子还太小,会数的数都有限。 小班大部分的小朋友都不一定会十以内的加减法,更别提时不时就犯呆的呦呦。 但迫切想去迪士尼乐园的呦呦却一口应下。 “好!妈妈拉钩钩,谁说谎谁是猪猪!” “……” 雄心壮志的呦呦迈着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敲开了沈寂川的房门。 “哥哥!” 正在看生物学期刊的沈寂川迅速合上,回头看向门缝里挤进来的小脑袋瓜。 “……干什么?” “嘿嘿。” 或许是小朋友的天生直觉,呦呦能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哥哥不再像最开始那么可怕。 尽管他现在几乎不笑,可也比前段时间的假笑要友善得多。 于是呦呦蹭到他脚边。 “哥哥,你能不能教我十以内的加减法呀?” 她眼巴巴的望着沈寂川。 她浑然不知,面前的这位七岁小哥哥,内里是个二十出头就考上mit生物系博士的天才。 而此时这个天才对着加减法,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这个需要学? 这不是生下来就会的?? “……为什么突然要学这个?” 呦呦把她和郁澜的约定告诉了沈寂川。 “只要你教会我,我们就可以一起去迪士尼了!迪!士!尼!耶——!!” 小姑娘雀跃欢呼。 “……” 沈寂川从没去过迪士尼,他也毫无兴趣。 不过举手之劳,沈寂川估摸着最多二十分钟就能教会,因此也没拒绝。 然而一个小时之后—— “……这都一个小时了你怎么从一数到十还数不利索!??重来!我再教一遍!!动动你的小脑瓜啊顾呦呦!” “不会数就给我抄,先抄十遍,抄完再背!” “顾呦呦你不许睡——你还敢把口水流到我的书上!?给我擦干净!” 呦呦觉得自己在哥哥狂风暴雨的愤怒中,宛如一根脆弱的小树苗。 “……1、2、3……7、5、9……” 掰完手指头,呦呦怯怯地看向沈寂川,眼神怂怂。 “……这、这次对了吗?” 沈寂川:“……” 他觉得他不是顾呦呦的哥。 顾呦呦才是他大哥。 沈寂川思索许久,最后还是打开了电脑,认真地输入: ——如何教会孩子10以内的加减法。 搜索出的结果包括,掰手指头、数木棍、唱儿歌等等。 ……行吧,一个个试吧。 结果到晚上,由mit理学院博士亲自辅导的呦呦,也还是没能通过郁澜的考验。 沈寂川大受打击。 他甚至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不过顾启洲得知了这件事后,倒是一口答应: “为什么非得学会加减法?爸爸同意了,后天我们一家人就去迪士尼玩!” 呦呦惊喜得手舞足蹈: “耶!爸爸万岁!” 郁澜冷笑:“呵,就知道当好人。” “咳。”顾启洲掩饰了一下尴尬,又对沈寂川说,“不过,寂川教呦呦确实是个好办法,正好寂川数学好,可以多教教妹妹,一起进步。” 沈寂川很想告诉他,哪怕他十七岁上mit,二十岁就能在核心期刊上发论文,但是辅导幼儿园的加减法—— 对不起,连数数都数不利落的顾呦呦,他真的带不动。 沈寂川对于呦呦智商的嫌弃显而易见,呦呦也感觉到了。 这晚到了姐妹俩的睡前叨叨时间,呦呦又挤到姐姐的被窝,熄灯之后,她小声在顾妙妙耳边问: “……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呀。” 黑暗中,她的大眼睛映着窗外那一点月光,清澈得仿佛一汪泉水。 “……你不笨。” “可是妈妈说我笨,哥哥很努力教我,我也学不会……” “你才三岁,学不会很正常啊。” “但是你和哥哥都那么聪明……呦呦什么都不会,像个傻瓜。” 小奶音里带了点不甘心的恼怒,烦恼得像个小大人。 顾妙妙觉得有些好笑。 恰恰相反,小的时候,她才是那个羡慕呦呦,觉得自己一无所长的孩子。 人生境遇真的很奇妙。 “你怎么叫什么都不会?”她捏着呦呦的手掌,望着她道,“或许长大之后,你跳舞会很厉害,你会成为芭蕾舞演员,带着剧团一起登上国际舞台……” 她会出落得很漂亮。 学习也不会差。 会有无数的追求者为她倾倒,期盼她目光停留的一瞬。 尽管她现在,只是一个呆头呆脑,反应慢半拍的小朋友。 “好吧……” 怀揣着一点失落,和对明天迪士尼乐园的期待,呦呦缓缓入睡。 第二天一早,昨晚那点迷茫的小忧伤便荡然无存,早早收拾好小背包的呦呦跟上了发条的小啄木鸟,一刻不停地催促着出发。 “爸爸妈妈!!我准备好啦!!!” “小水壶装好啦!零食装好啦!姐姐还给我扎了新头绳!” “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然而顾启洲和郁澜在接了几个电话,又看了会儿手机之后却严肃地告诉她: “对不起呦呦,我们今天不能带你去迪士尼了。” 顾启洲藏在身后的手机屏幕,赫然显示着今日的微博热搜。 #郁澜母女被指校园欺凌录音曝光# 14、十四个小朋友 楼下客厅里, 争执声愈演愈烈。 “……都一早上了, 这种不实热搜为什么撤不下去??” “我花钱请你是让你质疑我的?当然是假的!我家孩子怎么可能欺负同学!她不被别人欺负就不错了!” “……幼儿园有什么校园欺凌的?这些人是疯了吗?我说的那不都是气话吗!” “有哪个正常人会随时录音的!她才问题最大吧!” 电话那头, 公关公司的负责人也觉得棘手。 大众对继母和继母的女儿是带着有色眼镜的, 恶毒刁钻很符合他们的刻板印象。 更何况…… 真不怪别人误会, 那录音里郁澜趾高气昂,不仅夸她女儿骂得对, 还讥讽人家家长的外貌,简直像电视剧里活灵活现的恶毒女配本人。 然而郁澜不管这么多。 那女人把自己阴阳怪气说话的内容剪掉,只留下郁澜骂人的部分,还和其他家长联手录了个视频,隐晦表示不想让孩子和小三的孩子在一个班上学。 郁澜看完当场就炸了。 要不是顾启洲拦着, 她能用自己的微博大号跟人喷个你死我活。 “……好了, 事情交给公关团队处理, 你着急也没用……” 顾启洲那边也刚和圈内朋友打完电话, 转头想来安抚郁澜, 却被她一手甩开。 “你少来烦我。”郁澜没有好脸色, “顾启洲,要是现在我能回到三年前我一定怀了呦呦我就走,我吃饱了撑的要嫁给你受这鸟气!” 顾启洲自知理亏, 连声哄劝,哄完又问: “那个录音里, 那人说呦呦欺负她家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郁澜没好气:“我哪儿知道?你觉得就你女儿那傻白甜能欺负谁?” ……这倒是。 但顾启洲还是叫来了呦呦,询问事情的经过。 “呦呦我问你, 我听说上次妈妈去你们幼儿园看表演那次,有个阿姨说你欺负他们家孩子,有没有这事?” 背着星黛露背包的呦呦刚被放了鸽子,还在赌气,低头气鼓鼓地小声道: “有……” “嗯!??” “是他们先骂哥哥是残疾人,还说呦呦是小骗子,哥哥姐姐才帮我骂回去的,这、这个不叫欺负!是他们!他们欺负人!” 闹明白这件事之后,郁澜理直气壮道: “对啊!这不活该吗!凭什么说我们欺负他们!?” 顾启洲:“……话是这么说,但对外不能这个态度……” 郁澜脾气上头的时候并不比呦呦讲道理,当即就和顾启洲分辨起来。 郁澜:“什么态度?我实话实说!骂他们丑骂得不对吗!?不仅人丑还心丑!把人私底下的话录下来,这手段脏得我都不屑!” 顾启洲:“好了好了,现在说这话没用,关键是要处理好这件事,否则呦呦以后上学被人指指点点该怎么办……” 不明所以的呦呦拽了拽她衣角。 “为什么不去迪士尼了?你们答应我的,大人不能说话不算话……” 郁澜正烦得要命,语气也急: “迪士尼什么时候不能去?说了有事就是有事,你懂事一点!爸爸妈妈别的事要忙!” 呦呦被吓得一哆嗦。 她望着她,惶然又无措。 郁澜忽然想到什么,蹲下问: “呦呦,你老实说,你们班的那些小朋友平时是不是都欺负你?” 顾启洲皱起眉头:“你说什么呢?这些孩子才多大,怎么会……” “他们不和我玩。”呦呦看着脚尖,闷闷道,“他们说……说妈妈是坏女人,我是坏女人的孩子……他们的妈妈……不让他们和我玩……” 奶声奶气的尾音落下,空气里沉寂了许久。 顾妙妙和沈寂川早就听到客厅里的动静,但没有走近,只是站在拐角处静静听着。 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她仿佛并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是多么残酷阴暗。 她只是不明白。 妈妈很好,一点也不坏,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 顾启洲怔愣许久。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一向无忧无虑的女儿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 半响,郁澜有了动静。 “妙妙。” 她朝拐角处的顾妙妙招手,语气平静。 “来,你和哥哥带妹妹先回房间,陪她玩会儿,阿姨有事要和你爸爸说。” 顾妙妙点点头。 目送着顾妙妙牵走呦呦之后,郁澜缓缓陷入柔软的沙发中。 她将脸埋进掌心,过了半响,才传来她疲倦的骂声: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见你这个王八蛋,要不是你老娘早就大红大紫,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凭什么老娘就是小三了?凭什么我要挨骂?呦呦还那么小凭什么被人排挤?当年是你死皮赖脸哭着求我嫁给你,要骂也该骂你不要脸啊……” 郁澜向来高傲,从不示弱于人,哪怕当年嫁给顾启洲被全网唾骂,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当时顾启洲和她深陷舆论中心,任凭顾启洲如何对媒体解释,找遍了公关公司,发了无数通稿,越是解释,人们反而对他们的观点越是坚信。 微博澄清,说是欲盖弥彰。 通稿公关,说是颠倒黑白。 最后还是郁澜让顾启洲放弃和那些人争辩,自己息影落得耳根清净。 郁澜可以放弃自己的事业,因为她确实想和顾启洲在一起。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老娘不干了,顾启洲,我们离婚,呦呦跟我走,我们娘俩不受这个鸟气……” 郁澜骄纵归骄纵,但不是那种会在吵架时拿离婚撒气的女人,这是她头一次提离婚。 顾启洲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炸了。 “不不不……澜澜你冷静一点,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你别说气话,我们感情这么好,怎么能因为别人的闲言碎语就离婚?” “我下午就给律师打电话起草离婚协议。” “我我我我马上就去再联系一家公关公司!马上!” “房子车子股票基金统统归我,存款你拿去拍你的破烂电影。” “现现现现现在我就去跟他们商量!立刻给你一个满意的方案!” “……我不哭的,我才不是爱哭鬼……” “……大人都是骗子,说话不算话……” 抱着星黛露包包的呦呦,一头扎进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顾妙妙刚刚才借了沈寂川房间里的电脑,知道了网上的腥风血雨。 上一世没有发生过这件事,这一世事情来得突然,她一时也觉得荒谬。 难怪她总觉得呦呦对幼儿园有些抗拒,每次见她也总是一个人,平时路上捡颗石头都能叨叨一天的人,却从来不提幼儿园里的事。 ……原来是这样。 顾妙妙心里五味杂陈。 小的时候,她也曾听信谣言,认定郁澜拆散了她的父母,间接害得她母亲病逝,是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渐渐长大她才明白,顾启洲和她母亲方茹感情本就淡漠,方茹死后他遇到合适的人再娶,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即便有错,错的也是顾启洲。 郁澜不偷不抢不犯法,只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却因为她长得年轻漂亮,又性格张扬,才被好事者恶意揣测成小三上位,好让他们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踩上几脚。 哪怕顾妙妙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立场憎恶她的人,她也觉得,郁澜不该被扣上这样的污水。 这一晚,在隔壁夫妻俩争吵的声音中,顾妙妙哄着呦呦入睡。 呦呦困得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大人是不是都这样,一边不让小孩子说谎,自己又总是说话不算话……” 大人的世界,好像总是有做不完的事,忙不完的工作。 他们说着最喜欢呦呦,可呦呦总是要被排在所有重要的事之后。 是因为呦呦太矮,所以他们总是看不到呦呦吗? 没等顾妙妙回答,她又接着问: “姐姐,呦呦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得和爸爸妈妈一样高呢?” 她思维跳跃太快,顾妙妙一头雾水。 “……还早着呢,你再等二十年吧。” 困得眼皮打架的呦呦噘着嘴: “要那——么久吗?我明天多吃半碗饭,能快点长大吗?” “……不能。” “一碗呢?” “……你就算吃了加激素的猪饲料也得一天一天的长。” 呦呦惆怅地长叹一声。 “好吧。” 顾妙妙疑惑:“怎么忽然想长大了?” 呦呦有些困了,没有回答她,只是抱着她一只胳膊含糊道: “……呦呦长大以后……一定要做个不说谎的好大人……” 答应小朋友的事情,一定一定要做到。 不可以让小朋友像她一样难过。 顾家的钱砸得够多,尽管公众对这件事的关注度很高,但公关团队还是拼了老命的把热度压了下去,并迅速起草了律师函。 对方稍微消停了些。 热搜可以压,诽谤有法律约束,但坊间的恶评却是很难扭转的。 到了翌日早上,公关团队也没能给出一个让郁澜和顾启洲满意的公关方案。 因此郁澜现在还是看见顾启洲的脸就烦,早饭时也自己吃自己的,绝不分他一个眼神。 顾妙妙和沈寂川也感受到了餐桌上的微妙气氛,没吭声。 只有睡醒一觉就把烦恼忘得精光的呦呦依旧活动乱跳,她吧唧吧唧地吃着张姨做的糯米糍,还边吃边夸好吃。 这装不住烦恼的小脑瓜也是很令人羡慕了。 想到这里,顾妙妙抬眸,和对面坐着的沈寂川对视了一眼。 昨晚呦呦睡了之后,她原本也想去上个厕所就睡的,没想到刚一出来就被沈寂川叫住。 这个神叨叨的小朋友把她叫进了他的房间,给她看了一部综艺。 顾妙妙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同时也确定,这人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原装小朋友。 顾妙妙觉得沈寂川也对她有所察觉,不过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多问。 刚吃完糯米糍,呦呦就要跑去沙发上动画片,然而手伸到一半就见顾妙妙拿过了遥控器。 抓空了的呦呦有些茫然。 姐姐以前从来不和她抢遥控器的。 顾妙妙正按照昨天和沈寂川商量的调到某个节目,忽然就听旁边的小姑娘委屈吧啦道: “姐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是不是已经不是你最爱的妹妹了?” ??? “你说什么呢?”顾妙妙觉得好笑,“你调给你看的,你看看这是谁?” 正在播的是个明星亲子综艺,明星爸爸带着孩子去各地旅游,第一季广受欢迎。 其中一期十四岁的丁尧作为嘉宾参加,正带着一帮小朋友玩儿。 “——啊啊啊是我的丁尧哥哥!!” 追星小姑娘跟个雷达一样,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小爱豆的身影,小油手还捏着糯米糍就往电视上扑去。 眼里噼里啪啦,闪着星星。 顾妙妙见这小憨瓜果然上钩,于是继续用棒读式口吻引诱: “哎呀,这不是呦呦最喜欢的丁尧哥哥吗,他是在陪这些小朋友玩吗?看起来好、有、意、思啊——” 呦呦羡慕得乱蹦: “我、我也想和丁尧哥哥玩!我也想!” 呜呜呜她不想当小公主了,她要当能和丁尧哥哥玩的小朋友! 和呦呦这边的欢腾雀跃相比,顾启洲那边就显得要愁云惨淡得多了。 郁澜反正是打定主意,如果顾启洲处理不好这件事,那这日子也别过下去了,她自己受气也就算了,她不可能让呦呦也这样从小受人非议长大。 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小鲜肉更乖! 顾启洲显然也察觉到这紧迫的危机感,但这种事也不是他急就能急出头绪的。 于是那边呦呦为了小哥哥哭泣,这边郁澜琢磨着离婚分财产之后带着呦呦去哪个国家定居,只有顾启洲急得团团转。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突兀响起。 “……周导?” 顾启洲走到阳台,烦躁地将前额碎发抓到脑后。 “……不好意思,我家最近的事你也知道,现在不太方便谈工作上的事……” 和拍摄商业电影的顾启洲不同,这位周导是综艺节目导演,在业内非常出名。 最巧的是,呦呦正看的那个综艺,就是他拍的。 “我知道,启洲你别着急,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和蔼。 “之前我做的一个亲子综艺反响不错,第二季的嘉宾我们正在筛选,正好看到了你朋友圈里你女儿的照片……” “……亲子综艺?意思是让我带着孩子参加,那您就是开玩笑了……” 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邀请,还不就是看中了他们一家人最近的热度? 搞艺术的多少都有点清高劲,顾启洲不可能让自己才三岁的女儿进入娱乐圈,更别提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 然而刚好沈寂川一直注意着阳台这边的动静,听到这里,他心念微动,冲顾妙妙使了个眼色。 顾妙妙心领神会。 “呦呦你真的想和丁尧哥哥玩儿吗?” 呦呦超大声:“想!” “听说你的丁尧哥哥会参加新一季的《远行的baby》,呦呦想去吗?” 呦呦更大声:“呦呦可以!!!” 那边的顾启洲一无所知,还在拒绝: “……我知道,《远行的baby》是个好节目,但是抱歉,实在是不太适合我们,更何况您什么时候见我上过综艺……” 下一秒,一个小团子就冲到他脚边,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喊: “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和丁尧哥哥玩我要我要呜呜呜——” “……” 顾启洲看着撒泼打滚的小团子,愕然顿住。 电话那头,老谋深算的周导迅速抓住了小团子的软肋,笑眯眯道: “我们节目的确是想借一下你们这阵东风,不过同样,你也可以借我们节目作为扭转大众印象的平台,更何况……我们节目还有你家小公主喜欢的丁尧,对吧?” 周导一副“来了不亏”的奸诈口吻。 但确实,这也是沈寂川昨夜叫顾妙妙过去时,和她说的想法。 众口铄金,舆论这种事情,宜疏不宜堵。 与其用金钱压制,还不如干脆让大家看看呦呦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这样的人,会不会如那些人所说,去欺负别的小朋友。 正巧他在网上看到了这个综艺的广告,联想到呦呦喜欢的丁尧,加上顾启洲的人脉关系,要实现并不困难。 顾妙妙虽然不满意他这个人,但对他这个想法却意外赞同。 顾启洲听完,也有些心动。 不为别的,呦呦以后还要上学,他不想呦呦以后上学也要背着污名被人指指点点。 以呦呦的性格,只要和她相处五分钟,就绝不会相信那些指责她欺负同学的栽赃陷害。 ——毕竟以她的智商,想要找到一个能被她欺负的小朋友,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但顾启洲还需要思考一下,并没有一口答应。 “呦呦。”他故意板着脸,“不要胡闹,你要丁尧哥哥还是要爸爸?” 本是一句警告的话,呦呦却欢天喜地答: “丁尧哥哥!” ……我并不是真的在问你,谢谢。 周导已经摸清了小姑娘的脾气,也没再紧逼,礼貌地给顾启洲留下考虑的时间。 挂断了电话,呦呦还揪着他的裤腿,可怜巴巴地晃晃小爪子。 “爸爸我会乖乖听话去幼儿园的,你会带我去找丁尧哥哥玩吗?” 顾启洲被她这一眼看得心软。 他知道呦呦在幼儿园受了多少欺负,但现在却愿意去,可见是有多想见这个丁尧。 这么一想,顾启洲心里还有点吃醋。 “知道了。” 他叹息一声,抱起坐在地上的呦呦。 “不过呦呦不用去幼儿园,这段时间我们就待在家里好不好?” 一听不用上学,一无所知的呦呦惊喜万分: “真的吗?” “真的。” “耶——” 小姑娘伸出两个小手指头比了个v,高高举过头顶欢呼雀跃地晃着。 顾启洲看着她,眼里含笑。 可见她这么开心,顾启洲又好像有点不甘心地问: “宝贝,丁尧哥哥和爸爸给你选,你真不要爸爸?” 呦呦嘿嘿一笑,很给面子地吧唧一口: “爸爸我爱你!mua!” 吃醋的老父亲这才满意地放呦呦落地。 他刚松口气没两分钟,就瞥见桌上的郁澜捏着张薄薄的纸,似乎刚刚签完什么字,她姿态格外优雅,正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 顾启洲头皮发麻。 “把把把把把离婚协议给我放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真的!” 15、十五个小朋友 “……你是说, 洲哥想带着呦呦上亲子综艺?” 新戏刚一杀青, 当红小花明樱兼郁澜闺蜜, 就开车来顾家帮姐妹排忧解难来了。 听完郁澜的解释之后, 原本讶然的明樱又若有所思, 点点头道: “确实……也是个办法。” 郁澜这边网线一拔,大门不出, 网上的非议不能拿她怎么样。 但如今正当红的明樱却很清楚,外界对她们母女的误解究竟有多深。 大人倒是无所谓,可呦呦才那么大点,今后还要上学,要是被那些无良记者扒出来报道, 在学校的日子得多难过? “但这也不算是个万全之策吧。”明樱想了想, “呦呦的照片没对外公布过, 要是上了节目也没能扭转公众印象, 那岂不是……” 然而明樱语调一转, 又笑道: “不过就呦呦的性格, 澜姐你放心,就算不喜欢她,那也肯定不会觉得她有能力欺负别的小朋友。” 郁澜露出点笑意: “你什么意思?你又暗示我们呦呦傻呢?” 两人聊到一半, 去岑随家玩儿的呦呦三人也恰好回来。 “樱樱姐姐!” 呦呦老远就看见了沙发上的漂亮姐姐。 “呦呦乖崽儿!” 明樱半蹲着一把抱起扑过来的小团子,吧唧吧唧就摁着亲了好几口。 “有没有想樱樱姐姐呀?”死活不让呦呦喊阿姨的明樱笑着蹭蹭她鼻尖, “姐姐给你带了好多糖哦。” 呦呦大眼睛亮晶晶:“想——!” 给呦呦拆了颗糖,明樱这才把她放下,转而看向眼前另外两个孩子。 “你们就是妙妙和寂川吧, 初次见面,你们可以叫我明樱姐姐。” 明樱比郁澜小五岁,今年刚二十六,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女大学生模样,确实让人喊不出阿姨。 “姐姐好。” “明樱姐好。” 明樱给这两个孩子也抓了糖,转头就羡慕的对郁澜道: “你家这三个孩子颜值也太高了吧,搞得我都想偷一个带回家养了。” 呦呦年纪最小,婴儿肥软软糯糯,萌得人心肝颤, 而顾妙妙则瘦削几分,细长眉眼藏着点清冽少女的秀气。 至于七岁的沈寂川—— 明樱认真叹息: “哎,姐姐要是十八岁,那还能再等你十年。” 沈寂川:?这位姐姐您清醒一点。 郁澜也白她一眼。 “嘿嘿嘿~”明樱皮了一下之后,也没忘记正事,“三个乖崽儿,今天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去迪士尼玩儿呀?” 明樱来顾家也不是单纯来玩的,郁澜为了补偿呦呦,连小背包都替呦呦收拾好了,让明樱带着这三个孩子去迪士尼玩。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啊……” 前往迪士尼的路上,呦呦这样问明樱。 “这个……” 明樱挠挠头。 “你爸爸妈妈暂时不能和你们一起出现在外面,呦呦也知道,你爸爸妈妈都是大明星,他们也不是故意不陪你的,姐姐这不是来陪你了吗?呦呦不喜欢樱樱姐姐吗?” 呦呦闷闷地摇摇头。 不是樱樱姐姐不好。 她只是想一家人一起来玩。 顾妙妙察觉到了她那点闷闷不乐的小心思。 一贯无忧无虑的小朋友忽然有了心事,看着让人揪心, 顾妙妙刚想要安慰安慰小朋友,车忽然停下,迪士尼乐园的门口到了。 刚刚还垂头丧气跟个小老头一样的呦呦瞬间醒神,什么爸爸妈妈的心事统统一扫而空,趴在车窗上满心只有她的迪士尼。 “啊啊啊啊啊啊啊迪士尼——!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 顾妙妙:……算她多事。 带着三个孩子来迪士尼,明樱原本是做好心理准备了的。 她知道呦呦是比较听话的,至于另外两个今天才见面的小朋友,据郁澜所说,比呦呦还不需要操心。 但来之前她想,再不用操心那也是小朋友,她一口气带三个估计也够呛。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 打扰了。 孩子们带她来玩才是辛苦了。 “……那就先去飞跃地平线和创极速光轮……” “创极速光轮不行,太刺激了,你确定她们受得了?” “啧,你又知道刺激了?” “我路上刚做了攻略,你做了吗?” “……一个破手机有什么了不起……那就换成加勒比海盗……” 呦呦小口小口舔着刚买来的米奇雪糕,问一旁同样跟她舔着冰淇淋的明樱: “樱樱姐姐,我们先玩什么呀?” 明樱:“不知道,你问问你哥哥姐姐?” 一大一小的两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基本已经放弃了动脑思考。 而另外两个小朋友一个举着地图,一个拿着手机抢四个人的快速通行证,十分的有条不紊,且踏实可靠。 咸鱼躺的明樱有些茫然。 究竟是她带孩子来玩,还是这俩孩子带她出来玩的? 但或许是躺玩的感觉过于快乐,明樱看着路边因为妈妈不给买气球而撒泼打滚的小朋友,再看了看对着地图认真规划路线的顾妙妙和沈寂川。 嗯,还是不要深究他们为什么这么早熟吧。 轻松就完事! 一旁被熊孩子吵得想揍人的家长见了这一幕,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 让小朋友替你看攻略抢票你坐在这里吃冰糕? 你这大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明樱用实际行动证明—— 咸鱼一时爽,一直咸鱼一直爽。 于是在姐姐带路,哥哥抢票的带领下,呦呦顺利的刷完了她想玩的所有项目。 “还有,我们还要去和公主合照!” 举着泡泡机的呦呦说道。 “好好好。”明樱给顾妙妙和沈寂川一人买了一个发箍,强行戴上合照,随后又毫不心虚地问,“妙妙,公主在哪边合照呀?” 顾妙妙看着已经完全习惯听从指挥放弃动脑的明樱,无奈地指了个方向。 然而城堡附近的贝尔公主前排了长长的队伍,沈寂川倒是无所谓,其余人看了就小腿发软。 走了大半天,除了沈寂川之外,谁不累啊。 于是大家商议在城堡内阴凉处休息一会儿,呦呦去空地上玩泡泡机,离得不远,大家也就没跟过去。 绚烂明媚的阳光下,吹出的一连串泡泡在四周漂浮。 像不真实的童话世界。 呦呦蹦蹦跳跳地,想要去抓飞起来的泡泡,却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路。 砰—— “没事吧?” 没看路的呦呦撞上了什么人的腿,又在反作用力下被弹开,啪叽一声跌坐在地。 呦呦茫然抬头。 “不痛不痛,宝贝不哭啊。” 女人扶起了呦呦,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是个不认识的阿姨。 逆着光,呦呦看不清她的模样,只闻见她身上的香水味和妈妈的一样,于是又开始发起了呆。 “妈妈,演出要开始啦,我要看艾莎公主!” 一个小姑娘牵着一个男人站在她身后,女人见呦呦呆愣愣的很是可爱,摸了摸她的头道: “人这么多,快去找你妈妈吧,可别走丢了。” 呦呦抱着她的泡泡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一家三口离开的背影。 和她年岁相仿的小姑娘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开开心心地准备一起去看冰雪奇缘的演出。 太阳好亮好亮,照在他们身上,明晃晃的。 原本沉浸在迪士尼花花绿绿的城堡和可爱人偶之中的呦呦,在迪士尼门口断掉的那根敏感纤细的弦,忽然就又搭上了。 对哦…… 爸爸明明答应她,要一家人来迪士尼的…… 清醒过来的呦呦呆呆地原地转了一圈,放眼望去全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小朋友的景象。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里,像个被丢掉的小包袱。 为什么她不可以和爸爸妈妈,正大光明地走在阳光底下呢? 小包袱眨眨眼,眼泪说来就来。 “sweety,why are you crying here?” 呦呦听到有人问她为什么哭,缓缓抬起哭得稀里哗啦的可怜小脸蛋。 朦朦胧胧看到了个穿着黑披风紫裙子的外国人。 啊,是白雪公主里的皇后。 呦呦抽抽搭搭,边哭边说: “我爸爸妈妈、他们、说话不算话……说好了带我来迪士尼,但他们只让姐姐带我来……” 小姑娘的英语说得马马虎虎,但并不妨碍对方听懂。 “哦那真是坏父母。” 扮演皇后的工作人员很有哄孩子的经验,她仍旧拿捏着毒皇后的恶毒人设,半认真半玩笑的对呦呦道: “如果你称赞我的美貌,或许我可以下令让人抓走你的父母,惩罚他们一下,怎么样?” 呦呦闻言一愣,抬头呆呆望着她。 半响,意识到她意思的呦呦止住哭泣,慌忙摆手: “不不不,全世界最最漂亮的皇后,不要抓走我的父母,他们不是坏父母。” 被毒皇后和可爱小姑娘吸引的游客越来越多,听到呦呦这番话,大家忍不住善意地笑出声。 可呦呦说得好认真好认真,她真的相信眼前这个是白雪公主里的皇后,只要她一声令下,家里的爸爸妈妈就会被抓走。 “哦?”居高临下的傲慢皇后拉长尾音,反问她,“可是他们没有做到答应你们的事情,你还是觉得他们是好父母吗?” 呦呦攥着小拳头连连点头。 又生怕毒皇后不相信,呦呦绞尽脑汁,急得跺脚得慌忙解释: “他们只是、只是工作很忙很忙,只是为了赚钱养呦呦……” “他们不是故意骗我的,不能陪我玩,爸爸妈妈也很难过的……” “美丽的皇后,我爱爸爸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抓走他们?” 认真乞求的小姑娘双手合十,昂着小脸可怜吧啦地望着皇后,望得人心都化了。 她那么相信皇后的话,以至于她的担忧也格外可爱真挚。 “oh~你刚刚说了爱是吗?”毒皇后轻轻按着心口,“我可不太喜欢听到这个字,不过如果你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可以继续赞美我几句,或许我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傲娇的毒皇后如是说。 呦呦不疑有它,抓着皇后的袍子开始疯狂地吹起彩虹屁: “皇后皇后,你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皇后啦!” “你比白雪公主还漂亮!她比不上您的一根头发丝~” “啊,今天的太阳公公见到了皇后,都比昨天更灿烂啦!” 周围围观的人群听了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彩虹屁,纷纷轻笑起来,还有不少人把她和毒皇后这段录了下来。 明樱他们察觉到这边出了什么事挤进来时,正看到了这一幕。 “怎么还被拍下来了?” 看到周围不少人举着手机在拍,身为当红艺人的明樱心惊胆战,下意识就要冲出去把呦呦带走。 沈寂川一把拉住她。 “别去,你去了才更引人注目。” 明樱这才止步,心道也是。 不过…… 嗷。 沈小弟弟刚刚一把拉住她,好苏! 等人群散去之后,顾妙妙才把呦呦牵了回来。 此时的呦呦心情又小雨转晴,她已经想通啦!呦呦已经是快四岁的小朋友了,她要大度一点,原谅爸爸妈妈的一点小错误。 于是她又开开心心地拉着三人早早去为晚上的烟火表演排队了。 城堡前的广场人山人海,挤满了为看烟火表演而等待的人群。 这时候沈寂川就显得格外好使,别的小朋友都坐在地上,呦呦却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他怀里。 视野开阔,完全不用担心被中途站起来的人挡住。 “耶——” 呦呦欢天喜地道:“呦呦呦呦~看烟花不愁~别人坐地上~呦呦有哥哥~” 呦呦又开始因为这种屁大点小事嗨得不得了。 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哥哥比别人差。 沈寂川看着呦呦天真烂漫的侧脸,也被她的快乐感染。 以前在他眼里格外无趣的儿童乐园,似乎……也没那么无趣。 深蓝夜幕里砰然绽开的烟火绚烂绮丽。 暴走一天的呦呦靠在哥哥的怀里,搭在扶手上的爪子虚虚握住姐姐的手,眼皮忽然就变得越来越沉。 在周围喧闹的人声、音乐声、烟火声中,她轻轻阖上双眼。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从迪士尼回来之后,谁也没想到呦呦和毒皇后在迪士尼的视频会在微博上走红。 哭哭啼啼抱怨爸妈说话不算话的小姑娘。 和嘴硬心软的傲娇皇后。 还有小姑娘维护爸妈而疯狂吹皇后彩虹屁。 穿着淡紫色针织裙,小小的,柔软的,像紫丁香的小姑娘天真笨拙,却又真挚可爱。 【啊啊啊啊啊啊又骗我生女儿!!!】 【这是什么可可爱爱贴心小棉袄!小宝贝不委屈!!】 【她爸妈在哪儿!什么工作不能来!快绑来陪小可爱玩!!!!】 【哈哈哈毒皇后真的太敬业了,是我我肯定当场抱过小朋友猛吸一口!】 【双标毒皇后!上次我也吹彩虹屁啦!她没见对我这么温柔!!】 视频首发的博主只是一个粉丝不过一万的生活博主,她起初只是觉得这小朋友真的很可爱,想放在网上分享一下。 但意外有了热度之后,却被不少微博大v博主转发,阅读量一下就冲上了千万。 云吸猫云吸狗的当代网友们,云吸小朋友也相当热情。 当然,没有人去深挖这小朋友的身份。 只有一小撮问“小朋友这么漂亮是不是童模”之类的评论,但也很快淹没在了一水的“好可爱”“组团偷小朋友加我一个”之中。 谁都没想到这个结果。 顾启洲一边看着网上还在骂“有其母必有其女”的网友,再看看毒皇后视频底下的叫着“这是哪来的天使小宝贝”的人。 是不是一拨人他不知道,但这确实……挺魔幻的。 《远行的baby》节目组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邀请顾启洲父女就更加积极起来。 而原本对此还有一丝顾虑的郁澜,看完评论也并没有再拒绝,不过她对于责问父母的评论表示—— 老娘不能陪我女儿去迪士尼,怎么想都是你们这些网友的错吧! 于是就在毒皇后和彩虹屁小姑娘的视频被人津津乐道的同时,《远行的baby》第二季也悄无声息地开始了第一期的录制。 第一期录制的地点,是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古镇。 节目请来的嘉宾一共有五对父女,六个小朋友,再加一个实习哥哥。 对,是六个小朋友。 多出来的那一个,就是被呦呦卖萌撒娇、打滚撒泼拉来的顾妙妙。 她原本根本没打算参加的。 呦呦上节目那是为了给自己洗清冤屈,她又没这个必要。 但没想到节目组导演来家里协商时间的时候,不小心被呦呦知道他们这一去要三天三夜不回家,也就是说她三天三夜都见不到姐姐。 她一下就不行了。 顾妙妙被她哭得脑瓜子疼。 沈寂川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告诉她顾启洲既不会做饭也不会带孩子,她要是不去,呦呦回来估计得脱层皮。 ……这个顾妙妙是信的。 于是一家三口就这样坐上了前往录制地点的车,呦呦一开始还因为妈妈不能来而有点小忧伤的。 但想到待会儿就能见到丁尧哥哥了,她又没心没肺地嗨了起来,甚至还哼起了丁尧写的新歌。 但她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丁尧哥哥,此时心里也在想着她。 即将降落的航班上,丁尧看着机翼划开云层,脑子里关于前世的种种记忆也终于尘埃落地。 重生之前,他正在一场颁奖典礼上,看着他的死对头拿下影帝奖项,在颁奖典礼上感谢鹿鸣娱乐的顾呦呦小姐,表示没有顾呦呦小姐的赏识,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而丁尧坐在台下,看着聚光灯汇集的中央,面无表情地鼓掌。 他本有可能站在那里。 如果不是因为他拒绝了顾呦呦的追求。 如果不是顾呦呦恼羞成怒之下雪藏他,转而力捧他的死对头。 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他用血汗堆砌的梦想,灰飞烟灭。 丁尧收回目光,轻轻阖上眼。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他一定会让顾呦呦付出她应有的代价。 16、十六个小朋友 《远行的baby》这个节目, 每期采取的是三天两夜的网络直播模式。 五个家庭分别拥有五个直播间, 观众可以任意选择想要关注的家庭, 也可以选择进入镜头均分的主视角。 《远行的baby》直播当天, 关注度最高的就是顾启洲父女三人的直播间了。 谁都知道最近闹得网上腥风血雨的事件。 那视频里郁澜盛气凌人, 不仅说她女儿骂人骂得对,还讥讽对方样貌不行, 嚣张得令人叹为观止。 在众人脑补之中,幼儿园就能辱骂同学,引得整个班的小朋友家长为之抗议的,肯定是个娇生惯养趾高气昂的熊孩子! 于是网友们一边骂: 无良节目组为了热度请这种熊孩子来节目! 自坏口碑! 狗比公司迟早倒闭! 然而身体却很诚实地打开了节目。 听说参加节目的不只是郁澜的女儿,顾启洲前妻的女儿也会参加这个节目。 同父异母的两姐妹上同一个节目! 并且其中一个还是连同学都会欺负熊孩子, 这样的小朋友, 会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好吗? 想想都不可能! 于是在众多吃瓜群众的期待之中, 直播时间到了。 伴随着《远行的baby》的主题曲响起, 第一个镜头终于展露在了全网观众的眼前。 此时, 所有的嘉宾都在前往第一个旅行地的途中。 顾启洲一家的直播间内。 …… “爸爸, 不要偷偷给呦呦喝第二瓶草莓牛奶,她喝多了会拉肚子的。” 说话的小姑娘齐刘海马尾辫,虽然奶声奶气, 但口齿清晰,显然并不是顾启洲那个三岁的小女儿。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暗中进行牛奶交易的父女俩被当场抓包。 顾启洲尴尬地缩回手,摸了摸身侧小姑娘的头。 “那呦呦就听你姐姐的,我们明天再喝, 乖。” 坐在中间的就是最近处于话题中心的顾启洲小女儿了。 所有人都惊愕地眼前一亮。 和眉眼清冽秀气的姐姐不同,三岁的小姑娘五官柔和,还全然是幼崽般稚嫩纯真的婴孩气息。 牛奶般细腻绵软的圆脸上,嵌着一双黑葡萄似的明亮杏眼,浓睫忽闪下,那双大眼睛清澈如倒映着月光的泉水,灵动干净得不掺丝毫杂质。 是个可爱得如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 而这位没有喝到心爱牛奶的瓷娃娃小手一揣,赌气道: “姐姐你不爱我了。” 软糯的小奶音甜丝丝的,像藏了红豆馅的糯米团。 顾妙妙对答如流: “爱你,但是你要偷偷喝,我就不爱你了。” “如果是姐姐你要喝,我一定会给你的!” “谢谢,那是因为我不会拉肚子。” 呦呦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认真地表达着不满。 对于顾家人而言习以为常的场景,但看在这些刚吃完瓜的网友眼中,却显得如此魔幻。 【卧槽?郁澜女儿这么可爱的吗???】 【这和睦友爱宛如亲姐妹的氛围是怎么回事??我走错直播间了????】 【啊啊啊啊啊两个小宝贝也太太太太太可爱了吧!!!】 【奶声奶气的哼哼萌到吐奶了呜呜呜,快给她喝!!好想给她买一车!】 【这看上去哪里像欺负同学的熊孩子啊??明明是可可爱爱小团子!】 【+1我现在开始怀疑爆料的真实性了】 然而在飞快划过的弹幕之中,除了这些质疑之外,还有些稀稀拉拉的弹幕提出疑惑: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呦呦小朋友和之前迪士尼毒皇后视频的那个小姑娘很像吗?】 【虽然我很讨厌这种句式但!你不是一个人!】 【对对对!!!我就说有点眼熟!!真的是毒皇后视频里的那个小可爱!!!】 【啊啊啊啊我知道那个视频!卧槽那个居然是顾启洲的女儿???】 那个视频虽然没有上过热搜,但阅读量并不小。 弹幕这么一提,当即就有不少人翻出那个视频和直播画面比对,然后发现…… 【艹艹艹艹!绝对是同一个人!!!!】 全网观众全都惊呆了。 只要看过毒皇后那个视频的,没有不感慨心疼过那个小姑娘的。 但心疼完那个小姑娘后,同时在那个爆料视频底下愤怒谩骂过郁澜母女的人,也不在少数。 两相对比之下,这事就显得非常荒诞了。 更重要的,有列文虎克网友分析,毒皇后视频的拍摄日期就是最近的事情,那么仔细思考不难得出一个结论—— 导致小姑娘被父母放了鸽子,不能光明正大陪着她来迪士尼玩的,正是他们这些心疼小姑娘的网友们! ……艹,良心好痛! 和已然沸腾的网络世界不同,呦呦本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认真来说,她甚至连之前网上好多人冤枉她欺负同学的事情都不知道,就连被说好去迪士尼被鸽了之后,也有明樱姐姐带着补上。 她目前最大的烦恼,也只不过是眼前这一片黑压压的镜头怼得她有点害怕。 “姐姐,我怕。” 她缩在顾妙妙身后,紧紧揪着她的衣摆。 顾妙妙只好牵着她哄: “呦呦不怕,叔叔们只是在给你拍好看的照片……” 他们到的时候,其他小朋友都已经到了,呦呦还没认清楚有哪些小朋友,就见上次见过的周叔叔拍手示意安静。 “小朋友们你们好,欢迎来到你们和爸爸远行的第一站,长清古镇。” “在你们开始和爸爸的冒险之前,叔叔需要你们将你们行李箱中的违禁物品,比如玩具啊、电器啊之类的东西,交给我暂时保管。” 他刚一说完,就有一个卷毛小朋友操着一口□□,举手: “周叔叔!我阔以带我的变形金刚不?” 他天真笃定的声音,表明了他对于他能带变形金刚的十拿九稳。 然而慈眉善目的周导温柔道:“不可以哦。” □□小卷毛顿时懵了。 “呜啊啊啊——我想带我的玩具,爸爸我要带……” 这是本场第一个开哭的小朋友。 “叔叔叔叔!我能带我的兔子吗?”另外一个短发小姐姐恳求,“没有小兔子我睡不着觉的。” 即便她说得很可怜,但周导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 于是第二个哭声也响了起来。 呦呦看着几个小朋友起此彼伏的哭了起来,她拉了拉顾妙妙的袖子,露出两个甜甜梨涡。 “还好我没有我的小鲨鱼也睡得着。”她一副求表扬的模样问顾妙妙,“姐姐,我是不是很棒?” 顾妙妙刚要称赞她一句,就见正翻着行李箱的顾启洲举着呦呦的小糖罐问: “周导,这个能带吗?” 周导:“当然不能。” 呦呦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怔了两秒后,迅速蓄满了泪花。 紧接着,比前几个小朋友还要凄惨的哭声响彻整个古镇。 “呜啊啊呜呜呜——我不要……你们不能拿走呦呦的糖呜呜呜……呦呦还是小班的小朋友,你们不能抢小朋友的糖呜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虽然好可怜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hhhh】 【前一秒还快乐吃瓜,下一秒自家房子也塌了hhh小朋友做错了什么】 【抢人糖吃天打雷劈哈哈哈节目组做个人吧】 【呦呦小可怜真的太惨了你们怎么忍心哈哈哈哈哈】 这动静不止他们直播间的人听到了,就连别的直播间也不可避免地听到了这哭声。 【啊啊啊啊这是哪家的小朋友也太可爱了!!!】 【不哭不哭小宝贝都这么可怜了就不能给颗糖吃吗!??】 【等下,这是那个郁澜的女儿???】 别的直播间原本有不少人被小团子的可爱冲击得晕晕乎乎,结果一听是郁澜的女儿,想起最近网上的风浪,当即又有些保留。 这么爱哭,该不会只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秀容貌,实际上就是那种任性不懂事的熊孩子吧? 弹幕热闹得唰唰划过,而录制现场却忽然安静了几分。 呦呦开始放声大哭之后,原本在哭的那几个小朋友反而不哭了。 各个挂着眼泪,好奇地看着跟她的糖罐子生离死别的顾呦呦。 短发小姑娘一脸同情:“这小妹妹哭得真可怜。” □□小卷毛悄悄和他爸爸道:“爸爸,这个小妹妹好可爱,我想……” 小卷毛他爸摁头:“不,你不想。” 尽管呦呦哭得可怜,但规则是不能更改的。 把糖罐子交给周导的时候,呦呦很有种托孤的悲壮凄凉: “周叔叔,你、你要照顾好它,不能、不能把它弄丢哦……” 周导忍着笑:“好,呦呦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的糖。” 他刚要顺手接过,却见小姑娘十指捏得死死,一脸不舍。 “周、周叔叔……你不能偷偷的吃我的糖哦……偷小朋友的糖吃……不是好大人……” 周导故意逗她: “哎呀,那周叔叔也很想吃糖,这怎么办呀?” 原以为嗜糖如命的小姑娘会不肯给,然而小姑娘只一愣,便低下头,一边打着小哭嗝,一边给他捡了一颗水蜜桃味的糖球喂给他,还眼巴巴问: “好吃吗?” 周导还没回答,就听小姑娘委委屈屈道: “肯定好吃的,但是明明这么好吃,妈妈和姐姐只许我每天吃两颗。” 呜。 太残忍了。 看到这一幕,直播间里母爱爆棚的观众们全都疯了: 【给她吃!!!!!我命令你们快给我小宝贝吃糖!!!!!!】 【狗比节目组抢小朋友的糖你们还是人吗!!!!】 呦呦浑然不知自己引起了多少人的怜爱,她拿袖子蹭了蹭脸,抱着糖罐子走到身后那几个看热闹的小朋友们面前,糖罐子一推: “你、你们也吃……” 反正都要交出去了,不如大家分一分,多吃两口。 小朋友们原本还不太熟,然而抱着糖罐子给他们分的小姑娘实在是软糯可爱,他们对网上那些舆论丝毫不知,因此很难不亲近呦呦。 四个小朋友一人拿了颗糖,小小声地道谢。 呦呦头一次遇到会对她礼貌道谢的同龄小朋友,有些受宠若惊。 但因为没有和同龄小朋友交往的经验,她只是怯生生地抿唇笑了笑,就害羞跑开了。 直播到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前,观众们义愤填膺,准备时刻监督顾启洲家的熊孩子有没有什么恶劣行径。 二十分钟后,观众们已经完全忘记他们是为什么点开这个节目,完全沉浸在直播间里“萌萌萌”“吸吸吸”“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云吸娃氛围之中。 顾呦呦熊孩子欺凌同学? 来来来,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可爱小呆瓜,她能欺负谁?? 这要是个成年人,或许还能猜测是否是在演戏,可一个三岁小朋友,还是在无数直播镜头的监控下,她能怎么演?她还能成精?? 热搜视频里指责呦呦欺凌谩骂同学的言论,已经开始站不住脚。 而与此同时,顾家花钱请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大好的卖惨机会,谁不卖谁亏啊! 于是团队迅速从直播间剪辑了两段cut发在微博上,又买好了热门头条,连带着之前迪士尼的那个视频一起,阅读量接连暴涨,不出半个小时就登上了热搜。 #毒皇后视频里的小女孩是郁澜女儿# #郁澜女儿直播崩溃大哭# 微博上不明所以的网友看到第二条热搜话题,全都气势汹汹地点进去,最后全都被萌得心颤地转赞评论。 嗷呜!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给你糖吃! 宝贝儿不哭! 公关公司借着这股风疯狂发通稿,同时把顾启洲微博发出的律师函也送上了热搜,表示一定会追究对方的不实言论,希望网友们不要以讹传讹。 发觉自己被耍了后的网友们,纷纷顺藤摸瓜,从爆料人的微博里找到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合照。 照片里的女人珠光宝气,一身横肉。 在她怀里的小男孩如胖虎一般身材壮实,对着镜头的神态也不见半分瑟缩,怎么看都是那种会在电影院里大喊大叫还理直气壮的熊孩子。 ……就你这样的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吧!! 撒谎的反噬铺天盖地袭来,无数网友责问他们事情的真实性,也责问校方真相究竟如何,到底是谁在撒谎? 原本想装死的校方迫于舆论压力,也不得不发声澄清: 【据本校老师反馈,顾呦呦小朋友性格内向,平时与其他小朋友少有交流,不存在欺凌同学的可能。】 这话里的意思很显然了。 顾呦呦性格内向不合群,其他小朋友反而爱抱团,那么到底是谁欺凌谁,不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吗? 真相瞬间反转,舆论哗然一片。 当初爆料的那个富态女人被逼得没有办法,只能销号退网。 但即便如此,她装模作样卖惨的视频也不会消失,所有人都会记得她丑陋的嘴脸。 想必她之后的日子,可不会那么轻松。 再回到《远行的baby》录制现场。 脑子里装不住这么多悲伤的呦呦并不难哄,当顾妙妙忽悠她“哎呀丁尧哥哥是不是快来了”之后,哭成小花猫的呦呦就一秒变脸,顿时止哭。 “……姐姐,丁尧哥哥什么时候来呀?” 小姑娘的泪珠还挂在浓密的睫毛上,杏眼里闪着期盼的光。 ……就那么想见那个丁什么尧? 顾妙妙完全不能理解。 在她看来,那个丁尧除了脸长得好看之外,歌唱得不行,舞跳得也就凑合,他们那个四人男团能有这么高的人气全凭脸长得好看。 值得她跟个小痴汉一样丢人? 然而镜头就怼在顾妙妙旁边,她只好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快了快了,肯定会来。” 此时的弹幕又划过: 【这孩子好成熟啊,还会哄妹妹,我看了反手就给我十岁了还哭唧唧的弟弟一巴掌】 【嘤!奶声奶气一本正经哄小妹妹的大姐姐好可爱!】 【我也好想有个这样的姐姐!我哥只会使唤我从来就没这么耐心过!!】 呦呦这才抹抹眼泪,抱着顾妙妙又期盼又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 周导在一旁听了,蹲下来笑眯眯问: “呦呦,很想见丁尧哥哥吗?” 呦呦点点头。 “那呦呦喜欢丁尧哥哥什么呢?” 呦呦笑容灿烂:“丁尧哥哥长得好看!” 来之前,她还做了一个美滋滋的梦,梦里她和丁尧哥哥都长大了,她还和丁尧哥哥面对面说话来着,嘿嘿嘿。 这答案过于直白明了,引得周围大人不禁发笑。 直播间围观的网友们也心领神会地笑成一片: 【哈哈哈哈这被美貌糊住双眼的样子不就是我吗哈哈哈哈】 【哈哈哈追星唯一指标:长得好看!】 【待会儿丁尧就要来了我好酸我好酸我酸得一时间不知道该酸谁tat】 【呜呜好想魂穿呦呦一会儿我也想近距离追星!】 【年纪轻轻就是追星赢家,恰柠檬辽】 周导听到了呦呦的话,笑着起身对所有人道: “我们除了五位爸爸和六个小朋友之外,还有一位大家都知道的大哥哥要来和大家一起冒险。” “不过在大哥哥来之前,我们要先进行一项游戏,来选出今晚我们住的房子……” 游戏规则非常简单,小朋友趴在爸爸的背上,爸爸做俯卧撑,一分钟内做得越多越能优先选择。 “耶爸爸加油——!” 那个短发小姑娘看起来很兴奋。 顾妙妙瞥了一眼她的爸爸,明白了原因。 有一个知名体操运动员的爸爸,确实胜算很大。 她再看了看顾启洲。 “爸爸你也加油!”呦呦给他打气。 顾启洲挠挠头,迟疑道:“爸爸……尽力吧。” 他确实只能尽力了。 所有时间都花在片场奔波和商务应酬上,顾启洲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发福已经算基因优秀,对于疏于健身的他来说,俯卧撑实在是在为难他。 因此,哪怕呦呦是这几个孩子里最轻的那个,他也没有辜负顾妙妙的预期,成功在五个爸爸中垫底,最后入住四面漏风,紧挨猪圈的复古老宅。 顾妙妙:……她爹果然靠不住。 顾启洲是真没住过这么原生态的乡下屋子。 他家境优渥,从小衣食无忧,哪怕搞艺术需要去乡下采风,他也会住镇上的旅馆,还得是最好的那种。 “……这……这怎么住人啊……” 顾启洲看着这斑驳墙皮,满地尘土,简直觉得没有落脚的地方。 “我们晚上真要住这儿?没弄错吧?” 他反复向节目组确认,不死心地希望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而就在他还处于这小破屋的冲击中时,顾妙妙环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谱。 “呦呦,今晚我们就睡这里,你会不会嫌弃?” 顾妙妙从小乡下长大,虽然是在乡下住独栋的干净房子,但也能适应这种小破屋。 可呦呦不同,她娇生惯养,打生下来盖的是蚕丝被,睡的丝绸床,她还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要是适应不了甚至哭起来,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呦呦环视一圈,似乎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小破屋,半响才回过神问: “我们和爸爸都睡这里吗?” “当然。” 听到这个答案,牵着顾妙妙的呦呦甜甜一笑,坚定地摇摇头道: “不嫌弃,和爸爸姐姐一起睡,呦呦睡哪里都不嫌弃的。” 别说直播间的观众,就连整天和呦呦待在一起的顾妙妙也被猝不及防地甜到了。 【嗷~这是哪里来的甜豆小心肝哎】 【我心都化了,小乖崽儿为什么这么懂事?这小破屋子我一个大人都无法接受好吗!】 【节目组你们没有心!你们看看这是给人住的吗!!】 没有烦恼的小朋友还很会苦中作乐,她指着屋顶,一脸天真地告诉姐姐: “姐姐姐姐!我们晚上可以边看星星边睡觉哎!” 顾妙妙和摄影师一起抬头,齐齐对准那破破烂烂的屋顶。 ……太惨了,这真的太惨了。 好在这个季节多晴少雨,温度也适宜,顾启洲和顾妙妙一起先把床铺收拾了一下,勉强能让三人今晚能稍微凑合一晚。 刚收拾完,下一个任务就来了。 “……大家知道,在我们乡村生活,都是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来换取食物的,那么我们今天晚上的食物,也需要大家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得……” “我们今天的晚餐任务就是,赶鹅。” 听到赶鹅,原本顾启洲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就算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赶鹅这个还是见过的,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至少比俯卧撑容易。 然而下一秒,副导演就又补充: “但是这个任务,我们的爸爸不能帮忙,要由两位小朋友来完成。” 顾妙妙:……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呦呦一听,眼里就泛起泪花了。 “……我、我害怕……姐姐,我不敢……” 呦呦怂得一点不犹豫的。 顾妙妙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于是开口: “那我来吧,我以前在外婆家的时候赶过鹅的。” 顾启洲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呦呦也确实干不来这活儿,与其让顾妙妙带着呦呦这个累赘,倒不如她自己去更快。 “呦呦,待会儿我来赶,你不要过来哦。” 把鹅从笼子里放出来之前,顾妙妙一再嘱咐她。 呦呦也很老实,这些鹅虽然不是成年大鹅,但也不比她矮多少,不用顾妙妙说她都害怕。 “嗯!姐姐你小心!”说完嘱咐顾妙妙身旁的摄影师,“摄影师叔叔,你要保护好姐姐哦。” 摄影师一脸慈父笑地点点头。 确认呦呦站得足够远之后,顾妙妙才打开笼子,放出一群雪白肥硕的大白鹅。 她对赶鹅还是有经验的,只要不主动攻击惹怒它们,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残…… “啊啊啊啊啊姐姐救我——!!!” 谁都没想到,大白鹅刚一放出笼子,这些大鹅全都跟饿虎扑食一样一头冲向呦呦。 顾启洲原本就在呦呦旁边,他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要护住呦呦。 然而此时的呦呦早就在惊惧之下朝着另一个方向跑远了。 “呦呦!!” 顾妙妙和顾启洲还有现场的工作人员全都慌了神,连忙在后面追。 呦呦万万没想到自己都躲这么远了,竟然还会被大鹅穷追猛赶,吓得她眼泪哗啦啦流,连路都看不清,只知道往前跑,连头都不敢回。 从小她就不知道什么奇妙的体质,特别吸引凶神恶煞的动物,但又完全不招可爱软萌的小动物喜欢。 还有小朋友笑话她,是因为她不善良所以小动物才不喜欢她的。 为什么不喜欢她呀! 她已经很努力当个善良的小朋友了!! 呦呦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小短腿更是跑着跑着就没力气了。 眼看大鹅扑腾翅膀的声音越来越近,呦呦慌不择路,泪眼朦胧见似乎看到前方有一个穿着大大的玩偶服的东西,想都没想,一头扎了过去—— “抱抱抱抱抱快抱我——!!!” 对面的那个玩偶服也没有料到自己换好衣服一出来,就碰到这样奇异的状况。 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朋友被他下意识抱起,在她身后的,是一群磕了药似的、凶神恶煞的大鹅。 而就在他将呦呦抱在怀里的同时,他戴的头套也被呦呦不小心碰掉,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满脸眼泪鼻涕的呦呦目光呆滞地看着丁尧。 丁尧也同样神色茫然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两人无声对视的几秒之间,丁尧看到眼前的小姑娘默默吹起了一个小小的鼻涕泡。 叭——! 鼻涕泡破了。 丁尧:……就很离谱。 17、十七个小朋友 丁尧印象里的顾呦呦, 绝对是和呆萌可爱这一类词绝缘的人。 作为国内一流名导顾启洲的女儿, 顾呦呦二十岁的时候, 就拿到了她父亲创立不久的鹿鸣娱乐的股份。 她不参与经营, 但在公司内也有不小的话语权。 当时的丁尧, 正是鹿鸣娱乐旗下的艺人。 三十一岁的他已从流量明星转型演员,业内十分认可他的演技, 事业一帆风顺。 直到某次颁奖典礼后的饭局,他见到了顾呦呦。 酒桌上推杯换盏之际,她喝得微醺,托腮看了他半响,示意他过来给她倒杯酒。 大小姐年纪尚轻, 似乎很喜欢玩这种把戏在众人前立威, 换成桌上任何一个艺人, 大约都会给她这个面子。 然而丁尧拒绝了。 仿佛是霸总文里的剧情, 放在这里, 大约就是“男人, 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个百无聊赖的大小姐还真开始倒追起了丁尧。 她追人的手段也很简单粗暴,不管丁尧拒绝还是接受,她砸钱砸资源毫不手软, 一路把丁尧捧到在电影圈站稳脚跟,也让鹿鸣娱乐赚得盆满钵满。 丁尧原本觉得, 到此为止应该是件双赢的事情。 直到后来—— 顾呦呦正式跟他表白。 他拒绝。 然后他就被雪藏了。 演员丁尧没有爱豆丁尧那么多粉丝,他的雪藏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大多只感慨一下怎么好久没见他拍戏了, 转头就忘得精光。 他的朋友都劝他别那么倔,最好的事业和最漂亮的女朋友本可以全都要,怎么非得和自己过不去? 但丁尧就不。 没通告就在家看书。 没戏拍就去演演话剧。 钱挣得不多,但至少不用强迫自己和不喜欢的女孩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母亲突然重病,长期的医药费完全是个无底洞,丁尧或许后半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但巨额的医药费不得不使他向顾呦呦低头。 “……那你同意和我交往了?” “除了这个。” 气急败坏的顾呦呦不许公司给他正经资源,只给他那些三流剧本的偶像剧拍,那种剧本烂到没有一个角色是正常人,但报酬比演话剧高得多。 丁尧多拍几部,七拼八凑凑足了医药费。 但同时,他的口碑一落千丈,没有好电影会找一个三流偶像剧男主来演。 他也试图抗争,试图和公司解约另寻出路,但高额的解约金使他望而却步。 最后,原本被业内视为影帝苗子的他,只能看着当初不如他的死对头在顾呦呦的力捧下上位,而他却只能在三流剧本和刚毕业的小演员打转。 他曾离巅峰只有一步之遥,后来却只能在庸俗堆里磋磨灵气。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这么一个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的女人,放在电视剧里就是被千刀万剐都不亏的恶毒女配,怎么可能和天真可爱这种词扯上半毛钱关系? 然而。 此时此刻。 鼻涕泡吹破的小姑娘猛然惊醒,她泪痕未干,杏眼水汪汪的,有点惊魂未定的茫然。 ……老实说,非常可爱。 但丁尧并不是第一次认识顾呦呦,他对她有着天然的厌恶和提防。 换句话来讲,就算丁尧第一眼真的被三岁的顾呦呦萌到了,但好感度从-100到-99,本质上不会有任何区别。 所以短暂的意外失神之后,丁尧很快找回了昔日影帝预备役的演技。 从他刚一重生,得知顾呦呦是他粉丝时,他就已经想好。 上一世顾呦呦仗势欺人,压得他事业跌入谷底翻不了身,这一世他就偏要趁她年幼无知,骗取她的信任,和顾启洲搞好关系,借她家的势青云直上。 等他爬到顾呦呦不能拿他怎么样的地位时,他再想办法好好报仇雪恨。 而现在,不管待会儿顾呦呦是抱他还是亲他,他都不能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摆出他平日对外营业时的友好微笑…… “呜哇啊啊啊啊——!!!!” 石破天惊、声嘶力竭的崩溃哭声响起。 丁尧顿时愣住。 匆匆赶来的顾妙妙和其余人都全都愕然。 明明当呦呦跳到丁尧怀里之后,大鹅都被顾妙妙引去旁边的水塘里了,她怎么还这么惊恐的放声大哭呢? 别说旁人,丁尧都十分诧异。 他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把自己的脸,虽然他还穿着玩偶服,但脸还是原本的脸啊!不至于把小朋友吓哭吧!?? 镜头后的观众也一头雾水。 直到呦呦从丁尧的怀抱里挣脱,痛哭着扑进姐姐的怀里时才说了原因: “呜呜呜呜……刚刚……我……鼻涕泡……丁、丁尧哥哥……呜呜哇啊啊——” 仅凭这几个关键词,足矣让在场各位明白她大哭的原因。 她翘首以盼小半天的爱豆,结果一见面就让人见到自己哭出鼻涕泡的崩溃一幕,作为一个爱漂亮幻想当公主的小姑娘来说,她当场就二度崩溃了。 这谁受得了啊! 这也太离谱了吧!! 怎么就这么巧啊!!!! 无法接受自己在爱豆面前哭出鼻涕泡的小姑娘,抱着姐姐哭得凄凄惨惨。 而直播间里围观了全过程的观众们拍桌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摄影师太缺德了!怎么还给人家小姑娘的鼻涕泡一个特写?】 【呦呦宝贝儿:我不要面子的吗!】 【哈哈哈哈关键是鼻涕泡破的时候还一脸不敢相信,这也太可爱了哈哈哈】 【虽然嘲笑小朋友很过分但哈哈哈哈是真的很好笑啊!】 【我乖崽真的一脸我社会性死亡了的崩溃hhhh】 顾妙妙拍着眼泪汪汪的呦呦的后背。 既觉得怪可怜的,又觉得她怎么能委屈得这么好笑。 丁尧则是惊疑不定地看着小朋友哭得抽抽搭搭的背影。 ……她又玩儿什么花样呢? 虽然心里满腹疑惑,但丁尧还是决定上前安抚。 “……你好,你是呦呦小朋友吗?” 他一出声,躲在顾妙妙怀里的呦呦反而把小脑瓜埋得更深。 带着哭腔的小奶音逃避似地嘀咕: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丁尧:? 最初丁尧以为她只是一时的害羞,毕竟她吹鼻涕泡确实挺好笑的。 但第二个任务都发布了,聚集在顾家房子的几个小朋友自我介绍都介绍一轮了,顾呦呦竟然都再没靠近过他。 这就有点超出丁尧的意外了。 ……难道是周导骗人,三岁的顾呦呦根本不是他的粉丝? 然而—— 从顾启洲身后伸出的小脑袋。 从屋里露出的半个小揪揪。 还有扒拉着门框伸出的半张小脸。 每当丁尧注意到这热切的视线,想要回头以示友好地和她打招呼时,呦呦的头就跟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一样,飞快地缩了回去。 ——如果他手里真有一把锤子,丁尧可能真的会猛敲她那莫名其妙的小脑袋瓜。 她到底想干什么!?? 顾妙妙看不下去,出声问: “你为什么偷偷摸摸看?去说话呀。” 呦呦捧着小脸羞涩地笑: “……我不敢……” 她就是紧张嘛! 【真·对着屏幕可以疯狂鸡叫对着本人屁都放不出来·追星女孩本人了】 【对着屏幕里的爱豆我可以写个万字小论文表白,见到爱豆真人哼得出一声算我输!】 【哈哈哈哈不敢说话也太!可!爱!了!吧!】 【反正说话是不敢的,只敢在背后狗狗祟祟偷看这样子】 顾妙妙暗叹了声没出息。 上一世长大以后明明是个追求者无数的美人,怎么这一世小小年纪连跟男孩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你是见到女神的宅男吗?? 好在宅男呦呦在同龄人当中倒是魅力不减,那个运动员家庭的短发小姑娘恬恬就很喜欢她。 “爸爸爸爸,我们帮呦呦妹妹家修修房顶吧,不然下雨她们会淋湿的。” “好啊。” 周导叫他们来原本就是来扶贫的。 锦衣玉食的顾启洲大少爷生存能力的确堪忧。 他自打进了这个房子,全程基本都在感叹“这床这么硬怎么能睡人呢”“没自来水怎么洗澡呢”“连天然气都没有我们怎么做饭,节目组管饭吗”。 他倒也不是不想动手,但他贫瘠的生活经验并不足矣支持他动手。 很快混熟的几个爸爸们纷纷挺身而出,修屋顶的修屋顶,贴窗户纸的贴窗户纸,就连丁尧也去帮忙给屋子大扫除。 “恬恬的爸爸,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家房顶遮起来呀?” 呦呦语气十分遗憾。 “这样晚上我们都不能一边睡觉一边看星星了。” 恬恬给她解释:“不遮住的话,下雨会漏进来的。” “漏进来也没关系啊。”呦呦一本正经解释,“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屋里面看下雨啦。” 小姑娘童稚的声音十分可爱。 “晴天屋里看阳光,雨天可以看下雨,晚上可以看月亮星星,恬恬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恬恬震惊。 好、好像说得还挺有道理…… 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有点不太对? “可是房顶是不能有洞的呀。” 凑过来的小卷毛也加入讨论。 呦呦歪头:“为什么不能?” 小卷毛舟舟挠挠头,不懂这还能有什么争议。 “这个就跟衣服一样。”joe是他们之中最大的男孩,思路也格外清晰,“衣服破了洞也要补好才能穿的。” 哲学家呦呦:“可是我妈妈穿的裤腿有好大个洞,她也不会补呀。” “……” 好像确实没有毛病。 另一个叫小锁的男孩说: “那下雨的时候我也要来你家看雨!” 最后还是路过的顾妙妙无情戳破小朋友的童心: “屋顶补不好,你睡着睡着满屋子都是水,不怕被水淹啊?” !!! 小朋友们瞬间变脸,惊恐地望着顾妙妙利落走远的背影。 四岁的小锁:“她好凶哦。” 七岁的joe:“不可以说女孩子凶,我爸爸说没礼貌。” 五岁的恬恬:“不凶呀,我觉得妙妙姐姐和我爸爸一样,可靠!” 五岁的舟舟也跟着点头。 不仅可靠,还长得可爱! 顾家的小姐姐小妹妹都可爱! 而此时的呦呦屁颠屁颠地跟在姐姐身后,追着问: “姐姐姐姐,你要去干什么呀?” 顾妙妙一边挽着袖子一边答:“去帮忙生火。” 说起做饭,作为五星级酒店大厨的舟舟爸爸当然责无旁贷,至于另一个在这里的顾启洲,则纯粹是来充数的。 因为他蹲在灶台前弄了半天,连火都生不起来。 “……这怎么就燃不起来呢……” 顾启洲俊朗白净的脸上全都是灰土,他不敢置信看着灶台的表情,和刚刚鼻涕泡破掉的呦呦简直如出一辙的震惊。 他堂堂一个知名大导演! 获奖无数!地位超凡! 竟然!连一个灶台都搞不定!?? “起开。” 顾启洲回头一看,他的大女儿已经挽好袖子,抱着一捆干稻草走了过来。 “这个火不是这么生的。” 顾妙妙做得比说得快,顾启洲腾了位置之后,她坐在小板凳上,麻溜地引火添柴,灶膛里火苗噼里啪啦,很快就生了起来。 生好火之后,顾妙妙还抬头对着目瞪口呆的舟舟爸爸说: “陆叔叔你想要大一点的火还是小一点的火?” 我靠! 这么牛逼吗! 舟舟爸爸愣了一下才答:“先、先小一点好了……” 顾妙妙非常冷静地点点头,没再往里添柴。 等她忙活完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表现太过了。 果然,她一回头,顾启洲和呦呦正瞪大了眼看着她。 “姐姐好棒!姐姐真厉害!” 呦呦与有荣焉,十分有成就感地疯狂吹彩虹屁。 顾启洲也很意外: “……妙妙,你真厉害,爸爸都不会生火呢。” 顾妙妙心说你当然不会生火,你除了拍戏第一名之外你干啥啥不行。 然而表面上顾妙妙还是不能在镜头前过于成熟,只能宛如装小学生的工藤新一一般假笑: “我是生火是在老家和外婆学的,爸爸你给外婆买了大房子以后,我都好久没有生过火啦。” 四五个镜头对着她直播呢,她要是不解释,说不定马上就有“顾启洲虐待前妻女儿”诸如此类的话题登上热搜。 呦呦并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她只知道姐姐好厉害! 爸爸都没做到的事情姐姐做到啦! 她的姐姐果然世界第一棒!! 开启疯狂彩虹屁模式的呦呦不仅自己吹,吹完还要拉着她刚认识的小伙伴一起寻找认同感,挨个挨个把“我姐姐会生火”的消息传达下去。 就连门口不知道谁家养的鸡都没能逃过她的叨叨。 当然,她不敢走近,是隔了三米远跟鸡叨叨的。 【呜呜呜呜我实名为妙姐心动!妙姐v5!妙姐无所不能!!】 【妙姐冷静沉稳的眼神杀到我了,她真的是六岁小朋友吗这也太靠得住了1551】 【莫名感觉到顾爸爸眼里充满了对女儿的崇拜2333】 【呦呦是真的好喜欢姐姐,所有人被迫听呦呦彩虹屁洗脑hhh】 【xswl废柴爸爸,霸总姐姐,傻白甜妹妹,哈哈哈哈这一家绝了】 站在梯子上默默帮着恬恬爸爸一起修房顶的丁尧垂眸,目光遥遥落在满屋子跑的小团子身上。 她兴致高昂,一会跑出去和鸡说话,一会儿跑去厨房为做饭的叔叔加油,跟上了发条的小洋娃娃似的,好像永远不知疲惫。 原来顾呦呦小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长大后为什么会歪成那样? 丁尧望着呦呦四处乱跑的身影出神时,呦呦也似乎有所感应,毫无预兆地抬起头来。 一双明亮清澈的杏眼撞入他的视线。 “哎呀~” 小朋友很羞怯地小声惊呼了一下,还没等丁尧开口,她呲溜一下就捂着脸跑了。 甚至还因为跑得太急,一不小心撞了下门板,砰的一声,晕乎乎原地转了一圈才再次跑走。 丁尧:? 这小孩儿到底要害羞多久?? 丁尧倒不是真就想亲近她和她当好朋友,关键是顾呦呦现在这样,倒显得像是他凶神恶煞不亲切,把人家小粉丝吓得都不敢和他说话。 他冤啊! 他都主动好几次了,这小东西见了他就跑啊! 丁尧看着顾呦呦逃走的背影,内心阴暗地想: 有什么好跑的,再跑他粉丝肯定有意见了,他粉丝战斗力可强了,像顾呦呦这种小朋友她们一个人可以骂哭十个! 然而事实上—— 【呜呜呜呜可爱!呦呦怎么这么可爱!!!】 【啊啊啊想靠近又不敢只会口嗨这就是我本人呜呜呜】 【呦呦小宝贝不要怕!我单方面同意宣布你现在是我们追星代表啦!给我冲!】 以上言论,全部来自于丁尧粉丝。 丁尧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 而就在他暗搓搓诅咒呦呦的同时,到了晚饭时间,呦呦已经非常自然地成了几个小朋友里最受欢迎的那个。 “呦呦呦呦!这个给你,我刚刚摘的!” 颜狗本狗舟舟小朋友捏着一把紫色的小花,一路小跑着塞到呦呦手里。 大人们正在端菜上桌,呦呦捏着小哥哥给的花花一脸茫然。 “……谢谢。” “呦呦妹妹!”恬恬也过来牵着呦呦,“你看你看,我爸爸帮你把屋顶修好了,我们不怕被水淹了,我爸爸是不是很棒!” 呦呦认真地竖起大拇指:“棒!” 就连吃饭选座位的时候,七岁的joe也晃了晃爸爸的手问: “我想和呦呦妹妹坐一起。” 还从没有过这种待遇的呦呦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在小班的时候,她一直都不是受欢迎的那个小朋友。 就算偶尔有小朋友想亲近她,也会有其他人“好心”跟那人科普,说她的妈妈很坏,她也很坏,我们都不要和她玩。 小朋友的世界很小,幼儿园就是她接触到最大的世界了。 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人喜欢呦呦。 “你真的愿意和我玩吗?” joe和小锁正为挨着呦呦的位置争抢的时候,呦呦忽然转头小声问恬恬。 是她自以为的小声,但其实她身后的摄像机拍得一清二楚。 如果没有那些家长的阻碍,呦呦其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朋友。 虽然她反应不快,偶尔跟不上大家的节奏,但她真诚又没有脾气,既懂得倾听别人的话,又每次都很给面子的捧场。 更重要的是,她长得还非常非常非常的可爱。 想到这里,恬恬吧唧亲了一口呦呦的小脸蛋。 真的软绵绵的! 像果冻! “当然愿意呀!”恬恬答得爽快,“为什么要这么问?” 被一口亲懵了的呦呦还没回过神,喃喃道: “因为……因为别人说我妈妈很坏,我、我怕你跟我玩,他们也会说你和坏孩子玩……” 姐姐是姐姐,哥哥是哥哥,就连岑随也是上了小学的大孩子。 呦呦还没有同龄的朋友。 大人们总以为小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其实她知道的。 她的爸爸妈妈是公众人物,有好多好多人会在电视上、手机上认识他们。 有人喜欢他们,也有人不喜欢他们,连带着对她也会指指点点,这些她都知道。 所以呦呦很担心,担心恬恬也会因为愿意和她做朋友,而被别人讨厌。 她不想这样。 这一段被如实直播出去之后,弹幕难得沉寂了许多。 【……说真的,顾启洲和郁澜的感情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外人就不要乱猜了吧】 【对,人家妙妙和继母的女儿关系能这么好,郁澜能坏到哪里去?】 【幼儿园的那些家长也是有毛病吧?大人的事关小孩子什么事?我算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录那个视频,真的是坏到骨子里了】 【u1s1,小孩子不会撒谎,如果郁澜真的坏,呦呦不可能这么依赖妙妙】 【呜呜呜呜我好心疼呦呦小宝贝】 【宝贝儿不要听那些坏人的!!!你是最好的小天使!!他们才坏!!!】 舆论就是如此,越是强硬镇压,越是毫无效果。 反而是小孩子最简单最真诚的话语,比一切公关手段都要令人信服。 顾启洲原本正在帮忙盛饭,没怎么注意她们在说什么,可听着听着,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呦呦,谁跟你说你是坏孩子的,你不是。”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呦呦抱到一边角落。 看呦呦趴在他肩上无声地掉了几滴金豆子,他一边拭泪一边严肃道: “你看恬恬舟舟他们是好孩子吗?好孩子是会和好孩子玩的,因为你也是好孩子,所以他们才会和你玩,知道吗?” “那些小朋友之所以不和呦呦玩,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是坏父母,把他们教成了坏孩子。” “呦呦什么都没做错,呦呦很棒,妈妈也很棒,你们都是爸爸的宝贝儿。” 呦呦听完吸了吸鼻涕,哑着嗓子问: “真的吗?” 顾启洲非常肯定道:“真的。” 他见那些小朋友都疑惑地看着这边,于是抱着呦呦蹲下说: “不信你问问你的小伙伴,恬恬舟舟,小锁joe,你们觉得呦呦是好孩子吗?” 顾妙妙坐在一旁捧着脸,看旁边四个小不点齐齐点头。 恬恬头一个吧嗒吧嗒跑过去抱抱呦呦: “小花猫,羞羞脸,不哭啦。” 剩下几个小朋友也跑过去抱成一团,把中间的呦呦抱了个严严实实。 舟舟还一边说“哭哭就不漂亮啦”,一边试图亲亲呦呦的脸。 然而他就被顾妙妙揪住后衣领了。 “不许你亲我妹妹。” 舟舟跳脚:“为什么!恬恬姐姐都亲了!我也想亲亲!” “因为她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你不能亲。” “为什么男孩子就不能亲了?我喜欢呦呦才想亲亲她的!” “她不喜欢你。” “……” 刚刚哄完哭哭的呦呦,大家又开始哄起了被顾妙妙一语穿心的舟舟。 呦呦自己睫毛上的泪珠都还没干,却很认真地哄舟舟: “没有没有,我也喜欢你的。” 舟舟:“真的吗?” “真的!” 小姑娘的眼神真诚得布灵布灵,刚刚还哇哇大哭的小朋友瞬间欢天喜地,连带着吃饭的时候都多盛了两碗。 而围观全程的丁尧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满屏问号。 好像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太对。 是他长得不帅了,还是顾呦呦眼瘸了? 说好是他粉丝的顾呦呦,怎么不仅躲着他……还自己有了一堆小粉丝??? 18、十八个小朋友 吃过五星级酒店大厨的舟舟爸爸做的晚饭后, 六个小宝贝儿们全都小肚子溜圆溜圆, 步行前往山顶的大坝, 参加今晚为他们举办的篝火晚会。 因为呦呦他们家在山脚, 于是上山途中, 大家也顺便参观了其余家庭的房子。 前几个都是普通的农家房子,顶多就是房子不破, 没有养猪养鸭,还有热水澡洗…… 好吧这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joe父子俩住的房子也太离谱了吧!! “哇——” 呦呦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模样,她摸着大堂里的锃亮的红木椅子,眼巴巴地问: “这里都是你家吗?楼上楼下都是吗?” 这宅子原是古时候某个大官的别院, 现在被一个富商买下, 用作度假。 呦呦在她那个老屋子里待久了, 摸了一手的灰, 都不好意思摸太久别人家里看起来很贵的家具, 就眼巴巴很羡慕地看着。 灰头土脸的小姑娘把观众们心都看化了。 joe看出了呦呦的向往, 弯腰问她: “你喜欢我们家吗?我们家的床很大很大,你可以来我们家睡的。” 呦呦懵懵地,还没回答, 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 “不可以,呦呦要和我睡。” 都不用想, joe就知道是顾妙妙。 joe顿时垮下脸来,虽然他是大哥哥,但他还是忍不住跟爸爸告状: “爸爸, 妙妙妹妹好霸道哦,她都不许呦呦和我们玩。” joe的爸爸无奈道:“因为呦呦是他的妹妹呀。” 顾妙妙非常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joe更急了。 “那、那我也想要呦呦当我的妹妹怎么办?” “这个你就要问呦呦啦。” joe果然问呦呦:“你喜欢哥哥吗?” 呦呦不懂他是在问什么,因此笑得甜甜答: “我喜欢丁尧哥哥!” 刚好经过她身后的丁尧听了这句话一顿。 顾妙妙无情吐槽:“你就只喜欢人家的脸。” 想到这里,顾妙妙颇为好奇地问: “要是有人比他更好看,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丁尧啦?” 呦呦呆了呆,好像暂时还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像呦呦这么大的小朋友,觉得最帅的男生和自己的年龄差不超过二十岁。 想要在丁尧这个年龄层找到比他更帅的,好像……确实有点难度。 管他呢! 呦呦陷入自己的呆滞哲学家状态思考了一会儿,没思考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困扰的问题,蹦蹦跳跳地跟着姐姐出去了。 joe家的豪宅在往上走一点,就是篝火晚会举办的地点。 热情的村民们已经燃起了篝火,开始围着一边唱着民歌一边跳了起来,他们中途加入,虽然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但还是进去凑了个热闹。 “……今天的篝火晚会呢,我们的活动不只是和老乡们一起跳舞,各位宝宝和爸爸们要进行一项比赛。” 周导将呦呦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脖颈上,给大家做了个示范: “我们会给每个宝贝都准备一条黄色的头巾,待会儿我们分成六队,爸爸们不能动手,宝贝们互相争夺对方头上的头巾,被夺走头巾就算出局,最后谁手里的头巾多,谁就是冠军。” “大家听明白了吗?” 其余人点点头,而顾妙妙却举手问: “我和呦呦只有一个爸爸,哪来的六队呀?” 周导笑得慈眉善目:“你和你爸爸一队,呦呦和丁尧一队哦。” 顾妙妙&呦呦&丁尧:三脸震惊。 这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导演! 如果让他们自己选,那顾启洲肯定选呦呦,顾妙妙也肯定选丁尧。 但这样选,节目必定少了许多看点。 因为现在明眼人都发现,顾妙妙和顾启洲的父女感情相当淡漠,而呦呦至今都不敢和丁尧说话。 可以说,周导相当明白他的观众想看什么了。 “啊?我不要!我和呦呦换!”顾妙妙果然抗拒。 “我我我我也想和爸爸一起!” 呦呦小脸通红,高高举起手。 呜。 她不好意思坐丁尧哥哥肩上。 太害羞啦! 周导却温柔否决: “这是规则哦,乖孩子要遵守游戏的规则。” 乖不乖孩子顾妙妙才不在意,但呦呦很快就被忽悠得动摇了。 “那、那好吧……” 呦呦小心翼翼地挪到丁尧的脚边,怯生生地望着他,完全没有了在家里对着电视蹦蹦跳跳的兴奋劲。 丁尧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及膝高的小姑娘。 和记忆里那个红唇大波浪,明艳得熠熠生辉的女孩不同。 三岁的小姑娘像枝头小小的一簇紫丁香,羞怯而稚嫩,清凌凌的一小团,好像生来就没有烦恼一样,一眼就能望到底。 在丁尧打量呦呦的同时,呦呦也偷偷打量着他。 映在她眼里的少年不过十四岁。 比起普通的初二男生,丁尧的头发打理精致,柔顺的黑发修理得很有层次,略长的发梢微微过眉,露出一双坦荡明朗的眼。 春末的风鼓起他的白色t恤,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身躯单薄却挺拔。 ……就很好看! 肤浅的呦呦被丁尧的美貌糊住了双眼,也暂时忘记了鼻涕泡的尴尬,笑眼弯弯地冲他张开手: “抱抱!” 丁尧微微怔愣。 望向他的那双眼清澈纯粹。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很容易让人会产生“你就是她的全世界”这种离奇的错觉。 将小朋友抱起架在肩上时,丁尧的心情很复杂。 她毫无防备,天真无知的信赖着他,这明明是和他计划中那样顺利的发展。 但他怎么总觉得……他好像是在做什么坏事? 顾妙妙臭着一张脸,冷眼看着没心没肺的呦呦这么快就放弃跟她同一条战线,转而投向了她小爱豆的怀抱。 她对这个没出息的颜狗妹妹很失望! “妙妙?你……要上来吗?” 顾启洲在顾妙妙面前蹲下。 他挠挠头,想要主动抱她,可手在周围比划了两下,又觉得她像是只浑身是刺的刺猬一样,找不到地方下手抱。 顾妙妙面无表情地抬起手,顾启洲这才勉强托着她放在了肩上。 周导给她额前系上头巾的时候,抓着她两只小脚的顾启洲还没话找话: “妙妙待会儿加油!要是你妹妹我就不抱希望了,是你我就很放心了!加油!我们待会儿把他们的头巾都扯下来!” 顾妙妙有些错愕。 她还头一次……被顾启洲这样信任。 她又想了想,好像被顾启洲这样抱着坐在脖颈上,也是头一次。 顾启洲工作太忙,两三个月不回家是常事,上一世的呦呦更是生怕她抢走了她的爸爸,整天像个粘人精粘在顾启洲身上。 而她从小不爱撒娇,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看着他们父女俩骑大马飞高高。 那个位置是呦呦的,从来不是她的。 此刻的顾妙妙低头看着顾启洲的发顶,这个攥着她两条小腿的男人正和恬恬的爸爸开玩笑,说“虽然我不行,但我们妙妙一定行”。 这炫耀女儿的新奇口吻,令顾妙妙一时间还有些茫然。 或许她自己没什么直观的感觉,但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观众却捕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顾导这好像是第一次在节目里夸妙妙吧?】 【这也算是他第一次和妙妙单独相处?】 【前妻女儿和现任女儿的差距真的好大……妙妙感觉和顾导就真的有点生疏】 【据说之前一直跟着外婆长大,所以才不太亲吧?】 【妙妙也很可爱的!不要因为她不爱撒娇就真的把她当大人呀!】 【妙妙和呦呦都是小宝贝儿!都需要抱抱!】 “准备时间结束,大家各就各位啦——” 听到周导的吹哨声,丁尧带着肩上的呦呦往篝火附近聚集。 “呦呦,刚刚周导说的规则你听懂了吗?” 坐在少年单薄肩膀上的呦呦还有点晕乎乎的,她歪了歪小脑瓜,小声说: “我们是不是要去抢别人头上的带子?” “没错,呦呦真聪明。” 呦呦被丁尧不走心的夸奖哄得很开心,于是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她铆足了劲,想着要在丁尧哥哥面前好好表现。 她一贯涣散呆愣的眼神都锐利了几分,呦呦趴在丁尧的头顶,认真地盯着一旁还没进入状态的舟舟,伸手就要去够他头上的头巾。 “哔哔——” 哨声响起。 “呦呦丁尧组,出局——” 呦呦的小爪子还在半空,离舟舟的头巾还有二十公分远。 她昂起小脑瓜一看。 哎呀! 她的头巾没啦! 一旁拎着呦呦头巾的joe也很懵逼。 他挠挠头,仿佛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小声道: “我、我就试了试……” 比赛开始不到半分钟,头顶空空的呦呦和丁尧一起蹲在田埂边,孤零零地看着篝火周围欢声笑语追逐的其他小朋友。 他是谁? 他在哪儿? 他们为什么这么快乐?? 胜负欲挺强的丁尧面无表情地看向一旁玩泥巴的顾呦呦。 她好像对是输是赢都没有什么感觉,虽然还没玩两分钟就下场了,但她的注意力又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 “丁尧哥哥你看!”小姑娘兴奋地捧给他看,“你看这个像不像粑粑!” 丁尧:…… 顾呦呦竟然玩泥巴。 顾呦呦竟然把泥巴捏成了一坨屎。 顾呦呦把泥巴捏成屎之后竟然还捧给他看!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象出二十岁的顾呦呦,捧着一团屎一样的泥巴给他看的场景。 他眼角一抽,竭力平静地答: “挺、挺像……” 疯了。 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然而捏泥巴的呦呦看到丁尧僵硬的微笑,还以为是丁尧在生她的气。 于是呦呦慌忙扔了她精心捏了老半天的屎去哄他: “丁尧哥哥,对不起,呦呦刚刚不小心被人抢走头巾了,你不要生呦呦的气好不好……” 丁尧完全没想到她那小脑瓜子这么能发散,一眨眼就从欢天喜地捏泥巴切换到委屈巴巴。 “不是……呦呦你误会了……我没有生你的气……” 可呦呦并没有相信他的解释。 不仅没信,她还越说越愧疚,嘴角压成了一个可怜委屈的弧度,眼看着就要有小眼泪噼里啪啦从眼眶里坠出来。 “等等等等!别哭别哭!!” 丁尧现在一见她哭就头皮发麻。 先稳住呦呦之后,他立刻转头去人群中搜索刚刚见到的一个吃糖的小女孩。 镜头跟随着丁尧一路过去,就见丁尧莫名其妙地突然杀入围观群众之中,蹲下温声对一个吃糖的小女孩说: “小妹妹,你还有糖吗?” 观众们:? 怎么这么像拦路打劫小学生的初中恶霸行为?? 那小女孩看上去七八岁的年纪,很爽快地就把口袋里的糖给丁尧了。 毕竟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可以刷脸的。 拿到糖的丁尧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转身就仿佛一个没有心的渣男,拨开糖纸放进呦呦的嘴里。 “吃了糖就不许哭了。” 丁尧本来就没有哄孩子的耐心,原本只是随便拿颗糖来哄她,再不济也能把她嘴堵一会儿,没想到她就真不哭了。 不仅不哭,她还眨巴着眼,一边舔糖一边感动道: “谢谢哥哥。” 呜呜。 她都一天没吃过糖了。 丁尧哥哥果然是人美心善的大哥哥! 十分知恩图报的小朋友也鼓起勇气,认真安慰他: “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去求求周叔叔,让他再给我一次机会。” “哎不是……” 他都没来得及阻止呦呦,就见背影悲壮的小姑娘走到周导身边,扯扯他衣角: “周叔叔,拜托拜托,我能不能再参加一次?丁尧哥哥不开心了,我想让他开心,求求你了。” 小姑娘脏兮兮的爪子像小猫一样,举在胸前晃了晃,目光真挚又满怀期待。 追上来的丁尧一时愣在原地。 他很想怀疑这是顾呦呦故意在直播中抹黑他的阴谋。 可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那么认真,好像他一皱眉她就会跟着心疼似的。 丁尧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心疼他,但观众们是真的心疼了。 【呜呜呜宝贝儿怎么又哭哭了,你哭我也好想哭哦】 【拜托拜托,让我们呦呦小可爱再来一次好不好?她真的好惨游戏体验感极差!】 【呦呦不难过!你丁尧哥哥开心的!有这么可爱的小宝贝儿心疼谁不开心!】 【不开心也必须给我开心!!】 周导也被呦呦的两泡眼泪望得揪心,于是趁着中场休息,问场上剩下的其他人,愿不愿意再来一局? 除了顾妙妙以外的小朋友们齐声答: “愿意!!” 他们超级愿意!! 顾妙妙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也全都送走了,他们也没什么游戏参与感的好吗!!! 捏着一把头巾的顾妙妙甩了甩马尾。 哼。 还敢欺负我妹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19、十九个小朋友 大约是因为顾妙妙的战斗力实在过于彪悍, 别说是小朋友, 就连在场的几个大人都有种被小朋友打败的挫败感。 恬恬爸爸一边稍作休整, 和女儿一起总结经验, 一边冲顾启洲比了个拇指。 “顾导, 你家妙妙可真厉害。” 可不厉害吗? 他一个兵乓球运动员选手,别的不说, 反应里和眼力都不差。 结果顾妙妙抓她家恬恬,跟收割韭菜一样,直接一波割走,头都不带回的。 就很离谱。 顾启洲与有荣焉地笑了笑: “也没那么厉害,都是运气好, 运气好。” 话是这么说, 但顾妙妙感觉得到, 顾启洲听了这三两句吹捧, 腰杆儿都直了不少, 表面谦虚淡定, 实际上转头就跟顾妙妙说: “待会儿我俩再努努力,争取连胜!” 顾妙妙忍了忍,没忍住道:“您好像也没努什么力吧?刚刚您被石头绊了一下, 还差点把我扔出去呢。” 被拆穿的顾启洲顿时掩饰般地干笑几声,插科打诨了过去。 观众们纷纷嘲笑: 【哈哈哈哈顾导炫耀的姿势和我爸炫耀我期末考试成绩的时候一模一样!】 【全世界的亲爹炫耀女儿都是同一个嘴脸吗hhh这也太像了】 【哈哈哈我终于知道呦呦为什么那么憨憨了!原来是遗传的爸爸!】 【我现在怀疑妙妙到底是不是顾导亲生的, 怎么看我都觉得她应该是郁澜亲生的吧?】 【哈哈哈哈哈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姐姐姐姐!” 重新加入战局的呦呦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喊着顾妙妙。 她小手脏兮兮的,吃糖吃得格外满足。 即便她手里那根棒棒糖不过几毛钱, 还没有她平时吃的十分之一贵。 顾妙妙看着趴在丁尧头顶,笑得傻兮兮的小姑娘,皱了皱眉: “待会儿你记得跟紧我,知不知道?” 吧唧吧唧吃糖的呦呦:“知道~!” 等到哨声响起,大人和小朋友们的骑马混战再度开始时,大家果然发现顾妙妙把呦呦护得很严实。 倒是有眼尖的爸爸想釜底抽薪,去抓走呦呦头上的头巾,然而丁尧的反应也很快,旁边还有凶残的游戏终结者顾妙妙虎视眈眈。 也就几个来回的功夫,顾妙妙就抓走了小锁和joe的头巾。 小锁摸了摸脑门,意识到自己又出局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没心没肺的呦呦倒是很开心的给她姐姐鼓掌,鼓完掌之后向往道: “我也想玩,可是我怎么老是抓不到呀?” 丁尧暗叹,就你这个反射弧,人家把你头巾抓走跑八百米远,你都反应不过来,还抓别人? 前面的顾妙妙看了看场上剩下的恬恬和舟舟。 “恬恬。”她忽然开口,“我们商量一下,我不抢你的,你帮忙围住舟舟,让呦呦去抢一次好不好?” 舟舟:? 我就是个工具人吗? 然而呦呦一听,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好!好!” 恬恬没什么胜负欲,见呦呦这么开心,她好像也被感染了似的,点点头。 “那我们一起去抢舟舟的吧!” 舟舟:qaq 三个小姑娘达成联盟,恬恬和顾妙妙一左一右围住舟舟。 夹在中间的舟舟弱小可怜又无助,委屈巴巴地喊: “爸爸,她们欺负我!” 舟舟爸爸忍着笑:“男子汉怕什么?你也去抢啊。” 舟舟悲愤道:“呜呜我抢不过!” 让她去跟顾妙妙抢这不是要他死吗! 太过分啦! 这游戏没法玩啦! 于是小男子汉舟舟就这样被一左一右摁住,屈辱地被呦呦抢走了头巾。 “耶!我抢到啦!”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舟舟痛苦之上的呦呦十分兴奋。 然而开心不到两分钟,她回头看舟舟真要哭了,又很内疚地挠挠头: “你、你别哭呀,我很公平的,我也给你抢我的。” 说着呦呦就把小脑袋瓜伸到他面前,两只爪子搭在丁尧头顶,乖乖的,温顺得像只不会反抗的小猫咪。 将哭未哭的舟舟试探着轻轻取下了呦呦的头巾。 “耶!你也抢到啦!” 呦呦欢天喜地地为抢走自己头巾的对手祝贺。 舟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头巾,再看了看给他捧场的呦呦,很快就也跟着手舞足蹈地嘿嘿笑了起来。 于是呦呦舟舟恬恬三个真·小朋友莫名其妙地开心欢呼。 毫无童心的本场mvp顾妙妙满头问号,不明白这俩人相互送了波人头有什么好开心的。 “好了,今天的友谊赛就结束啦。” 篝火旁,周导召集起所有人,开始今晚最后的总结。 首先肯定是给今晚的mvp·童心杀手·无情收割机·顾妙妙小朋友,宣布了游戏胜利的奖励。 一个布灵布灵的公主小王冠! 恬恬&呦呦:“哇——!” 顾妙妙一脸嫌弃: “这有什么用?周叔叔,我不想要这个,能给我们换个房子不?” 观众们: 【果然是我务实的妙总】 【妙总:憋给我整这些乱码七糟的,我看起来是会喜欢小王冠的人?】 【哈哈哈给我们妙总上大房子!我们霸道妙总怎么能住这小破屋?就这??】 周导婉拒了她换奖品的无理要求,甚至还给他们狭小的小破屋新添了一位住客: “在接着来的录制中,丁尧作为实习哥哥,会轮流在各位小朋友们的家里住,今晚我们就从呦呦和妙妙家开始,呦呦,开不开心呀?” 捧场王呦呦振臂高呼: “开心!” 顾妙妙:“啧。” 大通铺住四个人也会挤的好不好! 更何况…… 顾妙妙警觉地看着丁尧的侧脸。 虽然他此时还任由呦呦坐在他的肩上,但她总觉得,似有若无间,仿佛看到过他用不太友善的目光默默审视着呦呦。 顾妙妙还在揣测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阴暗的企图,就见坐在他肩上的呦呦由于过于开心,嘴里含着的棒棒糖从她嘴里一下就秃噜了出去。 吧唧。 摔碎了。 呦呦小脸震惊,微微张着嘴呆呆看着摔碎的棒棒糖。 整个人是大写的乐极生悲。 丁尧倒没觉得是什么大事,但又怕她哭,安慰道: “没什么没什么,掉了下次哥哥再给你买……” 久久不见头顶有什么动静,丁尧有些意外,但下一秒,他顿觉头顶发凉,疑惑地用手一摸—— “纸纸纸纸纸——!!!” 有洁癖的丁尧看着自己一手的口水,手指微微发抖,再想到现在他头顶一头的口水。 ……他确定了。 顾呦呦还是那个让他恨不得当场捏爆的顾呦呦。 而慌乱中被丁尧放回地上的呦呦,沉痛地在摔碎的棒棒糖前蹲下。 在丁尧崩溃而慌乱的声音中,她恍若未闻地看着棒棒糖的“遗骸”发呆。 同时在心里默默计算,糖掉到地上过没过五秒钟。 好像过了。 要是没过五秒,捡起来还是可以吃的。 但是既然过了,她就只好捧起一捧泥巴,把她心爱的棒棒糖郑重地埋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弄掉的。” “安息吧。” 顾妙妙:? 她的妹妹好像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对吃到一半的糖致以深深悼念之后,回去之后她就见丁尧默默地在院子里的井里打水,再默默地自己生火烧水,最后再洗了个头。 再回屋的时候,呦呦和顾妙妙都已经洗漱完躺好了。 晚上的时间直播中止,忙了一天的顾启洲正趴在大通铺上,让呦呦给他踩踩背。 “哎,这节目组也太实诚了,说体验乡村生活,还真给我们这种小破旧老屋子住。”顾启洲随口问,“小尧你也没住过这种大通铺吧?” 丁尧五官生得有几分贵气,看上去并不像吃过苦的人。 然而他却说:“住过的,也就是前两年的事。” 顾启洲有些诧异。 “怎么会?” 他瞥了眼还在顾启洲背上乱蹦的呦呦,简单提了几句: “我们公司签的艺人很多,公司没有那么大的宿舍给我们住,所以我们之前一直住大通铺的。” 顾启洲想了想,问:“你公司是哪家来着?” “耀星传媒。” 同是业内人,顾启洲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规模不大,但是确实捧出了几个国内一流的偶像,对外都夸耀星传媒有眼光,捧谁谁火,骗了不少年纪轻轻怀揣明星梦的少年。 当年的十一岁的丁尧也是如此。 小练习生的家长们对娱乐圈并不了解,只知道是家有名的公司,签合约签得十分信任。 谁料到这家公司其实每年都会签大量的练习生,只要样貌好看稍微有点才艺的,几乎来者不拒。 人数一上去,捧出偶像的概率也越大。 至于剩下的那些,按照合约,公司只需要每年随便对付他们一些商演活动,就不算违约。 家境稍微好一些的,能凑出违约金,赎身走人。 家境不好的,就这样被葬送十多年的时间,都没有出头的日子。 光靠着这些被骗进来的小练习生的违约金,耀星每年都能赚到不小的一笔钱。 丁尧很幸运,他成了被捧出来的千万分之一。 但哪怕他现在这么红,在公司的霸王条款下,赚来的钱也并没有多少流到他的手里。 所以上一世,当鹿鸣娱乐向他递出橄榄枝,他毫不犹豫地就解约跳槽,以为终于能够脱身自由。 结果没想到被顾呦呦横插一脚。 哪怕他是公司最大的摇钱树,哪怕就算把他卖给别的公司都能大赚一笔。 这个大小姐宁愿赔钱,也就是一意孤行地要将他雪藏。 顾启洲不知道丁尧心里的想法,但他对丁尧此时的境遇大概也猜出了几分。 因此他口吻略带同情地道: “小小年纪,在外打拼辛苦了吧。” “辛苦?”踩背踩上瘾的呦呦闻言转头,“丁尧哥哥也很辛苦吗?呦呦可以给你踩背!” 丁尧在心里白她一眼。 他心想,上一世给我的人生雪上加霜的,不就是你这个小王八蛋吗? 然而这个小王八蛋毫无自觉,还很兴奋地拍了拍床: “我很厉害的!信我信我!” 丁尧的床位在顾启洲边上,当他被赶鸭子上架躺上去时,背上传来了分量恰好的力度。 小朋友的脚只有巴掌大,整个人踩上来也很轻。 这样轻的重量,让人疑心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她的小胳膊小腿掰断。 ……那么小小的一团。 为什么未来会变成那么讨人厌的样子呢? 天色渐晚。 顾启洲起身吹灭蜡烛,老旧的小屋陷入深蓝的夜色之中。 录了一天的节目,大家都很疲倦,躺下之后没过多久就都睡了。 顾启洲原本也很困,然而他毕竟是成年人,要警醒些,因此睡到后半夜的时候,他就察觉到顾妙妙那边有些动静。 “怎么了?” 他小声问。 “有蚊子。” 顾妙妙睡得正香,被蚊子咬醒,简直杀人的心都有。 天知道她现在只有六岁的身体,有多容易疲劳缺觉,明天还要起一大早,她更睡不醒了。 但她也只是抱怨,没想让顾启洲做些什么。 然而她说完,顾启洲就边揉眼睛,边坐起来把蜡烛点燃了。 “妙妙早点睡,不然明天起不来,我帮你打蚊子。” 打着哈欠的男人趿拉着拖鞋,拿呦呦扎辫子的小皮筋束起略有些长的头发,抄起了桌上的大蒲扇。 “快睡吧。” 或许是夜色温柔,连带着微弱烛火中顾启洲的身影也柔软起来。 顾妙妙怔怔看着正满床找蚊子的男人。 他半垂着眼,神色困倦,有一下没一下地赶着蚊子,偶尔看到一个小黑点,就聚精会神地伸手去拍。 然后拍了个空。 不知为何,顾妙妙看着看着,忽然赌气般地背过身不愿意看了。 反正也不是为她打的蚊子, 还不是怕呦呦也被蚊子咬? 她不生气。 反正她都习惯了。 她一点也不稀罕。 顾妙妙一肚子气,气鼓鼓地瞪着睡得呼哧呼哧的呦呦,然后伸出手,更气鼓鼓地—— 给她掖了掖被子。 睡觉! 呦呦完全不知道在她睡觉的途中,身旁的姐姐经历了多么九曲十八弯的心路历程。 她就是做了好多好多的梦,梦里飞速闪现过许许多多的的人影。 像是倍速播放的电视剧,画面里都有着同样的一张脸,梦里的她喊着对方的名字: 丁尧。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梦里的呦呦皱起了小眉头,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然后把小脚丫子甩到了另一头的丁尧的脸上。 丁尧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嘴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勉强睁开眼辨认了半天,才看清是什么。 “……” 顾呦呦!!! 你竟敢往我嘴里塞脚丫子!!!! 我鲨了你!!!! 20、二十个小朋友 鸡鸣声此起彼伏, 在古镇里响起。 睡了个好觉的顾妙妙第一个起床, 顺带把所有人都挨个叫了起来。 床上的三个人依次坐起,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 竟然很有默契的齐齐打了个哈欠。 顾妙妙疑惑: “你们昨晚都没睡好?” 顾启洲昨晚上半夜是在打蚊子来着, 这个她理解。 可丁尧和呦呦? 说到这个,丁尧面无表情, 目光呆滞。 昨晚发现顾呦呦竟然睡着睡着把脚丫子放他嘴里,他气得当时就自暴自弃恨不得一口咬掉她的小脚趾头。 他艰难的忍住了。 之后起身又去井边打了水,打蚊子的顾启洲还好奇地问他怎么半夜爬起来漱口。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女儿把脚往别人嘴里放,甚至他漱完口回来还试图往他这边拱吗! 丁尧有苦难言。 而呦呦就更委屈了。 她昨晚又做了噩梦,她梦见自己又成了坏女人, 而且欺负的对象还是人美心善的丁尧哥哥! 虽然具体的情节她记不太清了, 但是那种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的感觉格外强烈, 强烈到她一觉起来还沉浸在那种浓浓的自责心情中。 “丁尧哥哥。”睡眼惺忪的呦呦望着他, “你讨厌呦呦吗?” 丁尧:……你总算发现了。 咳。 但表面上, 丁尧倒也没表现出来。 “怎么会?呦呦,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呦呦叹了口气,很认真地说: “丁尧哥哥你好善良,呦呦没有你想得那么好的。” 她记不太清梦里的具体场景, 只记得是一件特别特别不好的事情。 她当时好像还在想,要是她和妈妈看电视时看到这样的剧情, 她可能都会和妈妈一起骂那个恶毒反派。 可是现在,梦里的她好像就是那个恶毒反派。 qaq 然而丁尧听了她的话,真是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说的客气话! 她真以为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很好吗? 不是! 就冲她在他头上流口水和塞脚丫子的行为, 就算没有上一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都很想掐死她好不好! 可呦呦对丁尧咆哮的内心一无所知。 她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内疚,再看她的丁尧哥哥—— 哎。 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好看的人是怎么能受欺负呢? 想到这里,正在吃早饭的呦呦殷切地关心起脸色不佳的丁尧: “丁尧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呀,你好没精神哦。” ……没精神还不是因为你。 心力交瘁的丁尧敷衍道: “可能是昨晚头发没干就睡了,有点着凉吧。” 原本就是句随口敷衍的话,然而呦呦却听到心里去了,很相信地为他着急: “真的吗?那哥哥要吃药药!” “……那也不必……” “要的!妈妈说生病就是要吃药!” “……也没有那么严重……” “而且,生病不能吃肉肉,丁尧哥哥你吃这个。” 说着,呦呦把她面前的小白粥推到丁尧面前,把丁尧手边的小笼包和牛肉面都扒拉到自己这边,真诚说道: “生病的人要喝粥,丁尧哥哥要乖哦。” 顾启洲也说: “要不舒服是该吃清淡点,我那里有感冒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拿。” 咬了大大一口小笼包、小嘴全是油的呦呦也点头,还一脸“你看我多关心你”的骄傲。 丁尧:……我可谢谢你了。 吃过清汤寡水的早饭之后,今日的直播拍摄又重启继续。 今天的任务核心是—— 赚钱。 “……有一句朴实的老话,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那么来到这里,虽然我们给大家提供了住宿和今天的早饭,但剩下的日子,就要靠大家勤劳的双手来赚钱啦!” “顺便一提,今天的任务,我们的爸爸们和宝贝儿们是分开完成的。” 呦呦听得一脸茫然,问姐姐: “什么意思啊?” 顾妙妙:“意思就是我们几个要单独出去赚钱。” 呦呦点点头,又猛地想起什么。 “周叔叔。”她认真道,“小朋友不能工作,雇佣童工犯法的!” 周导:? 他不知道呦呦的小脑瓜里哪来这么高深的词汇,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电视上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于是周导耐心解释: “这个不是工作,是任务,呦呦要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摘杨梅拿到集市上去卖。” 刚好是杨梅的季节,镇子里的山上大片杨梅树结了果。 发了小篮子的小朋友们哭成一片,纷纷不舍得和自己的爸爸分别。 只有呦呦和顾妙妙两人,手拉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聊: “杨梅好吃吗?甜吗?” “没吃过,应该甜吧……” “啊!那我待会儿可以吃吗?我想吃!” “有虫吧,没洗吃了会拉肚子的。” 呆愣站在原地的顾启洲,看着周围依依不舍得仿佛生离死别的分别场面,再看了看不远处手拉手快乐地走出老远的两姐妹。 观众们笑成一片: 【由于女儿过于独立而失去了老父亲的快乐hhhh】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jpg】 【顾导感情都酝酿好了,然鹅并没有人配合他,这也太惨了哈哈哈哈】 丁尧在后面看着,也觉得有些好笑。 他这一期作为呦呦一家的实习哥哥,摘杨梅和卖杨梅的任务自然也是跟着她们俩一起。 挎着快比自己高的大篮子,呦呦迈着六亲不认的嚣张步伐,很有种想要大干一场的气势,还冲丁尧夸下海口: “丁尧哥哥你喜不喜欢吃杨梅?我给你摘个最大的,那——么大的那种!” 她张开双臂,在半空比划了一个超级大的圆。 丁尧无奈道:“我们摘杨梅是为了去卖钱的。” 呦呦理所当然地说: “最大的给你和姐姐,剩下的再卖钱呀。” 她又不傻,她聪明着呢! 说完她露出了一种迫切求表扬的神色,眼巴巴地等着谁来夸她一下。 然而并没有。 顾妙妙只白了她一眼,心说人家都不搭理你,你还上赶着讨好人家,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知不知道? 但她不知道的是,丁尧没吭声并不是不想搭理呦呦。 而是生怕自己一开口,会做出顺毛夸奖小朋友的可怕举动。 可怕的地方在于,他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她好像有点可爱。 ……这太恐怖了。 呦呦猜不到眼前这俩非原装小朋友的内心,她只知道她明明那么聪明,却没有人夸她,小脸瞬间垮了下去。 他们摘了一会儿之后,剩下的四个孩子也慢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呦呦你的篮子怎么还是空的呀?” 丁尧看着舟舟伸头朝呦呦的篮子里看了一眼,随后便拍拍胸脯,一副很靠得住的样子夸耀: “没关系!我帮你摘!” 呦呦小脸茫然。 她刚刚都揪了一堆了,只不过是放进姐姐和丁尧的篮子里了,因为她真的提不动。 然而舟舟似乎默认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妹妹不会摘,很有男子气概的想在呦呦面前表现一番。 没过多久,舟舟哼哧哼哧提着一大篮子杨梅过来,得意地递给呦呦: “给你!” 一脸的“我是雷锋做好事不留名”的骄傲。 呦呦很有礼貌的道了谢,虽然她自己也能摘这么多,也搞不懂为什么舟舟要特意给她摘,但她接过杨梅之后还是转头就欢天喜地跑向丁尧,学着舟舟的模样说: “给你!” 小姑娘的掌心热乎乎的,捏着的那颗和乒乓球一样大的杨梅也有些暖意。 还真给她找到了一颗超级大的杨梅。 另一颗差不多大的杨梅被呦呦塞给了顾妙妙,于是顾妙妙就坐在旁边的小土堆上,看着她妹妹跟个痴汉一样,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人家问: “这个好大,肯定好甜好甜的!你吃!” 其实她这杨梅给的毫无诚意,又不是她亲手摘的,但她那副表情,却又很容易让人产生“即便只是她亲手递的也很珍贵”的错觉。 顾妙妙冷眼看着,咬了一口呦呦给的杨梅,随口表情一僵,顿了几秒后,苦着脸把嘴里那一口吐了出来。 那边的舟舟眼看着呦呦毫不犹豫地借花献佛,十分受伤地表示: “你不能给别人,这个是我给你的!” 呦呦歪歪头:“我知道呀。” “是我!给你的!” “……我真的知道呀。” 两个小朋友开始了鸡同鸭讲的辩论,呦呦完全get不到他不开心的点,可是他又确实生气了,于是呦呦只好抱抱他,可是抱抱也不管用,急得呦呦也茫然挠头。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小朋友的大三角吗?】 【舟舟喜欢呦呦,呦呦喜欢丁尧弟弟哈哈哈小朋友好难】 【不是舟舟喜欢呦呦,应该是所有小朋友都很喜欢呦呦吧2333】 【舟舟赶紧去找爸爸,让爸爸快去给他定个娃娃亲,再晚就来不及啦!】 丁尧插不进这两个小朋友的对话之中,只是无意间看到了呦呦散开的鞋带。 小孩子太容易莫名其妙地跌倒,他一看见便下意识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弯腰蹲下去给她系鞋带。 没想到呦呦瞥见他的动作,却忽然诧异的愣住。 火光电石间,她忽然想起来她做梦究竟梦到什么很过分很过分的事情了。 …… “……那你同意和我交往了?” “除了这个。” 笼罩在夕阳的空旷办公室内,站在中央的男人微微垂眸,以往身上的那股傲气荡然无存,他放弃了所有无用的脸面、自尊,站在这里,乞求着一个机会。 然而即便他说出了拒绝的话,他也明白,如果对方仍旧执着,他也没有任何选择。 还好这位大小姐的确如他所料,被这句话气得跳脚。 “你没得选!” “想解约是不可能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有别的公司在挖你吗?你休想!我就是让公司赔钱,一分钱都不赚,也不会让你重见天日!” “还敢和我谈条件,你做梦!” “和我作对就是这样的下场,除非你跪下来求我,否则我发誓,你绝对不可能……” 最后一束夕阳余晖收束之时。 玻璃窗后的城市归于黑暗, 男人双膝落地。 “我求你。” 他知道,他没有选择。 他知道,她其实并不是喜欢他,她只是一个没有得到想要的玩具的小孩子,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当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无法拥有时,就会气急败坏地把它毁掉。 她想看的,也不过就是他的脊梁被折弯,他在她面前低下头颅,俯首称臣的样子。 那他就给她看。 然而她好像更加气愤,更加无法接受,一边喊着“你给我起来”,一边喊着“你宁愿跪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最后把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恶狠狠地看着他。 眼中有恨,也有比恨更深的东西,他看不懂。 …… 回忆起这个可怕的噩梦,呦呦整个人待在原地。 其实她完全不知道梦里的她和丁尧在说些什么,但丁尧跪下的那一幕让她着实震撼,印象极其深刻。 深刻到即便她刚醒来的时候都不记得梦见了啥,但那种深深的内疚和难过也在她的脑海里徘徊。 因此,当丁尧弯腰为她系鞋带的时候,潜意识里的记忆被唤醒,和眼前的场景重合。 刚刚给她系了一半鞋带的丁尧,忽然就见小姑娘收回脚,急急的后退两步。 他疑惑抬头,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你、你起来。” 他有点茫然,即便是小朋友的情绪漂浮不定,但也没有这样没头没脑说哭就哭的吧?? “呦呦怎么哭了?我是在给你系鞋带啊?” 丁尧手忙脚乱地蹲下给她擦眼泪,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戳到这位小祖宗的泪点了。 “不系好鞋带待会儿摔了怎么办?你不怕疼啦?”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也就一两天的时间,他哄呦呦已经哄成了本能。 也有可能是第一面爆哭的冲击实在太大,总之但凡她有点委屈想哭,丁尧都会第一时间下意识地稳住她。 稳住! 他可以! 只要不哭,就是胜利! 他那种过于小心翼翼,生怕松懈一点就让她眼泪掉下来的专注度前所未有,瞬间就戳到了屏幕前观众的少女心,无数观众纷纷痛哭: 【呜呜呜呜呜我死了我好想魂穿呦呦我也想被丁尧弟弟哄!】 【为什么弟弟哄人会这么苏啊呜呜呜这也太温柔了叭】 【我不系鞋带也会摔跤!我超痛!!我也需要人哄!!!】 而就在观众们纷纷被专注哄小妹妹的丁尧苏到的同时,泪眼汪汪的呦呦也抹了抹快掉出来的小眼泪。 随后上前一步,认真地拍了拍丁尧膝盖上沾到的泥土。 小朋友一下一下,拍得一丝不苟。 直到把他的裤子拍得干干净净,她才望着蹲在他面前的丁尧,好像又一肚子的话想说,可乱糟糟的脑子怎么也整理不清楚,最后只憋出一句: “你以后,不要给呦呦系鞋带,我自己会的,真的。” “你这样,我有点难过。” “丁尧哥哥,你不要随便给别人跪下,好不好?” 观众们不明所以,只觉得小朋友或许不知看了什么电视剧,真情实感地觉得只要跪就是不好的事情,所以才不希望她喜欢的小哥哥也跪着。 然而丁尧却当场愣住。 有一瞬间,他几乎生出一个奇异的错觉,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也是重生的。 可这又是个自相矛盾的猜测。 因为如果顾呦呦真的重生,她绝不会,绝不会为自己的下跪而落泪。 想到这里,丁尧心里五味杂陈。 呦呦没等到他的回答,两只爪子搭在他膝上,执着地摇晃: “好不好?好不好?” 丁尧费解地看着眼前这个眼尾下垂,像只可怜巴巴小奶猫的小朋友。 如果没有镜头在拍,他很想戳戳这个小朋友的额头,质问她: 你委屈什么? 你有什么好哭的? 我才是该哭的那个吧? 然而到最后,他也只是轻轻摸了摸小朋友柔软的发顶,叹了口气。 “好,我答应你。” 只要她不发疯,他这辈子,大约也不会被谁逼到那种地步了吧? 听到他确切的回答之后,呦呦终于破涕为笑,小脸顿时小雨转晴,扬着笑脸抱住丁尧的脖颈,可开心可开心地说: “太好啦!” 梦里的场景不会发生,她也就不会干那么坏的事情了。 呦呦还是好孩子,丁尧哥哥也不会讨厌她! 完美! “丁尧哥哥你吃呀!”兴奋的呦呦推了推他捏着杨梅的手,“再不吃,被舟舟发现你就更吃不到啦!” 丁尧瞥了眼那边还生闷气的舟舟,那简直是小男孩的纯真好感被无情辜负的惨烈现场。 顾呦呦果然是天生的坏蛋。 不过—— 作为被借花献佛的这一方,感觉好像并不差。 送上大杨梅的小姑娘期待地望着他,挂着一副乖巧等夸奖的模样,丁尧正迟疑着这次要不要夸她一次,下一秒,他就被咬紧嘴里的这一口杨梅酸到表情僵硬。 旁观许久的顾妙妙,露出“酸死你活该”的恶毒微笑。 你以为舔狗是那么好拥有的吗? 想得美! 呦呦看着被酸得五官变形,呸呸呸吐着去找水喝的丁尧,茫然地挠了挠头。 21、二十一个小朋友 “各位宝贝们都完成自己的任务了吗?这个是你们的任务卡, 接下来你们可以按着上面的路线, 去往集市出售你们的劳动成果啦!” 打扮成节目组吉祥物的工作人员给每个小朋友递上任务卡。 小朋友的任务卡上没有字, 只画着路线图。 小锁:“我知道了!我们要往这边走!” joe:“笨, 你地图拿倒啦!” ……虽然他们很可能连这个地图也看不明白。 呦呦对地图和卖杨梅毫无兴趣, 她瞅了瞅周围,看除了摄像师叔叔之外都没人关注她, 于是偷偷摸了一颗杨梅塞进嘴里。 然后她就跟过电似的,从脚底到头发丝地打了个哆嗦。 目光呆滞.jpg 【哈哈哈哈xswl呦呦一脸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酸的东西”】 【哈哈哈小可爱现在肯定在想,完了我刚刚给姐姐和丁尧哥哥吃了个啥】 【呦呦太可怜了hhhh想吃点甜甜的东西怎么就这么难哎】 【我现在就好奇,这么酸的东西到底要怎么才能卖出去??】 就在呦呦整个人都被酸傻了的时候,穿着人偶服的工作人员强调: “……宝贝们待会儿去集市的时候, 一定要记住了, 因为外面虽然有很多好人, 但是也有一些想拐走小朋友们的坏人, 所以当有人问你们要不要跟他们走的时候, 小朋友们要怎么办?” “不走!” “如果他们说要带你们去找爸爸呢?” 这次回过神来的呦呦喊得最大声: “不去!” “如果他们给你们吃好吃的呢?” “绝对不去!” 上次她就被坏人骗着去找姐姐, 差点真的被带走,再也喝不到草莓牛奶了! 她记住了,以后一定一定不会被骗的! 顾妙妙总觉得他们好像话里有话, 但一时又想不通原因。 反复叮嘱之后,工作人员放心地目送他们出发。 集市上人群熙攘, 几个小朋友各自提着篮子,想到待会儿要跟旁边卖菜的阿姨们一样叫卖,就连平日外向的恬恬都有点无所适从。 要卖东西, 首先得找到一个合适的摊位,镇子上的小集市没有严格的规定,丁尧带着孩子们先找了块能摆摊的区域,随后冲旁边的大妈展颜一笑: “阿姨,我们可以在你们旁边卖杨梅吗?” 大妈看上去四五十岁,慈眉善目地看着丁尧,乐呵呵地同意: “可以啊,你们这是在拍节目?哎那我是不是也会上电视啊,早知道我今天该换一身衣服来的……” 靠着刷脸,丁尧还蹭来了一块铺在地上的塑料布,几个小朋友把各自摘来的杨梅都倒在上面,丁尧一边让其他小朋友帮忙,一起把坏掉的杨梅挑出去,一边看向呦呦: “呦呦,你来喊,让大家都过来买杨梅好不好?” 摆摊的途中就有不少人开始围了过来,被这么多人看着,呦呦本能地感觉到了害怕。 于是小脚下意识地往姐姐的身后挪了挪。 丁尧锲而不舍地追着她: “这没什么可怕的,呦呦,你真的不试试?很好玩的。” 之所以叫呦呦来卖杨梅,主要是丁尧觉得这酸不拉几的杨梅正常情况下是真的不好卖的。 而面对周围这些看热闹的大叔大妈,他刷脸肯定不比得这些小朋友卖萌好使。 顾妙妙看呦呦还是有点怂怂的,忍不住开口: “她不想试就算了,我来喊。” 顾妙妙撸起袖子,不知为何自带一种能把村里最凶的那条狗辇一条街的气势。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刚刚摘下来的新鲜杨梅——” “便宜卖啦——” 所有人:…… 她这会不会也太熟练了!??? 顾妙妙其实也从没摆过地摊,不过她小时候在乡下见过别人是怎么喊的,所以有样学样,看上去也很像那回事。 果然有几个围观的阿姨被她吸引过来。 “小朋友,你这杨梅多少钱呀?” 顾妙妙面不改色地竖起三根手指头:“三十。” 她身后的呦呦瞪大了眼。 姐姐! 你也太黑了吧! 现在其实还并不是杨梅最好吃的季节,要再等上几天,才是当地人采摘的时候。 这天然长在外面的杨梅,又没催熟,想也知道不会太好吃。 不过这些人显然也不是真的为了买杨梅来的。 那个阿姨果然夸张道:“这么贵,小朋友,这么贵你怎么卖得出去呀?” 顶着稚气未脱的小朋友模样,顾妙妙一本正经地说: “我们在录节目,肯定卖得出去啊。” 客人:……? 观众们:人间清醒我妙总。 三十块钱对于城里人而言,或许就是一顿外卖一杯奶茶的价格,不过对于朴实的乡下人而言,不算多也不算少。 因此周围还是看热闹的人多,真正掏钱买的,等了半天也只等来一两个。 呦呦看着眼前这一堆杨梅,他们七个人每人一篮子,堆起来也不少了,要怎么才能全部卖完呢? 一旁看着的丁尧又蹿腾她: “呦呦,你不去帮帮你姐姐吗?” “怎、怎么帮啊……” “去跟你姐姐一起喊喊试试?” 半推半就的呦呦从顾妙妙的身后走出来,她拽着姐姐的衣角,目光有些怯生生的。 大人根本体会不到,从小孩子的视角往上看,看到一群高高的大人围着自己居高临下地打量有多可怕。 呦呦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的小猴子tat “姐、姐姐……”她看着不远处拿手机拍她的女孩,“你要不要……买、买杨梅?” 小姑娘声音弱弱的,因为被太多人围观而很不好意思,但她目光清亮,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人,可爱得招人怜惜。 于是被她一声“姐姐”萌得心颤的女孩果断上前: “我买!给我来半斤!” 其他几个小朋友殷勤地从挑好的杨梅堆里,给她装了两大把,丁尧称重装袋后递给那女孩,对方也爽快地给了钱。 交易过于顺利,于是当下一个看上去还挺阔绰的冤大头问价的时候,顾妙妙竖起四根手指头: “四十。” 顾妙妙叹息一声: “我妹妹已经好久没吃过糖了,叔叔你要是买我们的杨梅,我妹妹就有糖吃啦。” 观众&顾客:??? 呦呦:?糖??什么糖??哪里有糖??? 蹲在小摊前的大叔见一排小萝卜头眼巴巴望着他,心一软,一边掏钱一边道: “……那行,给我来三斤吧。” 呦呦:!!! 三斤! 这也太有钱了!!! 顾妙妙低头掩盖住自己微微翘起的奸商微笑,而她旁边的呦呦却接下叔叔给的钱之后,却特别愧疚地把钱要还给他: “叔叔,我可以不吃糖的,你不要买啦。” 对方诧异地问:“为什么不要我买呀?” 呦呦认真地告诫他:“这个杨梅好酸的。” 大约是没见过这么自坏招牌的小姑娘,那个大叔笑着问: “有多酸啊?” 呦呦模仿了一下刚刚被酸到的自己的表情,捏着拳头,皱起小脸抖了抖: “有这——么酸!” 那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还是把钱递给她。 “没关系,我拿回家泡酒喝,酸就酸点,没关系。” 钱哗啦啦地入袋,连顾妙妙都没想到,原来呦呦在推销东西上竟然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天赋。 丁尧看着顾妙妙骤然亮起来的眼睛,觉得有点好笑: “你还想涨价?” 顾妙妙理直气壮:“为什么不?” 不过愿意买酸不拉几杨梅的冤大头也不多,即便是有呦呦这样的卖萌吉祥物坐镇,摊子上也还剩了一半的杨梅滞销。 关注杨梅的顾客减少的同时,关注丁尧的顾客却越来越多。 毕竟现如今的丁尧是国内大火男团的成员,虽然年纪只有十四岁,但连很多当红流量小生都比不过他们团的四个人。 可想而知,这个国民度有多高。 随着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周围来看丁尧的小女生就越来越多,因为这些小姑娘年纪都不大,也不是那种会围着他尖叫的疯狂粉丝,节目组也没让安保拦着。 丁尧还趁给几个小女生签名的功夫安利了一下自家摊上的杨梅。 爱豆的安利,就算是酸不拉几的杨梅那也必须吃,于是几个小女生顿时连压岁钱都想掏出来,直接把整个摊子包圆。 丁尧连忙劝:“……不,这个真挺酸的,你们真想买随便买个几块钱就行……” 顾妙妙鄙视他:“你怎么还骗女孩子的钱。” 丁尧:? 人的本质是双标,刚刚疯狂涨价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呦呦也觉得他们像卖假货的无良商贩,可是卖杨梅原本就是他们的任务,任务必须完成,可她也不想卖酸杨梅骗人。 呦呦苦思冥想了半天,看丁尧给那几个女孩只装了一小袋子的杨梅,又送了签名,一贯迟钝的脑子难得机灵了一下。 “姐姐!”呦呦整个人跟小灯泡一样突然亮了起来,“我想到办法啦!” 正在对着粉丝微笑营业的丁尧,并不知道身后那一群小朋友在打着什么主意。 等他和粉丝寒暄结束,呦呦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小纸板。 “写好啦!” 她举着从隔壁阿姨哪里蹭来的小纸块,上面是joe用找摄像师叔叔借来的水笔写的字。 【和大明星丁尧合照送杨梅,50元一次】 丁尧:……我他妈就是个工具人? 呦呦举着小纸板手舞足蹈,大眼睛亮晶晶的,还给丁尧炫耀: “呦呦是不是很聪明!” 这样他们不用因为卖不好吃的杨梅而愧疚。 任务也能够顺利完成啦! 看着梨涡深深的顾呦呦非常开心地把小纸板立起来,于是丁尧瞬间被女孩们团团围住。 丁尧面无表情地想: 他之前刚升起的一点对她的怜爱之心,终究是错付了。 “……慢点慢点,大家都一个一个来!” “你们不要急,姐姐说你们要排队才行。” 以顾家小姐妹为核心,这俩人收钱找钱,恬恬帮忙把杨梅装袋,joe负责称重,舟舟负责维持合照排队的秩序,而丁尧—— 负责当人形拍照道具。 全程假笑.jpg 【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我们呦呦宝贝儿真聪明!】 【呦呦:不愧是我.jpg】 【我好酸!五十块就能和丁尧弟弟合照,妈的我上次追行程花了四千才只能隔五十米远远看一眼!我恨!】 【胆子大一点!呦呦你可以再涨涨价!你丁尧哥哥见面会门票都好几千呢!!】 【我看谁还敢说我们呦呦傻,我们呦呦聪明着呢哈哈哈哈】 美滋滋收钱的呦呦抱着一大堆零钱,她的小肉手都捏不住这厚厚的一沓零钱。 这么多钱,能买多少糖啊。 对钱毫无概念的她留下了向往的口水。 眼看着杨梅卖得七七八八,节目组冲工作人员使了个眼神。 于是正在数钱的小朋友们忽然就见一个年轻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他们身旁。 “小朋友们,你们卖完啦?” 呦呦正乱七八糟地数着数,忽然听身后响起了声音,吓得原地一哆嗦。 “卖、卖完啦。” 虽然很谨慎,但呦呦还是老实回答了,她又问: “你是谁呀?” 年轻男人微笑着说:“我是你们的爸爸派来接你们的呀。” 呦呦上下打量了一番。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印字t恤,所以一两天下来,小朋友们都能认出哪些人是工作人员,哪些人不是。 而眼前这个人没穿着统一服装,显然不是工作人员。 小锁原本就是个离不开爸爸的爱哭鬼,闻言一副要哭的模样,毫无怀疑地要往他那边走。 “不能去!” 今天智商上线尤其久的呦呦警醒地拽住小锁。 她着急道:“他骗人!他不会带你去找爸爸的!” 来之前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才说了,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他又不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那不就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顾妙妙故意没有开口阻止,在一旁看呦呦的反应。 不错,终于长教训了。 舟舟问身后的工作人员们:“你们认识他吗?” 沉默的工作人员们纷纷摇头。 舟舟指着他们对那个年轻男人说:“你看!他们说不认识你!” 年轻男人毫不慌乱地应答:“是你们的爸爸叫我过来接你们的,他们当然不认识我。”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呦呦急切道:“不是!你骗人!” joe也问:“那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是不是头发短短的,个子高高的?” joe点点头,对其他人说:“他认识我爸爸哎,他是真的!” 呦呦执着否认:“他就是在骗人,你们不要听他的。” 丁尧也在心里肯定了呦呦的防骗意识,这人长得十分人模狗样,他原本以为呦呦这个颜狗肯定第一时间就相信他了,没想到这么坚定。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小锁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呜啊——我要爸爸……我想爸爸……” 只要有一个小朋友开始哭,其他小朋友也陆陆续续地情绪低落起来,三个女孩倒都没哭,反而是小锁和舟舟两人泣不成声。 那年轻男人见孩子哭了,连忙哄道: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正准备带你们去见爸爸吗?别哭别哭,叔叔给你们吃糖……” 刚刚还一脸大义凛然、誓死不屈的呦呦顿时愣住了。 他给两个哭得伤心的孩子吃了糖,顺手也把口袋里剩下的糖给了其余几个孩子。 这原本就是节目组的一个小小的考验,看孩子们会不会被陌生人诱拐。 只是一个小考验,孩子们也并没有被他拐走,看着已经哭起来的两个孩子,节目组准备暗示对方,差不多可以收手了。 而就在他准备坦诚自己的身份,顺便给几个小朋友一点鼓励的时候—— “叔叔,你真的是来接我们的吗?” 荔枝味的糖在她嘴里打转,腮边一鼓一鼓的,像只小金鱼。 含着一颗糖的呦呦,智商成功下线。 刚刚还义正言辞他是骗子的小姑娘,突然就变得如此和风细雨,让这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犹豫到底还要不要演下去。 “……是?” 他尾音里带了点心虚。 “真的呀!” 被一颗糖成功收买的小姑娘顿时相信了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人的说辞和几分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她的想法格外好猜,情绪都写在脸上,整个变化过程都是: ——“这个人给我吃糖他是好人。” ——“但也不能马上相信我先问问。” ——“问过啦他说他是真的那我就相信他吧!” ……这种简单到一目了然的脑回路。 于是顾妙妙就看着她转头对其他小朋友说: “哎呀我刚刚误会啦!这个叔叔是好人,他没有骗我们,他真的是来接我们回去的!” 所有工作人员:…… 其余小朋友:……? 吃到糖的小姑娘情绪十分激动,仿佛一个潜伏在小朋友堆里的人贩子内应,疯狂怂恿大家一起跟着陌生人走。 于是刚刚本来就已经心动但被呦呦阻挡的小朋友们,纷纷再度心动起来,一个个收好自己的背包,提好自己的小篮子,跟在呦呦后面排排站好。 呦呦昂头,用一双单纯信赖的眼睛望着他,边吃糖边问: “叔叔,我们准备好了,走吧!” 顾妙妙看着眼前一个个傻乎乎排排站等着被人贩子领走的小朋友们,再看了看简直可以帮人贩子一起把其他小朋友一起都卖了的呦呦。 ……醒醒,你这人头送的,人贩子都要不好意思收了。 22、二十二个小朋友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 小朋友如果上了当, 就得全员被关进小笼子里待上一会儿。 小笼子平时是用来关鸡和鸭子的, 木栅栏围了一圈, 小朋友们被引进去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呦呦泪汪汪地扒拉着栅栏边缘, 控诉道: “你骗人!大骗子!大坏蛋!” 其他的小朋友们一想到原来这个人是骗子,自己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当场就声泪俱下。 “呜呜呜啊——我要爸爸——”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找爸爸……” 顾妙妙当然早就知道这个人是骗他们的,可她看呦呦老是这么不长记性,这么好骗,也狠了狠心想让她长长记性, 不要这么好骗, 随便谁给颗糖就相信他。 丁尧不在考察的范围之中, 自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不过他看着哭成一片的小可怜们, 又想起他们刚刚满心信任、排得整整齐齐往陷阱里跳的模样, 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一开始不是不信吗?” 丁尧没带纸, 拿袖子给呦呦擦了擦眼泪。 “怎么给颗糖你就信了啊?” 呦呦本来就懊悔得不得了,他这么一问,委屈的呦呦哭得更大声了。 她不仅委屈, 她还很自责。 要是她没有被那颗糖诱惑,说不定她就能拦住大家, 他们就不会进到这里受惩罚了。 现在大家都见不到爸爸。 都是她的错。 丁尧眼看她哭得越来越凶,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哭得还伤心,心里一惊, 顿时又慌乱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真的不问了!” “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啊,所有人都相信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被骗的。” “好好好,大家都没错,是我错了,我应该提醒你们的!” “哎呦呦你看,那边的花是不是还挺好看的,待会儿我们去摘几朵花回家好不好?” “周导,周导人呢?还要关多久啊?差不多就行了吧……” 呦呦其实哭得不过,别的小朋友哭都跟喝水一样,说哭就哭,但也好得很快。 呦呦哭得少,但每次一哭就惊天动地。 别的小朋友已经小雨转晴凑在一堆看天上的云了,呦呦还沉浸在难以自拔的悲伤氛围中。 蹲在呦呦旁边哄了半天也没用的丁尧,最后直接坐在了地上,脸上写满了“带孩子真累”的崩溃。 【哈哈哈哈虽然呦呦哭得好可怜,但是我竟然有被甜到?】 【呦呦肯定是有点自责吧哎呀摸摸毛不哭呀,小孩子本来就很容易被骗的】 【当幼师的我表示,人贩子要是进幼儿园,骗走一个班基本不成问题】 【呦呦已经很棒啦!她还太小了本来就容易相信人,这个可以慢慢教的】 【丁尧弟弟快抱抱小可怜啊,哭得好让人心疼啊呜呜】 丁尧没有办法,确实只能把她抱起来哄。 十四岁的丁尧已经有一米七五,呦呦趴在他肩头上哭得稀里哗啦,让丁尧很快意识到,现在他的衣服上很可能不仅有呦呦的眼泪,还很可能被顺便蹭上了鼻涕…… 算了。 别想了,想也没用。 tat 小朋友们关进小笼子二十分钟后,赶来的爸爸们终于来领回各自家里的孩子了。 顾启洲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呦呦哭了,一路都走得急,担心得眼眶都泛红。 然而等到了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委委屈屈哭着扑进爸爸的怀抱里,而被他从丁尧怀里抱过来的呦呦却已经哭过了,正忿忿不平地发誓: “我、我下次一定不会被骗了!陌生人给什么我都不接!不听!我要是跟他走,我、我就是小白痴!” 顾启洲看她还精神奕奕的模样,心里松口气,却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再看顾妙妙,她手里捏着给呦呦擦眼泪的纸,正蹲下擦着自己心爱的小皮鞋,看上去情绪非常稳定。 ……至少比顾启洲要稳定。 在周围一片感人的父女父子小别重逢的感人氛围中,顾启洲叹了口气。 一时不知道该为女儿们的懂事高兴还是难过。 辛苦了一天,中午大家聚在一起清点爸爸们和孩子们一起赚来的钱。 爸爸队,三百二十块五毛。 孩子队,七百八十五块整。 累死累活田间劳动一早上的爸爸们:……?? 呦呦一脸骄傲地把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告诉了所有人。 丁尧在一旁露出了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 ……辛苦了。 由于中午时间太紧,就算有了钱再去买食材现做也来不及,所以周导宣布: “今天大家赚来的钱可以由大家自由支配,不过我的建议是,大家留一部分用来晚上购买食材做饭,剩下的部分每个家庭均分。” 舟舟爸爸疑惑地问:“导演,那我们中午吃什么呢?” 周导:“你们中午的饭菜,已经由我们热情的乡亲们准备好啦——” 一头雾水的大家跟着导演走到joe家的大房子里,大堂的长桌上摆着的正是一大桌各式各样的农家菜。 虽然舟舟爸爸这个五星级酒店大厨做的饭菜也很好吃,但农家菜也有农家菜的风味。 跟别提大家忙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 恬恬爸爸十分警惕: “突然对我们这么好,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慈眉善目但坑人从不手软的周导微微笑着,并不言语。 看他这样,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不过大家都饿了,很快便落座吃饭。 等大家都吃得快差不多的时候,周导果然不怀好意地开口: “今天的这顿饭味道怎么样?” 来了! 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来了! 众人警惕回答:“还行,怎么?” 周导微笑:“既然我们老乡这么热情的招待了大家,大家觉得我们是不是也要给老乡们表示一下我们的热情?” “……” 你就直说你又想怎么压榨我们吧。 累了一上午的爸爸们已经看淡了。 “好的!那么我提议,今天下午大家的任务就是排练一出给镇上的小朋友们看的舞台剧,今晚晚餐后就在镇口的大舞台上演出,大家加油!” 掌声稀稀拉拉,十分敷衍。 “下午排完晚上就演?” “那很赶啊,还得我们自己想演什么戏。” “没事,小锁爸爸你视帝肯定没问题,我们还有顾导,妥了!” 周导又补充: “对了,因为是演给小朋友的舞台剧,所以主角也必须是我们的孩子们哦。” “……” “小锁爸爸可以演一颗高大的树之类的,在台上看着小锁表演,这个没问题。” “……” 堂堂视帝,只配演儿童剧里的背景板?? 周导用眼神告诉他,没错,你只配给你儿子当配角,接受现实吧。 没办法。 大家长叹一声,只能接受了待会儿要领着一帮小朋友排练的现实。 不过排演舞台剧这个,肯定是要仰仗顾启洲统筹全局了。 于是爸爸们把各家的孩子都哄去午睡之后,顾启洲带着所有爸爸们一起搬着小板凳,在树下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聚集起来,一起商量剧本的问题。 时间紧迫,要在孩子们睡醒之前敲定剧本,醒了之后还要定角色,背台词,排练,有不合适的还要调整,狗比节目组连服装都要他们自己解决。 在脑子里顺了一边流程的顾启洲有点头大。 “那个……” 围坐树下的爸爸们回头,见丁尧也端了个凳子走了过来,神色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 “我睡不着,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丁尧捏着凳子的手有些微微出汗。 顾启洲看了他一眼,很随意地说: “好啊,你也坐过来吧。” 仅仅是一句很普通的话。 然而听在丁尧的心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嗯。”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很轻很轻。 因为是儿童剧,所以顾启洲并不打算设计很复杂的故事,但现编一个故事又有些仓促,于是他想了想,落笔改编了一下莎士比亚的《李尔王》。 年老的国王要将自己的领土分给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用夸张甜言蜜语恭维国王,而小女儿用诚实朴实的话表达了对父亲的爱,却被生气的国王夺走了继承权,远嫁法兰西。 然而当国王退位后,大女儿和二女儿却变了嘴脸,对国王恶语相向。 悲愤的国王此时才记起了小女儿的好。 原故事里,小女儿带兵讨伐,却被俘绞死。 顾启洲改了结局,变成小女儿成功打败两个姐姐,父女重逢,变成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 “丁尧就演李尔王吧,三个公主和公主的丈夫,就等孩子们醒来之后自己选。” “丁尧,你觉得呢?” 丁尧醒神,下意识道: “可以,我可以演好的,真的。” 听了他这话,顾启洲和其他几个爸爸们善意地笑了起来。 “别紧张,只是一个儿童剧而已。” “也没那么正式,小尧现在这么火,多少电视剧都排着队请你呢,这个不算什么,放轻松。” 在爸爸们的安慰中,丁尧僵硬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 对。 这已经不是前世了。 他还没有被雪藏,还没有从巅峰坠入谷底。 虽然还没有从耀星传媒这个火坑中脱身,但他仍然是十四岁就爆红的男团队员,前途无限。 在顾启洲和别人讨论布景的间隙,丁尧按了按额角。 他只是……太害怕了。 呦呦这个午觉睡得没有平时久。 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她和姐姐就被顾启洲叫了起来,哄着她们换好衣服出去,要为晚上的表演准备了。 晕乎乎的呦呦稀里糊涂被牵了出去,然后稀里糊涂就被大家选做了故事的女主角考狄莉娅。 之所以大家都很认同呦呦演这个角色,很简单,因为她确实就跟女主角一样老实嘛。 ——而且这个角色的词好多,恬恬和顾妙妙都不想背。 三个女主角飞快定下,然而剩下的三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男性角色,他们三个小男孩倒争得激烈。 “我!我要演那个法什么西王!!我我我!” “我也想!顾爸爸选我!” “顾爸爸我记得住台词的,我来演!” 顾启洲看着这么小就肖像他小女儿的小兔崽子们:…… 如果可以,他一个都不想选。 观众们纷纷嘲笑: 【顾导:莫挨老子!臭小子离我女儿远一点!】 【呦呦真是小小年纪就这么招男孩子喜欢,以后长大了……无法想象】 【看顾导和郁澜就知道,这么好的基因,长大肯定更漂亮!】 【哈哈哈哈舟舟他们的爸爸要急死了,偷偷在背后给儿子加油哈哈哈哈】 【今天舟舟爸爸不是还开玩笑要定娃娃亲吗,顾导当时就一脸‘不,你想得美’】 最后还是定下了年纪最大的joe来演考狄莉娅的丈夫,也就是法兰西王。 三个小姑娘完全不care他们在争的东西,恬恬扯了扯顾启洲的衣角,问他她们表演的时候要穿什么,她想穿好看的小裙子。 顾启洲这才记起来服装还没安排好,忙和其他几个爸爸商量借衣服的事情。 从睡醒了被拉过来,到定下自己要演的角色,呦呦全程都没什么精神, 她看着顾启洲忙碌的身影,一会儿安排人去把他写好的剧本手抄几份,一会儿询问附近有哪里可以租到服装的。 忙得几乎没有一个眼神分给她。 呦呦站累了,蹲在门槛外幽怨地看着顾启洲。 总是这样。 只要拍起戏来,她的爸爸就不是她的爸爸了。 以往顾启洲在剧组的时候,一忙起来三四个月不见人影,每周只能给他打一次电话,偶尔他有什么突发情况需要处理,一周一次的电话也会匆忙挂断。 呦呦抱着手机等啊等,等到睡着,也没有等到爸爸再打回来的电话。 所以即便每个人都跟她说,她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爸爸,她的爸爸拿过好多好多的奖,拍过多少多少的电影,有多么多么知名的演员都想来演他的戏。 但是呦呦一点也不喜欢当大导演的爸爸。 那不是她的爸爸。 看着男人忙碌得脚不着地的身影,气鼓鼓的呦呦趁大家都不注意,悄悄的溜到了房子背后,准备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 但她没想到,想在清净处待一会儿的却并不只她一个人。 “……你在正直的外表遮掩下杀过人的大奸巨恶!” “……撕下你包藏祸心的伪装,显露你罪恶的原形,向这些可怕的天吏哀号乞命吧!” 呦呦和她的摄像师叔叔都藏在角落,静静地听着。 是丁尧在背台词。 空旷的空地上,不知为何他没有让摄像师跟着,独自一人一遍一遍地练习着他的台词。 呦呦不是个会欣赏什么演技、什么表演的聪明孩子,她甚至不明白台词在说些什么。 但是她的心能够感受到。 他很专注。 他非常非常快乐。 这种快乐和一颗糖、一瓶草莓牛奶的快乐完全不同。 呦呦想了想,这大概和爸爸的电话、妈妈的夸奖,还有姐姐的拥抱一样,不是普普通通的快乐,而是比那还要复杂一点,她不太会形容的快乐。 同时也让呦呦隐隐约约的意识到—— 丁尧哥哥原来,平时都是不太高兴的。 小朋友的思路就只能思考到这里,如果在场的是顾妙妙的话,那么她大概会发现一件昭然欲揭的事情。 仅仅是一个综艺节目里、游戏一样的儿童剧,都能让他的热情燃烧得如此浓烈。 这个人平时,到底压抑成了什么样子? 呦呦想不到这些。 她只是看着认真而专注地一遍遍排演的丁尧,好像从他的专注中领悟到了一点点微妙的东西。 于是她转头折返回了顾启洲那边。 对于爸爸和丁尧哥哥而言,拍戏好像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或许就和她爱吃甜食一样的重要。 如果这样想,爸爸平时拍起戏来什么都顾不得的样子,也好像可以理解那么一丢丢了。 唔…… 额…… 虽然但是…… 不行! 她还是不怎么理解! 随随便便挂断女儿电话的爸爸就是不对! 顾启洲正在忙着给每个小朋友分发剧本,刚想说不知道呦呦去了哪里,就见一个脚步飞快的小团子气冲冲地从不远处跑过来。 刚刚在她脑子里生气又原谅,原谅了又气愤,气愤了又好转的复杂情绪交织,千言万语汇集在一起,被呦呦的脑回路一整理,最后脱口而出的是: “爸爸,我好讨厌你哦!” 顾启洲:……? 23、二十三个小朋友 气鼓鼓的小朋友瞪大眼睛, 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莫名其妙就被讨厌的顾启洲一头雾水, 他挠挠头, 把手里的笔夹在耳后, 弯腰亲了亲呦呦的脸。 “乖, 去那边坐一会儿,爸爸跟其他小朋友说完就过来找你, 你不识字可以去找丁尧哥哥,让他把台词念给你听。” 呦呦感觉自己一只蓄足马力的斗牛犬,然而看在顾启洲眼里,不过是一个爪子都还没长全的小奶猫。 于是凶巴巴的小奶猫被人拎起来放在小凳子上坐好。 “呦呦乖哦,爸爸先去忙。” 小朋友的情绪原本就捉摸不透, 思路也飘忽得大人难以理解, 顾启洲当做是呦呦间歇性的犯傻, 并没有深究她话里的含义。 顾妙妙却敏感地注意到呦呦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于是过来问: “怎么了?” 呦呦扁着嘴往姐姐怀里一躺。 “我想回家。” 顾妙妙很意外。 他们出来录节目也有两三天了, 和别的小朋友不同, 呦呦一直都还挺懂事的,并没有吵着要回家过。 这突然一下,她还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想妈妈了?” 呦呦摇头。 “想哥哥了?” 她还是摇头。 窝在她怀里的小朋友用哀怨的小眼神遥遥望着爸爸的背影。 顾妙妙这才稍微有点琢磨到了她的意思。 小孩子的想法说复杂也复杂, 说简单也简单。 可以复杂到莫名其妙就讨厌爸爸,想要回家, 也可以简单到她之所以想回家,不过是不想被忙于工作的爸爸忽视掉而已。 只是很多时候,没有人愿意去琢磨小朋友们的想法。 呦呦忧伤了一会儿, 又抬头望着姐姐,小声道: “……我是不是不能这么说?我这样,是不是不懂事了?” 虽然她现在有点不开心,但是呦呦还是不想被人当成是不懂事的孩子。 她平时都很乖的,也不会给爸爸添麻烦。 她只是现在,真的真的有点不开心。 “为什么要懂事?” 顾妙妙扳正呦呦的身子,坚定地看着她雾蒙蒙的大眼睛。 “呦呦,懂事都是大人骗小孩子的借口,他们只是喜欢不给自己添麻烦的小孩子。” “任性是小孩子的权利,如果你再不任性,长大了就来不及啦。” 呦呦似懂非懂,指着她说: “姐姐你也是小孩子哦。” 顾妙妙被她点醒,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人设。 “嗯,当然。” “可是姐姐你比我还懂事哎。” “……” 呦呦傻是傻了点,但好像每次当你以为她什么也不懂的时候,又能微妙地抓到事情的关键。 “那是因为我六岁了。” 大她三岁就是可以这样理直气壮。 呦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长到六岁了就能和姐姐一样厉害啦。 掰掰手指头,唔…… 还有两年! 她也可以! 话题被越扯越远,到最后呦呦完全忘了刚刚自己为了什么不开心,被恬恬他们一喊,就蹦蹦跳跳地过去排练了。 只剩下屏幕前的观众们纷纷感慨: 【……妙总是什么儿童哲学家吗?】 【她真的只有六岁吗?我怎么觉得我二十多年活得没有六岁小姑娘清醒呢?】 【真的很有道理,教孩子有礼貌孝顺关心别人都可以,但一定要小孩子违背天性小小年纪就懂事,真的很让人心疼】 【呜呜呜我们妙妙懂这么多肯定是因为小小年纪经历太多了,妙妙偶尔撒撒娇吧太让妈妈心痛了qaq】 呦呦小孩子心性,转头就把这事忘了,可顾妙妙不是真的小孩,她在心里记得清楚。 顾启洲确实不能算是一个好爸爸。 但他也坏不到哪里去。 不够好也不够坏,要喜欢喜欢不起来,要憎恨好像也还差那么一点。 啧。 还不如坏彻底一点呢。 顾妙妙暗戳戳地想。 “……来来来,第一场戏的台词大家都记住了吗?记住了我们马上要开始排练咯——” 顾启洲完全不知道他被两个女儿在背后嫌弃了好一阵。 他清点着人数,第一场戏是在王宫里,主要角色是三个小姑娘和丁尧。 丁尧饰演的李尔王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首的三个女儿: “……朕已经老了,朕将国土划成了三部分,在我即将放弃我的统治权和领土的时候,告诉我,你们中间哪一个最爱我?我要看看谁对我的爱最值得奖赏,我就给她最大的恩惠。” 恬恬:“我爱您超越世界上最珍贵的一切。” 顾启洲点点头,果然小女孩看着丁尧,夸这种话都能夸得很到位。 丁尧按照台词,划分了一块富庶的国土给她。 “我的二女儿,那么你呢?” 轮到顾妙妙了。 “我和姐姐一样,但我比她更多,我厌弃世界上所有的快乐,只有陛下您的幸福才是我的快乐。” “……” 小锁爸爸和joe爸爸在一旁交头接耳。 “妙妙怎么连说台词也这么没表情啊?” “嗯,是个酷姐。” 如果用心电图来形容顾妙妙话里的情绪,那么这大约是一根只有微微起伏的小波浪线。 想到他们都还是孩子,顾启洲很有耐性,同时也很没有自知之明地蹲在顾妙妙面前,循循善诱道: “妙妙,我们这个台词呢,是夸赞爸爸的,或许你看着丁尧哥哥还不习惯,你试试对着爸爸来说一遍台词怎么样?” 顾妙妙看着他,表情好像更淡几分,又重复了一遍台词。 顾启洲:…… 好的,小波浪线变直线,他都听到宣判死亡的长音了,滴——的一声。 由于顾妙妙这个没有感情的读台词机器实在是让顾启洲无法下手,所以他决定暂时跳过她,先看看呦呦是个什么情况。 顾启洲看着站着站着就发呆看着一边蝴蝶飞的呦呦,把出神的呦呦唤醒。 “呦呦,念台词啦。” 呦呦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顾启洲叹息,提醒她: “你有些什么话要对丁尧哥哥说,来换到一份更富庶的土地?” 这么提醒,呦呦表情亮了亮。 “我、我无话可说!” 丁尧顺着她的台词问:“没有吗?” “没有,我爱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呦呦眨巴着眼,望着丁尧,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把台词顺顺利利的读了出来。 还因为她一贯的口吻本就十分真诚,竟然也还挺契合人物感情的。 丁尧原本也把呦呦当成这场戏中最大的变数,现在看来,她表现得比想象中的要好多了。 他内心欣慰,表面却冷下脸,将怒未怒地看着她: “将你的话修补一下,否则你的没有只能换到没有。” 呦呦原本是记得住台词的,顾启洲修改之后的台词都是短句,也很贴近日常用语,即便是呦呦也能记得下来。 然而被丁尧的冷脸一看,她一下就慌了。 “……你、你别生气呀,丁尧哥哥你很好的,我很喜欢你的,你长得好好看,真的!” 呦呦似乎分不清演戏还是现实,在她眼里,脸上的表情就是心里的表情。 所以丁尧一生气,她就真的当真。 看着呦呦诚恳夸奖的小模样,丁尧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无奈。 顾启洲也很头疼。 他的两个女儿,一个是没有感情的读台词机器,一个是感情过于充沛的彩虹屁机器。 现在这里换了角色倒刚刚好,可是后面人物变了性情,又还是和现在一样。 最后顾妙妙和呦呦两人被拉出来单独补课。 顾启洲对自己专业上的事情格外耐心又执着,标准也很高,于是不断的引导顾妙妙代入角色,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妙妙你现在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很不孝顺的坏孩子,爸爸年纪大了,要把钱分给你和妹妹,你想要骗爸爸的钱,所以你要假装很爱爸爸……” 一旁捧着小脸旁观的呦呦,发现她姐姐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温和起来。 “我懂了。” 顾妙妙再念了一遍台词,感情充沛,念得非常好。 “是这样吗?” 顾启洲瞳孔地震:“是、是这样……” 虽然念得很好,但是…… 为什么一说要骗爸爸的钱你就代入得这么快啊! 你这代入的速度让人细思恐极啊!! 顾妙妙并不care顾启洲的想法,她转身去就跟呦呦解释他们这是在演戏,并没有人在生他的气了。 “……那、那待会儿我要和姐姐吵架,姐姐也不能当真哦。” “我不会当真的。” “姐姐我爱你!嘿嘿嘿~” “……我知道。” 对着呦呦,即便顾妙妙表现得很不明显,但那种被裹挟在平静表象下的一点柔软,却很容易就让人察觉出来。 而呦呦对顾妙妙的依赖,也显而易见。 顾启洲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两个女儿,好像……没他想象中的那么需要他。 排练了一下午,儿童版《李尔王》的舞台剧排练得差不多了。 顾启洲知道小朋友们的注意力有限,不可能承担起很多的台词,所以大部分解释剧情的台词都交给了丁尧和扮演弄臣的爸爸们。 现在唯一最大的变数,就是时不时就篡改台词的呦呦了。 比如演到考狄莉娅被绞死,李尔王抱着考狄莉娅的尸体哭泣的时候—— 丁尧:“哀号吧,哀号吧,哀号吧!我要用哭号和眼泪使天穹崩裂,她一去不回了,她已经死了!” 丁尧很清楚自己演的是儿童剧,因此并没有真的落了泪,只是采用话剧的表现方式,夸张的演绎着剧中的台词。 顾启洲看得连连点头,以示对丁尧演技的认可。 想要演得有趣而不显匠气,是一种很优秀的天赋。 然而对于呦呦来说,那显然就是对演戏毫无天赋的一类人了。 正在丁尧演得投入之时,躺在他怀里的呦呦泪汪汪地睁开眼睛,伸出小短手去够他的脸,感动道: “丁尧哥哥你别哭,我、我没有死……” 丁尧:……我知道。 虽然我很感动,但你演尸体可以敬业一点吗? 于是现在最大的问题竟然不是孩子们记不住台词,而是由于丁尧演得过于逼真而让本就好骗的呦呦很容易就当了真。 然后场景就从国王的悲号,变成了国王想办法哄诈尸的女儿。 不过考狄莉娅在顾启洲的剧本里确实没有死。 魔改剧本里增加了一位可怕的女巫,她拥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水,女巫被国王的懊悔打动,将药水交给了他,救活了考狄莉娅,父女重逢。 顾启洲原本想这个女巫的角色找joe的爸爸反串的,虽然有点辣眼睛,但是人手不够用了就只能将就了。 没想到对演戏毫无兴趣的顾妙妙看了这剧本,却忽然举手: “我来演可以吗?” 顾启洲有些意外:“当然可以。” 与其说是可以,不如说是太好了! 他家妙妙第一靠谱! 后面的剧情都排练得非常顺利,等舟舟爸爸带着借到的服装回来时,镇口的舞台也差不多准备就绪,大家纷纷换好服装上台。 “呦呦!呦呦!” 忧心忡忡的老父亲在开始前叮嘱小女儿。 “待会儿千万别哭啊!这是在演戏!知不知道!?” 呦呦似懂非懂,很快就被牵上台了。 周围被节目组请来的小观众们排排坐好,里面最小的有被妈妈抱来的几个月小婴儿,最大的有十几岁的初中高中生。 外面还为了不少来看热闹的大人。 台下的顾启洲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台上的小演员们。 他觉得他在领着一群影帝影后拍戏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专注过。 台上的孩子们就位,舞台上的简陋灯光亮起。 戴着纸王冠,披着黄布的穷酸国王坐在椅子上,即将把自己的国土分给三个女儿。 从第一个人开口的时候,顾启洲的心就一直揪着,生怕呦呦忘词了,或者演着演着就突然发起了呆。 还好,大约是丁尧也担心这种意外出现,一直有意识地吸引呦呦的注意力。 第一幕即将顺利结束,顾启洲稍稍松了口气。 有一个好的开头,总是不错的。 然而还没放心两秒,就见说完台词默默站着的呦呦开始走神了,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到处转,转来转去落在了顾启洲的身上。 两人对上了眼。 呦呦不太懂丁尧正在说的台词的意思,她觉得有点无聊,见爸爸一脸欣慰地看着她,她也很开心,然后挥了挥手。 !!! 顾启洲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你干嘛呢! 把手收回去!!! 顾妙妙也吓了一跳,连忙摁住她的右手。 呦呦:? 莫名其妙被姐姐牵住手,呦呦有点疑惑,还小声和她说: “姐姐你不能牵我,我们在演戏。” ……知道在演戏你挥什么手啊! 并且呦呦十分双标,刚跟姐姐说完,她闲下来的那只左手又蠢蠢欲动,睁着亮晶晶的眼就又想和台下的爸爸打招呼。 另一边的恬恬也一把摁住她。 呦呦:?? 两只手都被摁住的呦呦活像是马上要被压上刑场的犯人似的,偏偏她还不停蹦跶,完全跟匹脱缰小野狗一样。 顾启洲心惊肉跳,生怕两个姐姐没拉住,她就在台上撒了欢地跑起来。 然而旁边的观众却说: “那个小姑娘演得挺好。” “知道要被抓走了,还会挣扎。” “模样也怪可爱的,真水灵。” 顾启洲:……这样也行? 后面几幕剧情,大家也演得稀稀拉拉,毕竟小朋友在这么短的时间,能记住几句台词就不错了,全程有丁尧撑着,剧情大家凑合能看懂。 至于这些不太受控制的小朋友们—— “哎呦小朋友忘词了呀,好可爱!” “哈哈哈哈怎么跑着跑着就摔了!可爱!” “啊啊啊丁尧哥哥好帅呀!披着破布都帅!” ……在颜值滤镜下,顾启洲怀疑呦呦现在在台上当场放个屁,他们都会觉得可爱。 随着剧情推进,女主角考狄莉娅救父而死,李尔王抱着考狄莉娅的尸体恸哭。 没了蹦蹦跳跳的小朋友们,独自一人抱着女儿的李尔王,瞬间一扫刚刚的轻松氛围,几句台词就将节奏给拉了回来。 “……要是她活着,那么我使她感受到的一切痛苦,还有机会得到补救……” 灯光熄灭一盏。 黯淡几分的舞台上,身披黑袍的女巫走出。 “李尔王,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听取别人的谄媚进言,伤害深爱着你的诚实的女儿吗?” “当然不会!” “你愿意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永远信任并爱着你的女儿吗?” “若我食言,你可以拔去我的舌头,将我的血用来做汤。” “好。” 剧情已经走到尾声,丁尧准备好接过女巫的药水。 然而就在此时,排练时一次也没错的顾妙妙,却忽然改了台词。 “可我不相信,你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丁尧一愣。 台下的顾启洲也愣住了。 这……不是他写的台词吧? 顾妙妙仍继续: “你的爱并不能使你的错过得到豁免。” “你需忏悔,你需聆听你女儿内心的声音。” “你应低下你的头颅,匍匐于地,别看着远方,看着你的眼前。” “我的药不赠予不合格的父亲,赠予的是被忽视的可怜小女孩。” 一连串的台词,她说得字字清楚。 突然被打乱节奏的丁尧望着眼前六岁小姑娘的双眼。 她的眼神很平静,仿佛只是在念台词,又仿佛透过他,在和什么人隔空对话。 台下的顾启洲怔愣望着顾妙妙的背影。 她的个子小小,背脊却笔直。 而躺在丁尧怀里的呦呦似乎也察觉到好像气氛有些不对,悄咪咪地睁开了一只眼,却见丁尧哥哥和姐姐都不动。 不明所以的呦呦,冲台下正看向这边的顾启洲甜甜一笑。 顾启洲的脑海里,再度回响起顾妙妙的那番话。 ——爱并不能使你的错过得到豁免。 ——你需聆听,她们内心的声音。 24、二十四个小朋友 舞台剧演得十分成功。 灯光全部亮起时, 全场掌声热烈, 小朋友们被各自的爸爸牵着上台, 共同鞠躬谢幕。 按照节目组的设置, 表演结束之后, 观众们会对每个小演员们的表演做出投票,他们拿着节目组给的星星贴纸, 上台给自己喜欢的小演员贴贴纸。 呆头呆脑的呦呦收获了一脑门的星星。 冷酷无情顾妙妙不许别人往她脸上贴,很酷的挽起袖子,让他们都贴在胳膊上,仿佛一个纹了花臂的大姐大。 当然,最后选出来最受认可的, 还是确实当之无愧的丁尧。 其他爸爸们也很认可丁尧的演技。 “……原本我们以为你擅长的只是唱唱歌跳跳舞之类的, 没想到演得有模有样的。” “是啊, 现在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顾导, 这么有前途的年轻人不考虑考虑?” 今天的节目录制已经结束, 一行人身披星光, 有说有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顾启洲有点心不在焉,听了笑笑: “确实不错。” 丁尧正在和视帝闲聊,顾启洲回头看走在后面的呦呦和顾妙妙, 放慢了脚步。 “妙妙。” 顾妙妙早料到他会来找她说话。 “今天后面那段,不是我剧本的原话吧?” “那个呀。”顾妙妙眨眨眼, “丁尧哥哥改的。” 十分钟前,刚下台的丁尧问她的时候,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我爸爸临时改的”。 丁尧当时有点怀疑地看着她, 但也没有深究。 至于顾启洲嘛…… “爸爸,你该不会怪丁尧哥哥擅自改台词吧?” 顾启洲还在想丁尧为什么突然这么大胆,忽然听顾妙妙这话,他刚要解释,就见呦呦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爸爸你为什么要怪丁尧哥哥?” ……你胳膊肘一天都往哪儿拐呢? “不怪不怪。”顾启洲安抚道,又说,“最后那一段……” “我觉得说得好有道理。” 顾妙妙看向呦呦。 “呦呦你觉得呢?” 呦呦歪歪头,一脸困惑,然而顾妙妙并不在乎她怎么觉得,她从善如流地接: “啊你也觉得很有道理呀。” 呦呦:……啊? 这下顾启洲沉默了。 其实自从呦呦在幼儿园那件事之后,他也反省了一番。 他想过是不是自己的职业给女儿带来了麻烦,想过是不是要给呦呦换更好的幼儿园,把她保护得更好一点。 但他从来没反省过,是不是因为自己从来就没问过,她过得是不是开心。 大概是在大人的眼中,小孩子是不会有烦恼的。 小孩子的烦恼,和他们的烦恼相比,只是一点不值一提的小情绪而已。 可小情绪如雪花,一点一点积在心尖。 沉甸甸的,压得一颗小小的心越来越沉重。 每一片雪花,原本那么那么的轻。 早早结束拍摄后的一家四口人,回到了简陋的小破屋子里。 天气渐渐开始炎热起来,屋子里有些闷热,顾启洲想着离睡觉时间还早,干脆从屋子里搬了几个椅子出来,招呼孩子们出来吃水果。 这些都是用他们上午赚来的钱买回来的,有油桃、荔枝还有菠萝。 “我想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刚刚洗过头发的呦呦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趿拉着不合脚的大拖鞋就跑出来了。 顾启洲找节目组要来了一盘蚊香,点着蚊香,四个人坐在树下边吃水果边闲聊。 “今天最后那段,改得挺不错的。” 顾启洲一边吃桃子一边说。 “……啊?” 丁尧乍一听这话,有点意外。 没想到顾导这么自恋,突然就开始自己夸自己了。 他便也随口附和:“是、是挺不错的……” 顾启洲瞥他一眼。 年轻人,还挺不谦虚的。 不过搞艺术的有点傲气才正常,整天谦虚礼貌客客气气的,跟个机器人一样,没意思。 这俩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在鸡同鸭讲,对一切了然于胸的顾妙妙深藏功与名,默不作声地给呦呦剥荔枝吃。 傻乎乎的小姑娘把剥给她的荔枝又递给她: “姐姐吃!” 乡下空气清新,夜晚星空明朗,原本藏着心事的顾启洲仰头看着漫天繁星,忽然灵光一现。 “……无聊的话,要不要来写诗玩儿?” ……? 在场三人都有些跟不上顾启洲跳跃的思路,他却兴致勃勃。 他说的写诗,倒也不是什么文绉绉的古诗,而是那种比较浅显随意的现代白话诗。 顾启洲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典型的文青,他不像恬恬爸爸他们一样,会经常带着孩子户外活动,写诗是他笨拙的尝试。 顾妙妙想了想,很快赋诗一首: “今天的月亮 圆又圆 今天的星星 闪一闪 今天的呦呦 憨又憨。” 顾启洲第一个鼓掌:“好!写得很棒!” 他说这话完全是从文学角度上来说的,毕竟一个六岁小朋友,能说出这么多排比句,那是多么厉害的一件事。 不愧是他的女儿! 丁尧也跟着鼓掌,不为别的,就为顾妙妙最后那句,说到他心坎了。 而在鼓掌声中,呦呦扁着嘴,叉腰道: “我要生气了哦,我不憨哦。” 顾妙妙于是很没有诚意地改口:“那就今天的呦呦,乖又乖。” 呦呦这才有点傲娇地哼了哼。 接下来轮到丁尧和顾启洲,丁尧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便背了一首他很喜欢的,和月亮有关的诗。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 呦呦捧着小脸,听得好茫然。 而顾启洲想得很快,诗虽然短,也写得确实很有文化。 不过听在呦呦的耳朵里,都是一些潮汐啊,山海啊之类的词汇,呦呦听不太懂,只知道他在说月亮好看。 好看就好看嘛,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大人真的好难懂哦。 于是轮到呦呦的时候,她都没有多加思考,便开口道: “大人的脑袋,好大好大 装得下星星和月亮 我的脑袋,好小好小 只装得下家里人和甜甜的糖。” 小姑娘奶声奶气,说得天真烂漫,甚至说完还有点呆滞,大约是想起了好几天没喝到的草莓牛奶,小脸满是渴望。 顾启洲一开始觉得她可爱得好笑。 可细细一想,他的笑容渐渐褪去,眼神里多了被呦呦的诗震撼到的茫然。 所以,这就是她的心声吗? 丁尧在一旁默默听着,思绪有些复杂。 原来是这样。 一个物质富裕,但精神从未得到满足的小女孩,长大后变得偏执任性,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似乎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虽然他很难想象眼前这个顾呦呦会变成他认识的那个人,但看着今天这一幕,他觉得自己忽然又理解了那个女孩一些。 “呦呦,妙妙。” 顾启洲唤来了两个女儿。 一大一小,一个平静,一个懵懂。 他抱着两人一边一个地坐在他的大腿上,温声道: “爸爸的脑袋很大很大,装得下月亮和星星,也装得下呦呦和妙妙。” “可是装得东西太多,偶尔会听不到你们的声音。” “如果爸爸听不见的话,呦呦和妙妙就声音大一点,再大一点,爸爸一定会听见的。” 呦呦懵懵懂懂,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 她想了想,昂着头问: “那、那爸爸你忙的时候,要记得回呦呦的电话哦。” “爸爸记住了。” “一定记得哦,不然、不然呦呦在家喊得超大声,你也听不见的。” “是爸爸的错,爸爸以后不会了。” 和呦呦拉了钩,顾启洲又看向顾妙妙。 “妙妙你呢?” “……我什么?” “你要和爸爸打电话吗?” 顾妙妙沉默一会儿,诚恳地提醒他: “我没有手机,我也记不住你电话。” “……” 这倒也是个问题。 约定了给顾妙妙买个电话手表之后,顾启洲装作看不懂顾妙妙想要手机的渴望表情,推着姐妹俩赶紧上床睡觉。 难得和女儿谈心谈妥了,顾启洲的心情很好。 于是一边回屋,一边随口和一旁的丁尧聊起了他的职业规划。 反正也没有摄像机在拍,他们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公司现在是很希望我去拍戏的,毕竟拍戏赚钱……” “……对,我们这种偶像,身份比较尴尬,邀约很多,但都不是什么好剧本,所以我想尽量跟公司商量,不要轻易接戏……” “有换公司的想法吗?” 丁尧抬眼看了看他,直言:“……有的。” 这话要是被公司的人听到,丁尧估计得被公司打入冷宫雪藏。 顾启洲点点头。 以丁尧的年纪,能想这么多,说明是个有想法的人。 顾启洲今年正琢磨着要不要开个娱乐公司,开公司有利有弊,他还没想清楚,所以虽然对丁尧有些认可,但也没贸然开口。 只是说: “我下部戏快开始筹备了,跟你们公司打个招呼,我给你留个小角色,有时间可以来试试。” 爬上床的呦呦刚一抬头,就见走在顾启洲身后进来的丁尧,双眼轻轻的、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那种明亮,好像是灰蒙蒙的珠子被人缓缓擦亮,露出了能照耀周围人的光芒。 哇—— 今晚的丁尧哥哥好像又帅了一点呢! “谢、谢谢顾导!我一定!我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的!” “别谢太早,不是主角,你们公司也不一定会同意吧?” “我会想办法!我、我会想办法的!” ……丁尧哥哥好像很开心。 呦呦捧着脸,晃荡着肉乎乎的小腿。 “你们在说什么呀!” 顾启洲笑道:“你的丁尧哥哥要和爸爸一起工作一段时间,呦呦开心吗?” “开心——!”呦呦欢呼,“丁尧哥哥棒!” 顾启洲:“?不应该夸爸爸棒吗?” 呦呦手舞足蹈,看上去好像比丁尧还要高兴。 “都棒!丁尧哥哥最棒!” 顾启洲:“……” 丁尧只觉周围声音好像越来越远。 只余胸腔里的心跳,扑通扑通,震耳欲聋。 他听着自己兴奋的心跳声,总有种他是在做梦,这个世界好得不太真实的感觉。 上一世苦苦挣扎也换不来的一切。 这一世轻易地就被送到了他的眼前。 并且上一世百般阻挠,毁掉他一切的女孩,此时正在为他快乐而快乐。 ……这太荒谬。 顾启洲起身吹灯的最后一刻,就躺在他旁边,隔着一个位置的小姑娘还笑眼弯弯地望着他: “太好啦。” 太好了。 他在心里也对自己说。 噩梦已经过去。 眼前的小姑娘,也不会变成那个偏执又得不到爱的小孩子了吧。 25、二十五个小朋友 昨夜星光熠熠, 今天一早果然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这也是节目第一期录制的最后一天。 《远行的baby》一共会录制四期, 每一期会剪辑成正片的三集, 所以对于爸爸和孩子们而言, 每一期录制都相当于一周一次的旅行。 “爸爸, 我们不给妈妈和哥哥买礼物回去吗?” 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呦呦坐在小凳子上,捏着皮筋, 任由笨手笨脚的顾启洲给她扎头发。 “……买礼物啊。”顾启洲一脸苦大仇深地和她的小头发纠缠,“呦呦想买什么当做礼物?” 尝试当个好爸爸的第一天,从给女儿梳头发开始。 ……然后顾启洲就被现实击倒了。 “妙妙呢?” 眼看把呦呦细软的小头发梳得比不梳还乱,顾启洲挠挠头,十分困惑。 “你姐姐平时早上怎么给你梳头的?” 呦呦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中: “妈妈爱漂亮, 哥哥爱学习, 给妈妈买布灵布灵的, 给哥哥买……买作业!” 在她扳着手指头列礼物清单的时候,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头发被弄成了什么样子。 平日都用丝带一左一右系成两个羊角辫的头发, 此时像两把稻草, 小揪揪一高一低,不像可爱乖巧的小朋友,像束着朝天辫的天山童姥。 额…… 没、没关系! 配上脸还是挺可爱的! 妙妙从厕所出来看到呦呦的辫子时, 吓得一机灵。 就她现在这发型,脸上再抹点灰, 说是从乞丐堆里捞出来的都不奇怪。 “呦呦……我帮你重新梳个头发吧?” 呦呦闻言却摇摇头。 “不用不用!” 她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笑得憨憨傻傻又可爱。 “爸爸梳的,好看!” 顾启洲亲自给她梳头, 大概还真是出生至今头一次。 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便不好看她也愿意顶着这样的头发开开心心地出门去。 顾启洲看着呦呦开心的小脸心情复杂,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练练梳头发的手艺。 “妙妙……” 顾妙妙飞快按住自己的头: “谢谢,不用,我会梳头的!” 顾启洲:……就这么难看吗? 等丁尧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左看右看没看见呦呦,刚想开口问,就听厕所里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声—— “呜哇啊啊啊啊啊——” 院子里三人被吓了一跳,惊得齐齐转头,就见呦呦从里面推门而出,连带着后……跟着的一只飞奔的小猪。 ……!!! “呦呦快过来!” 顾启洲跳起来一把捞过呦呦,惊恐地看着突然发疯的小猪。 这只是一只幼崽猪,还很小,也就顾妙妙的一半高,按道理说这种家养的猪都没什么攻击性,更别提这么小的一只。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它愣是跟只被激怒的牛一样冲了出来,直直地追在呦呦身后跑。 被顾启洲抱得高高的呦呦还余惊未退,小嘴抖成波浪线,惊恐道: “它刚、刚刚……它亲我屁股嘤嘤嘤——” 像这种老旧的农村宅子,厕所通常和猪圈连在一起。 顾妙妙看着这跟嗑药一样的猪,心想你要是跑得再慢点,它可能不是亲你的屁股,可能把你屁股都给你咬掉了。 顾启洲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还是没有把这么残忍的事情告诉呦呦,只是说: “可能是这只小猪太喜欢呦呦了,所以才追着呦呦跑的……” 呦呦眼睫上还挂着小小的泪珠,小声问: “真、真的吗?” “真的!” 在顾启洲的哄骗下,呦呦试探着,从他怀里伸出怂怂的小脑袋,尝试着伸出爪子在它眼前晃晃。 ——然后那只猪就更凶了! “呜哇啊啊——”呦呦含着两包眼泪,控诉他,“爸爸你骗人!!!” “咳咳。” 顾启洲看着节目组迅速地把小猪崽捆起来吊走,继续忽悠她。 “不是骗人,是它太激动了。” 不过确实很奇怪。 呦呦也不是那种会故意欺负小动物的熊孩子,为什么这些动物都对她这么凶呢? 并且,好巧不巧,他们这一期最后一个游戏项目,就是—— 剪羊毛比赛。 “呜呜呜呜爸爸我不去……我害怕……” 山头上的羊群离得还很远,被抱了一路的呦呦刚要被顾启洲放到地上,她就蜷缩起小脚,完全不敢落地。 看来是被吓怕了。 大人们当然不知道刚刚又多可怕,厕所的光原本就好暗好暗,她鼓起勇气自己进去的,没想到刚蹲下没多久,她就感觉身后有点不对。 一回头,一双小眼睛正在角落里静悄悄地看着她。 呜。 好可怕。 她以后再也不吃猪肉了。 呦呦死死扒拉着顾启洲,看上去像是打死也不要下去的样子。 周导看了倒也没强求,还是按照节目流程开始这一期最后的一个任务。 “……夏天到了,大家都换上了轻薄的衣服了,对于我们老乡们养殖的小羊来说,它们也到了该换衣服的季节啦……” “……所以今天,大家的任务就是给我们养殖场的小羊们剪羊毛!” 恬恬好奇问:“为什么要剪羊毛?它们不会疼吗?” joe诚实说:“我、我们不会剪,会把它们弄疼的。” 小朋友们的善意纯真又可爱。 然而呦呦说的是:“呜呜我不要,它们会踢我的!” 观众们忍俊不禁: 【被小猪崽和大鹅支配的阴影可能会成为呦呦的童年噩梦了吧】 【呦呦明明这么可爱为啥会有这么奇妙的体质?】 【哈哈哈哈真的好可怜但是dbq又可怜又好好笑啊哈哈哈】 【我也hhhh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呦呦哭哭我都好想笑,对不起宝贝妈妈还是爱你的!】 这次的任务又是久违的比赛制度,爸爸们分成两队,因为有丁尧这个半大孩子在,所以顾启洲这边是和恬恬爸爸一组,剩下的小锁、joe还有舟舟爸爸三家人一组。 比赛规则是,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哪一队剪下的羊毛多,哪队就获胜。 在剪羊毛之前,养殖场的工作人员会教大家如何快速安全的剪羊毛。 “……恬恬你看,他们不是真的用剪刀在剪,所以不会伤害到小羊的……” 恬恬爸爸温柔地和恬恬解释。 而呦呦扁着嘴,转头还和顾启洲说: “小羊好大一只,踢人肯定超痛,呜呜。” 顾启洲:“不大不大,是虚胖……” 节目组也怕了呦呦这莫名其妙的招动物攻击的体质,负责安全的人员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随时待命,如果羊群又追着她跑,那他们也好及时反映。 羊群慢吞吞吃草中,顾启洲找了里面最小最小的一只小羊羔,想让呦呦试着接近看看。 雪白的小羊羔拎起来也不过和呦呦一样高,两只耳朵细长细长,粉红色的,合起来像个蝴蝶结。 它一边咀嚼着草,一边用圆圆的小眼睛看着呦呦。 很奇妙,它那双小眼睛比别的羊都多几分灵性,看着怪可爱的。 离呦呦最近的丁尧也屏住呼吸,看着呦呦颤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手—— 落在了小羊软绵绵的头顶上。 然后这只小羊笑了。 原本怂得小脖子都缩起来的呦呦看傻眼的。 她喃喃道:“……它笑了哎。” 离得近的顾妙妙和丁尧也看见了。 小羊圆圆的小眼睛弯起来,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真的像人一样在笑。 “它笑了……” 呦呦又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 不仅如此,这只爱笑的小羊还主动用头蹭了蹭呦呦的手心,呦呦差点被它吓得缩回手。 可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这只小羊是真的在亲近她。 顾启洲也难得见到愿意亲近呦呦的小动物,于是试着把怀里的呦呦放下。 呦呦在它面前蹲下,又伸手摸了摸小羊毛绒绒的头。 “你、你真的不怕我,也不追我吗?” 小羊一边砸吧着嘴,一边歪歪头望着她。 呦呦看它真的温温柔柔不欺负人,开心得手舞足蹈。 “那、那你要是真的不欺负我,我也不欺负你的,我们拉钩钩。” 小孩子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顾妙妙刚想提醒这只羊只有羊蹄子没法跟你拉钩,再说它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下一秒就见这只小羊真的伸出一只蹄子,轻轻搭在了呦呦的膝盖上。 顾妙妙:!!! “拉钩钩!说好啦!” 小朋友和小羊羔面对面拉钩钩的画面实在是格外治愈,屏幕前的观众也纷纷感叹: 【小朋友真的好天真啊】 【小羊也好可爱,这也太小一只了呜呜呜,我也想养一只羊撸!】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迪士尼童话!呦呦是什么迪士尼的在逃公主吗??】 欣喜若狂的呦呦伸出臂弯勾了勾小羊的蹄子,转头和顾妙妙说: “姐姐姐姐!我和小羊拉钩啦!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你要不要和小羊当好朋友呀?” 顾妙妙:……小老妹,你让我吃烤全羊我可能还有兴趣,你让我跟小羊当朋友,那你真是为难你姐姐了。 看着呦呦天真烂漫的表情,顾妙妙到底还是没把自己馋烤全羊这件事告诉呦呦。 呦呦对她姐姐的凶残想法一无所知,开开心心地拥抱自己的第一个好朋友。 “我叫呦呦,你叫什么名字呀?” “哦你没有名字呀,那我叫你绵绵好不好?” “绵绵我们要去剪羊毛了,剪羊毛会疼吗?跟我们剪头发一样吗?” “那我们一起去看比赛吧!” 虽然小羊连咩都没咩一声,但顾妙妙看着这俩格外融洽的氛围,总觉得好像它俩能够沟通得很顺畅似的。 ……可能这就是人类幼崽和动物幼崽之间独特的电波吧。 26、二十六个小朋友 等到一人一羊肩并肩靠近羊群的时候, 呦呦身上那种自带奇妙气场又散发了出来。 除了她的那只绵绵之外, 呦呦走到哪里, 哪里的羊就跟潮水一样一片一片的退开, 一开始呦呦还觉得有点茫然, 但是一来二去的,突然还觉得有点好玩。 然后顾妙妙就看着呦呦快跑两步, 羊群哗啦啦散开,她再追两步,羊群又惊惶跑远。 哇—— 神奇! 一旁养殖场场主看见了,笑眯眯道: “这个小朋友还挺适合去放羊的。” 大约是身边有了绵绵这个小伙伴,呦呦也没有再深究为什么自己不招小动物待见的问题了。 因为……绵绵就很喜欢她嘛! 那边剪羊毛比赛已经开始了, 而呦呦这边则完全与世无争, 她盘着小腿坐在绵绵跟前, 轻轻捏着它长长的耳朵。 小羊的耳朵立在两侧, 真的很像蝴蝶结。 于是呦呦托着它的耳朵, 折过来盖住它的眼睛。 然后再忽然松开。 “喵!” 呦呦又遮住自己的眼睛。 再撒手。 “喵!” 绵绵完全不明白呦呦在干什么, 但是看呦呦咯咯咯的笑,它好像也很开心地弯弯眼,嘴角往后扬了扬。 顾妙妙瞥见这一幕, 疑惑地皱皱眉。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总觉得……这只羊和别的羊有点不太一样呢? 录制第一期的最后一天,就在呦呦和绵绵的单方面叨逼叨中过去了。 录制结束, 也就意味着呦呦必须和绵绵分开。 “……爸爸,我们不能让绵绵和我们一起走吗?” 顾启洲蹲下问:“那呦呦愿意和爸爸姐姐分开吗?” 呦呦泪汪汪地摇摇头。 “呦呦不愿意,那绵绵肯定也不愿意啊。” 养猫养狗还行, 但呦呦牵只羊回家里,那顾启洲真是无法想象。 “那、那我回家了……还能再见到绵绵吗?” “这个……” “会见到的。”收拾好东西出来的丁尧在背后出声,“刚刚我和养殖场的场长说好了,每周给你拍绵绵的照片,这样行吗?” 他蹲下/身和呦呦平视,少年人的瞳孔里漾着平静而柔软的光。 “好!”呦呦擦了擦眼泪,又补充,“我、我还想和绵绵说话……” “那你就告诉我,我转告场长叔叔,再让他告诉绵绵。” 要求都被满足,呦呦迟疑着点头。 可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落在羊群最后,还在回头看她的绵绵,心里的委屈又抑制不住,水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很快蓄满了涟涟泪光。 丁尧反应很快,大约是这几天已经练出来了,呦呦刚准备哭,他立马打断: “呦呦真棒!” 将哭未哭的呦呦茫然地看着他。 “这次呦呦这么难过,竟然都没有哭,真是太坚强了!” 呦呦更迷茫了,可是,可是我刚准备哭啊…… “呦呦不愧是我的小粉丝,这么厉害,太让丁尧哥哥骄傲了!” “……” 从来都是吹别人彩虹屁的呦呦,猛地被丁尧这一连珠炮的彩虹屁反向狙击,整个小脑瓜都卡壳了一下。 小朋友难得被人这么吹捧,一时间有了点小骄傲,要是再哭,好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在顾启洲和顾妙妙的注视之中,呦呦竟然真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嗯。”呦呦小声肯定自己,“呦呦是快四岁的小朋友了,我不哭的。” !!! 原来这么好哄的吗! 顾妙妙和顾启洲二脸震惊,突然对丁尧刮目相看。 丁尧也没想到这样真能哄好,就随便夸了两句,她居然真的不哭了? 这也太好骗了吧! “那丁尧哥哥。”小姑娘昂头期待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呀?” 和情绪内敛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的姐姐不同,呦呦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坦诚得明明白白。 被这样一双充满着期待和喜爱的双眼注视,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自己非常招人喜欢”“自己在她心目中与众不同”的感觉。 丁尧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能收获纯真小朋友的喜欢,绝对是一件治愈人心的事情。 “很快还会见到的。”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我还要和你爸爸一起工作,你忘了吗?” 呦呦顿时弯弯眼笑了。 “嗯!” 最后看了一眼丁尧哥哥和绵绵,呦呦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不哭,一边果断坚定地转身朝顾启洲那边走去。 可没走两步,她却被丁尧叫住。 “呦呦。” 小姑娘止步回头。 他张了张嘴,似乎犹豫了许久,才轻轻问: “你……希不希望我和你爸爸,一起工作呢?” 他问得很小心,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呦呦小脸困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还以为他是在撒娇舍不得她。 于是呦呦小跑两步哒哒哒跑到丁尧面前,丁尧虽然不解,但还是如往常那样蹲下听她说话。 然后就被呦呦捧着脸,吧唧一口亲在侧脸。 丁尧震惊了。 顾启洲也震惊了。 顾妙妙……已经开始找刀了。 “爸爸说了,丁尧哥哥还有好多好多工作要忙。”呦呦小大人似地认真说,“丁尧哥哥是小大人了,小大人不能总撒娇,呦呦都不哭了,你也要坚强一点。” 她一本正经,说得有模有样。 丁尧定定望着她许久。 低头无声笑了。 “好。” “丁尧哥哥不撒娇了,呦呦也不要哭。” “我们都很坚强。” 他轻轻抱了抱她。 “下次再见啦,呦呦。” 夕阳余晖下,与众人分别的顾家三人坐上了返程的车。 上车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后备箱自动缓缓合上的同时,有什么白色的小东西飞快地一跃而入,悄无声息地随着车一同驶往返程的路上。 从录制地开车回去大约需要三个小时。 大山深处山路崎岖,月亮照在山麓一侧,照不亮山麓背后的侧影。 一路上顾启洲倒不觉得枯燥,他还是头一次自己开车带着两个女儿,要是郁澜和沈寂川在,就更像是一家开车自驾游了。 然而趴在车窗边上的呦呦却没有这么好的兴致。 丁尧的彩虹屁过劲儿之后,她又开始有点小忧郁起来。 顾妙妙见她好久不说话,问: “还在想绵绵呀?” 她点头:“绵绵和其他小羊都不一样。” 别的小羊怕她。 绵绵喜欢她。 顾妙妙看她低头捏手指头玩,也没深想,原本呦呦就是很容易动感情的人,和绵绵玩久了舍不得它也是很正常的。 小孩子都不喜欢分别。 可呦呦不仅是不喜欢分别,更让她难过的是,绵绵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才拥有不过一天,她就又要失去了。 小朋友望着窗外夜色,忧郁地叹息一声。 ——咚。 呦呦眨眨眼。 “……什么声音?” 专心开车的顾启洲:“你说什么?你听见什么了?” ——咚咚。 顾妙妙也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是不是后备箱……” 动静太过微弱,他们还没来得及分辨是什么造成的,就被更大的动静吸引了。 轰隆隆一声巨响。 刺耳的刹车声撕破寂静夜色。 车上三人都被巨大的惯性甩回原位,呦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晃懵了。 “没事吧!?” 顾启洲担忧道。 “没事。”顾妙妙看了眼呦呦,“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山体滑坡?” 山路一片漆黑,他们家是最早走的,节目组的车还在他们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坐在车上压根看不清外面是个什么情况,顾启洲决定下车。 “妙妙,你看着妹妹,我下车看看。” 推开门,山野寂静得更有些阴森森的。 虽然现在不过才□□点,但远离城市的郊外已经笼罩在夏夜的月色之中。 顾启洲往前走了两步,借着月光看清了前面的情况。 ……好像确实是山体滑坡。 他也疑惑了一会儿,这又没下雨又没地震的,怎么好端端落这么多石头泥土下来? 他折返回了车上。 “路还能开,就是石头有点多,爸爸稍微清理一下再过去,你们在车上待会儿好不好?” 盘山公路路窄,安全起见还是要把大石头都挪开。 “好。”顾妙妙转头对呦呦说,“姐姐也去帮忙,呦呦自己在车上好不好?”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 “两个人会快一点的。” 呦呦也不想在这里待太久,于是她点点头: “那我等你们。” 说完又有点害怕。 “要快点哦。” “会的,如果呦呦害怕,就喊爸爸和姐姐,我们马上就过来。” 石头泥土堆积的地方并不远,顾启洲将车停了,便和顾妙妙一起去前面搬石头。 车里光线昏暗,顾启洲担心她害怕,给她放了德云社的相声听。 一开始呦呦还听得挺专心的,可听着听着就觉得旁边的山上好像有什么动静。 于是她贴着车窗,眯着眼睛努力分辨黑漆漆的山坡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树影婆娑间,好像有个影子从暗处走出。 啊。 是一只狗。 呦呦摇下车窗,伸头出去喊爸爸: “爸爸!山上有狗!” 正在搬石头的顾启洲抬头看了一眼。 “哪儿来的狗?呦呦你是不是害怕了?” 呦呦再看了一眼。 “爸爸!真的有狗!是哈士奇!” 顾妙妙也抬头顺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个方向刚好被月光照亮,山坡上视野清晰,除了风吹树影晃荡,什么也没有。 “呦呦,你要是怕,我就回来。” 呦呦噘着嘴生气地坐回去。 真的有哈士奇嘛! 呦呦爬到右边,摇下车窗,对着那东西说: “汪汪!” 一身银灰色皮毛的“哈士奇”静静看着她。 “汪汪汪!” 对方一双绿油油的眼在黑暗中闪烁,锐利而森冷。 呦呦本能地怂了怂。 相看无言之下,她默默把车窗摇了起来。 ……是、是这只狗狗不礼貌,她才不理他的,才不是害怕! 但呦呦的余光还是时不时地瞥向那只“哈士奇”。 她好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邻居家的哈士奇……有这只这么帅吗? 在林中默默观察许久的“哈士奇”见状动了动,刚要顺坡扑过来时,忽然见前方传来引擎声。 是对面来了一辆车。 正在搬石头的顾启洲父女,还有那只暗中窥伺的“哈士奇”都看了过去。 保时捷停在了土堆的另一侧。 顾启洲看了看这车,似乎很疑惑这个时间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车往村子里开。 车上下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逆着光,看不太清人影。 顾启洲解释:“这边暂时过不去,要清了路才能过。” 等对方走进了他才发现,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 纵使月色昏暗,眼光毒辣的顾启洲也能看出这少年眉眼出众,气质独特,就连声音也与普通人不同,音色清越明朗,光是听声音就让人耳目一新。 “需要帮忙吗?” 少年口吻礼貌,语气淡淡。 顾启洲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答:“……好。” 实在是个模样很好看的孩子。 与略显矜贵的气质不同,这个少年挽袖搬石头的动作却并不扭捏,且……力气不小。 几块连顾启洲都不打算搬动的石头,这个少年轻轻松松就拎了起来,扔出老远。 顾妙妙看着少年纤细的胳膊,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人出现得好莫名其妙啊。 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再加上身后跟的只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半路打劫的土匪了。 顾启洲也有些警惕,不过他余光确认了,那辆车上并没有其他人。 ……这就很神奇了。 但直到把道路清理完,这爷孙俩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今天多亏小弟弟你了,不然我们还要耽搁好一会儿呢。” 顾启洲一边往车上走,一边感谢道:“你们是村里人吗?这么晚了还往里走?” 少年回答:“嗯,我们去找一只羊。” 顾启洲:“……?” 这人果然有点不太正常。 “什么羊?”车里老老实实待着的呦呦伸出头来,“你们在说绵绵吗?” 少年的双眼这才落在呦呦身上。 圆滚滚毛绒绒的一颗头。 绵软的脸蛋上,嵌了一双水葡萄一样的杏眼。 忽闪忽闪,似有星子。 “绵绵是谁?”少年问。 呦呦笑眼弯弯:“绵绵是我的新朋友!” “……哦。” 人类幼崽果然有点奇奇怪怪。 不过少年似乎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什么东西,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审视她一会儿,才开口: “你们先过吧。” “天黑了,这里不安全。” 刚坐上驾驶位的顾启洲有些疑惑地点点头。 “好……今天多谢了,你们也早点走吧,再晚路更看不清了。” 少年轻轻点头,微微侧身,让开了道,似乎准备看着顾启洲他们离开。 而站在少年身后的老人一直没有做声,只默默站在他身后,姿态有些奇怪。 ……有点像英伦剧里优雅的仆人。 顾启洲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个形容词。 “哥哥。” 正要离开,呦呦忽然趴在车窗边叫他。 “有事吗?” 呦呦摇摇头,很真诚地告诉他: “你长得真好看,嘿嘿。” 一旁的顾妙妙一阵无语,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你比丁尧哥哥还好看!” 她就知道! 今天下午还在跟她的丁尧哥哥洒泪告别,现在随便在路边看到一个好看的少年,心都跟人家飞走了。 还夸得这么直白!能不能有点出息! “……哦。” 少年看她的目光很奇异。 就好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他想了想,这好像是在夸奖他,于是他礼貌回答: “谢谢,你也很好看。” 清越的少年音色令人如沐春风,虽然语调略显冷淡,但还是让呦呦很开心。 果然好看的哥哥,人也好。 她最喜欢好看的人啦! 于是她顺口做了自我介绍,并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少年还是那副很新奇的表情,眨眨眼答: “雍泽,我的名字是雍泽。” 小姑娘梨涡浅浅,冲他挥手: “雍泽哥哥再见!刚刚我看到一只很凶的哈士奇,你不要待太久哦。” 雍泽一愣。 顾启洲:“哪儿来的哈士奇,宝贝儿你是不是困了?” 顾妙妙:“要是困了要不要现在睡会儿?” 呦呦:“真的有哈士奇呀!超凶的!” 车尾灯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回过神,转头对身后的老人说: “她看得见?” “可能也有一点妖怪的血缘吧,不过就算是返祖现象,确实也很少见了。” 他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或许是因为他很少下山,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吧。 “先不管那个。” 雍泽看向躲藏进树影之中的那只“哈士奇”,微微后撤一步,然后猛然发力,朝那个方向一跃而起—— 月光被乌云遮蔽的一瞬。 少年的身影在半空变成了一只金色的幼年狮子。 藏在暗处的影子只来得及跑出去十几米,就被幼年狮子的一个爪子摁在了地上,哪怕这是一只已经成年的狼,任凭他怎么扑腾,也不能撼动这只幼年狮子的爪子一分。 月光下,金色鬃毛的幼年狮子威风凛凛,已然展露出几分森林之主的气势。 “跑什么?” “你是不是玩不起?” 27、二十七个小朋友 呦呦一行人回到顾宅的时候, 时间已经快走到十点了。 张姨接到电话后就一直在门口张望, 看到有车缓缓驶入别墅区, 冲里面喊: “夫人!寂川少爷!他们回来啦!” 郁澜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 闻言拢了拢披风, 朝门外走去。 楼上的沈寂川推开窗也看到了熟悉的车往这边开来,他推门乘着家里新安的直梯下楼。 刚出直梯一转弯, 他就撞上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哥哥!” 圆滚滚的小团子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跑到了沈寂川脚边,一把抱住他的腿。 “哥哥你有没有想我呀!” 下巴抵在他膝盖上的小姑娘眨眨眼,风尘仆仆的,却也带着阔别已久的勃勃生机。 沈寂川垂眸看着她,没说话, 只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姑娘扁扁嘴, 回头冲大家控诉: “哥哥不说想我!” 和沈寂川一起在家留守多日的郁澜习以为常, 这些天她和沈寂川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这孩子天生就早熟, 虽然确实不给人添麻烦, 但也有过于不添麻烦而显得生疏不好亲近。 这样的一个人,他会说想你那才有鬼了。 没有回应呦呦的沈寂川默默转身,去厨房里拿了一件东西出来。 “你或许更想这个。” 呦呦定睛一看, 大眼睛果然唰地亮了起来。 “我的牛奶!” 两只小手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看样子确实比想哥哥更想草莓牛奶, 然而她却半天拧不开盖子,急得原地蹦跶。 沈寂川替她拧开了,小姑娘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啊…… 舒服了。 路过的顾妙妙看着她如此容易满足的模样, 一脸的难以理解。 “澜澜,我们回来给你们带了礼物,过来看看?” 说到礼物,呦呦也很开心地附和: “爸爸和呦呦一起选的!还有哥哥的礼物!” 呦呦刚想推着哥哥过去看,没想到沈寂川抬手就把她捞起来坐在怀里,然后椅子居然自己慢悠悠地往前走了起来。 “哇——” 这个车车会自己开了! “好玩吗?” “好玩!” 这下哥哥是不是既不用自己走路,也不用拿手推轮子了? 呜呜她好羡慕,她也不想自己走路tat 等到郁澜和沈寂川都站在后备箱前了,顾启洲才缓缓按下后备箱的按钮。 “这是我和呦呦一起给你们准备的惊喜,我知道非常浪漫,澜澜你也不用太感动……” 后备箱缓缓打开。 还没完全打开时,郁澜看到露出来的绿梗白花的花束还有些满意,然而后盖彻底打开之后—— 郁澜:“……” 沈寂川:“……” 顾启洲:“surprise!” “顾启洲!”郁澜的面膜都吓掉了,“这……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顾启洲有些疑惑,还没等他走上前查看,就听呦呦兴奋地喊: “绵绵!” 顾启洲:!!! 原本躺在后备箱的花束之中的小羊一听呦呦的呼唤,一下就从后备箱里跳出来,扑到了呦呦的身上。 “咩——” 小羊耳朵晃晃,嘴角微微扬起。 沈寂川过了好几天,才接受了有只羊和呦呦成了好朋友,并且偷偷钻进后备箱跟着她回家的事实。 “……她是什么迪士尼公主吗?为什么能和动物说话?” 沈寂川看着院子里和绵绵单方面聊得非常快乐的呦呦,真是一头雾水。 一开始发现绵绵跟着回来了,顾启洲第一反应就是要让人把它给送回去。 然而呦呦这一次不干了,理直气壮地喊着: “是绵绵主动要跟我回来的!它肯定过得不开心!你、你们不能送走它!这样,我和绵绵,都会伤心的!” 小朋友紧紧抱着小羊羔,死死地,倔强地不肯撒手。 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小羊羔任由她抱着,小羊蹄子搭在她肩上,小圆眼睛无辜又茫然。 郁澜不明白她怎么对一只羊这么执着。 “它只是一只羊,羊是不会伤心的。” 呦呦急得想哭,用力摇头: “不是,绵绵是我的朋友,和朋友分开就是会伤心的。” 呦呦抱着绵绵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爸爸妈妈就会把它送走,自己再也再也见不到它了。 绵绵躲在后备箱里一路追着她回家,一定是想和自己待在一起 这是她第一个好朋友,呦呦想,她一定要保护好它。 顾启洲没办法,先让丁尧联系一下那个养殖场的场主,既然呦呦这么喜欢,这小羊也还挺有灵性的,干脆就买下来给她先养着吧。 没想到丁尧说,他打电话过去问后,养殖场的人却说并没有缺羊。 绵绵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留了下来。 呦呦暂时不用去幼儿园,郁澜和顾启洲商量之后决定给她请家庭教师上门授课,老师也是经过重重考核的,比较靠谱。 于是除了平时的上课时间之外,白天哥哥姐姐上学去了,呦呦就和绵绵一起玩。 最开始的时候,呦呦也就是给绵绵在院子里搭棚子,围栅栏。 再后来,她在绵绵搭的羊圈被她自己霸占,经常用来睡午觉。 到最后,有天顾妙妙放学回家,见雪白可爱的小羊羔被人用五颜六色的小皮筋捆了一撮一撮的小辫子,粉红色的长耳朵夹着花花小发卡。 就连绵绵的脸上,也被呦呦用儿童彩妆花得五颜六色,嘴上还涂了鲜艳的口红。 懵懵懂懂的小羊羔啥也不知道,还任由呦呦把它牵去跟顾妙妙炫耀。 “姐姐姐姐!好不好看!!” 顾妙妙看着被化成鬼的小羊羔:…… 化成这样它都没有踢你,那真的是你们友谊深厚了。 看着姐姐一脸复杂的表情,呦呦转头安慰绵绵: “没关系,姐姐不懂,呦呦给你打扮得很漂亮的,真的!” 绵绵歪歪头,笑笑。 第一期录制结束后的第三天,剪辑版的节目就正式全网播出了,虽然直播版的热度已经很高,但是肯定还是看录制版的观众更多。 于是正式播出那天,顾家一家五口人坐在沙发上一起看剪辑版播出。 呦呦看到了自己因为吃不到糖哭,还被大鹅追着跑,甚至见丁尧时那个鼻涕泡还被放大特写。 呦呦慌张地问: “妈妈!这个、这个大家都会看到吗?” 郁澜是第二遍看,但即便是第二遍也还是觉得好笑: “对啊,我们呦呦现在是小明星,大家都认识你,开不开心?” 呦呦表情一滞,呆了两秒之后顿时崩溃: “我不要当小明星——呜哇啊啊——我不要大家看到、看到我的鼻涕泡……” 郁澜是很想感同身受的安慰她的,但是小孩儿哭起来实在是很可爱,她只好忍着笑安慰她:“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 一旁的沈寂川抿着唇,也努力克制自己想要上扬的唇角。 顾妙妙见状瞪他一眼,大意可能是你要敢笑出声就鲨了你。 这一期综艺除了呦呦以外的人看得都很开心,只有悲伤的呦呦打着哭嗝,挨个挨个的疯狂摇晃,谁要是敢笑话她她就哭给谁看。 然而即便是沈寂川都没忍住,别过脸笑了好几次。 可怜又无助的呦呦,最后委委屈屈倒在顾妙妙怀里: “……呜还是姐姐最好……” 姐姐就不会笑话她。 他们都坏! 顾妙妙拍拍她后背:“放心,我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然后下期预告就播到了呦呦被一颗糖收买,把所有小朋友都带着一起卖了的部分。 “……除非忍不住。” 呦呦:“……” 连姐姐也不爱我了! 心塞的呦呦溜达去院子里,抱着准备睡觉的绵绵唱: “没人疼~没人爱~呦呦是地里一颗小白菜~” 绵绵:咩? 国民级综艺的热度,确实让呦呦成了家喻户晓的小明星。 但这一切对闭门不出,也被禁止上网的呦呦而言,好像也没有什么切实的关系。 倒是郁澜的亲戚听说了呦呦和丁尧关系很好,还听说了丁尧和顾启洲会有合作,于是暗戳戳的打听到丁尧上门和顾启洲谈剧本的日子,过来拜访郁澜和呦呦。 呦呦的小姨坐在沙发上,笑着道: “呦呦啊,是不是好久没见到小姨和表姐啦?怎么不叫人呢?” 虽然是郁澜的妹妹,但郁清看上去比郁澜要老十岁还多。 她的女儿曲离离刚上初中,正是追星追得热火朝天的年纪,看到综艺上自家表妹能在爱豆的怀里撒娇,她嫉妒得眼都发绿。 郁澜去美容院了还没回来,郁清和顾启洲在一旁寒暄,提起了顾妙妙和沈寂川。 “……妙妙和呦呦都是你的女儿,也不用我说,姐夫你心里肯定有杆秤……” “……不过这个沈寂川,不管怎么说,毕竟不是亲生的,亲疏远近这个……对吧……” 顾启洲习以为常,打着太极: “来喝茶喝茶,朋友送的,味道不错,尝尝看。” 曲离离不知道丁尧什么时候来,她闲得无聊,问一旁的呦呦。 “呦呦,听说你养了一只小羊?”曲离离瞥了眼院子里练小提琴的顾妙妙,“养羊那都是乡下人才养的,养只猫狗也好啊,那种品种好的,多漂亮。” 呦呦听不懂表姐话里的冷嘲热讽,但她也并不喜欢这个表姐。 表姐每次来家里,都会顺走她喜欢的玩具,她告诉爸爸,爸爸只会说再给她买,跟妈妈告状,妈妈又会很生气的和爸爸吵架。 呦呦不喜欢爸爸妈妈吵架。 但表姐一家人每次来,爸爸妈妈都会争吵。 “绵绵很漂亮的。”呦呦低头小声道,“我就喜欢绵绵。” 曲离离闻言偷偷翻了个白眼。 她这个表妹果然还是那么傻乎乎的,明明有那么好的家世,却一点也不知道善加利用,要换成是自己,肯定会比她过得好。 “你知道丁尧哥哥什么时候来吗?” 呦呦疑惑:“丁尧哥哥要来吗?” 曲离离更嫌弃了,她都知道,傻呦呦居然不知道。 “他今天要来你家和姨夫谈工作,他们马上要一起拍一部戏啦。” “唔……表姐你怎么知道的?” 这话问到关键上了。 她这个傻妹妹脑子时灵时不灵,好使的时候,总能一句戳中要害。 她才不会告诉呦呦,是从她家的司机口中打听出来的。 曲离离扯开话题,又提起了呦呦养的那只羊。 “院子里那个丑丑的羊圈是你搭的吗?真难看,你们家院子的美感都被破坏了。” “你们家的羊洗不洗澡啊?会不会长跳蚤?呦呦你身上有没有跳蚤呀?” 呦呦胸口发堵,她一点儿也不想听表姐在耳边碎碎念。 于是闷声不吭的呦呦起身穿过大厅要往外面走,曲离离却跳起来拦住她的去路,又不停问: “你跑什么?我跟你聊聊天而已啊。” 可是呦呦不喜欢你! 不想和你聊天! 呦呦在内心大喊。 “呦呦,你到底为什么要养一只羊啊?你真的好奇怪哦……”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把羊养大了,然后吃它的肉!?” 听到这里,原本跟个无头苍蝇想往外跑的呦呦忽然顿住。 她怔愣着缓缓抬头看着曲离离。 曲离离见她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说对了,开心道: “原来是这样!我也觉得羊肉很好吃,呦呦你的羊还要养多久才吃呀?我也想吃……” 呦呦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惊恐。 沈寂川从楼上下来接水的时候,就见呦呦低着头,用力地蹭着眼睛,呜咽着说: “我不吃绵绵……谁都不能吃我的绵绵呜呜呜……绵绵是我的朋友……” “呦呦?” 大人们都在大厅那边,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呦呦并没有哭得很大声,可沈寂川走进了一看,小姑娘满脸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缺氧似的一抽一抽。 “怎么了呦呦?” 沈寂川惊愕地俯身问她。 可呦呦太难过了,她很容易把别人的话当真,曲离离说要吃她的绵绵,她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绵绵被人抓走送去屠宰场,变成案板上血淋淋肉的模样。 她不要绵绵被人吃掉。 她不要弄丢她的朋友。 “……哥……哇啊……” 沈寂川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呦呦终于哭出声来。 这一哭惊天动地,把曲离离吓了一跳。 “我、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眼看呦呦哭声越来越大,曲离离连忙撇清关系。 “随口说说而已,谁要吃你养的羊啊,你这小孩怎么一点都开不起玩笑——啊!” 曲离离说到一半,迎头就被沈寂川手里的水杯泼了个正着。 刘海湿了大半的女孩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孩。 “你……你敢泼我!?” 沈寂川平静地反问:“怎么?开不起玩笑了?” “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曲离离气得跳脚,“郁澜是我小姨!顾启洲是我姨夫!你、你、你就是借住在这里的孤儿!你居然敢——” “你欺负的是郁阿姨和顾叔叔的女儿,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沈寂川对曲离离是有印象的。 不过和上一世不同,上一世的顾呦呦和曲离离互看不顺眼,见面就掐架,这一世顾呦呦智商降维了,在曲离离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曲离离没想到这个七岁的小弟弟这么伶牙俐齿,怔愣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辩解。 呦呦被眼前的情形吸引了注意力,忘了要哭的事情,只是看着表姐头发湿漉漉的样子,暗暗在心里替哥哥疯狂拍手鼓掌。 泼得好! ……哎呀。 她是不是不该这么想? 善良的小朋友好像不能泼别人水的。 于是呦呦扯了扯沈寂川的袖子,小声替他着急: “哥哥你泼了姐姐她会告状的!” 呦呦一向嘴笨来不及回嘴,当她想要反驳的时候,曲离离扭头就要去告状。 更别提沈寂川还泼了她一脸水,呦呦害怕曲离离去告状后爸爸生哥哥的气,急得跺脚。 “你、你就说是我!是我泼的!” 呦呦一脸大义凛然。 “哥哥你保护我,我也保护你!” 小姑娘话说得非常义薄云天。 就是语气略怂了一点,说完还慌忙找补: “但是要、要是爸爸骂我,哥哥你记得帮我叫妈妈……” 沈寂川看着怂中带刚,刚中带怂的呦呦,觉得有些奇妙。 上一世他见多了做错事的呦呦把锅甩给他,这大概还是头一次他捅了篓子,呦呦站出来打算帮他挡枪。 他拍拍她的发顶。 小傻瓜。 对面的曲离离擦了擦脸,眼圈都气红了,喊着“你们这些熊孩子我要告诉我妈”就要往大厅跑。 刚跑出去没两步,就见从门外进来了一个清瘦身影。 “……丁、丁尧?” 几秒钟前还在气头上的曲离离顿时偃旗息鼓,愣愣地盯着丁尧看,还慌忙整理头发: “那个……我、我是你的粉丝……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曲离离完全忘了告状这回事,飞速去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签名板,递到丁尧面前。 丁尧却看向呦呦。 “呦呦,怎么又哭啦?” 想到上次才被丁尧哥哥夸了彩虹屁,这次一见面就又被他发现在哭,很没面子的呦呦摸了摸脸蛋,气得话都说不清流畅地跟他告状: “丁、丁尧哥哥!你、你不要帮她签名……她要吃、吃我的绵绵……她要吃绵绵呜呜……” 丁尧只听了一会儿,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他接过笔,微笑着问: “写什么?” “就、就写你想对我说的话……之类的。” 丁尧没多思考,手起笔落,很快写完把签字板递给了她。 曲离离得意地冲呦呦哼了一声,然而低头一看,她的笑容瞬间凝固。 因为白纸上赫然一个大字: 【滚】 28、二十八个小朋友 认真来说, 丁尧除了对追到自己家门的私生粉之外, 对普通粉丝都还挺友善的。 曲离离算是收获了他对粉丝最粗鲁的一个字。 “丁尧哥哥……” 呦呦不知道丁尧写了什么, 以为他还是给曲离离签了名。 于是呦呦呆愣愣地望着丁尧: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小朋友眼里的是非黑白都是非常简单的。 在呦呦的心目中, 曲离离欺负她, 那丁尧哥哥就不能和她好,他要是和曲离离好, 就不能和她好了。 他现在还给曲离离签名,那他就是要和曲离离当朋友了。 呦呦小嘴一扁,小眼神哀怨地谴责他。 “不是。”丁尧蹲下解释,“我没有……” 呦呦摇摇头,沉浸在丁尧哥哥背叛自己的悲伤剧本当中。 反正她现在已经不是之前那个, 被丁尧哥哥的美貌糊了眼睛的呦呦了。 她现在觉得最最好看的人, 是上次见过的那个雍泽哥哥! “丁尧哥哥你去吧, 呦呦不会怪你的。” 她小脸认真, 一副“你要走我留不住”看穿一切的模样。 丁尧:“……” 正当他要耐着性子和呦呦解释的时候, 练完琴的顾妙妙从门外走进来。 四人齐齐看向她。 她一手拎着小提琴, 一手拎着琴弓,明明是非常优雅的乐器,但不知为何, 在顾妙妙的手里硬生生握出了大刀的气势。 “……呦呦,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沈寂川听她这语气, 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窜。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顾妙妙这人的可怕之处了。 呦呦不是个记仇的小朋友,刚刚沈寂川都帮她报仇了,丁尧又打了个岔, 她已经忘了曲离离想吃绵绵的事。 所以她摇摇头: “没有,离离姐姐没有欺负我。” ……当然,虽然她本身是没什么告状的心,但她同样也没有隐瞒的头脑。 曲离离刚被自己的爱豆亲笔送了个“滚”字,久久没回过神来,听到呦呦这“故意”告状,更气不打一处来。 “谁欺负你了!?我才懒得欺负你这种爱告状的小屁孩!” “啊,原来你就是离离姐姐吗?” 顾妙妙的声音响起。 她当然知道曲离离是谁。 只不过她熟悉的情况,和现在这个情况好像有些出入。 但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意料之中。 曲离离上下扫视她一圈,轻蔑道: “干嘛?” 顾妙妙微笑:“离离姐姐真好看,真羡慕你的皮肤。” ……? 呦呦听得委屈地噘高了小嘴。 姐姐也要不和她好了吗…… 曲离离也意外于顾妙妙的忽然示好,但仔细一想,顾妙妙是顾启洲前妻的女儿,和顾呦呦关系不好才正常。 于是语气略微松动了一点,心想终于有个正常人了。 “还好吧……” 顾妙妙语气真诚:“我真羡慕,为什么你的皮肤能保养得这么厚。” 曲离离:……艹? 沈寂川松了口气。 对嘛,这才是正常的顾妙妙的嘛。 “呦呦,她怎么欺负你的?” 呦呦蹦起来答:“她、她要吃绵绵!” 顾妙妙:“?你是消化系统和嘴长反了吗?到别人家里满嘴喷什么玩意儿呢?” “哈?” 曲离离瞪大眼看着眼前的六岁小朋友,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词汇。 她是见过满口脏话的小学生,但小学生翻来覆去骂人也就那么几句,还没见过骂人这么千回百转的。 “我妈教我去别人家里要有礼貌,别人家的东西不要动,别人家的孩子不要欺负,现在我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妈妈的。” 曲离离气疯了:“你敢骂我妈?你才没妈!” 顾妙妙丝毫不惧,顺便把小提琴丢给沈寂川,堵上了呦呦的耳朵。 “我是没妈,但我比你有教养,我至少不会在外面讨人嫌然后送妈上门给人骂,然后跳脚装个大孝子指责别人。” 曲离离:“你!你!你!” “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我打了狂犬疫苗,不会怕你的。” “……” 曲离离看上去要气疯了。 沈寂川和丁尧也惊呆了。 呦呦被堵着耳朵,不知道她姐姐说了什么,反正就见曲离离涨红了脸,想要撒泼骂脏话,又似乎碍于丁尧在场而忍住。 不过就算丁尧不在,她除了没营养的脏话之外,也说不出什么逻辑清晰的反驳之语。 丁尧小声问:“……她一直这样?” 沈寂川点点头:“一直这样。” 六岁小朋友就有这样的语言能力,这是个天才吧。 ……不过祖安天才好像也不是什么好拿出去炫耀的头衔。 “你们在干什么?” 打断顾妙妙单方面疯狂轰炸的,是刚从美容院回来的郁澜。 她取下墨镜,看着曲离离微微蹙眉。 “你妈也来了?” 大约是顾妙妙给的攻击太猛了,这句话都让曲离离仿佛觉得在被骂。 “不过年不过节来家里干什么?” 郁澜嘟囔一句,又扫了眼刘海还没干的曲离离。 “你这……虽然青春期长痘了,也别自暴自弃,出门还是收拾一下啊。” 曲离离:……谁自暴自弃了!还不是你家孩子泼的水! “姐回来啦?”大厅的郁清听见门开关的声音,扬起笑脸迎上,“刚刚我还跟姐夫说都快到饭点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郁澜奇怪的看她一眼:“到饭点了你还不走?等着吃饭?” 郁清笑容一僵。 “澜澜你说什么呢,吃顿饭而已嘛,确实也好久没见了……” “没见是因为不缺钱。”郁澜对自家亲戚很了解,上门十有八九是打秋风,“最近我家手头也不宽裕,回去吧。” 郁清被她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拆穿,面子有点过不去。 “姐,你怎么这么想我……” 呦呦已经习惯她小姨上门这一套流程了,听她说不是借钱的,呦呦抢答: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小姨来干嘛!” 小姑娘眼神单纯,令郁清很是放心,于是她语气温柔道: “还是呦呦懂我,知道我是来看看……” 呦呦天真烂漫地替她解释: “小姨是来还钱的!” 郁清:“……” 你还不如闭嘴呢。 郁澜讥讽地勾勾唇角,看着一提还钱,郁清就开始躲躲闪闪,也没拆穿,就这么看着刚刚还一副姐妹情深的郁清牵着曲离离作势要走。 顾妙妙十分体贴地上前送客。 “离离姐姐慢走。” 曲离离恨恨地瞪着她,眼神仿佛要把她活吃了,却又拿她毫无办法。 顾妙妙微笑着小声在她耳边道: “你放心,你走之后,我会送花给你妈妈的。” ……走啥? 顾妙妙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骗你的啦,我既不会送花,你也没有妈妈。” 曲离离:…………我鲨了你。 送走这一家奇葩母女,郁澜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丁尧预感到会有一场家庭争论,于是借口上厕所暂时离开。 “……都跟你说我不在家别理她们,又找你借钱了?” 顾启洲摆手: “没有没有,不是来借钱的,我刚刚看了下,估计……是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丁尧要来我们家的事,带着离离来看看而已。” 郁澜这才没深究。 但两人也仍嘀嘀咕咕拌了几句嘴,大意就是郁澜让顾启洲别太纵容她家的亲戚,但顾启洲又说哎呀好歹是亲戚也不能闹得太僵balabala 呦呦站在边上,看着本就不太愉快的父母,又看了看刚刚替她出气的哥哥姐姐。 她捏了捏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哥哥姐姐都那么厉害,三言两语把离离姐姐气得说不出话。 上次在幼儿园也是,那么多的小朋友,平时随便一个就能把她欺负得团团转,可是哥哥姐姐只有两个人,却能把他们骂哭。 呦呦不能老是这么没用! 她也要像哥哥姐姐那么厉害!! 痛定思痛的呦呦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漫画主人公,在经历命运的毒打之后,满腹都是想要改变自己的雄心壮志。 而呦呦的雄心壮志,总结起来就是—— 她想学骂人! “……啥?” 顾妙妙听了她的请求之后,惊得半天才回过神。 “你说你想干什么?” 呦呦认真告诉她:“我想和姐姐一样,我也要骂人!” 顾妙妙:“……” 不是都把她耳朵堵上了吗,怎么还给她树立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标杆? “呦呦,乖孩子是不能骂人的。” 她知道“乖孩子”就是呦呦身上的听话按钮,当她不想吃饭只想吃零食的时候,当她不想睡觉想看电视的时候,百试百灵。 然而这一次,呦呦的小脑瓜竟然还转得挺快。 “只是被欺负的时候才骂人,呦呦也还是乖孩子!” ……你脑子还真是时灵时不灵啊。 顾妙妙想了想,冲她招招手: “好吧,你过来,我教你。” 于是丁尧在书房和顾启洲聊剧本的功夫,呦呦就在外面和顾妙妙更新了自己的骂人词汇。 “学会了吗?” 呦呦严肃点头:“我会啦!” 顾妙妙摆摆手,敷衍道:“会了就行,会了你该玩泥巴就玩泥巴去吧。” 哄孩子真是太累了。 自以为得到姐姐真传的呦呦,雄赳赳气昂昂,牵着绵绵就出去遛弯了。 上次人贩子事件后顾家和别墅区安保打了招呼,不会放呦呦出别墅区,所以她平时都会只在别墅区里面,牵着绵绵散散步。 而今天的呦呦出来散步,就不仅仅是单纯的散步了。 绵绵微微昂头,看着半空中飞的小蝴蝶,迈着小碎步想去追。 但它并没有跑动。 蹲在路边的呦呦一脸苦大仇深,小手往怀里一揣,盯着花坛里一朵小牵牛花开口: “你是臭猪!” 旁边的绵绵:……? 无辜的小牵牛花:……? “你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 “对不起,敬个礼,放个屁,送给你。” “你骂我,你吃亏,你就是个小乌龟!” …… 背完这些姐姐教的小学鸡骂人语录之后,呦呦自觉自己的战斗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她摸了摸小牵牛花: “我不是故意骂你的,谢谢你配合我练习。” 自信心非常膨胀的呦呦感觉自己现在已经难逢敌手了! “绵绵,以后我保护你,不会让人吃掉你的!” 一脸茫然的绵绵看着它的朋友歪了歪头,很捧场地笑着“咩”了一声。 然后它的视线越过呦呦,忽然定在了空中的某一点上。 呦呦顺着它的视线看去—— “你刚刚,在干什么?” 清越如泉水的音色有几分熟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蹲在呦呦身后不远处的雍泽,保持着和呦呦同样的抱膝蹲姿,好奇地看着呦呦。 少年剑眉星目,专注而探究地望着她。 呦呦转头近距离地对上少年那张清朗好看的眉目,呼吸一滞。 ……啊。 她刚刚说什么屁,什么臭猪,是不是都被这个好看的哥哥听到啦? 周围的空气静了几秒。 雍泽看着呦呦,神色逐渐变得有些惊讶,他眨眨眼,略带无措地指给绵绵看。 “……她是不是……要哭了?” 29、二十九个小朋友 呦呦是真的觉得好委屈。 平时的她出门, 裙子要挑半个小时, 还得自己挑, 别人挑的不穿, 发型要梳公主辫子, 从头顶开始编的那种,还要加小发卡。 哪怕是被爸爸带没人给她梳漂亮辫子的时候, 她也自觉是个乖巧懂事的小朋友。 ——而不是现在这样。 一个人嘀嘀咕咕讲了好多骂人的话。 然后被好看的小哥哥全都听见了。 少年目光如雪松清冽,一米七八的个子蹲下来,和站着的呦呦恰好平视。 他温柔而好奇地注视着她。 呦呦顿了一会儿,几秒后,她漆黑的瞳孔里酝酿出一点水汽氤氲, 像只耷拉着眼尾的可怜小猫, 小猫微微张开小嘴, 露出一排白生生的小牙, 马上就要嚎啕大哭起来—— 雍泽见状, 眼疾手快地把口袋里的小玩意儿拆开, 堵住她即将大哭起来的嘴。 “别哭。” 蜜桃味的棒棒糖小小一个,在嘴里甜丝丝的化开,一瞬间就麻痹了呦呦那根敏感尴尬的神经。 她忘了要哭, 安安静静地舔了两口。 雍泽看着小姑娘吃糖的模样,心想他的调查果然没错, 人类幼崽是可以靠投喂沟通的。 “我没哭。” 尝到真·甜头的呦呦迅速否认自己刚刚的行径。 金鱼似的小姑娘完全忘记了几秒钟前自己的崩溃,吧唧吧唧地舔着糖,问雍泽: “你怎么在这里呀?” 她并没有意识到雍泽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多令人惊奇的事情, 换做顾启洲或者顾妙妙,大约已经警惕起眼前这个疑似跟踪狂的家伙了。 但呦呦不会。 在她心目中,值不值得信任很大部分是由颜值决定的。 而雍泽—— 显然信任度满分! “我来找羊。”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似乎在笑的小羊身上。 小羊亲近地蹭了蹭他的腿。 呦呦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认识绵绵吗?” 原来绵绵还有别的朋友呀。 “我是它的监护人。”雍泽答,“我要带它去上户口。” 呦呦听得好茫然。 “……户口是什么?监护人是什么?” 雍泽很认真地回答: “户口就是身份证,有了身份证才能上学工作,监护人的意思是,它现在归我管。” 呦呦挠挠头,有点似懂非懂。 其实她心里很疑惑为什么羊也需要上学工作,但是看这个大哥哥说得这么真诚…… 应该不是在骗人吧? 然而反射弧慢了好久好久,呦呦才品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它、它不归你管!”呦呦着急地牵住绵绵的绳子,“它是我的好朋友!它要在我家住的!” 呦呦知道他是来带走绵绵的,顿时连嘴里的糖都不甜了。 她气鼓鼓地把糖从嘴里扒出来,塞进雍泽的手心,然后小胳膊死死抱住绵绵的脖子。 “绵绵不会跟你走的,它喜欢我!” 说完她又很害怕地转向绵绵,急忙向它求证: “绵绵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他?你、你不能因为他好看你就说喜欢他哦,呦呦妈妈也很好看,姐姐也说,说我以后会变漂亮的,你不要跟他走好不好……” 绵绵温顺地被她抱着,轻轻咩了一声。 雍泽捏着还沾着口水的棒棒糖,有些苦恼。 绵绵是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羊精,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大约也就是几个月的婴儿,雍泽作为年幼的森林之王,主要职责之一就是—— 给新出生的小妖怪上妖怪户口。 即便这个工作非常像查户口的居委会大妈,但也是很重要的,毕竟如果不上户口,未来当小妖怪可以化形的时候,就是个没有任何社会经历的黑户口了。 所以雍泽有些为难地看着呦呦。 有着过于漂亮的皮囊,哪怕是这样微微蹙眉的看着对方,也会不自觉地唤起人怜香惜玉的心情。 作为一个颜狗,呦呦可耻地有点心软。 不、不过她的原则还是很坚定! 绵绵是不可能给他的! 呦呦瞥了眼雍泽手里带着口水的糖,她想了想说: “我不白吃你的糖,我给你买冰淇淋!” 雍泽:? 呦呦一手死死拽着绵绵套着的绳子,一手捏着雍泽的衣角回家。 除了冒险给姐姐去买小提琴那次,呦呦其实从来没有自己去过便利店买东西,因为妈妈告诉她,里面的东西都很贵,一盒糖就是家里一周的饭钱。 可是为了绵绵,呦呦愿意花光自己所有的钱,都拿去给这个哥哥买好吃的! 雍泽一头雾水地任由呦呦拽着自己,只是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个,你不吃了吗?” 呦呦小眼神一顿,心虚地飘忽道: “唔……那个……虽然……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 雍泽把那根棒棒糖又递给了呦呦。 递完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 “这里还有,你要吗?” ……!!! 这是什么大户人家!? 呦呦瞳孔地震,惊愕地瞪着他问: “哥哥,你是不是很有钱啊?” 雍泽对有钱没钱没什么概念,他继承了祖辈相传的山脉,山里藏有的金矿和古董也属于他的私产。 他不清楚这算不算有钱,但他确实没有缺过钱花。 “还好。”雍泽看着她渴望羡慕的小眼神,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你很喜欢吗?” 呦呦:“……你休想贿赂我!我、我不会屈服的!” 这是她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台词。 呦呦觉得自己就像抗日剧里被敌人诱惑的战士,正在面临最残酷的考验……但她是不会屈服于敌人的糖衣炮弹之下的! “哦。” 脑电波和她不在一个频道的雍泽收回了糖。 但是留了一根,拆开了放进自己的嘴里。 在呦呦向往的眼神里,第一次吃糖的雍泽感受了一下口腔里化开的甜腻滋味。 唔……好像确实挺好吃的。 气鼓鼓的呦呦别开脸不去看雍泽。 有什么了不起的?炫什么富?随身踹一大把糖也没、没什么好羡慕的,呦呦还觉得这么多糖太沉呢…… 呜呜好吧她其实很愿意有这么沉的负担tat 在家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下半场练琴的顾妙妙,并没有想到出去溜羊的呦呦会牵回来一个英俊美貌的少年。 而且还是个挺眼熟的美少年。 “打扰了。” 气质清冷的美少年很有礼貌,想要进门。 “等会儿!” 顾妙妙警惕地看着这个意图不明的人,她和呦呦不同,美貌在她这里没有豁免权的。 “我知道你,你是上次在山路上遇到的那个人,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被她牵到身后护着的呦呦出声解释: “他来找绵绵的!” 雍泽点点头:“我是它的监护人。” 顾妙妙:? 呦呦争辩:“你不是!绵绵是我的!它的户口是我家的户口!” 雍泽:“它没办法上你们家的户口,它的户口和你不一样,我要带它上别的户口。” ??? 顾妙妙问: “你是……绵绵的监护人?要带它……上户口?” 呦呦都已经够傻的了,你该不会也是个傻子吧! 雍泽迟疑了会儿,这一家人虽然或许祖上有妖怪的血缘,但也不是真的妖怪,按照他们和人类的约定,普通人是不能知道妖怪的存在的。 “简单来说,这只羊是属于我的,我必须带它走。” 明白了。 顾妙妙上下打量他一圈,没想到看上去人模人样的,竟然是个骗子,骗什么不好,还骗小孩子家养的羊! 顾妙妙冷哼: “你说是你的,你叫它一声,看看它会不会理你啊。” 雍泽清润的眼眸轻轻扫过绵绵。 很少很少出声的绵绵:“咩、咩——” !!! 巧合! 这他妈绝对是巧合!!! 呦呦听见绵绵叫了,惊讶地一把捂住它的嘴,小声嘀咕: “绵绵不叫,叫了你会被哥哥抓走的!” 虽然这么说,但呦呦隐约感觉到,绵绵真的认识这个哥哥。 它好像,也真的愿意跟他走。 雍泽:“现在我可以带走它了吗?” “不行!”呦呦跳脚,“说好了,呦呦请你吃冰淇淋,你就不能带走绵绵了!” ……他并没有说好。 但自说自话的小姑娘飞快跑回屋里,翻出了她压箱底的五百块钱,那是上次给姐姐买小提琴剩下的钱。 对于小朋友来说,五百是个很大很大的数字,呦呦不知道一只冰淇淋要多少钱,所以她把自己的全身家当都带在身上。 把绵绵交给姐姐保护之后,呦呦推着雍泽往外走。 “我们去买冰淇淋!绵绵就交给姐姐啦!” 顾妙妙原本想拦住呦呦,不让她和雍泽单独出去,然而想了想,反正都在别墅区内,不如跟在后面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于是呦呦他们在前面走,顾妙妙把绵绵送回羊圈后跟在后面。 雍泽倒也没有抵抗,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顺着小姑娘跳跃的思路走,看着她给自己买了一只香草味的冰淇淋,好声好气和自己商量吃了就不能带走绵绵。 她目光诚恳,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期期艾艾地等着他的回复。 “……对不起。” 雍泽不想骗她。 宛如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失望地黯淡下来。 “真的不行吗?” 她的眼眸湿润,像雨后山雾。 小小的人类幼崽委屈又失落地抹了抹眼泪。 “我知道……我知道绵绵认识你,它好像也很喜欢你……可是,可是绵绵是我唯一一个朋友……” 绵绵和别的小朋友都不一样。 它愿意很耐心地听她说话,愿意陪她去任何地方,绵绵从来不会欺负她,只会在她不小心在院子的草坪上睡着的时候,替她挡住晃眼的太阳。 它那么好。 她舍不得。 雍泽在呦呦眼前蹲下,将手里的冰淇淋很自然地递给呦呦吃。 她竟然也很自然地接过,边吃边抽抽搭搭说: “绵绵只有我,我也只有绵绵,我们、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雍泽问:“你没有别的朋友吗?” 他这话戳到了呦呦的痛处,她顿了顿,看上去更委屈了。 “好吧。” 雍泽看出来这个小家伙好像是个哭包,不知道戳到什么地方就会戳出眼泪,于是他换了个说法。 “你也可以换一个朋友,换个不一样的。” 他抬起头,在四处搜寻了一圈,视线尽头落在了一个地方。 “比如那个——” 呦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只黑毛大藏獒晃晃悠悠走来,庞大的体型衬得他格外凶恶,但好在他对自己的主人很是亲近,远远看去也并没有什么威胁性。 但呦呦还是吓出一身白毛汗。 “那那那那那那那个我不要!” 就算呦呦一辈子没朋友!她也不要和这么凶的大狗当朋友!她会被它一口吃掉的!! 雍泽对呦呦的恐惧有些不理解。 妖怪对于普通动物而言,意味着绝对的实力,普通动物会从本能上畏惧妖怪。 就算这个人类幼崽不是妖怪,但也是个有返祖现象,能够看见妖怪的人类,已经和灵智未开的普通动物完全不在一级食物链上了。 所以,这有什么好怕的? 还没等雍泽研究明白这只人类幼崽在害怕什么,下一秒,那只藏獒似乎发现了呦呦这边的动静,藏在长长毛发下的一双小眼睛缓缓望了过来。 和藏獒对上眼的一瞬间,呦呦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 藏在后面的顾妙妙稍一愣神的功夫,就见那只浑身漆黑的藏獒忽然发了狂似地,朝呦呦的方向猛地冲了过来,速度之快,它的主人压根没反应过来,绳索瞬间脱手—— 呦呦惊恐地瞪大了眼,尖叫声已经到了嗓子眼。 然而—— 面对猛然冲过来的藏獒,一把将它死死抱住的少年神色淡然,几乎没有怎么费力,他的纤细的手臂就仿佛铁钳一样,牢牢地禁锢住了体型巨大的藏獒。 “你看。” “没什么好怕的。” 雍泽看着被吓得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的呦呦,温声安慰。 随后,在周围群众震惊的目光中,他摸了摸呲牙咧嘴,表情凶狠的恶犬。 他的声音轻缓,却又仿佛是不容反驳的命令: “跟她握个手。” 周围人:…… 藏獒:……汪? 呦呦近距离看着藏獒那张藏在长毛之下的可怕嘴脸,小嘴唇抖成了波浪线。 和周围人一样,她已经完全吓傻了。 “握手。” 雍泽又不轻不重地强调了一遍。 众人屏气凝神之中,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几秒钟前,还愤怒发狂冲向小姑娘,似乎要将小姑娘一口吃进肚子的凶猛恶犬,喉咙里咕噜了几声,犹犹豫豫地伸出了一只前爪。 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没使的那种。 周围人目瞪口呆。 呦呦也完全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动物能这么温柔地对待她。 一时间,她完全忘了刚刚的可怕一幕,只呆呆看着这只毛绒绒的大狗貌似友好的冲她伸手。 这藏獒其实没什么表情,被雍泽单手摁住的他,倒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儿。 “你、你好……” 人类幼崽伸出了她那只小小的手,用她更小的手指头,轻轻碰了碰大狗的爪子。 轻轻一下,很快就缩了回去。 藏獒还是那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一动不动。 呦呦惊喜地看着雍泽: “他、他真的不凶哎!” 快跑两步后站在不远处的顾妙妙回过神来,内心怒喊: 放屁!!! 我保证他要是再晚一步,你绝对被这藏獒一爪子拍飞十米远!!! 雍泽无视旁人的复杂表情,淡定地拍了拍藏獒的头。 “嗯,还算懂事。” 藏獒:……我有句mmp真的很想说。 30、三十个小朋友 即便是藏獒在雍泽手里安静如鸡, 但刚刚藏獒猛地朝小朋友扑过来的一幕还是把主人吓得心惊肉跳。 “对不起对不起!它刚从医院回来, 可能有点不舒服……” 主人连拖带拽, 把藏獒往回牵。 雍泽松了手, 脱离束缚的藏獒一步三回头, 仍然盯着呦呦看,藏在长毛下的小眼睛圆溜溜的, 喉咙里咕噜着几声不太友好的低吼声。 呦呦捏着雍泽的裤腿,好像有了点莫名的底气。 ……不、不可怕的。 ……刚刚雍泽哥哥一把就把它摁住的,不可怕的。 往外走了几步的藏獒回头盯着小朋友,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下次还敢。 软柿子呦呦恶向胆边生,鼓起勇气朝它迈出小小的一步—— “汪!” 人类幼崽将肉乎乎的小手弯成小爪子, 努力扮做凶猛动物, 奶声奶气地汪了一声。 尽管看在旁人眼里除了可爱之外毫无威慑力, 然而对于依靠本能认知的动物来说, 这无异于高阶妖怪的威胁! 于是呦呦怂里怂气的一小声“汪”, 换来了大藏獒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汪汪汪汪汪”。 “啊啊啊啊啊——” 骗子! 它还是超凶!!! 大狗要吃小朋友啦!!! 本就底气不足的小朋友彻底吓尿, 转头就跟只慌不择路的小动物似的,下意识地往周围最靠谱的东西上爬。 一眨眼,雍泽就见脚步那个小团子蹭蹭蹭跟爬树一样, 双手双手盘在他身上,跟个树袋熊一样死死抓住, 生怕一松手就掉进藏獒的嘴里了。 “抱抱抱抱抱抱抱——!!!” 怕得要死的小朋友死命揪着他的衬衫,大有他要是不抱她就爆哭的意思。 雍泽微微偏头,他还是不明白呦呦在怕什么。 于是他抱着呦呦蹲下, 冲那个被激怒的藏獒也轻轻“汪”了一声。 藏獒:…… 牙齿打颤的呦呦死命勒住雍泽的脖子,战战兢兢地回头看那只藏獒。 藏獒非常非常微弱的,仿佛一个和大人吵了架很想还嘴又不敢还嘴的小朋友,对着他小小声的“汪”了声。 呦呦被这前后差别待遇震惊了。 “呦呦!” 顾妙妙一路小跑赶来,皱着眉问:“没事吧?” 呦呦还没从“这狗是不是欺软怕硬”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抬头见姐姐来了,小眼泪说来就来,委屈地扁着小嘴冲她张开双臂: “姐姐,抱。” 顾妙妙没法像雍泽那样抱起她,只能等她从雍泽身上下来,再抱抱小团子,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毛。 “吓着了?” 呦呦浓睫挂着一点泪珠,点点头。 顾妙妙戳戳她额头:“你还冲它汪,你比刘能还能啊!” 呦呦委屈:“雍泽哥哥说它不凶的!” 藏獒还不凶? 他这么能他咋不冲狮子汪汪叫? 在一旁蹲着的狮子本狮淡淡看过来,开口道: “有灵性的动物对人的气场很敏感,你弱它强,你强它弱,你要是凶,它当然就不会凶了。” 呦呦歪歪头。 “姐姐,雍泽哥哥在说什么?” “……他说你菜。” “?” 等到三人再次返回顾宅,顾启洲才得知呦呦差点被一只藏獒追着咬了的事。 “……还好还好……” 知道有惊无险后,顾启洲抱着呦呦捏了捏她的脸蛋,又急又气: “你这孩子,以后见了那些猫啊狗啊的,记得都离远点,明不明白?” 呦呦昂着小脸,委屈问:“爸爸,是不是因为呦呦不善良,小动物才不喜欢我?” 以前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这么说。 园里养了几只小兔子,所有小朋友轮流照顾,别的小朋友摸小兔子,它们都不会跑,可呦呦一伸手,那些小兔子都恐惧地缩在笼子边,疯狂想要逃跑。 有小朋友说她背地里欺负兔子,所以小兔子才怕她。 呦呦想到这里,心情又有点低落了。 顾启洲正犯难怎么和她解释没有动物缘这个问题,就听一旁的少年说: “不是不喜欢你,是你太厉害了,所以它们害怕你会伤害它们而已。” 呦呦好像头一次听到这种解释。 顾启洲也是头一次听到,居然有人夸他们家小傻瓜厉害的! “……我……厉害?” 呦呦自己都不敢相信。 “对。”雍泽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别人家的藏獒握手的。” “真、真的吗?”呦呦好像被这句话哄得有点飘飘然,“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吧。” 回想起刚刚呦呦被藏獒汪的一声吓得疯狂扒拉别人的样子,顾妙妙眼角一抽。 你们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都别站在门口了,来,进来说吧……” 呦呦虽然真的信了自己很厉害,但是顾启洲又不傻。 想也知道如果今天不是雍泽在场,这小家伙都不够那大狗塞牙缝的,又听顾妙妙说雍泽是来找绵绵的,顾启洲更要让他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一进门,沙发上的丁尧就看见了被呦呦牵着的少年。 “哥哥你真的觉得我厉害吗?” “真的。” “你觉得我哪里厉害呀?” “……你跑得特别快。” “嘿嘿也没有很快啦……” 论颜值,十四岁的丁尧在娱乐圈算是出了名的颜值top,但即便如此也常常被人挑剔脸长了那么两毫米,脖子粗了那么三毫米。 但眼前这个,丁尧觉得即便是4k高清镜头怼到他眼皮底下,除非是etc成精,否则还真挑不出什么刺。 正在竞争顾启洲电影角色的丁尧顿时感觉到了压力。 ……颜值比不过我演技是不会输的! 然而丁尧没想到,自己并没有输掉角色,他只是输了个忠实的彩虹屁小粉丝。 “……关于绵绵的事情,确实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绵绵自己跟着我们回来的,当然,没有及时通知失主也是我们的错。” 丁尧大概知道了事情进过,提醒道: “我们第一时间也询问了养殖场那边,那边说并没有走丢羊,所以我们这边才决定留下的。” 顾启洲和丁尧他们都以为雍泽是养殖场场主的儿子。 毕竟那天在路上碰见,雍泽确实是往村子里去的。 雍泽:“嗯,这个我了解了。” 顾启洲:“现在这个状况你也看到了,呦呦很喜欢绵绵,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出钱买下绵绵,你开一个价格,合适范围内,我们都可以的。” 顾启洲和雍泽面对面坐在桌上,呦呦扒拉着桌沿,踮着脚眼巴巴看着雍泽。 哎,要是这个哥哥不是来抢绵绵的就好了。 他给她吃糖,还夸她厉害,最最最关键的是,他还长得这么好看! 除了那一点,完美! 雍泽对于人类的通用货币了解不多,但他很好奇这一家会给绵绵开出什么样的价格。 “一千万也可以?” 雍泽随口报出的数字令顾启洲一惊。 “我们是很有诚意买下绵绵的。”顾启洲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如果你不放心,你也可以随时来家里探望绵绵。” 呦呦在一旁疯狂点头。 雍泽沉思半响。 “好。” 见他松口,顾启洲总算松了口气。 只要他肯买,不漫天要价,贵一点也没关系。 除了糖之外,呦呦还很少有这么喜欢的东西,所以哪怕多花点钱惹郁澜白眼,他也觉得是值得的。 顾启洲问:“那价格是……?” 雍泽没有回答他,而是俯身看向呦呦。 “一罐糖来换,怎么样?” 呦呦的眼里噼里啪啦地闪着光。 “……好,可、可以的……一罐糖就好了吗?真的吗?” “真的,不过我要先带走它一天,上过户口再还给你。” 说完生怕他反悔,呦呦一边原地蹦跶,一边着急地拉拉丁尧的衣角。 “丁尧哥哥你你帮我!帮我拿糖!” 被拽着的丁尧走到客厅高高的展示柜前,顺着呦呦指的方向取下了那一小罐糖。 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糖球。 按照规定,呦呦每天只能吃一颗,那一罐子差不多是她一个多月能吃的糖了。 “都给你!” 呦呦把满满当当的糖罐子往雍泽怀里一塞,认真地望着他: “糖是你的,绵绵是我的,拉钩钩!” 雍泽疑惑地看着小朋友伸出的那根小小的手指头,迟疑了一会儿,也学着她的模样伸了出来。 小朋友用力勾住他的手指,拇指盖章。 然后她蹦蹦跳跳地跑出去告诉绵绵这个好消息了。 顾启洲不敢相信他就这么答应了下来,虽然他不可能出一千万买只小羊羔,但是几十万甚至一百万是可以负担的。 但是他却只要了一罐……糖? 这少年年纪轻轻的,该不会也和他家呦呦一样傻吧? 雍泽当然不傻。 珍贵的东西换珍贵的朋友,合情合理。 绵绵没有父母,雍泽猜测它之所以会跑下山跟着放羊的羊群去到人类活动的范围,很有可能是因为太寂寞了。 所以想要和一群灵智未开的普通羊群待在一起。 所以愿意和一个人类幼崽成为朋友。 外面,呦呦搂着小羊羔的脖子,小脸蹭了蹭它说: “……我要一个月吃不到糖啦,你愿意,把你心爱的草分给我吃吗?” 绵绵歪歪头不说话。 呦呦自恋地亲它一口,自问自答: “哼,你肯定愿意。” 31、三十一个小朋友 “妈妈, 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呦呦家玩儿啊?” 弹了一遍c小调奏鸣曲, 有点心浮气躁的岑随高声问客厅的母亲。 “今天才练了两个小时。”岑母相当严格, “再练半个小时才能出门。” 岑随气鼓鼓地, 把琴键敲出了怒气冲冲的击打感。 优美的钢琴曲从无损音质成了全损音质, 岑母也听不下去了,进琴房拿两个拳头挤他的小脑瓜子: “就惦记隔壁的两个小妹妹, 你看看人家妙妙天天上学都能练五个小时的小提琴,你才三个小时就坐不住,你反省一下!” 岑随被挤得嗷嗷叫: “那、那还有呦呦呢!呦呦两个小时都坐不住,三个小时就要哭!” “人家三岁你七岁!” 岑母松开了他,嘲笑: “现在顾家的小妹妹都是小明星了, 肯定很多很多小男孩都围着她们转, 小随, 你不是说以后要娶呦呦妹妹吗?你不努力, 以后就娶不到了。” 岑随瞪大眼:“不行!我们说好了的!” “你什么时候说好的?” “我和妙妙说, 我以后要娶她妹妹这样的当老婆。” “那妙妙说什么?” “……她说我在想屁吃。” 岑母笑得流眼泪, 心想顾妙妙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儿那么大的词汇量,说些话这么有意思。 问完岑母也没拦着,反正周末, 就让他出去玩儿。 然而岑随被岑母这么一盘问,想到现在的呦呦妹妹是小明星了, 学校里有好多小朋友都知道她的名字,会不会都不记得他了? 想到这里,岑随换好衣服, 飞快地穿鞋朝呦呦家里跑去。 “呦呦——!” 两家挨得很近,岑随到的时候雍泽和丁尧都还没走。 顾启洲已经和丁尧谈完了剧本,定下了角色,正好张姨切了西瓜,于是几个孩子都坐在院子里的遮阳伞下,坐一排吃西瓜。 绵绵刚来的时候岑随就见过它了,因此他对绵绵倒不意外,他意外的是出现在这里的另外两个人。 “啊!你是电视上那个!” 岑随指着丁尧大喊。 看年龄,丁尧知道这大概是顾家姐妹的朋友,他咬了口西瓜,问顾妙妙: “你的朋友?” 顾妙妙面无表情地吐出几颗西瓜籽: “不是很熟。” 沈寂川点头附和。 只是一个三天两头往他们家跑,追在呦呦后头,跟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烦人小男生罢了。 院子里的长沙发上整整齐齐坐了四个人,旁边还有只小羊羔。 但事实上端着坐好的只有丁尧和顾妙妙,呦呦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哥哥正趴在靠背上,和绵绵朝着草坪上的空地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我们来比谁吐西瓜籽吐得远吧!我吐得可远了!” “……好。” “给绵绵也吃一块!绵绵也要一起比!” “……行。” 于是岑随转过去的时候,正好看着这两个人加一只羊齐齐咀嚼着嘴里的西瓜,然后含着一嘴的西瓜籽,等到小姑娘竖起第三根手指头的时候—— 噗噗噗——! 一颗颗西瓜籽整齐划一的从嘴里噼里啪啦地吐了出来。 在一旁的岑随震惊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着三个豌豆射手比赛。 “耶!”呦呦振臂高呼,“呦呦第一!绵绵第二!雍泽哥哥第三!” “咩——” 雍泽似乎对于自己输掉的事实有些讶异,他好看的眼微微张大,一贯平淡无波的脸上泛起了一点奇异的情绪。 “再来一次。”雍泽要求加赛。 呦呦有点得意,但是又怕打击到好看小哥哥的自信,于是安慰他: “输给呦呦不丢人!呦呦很厉害的!” “嗯,我也会努力的。” “没关系!雍泽哥哥不努力也可以,你已经这么好看了!” 前几天才被小姑娘追着夸好看的丁尧:……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后宫盛宠多年的丁贵妃,突然被刚刚入宫几天的雍美人抢了风头,见色起意的小小颜狗皇帝一天一个脸色,看到漂亮小哥哥就走不动道。 丁尧忿忿地咬了一口西瓜。 和他同样暗自不爽的,还有一个大惊失色的小朋友。 “呦呦!”转到沙发背后的岑随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你不理我!” 呦呦的注意力确实全都在旁边的漂亮哥哥身上,所以没注意到岑随什么时候来的。 但是她是不会承认的。 “我没有不理你。” 她抓了块西瓜塞给岑随。 “你要不要吃?” 岑随小小的哼了一声,但还是接了过来。 一边吃西瓜,一边充满敌意地看着雍泽,问: “呦呦,他是谁啊?” 呦呦开心地答:“是我的雍泽哥哥!” 一旁的丁尧捂着心口。 ……前两天喊他的时候,明明也是一口一个她的丁尧哥哥。 这个答案令岑随的小脸又垮了几分。 呦呦都从来没有说过“我的岑随哥哥”。 他不知道,呦呦是永远不会说这种话的,因为在她的梦境之中,岑随和姐姐是那种可以亲亲抱抱的朋友。 姐姐的东西,呦呦是不会碰的。 ……虽然好像,姐姐也并不怎么鸟他。 呦呦并没有深思,吐西瓜籽的比赛成员从三个变成了四个,感觉好像人越多越好玩,于是呦呦转头问一旁的丁尧、顾妙妙和沈寂川。 “一起玩吐籽籽吗!?” 顾妙妙用表情表达了自己对小学鸡游戏的嫌弃。 “玩嘛玩嘛玩嘛玩嘛——” 呦呦往姐姐身上一躺,开始了百试百灵的撒娇耍赖。 “姐姐最好啦!呦呦最喜欢姐姐啦!姐姐陪我玩!” 顾妙妙:“……” 为什么她可以整天都把喜不喜欢这种话挂在嘴上?? 打死都说不出这种话的顾妙妙叹息一声,放弃抵抗。 “好吧。” 丁尧和沈寂川就当是哄小孩玩,并没有什么包袱。 张姨又切了一个大西瓜,一人发了一块之后,饶有兴致地坐在门口看着一帮小孩整整齐齐地排排坐吃西瓜。 呦呦含着一大堆西瓜籽,含糊不清道: “准备好了吗,要开始咯——” 她刚准备数数,就见岑随忽然开口: “要是我第一远,有没有什么奖励?” 呦呦疑惑地歪歪头。 岑随在挨打的边缘伸出一只jio: “比如可以捏一下你的脸……之类的?” 空气沉默了几秒。 噗噗噗噗噗! 顾妙妙率先攻击,劈头盖脸喷了岑随一脸西瓜籽。 “你再说一遍!?” 岑随被喷傻了:“我、我只是捏一下,我还没有说亲她呢!!” 你还想亲?你在想屁吃?? 话音刚落,沈寂川和丁尧两个豌豆射手同时转头,噗噗噗向岑随小朋友发动攻击。 岑随惊呼一声想跑,但两人一个人高腿长,一个自带电动马达小轮椅,跑到天涯海角也能给他突突突没了。 等这俩人西瓜籽耗尽,岑随以为终于可以放心的时候—— 一转身,一脸可爱的绵绵给他补了最后一击。 呦呦见岑随被糊了一脸的西瓜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而她忘了自己的嘴里还含着西瓜籽,这一笑就咽下去了好几颗。 她慌忙把剩下的西瓜籽吐出来,小嘴微张,一脸惊恐地问雍泽: “我、我、我把西瓜籽吃下去了,我的肚子里,会不会长出西瓜啊?” 呦呦越想越有可能,急出了哭腔。 “呜呜,是不是,西瓜会在我的肚子里发芽,然后我的肚子也会,会变成皮球那么大……” 雍泽不知道人类的肚子会不会发芽,但是他拍了拍呦呦的头,自以为是在安慰她地说道: “没关系,我以前也见过有人嘴里长芽的。” 那是森林里唯一一只树妖。 雍泽的表情十分诚恳,诚恳到呦呦完全已经相信吃了西瓜籽的自己,肚子里也会长西瓜。 她惊恐的表情顿了三秒,三秒后她张大了嘴,小眉毛悲伤的皱了起来,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 雍泽:……啊,这次她真的哭了。 西瓜籽事件之后,日夜担忧肚子里的西瓜籽会发芽的呦呦开始拒绝喝水。 沈寂川很奇怪: “你为什么不喝水?你以前一天不是天天吵着要喝蜂蜜水的吗?” 呦呦严肃摇头,闭口不言。 “……为什么也不能说话?” 当然是因为张嘴会有光照进去,有了光西瓜籽很容易就会发芽啊。 向家庭教师询问了西瓜生长的条件之后,呦呦甚至还试图屏住呼吸,不让种子接触空气。 于是顾妙妙时不时就会看到,呦呦紧闭着嘴,小脸凝重,用仿佛便秘的表情挨上几秒之后,又绷不住张开嘴大口呼吸。 如此反复,几轮下来她就喘成狗了。 小朋友真的好难懂哦。 不过她也没有空管呦呦时不时的脑子搭错弦,因为她刚刚不小心听到了张姨和郁澜的谈话,提到了家里最近可能要来一个孩子。 “……如果不是确实没有办法了,我不会跟您开这个口……” “……我和我老公离婚之后,这孩子性格就变得有点奇怪了,我没有熟悉的亲戚能照顾他,他年纪太小我也没办法让他一个人住外面的房子……” “……只有这个暑假,我已经联系了寄宿学校,您放心,学校一开我就会送走他,平时我也保证不会耽误我工作的时间……” “……一周的时间,如果您还是觉得不方便,我一定不会再麻烦您,真的,但凡有一点别的办法,我也真不愿意麻烦您……” 张姨在顾家待了好几年,没出过一点差错。 这年头,能找到一个可靠能干的帮佣,并不容易。 郁澜大约是应下了。 因为没过多久,某天下午在院子里和绵绵一起躺着晒太阳的呦呦,忽然就见头顶一暗。 一张倒转的男孩的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呦呦眨眨眼。 他一动不动,许久才开口: “你……是小妖怪吗?” 呦呦:……啊? 32、三十二个小朋友 越鸣蹲在草坪上, 看着阳光下像一团快要融化的棉花糖似的小姑娘。 阳光下宛如浅棕色琥珀的瞳孔里, 倒映出他冷淡的表情, 小姑娘似乎反应有点迟钝,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吓到我了。” 她音色软软, 听起来也很像戳一下就会软绵绵凹进去的棉花糖。 小棉花糖嘿咻一声坐了起来,转头好奇地看着他。 颜狗呦呦第一眼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对方的颜值上。 和她周围的几个哥哥都不同, 眼前的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哥哥有着澄澈乖巧的眉眼,金色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教堂里纯白的天使雕像。 只是他脸上没有丁点表情,比起天真可爱的天使,更像路边遇到的小野猫, 模样可爱, 但却冷冷地提防着四周, 随时都可能挠人一爪子。 呦呦望着他, 认真强调: “我不是小妖怪, 我是小公主。” 嘿嘿嘿。 小姑娘捧着脸, 笑得可爱又自恋。 越鸣完全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答案。 他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侧头看向呦呦身旁的小羊羔,小羊羔个头小小, 吃草的时候耳朵会随着咀嚼的动作一晃一晃。 那是一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羊精。 越鸣从小就知道妖怪的存在。 更小的时候,他会指着路上那些别人看不见的成年妖怪, 喊“动物园里的猴子/孔雀/鸵鸟跑出来啦”。 他看得真切,但其余人却看不到,嘲笑他是撒谎精。 也有普通人能看到的妖怪, 那种刚出生没多久的妖怪幼崽,乍一看和普通动物无异,但越鸣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但妖怪都是讨人厌的生物。 被妖怪蒙骗的是无可救药的傻瓜。 越鸣没有好心告诉呦呦这件事,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他的。 他们只会诧异地看着他,指着他的鼻子喊“你是大骗子”“根本就没有妖怪”“说谎话的坏孩子”。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 一人一羊无声对视三秒,三秒后,越鸣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回到旁边小径上的张姨身边。 张姨笑着和呦呦介绍: “呦呦小姐,这是姨姨的儿子,叫越鸣。” 呦呦小跑过去,乖乖喊:“越鸣哥哥好。” 随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个越鸣哥哥会在家里住一个暑假,等到五年级开学的时候他才会离开。 郁澜:“嗯,把储物间收拾一下,小鸣这段时间就住那里吧。” 张姨大惊失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哪里能让小鸣单独再占一间屋子?他和我住就可以,郁夫人您太客气了,小鸣不是来做客的,这使不得……” 张姨在顾家干了三年,从郁澜怀孕到呦呦出生,可以说比郁澜的亲妈还贴心,再加上人本分老实,郁澜年年发红包都不带手软的。 “有什么使不得?储物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得收拾一天,把折叠床找出来擦干净,有跟我推辞的功夫你都收拾好了。” 郁澜不容拒绝地摆摆手。 张姨仍是局促不安,生怕自己给主人家添了麻烦,于是拉着越鸣对郁澜连连鞠躬致谢。 十岁左右的孩子自尊心已经很强,越鸣被按着鞠躬,小脸窘迫得涨红。 他还没有能力改变境遇,可自尊心极强的男孩也不愿和母亲一样折腰,好像自己生来卑贱,是这些人脚下随意践踏的泥土。 “你在哭哭吗?” 郁澜和张姨反复致谢推辞的间隙,低垂着头的越鸣眼前忽然出现了小棉花糖的脸。 她眼眸忽闪,看了他一会儿后,转身去给他拿了一盒冰淇淋。 “我没有糖了,你要不要吃这个?” 呦呦虽然不知道这个哥哥为什么突然涨红了脸像是在哭,但她觉得不管为什么,吃一口甜甜的冰淇淋应该会心情好一点吧? 冰凉凉的冰淇淋被塞到了越鸣的手里。 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像是投喂了一只小动物,投喂结束后便坐在一边,乖乖等着看被投喂的他吃给她看。 她的善意赤诚坦然,让越鸣有些无所适从。 “我不要。” 他生硬地将冰淇淋塞回呦呦的手里。 张姨见了这情形,有些尴尬,责怪道: “呦呦小姐给你吃冰淇淋,你怎么还不领情?这冰淇淋可贵了,一盒比你一天的饭钱还多呢……” 张姨生怕他惹了郁澜和呦呦不高兴,推搡着他说: “小鸣,不能这么没礼貌,你这两个月都要借住在呦呦妹妹的家里,不要任性,懂事一点……” 越鸣捏着母亲的衣角,沉默而用力。 他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他已经明白佣人的孩子这个身份里包含着怎样的意思。 “对不起。” 他收起内心外露的警惕疏离,将自己笼罩在一层温驯乖巧的外壳之下。 有着天使般可爱面孔的男孩望着呦呦,蹙眉问: “妹妹你生气了吗?” 呦呦呆呆摇头,似乎对他前后态度的反差有些讶异。 越鸣笑了起来。 他有着柔和的五官,笑起来时眼睛很亮。 “那就好。” 呦呦被这骤然明亮起来的天使美貌晃得一晕,又把冰淇淋递给越鸣: “你真的不吃吗?很好吃的。” 小姑娘手臂白嫩,比香草味的冰淇淋还绵软。 这一次越鸣接了过来。 之后越鸣又见过了顾妙妙和沈寂川。 《远行的baby》综艺在国内的知名度很高,即便是越鸣也在电视上瞥见过顾家两姐妹,至于沈寂川,他也在母亲的口中听说过,是顾家收养的孩子。 来之前他在脑中想象了一下这一家人会是什么样的相处方式。 同父异母的姐妹。 失去双亲寄人篱下的孤儿。 听上去像是什么苦情剧的片场才会有的配置。 这样的家庭一定随时都剑拔弩张,他的到来不会有人欢迎,越鸣甚至觉得,只要自己稍稍软弱一点,成为被欺凌的对象都很有可能。 然而—— 郁澜:“呦呦你是不是又去草坪上打滚了?都跟你说了你那只羊会在草坪上拉屎的,你就不怕哪天滚到屎上吗?” 呦呦:“我不嫌弃绵绵的!” 郁澜:“但是我嫌弃你!” “姐姐……”呦呦见顾妙妙下楼,冲她可怜巴巴地寻求安慰。 “顾呦呦!”郁澜忽然瞥见什么,尖叫起来,“你脚上的是什么!?你是不是踩到绵绵的屎了??你的脚有没有踩过我新买的地毯!!!” 呦呦被火冒三丈的郁澜吓得跳起来: “哥哥哥哥哥哥!救我救我!!” 离呦呦最近的沈寂川一愣神,就见小团子飞快地窜上了他的轮椅,刚一坐好就十分自觉地催促他操控轮椅往前跑。 而身后张姨也很习以为常地替呦呦打掩护,拦住郁澜,好脾气地说“算了算了我待会儿就去洗”。 顾妙妙拿着苹果咬了一口,云淡风轻地看着底下日常的吵吵闹闹。 越鸣站在原地,有些诧异于这个家里的和睦氛围。 ……好奇怪。 这个家庭的成员,原本一点也不正常。 越鸣有自己的手机,他看到过网上那些不知真假的八卦。 按照传闻中的形容,郁澜应该是个心机深沉的坏女人,前妻所生的顾妙妙应该是个受尽欺凌的灰姑娘,而父母双亡的沈寂川应该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但这个被奇异组合在一起的家庭,却比他尚未破裂前的家庭还要更加温馨。 他好像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快乐的家庭。 没有争吵。 没有一年一次的守望。 家人就在身边,只要一回头就有人在看着你笑。 原来……正常的家庭,是这样的吗? 忙完这边的事情之后,空下来的张姨终于有空安顿自己的儿子。 “……小鸣,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以后你进门出门都家里的后门,平时吃饭也和我一起,在这边吃,不要去打扰夫人和先生他们……” 越鸣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分明和郁澜年纪相仿,但看上去却苍老十岁有余。 “嗯。” 十岁的孩子答得乖巧,但张姨并不放心。 “还有,不要和别人打架。” 说起这点,张姨心里就格外费解。 越鸣在她面前分明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然而当她一转身,他就像个凶恶的小兽,用自己幼小的獠牙伤害别人。 “小鸣乖。”张姨温柔地抚摸他柔顺的头发,“这周围住的孩子们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走我们的路,不要去招惹他们。” 他漂亮通透的眼眸黯淡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乖巧笑着,附和:“嗯,我知道的。” 半掩的房门外,那一家人的笑闹声隔得很远,听不太清。 出去准备晚饭的张姨轻轻合上门。 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伪装出来的温驯乖巧从他脸上褪去,十岁的小男孩环视着这个小小的储物间。 这只是个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但简单收拾好之后,却比他在家的卧室还要明亮宽敞。 一直捏在手心的冰淇淋盒子润湿他的手心。 有着天使般美好样貌的小男孩,转眼露出了小恶魔一样冷酷无情的眼神。 越鸣将那一盒微微融化的冰淇淋,干脆利落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得不到的东西,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的好。 33、三十三个小朋友 越鸣来到顾家之后没多久, 顾启洲又带着呦呦和顾妙妙去参加了第二期综艺的录制。 和第一期相比, 第二期的这三天对于他们而言就要轻松多了, 像是一次被全程记录、全国人民关注的旅行。 节目直播的同时, 郁澜他们也抽了个空闲的下午看了两眼。 游戏的环节刚好到他们请来几个退役特种兵, 要求小朋友们逗笑这些英俊年轻的兵哥哥。 别的小朋友都想办法做鬼脸讲笑话,呦呦鬼脸做得可可爱爱, 笑话也一个都记不住。 最后她挠了挠头,摇摇晃晃扑倒特种兵的脚边,浮夸地哎呀一声跌倒,碰瓷似的倒地打滚,嘴里叫着“呦呦摔倒啦, 要哥哥抱抱才能起来”。 不苟言笑、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也没能抵挡住小团子的可爱攻击, 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将撒娇打滚的小团子抱了起来。 张姨给郁澜端了杯柠檬水, 瞥见一眼, 笑道: “我上次看了这个节目的前一季, 好像上一季节目都会邀请妈妈也一起参加一期,夫人你如果去的话,一定会是妈妈里面最年轻漂亮的那一个。” 郁澜二十八岁怀孕生下的呦呦, 现在不过也才三十一岁。 对于女明星而言,三十一岁正是气场容貌的巅峰阶段。 张姨想到来顾家之前, 自己就一直都很喜欢看郁澜演的电影和电视剧,如果没有在上升期息影,现在大约已经是超一线的小花了。 ……实在是很可惜。 郁澜抿了一口柠檬水, 没有说话。 餐桌那边正在写暑假作业的越鸣听到电视的声音,悄悄了瞥了一眼。 明明是前两天才见过的小姑娘,但是放在电视里,就好像有了点不真实的距离感。 但其实这种距离感才是真实的吧。 越鸣收回目光,在炎炎夏日,嘈杂的餐桌旁,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暑假作业。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当呦呦一行人再回到家里的时候,越鸣已经将厚厚的几本暑假作业全都写完了。 “姨姨!” 呦呦拽了拽张姨的衣角,兴奋地晃着自己手里的袋子。 “给越鸣哥哥的礼物!” 小姑娘像个圣诞老人,每次录了节目回来都要给每个人带礼物,但张姨没有想到呦呦还惦记着越鸣。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有些窘迫无措,慌张道: “这……这怎么好……不用的……我们怎么能接受你的礼物呢……” 呦呦歪歪头,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接受她的礼物。 “姨姨嫌弃这个礼物吗?”小姑娘微微蹙眉,“呦呦的小钱钱都花光啦,以后、以后再给姨姨和哥哥买更好的礼物!” 佣人房和储物间就在厨房对面。 越鸣听到了呦呦他们回家的动静,从门缝里伸出头来小心翼翼张望,心中升起一点小小的期盼。 ……他也有礼物吗? 那个小姑娘,会送他什么东西呢? 张姨听得心都化了,蹲下来温声道: “呦呦乖,怎么会有人嫌弃你的礼物呢?但是呦呦你要明白,姨姨是来你们家帮佣的,照顾呦呦是姨姨的工作,越鸣哥哥更是来你们家里打扰你们的,你不用在意我们,知道吗?” 张姨是很朴素的农村妇女,她没什么文化,顾家一家人都待她很好,她很知足。 她努力工作,只拿自己配得上的酬劳,更多的反倒让她惶恐不安。 在张姨温声细语的解释之中,门缝之后暗中观察的小男孩眼眸渐渐暗淡。 刚刚在他眼里燃起的微弱火苗,被当头一盆凉水浇灭得彻底。 他能住到这样宽敞昂贵的房子里,只是主人家一时的大发善心,但哪怕能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代表他能和这家的孩子成为朋友。 他只是佣人的孩子。 是给人添麻烦的那个。 “……啊?” 门外,呦呦听了张姨的话十分茫然。 她听不懂什么叫只是工作,什么叫不用在意。 张姨对她很好很好,越鸣哥哥是张姨的孩子,所以呦呦也该对他很好很好。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她捏着礼物袋子,有些困惑地挠挠头。 忽然余光瞥见对面房间被打开了一条缝,似乎有人在漆黑的房间里暗中观察,呦呦眼前一亮,又举起袋子晃荡: “越鸣哥哥!这个!你的!” 小姑娘嗓门响亮,将出神的越鸣吓了一跳。 笑容灿烂的小姑娘好像从来没有烦恼,仿佛身披阳光,一瞬间就能照亮四周。 而自己却蜷缩在狭小的储物间里,半扇窗户,灯光黯淡,好像是阴暗的水沟里仰望天空的小老鼠。 “我、我挑了好久!给你!你一定要喜欢!!” 沉浸在情绪中的越鸣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眨眼,就见这小姑娘已经要推门而入了。 藏在门后的越鸣浑身僵硬。 就好像是在黑暗中躲藏许久的小动物,见到光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更是愕然之后的抗拒。 所以当小姑娘要推门而入的同时,越鸣仿佛条件反射地,用力合上了门。 砰——的一声。 不是别的,是呦呦的小脑袋撞上门板的声音。 空气凝固了。 门后的越鸣,门外的张姨和其他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呦呦被反作用力推倒在地,摔了个屁股蹲,大约是被撞蒙了,她第一时间竟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拒之门外的事实。 等到她迟钝的痛觉神经将这一感觉传递到大脑皮层,她的泪腺也准备酝酿出两泡疼痛的眼泪时—— 深得丁尧真传的沈寂川及时赶到,打断了呦呦的读条。 “哎呀!刚刚好响的一声!”沈寂川将呦呦从地上抱到了怀里,领着她靠近门板,“赶紧看看,有没有把门撞坏?” 一下撞得懵懵的呦呦,被他这一打岔,整个人更懵了。 她呆呆地跟着沈寂川一起伸手,摸了摸厚实得踹都踹不坏的门板。 “……没、没坏。” 沈寂川反问:“真的没坏吗?” 呦呦完全被分去了注意力,仔细查看,认真点头:“真的没坏。” 沈寂川松了口气,煞有其事道: “那就好,我以为你把门给撞疼了,撞疼了你要给人家道歉的。” 呦呦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其实还是有一点点疼的。 但是如果自己疼,门大概也会疼的吧。 于是完全被沈寂川带跑偏的她不仅忘了自己要哭,还老老实实地对着门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把你撞疼了。” 小姑娘的模样诚恳又可怜,就连忽悠她的沈寂川都觉得有点心疼。 郁澜看得目瞪口呆,对旁边的张姨说: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要带呦呦去看看医生了?” 张姨没有做声。 而门里的越鸣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他、他为什么要把门突然关上了? ……他把她弄受伤了。 ……可……可他只是……他不是故意的…… 沈寂川没有理会越鸣的所作所为,呦呦只是暂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等回过神来不一定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于是他转动轮椅,找了个借口带着呦呦离开了这里。 郁澜倒并没有生气,刚刚整个过程她都看在眼里,或许是过于热情的呦呦吓到了内敛的越鸣,所以他才下意识的关上了门。 小孩子之间,磕磕碰碰是常事,只要不是故意欺凌,郁澜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张姨却不这么想。 和郁澜连声道歉之后,她匆忙进了越鸣的房间,刚一关门她就抑制不住语调里的怒意,颤声质问: “……你刚刚在做什么?” 越鸣昂起小脸,想要解释自己的错误。 但张姨却打断他: “妈妈怎么和你说的?你要对呦呦好,不要去招惹她,她对你好你就接受,她对你不好你也不要怨她,小鸣,你是好孩子,你应该明白妈妈话里的意思……” 越鸣张了张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好像又被这不见血的温柔刀刺出了叛逆心。 他又闭上了嘴,一字不发地听完了母亲的告诫。 “……要记得,待会儿一定要去和呦呦道歉,知道了吗?” 他用沉默抗拒。 张姨也没有办法,轻轻叹息一身,离开了房间。 越鸣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愿意将自己的姿态低到尘埃里去。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既承认他们低人一等,又期盼着他好好念书,去更远的地方。 难道去更远的地方,就是为了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卑微吗? 直到双腿麻木,越鸣才轻轻推开房门,将呦呦落在地上的那个小礼物捡了起来。 拆开包装,里面装着一个做工粗糙的玻璃小人。 是天使的造型。 但现在,已经被摔成了两半,任凭越鸣如何拼凑,都凑不成最开始的样子了。 微弱的台灯下,小男孩用袖子蹭了蹭眼睛,从书包里翻出了手工课的胶水,一遍遍的,徒劳无功的想要将摔坏的小天使粘起来。 在他身后的半扇窗户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绵绵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那豆大的一点微光。 那边的人类幼崽,好像有好多好多的小烦恼啊。 34、三十四个小朋友 呦呦隔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 自己忘了亲手把礼物给越鸣哥哥了。 她原本想问问对方喜不喜欢这个小礼物, 结果她后知后觉的发现, 好像自己很少在家里见到过越鸣哥哥。 早上呦呦起床的时候, 越鸣就已经吃过早饭, 据说出门去上补习班。 白天的呦呦在家里上课,等到吃晚饭的时候, 越鸣和张姨也不和他们一个桌子吃饭,而是在保姆房的小桌子上吃。 等呦呦吃过饭磨磨蹭蹭练一个小时钢琴,终于有空去找他的时候—— 越鸣睡了。 一个五年级的小朋友,九点不到就睡觉了。 呦呦一开始觉得是不是越鸣故意不想和她玩儿,但是她后来有天早上牵着绵绵去别墅区里的天鹅湖旁看天鹅的时候, 看见了在小区僻静处练习英语的越鸣。 “……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越鸣□□得专心,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被吓得猛一哆嗦。 他既窘迫又慌乱, 仿佛自己看的不是英语单词, 看的是性感美女。 “跟、跟你没关系!” 越鸣的语气不自觉有点凶。 牵着小羊的小姑娘完全没被吓到, 愣了一下,旋即又笑起来: “我知道啦!你在学习对不对!” 越鸣抿着唇,他的耳朵和脖子红成一片, 但他强装镇定,一言不发地收拾起东西。 “你要走吗?”呦呦好奇地伸头看他, “为什么?你刚刚学得好认真呀,我妈妈老说我学习不专心,要是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听了这句话, 越鸣动作一滞。 “……我这样……一点也不好。” 他瞥了眼小姑娘漂亮的豆绿色裙子,是肉眼可见的柔软面料,越鸣来之前见过隔壁家的小女孩为了买她的头上别着的发卡而被妈妈打了一顿。 然而对于呦呦而言,这只是她好多好多漂亮发卡之中的一枚。 越鸣看着阳光照在自己不太合身的陈旧裤子上,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下一秒—— 他就被小姑娘抱住了。 “……?” 干净得像橱窗里昂贵精致的洋娃娃的小朋友,张开双臂猛地抱住他,毫无征兆的,越鸣彻彻底底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又下意识地用力推开她。 但好在上次害她撞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越鸣收了手臂的力气,只稍微用力挣脱开,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小朋友拉开距离。 “你干嘛!” 呦呦嘿嘿一笑:“我在抱你呀!” “为、为什么抱我!?” 越鸣涨红了脸,很不习惯这样亲昵的举动。 “因为是你想让我抱你呀。”呦呦歪歪头,条理清晰地跟他解释,“你刚刚低着头,好像没人要的小狗狗,那个样子,看起来就等着人抱抱呀。” 小姑娘奶声奶气,天真又直白,还一副“到底要抱还是不要抱你这个人好奇怪”的表情。 越鸣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刚刚……看起来像她说的那个样子吗? “……我不是没人要的小狗!”越鸣反驳她。 呦呦:“嗯,你是凶凶的小猫猫!” “……我也不是猫!” 两人毫无营养地争论了一会儿,好半天越鸣才想起来母亲的嘱咐。 他看着自来熟的小姑娘已经坐在他旁边,翻起了他的英语课本,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这样,应该不算他主动招惹她吧? “你刚刚,有个单词念错啦!” 小姑娘坐在长椅上,晃荡着小脚道。 “是christmas!念瑞,不是里,christmas!” 呦呦虽然不认识这些单词,但是她在家的时候,顾启洲会有意识的偶尔用英文和她对话,因此她日常用英语交流是没问题的。 越鸣则和她恰恰相反。 之所以张姨在顾家月薪这么高,他们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原因就是因为张姨将越鸣送去了学费昂贵的私立学校。 私立学校从小学就开始双语授课,越鸣的英语成绩不错,但他口语和听力都很差很差,上课经常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也因为蹩脚的口音而答得磕磕巴巴。 此时被一个三岁的小姑娘点出他并不标准的读音,越鸣浑身紧绷起来。 课堂上的哄堂大笑。 同班同学的背后议论。 甚至老师也告诉他如果继续听不了课应该考虑转学。 小男孩的自尊心受到侵犯,他再度像一只炸毛的小猫,竖起了戒备的爪子,时刻准备攻击想要伤害自己的敌人。 然后他就听呦呦将那本英语书翻转过来,朝向他问: “越鸣哥哥,这些你都认识吗?” 越鸣一顿,迟疑着答:“……认识。” “哇——” 她放下书,用一种非常憧憬的眼神望着他鼓掌。 “你好厉害哦。” 她坐得端端正正,鼓掌的姿势像小学里能当模范生的纪律委员。 “这些蝌蚪字好难认,我爸爸教我的字母我都记不住,你居然认识这么多单词哎。” “……” 原来她还不认识单词啊。 越鸣没有说话,但他打心底很羡慕呦呦有一个能教她英语的父亲。 他的父亲一回到家只会看电视玩手机,在他写作业的时候刷那些吵闹的短视频,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 他的父亲不会这样,和他用英语对话,教他记住这些拗口的单词。 呦呦并不知道越鸣复杂的心情,她小小的脑袋里装了许多越鸣不理解的烦恼。 “……大家都好聪明,只有呦呦什么都不会,老师还给妈妈告状说我不会算数……可是我就是不会嘛!” 妈妈说她就是压力不够,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是算数不行,算数不行就是不行tat 一旁的越鸣眼看着刚刚还敢小太阳一样闪着光的小姑娘,忽然就垂头丧气,头顶仿佛被乌云笼罩,一下子就无精打采起来。 “……你别难过。”越鸣急忙道,“我、我可以教你的。” 呦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学着大人叹息的模样道: “没用的,你放弃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呦呦这么垂头丧气,越鸣觉得自己也莫名着急起来,他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盒铅笔的笔芯。 “你过来,我教你。” 呦呦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学会,毕竟哥哥教过,姐姐教过,妈妈请来的老师也教了好多好多次,可她不会就是不会。 然而她还是老老实实蹲下了。 “……你看啊,我们现在有十根铅笔芯……” 两颗毛绒绒的小脑袋瓜凑在一起,认真地看着椅子上的铅笔芯。 一旁啃着花坛里的草的绵绵也好奇地伸头过来,看着两个人类幼崽全神贯注地讨论着……十以内的加减法。 “……七加三等于多少?” “……十?” “……五加二等于多少?” “……六……不对不对!是七!” 呦呦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星芒闪烁。 “我是不是答对啦!?” 仿佛被她的雀跃感染,越鸣也露出了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答对啦!” “耶——!”呦呦感动得眼泪都要落下,她转头看着绵绵,“绵绵我不是笨蛋!我会算数啦!我知道五加二等于七啦!!” 绵绵也替她开心似的,想用脑袋蹭蹭呦呦的脸。 然而它刚要靠近,就被一只有力的小手挥开了。 “走开!” 越鸣的小脸上敛去了刚才的笑意,他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漂亮的脸蛋摆出一副极其厌恶的表情。 他瞪着绵绵。 抗拒的,憎恶的。 “不可以欺负绵绵!” 呦呦伸出软乎乎的手臂抱住被推开的小羊羔。 她很是为难地说: “你要是欺负绵绵,我就不能和你玩儿了,你不要欺负绵绵好不好?” 越鸣忍了又忍,没有忍住,压低声音道: “它不是小羊,它是妖怪。” 呦呦:“那、那我也是妖怪!绵绵是我的朋友!它是什么我是什么!” “……” 越鸣觉得她好傻。 怎么会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妖怪的? 他看得出来,呦呦根本不是妖怪,她身上有种和他相仿的气息。 越鸣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但并不会将她错认成妖怪。 看着呦呦仿佛护犊子的老母鸡挡在小妖怪面前,越鸣并没有继续跟她辩解,收拾收拾东西,背上书包独自一个人朝很远很远的公交车站走去。 回家之后的呦呦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满屋子跑着跟人炫耀自己会算数了。 被呦呦的算数天赋折磨过的沈寂川头一个不相信。 “一加八等于多少?” “九!”呦呦充满自信地答。 “三加四呢?” “七!”呦呦得意得原地转圈圈。 这么厉害? 沈寂川想了想,又问: “那九加二……?” 呦呦充满自信的表情卡壳了。 哎呀! 这题超纲啦! 眼看她得意的小表情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要耷拉下来,沈寂川见好就收,安慰道: “不会也没关系,这个太难了,不会很正常。” 沈寂川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对着二十以内的加减法说出太难了的评价。 他感觉自己被呦呦折磨得已经十分心平气和了。 呦呦这才重新找回自信,强调: “嗯!这个好难的,呦呦还没学!” 沈寂川疑惑呦呦怎么突然开了窍,向她问起的时候,呦呦很开心地说: “是越鸣哥哥教我的!我教了他英语,他教我数数!” ……就你这二十六个字母都记不住的,能教人家英语? 沈寂川对此表示怀疑。 呦呦还沉浸在自己的厉害之中,顺便疯狂吹了一波越鸣的彩虹屁: “越鸣哥哥好厉害!他就讲了一会会儿,我就听懂啦!” “他还会背好多好多单词,他全都记得住!” “我还看到他有一堆老师发的小星星!好多好多!老师肯定很喜欢他!” 等正在兴头上的呦呦跑去和郁澜炫耀今天变聪明了的自己后,厨房接水的顾妙妙走了出来,显然听到了呦呦小喇叭似的声音。 张姨也听得一清二楚,她不好意思地说: “是呦呦小姐聪明,也不是小鸣的功劳,呦呦小姐就是太善良了……” 沈寂川听着张姨下意识地贬低越鸣,皱了皱眉。 顾妙妙就更直接了。 “怎么不是他的功劳?” 六岁的小姑娘望着她,眼神清澈。 “郁阿姨请的可是学国外教育的博士来教呦呦,还有沈寂川,老师说他连六年级的奥数题都会,他也没教会呦呦。” 莫名被cue的沈寂川感受到了顾妙妙的嘲讽。 小姑娘仍平静而认真地说: “如果是越鸣哥哥教会的呦呦,那他真的很厉害。” 张姨诧异地看着顾妙妙。 她和这个早熟的小姑娘交流不多,因此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肯定跟她更没有什么交集的越鸣。 “……啊,哦……” 她结结巴巴应声。 看她的样子,想必是没有把这话放在心里。 顾妙妙仁至义尽,也没有再多说。 倒是沈寂川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劝道: “张姨,有些大人习惯的事情,对小孩子来说是很残酷的。”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老师让写下未来想成为的人时,还会写想成为科学家,成为宇航员这样天真浪漫的梦想。 他们还没有阶级的观念,相信自己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站在同一片星空下,相信长大以后就能伸手摘星。 然而张姨却用最温柔的方式,扼杀了他天真美好的世界观。 她现在种下的,会是埋在孩子心底深处的自卑。 张姨仍看上去云里雾里,似乎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沈寂川叹息一声,无法再说得更多。 学会十以内加法的呦呦,意外收获了一罐新的糖球。 郁澜:“你要是能把十以内的减法也给我学会了,那妈妈再奖励你一块巧克力。” 巧克力!!! 呦呦的学习欲望空前旺盛。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试过用零食诱惑,但因为她是真的学不进去,所以即便拿根杆在她面前吊着颗糖,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现在有金牌辅导员,小越老师! 呦呦陪小越老师练习英语,小越老师带她学加减法! 糖和巧克力她都要! 冲鸭!!!! 斗志昂扬的小朋友每天早早起床,跟着越鸣的作息时间一早去天鹅湖旁学习,学完之后越鸣去上补习班,她在别墅区里溜羊。 “……今天教你的你都记住了吗?” 呦呦点点头,反问: “今天教你的你记住了吗?” 越鸣也点点头。 两个小小老师小小学生又完成了一日的学习任务,双方都非常充实。 “那我去上课啦。” 越鸣收拾收拾书包,转身想要走,然而他忽然又想到什么,停下脚步。 “那个……” 越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纤长的睫毛卷卷的,在阳光下漂亮得像天使的羽毛。 他有些忐忑不安道: “谢谢你呦呦。” “你上次送我的礼物,我、我很喜欢,可是因为我,不小心弄坏了。” “我跟妈妈要了零花钱,我会买胶水粘好,你……会不会生……生……” 越鸣不是个能言善辩的孩子。 他虽然比呦呦大,但很多时候,他还不如呦呦落落大方。 “没关系!”呦呦爽朗地打断他,“我下次还给你买新的礼物!” 越鸣一愣,旋即展颜笑了起来。 “好。” 抠门的呦呦又补充了一下: “但、但是我没有钱了……你不要嫌弃我的礼物哦!” 她的钱给姐姐买了小提琴,又给漂亮哥哥买了冰淇淋——虽然都被她自己吃了——但是她现在真的好穷好穷,红色的钞票都变绿绿的了! 越鸣仍然很开心地笑着。 他才不会嫌弃她的礼物呢。 目送着呦呦牵着小羊回去,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的越鸣心想: 呦呦对他好,他也要对呦呦好。 虽然母亲不希望他们走得太近,可是……他真的很喜欢和呦呦待在一起。 而且,只要保护好呦呦,不让她哭哭,母亲应该也不会生气的吧? 正当越鸣要走出别墅区的时候,从外面飞快冲入了一辆引擎声轰鸣的跑车。 跑车开得飞快,且开得歪歪扭扭,完全不按照规定的路线行驶。 越鸣原本没太在意,可跨出两步才想起后面的呦呦。 平时的别墅区内道路宽阔,车辆开得很慢很慢,呦呦还太小,不怎么会注意看路,更何况她牵着一只引人注目的羊,平时车见了她都会主动避开。 可刚刚那辆—— 越鸣心惊肉跳,立马转身往回跑。 顺着这条路跑了不到一分钟,他果然看见呦呦跌倒在道路一旁的草丛里,半天没有爬起来,那只羊趴在她旁边,舔舐着她手腕上被的一个略深的牙印。 是绵绵为了把她从路上跩开时留下的。 “呦呦!” 一头扎紧草坪的呦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顶着一头草坐直的时候,就见越鸣惊慌失色地跑来,一把将绵绵推倒在了地上。 “不许你吃她!!” 毫无防备的绵绵被推倒在地,委屈地呜咽一声。 呦呦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扑向地上的绵绵,抱着它拍拍身上的泥土。 “绵绵你没事吧!?” 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心疼极了。 而越鸣的目光却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呦呦手腕上被绵绵的牙咬出的痕迹。 鲜红的。 白嫩的胳膊上破了层皮。 越鸣满脑子都是他三岁时,第一次在乡下见到的那只妖怪,那是一只很凶很凶的野狼。 野狼用一双幽绿的眼睛注视着他,没有温度的眼神像在看自己的食物。 ——然后一口吞掉了挡在自己的前面的小黄狗。 那只小黄狗是和他最亲近的朋友。 就这样被妖怪吃掉了。 越鸣看着呦呦手腕上的痕迹,漂亮的瞳孔里翻涌着深深的愤怒和恐惧。 妖怪是会吃人的。 那么,呦呦会不会有一天也它被吃掉呢? 顾妙妙很快发现,之前每天早上都形影不离的呦呦和越鸣,好像吵架了。 “他推了绵绵!”呦呦很生气地说,“他超用力!一下!把绵绵推到了!绵绵痛痛!” 顾妙妙有点意外于越鸣的行为。 毕竟在她的眼里,越鸣只是一个有点内敛自卑的倔强小朋友,主动会去推呦呦最喜欢的宠物这种事,不像是越鸣会干出来的。 当天下午,一向窝在房间里不出门的越鸣主动敲了敲呦呦的房门。 “呦呦,对不起。” 越鸣声音放软,配上他柔软漂亮的五官,让人很容易心软。 “我今天不应该推绵绵的,是我不对,我只是以为绵绵咬了你,所以才推它的。” 宛如天使一样的小男孩眼神清澈,目光诚恳,双眸里盛满了歉意。 他将用零花钱买的一小袋糖轻轻放在了呦呦的房门外。 等了几秒,从门里伸出了一颗毛绒绒的头。 小姑娘眼眶有点红通通的,怀疑地望着他: “……真的吗?” 越鸣用力点头。 “我真的知道错啦!” 呦呦看了他三秒,表情柔和下来,但仍强调: “你不要和我道歉,你要和绵绵道歉,绵绵不原谅你,我也不能原谅你的。” 越鸣微微笑着,答应地很好。 “那我去喂绵绵草吃!给它道歉——这个是给你的!” 他把糖塞进呦呦的怀里,转身飞快地朝院子里跑去。 看着越鸣离开的背影,呦呦忽然有点出神。 刚刚……是错觉吗? 总觉得越鸣哥哥的笑容,好像有一丢丢的可怕。 一路小跑着。 越鸣来到了院子里呦呦给绵绵搭的羊圈旁。 天色已近傍晚,夕阳余晖笼罩着小男孩瘦小的身影。 羊圈里的绵绵眨眨眼,好奇地看着这个从来都不会接近它的小男孩。 刚刚在呦呦面前乖巧温柔地微笑的男孩,此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双玻璃珠一样漂亮的眼眸里面,一点笑意也没有。 忽然。 一粒小小的石子砸在了它的头上。 “离顾呦呦远一点。” 小男孩紧皱眉头,视线厌恶且憎恨。 “你们这些妖怪,装成可爱小动物的样子,其实都是坏东西!” 绵绵后退一步,好像被他扔过来的石子吓到。 “你要是敢吃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恐吓完才到他胸前高的小羊羔之后,越鸣冷着脸转身跑开。 但他跑了两步,似乎觉得仍不够恨,视线在地上逡巡,又捡起一粒石子,回头要扔向那边的绵绵。 他的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刚要扔出石子—— “你想干什么?”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十分突兀。 是如泉水清越的声音。 “放下。” 少年轻声说。 “否则我保证,会有更大的石头落在你的头上。” 35、三十五个小朋友 明明是很淡然冷静的声音, 然而听在越鸣的耳中, 却莫名有种发自心底的威慑。 那种感觉好像是来自本能的恐惧。 他顿时僵在原地, 谁都没有碰他, 他却像是迫于什么无形中的力量, 迟缓地放下了手。 转过身,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静静看着他。 “……和你没关系吧。” 越鸣心底发虚, 他扔之前明明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敢对绵绵动手的。 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等一下。 越鸣仿佛察觉了什么,猛地后退一大步。 “你也是妖怪!” 他能够分辨妖怪和人类的不同气息,也知道幼年期的小妖怪是不能化形的。 然而眼前的这个少年,不仅是个妖怪, 而且是个已经度过了幼年期、有足够攻击性的成长期妖怪。 越鸣的脑海里再度浮现那只大野狼吃小黄狗的画面。 妖怪的嘴, 可以张得那么那么大。 一口就能吃掉一个小朋友。 他已经十岁了, 或许一口吃不掉, 要将他拦腰咬断, 一口一口咬碎骨头才能吃进去? “你看得出来?” 少年语调略有起伏, 但也并没有特别讶异。 越鸣昂着头,看着这个身上妖怪气息浓郁的少年。 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大妖怪吧。 希望他待会儿吃人的时候,不要咬太多下, 他有点怕疼。 “因为你能看得出绵绵是妖怪?所以你才欺负它的?” 雍泽看向羊圈里缩在一边的小羊羔。 “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它还不满一岁。” 越鸣意外地眨眨眼。 但很快他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怨愤, 反驳: “……不满一岁……也是妖怪……长大后……也是大妖怪……” 他的小黄狗被妖怪吃掉的时候,也才只有两三岁。 妖怪也并没有因为它很小,就放弃吃它。 少年并没有收敛身上属于森林之主的气息, 刻在基因里的弱肉强食使得越鸣忍不住浑身战栗,甚至想要臣服于他。 可他仍倔强地,咬着后槽牙,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背脊笔直得看不出分毫的弯折。 雍泽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开口询问: “那你想过,你为什么能看见妖怪吗?” “……?” “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你能看到,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越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是啊。 为什么呢? 小时候爷爷告诉他,小孩子年纪小就容易看到脏东西,他上学后问别的小朋友有没有见过妖怪,然而他们都嘲笑他,说他是骗人精。 为什么只有他能看见呢? 为什么他要这么倒霉呢 但这个时候,被这只大妖怪一问,越鸣怔愣了一会儿,好像有什么答案要呼之欲出。 “啊!雍泽哥哥——!” 打断他们的是从屋子里跑出来的呦呦。 小姑娘晃悠着两个小辫子,小跑过来的时候,婴儿肥的脸颊肉也跟着抖动。 “你来找呦呦玩了吗?” 院子里的栅栏上种满了蔷薇花,趴在栅栏上的呦呦满眼都是好看小哥哥,完全没注意到藤蔓缠绕之间的尖刺。 雍泽垂眸,轻轻替她拨开。 “不是来找你玩的。”雍泽陈述事实,“我来接绵绵,上次和你说的,过几天我要接它去上户口。” 呦呦歪歪头:“现在就是那个过几天?” “是的。” 想到绵绵要离开她,呦呦有些心情低落,急忙追问: “那、那你们要走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妖怪的寿命太长,新生的妖怪数目也很少很少,所以能给妖怪办理户口的派出所,全国也就只有一个。 雍泽计算了一下来回的路程,回答道: “大概要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对于呦呦来说好长好长,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她的嘴角委屈巴巴地下弯,很舍不得绵绵。 雍泽看着小姑娘垂着头,手指头闷闷地扣着栅栏上一块晒掉漆的地方。 “……我会尽量快一点把绵绵带回来的。” 呦呦点点头,还强调:“那你们要记得想我。” 雍泽:“……” “要说想我!” “……” 刚刚还威风凛凛气势摄人的大妖怪,完全说不出口。 一旁的越鸣都准备迎接自己被妖怪吃掉的命运了,完全没想到呦呦一跳出来,整个画风都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为什么……和妖怪的关系这么好?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和她记挂着的绵绵都是妖怪吗? 为什么这个妖怪像是和呦呦认识很久,关系很好的朋友一样? 妖怪和人类……是能做朋友的吗? 无数个无人解答的问题萦绕在越鸣的脑海之中,他所看见的画面与他以往的认知大相径庭。 越鸣怔怔看着为了“想不想你”这种问题争执的两个人,简直有些难以理解。 直到呦呦真的将绵绵交到雍泽手上的时候,越鸣终于回过神来。 “等等——” 他按住了呦呦捏着绳子的手。 “他骗你的!”越鸣焦急地解释,“他只是想带走绵绵,他不会送回来的!” 妖怪怎么会说话算话呢? 妖怪都是敌视人类,满口谎话的生物,这个人之所以哄骗呦呦还会带它回来,只不过是因为想安安静静地带走绵绵而已。 虽然越鸣担心绵绵再次做出伤害呦呦的举动,但他也知道,呦呦真的很在意绵绵这个朋友。 如果绵绵一去不回,呦呦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 他不想看到呦呦难过。 “……真的吗?” 呦呦半信半疑,转而看向雍泽。 “你是骗我的吗?” 雍泽在栅栏前蹲下,用他那双宁静通透的眼眸凝望着呦呦回答: “没有骗你,我会很快回来,我保证。” “你看——!”得到保证的呦呦没有丝毫怀疑,附和着点头,“他说他没有骗我!是真的!” 雍泽拿不出任何能确保他不会骗人的证据,然而仅仅靠着一张好看的脸,他觉得他好像说什么,这个小姑娘都会相信。 越鸣也觉得她好傻。 可是这个傻姑娘又对自己的智商十分坚信,所以她放心大胆地将绳索交到雍泽的手里,然后抱着绵绵亲了亲它的小耳朵。 “你要快点回来,我在家里每天都会想你好多好多次的,你也要记得想我。” 绵绵:“咩——” 听到了绵绵的回应,呦呦又抬头,用那种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雍泽。 雍泽:“……” 呦呦:“……” 两人僵持许久,雍泽终于抵挡不了小姑娘明亮眼神的压力,张了张嘴: “……嗯……会想的。” 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这样的话。 “嘿嘿,好的!拜拜啦!” 呦呦捧着小脸,满足地蹦了蹦,目送着一人一羊走远。 而在她身后,越鸣表情复杂地看着呦呦毫无戒备的幼小身影。 ……她被骗了。 ……绵绵肯定回不来的。 得知呦呦让雍泽把绵绵牵走了的消息之后,大家都和越鸣的想法差不多。 “哪里有给羊上户口的?你被骗啦。” 郁澜轻描淡写地给她下了这个定论。 “不是的!”呦呦气冲冲地反驳,“我和雍泽哥哥说好的!他答应我了!” “哦?那他给你联系方式了吗?” “……” “你都联系不上他,他要是真不把绵绵还给你,你又能把他怎样?” “…………” 还、还能这样吗! 骤然被更新了世界观的呦呦当场震惊。 “可是可是!”呦呦还想辩解,“雍泽哥哥看上去不像骗子,一点都不像!” 顾妙妙无情拆穿:“在你眼里,长得好看的都不像骗子是吧?” 呦呦理直气壮:“就不是!” “悄悄告诉你,昨天沈寂川说冰箱里的布丁没了,其实是骗你的,因为他怕你吃撑了半夜又睡不着觉。” 突然被拆穿的沈寂川:“……顾妙妙!” 顾妙妙一边往面包上抹黄油,一边假装没看见沈寂川咬牙切齿的表情。 倒是郁澜点点头,肯定了顾妙妙一语击碎呦呦对漂亮哥哥的颜值滤镜的行为。 在这方面,还是尽早的让她知道社会的残酷为好。 果然,受到双重打击的呦呦大惊失色,摇晃着后退两步。 ……原来长得好看的哥哥,也是会骗人的吗! 鉴于连沈寂川都会骗她这一事实,呦呦也对雍泽的信誉度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想一想,好像一开始雍泽哥哥就很想带走的绵绵的啊。 还一路追到了家里,爸爸说要给他钱他都没有收,只拿走了她的一罐糖。 要是雍泽哥哥真的不回来,那她岂不是糖也没了,绵绵也没了? 想到这里,呦呦委屈的眼泪哗啦啦地涌了上来,别说等到约定的日子,从绵绵走了之后的第二天,呦呦就跟块望夫石一样立在院子里,眼巴巴地盼着雍泽带着绵绵回来找她。 今天雍泽哥哥和绵绵回来了吗? 没有。 第二天雍泽哥哥和绵绵回来了吗? 没有。 第三天的时候,越鸣坐到了呦呦的旁边,安慰道: “没关系的,就算绵绵不回来,你还有我的。” 呦呦吸了吸鼻涕,问他: “越鸣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绵绵?” 越鸣一愣,旋即缓缓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漂亮的瞳孔澄澈明朗,笑起来时像映照在彩色玻璃窗下的天使雕像。 “没有啊,之前只是误会,我已经和绵绵道歉过了,如果绵绵还能回来,我会很开心的。” 是的。 他在撒谎。 他一点都不希望绵绵回来。 虽然现在呦呦很难过,可他忽然发现,绵绵不再缠着呦呦之后,他和呦呦在一起玩的时间变得更多。 越鸣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得太久,所以他每天睡前都会许愿,能和呦呦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再多一点。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卑劣又阴暗。 哪怕撒谎装乖的自己其实一点也配不上成为呦呦的朋友。 可是他真的很想很想,不用再自己一个人。 “不要难过啦,绵绵一定会原谅你的!” 越鸣诧异地瞪大眼。 他又一次,落入了一个小小的怀抱之中。 “我们绵绵是很好很好的小羊,只要你和它道歉,它不会放在心上的。” 趁机摸了摸越鸣柔软的头发,呦呦向他保证: “有我在,我会和你一起努力的!” 她说得很讲义气,好像已经默认越鸣一定是因为这个,才会露出那种难过表情。 被呦呦拍拍后背的越鸣默默垂头,放在膝上的手指渐渐收拢。 呦呦那么替他着想,但他却只想着自私地贪图自己的快乐,而完全不在意失去绵绵的呦呦会有多难过。 他真的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可是—— “那个雍泽是大妖怪。”越鸣再次告诫她,“妖怪最喜欢骗人了,他骗了你,他不会回来的。” 他是很坏很坏。 可妖怪比他还要坏。 “不会的!” 被他说得想哭的呦呦松开他,忍着委屈道: “雍泽哥哥答应我的,他会带着绵绵回来的!” “他是会骗人的妖怪。” “他不是!他是好看的妖怪……啊不对,他是好看的哥哥!” 越鸣没有和呦呦争辩。 他也曾经相信过一只受伤的妖怪。 那只妖怪在山上被捕兽夹夹住的时候,是他帮忙叫来了人,救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它。 然而一转头,他就一口吃掉了落在他身后、想要保护他的小黄狗。 不能相信妖怪。 妖怪是会骗人的。 就在他打算默默陪着呦呦等待,等到她放弃的时候,一阵疾风和巨大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他们齐齐抬头。 蔚蓝色的天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如雷鸣震耳欲聋。 直升机在别墅区内预留的起降点落地。 ……这是……? 在两个小朋友惊愕的视线之中,从直升机上下来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飞快地朝呦呦的方向飞奔而来,直接将她扑倒在地,开心地舔着小姑娘的脸颊。 而紧随其后的少年发丝被疾风吹乱,他的声音有点模糊,但越鸣还是听见了。 “我尽力提前了。” “没有等太久吧?” ……但你再怎么提前!直升机也太夸张了吧!!!! 但呦呦不管这些,她搂着热情扑上来的绵绵,开心道: “我等了超久!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生气了!” 雍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绵绵粘着她撒娇。 而被这直升机送小羊的土豪行为震惊的越鸣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雍泽真的将绵绵送了回来。 绵绵还是个妖怪幼崽吃不了人,而如果是雍泽想吃呦呦,上次来的时候他就能一口把呦呦吞进肚子,完全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的折腾? ……他图什么呢? 这个样子……仿佛他们真的是朋友一样…… 正当越鸣想得出神的时候,和呦呦嬉闹的绵绵不知不觉凑了过来,然后趁越鸣不注意—— 吸溜! 舔了他一口! 越鸣:“…………?” 发生了什么? 他呆愣愣地,摸了摸沾满小羊口水的脸颊,又呆愣愣地扭头去看绵绵。 害羞的小羊迈着小短腿,跑得一颠一颠的,看上去已经完全不记得之前越鸣冲它扔石头的事情了。 越鸣还没回过神,喃喃问: “……它是不是想吃我?” 呦呦:“我们绵绵只吃草草的,对不对?” 绵绵:“咩——” 呦呦:“它舔你是喜欢你,它原谅你啦!开不开心!我们可以继续当好朋友啦!” ……好……朋友? ……和妖怪? 直升机的动静太大,顾宅里的人被这动静引了出来。 顾妙妙诧异地看着不远处起降点的直升机,离直升机不远处站着一位慈祥微笑的老人,顾妙妙记得,那是第一次见面时,跟在雍泽身后的老人。 郁澜也跟了出来,视线在直升机和雍泽身上打了个来回。 “打扰了。” 他微微颔首。 “上次来得太匆忙,好像让你们误会了什么,绵绵我带回来了,不用担心。” “……” 郁澜现在对绵绵没什么兴趣,她只想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把直升机开到别人家的小区里面的,安保人呢?没人拦他一下吗??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雍泽解释: “请放心,直升机的起降都是有正规手续的。” “以及,您家旁边的这一栋,前几天我家已经买下了。” 郁澜:…… 她就说这人怎么能这么随意的进出安保这么严密的别墅区! 等等,这个人的语气好奇怪啊,为什么买别墅被他说得像买白菜啊?这种微妙的炫富口吻,怎么让人听了有点想打人呢??? 傻兮兮的呦呦品不出这话里暗藏的殷实家底,她只是眨眨眼,很开心地问: “哥哥那个是你的新家吗?” 雍泽点点头。 “哇——”呦呦欢呼,“那呦呦是不是可以经常去找你玩儿了?” 雍泽蹲下,替她摘掉头顶的杂草。 “我不一定经常住在这里。” 一旁的顾妙妙被这人浑身金灿灿的土豪光环闪瞎了眼。 虽说雍泽表示自己不经常住在这里,但连着好几天,越鸣出门回来的时候,都能看到雍泽、绵绵和呦呦在院子里玩的场景。 并且一次次地刷新了他对妖怪的认知。 ——第一天他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他们在过家家,呦呦当老师,雍泽和绵绵当学生在底下听课。 ——第二天,呦呦可能在扮发型师,因为她给绵绵头顶的毛绑了三个揪揪,雍泽四个。 ——第三天,他写完作业出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雍泽坐在草坪上,呦呦正一脸专注地给他涂指甲油。 越鸣想,这要只是为了吃呦呦,那雍泽真是个忍辱负重的妖怪。 可要不是为了吃呦呦,他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越鸣想不通。 “雍泽哥哥。” 院子里的呦呦忽然压低声音,好像在说悄悄话。 “你有没有感觉,越鸣哥哥很喜欢你呀?” 雍泽:……他并没有这种感觉。 “他老看你!”呦呦仿佛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以己度人地猜测,“他肯定也是觉得你好看!想多看看你!” 雍泽没有说话。 他觉得呦呦应该猜不到,越鸣之所以老在背后暗中观察,大概是因为他怕自己一不注意,她就会被人吃掉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呢?” 呦呦小小的脑袋装满了大大的困惑。 “大家一起玩,明明会更开心的。” 那边吃草的绵绵瞥向窗边的小男孩,它眨眨眼,轻轻咩了一声,仿佛在呼唤着谁。 没想到越鸣一听这个声音愣了愣,随后飞快而果断地,关上了房间的半扇小窗户。 绵绵:……? 第二天一早,呦呦就听到张姨和郁澜说下周一想请假半天。 “……是小鸣的生日。”张姨微微笑着,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是温柔的,“前几年都没有给他好好过过生日,好不容易今年这孩子在身边,我就想给他买块蛋糕,简单庆祝一下。” 郁澜应了下来: “半天怎么够?我明天给孩子包个红包,你带着他去迪士尼玩玩,再去吃顿好吃的,小孩子过生日,热闹一点好。” “……不用不用,生日每年都过,小孩子吃个蛋糕就够了,哪里要包什么红包……” 原来越鸣哥哥要过生日啦。 一整天,呦呦都在唉声叹气,捧着小脸问绵绵: “……越鸣哥哥过生日,我要送什么礼物呢?” 绵绵睁着无辜的小眼睛,吧唧吧唧吃着草看她。 大约是她脸上写着的忧愁过于明显,顾妙妙和沈寂川都纷纷过来围观小朋友的烦恼。 “……就这?” 顾妙妙很不屑。 “你问问人家需要什么就买什么呗。” 沈寂川:“礼物送的是心意,你这样跟送钱有什么区别?” 呦呦点点头,还摊手: “呦呦也没有红票票了,没有钱可以送。” 大约是因为从小收到的钱都是一百元面额,其他颜色的钱在呦呦眼里都不叫钱。 可顾妙妙哪里知道越鸣喜欢什么礼物,她都没跟那个自闭小朋友说过几句话。 “呦呦!你们在玩什么!?我也要玩!” 参加夏令营回来的岑随路过顾宅,在栅栏外蹦跶者挥手,回家急匆匆放了行李就过来凑热闹。 “……买玩具吧!”岑随大手一挥,十分自信,“男孩子没有不喜欢玩具的!” 呦呦叉腰:“越鸣哥哥才不像你一样贪玩!他很爱学习的!” 见呦呦这么维护越鸣,岑随又不开心了。 顾妙妙脑海里响起了一首歌: 你究竟有几个好哥哥~ 过了一会儿,岑随又提议为什么不悄悄给他办一个生日派对,这样大家还能吃到他的生日蛋糕。 顾妙妙翻了个白眼,说他只是想吃人家的蛋糕而已,岑随当时就不满地反驳起来。 呦呦的思路也被岑随带偏,缠着沈寂川说她想吃草莓味的蛋糕。 结果最后蛋糕的味道倒是很快定下了,大家要送的礼物反而七嘴八舌地没定下来。 而与此同时—— 要被送礼物的那个小朋友还一无所知,正悄悄地趴在窗口看着热闹的院子。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空荡荡的,寂寞得像阳光照不亮的角落。 绵绵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静静注视着他。 那天晚上的越鸣,是枕着被眼泪润湿的枕头睡着的。 梦里阳光晃眼,呦呦和她的伙伴们站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彼此之间嬉戏笑闹。 他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也不敢上前。 那个梦太过真实,越鸣醒来的时候,仍然摸到了脸上湿漉漉的眼泪。 “小鸣起床啦。” 清晨六点,他的母亲轻轻敲门。 “今天开始你要多上一门补习班了,赶紧起来洗漱吃饭,晚了就要错过公交车了。” “……哦。” 越鸣胡乱抹了把脸,不想被母亲看出什么痕迹。 然而余光一瞥,他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半扇窗户边。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一株新鲜的蔷薇带着露水,就躺在他的窗边。 让越鸣更加意外的是,一连五天,每天早上醒来,一朵神秘的蔷薇花都被安静地搁置在同一个位置。 每天积攒下来,在他床头的小塑料瓶里,攒出了一束漂亮的花。 ……难道是有人特意放在这里的? ……会是……给他的吗? 36、三十六个小朋友 writing 36. 一开始, 越鸣以为只是巧合。 呦呦不是这种会默默在背后送礼物的性格, 她要是想给别人花, 一定是会从摘花开始, 就一路跑着喊着冲过来塞到对方的怀里。 而顾妙妙和沈寂川就更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说来也奇怪, 明明他们比他还要小几岁,可越鸣偶尔会忘记这件事, 不自觉的将他们当成大人看待。 ……所以怎么会有人闲来无事给他送花呢。 越鸣趴在窗口,垂眸看着那一朵无声无息落在他窗台的花,决定将它当成一次浪漫的灵异事件。 “小鸣,补习班上次的英语测试成绩出来了吗?” 生日的前两天,张姨问起了越鸣的学习情况。 “出来了。”越鸣去书包里找出了它的卷子, 眼里闪烁着期期艾艾的光, “我做初一的题, 老师说比大部分初一的学生还要好……” “多少分?” “一百分!” “嗯, 那还得努力, 满分一百二吧?我们基础没有人家好, 得更努力才行……” “可是……” “还有,上次我向你们老师打听过了,老师说你口语和听力不行, 还建议我给你换个学校,小鸣, 我们再努努力,多花点心思在学习上,你别看隔壁的岑随少爷天天玩, 人家没上小学就能和外国人对话了……” 张姨絮絮叨叨,全然没注意到越鸣神色的变化。 “还有呦呦小姐,呦呦小姐虽然看起来好像学东西不太快,可是她的英语说得也和小外国人一样,我上次看见她看那个外国动画片,都不用字幕的……” 越鸣眼中的光彻底暗淡了。 “你以为只要我努力就可以吗?”漂亮的小男孩面无表情地说,“呦呦的爸爸可以从小和她在家用英语对话,呦呦的妈妈会给她请外国人当老师,我有什么呢?” 话音一落,不只是张姨,连越鸣自己都愣住了。 他看着母亲受伤的表情,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的。 ……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知道妈妈很辛苦,还没到顾家的时候,她一个人需要打两份工,到了顾家后家境好转了些,但工作时间又太长了,为了回家一趟,她需要在深夜的路口等一两个小时才能打到车。 这些他都知道。 可有时候他又宁愿自己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就能在母亲责备他不努力的时候,理直气壮地反过来责怪她没有给自己更优越的条件。 如果不知道,就可以在旁人对他不公的时候,将原因怪罪在父母的身上。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既不能忍受母亲的严格,又无法独自承担这些压力。 “……小鸣……” 越鸣咬紧牙关,匆忙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是他也真的很难过,一小会儿也好,他不想当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装作自己很好地安慰妈妈,告诉她他会努力,他下次会做得更好。 他的脚步停在了呦呦的房门外。 这几天他都没有怎么见到呦呦,吃过晚饭之后的她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一放下饭碗就偷偷会屋子里藏了起来。 门并没有关严,透过暖黄色灯光的门缝,越鸣隐约看见了有别的人在。 好像有顾妙妙和沈寂川的声音。 还有岑随的声音。 就连隔壁那个叫雍泽的大妖怪也在。 呦呦:“……黏好啦!我会啦!我好聪明!” 顾妙妙:“给我放下,你黏好的我还得再黏一次!” 呦呦:“……哥哥,姐姐凶我。” 沈寂川:“你还是放下吧,你再捣乱我可能也忍不住的。” 呦呦:“……” 越鸣看不到他们在干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大约很开心。 “……呦呦?” 他鼓起勇气,敲了敲房门。 “我、我可以……” 他的声音响起后不久,越鸣发现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想要推门的手僵在原地。 “等、等等等一下——!” 呦呦匆忙从屋里跑出来。 穿着小兔子印花睡衣的小姑娘披散着头发,细软的头发像某种动物的绒毛。 过于着急的她甚至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了出来,顺便还带上了门。 “你、你有什么事吗?” 呦呦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她不会撒谎,可是现在他们正在准备生日派对当天的装饰,如果让越鸣看见的话,就不叫惊喜了。 越鸣的直觉很敏锐。 他感觉到了呦呦不想让他进去。 “……没什么重要的事。” 越鸣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期待,假装是随口询问: “你们在玩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呦呦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护住背后的门。 “那个……你……你不可以进去的……” 三岁的小姑娘还不会什么委婉的措辞,她神色焦急,只知道不能让越鸣哥哥看到他们准备的惊喜,却忽视了越鸣的心情。 并且表面上,越鸣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样啊。”他语气听上去很轻松,甚至温柔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我的作业还没有写完,我先回去写作业啦。” 呦呦怔怔看着越鸣匆忙转身的背影,莫名的,感觉刚刚还雀跃期待的心,忽然就不那么快乐了。 而背过身跑远的越鸣,几乎就在呦呦看不见的那一瞬间,眼里瞬间就被雾气笼罩。 他飞奔回自己的小小房间,一头砸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枕头顿时被润湿一大片。 ……笨蛋! 母亲明明之前就告诫过他的,他为什么还要抱着幻想,像个白痴一样单方面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朋友? 他明明知道,不会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他不够活泼开朗,不够落落大方,随便从呦呦的身边挑一个人出来,都比他更有趣,家世更好,更适合和呦呦做朋友。 心情难过到极点的越鸣觉得,之前努力想要和呦呦成为朋友的自己,就是个愚蠢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傻瓜。 ……他不会再做这种无用功了。 藏着被窝里大哭一场的越鸣想,没有朋友也没关系,一个人也可以有自己的世界,也可以成为想要成为的人。 一个人没什么不好的。 他不要朋友,从今以后,都不需要了。 漆黑无光的房间里,抽泣的小男孩缩成一团,像因为受伤而蜷缩起来的小动物。 然而就在越鸣哭累了,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时候,他忽然被一阵细微的动静吵醒。 如果是平时,这个时间他睡得正香,但今晚他却因为难过而迟迟没能入睡,并且因为他白天记挂着窗边的那朵花,所以当动静传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翻身坐起,一把推开了那半扇小窗户,然后—— 月色下,懵懵懂懂的小羊羔站在他的窗外,像是从童话里跑出来的什么精灵。 它叼着一朵蔷薇花,仿佛那朵花就开着它的嘴上。 哭肿眼睛的越鸣呆呆地望着它。 “……我是不是惹越鸣哥哥生气了?” 躺在床上的呦呦喃喃念到。 所有人都各回各家了,剩下最后哄呦呦睡觉的顾妙妙,听她睡前念了一百次“我好像让越鸣哥哥难过了”,终于耐心耗尽,咬牙切齿地给她掖了掖被角道: “没错,你惹他伤心了,你的越鸣哥哥现在正在被窝里嘤嘤嘤,你要是还不睡,我也一拳打到你嘤嘤嘤。” 呦呦:“……” 识趣的呦呦往被窝里缩了缩,乖巧道: “姐姐晚安安。” “安。” 顾妙妙面无表情关上了灯。 房间归于寂静。 等到顾妙妙关门离开之后,假装入睡的呦呦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确认姐姐真的走了之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在被窝里左滚右滚地滚了两圈。 ……为什么他不开心了呢? 三岁的呦呦满脑子问号。 不过她的忧愁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一早,目送着越鸣一如既往地早起出去上补习班后,呦呦就欢天喜地的和哥哥姐姐一起开始布置起来了。 彩色的纸做的装饰要挂在墙上。 拼贴好的生日标语贴在玻璃上。 还有买来的气球,呦呦呼呼呼吹了大半天,才在姐姐的白眼下发现了一旁的打气筒。 而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一无所知的越鸣也终于回到了顾宅。 经过门口时,他瞥了一眼院子里吃草的绵绵。 绵绵仍然是平日里那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安安静静的,一点看不出像个妖怪。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更不会想到,一连好几天在他窗外送花的是它。 ……傻呵呵的。 越鸣抿着唇,加快脚步往屋里走。 他不会上当的。 他不需要朋友了,人类朋友不需要,妖怪朋友更不需要,他可以一个人,他一个人也可以很开心…… 然而推门而入的一瞬间—— 砰——! 迎接他的是骤然炸开的彩纸礼花。 “越鸣哥哥生日快乐!” 不只是呦呦,顾妙妙和沈寂川,岑随和雍泽,还有他的母亲和郁澜,都聚在一起注视着他。 在他们的身后,是曾经在呦呦的房间里看到过的,由他们亲手制作的装饰物。 ……所以,不让他进去,是因为这个吗? 越鸣怔怔地愣在原地。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好像他不再是角落里没有人注意的杂草,终于有光穿过重重阴霾,照亮了这个角落。 抱住他的小姑娘嗓音甜甜,就在他的耳畔道: “对不起,我们和好吧。” 在他身后,绵绵跟着轻轻咩了一声。 37、三十七个小朋友 越鸣从来没有和朋友一起庆祝过生日。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 班里的同学过生日, 他虽然没有被邀请去参加生日聚会, 但也远远见过同学们簇拥着他, 祝他生日快乐的场景。 越鸣不羡慕他琳琅满目的生日礼物, 却羡慕有这么多小朋友围绕着他。 于是当他生日的那一天,他用攒了大半年的零花钱买了一堆零食, 在前一周给班里的每个同学发了邀请,约好当日来他家里一起吃蛋糕。 他满心期待,一个人布置了一下午。 然而,一个人都没有来。 越鸣给自己点了蜡烛,许了愿望。 吹灭蜡烛的时候他想, 他以后都不要再过生日了。 然而—— “许愿许愿!吹蜡烛吹蜡烛!!!” 迫不及待地想分蛋糕吃的呦呦催促着, 在原地一蹦一蹦, 比过生日的本人还要兴奋。 越鸣用力的眨眨眼。 好像觉得, 眼前这一切有点不太真实。 岑随:“还没有唱生日歌!!” 大家这才想起来, 由不着调的呦呦起头, 大家乱七八糟地唱了首生日歌。 顾妙妙:“……你再唱快点,大家都知道你想吃蛋糕了。” 呦呦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 谁、谁让妈妈一大早上完瑜伽课回来就把蛋糕买回来啦! 她眼巴巴地从早上看到下午,蛋糕放在那里没有人吃……蛋糕也会很寂寞的! 想到这里, 呦呦看着呆在原地的越鸣,期期艾艾地问: “越鸣哥哥我们和好了吗?你愿意分蛋糕给我吃吗?” 小姑娘的眼神过于真挚明亮, 任何人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都很难狠下心说出让她伤心的话语。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越鸣耳根发烫,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 “……我没有……” 呦呦凑近了些:“啊?” “……我没有……没有讨厌过你……” 紧紧攥着衣角的越鸣, 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袒露出了自己的想法。 哪怕是最难过时,越鸣也没有讨厌过呦呦。 他讨厌的,只是不够勇敢,不够自信,又无力改变这一切的自己。 “太好啦——!”呦呦手舞足蹈地蹦跳起来,小手握住越鸣的手,“我们和好啦!” 小姑娘清亮的声音像只无忧无虑的幼鸟。 和成年人不同,她好像一点没有那种无畏的矜持和顾虑。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越鸣不开心,只是感觉对方似乎难过了,就毫不犹豫地开口求和,并不觉得主动道歉和求和好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十岁的越鸣忍不住在心里羡慕她的天真坦然。 “……快上桌吃饭吧。” 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张姨做了一大桌子菜,她看着沈寂川拿过蛋糕附带的小皇冠给越鸣戴上,有些受宠若惊道: “真的,太麻烦大家了,还特意准备了这么多,我真的……” 眼看张姨又要开始不合时宜的自轻自贱,顾妙妙连忙出声打断: “张姨坐这里,挨着越鸣哥哥。” 张姨看了看桌上正中间的位置,慌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随便坐在边上就可以……” 呦呦拽着张姨的衣角,不容分说地拉她过去。 她不明白什么主家佣人的区别,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姨平时都单独在保姆房那边吃饭。 但至少今天,她觉得张姨应该和越鸣哥哥坐在一起。 这样,他会很开心。 大家都坐上桌之后,小朋友们开始纷纷送上自己给越鸣准备的生日礼物。 呦呦掏出自己的礼物之前,越鸣其实还有点担心,担心自己受到了过于贵重的礼物,而没有办法在呦呦生日的时候回赠同样的礼物。 虽然她为他做的这一切就足够珍贵了。 “这个给你!” 呦呦从纸袋里掏出了——一盆小含羞草。 “可以放在房间,好看!和哥哥也很像!” 越鸣住的小储物间采光并不好,因为只是短住一个夏天,所以房间里的布置都很简单,显得过于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生活气息。 他伸手接过那小小的一盆绿意。 用手指轻轻一碰,含羞草的叶子顿时合拢起来,神奇得生机勃勃。 “……谢谢。”越鸣抱在怀里,又怕简单的一句谢谢不够郑重,补充道,“我很喜欢,真的。” 他会放在床头那束蔷薇花旁边,每天按时浇水,一定不会让它死掉。 接下来是顾妙妙送的礼物。 她送了一套文具,算是中规中矩又实用。 而沈寂川送的倒和顾妙妙很配套,他送了厚厚的一摞《夺冠金卷》《小题狂练》《星火阅读》。 他听说越鸣已经开始提前学习初一课程了,这些都是他精选的初一教辅资料,也相当实用。 越鸣收到礼物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 岑随和雍泽送的礼物都一个风格,就是壕无人性,反正贵就完事! 岑随送的限量款变形金刚,好歹还能从拉风的造型上看出价值,而今天有事没来的雍泽送的和田玉长命锁,就壕得十分低调了。 谁也看不出这指甲盖大的东西,年代至少追溯到明末清初。 还有郁澜和顾启洲给的红包,礼物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也有一堆了。 头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的越鸣抱着礼物,看上去比呦呦还要傻气。 “许愿啦许愿啦!” 最喜欢许愿环节的呦呦小朋友连声催促。 坐在对面的岑随好奇地问: “你要许什么愿望啊?” 越鸣话很少,岑随很好奇他会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 呦呦却兴奋举手: “越鸣哥哥帮我许一个!呦呦想去动物园!想看大熊猫和长颈鹿!!” 岑随震惊,许愿还能让人帮忙的吗? “那、那我也要!我想今年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看蜘蛛侠!我要和蜘蛛侠握手!” 两个小朋友一脸严肃,仿佛越鸣是什么肩负期望的许愿使者,只要他答应,愿望就一定会实现似的。 顾妙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你俩这愿望与其让人帮忙许,还不如在自家父母面前躺地上打个滚更容易实现呢。 然而越鸣大约也被这两人的傻气传染了,他认真点头,还问顾妙妙和沈寂川: “你们有什么愿望要我帮忙许的吗?” ……顾妙妙觉得他的表情像个等待凑单的代购。 于是她也随口下单:“我许愿,我的妹妹以后可以聪明一点,不要被小区里其他小朋友骗着玩了。” 沈寂川紧跟其后:“我许愿,我的妹妹今年可以学会十以内的加减法,留住她的第三个家庭教师。” 呦呦:“……” 她要有小情绪了! 她要生气了哦! 收到愿望的越鸣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闭上眼睛。 他希望,这几个小朋友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他希望,自己可以快点长大,承担起母亲肩上沉重的负担。 但他又好希望好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在这一瞬间—— 越鸣微微睁开眼,从缝隙里看到了将下巴放在窗边的绵绵。 ——就在这一瞬间,和眼前的朋友们,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生日之后,呦呦模模糊糊感觉到越鸣的性格好像在逐渐转变。 以前只会远远看着他们玩的越鸣,渐渐会主动走进他们,和他们一起玩过家家这种对五年级的孩子来说已经很无聊的游戏。 偶尔张姨会不太开心地催促他去学校,但一向听话的越鸣,也会偷偷违背母亲的意思,溜出来和呦呦一起在院子里玩泥巴。 最让呦呦惊喜的是,越鸣不再排斥绵绵的靠近了。 甚至有时呦呦要练钢琴没空带绵绵出去散步,越鸣还会帮呦呦出去溜绵绵。 而这天早上,呦呦也因为曲子没有弹好被钢琴老师加时了,小姑娘扁着嘴趴在琴键上,郁闷地和绵绵隔窗对视。 “我带绵绵出去吧。”越鸣拿着他的书,“就在天鹅湖旁边,你练完了就可以来找我。” 越鸣牵着绵绵走出了院子。 溜绵绵确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绵绵很听话,不会像大狗一样横冲直撞,大多数时候,它就像一个乖乖的小朋友,就跟在人身边,偶尔停下来吃草,绝不会乱跑。 越鸣也会在它吃草的时候放慢脚步,默默等着它。 ……绵绵长大了,应该不会变成吃人的坏妖怪吧? 想到这里,越鸣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火腿肠,递到绵绵的面前,绵绵只闻了一下,就丝毫不感兴趣地低下头,继续香喷喷地啃草。 看这对肉不屑一顾的一样,应该是不会吃人的。 越鸣心情好了许多,在湖边练习英语的时候,顺便薅了一把杂草,和一朵小雏菊,给绵绵编了个小小的花环。 农村长大的小孩子对这些手工活都颇为擅长,雏菊花环穿过绵绵的长耳朵,像女孩子的小耳环。 “……你喜欢吗?” 绵绵照着湖水看了看自己的倒影,笑着轻声咩了咩,看上去很喜欢。 越鸣定定地看了它一会儿,忽然低低道: “对不起。” 绵绵歪歪头。 “我……不该用石头砸你的。” “你不会伤害呦呦,我知道。” “我那个时候,其实不是为了保护呦呦,只是我太胆小,我害怕。” 没有人在的时候,越鸣才敢和绵绵袒露自己羞于见人的心声。 “对不起……你是好妖怪,你不会吃人的,对不对?” 绵绵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靠近,然后偏头蹭了蹭人类幼崽的小脑袋。 是很温暖的温度。 等呦呦急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越鸣轻轻抱了抱绵绵的场景。 ——太好啦! 越鸣哥哥也终于和绵绵成了好朋友啦! 呦呦脚步雀跃,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他们的面前和他们一起玩。 可她还没有走进,就见侧面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划过弧线,不轻不重地砸在了绵绵的身上。 “啊!它看过来啦!” 捏着一把小石头的男孩们嘻嘻哈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然后不知是里面的谁又挥手,再次猛地扔了一粒石子过去,重重地砸在了绵绵的头上。 这一次,绵绵似乎被砸疼了,委屈地咩了一声后,朝越鸣的身后快步躲去。 “我就说我们小区真的有人养了小羊当宠物嘛。” “哈哈哈这只小羊好笨啊,都不知道是谁在扔它。” “我也要试我也要试!” “啊,那只羊的主人是不是要生气了?” “没关系,我见过他,他不是小羊的主人,是小羊主人家佣人的儿子!” “哈哈哈哈那不就是,他妈妈给别人当帮佣,他给别人家的宠物当帮佣吗?” 残忍的哄笑声一浪接一浪,呦呦离得有点远,听不清楚,她只看出这些人是会向绵绵扔石头的坏孩子,绵绵那么疼,他们还笑得好大声。 呦呦红着眼眶跑过去,紧紧把绵绵抱在怀里。 气愤的她在地上随便抓了一把泥土,用力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地扔出去,带着哭腔喊: “不许欺负绵绵!我会打你们的!” 这群小男孩们大都三四年级的样子,已经是记得住热门的电视综艺,玩手机玩得很熟练的孩子了,一眼就认出呦呦是谁。 “是电视上那个!” “我见过她!原来她住在我们小区呀!” 小男孩们瞬间像发现了新的玩具一样,好奇地想要凑过来,看看这个之前出现在电视上的小妹妹。 然而就在他们想要推开碍事的越鸣,想要围住呦呦仔细看看她的时候—— 砰——! 有着天使般漂亮乖巧容貌的小男孩,凶狠而果断地挥出了拳头。 一声不吭地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孩子撂翻在地。 “……打、打人啦!!!” “……你敢打我哥!我、我和你拼了——!!!” 呦呦抱着绵绵,两脸呆滞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一群小男孩。 呦呦虽然憨,但这种时候竟然也很会审时度势。 越鸣占上风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加油,但眼看着这些小男孩以人数优势将越鸣按在地上揍时,她顿时觉得大事不好。 “救命呀!哥哥被欺负啦!!姐姐快来呀呜呜呜!!!” 天鹅湖旁,很快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38、三十八个小朋友 “……所以, 这就是你们三个追着人家一帮小男孩辇人家大半个小区的原因?” 刚和外面挨揍的几个小男孩家长对喷完的郁澜看着排排站的三个小朋友。 越鸣看上去最狼狈, 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上全是泥土。 呦呦还是出门前的样子, 除了因为一路跟在后面加油跑得太快, 被吹起一搓呆毛直愣愣地立着, 完全看不出任何受欺负的样子。 至于在出门学琴途中碰上,果断从车上跑下来加入战局的顾妙妙—— 她都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理不直气也壮的她抄起地上一根小树枝,就往那些以多欺少的小男孩身上招呼。 顾妙妙一个幼儿园小姑娘当然打不过小学生,但是她让越鸣喘了口气之后,越鸣翻身起来就一拳一个小朋友,打得三四个小男孩抱头鼠窜。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呦呦迈着小短腿追在后面, 一个劲地给哥哥姐姐加油。 ——打架虽然是不对的。 ——但是姐姐做的事情一定没错! 呦呦坚定的眼神生动诠释了一个脑残粉的素养。 “打不过就只知道躲在妈妈怀里哭, 没出息。” 顾妙妙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满头大包的小男孩们, 冷哼一声。 郁澜:“你倒是有出息, 现在人家找我来要医药费, 还要我给他们道歉, 不然就要去跟狗仔爆料说我仗势欺人,你说怎么办?” 郁澜当然不是真的在问顾妙妙要怎么办。 她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其实也觉得顾妙妙他们做得没错, 不过也不能鼓励这种行为。 正当她准备一个电话把顾启洲叫回来处理这事时,出去买菜的张姨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买菜回家的张姨看着这一屋子乌泱泱的人有些傻眼, 再定睛一看,除了一排挂了彩的小男孩,低头站在中间的那个正是她家的越鸣。 几乎不加思考, 张姨下意识地就把所有过错全都揽在了越鸣的身上。 毕竟,越鸣不是第一次和别的孩子打架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家小鸣干的吗?对不起,真不好意思,医药费我们会出的,小鸣你怎么回事?我不都跟你说了不要打架吗,你怎么还……” 越鸣刚要解释,就听对面的女人阴阳怪气道: “你家孩子可能干了,不仅一个人打架,还带着两个小姑娘一起呢。” 一听越鸣竟然还是带着呦呦和顾妙妙一起跟别人打的架,张姨两眼一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你这孩子!” 她没有等到越鸣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巴掌重重打在了越鸣的背上。 “怎么这么不懂事!” 张姨含着泪,气得浑身发抖。 她看着越鸣身上的伤暗自心疼,可说出话却恰恰相反。 而这一巴掌,彻底把越鸣所有辩解的话都拍回去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别人道歉,你看看,你把别人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郁澜也没料到张姨一上来都没问问原因,就先责怪越鸣。 越鸣却早已习以为常。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他和别人打架、争执,她的母亲不问缘由,永远是第一个要求他低头的人。 压抑的沉默之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嗓音响起。 “不道歉!” 呦呦急得看看那帮家长,又看看郁澜,跺着脚委屈道: “他们欺负绵绵!砸绵绵!我们没错!” 张姨一愣。 ……怎么还有绵绵的事? 替越鸣不平的呦呦有一肚子道理想要说,可她又气又急,满肚子的道理也说不出来。 原本就很不满的一帮家长闻言意见更大了。 “什么意思啊?” “怎么教孩子的?还是小明星,小明星就这个素质?” “就是,看把我们家孩子打的,必须道歉!” 呦呦大喊:“不道歉!我们没错!” “我家里人教我们挨了打就要还手,先动手的挨打活该,我以为这几个大哥哥都没有妈妈教,所以我就想替他们的妈妈教教他们。” 和无头苍蝇一样的复读机呦呦不同,顾妙妙一开口,就显得条理清晰多了: “没想到他们也有妈妈啊,对不起,是我没看出来。” 顾妙妙态度很好,姿态十分到位地鞠了个躬。 ……只不过这鞠躬鞠得不像道歉,倒像是送他们不懂怎么教育孩子的长辈出殡。 郁澜头一个忍不住想笑,然而顾忌到自己当大人的身份,抿了抿唇硬生生把弯起的嘴角压了回去。 这小孩牙尖嘴利对外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 然而被顾妙妙无情攻击的那群妈妈就不这么觉得了。 “你——你这小丫头片子,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别以为我们听不出你在骂我们!小小年纪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这就是你们顾家的家教吗?我要曝光你们!让大家看看你们这些明星都是什么嘴脸!” 顾妙妙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们是什么玩意儿爷就是什么嘴脸呗。 “你们想曝光什么?你们家的孩子冲我们家的宠物扔石头的监控吗?” 她看着这群无理取闹的大人,简直觉得好笑。 “上一个这么威胁我们的大妈,现在她老公都和她离婚了,你们知不知道?” 顾妙妙说的是之前那个在网上爆料郁澜,造谣呦呦欺凌同学的那位。 当时事情闹得不小,这些闲的发慌的贵妇们也关注过这个八卦,顾妙妙这么一说,她们顿时怂了不少。 张姨也注意到这些人开始底气不足,有些茫然。 所以,是这些人先冲绵绵扔石头,是他们先动的手,所以越鸣才会跟他们打起来吗? “……小鸣,你是为了保护绵绵和妹妹们才动手的吗?” 张姨试探着这样问。 越鸣还是闭口不言。 反倒是呦呦害怕张姨再打哥哥一巴掌,扑过来挡在两人之间,眼泪汪汪地看着张姨: “张姨不要凶哥哥,哥哥受伤了,他会痛。” 小朋友小小的臂膀护不住十岁的越鸣,可她仍竭力张开双臂,努力地保护着越鸣。 “我不痛。”越鸣安慰被吓到的呦呦,“我皮很厚的,没关系。” 她听见越鸣这样说,心里更加酸涩得不是滋味。 其实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越鸣惹了什么他们惹不起的人,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他们能在大城市立足已经不易,随便惹到什么有权有势的,就能让他们努力打拼的一切付之东流。 所以她让越鸣遇事先低头,是她错了吗? “我已经给安保处打过电话了,他马上会带着今天天鹅湖旁边的监控视频过来。” 被顾妙妙提醒后的郁澜,很快做出了行动。 挂掉的电话的她微微笑着,甚至还一脸轻松地示意大家坐下谈。 “如果是我们家孩子先动的手,可以,医药费我们出,可如果是你们家孩子先撩者贱……” 郁澜拿下巴指指越鸣和绵绵。 “医药费、心理费和精神费,都得是双份的。” “凭什么双份?我们家孩子不就砸了只羊吗?一只畜生而已,小男孩淘气砸就砸了……” 顾妙妙:“刚刚你问我们要赔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 你骂谁家孩子是畜生呢? 这群三十多岁的贵妇也不是不想骂回去,但大家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拉不下脸真的跟一个六岁小朋友认真对骂。 ……说来也怪,这小丫头片子都从哪儿学的话,怎么骂人还不带脏字的? 郁澜敲了敲桌子: “看什么?都承认了是你们家孩子先动手的,先道歉再赔钱,不然叫左邻右舍出来一起对着监控录像评评理了啊。” 郁澜态度强硬,这帮人相互对视一眼,也都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只好掐了把自己儿子,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自家孩子给揍人的一方道了歉,最后咬着后槽牙撕了支票递过去,问: “……满意了吧?” 每人五万的医药费加精神费,一共二十万。 越鸣虽然也受了伤,但也就最多买点红花油的伤,连创口贴都不用。 郁澜接过不情不愿递过来的支票,将它放进了越鸣的口袋里。 “慢走不送。” 这帮贵妇恶狠狠地瞪了眼郁澜,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年轻漂亮的皮剥下来,然而到底还是拿她没有办法。 临走的时候,有个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刺了一句呦呦: “小姑娘,你妈你姐这么伶牙俐齿,要不是长得不像,我还以为你姐是你妈亲生的,你是垃圾桶里捡的呢。” 呦呦呆愣愣地看着这个表情怨毒的女人,没怎么听懂她的话,还以为是在夸郁澜和顾妙妙,于是她开心地附和道: “对!我的妈妈和姐姐超超超超——厉害!” “……” 那女人差点被呦呦一脸天真的表情气得当场去世,愤怒地匆匆甩门离开。 等外人都走了之后,郁澜才对越鸣说: “身上还疼吗?” 越鸣摇摇头。 毕竟是为了护着自家女儿和女儿的宠物才受的伤,郁澜仔细确认了没有伤筋动骨之后才点点头,对张姨说: “不是这孩子的错,安保看了监控,说是对方先扔石头,还想欺负呦呦,小鸣才动手打他们的,虽然打人不对,但错不在他,你别误会孩子了。” 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张姨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太过专断。 “……小鸣……” 越鸣没有看她,而是将口袋里的支票掏出来还给郁澜。 “我没事的郁阿姨,保护妹妹是我该做的,这些钱我不要。” 十岁的小男孩抿着唇,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 “您没有误会我,我已经很开心很开心了。” 像是被他眼中那种郑重其事的感谢震住,郁澜有些微微怔愣。 而听了这番话的张姨更是措手不及,仿佛被越鸣这简单的一句话当场甩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得她心口一缩。 她一直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很多很多的钱给孩子,但她有很多很多的爱。 可在郁澜的对比之下,她又茫然了。 她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如果真的是对的,越鸣为什么,会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呢? 张姨一整天都失魂落魄,晚饭后她带着呦呦和绵绵去小区外面的公园玩,出神地看着蹲在脚踏板上当秋千晃的呦呦。 她和绵绵一边一个脚踏板,蹲在上面晃晃悠悠,开心得莫名其妙。 ……越鸣似乎从没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姨姨。” 察觉到张姨时不时出神,呦呦拉了拉她的衣角,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她。 张姨蹲下:“怎么了?是想去厕所了吗?” 呦呦摇摇头,小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 “姨姨,不要皱眉头,长皱纹,不漂亮。” 张姨听着小姑娘天真单纯的话,苦笑: “呦呦乖,要是小鸣也和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越鸣哥哥很懂事的!” 张姨却不这么想。 如果越鸣真的懂事,他应该会原谅她的一时武断,毕竟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呦呦歪歪头: “姐姐说,懂事都是大人骗小孩子的,他们只是不喜欢给自己添麻烦的小孩子。” 张姨闻言一怔。 呦呦虽然不太明白话里的深意,但姐姐说过的话,她都记得牢牢的。 “姐姐还说,爱不是借口,大人要……要听小朋友说话!” 她挠挠头,使劲回想了一下。 “是听小朋友心里的话!” 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不太懂,但好像张姨想听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张姨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晚饭之后,孩子们都回了房间快要睡下,张姨陪着郁澜在客厅看电视剧。 这是最近很火的一部剧,讲家庭教育的。 “……这个角色,和小张你还挺像的啊。” 郁澜说的是片里的一位望女成凤的单亲妈妈。 这个单亲妈妈经济条件很好,孩子也很聪明,可她却仍然对孩子要求严格,即便是孩子表现得好,也吝啬一句夸奖。 如果是平时,张姨只会代入这个妈妈,认为她做得对。 但或许是因为今天呦呦的那几句话,她忽然沉下心来,试着从孩子的角度易地而处。 女儿考了第二名,母亲责备她,为什么考得这么差。 女儿羡慕暑假去夏令营的朋友,她对女儿说,你和她们不一样,你要考最好的大学。 重压之下,在高考的前一天,这个孩子割腕自杀了。 张姨呆呆看着,泪湿满面。 因为从头到尾,这个母亲的选择都和她没有什么不同,她给越鸣的压力甚至更大。 她无法想象,越鸣是否也和这个女孩一样,一面温顺懂事的按照她的要求努力,一面在深夜的时候,难过得抱着枕头嚎啕大哭。 她忽然醒神,明白自己不能在这么下去。 她不能让他的小鸣,也负担着她沉重的爱,未来走上这样绝望的道路。 张姨霍然起身。 “我……我今天先睡了,郁夫人你也早点睡,别看太晚了……” 郁澜确认张姨敲开了越鸣的房门后,她才平静地拿起遥控器,切换成了她平时爱看的电影。 就在张姨和越鸣促膝长谈的一晚,已经很久没有在深夜做梦的呦呦又睡不安稳了。 并且这一次的梦,还和其他的梦不太一样。 梦里熊熊烈火,沿着山脉一路蔓延,将整个天空都映成了地狱般的赤红色。 穿着合身西装的男人站在瞭望台上,静静看着被大火吞没的森林。 “……越鸣先生,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了,逃出来的妖怪已经抓获了十余只,但是还是没有发现那位森林之主的身影……” 他的手下瞥了眼越燃越烈的大火,额头浸出汗珠。 “虽然抓捕妖怪也很重要,这火再烧下去,恐怕很难收场,要不我们还是去清理障碍,放消防队进来……” “还不急。” 总是笑脸迎人的英俊青年气定神闲,眼看着眼前这场恐怖的大火吞噬整个森林。 “一天没抓到那个最大的妖怪,我们就一天不能收手。” 他唇角眉梢挂着笑意,但眼神却如此冷酷。 “哪怕这场火把整个森林都烧光,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抓到他,这都是为了保护人类的安全。” 妖怪根本就不该存留于世。 人与妖怪和平共处,本来就是个笑话。 他的手下瞥了他一眼。 话虽如此……这里面有多少他想要借此进入政界发展的私心,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紧接着,呦呦的视角又不停变化,仿佛穿过了这场骇人的大火,穿过不为人知的密林深处,看到了暂时还没有被大火烧到的一处僻静山洞。 “……火已经控制不住了。” 山洞出口,一只金色鬃毛的狮子逆光而立,声音平静。 “外面的人是冲我来的,你可以跟着我走,但风险很大,我也可以指给你一条路,你自己逃走,但能不能逃出去,要看你自己。” 少女刚刚醒来,脑子浑浑噩噩,半响才弄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毕业旅行,学校带着他们来了c市的长泽山露营,她本就体力不好,意外滑下了山坡,醒来就躺在这里了。 “……我从窄道滑下山坡后,是你救了我?” “是的。” 她看着眼前这只高大威严的狮子,震惊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虽然……确实有都市传闻,说长泽山里有会吃人的妖怪,但这和她亲眼见到还是不同的。 她害怕得往后缩。 “你、你是……妖怪?外面的这场火,是……别人为了抓你……才放的?” “没错。” 如果是平时光是妖怪就能把她吓得失声尖叫,可现在听说整座山都起了大火,接连变故的冲击之下,妖怪反而没那么离奇了。 要么被妖怪吃掉,要么跟他走,少女很快做出了选择。 “……好,我跟你走。” 金色的狮子回头瞥了她一眼,半响,他微微屈膝,示意她爬上来。 少女第一次见到活生生会说话的狮子,她颤颤巍巍地爬上了狮子的背脊,抓紧了他身上的鬃毛才不至于在奔跑中掉下去。 ——外面的人,是来抓他的。 ——他是可怕的妖怪,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物种。 少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狮子并不知道自己带着一路逃命的少女在想什么,就在他们侥幸穿过火海,准备突破稍显薄弱的包围圈时—— 令狮子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我打中他了!” 少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喜,颤声轻呼。 尽全力朝狮子的头扔出了一块尖锐的大石头后,在重重围剿中的狮子被人抓住软肋,一记麻/醉/枪彻底击中了他。 狮子轰然倒地。 一路疾行的狮子吸入不少浓烟,本就体力不支。 他也根本没有防备趴在他身上的少女,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大一块石头。 借由少女的视角,呦呦呆呆地看着失去抵抗能力的狮子被人拖走,像待宰的牲口一样束缚住手脚。 那个放火烧山的男人不知何时闻讯而来。 “抓到你了。” 狮子奄奄一息。 呦呦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但是她看到有着漂亮金毛的大狮子就这样被人粗暴拖走,她顿时心都揪了起来。 ……他看起来好痛啊…… ……为什么要伤害他……他还救了人,他不是坏妖怪,他是一只好狮子呀…… 但呦呦一动不能动,只能看着那只狮子被扔上了货车的后备箱。 箱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她对上了狮子的那双眼。 琥珀一样漂亮的眼。 迟缓地,失望地,合了起来。 那样浓烈的悲伤,不需要言语,就清晰地传达给了她。 呦呦怔怔看着,半响才意识到—— 他被抓走了。 是她,帮了这些抓他的坏人。 39、三十九个小朋友 夏日的清晨亮得很早, 四五点天就蒙蒙亮了。 顾妙妙一向是家里起得最早的, 暑假也没睡一天懒觉。 然而这天早上, 正当她准备去厨房随便吃点面包就去练琴时, 大脑还没完全开机的她忽然撞上了一个坐在地上的小团子。 “——你、你在这儿干嘛!?” 顶着一头没人梳的鸟窝头, 呦呦一脸沉重地抱着她的草莓牛奶嘬了两口。 “姐姐,我好困。” 顾妙妙定了定神, 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边。 虽然呦呦连在厕所里偷吃零食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但是一大早不睡觉坐在厨房喝牛奶,还是稍微吓到她了。 “……困就睡觉啊。” 呦呦缓缓转头,眼尾可怜巴巴地下垂:“我睡不着。” 呜呜呜。 她做了好可怕的噩梦。 梦里火好大好大,长大后的越鸣哥哥凶巴巴的打晕了一只漂亮大狮子, 还把大狮子拖走了。 最重要的是, 那只大狮子还背着她从大火里面跑出来, 他那么好, 可是呦呦不仅没帮上他的忙, 还用那么大的大石头砸他。 那个石头, 比她头还大一圈! 顾妙妙:“……” 困又不睡觉,都是作业太少了。 不理解三岁小朋友烦恼的顾妙妙无情想到。 原本以为小朋友被噩梦吓到也不过就几天的事情,让顾妙妙意外的是, 呦呦的噩梦竟然还持续了挺长时间。 甚至于有一天都快十一点了,被噩梦惊醒的呦呦还光着脚哭着跑进她被窝里, 拱进她怀中嘤嘤嘤要姐姐抱。 “……姐姐,呦呦不想变成坏小孩。” 哭累了的呦呦迷迷糊糊地说。 顾妙妙听完呦呦复述的噩梦,心里也觉得有点神奇。 在她梦里的自己是个恩将仇报的恶毒反派, 听她描述,其实顾妙妙还觉得有一丝熟悉感。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那个从小折磨她欺凌她的顾呦呦,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坏蛋。 不过—— “放心吧。”顾妙妙轻声哄她,“你不会变成坏小孩的。” 姐姐的声音温柔,令呦呦恐惧的心也安定几分。 她甜甜地问: “为什么呀?是不是因为姐姐觉得,呦呦可好可好了,是个可爱的小朋友?” 顾妙妙温声道:“不,因为坏蛋是需要智商的。” 呦呦:“?”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还有,你做错事的时候不是经常说,刚刚犯错的顾呦呦不是现在乖乖的顾呦呦吗?那梦里的大坏蛋顾呦呦,也不是现在怂怂的顾呦呦啊。” ……好像是这个道理! ……但姐姐是不是在骂她?? 在顾妙妙的开解下,等到雍泽办完事再次回来时,呦呦已经基本摆脱了笼罩在她脑海里的可怕噩梦。 “雍泽哥哥!!” 隔了老远,呦呦就看见了雍泽的身影,一路小跑着扑过来,她跑得那样快,她的小短腿都要换不过来了。 雍泽猜到她或许会摔倒,连忙要大步上前接住—— 吧唧。 ……就是迟了一步,他没接住。 跟块大饼一样四爪朝地摊开的呦呦顿了许久,雍泽快步上前把她抱了起来,拍掉她脸上和身上的尘土。 “疼不疼?” 摔懵了的呦呦呆了一会儿,半响才反应过来摔疼了。 可是当着漂亮哥哥的面,她又想忍一忍,毕竟这好像有点没面子。 “不疼。” 她傻呵呵地笑了笑。 雍泽刚要松口气,就见她好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刚刚上扬的唇角顿时绷不住地弯了下来,趴在他肩头可怜巴巴地落了两滴眼泪。 ……主要是忍一时越想越委屈! 雍泽是真的不会哄孩子。 “……我带了糖,有荔枝味、牛奶味、草莓味的,你要哪一个?” 套路千千万,他就只会喂糖这一种。 好在朴实无华的呦呦就吃这一套。 “草莓味哒!” 被糖分走注意力的呦呦眼睫上的泪珠都还没干,舔了两口糖之后又高兴起来了。 并且她吃着雍泽的糖,还抱怨: “你回来得好晚,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你都没有看到。” 雍泽抱着她往回走,听她絮絮叨叨,跟个小小蜜蜂一样不停地嗡嗡嗡。 一贯喜欢安静的雍泽竟然也不讨厌这样的吵闹。 “……还有还有,昨天我听见姨姨夸越鸣哥哥了!越鸣哥哥有那么那么开心!然后然后,他还帮绵绵,重新搭了个房子,可漂亮啦!我带你去看!” 还没走到顾宅,兴奋的呦呦就迫不及待地要往外跳。 “慢一点,还有时间。” 听到这句话,呦呦的兴奋劲又缓了缓。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雍泽说:“没时间啦,明天呦呦要上电视,和爸爸姐姐一起去玩。” 雍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旅行的baby》的录制已经到了尾声,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旅行。 雍泽点点头: “你们这次要去哪里?” 呦呦挠挠头想了想。 “唔……爸爸说,是去c市的,一个森林!” 雍泽一愣。 “是长泽山吗?” “对!”小姑娘用力点头,“就是这个!” 她听爸爸说,那个森林好大好大,是国内最大的森林,里面有很多很多的小动物。 不过也有传说,传说那座山有灵性,孕育了很多精怪。 顾启洲还吓唬她:“万一真的碰上了妖怪,呦呦会不会害怕?” 呦呦当时就得意地哼了一声: “不怕!” 爸爸和姐姐都会保护她,她是快满四岁的小朋友了,不会害怕的! 雍泽瞥见她毫不畏惧的小表情,心念微动,开口道: “那座山里面有妖怪。” 呦呦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眨眨眼:“妖怪长什么样子啊?” “……就我这样?”雍泽想了想,补充,“还有绵绵那样。” “哇——” 呦呦开心地搂紧雍泽的脖子。 “我要去看妖怪!我不要去动物园啦!我要看妖怪!我要看好多好多的绵绵和好多好多的雍泽哥哥!” “……” 就因为雍泽这句话,临近出发的时间,呦呦一扫要和妈妈还有绵绵分别三四天的忧愁,整天跟个小复读机一样喊: “我要看妖怪!我要和妖怪玩!” 顾启洲:“?” 顾妙妙:“我看你像个妖怪。” 要去往c市的长泽山,得坐两个小时的飞机。 也是很巧,原本以为要到c市才会遇上丁尧,没想到他正好和他们在同一架飞机上。 和顾启洲还有顾妙妙打过招呼后,丁尧看着过道另一边的呦呦笑道: “又是两周不见啦,呦呦有想丁尧哥哥吗?” 呦呦雀跃的小表情一僵:“……” 丁尧:“……” 小朋友果然残忍。 前两个月还叫他最喜欢的丁尧哥哥,两个月过去已经不会想他了。 大约是丁尧脸上的失落委屈过于明显,很不好意思的呦呦连忙找补: “有、有的!唔……昨天想了一下,前前前前天也想了一下下!” 丁尧一个字也不信。 不过…… 看着顾呦呦有在认真哄他的面子上,他决定不和一个三岁小朋友计较了。 两个小时的路程太漫长,小话痨呦呦一点也闲不住,头等舱只有他们四个人,呦呦小声和丁尧嘀咕: “丁尧哥哥我们这次要去看妖怪,你开不开心?” “雍泽哥哥说,山上有好多好多绵绵,还有好多好多他。” “妖怪都是可爱又漂亮的吗?它们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可爱,不和我玩啊?” “妖怪会喜欢什么礼物呢?爸爸说,去人家家里要礼貌,不可以空手去的。” …… 两个小时下来,被呦呦的十万个为什么问得有点失去耐心的丁尧温柔道: “妖怪喜欢小孩子当礼物,它们一口一个。” 呦呦刚刚还很期待的表情呆滞了。 “尤其是问题多的,嗷呜一口,它们最喜欢吃了。” 呦呦:……qaq 看到叽叽喳喳的小朋友终于安静如鸡,丁尧又有点不忍心,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又听见小朋友自言自语: “……丁尧哥哥骗人,根本就没有妖怪的。” ……? 这个时候你倒是挺清醒了啊。 等呦呦已经把自己安慰妥当了,飞机也就抵达了c市,头等舱的顾启洲没有事先提出要走vip通道,因为正常情况下也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他忘记了,这一次他们是和丁尧一起出来的。 于是—— “啊——!!!!!” “丁尧弟弟!!!!!” “丁尧妈妈爱你!!!!” “丁尧宝贝记得多穿衣服!!!” 知名导演顾启洲,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追星女孩这种声势浩大的接机仪式。 不过他们也并非无名之辈,几乎是同时,看见了顾启洲一家人的女孩们也纷纷尖叫起来: “是妙妙和呦呦!!!!” “啊啊啊啊啊宝贝们好乖!!!” “呦呦妈妈也爱你!!!” “妙总我爱你!!!妙总加油!!!!” 呦呦被丁尧抱在怀里,一开始吓了一跳,不过听见好多人喊着“妈妈爱你”,在吵闹的呼声中,她也跟着大喊回去: “我只有一个妈妈!!姐姐你不是我妈妈!!!” 接机的女孩们愣了一瞬,紧接着又爆发出激动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宝贝儿好可爱啊!!!” “啊啊啊呦呦小宝贝儿姐姐爱你!!!” 呦呦被她们的热情惊呆了。 头一次没这么多人大声呼喊名字,并且都一副特别特别喜欢她的样子,呦呦受宠若惊,很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奶声奶气道: “姐、姐姐你们也……也可爱……” 丁尧看着害羞得躲进他怀里的呦呦,顿时哭笑不得。 呜呜呜! 小朋友好可爱!!! 我猛吸!!! 眼看他们就要穿过通道离开机场,被萌得心颤的女孩之中也不知是哪个胆子大地喊了一句: “顾导我们可以偷呦呦吗!!” “我也我也!!!” “偷呦呦小分队加我一个!!!” 顾启洲:……?你们在想屁吃。 谁都没料到机场这一段会被人全程录了下来,就连呦呦那小声的几句话也听得清楚。 视频被传到微博上,很快从后排爬上了微博热搜。 话题是—— #组团偷呦呦小朋友小分队# 在家里无意中刷热搜刷到的郁澜看着一本正经跟人家说“我只有一个妈妈,姐姐你不是我妈妈”的呦呦。 ……这真是傻得全国皆知了。 40、四十个小朋友 长泽山是国内最大的原始森林之一, 这里夏短冬长, 九月初的季节, 舒缓而绵长的山脉已经笼罩在了金色的秋光之中。 穿着奶白色针织裙的小姑娘踩着金黄落叶, 嘿咻嘿咻地大步往山上爬。 “呦呦——!” 提前一步到达的恬恬望见了呦呦的身影, 开心地冲她挥挥手。 “恬恬——!” 和恬恬他们的见面就像是半个月一次的约定,虽然在幼儿园时也有学校组织的春游活动, 但她从来都是跟着老师玩。 但参加这个节目之后,她的世界好像就变得更大了一些。 恬恬:“呦呦你的新裙子真好看!” 呦呦:“恬恬你的新辫子也好看!” 两个小姑娘手拉手商业互吹,夸得彼此都乐呵呵的。 反观顾妙妙,和两个打扮得跟小公主似的小姑娘不同,她仿佛一个来荒野求生的资深背包客, 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专业气息, 画风天壤之别。 随后而来的另外三个男孩也被顾妙妙的专业吸引, 指着她的工装迷彩风打扮羡慕道: “爸爸我喜欢妙妙的衣服!” “我想穿成妙妙这样, 爸爸你给我买这样的衣服好不好?” 顾启洲:……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还莫名带起了男装潮流呢…… 看着一群吵吵闹闹的小朋友, 顾启洲渐渐有些出神。 这是节目的最后一期录制, 按照上一季的惯例,最后一期会邀请孩子们的妈妈参加,这是他们签合约的时候就有的共识。 郁澜当时也没有什么意见。 然而看着活泼笑闹着的呦呦和沉稳淡然的顾妙妙, 顾启洲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节目组请别的妈妈来,一方面是为了烘托亲子和睦的温馨氛围, 一方面也存着一点让明星夫妻秀恩爱立人设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郁澜和其他妈妈的情况又不同了。 当初郁澜是为什么息影,为什么三年来在圈内几乎销声匿迹, 大家都心知肚明。 即便他事先和导演打过招呼,审过游戏和提问环节,但他知道,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在节目组,而是在于我行我素的郁澜。 当初他们俩传出婚讯,引得非议无数,顾启洲原本是准备和那些造谣博取关注的媒体死磕到底的,却被郁澜拦下。 “跟他们争辩这些就是和小学生互扯头花,让他们议论去吧。” “有空在网上打这么多字跟人骂架,大概现实中也是在家抠脚,看老娘长得好赚钱多,酸得眼睛都红了。” 婚后的郁澜忙着健身美容,时不时再和姐妹出去旅游,过得忙碌充实,半点没有被网上那些闲言碎语影响。 可顾启洲却没她这么强大的心脏。 偶尔瞥见对郁澜不利的非议,他都心里不是滋味,想要弥补,除了金钱却也无从下手。 这次是她时隔三年后再度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中。 顾启洲并不知道,这对她是好是坏。 他叹息一声。 “爸爸不要叹气。”和姐姐手牵手走在前面的呦呦听见叹气声,回头道,“运气会变坏的。” ……小小年纪歪理还挺多的。 一行人徒步穿过遍地金黄的落叶堆,来到了位于长泽山附近的影视城。 长泽山面积很大,密林深处藏匿着种类繁多的动物,这些动物有性格温驯的,也有攻击性非常强的,没有引路人,就连当地村民都不敢走得太深。 但是在森林的外圈还是相对而言比较安全的。 甚至因为这里的风景优美,不少剧组来这里取景,当地顺势开发了一部分作为影视基地,也是长泽山的景点之一。 “……各位宝贝们,喜欢我们长泽山的风景吗?” 呦呦跟着其他小朋友们乖乖答:“喜欢——!” “我们长泽山呢,不仅山岭辽阔,有种类繁多的植物和动物,而且还有这当地人口口相传的神秘传说……” 听到这个,呦呦兴奋举手抢答: “我知道我知道!是妖怪!” 周导笑眯眯点头: “对,大家都知道,狮子是生活在热带草原里的草原之王,老虎才是在森林里活跃的森林之王对不对?” “但是呢,从很久很久以前,当地人就传言在长泽山里,看到过狮子出没,并且,当有偷猎者想要潜入森林打野味的时候,狮子就会出现保护其他动物。” “所以久而久之,当地人就说,这不是普通的狮子,而是妖怪。” “它保护着森林里的其他动物,免受坏人的伤害,它是这座森林的森林之主。” 其余小朋友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狮子在哪里能看到啊”“周叔叔骗人,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妖怪”“野味是什么东西”。 而呦呦却蓦然一愣,脑海里隐约闪过了一些画面。 金色鬃毛的大狮子逆光立在远处,视野尽头的天空被烈火灼烧成凄美的赤红色。 他的身影坚毅而威严,让呦呦想起了和姐姐一起看的《纳尼亚传奇》里,那只温柔宽厚的狮王。 她梦里的那只会说话的狮子,是不是周叔叔说的这个……森林之主? “……不过,传说只是传说,从来没有人拍到过那只传说中的狮子,我们也不知道山里是不是真的有妖怪,所以我们这一期,就是探寻长泽山上的妖怪!” 被妖怪吸引的小朋友们齐齐欢呼。 周导笑着指挥工作人员入场布置,同时继续走流程: “当然,在此之前,我们要先选定每个小朋友要住的房子,小朋友你们准备好参加这次比赛了吗?” 常规项目来啦! 和前几期不同,这一期是在真正的深山老林里面,经过了前几期的毒打,爸爸们都对这节目组的尿性十分清楚。 最差的房子,大约能差到让他们当场扎帐篷露宿野外。 于是就连顾启洲也打起了精神,还拍了拍顾妙妙的肩: “呦呦是靠不住了,妙妙加油!我们一家就靠你了!!” 顾妙妙:“……待会儿她听见了三秒就哭给你看哦。” 不过为了全家接下来几天的生活条件,顾妙妙撸起袖子,确实准备一举拔得头筹,挣一个宽敞明亮的大房子住。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爸爸们先站过来,不许给孩子们出主意啊——每个小朋友都来拿一根鸡毛,拿到鸡毛之后,我们需要站在同一根起跑线上,然后把鸡毛往前一扔,谁扔得最远,谁就是第一名,大家听懂了吗?” 拿到鸡毛的恬恬满头问号,她试着用尽全力往外一扔—— 脱手的鸡毛并没有受到她的力气影响,悠悠荡荡地飘回了她脚边。 恬恬苦着脸:“这个怎么扔得远啊!” 其他小朋友也逐一试了,舟舟甚至跟个陀螺一样原地转得飞起,然而羽毛也不过就比恬恬的远了一点点点。 周导笑容神秘:“只要站在起跑线,让鸡毛离起跑线越远越好,其余什么办法都可以使用的,大家动动脑筋好好想想?” 呦呦认认真真听完了周导的话,然后转头小脸严肃地对顾妙妙说: “姐姐,动脑筋的事就交给你了。” 顾妙妙:……你现在破罐子破摔已经这么理直气壮了吗? 呦呦其实也不是没有尝试,但她还没恬恬力气大,只能捧着小脸蹲在一边给姐姐加油。 顾妙妙想了想:“那你帮我挖点土来吧。” 跑腿的活呦呦干得非常麻利,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小白裙子弄脏,用小爪子刨了两下,就捧了一把土给顾妙妙。 顾妙妙将周导给的鸡毛埋进了泥土里,然后和呦呦一起,四只小手左捏捏又捏捏,很快就捏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 根据力学原理和空气学原理,顾妙妙的泥球轻轻一滚,顺势就滚出老远。 周导欣慰地笑笑:“妙妙真聪明。” 捧场王呦呦第一个带头鼓掌。 “妙妙你好厉害啊!” “你怎么想到的!你的球滚了好远啊!” “周叔叔,这样不算违规吗?” 面对小锁的质疑,周导答: “当然不算,这个叫合理利用规则,是很巧妙的想法。” 呦呦看着被小朋友们还有爸爸们连连夸赞的姐姐,一时有些出神。 姐姐好聪明啊…… 姐姐什么都会,呦呦什么都不会…… 呦呦知道,姐姐很厉害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她替姐姐高兴完之后,心里又莫名涌上了点小小的难过。 她有一个聪明的姐姐会很开心。 可是姐姐却没有一个聪明的妹妹。 ……姐姐会不会也想要一个聪明的呦呦呢? 坐在一旁湖边的呦呦捧着小脸,小眉毛忧愁地拧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她的小情绪酝酿够十秒钟,她的背后就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呦呦和摄像师都齐齐回头。 这一回头,把镜头都惊得一晃。 ——是一只长嘴的小鹈鹕站在呦呦的身后,歪歪脑壳,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 骤然看到这么一只鹈鹕,哪怕这个动物没有攻击性,摄像师都被吓得腿软。 据说鹈鹕这种生物,智商不是很高,跟二哈比较像,最大的毛病就是看见什么东西,别管它能不能吃,它都要含一下。 包括但不限于路过的猫猫狗狗,甚至于体型有它三四个大的长颈鹿。 反正不管吃不吃得了,它先含含再说。 也因此,它光荣地获得了“鸟界广东人”的称号。 呦呦眨眨眼,兴奋地指着鹈鹕对摄像师说: “鹅鹅!” 这只鹅鹅没有凶她哎! 它好可爱! 周围的安全人员其实早就看见了这只从岸边莫名其妙溜上来的小鹈鹕,不过因为这鹈鹕还没成年,也不像大鹅一样一张嘴满口尖牙,是种比较温和的水禽,所以并没有阻拦。 只是让安全员在一旁盯着点,看这鹈鹕想干什么。 摄像师胆子小,苦着脸也不敢乱动,只希望这小祖宗能哭一哭,或许喊一喊,这样安全员就会弄走这只鹈鹕了。 但呦呦不仅没有害怕,还很开心地摸了摸鹈鹕的长嘴: “乖鹅鹅,你想和我一起玩吗?” 鹈鹕没有反应,一双黑豆小眼睛执着地盯着她看。 ……这个人类幼崽,和别的人类闻起来似乎有点不太一样。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呦呦见它好像是一只脾气很好的鹈鹕,胆子更大了一点,从自己随身带的小挎包里捏了一块偷偷藏起来的小面包出来,小爪子很大方地往前一伸,小声道: “这是我背着周叔叔藏的,你、你要是愿意和我好,我可以分你……” 话还没说完,鹈鹕忽然张嘴,上喙下喙像一双筷子似的—— 一口夹住了呦呦的小脑袋瓜。 呦呦:“……” 世界静止了。 41、四十一个小朋友 如果要给呦呦短不过三岁半的人生排一个心理阴影排行榜, 被鹈鹕一口含住脑袋的这一瞬间, 一定会在此时排入前三。 ……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想吃我!??? 呦呦被吓到呆滞, 满脑子都是: 完了。 被鹅鹅吃过的脑袋, 会不会更不聪明了啊? 好在一旁安全员距离很近, 鹈鹕最多含了她三秒钟,眼疾手快的安全员就立刻把丧心病狂吃小孩的鹈鹕嘴掰开了。 掰开把它拎走之后, 呦呦才感觉视线重新亮了起来。 “没事吧??” 顾启洲、顾妙妙还有丁尧他们没看到鹈鹕吃小孩的一幕,只看到还没成年的小鹈鹕被安全员跟拎小鸡一样拎走。 呦呦还一脸呆滞,她伸手摸了摸小脑袋瓜,好像是在确认有没有被鹈鹕吃掉。 半响她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指了指被提溜到一边的鹈鹕, 再指了指自己的头, 委屈巴巴的小嘴无声地开开合合, 迟到的哭声才惊天动地地响起—— “呜呜呜呜啊啊啊——!!!” “我的头!被咬了!不聪明了呜呜呜!!” 围观了全程的观众们, 比起担忧, 更多的还是没心没肺地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呦呦宝贝儿, 不是我残忍,是你实在太好笑啦哈哈哈!】 【为什么我们呦呦小小年纪承受了这么多哈哈哈哈】 【鹅鹅太过分了!知道我们呦呦宝贝不聪明还咬头!变笨了你赔得起吗hhh】 【鹈鹕:小朋友真可爱,我下次还敢!】 别说其他人, 就连一向偏爱妹妹的顾妙妙,也忍不住在心里憋笑。 聪不聪明的, 这也赖不着人家鹈鹕啊。 虽然鹈鹕一口含住了小朋友的脑袋,但毕竟这整座山都是珍贵的野生动物,他们来之前, 长泽山的负责人特地强调,在拍摄途中不允许伤害动物。 所以安全员也只能把鹈鹕当祖宗一样供到一边,不敢伤害它。 小鹈鹕看着哭得一脸眼泪鼻涕的小朋友,迷惑地歪歪头。 小朋友身上有人类幼崽的奶香味,也有属于妖怪幼崽的一点妖气,小鹈鹕从小长在长泽山,也见过不少人类,但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它好奇得不肯走,远远望着呦呦。 毕竟只是单纯的被吓到了,不是真的难过,节目组支援了一颗小糖球,呦呦很快就忘了被一口吃掉小脑袋瓜的恐惧,任由爸爸拿湿毛巾给她擦干净小脸。 “……我、我不喜欢你了。” 呦呦对着不远处看她的小鹈鹕说。 “你吓到我了,小动物是不可以吃人的!” 小鹈鹕没什么反应,小黑豆眼仍然好奇地看着她。 这种奇异又有灵性的眼神让呦呦觉得十分熟悉,似乎和绵绵看她的眼神有些相似。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你要和我道歉,我才能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和你当朋友。” 小鹈鹕仿佛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一样,扑腾着翅膀跑去一旁的湖里,给她捞了只鱼上来。 一张嘴,一只小鱼还在它网兜一样的大嘴里游来游去。 呦呦惊奇地瞪大眼:“哇——你好厉害!!” 顾妙妙:? 几分钟前才把你吓哭,一转眼就又好厉害了。 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等到呦呦这边鸡飞狗跳的事情摆平之后,选房子的比赛又再度开始。 令大家意外的是,大概是在顾妙妙的试手中学到了,小锁竟然也如法炮制了一个大大的泥球,将自己的鸡毛放了进去。 小锁的爸爸一看就不开心了: “小锁,这个办法是你想出来的吗!你怎么能偷别人的想法呢!” 小锁爸爸的声音不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爸爸凶了,小锁吓得呆了几秒。 他是这几个孩子里脾气古怪一些的,周导担心小朋友本就脆弱的自尊心受伤,连忙打圆场: “小锁,比赛要公平哦,我们自己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 或许是被爸爸刚刚过于严厉的语气吓到,小锁忽然有点钻牛角尖,别人不让他做什么他非要做什么,抱着他的泥球,执意要用顾妙妙的办法。 顾妙妙掂量了一下,小锁的力气比她大,如果真要比谁扔得远,她不一定能扔得他。 周导也犯了难,小孩子倔起来的时候十分棘手,强行责骂他只会适得其反,只能暗示一下丁尧过去帮忙解解围。 不过这一次,一贯讨小孩子喜欢的丁尧也不管用,胜负欲爆棚的小男孩仿佛故意要和一旁黑脸的父亲对着干,沉默地和他抗争。 呦呦也从姐姐的表情隐约察觉到,她们好像要让出这个第一名了。 ……可、可是!虽然小锁看上去很不想输的样子,呦呦也不想看到姐姐输啊! 顾妙妙看着焦急的呦呦,以为她是很想住好房子,于是摸摸她的头安慰道: “第二好的房子也很好的,不要难过。” 她超难过! 她的姐姐本来就该是第一! 急得跺脚的呦呦在原地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直到和身后的小鹈鹕对上眼,她一愣,时灵时不灵的小脑袋瓜忽然及时智商上线了!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激动的呦呦直接上手,捏住小鹈鹕的长嘴,牵着它往顾妙妙的方向跑。 “交给鹅鹅!鹅鹅超厉害的!!” 顾妙妙看着被呦呦捏住长嘴,莫名有点委屈巴巴的小鹈鹕,心想你也挺厉害的,看样子鹈鹕吃人都没能给你的心灵留下阴影啊。 于是当比赛正式开始时,观众们就看到其他人都是很正常的常规手段,只有顾妙妙一个人—— 抱着一只小鹈鹕。 赎罪的小鹈鹕嘴里还衔着一根鸡毛。 哨声响起的一瞬间,被顾妙妙拍了拍屁股的小鹈鹕一马当先,眨眼就飞出老远。 呦呦比小鹈鹕扑腾得还欢,看姐姐拿了第一,高兴得满场转着跑: “姐姐赢啦姐姐赢啦~!” 看着呦呦高高兴兴庆祝的样子,小锁没忍住,当场就被气哭了。。 小锁爸爸看他哭了也没心软,硬着心肠道: “知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下次还敢不敢?” 没得到安慰的小锁哭得更大声了。 呦呦急忙上前安慰: “小锁哥哥不哭不哭,是谁欺负你,呦呦帮你打他!” 小锁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额……” 呦呦完全没有意识到就是她自己把小锁惹哭的,十分仗义地喊着要保护他,还不许小锁爸爸再凶他。 小锁爸爸也很头疼。 不过他还是很有原则,原本他们是仍得第二远的,理应第二个选房子,不过因为小锁的不正当手段,他决定主动放弃,留到最后一个选择。 选好房子后,差不多也到了要中午吃饭的时候了。 按照惯例,第一顿大家还是聚在所有人里房子最好的一家吃。 这一次呦呦一家终于扬眉吐气,当了一次东道主,住进了阔气的小木屋。 “哇……呦呦你家好好看呀!” 恬恬羡慕地趴在小木屋的窗边,这还不是山顶,但往外眺望,就能看到长泽山一片秋意盎然,隐约有云海翻涌,美得仿佛仙境。 呦呦也很喜欢这里,转头对小锁说: “小锁哥哥你喜欢这里吗?你可以来我家,我们一起玩啊。” 小锁点点头。 他被呦呦三哄两哄的,已经完全忘了刚刚呦呦把她气哭的事情。 “对不起。”他甚至还主动和顾妙妙道歉,“我不该,不该用你的方法,和你争第一的,妙妙对不起。” 顾妙妙意外于他这么快就承认了错误。 可转念一想,小孩子好像本就这样,很容易犯错,也很容易改正,不会有大人那么多不愿意认错的顾虑。 只要好好引导,哪怕是本性不正的小朋友,也能够改好。 顾妙妙瞥了眼呦呦。 “姐姐你要和小锁和好吗?要和好吗?” 一旁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呦呦催促道。 “……嗯。” 等帮忙端菜的顾启洲过来叫孩子们吃饭时,看到的就是几个孩子开开心心玩在一起的场景。 吃过饭后,到了午休时间。 “呦呦,怎么还不睡觉啊?下午我们还有任务呢,不睡觉下午没有精神哦。” 搬着小板凳跪在窗边看风景的呦呦捧着脸,不肯将视线从外面的风景上挪开。 窗外层林尽染,云海之中的山峦色调温暖,像秋日阳光暖洋洋地铺开,看得人心里也暖乎乎的。 她指着窗外的景色给爸爸看: “好好看呀!” 远离钢筋水泥的繁华城市,大自然的壮美带给小朋友的震撼比成年人更强烈。 呦呦又想起了梦里的森林。 梦里的森林也和这里一样漂亮,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看到它起火前的模样,只看到了它被大火吞噬,树枝被烤得噼里啪啦响,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动物尖叫声。 那个场景太可怕了。 顾启洲不知道呦呦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他只听到呦呦上一句说完,下一句立马飞快地跳到了另一个话题: “……所以我们一定要保护森林!保护动物!保护小妖怪!” 小姑娘握紧拳头,一脸严肃。 顾启洲已经习惯了她的间歇性雄心壮志,持续性神神叨叨,闻言只是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就把她从窗口一把抱起,塞进了被窝。 “保护森林不是小朋友的职责,好好睡觉才是哦。” 伴着窗外百灵鸟的遥远清亮的啾鸣声,呦呦睡了个香喷喷的午觉。 一觉醒来,顾启洲又给呦呦换了套新衣服。 “下午穿这个好不好?” 行李箱里的衣服大多是郁澜给呦呦准备的,从衣服到鞋子她都搭配好了,然而顾启洲更喜欢给女儿穿可可爱爱的小衣服。 ——比如他举着的这件小狮子连体衣。 呦呦对穿衣服很挑剔,对于顾启洲的审美有些嫌弃。 “我不要,我要穿公主裙!” 然而被顾启洲举着小衣服在后面追了半天,她到底还是屈服了。 边穿还边说: “哎爸爸你真的好幼稚哦。” 被一个三岁小朋友说幼稚的顾启洲:……??? 算了。 随便她怎么说,反正她都穿上了~ 等呦呦换好狮子连体衣,顾启洲摘下遮在房间镜头上的毛巾之后,屏幕前的观众瞬间能体谅顾启洲对于这件衣服的执着了。 因为——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可爱小猫猫啊我死了!!!】 【呜呜呜小宝贝还有狮子尾巴靠靠靠真的萌出血!!!】 【啊啊啊戴上帽子了!!我敲这是什么小可爱狮子幼崽,我吸爆!】 呦呦原本就小小一只,平时穿上小衣服小裙子,走的是软萌小公主风格。 然而被这狮子装从头到脚一裹,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葡萄眼滴溜溜转,完全就像一只活生生的小狮子幼崽。 顾启洲十分满足,一手牵着走酷飒风的顾妙妙,一手牵着可爱狮崽,一路吸引了无数羡慕目光,老父亲炫耀女儿的虚荣心彻底得到了满足。 尤其是没有女儿的舟舟爸爸、小锁爸爸和joe爸爸,看着顾启洲两个可爱女儿,嫉妒得眼睛都绿了。 “顾导你们家缺不缺儿子,我拿我们家舟舟跟你们家呦呦换一换,我帮你养几天闺女怎么样?” 顾启洲正要言辞拒绝,就听呦呦秒答: “好呀好呀!” 顾启洲:???? 呦呦傻呵呵没心眼的答:“我喜欢舟舟爸爸!舟舟爸爸做的菜好吃!” 得到小姑娘肯定的舟舟爸爸笑得见牙不见眼。 “……休想!” 早熟的舟舟还在一边煽风点火:“没关系爸爸,以后我娶呦呦,呦呦就和我们是一家人啦!” 顾启洲&顾妙妙:?小鳖崽子你想都别想!! 周导笑着打断他们,宣布了下午小朋友们的任务: “……下午晚餐的食材,我们原本已经投放在森林里,等着我们的小朋友们找回来,但是现在出了一点点意外。” “放在森林里的食材被妖怪拿走啦,为了不让爸爸们饿肚子,小朋友们需要找到森林里的妖怪,和他们交涉,拿回属于我们的食材。” “小朋友们,你们有信心吗?” 一说到吃的,呦呦头一个声音洪亮,热情充沛地回答: “有——!” “好的。”周导给每个小朋友发了地图,“按照地图,去找你们每个人负责的妖怪吧。” 提着篮子的小朋友们出发了。 而与此同时,雍泽也回到了长泽山。 他上山有一条特殊的山路,巧的是,那条路上山经过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一群鹈鹕经常捕鱼的湖边。 “雍泽哥哥雍泽哥哥!!” 小鹈鹕一见雍泽回来,迫不及待地化形成一个十岁的小男孩,一头扎进了雍泽的怀里。 “我今天看到了一个好有趣的小妹妹啊!她又有点像人,又有点像妖怪,闻起来香香的,她长得有那么那——么可爱!” 雍泽猜到了他遇见的是谁。 然而他又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这个小男孩。 “然后呢?” 小男孩还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兴高采烈地告诉他: “然后我就和平时一样,轻轻咬了她一下,她哭得好大声啊!” 妖怪和人类表达喜欢的方式不同,玩闹的时候也经常伤人,所以他并没有伤害到别人的分寸感。 雍泽眼神微动,语气听不出喜怒。 “怎么咬的?” 小男孩还沉浸来遇见可爱小姑娘的开心中,手舞足蹈地比划: “就是就是……” 正说着,忽然见雍泽变回了狮子的形态。 威风凛凛的成长期狮子比他高了许多,小男孩还没想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回原形,视线猛地一暗。 “是这样咬的吗?” 张嘴一口把小男孩的脑袋吃进去的雍泽,平静地说道。 42、四十二个小朋友 提着小篮子哼哧哼哧爬山的呦呦, 并不知道已经有人偷偷给自己报仇了。 “姐姐, 怎么啦?” 忽然发现顾妙妙停下了脚步, 气喘吁吁的呦呦回头看她。 顾妙妙给她看了眼地图:“我们每个人的目的地不一样, 我要走这边, 你要走那边。” 呦呦震惊呆住。 然后一把抱住顾妙妙的大腿。 “我不要和姐姐分开——!我不要!!!” 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小姑娘死死抱住姐姐的大腿, 大有“我这么惨你们真的忍心把我们分开吗”的意思。 可惜顾妙妙早已对她的卖萌免疫,十分无情地把她扒拉开: “你要。” “呜呜我不要!!” “你必须要。” “……姐姐你不爱我了!!!” 作为心理年龄二十多岁的成年人,顾妙妙很清楚节目组安排这种环节是为什么。 虽然呦呦年纪还小,但她也被保护得太好,这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毕竟乡下长大的小朋友, 好多都能一把扼住大鹅的脖子, 哪里会像她一样老是被欺负得抱头鼠窜? “不管爱不爱我也不能和你一起走了哦。” 观众们看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团子, 大的那个一本正经地说: “你长大了, 该出去自己闯荡了。” 三岁的呦呦:……? 虽然平时宠她, 但关键的时候, 顾妙妙还是走得很果断的。 一直有爸爸哥哥姐姐还有工作人员们层层保护的呦呦,突然离开了密不透风的人群,周围只剩下一个摄像师和一个安全员叔叔, 她心里还有点怂。 不过怂归怂,她口气还是很大。 “……叔叔你要牵好我哦, 不然你会摔倒的。” 并不承认是自己走不稳的呦呦说得有模有样。 安全员哭笑不得地答: “叔叔走得稳,我们是不可以帮助你们完成任务的,路要自己独立走完哦。” 被温柔拒绝之后, 呦呦小手悬在半空,看上去可怜兮兮。 没有人牵的她只好挎着大大的篮子,一边努力爬山,一边念念有词: “没人疼,没人爱,呦呦是地里一颗小白菜~” 【哈哈哈哈哈我们呦呦宝贝儿为什么越可怜越好笑啊哈哈哈】 【小白菜呦呦也是十分可爱了hhhh】 【哈哈哈呦呦妈妈爱你!!你不是小白菜是你小可爱啊!!!】 可惜观众们在弹幕里嚎得再厉害,路还是要呦呦一个人走的。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中,守着食材的妖怪们都是工作人员扮演的,他们披着道具兽皮,有的扮成大熊猫,有的扮成小老虎,会和小朋友们有一些互动。 而呦呦这条路线上给她安排的,正是一个穿着狮子服装的工作人员。 “……叔叔,我是不是走错路啦?” 走了半天也没看见妖怪,小朋友的耐心岌岌可危。 她确实是走凑路了,不过摄像师和安全员都不可能开口告诉她。 呦呦苦恼地拿着地图认真仔细地反复查看,然而从观众的视角来看,地图背后的节目组logo都是反着的,显然她地图也拿倒了。 但呦呦的小表情还是很认真,状似专业的对照了一番,然后果断朝一个完全错误的方向走去: “叔叔我们走吧!这次肯定没错!” 相当自信的呦呦手脚并用的,继续顺着这小山坡往上爬。 安全员看了看四周。 ……虽然和常规路线有点偏移,但离森林深处还远,应该没有问题吧。 他刚这么想着,忽然就见端着摄像机的摄像师一个踉跄,顺着陡坡就一路滑行,连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一旁的安全员倒是眼疾手快,但因为他怀里的摄像机实在太重,他一个人也没能拉动,顺势就和他一起被往下带了十几米远,仿佛滑了一个超长滑滑梯。 然而,专心往上爬的呦呦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两个人掉队了。 她哼哧哼哧连滚带爬地翻过了这个陡坡,顿时被眼前徐徐展开的平坦山丘上的美景吸引。 秋风吹得草地上的花草簌簌作响,杉树上鸟群掠过,在蔚蓝的天空留下轻盈身影。 “好、好漂亮啊——” 呦呦呆呆地昂着头,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老帽一样。 看花也新鲜,看树也新鲜,连块大石头她都要蹲下来研究半天。 没有摄像师和安全员在旁督促,她一眨眼就忘了自己原本的任务,追了一只蝴蝶蹦蹦跳跳跑了好远,眼看就要跑到危险的峭壁边缘—— 纵身一跃扑出去的呦呦,忽然两脚悬空。 “……谁!谁在薅我的帽子???” 被人提着她小狮子的衣服帽子,呦呦仿佛被扼住了命运的脖颈,只剩小短手和小短腿在半空中疯狂挥舞。 挥了一会儿,她又发现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就像刚刚提着她的“人”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跑来的方向往回走。 呦呦傻眼了。 她想到了动物世界里叼着猎物回自己老巢的野兽,她觉得现在也像一只待在的小羊羔,随着这明显不是人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向野兽的血盆大口。 qaq 叼着呦呦的雍泽也有些犯难。 他早就看见了呦呦他们的身影,但并没有出面,等到那两个工作人员不小心顺着陡坡滑下去的时候,雍泽原本想要化形去帮忙。 然而他刚动这个念头,就见呦呦已经撒开腿朝峭壁边缘一路狂奔。 “呜呜呜……不要吃我……呦呦没有肉……不好吃的……” 小姑娘带着哭腔,被吓得语无伦次。 以狮子形态现身的雍泽进退两难。 如果松开呦呦,他来不及走远,他现在的样子大约会吓到她。 但就这么一直叼着,好像……也已经把她快要吓哭了。 胡乱蹬腿的小朋友被轻轻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她的小狮子套装被扯歪了帽子,头发也因为挣扎而有点乱糟糟的,看上去像受尽欺凌的小乞丐。 然而等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呦呦定睛一看,顿时呆在了原地。 金色鬃毛的狮子沐浴在阳光下,山谷送来的清风吹得他漂亮的毛发轻轻晃动,每一根鬃毛都在阳光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想不起来,但…… 就很威风! 狮子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担心她害怕,默默后退了几步。 不过再度被颜值糊了双眼的呦呦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无声打量一会儿后,缓缓开口: “……你是不是妖怪啊?” 呦呦奇妙的脑回路又在此时跑偏了。 她还觉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啊! 节目组刚一开始的时候,就给他们讲了长泽山狮子的故事,说狮子生活在草原,这座山里不该有狮子,如果有那一定是妖怪。 ——那她眼前这个,不就是节目组让他们找的妖怪吗! 想到是节目组安排的,呦呦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周叔叔很注意保护小朋友们的安全的,如果是节目组的安排,那肯定不危险! 被呦呦盲目信任的雍泽有些疑惑。 他……还没开口说话吧? 普通小朋友在森林里见到一只大狮子,第一反应不该是自己遇到野兽了要逃跑? 她怎么思维这么跳跃,一下子就猜出来自己是妖怪了? “你肯定是妖怪!” 没等到狮子的回应,呦呦也十分断定自己一定没有认错。 别看她平时傻,关键时候她可聪明了! “把食物交出来吧!” 呦呦摊开两个爪子,仿佛向大人索要糖果一样,向一只少年狮子索要食物。 雍泽垂眸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狮子装的小姑娘。 刚刚风刮得有点大,小姑娘扣上了连体衣的帽子,整个人都被裹紧毛绒绒的温暖小衣服里,只剩下一张雪□□嫩的小脸,嵌了一双黑亮灵动的眼眸。 随着她走动,身后那拖地的小尾巴还跟着晃晃悠悠,十成十的憨态可掬。 “你、你是不是不想给我?想留着自己吃?” 呦呦看他迟迟没有反应,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原本想喊摄像师叔叔和安全员叔叔帮她要的,可是一回头,呦呦才发现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人全都不见了。 风冷飕飕的刮过,视线可及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 呦呦咽了咽口水,十几秒前还理直气壮的她忽然心虚,脸上有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保护她的安全员叔叔怎么不见啦! 我那——么大的一个安全员叔叔和摄像师叔叔!怎么不见啦!! 最重要的是,安全员叔叔不在,妖怪要是欺负她怎么办? 于是非常审时度势的她,声音瞬间小了下去: “我……我的任务是……是拿到吃的,不然……不然爸爸在家……要饿肚子……” 临走前,姐姐百般叮嘱她,一定要坚持,好好完成任务。 呦呦不明白要坚持到什么程度才叫好好完成任务,就像她现在,虽然怕得小腿肚子有点打哆嗦,但还没哭…… 算努力坚持了吗? 琥珀色的兽瞳映出了小姑娘害怕却强忍着的模样,威严伫立的他想了想,屈膝匍匐于地,开口问: “你想要什么?” 狮子形态的他声线低哑醇厚,听不出他人形时的清越舒朗。 呦呦瞪大了眼。 他果然是会说话的妖怪!! 不过和成年人不同,成年人要是碰上一只会说话的狮子,那估计得吓得当场晕厥,然而对于小朋友来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设定他们接受得很快。 毕竟还能沟通,比单纯的狮子要亲民多了嘛。 听完呦呦的任务,雍泽瞥了眼她那个大大的篮子,示意她爬上他的后背: “我带你去。” 跟着他们的两个工作人员应该已经发现呦呦不见了,雍泽来的路上看见了几个有工作人员聚集的地方,应该就是小朋友们的任务点。 他不能当这么多人现身,但偷偷把她送去任务点附近,应该就安全了吧? 穿着小狮子套装的呦呦歪歪头,还在想它要怎么带她去,下一脚就见眼前声音温柔的大狮子轻轻衔住她的小帽子,然后一扔—— 呦呦跌入了柔软温暖的毛毛里。 ……好软好软好软!!! 发现新大陆的呦呦完全忘了害怕这回事,埋头在柔软的毛毛里疯狂蹭来蹭去。 ……好像个毛绒绒的大玩具!!! 而被她当做毛毯的雍泽并没有任何脾气,只是淡淡侧头。 “抓稳一点,不然会被甩出去的。” 午后金灿灿的光里,会说话的狮子轻声道。 43、四十三个小朋友 趴在狮子的后背上的小姑娘并没有感受到过于剧烈的颠簸。 狮子刻意放轻了落地的步子, 牢牢揪住狮子鬃毛的呦呦并没有被甩得东摇西晃。 她甚至还有余力从毛绒绒里伸出小脑袋, 好奇地看着周围飞快掠过的景色。 哇…… 她竟然骑在狮子的背上看风景哎…… 这比岑随喜欢的什么汽车人什么变形金刚酷多了好吧!! “好好玩——!!!” 听着小姑娘开心得咯咯笑, 雍泽也有些意外于她的胆子大。 他以前久居长泽山, 近些年才开始慢慢接触人类社会, 尤其是和呦呦相识之后,对于人类的理解才开始慢慢丰富起来。 和妖怪不同, 人类好像是一种会逆向生长的生物。 当人类还是幼崽的时候,可以大胆到下河捞鱼上树摘果,他还见过能徒手抓蛇的小孩。 然而长大之后的人类,却显得好像什么都怕。 怕虫子,怕泥土弄脏了衣服, 怕和别人说真话, 连哭都害怕被人看见。 很多时候, 好像确实是小朋友更勇敢一些。 毕竟, 呦呦连亲眼见到会说话的妖怪, 都没有吓得痛哭流涕, 这让熟知呦呦三秒痛哭能力的雍泽十分意外。 带着呦呦一路奔行的雍泽,很快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妖怪点。 然而让他感觉奇怪的事,十几分钟前经过这里的时候他还看到有很多工作人员在这里布置场地和加设镜头, 然而现在来,这里却仿佛人去楼空, 只剩那些道具了。 雍泽四处搜寻工作人员的身影,然而呦呦却仿佛一个只会单向思维的机器人,被输入了找食材的指令, 只想着完成任务这件事。 所以她一眼就看见了装着蔬菜和肉的篮子。 “是菜菜!!” 呦呦眼前一亮,兴奋地喊。 她撒开腿跑了好久,早就把肚子跑饿了,此时远远看着菜篮子里装的青椒、番茄、肉肉、鸡蛋等等,菜谱都在她脑海里浮现了好不好! 雍泽将呦呦从后背上放了下来。 穿着毛绒绒狮子装的呦呦顿时像个上了发条的小玩具一样,小跑着左晃右晃地朝她的晚饭跑了过去,连头都不带回的。 直到她满足地抱住菜篮子,她才想要拿着食物回头跟大狮子分享她的快乐。 然而—— “大狮子?” 抱着菜篮子的呦呦疑惑地朝四周看看。 今天怎么回事? 继她那么大的安全员叔叔和摄像师叔叔之后,有这——么的大狮子哥哥也不见了?? 躲在树后、已经化形成少年模样的雍泽松了口气。 这些人不在这里应该是去找她了,只要她乖乖在这里不乱跑,工作人员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她…… “那边的!是呦呦吗??” 远远的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 “找到了找到了!大家不用慌!先叫医生过来看看有没有受伤!” 雍泽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再度提了起来。 听声音,这些工作人员四面八方都有,变回原形离开肯定会坐实长泽山有妖怪的传闻,但是如果还保持人形,也肯定会被呦呦缠着问他怎么在这儿。 进退两难的雍泽眉心沉沉,视线飞快的四处逡巡,最后落在了一旁工作人员准备用来扮妖怪的道具服上。 而另一边,呦呦终于看见了令人安心的工作人员们。 尽管呦呦前后不过只有十分钟左右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但这十分钟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在这深山老林里呦呦一个人出了什么意外。 ……好在她看上去一切都好。 “……我没事的,原来叔叔你摔倒啦,你有没有流血,还痛不痛?” 一直跟拍呦呦的摄像师也在人群之中,乖巧接受医生阿姨检查的呦呦发现之后,隔得老远就冲他挥手关心。 摄像师有些感动,但也有些自责: “没事没事,连破皮的伤都没有,呦呦不用担心我。” 哎,都怪他一时大意,还让本该保护呦呦的安全员也被他牵连,跟丢了呦呦。 虽然没有事,但也很大的失误。 呦呦却并不懂他的自责,只知道叔叔摔倒了。 “不行的,医生阿姨,你也要给叔叔看看,还有小黑叔叔,摔倒了很疼的!” 小黑叔叔就是跟着她的安全员。 摄像师十分感动,蹲下来问呦呦: “那呦呦刚刚发现我们不在,害不害怕?” 呦呦可勇敢地挺起小胸脯,自豪道: “呦呦不怕!呦呦都没哭!还找到了妖怪呢!” 众人闻言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任务要求的妖怪。 于是大家都善意的笑了笑,觉得呦呦虽然在很多任务里表现都一般,但完成任务的觉悟还是有的。 不过扮演妖怪的工作人员也去找她了,她又是自己找回来的,怎么可能找到妖怪了呢? 呦呦看出大家都没有真的相信她找到了妖怪,有些着急地四处张望。 刚刚还在的! 那么大的一个狮子呢!! 她找了半天,终于在树后看到了一个类似的身影。 “哎兄弟,怎么回事?” 原本扮演妖怪的工作人员回来,看见自己的道具已经被人穿上了,不免有些疑惑。 “你是谁啊?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做工精美的狮子道具之下,工作人员看不清里面是谁,只隐约和里面一双沉静的双眼似乎对上了。 沉默几秒之后,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导演安排的,换我上,让你休息一下。” 工作人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过也并没有再追问。 毕竟他们为了找呦呦漫山遍野跑了好一会儿,确实累得满头大汗,这人都已经扮上了,少折腾一次也好。 “那就交给兄弟你了,我先去休息一下,累了给我打个手势,我来替你!” 这位有义气的工作人员拍了怕他的肩,转身离开了。 藏在狮子道具服里面的雍泽这才稍稍放心。 “是那个吗?” 工作人员见呦呦指着树后的雍泽,笑眯眯摸摸呦呦的头: “呦呦真聪明,那个就是妖怪,恭喜你找到啦!” 呦呦定睛看了那个身影几秒,认真地摇摇头: “那个才不是妖怪,那个是叔叔假扮的妖怪。” 工作人员:…… “呦呦见过真正的大狮叽的,你们骗不了我!” 直播已经再度重启了,得知呦呦一切都好更没有受伤的观众们终于放心。 呦呦并不知道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在担心她,医生阿姨走了之后,她很快迈着腿朝自己已经盯了很久的假狮子妖怪跑去。 “……你是不是假扮妖怪的工作人员哥哥?” 呦呦叉着腰,义正言辞地站在雍泽面前,大有“我已经知道你是假的了你骗不了我”的气势。 披着狮子袍带着头套的雍泽缓缓蹲下,从头套里的小洞和呦呦对视。 他沉默地摇摇头。 不是。 他不是假扮妖怪的工作人员。 他是假扮狮子妖怪的狮子本狮。 呦呦有点嫌弃眼前这个假扮出来的狮子,毕竟她刚刚才见过真正的大狮子,大狮子的毛发金灿灿的,才不像这个假扮的哥哥一样。 但是现在也找不到真正的大狮子了,呦呦打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牵起了他的手。 “……算了,我们凑合一下吧!” 屏幕前的观众和现场的工作人员笑成一片。 拿到食材后的小朋友们牵着各自找到的妖怪回集合点,雍泽披上道具服原本只是想暂避风头,没想到稀里糊涂就真被当成了现场的工作人员。 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跟着走了。 到了集合点,大家也都知道呦呦差点走丢的时候,顾启洲他们还没说什么,舟舟爸爸比顾启洲动作还快。 麻溜跑过来蹲下问呦呦有没有受伤,害不害怕,下次完成任务让舟舟帮忙提篮子。 呦呦被舟舟爸爸的热情搞得有点呆,点点头才说: “篮子不是我提的,是妖怪哥哥提的。” 舟舟爸爸一脸慈祥:“有人提就行,我们呦呦可不能提这么重的东西。” 舟舟:?那五岁的我就能提这么重的了吗?? 被嫌弃的亲儿子在一旁气鼓鼓地低头睨着他亲爹,那边的呦呦已经迫不及待地和姐姐讲述她这一个多小时的奇遇了。 “……等我爬上去之后,哇——!好大一只大狮叽!它咬住我的帽子,然后然后,他还让我趴在他背上,带着我一路跑回来,它的毛毛好软好舒服呀……” 顾妙妙看着一旁工作人员扮的妖怪,不清楚具体过程的她上下打量一眼,琢磨着这个带着头套的小老弟要如何完全叼着呦呦帽子的奇葩动作。 兴奋的呦呦又抱着顾启洲的大腿问: “……爸爸爸爸我们可以养一只大狮叽吗?这样大狮叽还可以和绵绵作伴呢!” 顾启洲:“呦呦乖,要是养狮子的话,我们一家人有可能也会去狮子的肚子里一起作伴哦。” 呦呦:?你在说什么?? 拿到了食材,大家本以为就该各回各家地准备今天的晚餐了,没想到周导神秘一笑,让工作人员收走了所有人的篮子。 “……篮子我们会依次送回你们家里,但是呢,我们现在还不着急回去准备晚餐,别担心,我保证你们今晚忙完回到家,就会有田螺姑娘准备好丰盛的晚餐等着你们。” “而爸爸们和宝贝们接下来,就要进行一场捕鱼比赛,来为各自的田螺姑娘赢取精美的小礼物。” “准备好了的话,请大家现在就换好衣服,前往附近的小溪角逐出今晚的捕鱼之王吧!” 呦呦和其他小朋友们斗志昂扬地附和。 只有顾妙妙冷静又清醒地猜到,周导口中的田螺姑娘指的应该是大家的妈妈们。 别的人她不知道,如果是郁澜的话…… 丰盛的晚餐? 你在想屁吃。 44、四十四个小朋友 好歹前世也是和郁澜同在一个屋檐下二十多年, 顾妙妙对郁澜的认识可以说十分深刻了。 郁澜在当明星之前虽然家境普通, 但也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 打小就没有进过厨房。 至于十八岁入圈成为明星之后, 那更是前呼后拥, 直到她嫁入顾家,也没有需要她亲自做饭的时候。 所以此时的郁澜拿到节目组给的菜篮子之后,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接过,问: “……要我做饭?” 节目组工作人员微笑道: “是的,现在爸爸和孩子们都去捕鱼了,所以妈妈们要在家里准备好晚餐,等着劳作一天的爸爸和孩子们回家。” 郁澜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真相: “等顾启洲捕到鱼, 我还不如期待顾妙妙捕鱼回来呢。” 工作人员笑容一僵。 果、果然是传说中的郁澜, 这话说得也太不给面子了…… 但好笑的是, 由于郁澜这边收到做饭任务, 和呦呦那边捕鱼任务是同时进行的, 所以当郁澜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顾启洲那边就跟有心灵感应一样—— 踩到小溪里长着青苔的石头滑到了。 郁澜又说:“我真的必须做饭?”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您、您先……试试看?” 郁澜提着篮子边走边说:“我倒是敢做,就是不知道他们敢不敢吃了。” 这实诚又耿直的画风令人熟悉,观众们纷纷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澜姐果然还是你澜姐!】 【澜姐对顾导的认识太深刻了哈哈哈】 【啊啊啊啊澜姐为什么生完孩子之后更更更更好看了!??】 【果然还是熟悉的那个霸气澜姐, 我还以为结婚息影之后我澜姐也要变成煮饭带孩子的家庭主妇了还好没有1551】 当然,郁澜从出道以来就自带黑红体质, 粉丝有多少黑粉就有多少。 【好烦,为什么这么好的综艺非得邀请小三来?对社会影响不好吧?】 【有些观众是不是追星追啥了?小三也粉?】 【还有人不知道郁澜黑料的吗?出道耍大牌颁奖典礼抢c位靠脸小三上位,现在是怎样?要靠女儿洗白了?】 郁澜的粉丝虽然佛系很久, 但当年也是跟小花小生撕得天昏地暗过的,立马反击: 【张口闭口就是小三这是宁家里的祖传事业吗这么精通?隔着网线就能鉴小三?】 【圈里那么多人帮忙辟谣澜姐和顾导是在顾导前妻去世后才认识的,宁眼睛一闭不听不听是不是真当你即世界了?】 【我们澜姐只是录个亲子综艺还没复出呢,有些小花这危机感也太强了吧?我们澜姐都息影三年了宁还这么害怕啊?】 【这熟悉的职业黑粉套路,我最近也挺缺钱呢,拉我进群有钱一起赚呗:)】 粉粉黑黑互扯头花之时,厨房杀手郁澜已经提着菜大步迈入了厨房。 不就是炒菜吗? 她没炒过又不是没见过。 篮子里面的青椒、番茄、肉全都洗一洗切一切,鸡蛋敲碎搅合一下,然后放进锅里一炒—— 再难吃能难吃到哪里去? 郁澜很快就挽起袖子开工了。 而远在小溪那边的捕鱼队伍,也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正式的捕鱼比赛。 “……我们五组家庭每组各成一个队,在这条小溪里捕鱼,那一组捕到的鱼多,就能够获得第一名的奖品……”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前吃小朋友的小鹈鹕藏在小溪旁的草丛里暗中观察。 那个小姑娘旁边的…… 好像是雍泽哥哥吧? 呜呜。 雍泽哥哥扮大狮子陪她玩! 他都没有这种待遇!! 想到之前被雍泽咬的那一口,虽然什么事也没有吧,但是妖怪的动物本能是很强烈的,被这种食物链顶端的大妖怪威胁一下,心肝都吓得发颤。 就算那个人类幼崽确实很可爱,他也不能这样对他吧! 小鹈鹕可怜巴巴地咬着树干出气。 呦呦完全不知道有妖怪在暗中嫉妒她,她扶着姐姐的手试探着把小脚往水里放,有点新奇地说: “好凉呀!” 顾妙妙小心扶着她,嘱咐:“水里面很滑的,要小心,别像爸爸那样摔了。” 呦呦认真点头:“我不会丢人的!” 刚刚丢了人的顾启洲:…… 顾妙妙已经看穿了节目组准备的是什么礼物了,无非是因为今天妈妈们来了,想整点温情场面,让孩子们努力赢一个花圈……哦不是,赢个花环给妈妈戴上。 如果这只是个礼物,顾妙妙也懒得去争,只不过…… 想到了网上的那些流言蜚语,顾妙妙心念微动,有了点些打算。 “呦呦!” 顾启洲一个没注意,原本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呦呦啪叽一声,也紧跟顾启洲的步伐摔倒在小溪里了。 小溪的水很浅,连大人的小腿肚都没没过,但对于摔倒在小溪里的小姑娘而言,那水简直是灭顶之灾,她坐在水里用力扑腾,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淹死了。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顾妙妙有些怔愣。 明明顾启洲和丁尧都离她很近,然而她第一反应喊的却是姐姐。 “……小心一点啊,摔疼了没?” 顾妙妙看着被一旁扮妖怪的雍泽抱起来的呦呦,轻声询问道。 在雍泽怀里的呦呦把小嘴噘得老高: “疼!屁股摔疼了!要姐姐亲亲呦呦的脸才能好!” 周围悉悉索索笑了起来。 顾妙妙都替她脸红。 “不亲。”霸总妙妙冷酷拒绝。 呦呦又开始撒娇耍赖: “姐姐你不爱我了,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妹妹了……” 顾妙妙是真的很费解,她为什么能如此大胆的说出这么……令人害羞的话。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对她而言都是羞于宣之于口的东西。 哪怕是小时候在路边看到一个很喜欢玩具,她不会直言,即便是有人询问,她也只会否认,从来不会坦诚自己的喜好。 绝不会像呦呦这样,直白坦荡把自己的喜欢说出口。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轻松的说出口呢? 一旁暗暗打量的周导也注意到了顾妙妙的态度,沉思了一会儿,和现场编剧聊了些什么,似乎在调整某些环节。 小溪那边磨蹭了半天,比赛终于要开始了。 顾妙妙抛开那些无谓的想法,撸起袖子,很有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毕竟顾启洲和顾呦呦两个傻白甜是指望不上了,这个家还是要有人在背后推一把才行! 总之—— 第一名一定是她的! 就在她旁边的小锁瞥见了她眼中坚定的光,又有点怂又不太服输地小声说: “……我……我这次也会加油的!我也想要奖品!” 顾妙妙睨他一眼: “跟我说干嘛,我又不会让着你。” 小锁本来也没打算等她让着他的,可顾妙妙这话说得太有气势,他一下也被整懵了,感觉好像自己真的输定了,委委屈屈转头对爸爸道: “呜呜呜爸爸我抢不过妙妙怎么办……” 小锁爸爸哭笑不得。 “大家都各就各位了啊——” “预备——开始!” 随着周导的一声号令,水里的所有爸爸和孩子,还有他们找回来的妖怪们,全都开始一起帮忙捞鱼。 “抓到了抓到了……哎呀!又跑掉了!” “我这边有一只!” “又跑了!这也太难抓了吧!” 因为这期节目的主题的自然美景,所以当然也不可能给他们鱼叉之类的东西去杀生。 所以大家全都是空手捞鱼,可以自己在周围取材,但渔网网兜是不会给他们的。 即便是顾妙妙这样从小下河捞鱼的老手都有些困难,更别提连树都没爬过的呦呦。 百无一用的小姑娘蹲在水里,在此起彼伏的水花之中好像还找到了泡澡的乐趣,露出的半颗脑袋咕噜咕噜地吐泡泡。 同样不会捞鱼的雍泽蹲在一边看她吐泡泡。 暗中观察的小鹈鹕又吃醋了。 它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捞鱼的人们身上,悄悄咪咪地溜到雍泽的背后,想出其不意地从他看不到的方向,再轻轻咬一口小朋友,尝尝看她究竟是什么味道的人类幼崽。 结果它刚一靠近—— “……狮子哥哥,你在干什么?” 吐泡泡的呦呦稍稍把头伸出了水面一些,好奇地看着捏住小鹈鹕长嘴的雍泽。 披着狮子皮的雍泽十分淡定,却不容小鹈鹕反抗地把它刚要张开的嘴合上,怕呦呦听出他的声音,他没有说话。 小鹈鹕悲愤地扑腾着翅膀,脑海里尖叫道: ——雍泽哥哥不喜欢他啦!! ——他也不是雍泽哥哥最喜欢的小鹈鹕啦!!! 大约是扑腾翅膀的动静太大,顾妙妙回头看了看那只小鹈鹕,顿时眼前一亮。 镜头也捕捉到了顾妙妙此时的微妙表情: 【妙总is watching you】 【小鹈鹕快逃命吧,你已经被黑暗势力盯上了!】 【哈哈哈哈我仿佛已经能看到小鹈鹕未来的命运辽!】 “鹅鹅!” 呦呦不知想到什么,也眼前一亮。 她从水里站起来,快步过去抱住小鹈鹕长长的脖子,天真烂漫地问: “你是不是会抓鱼!?你帮我们抓鱼鱼好不好??” 小姑娘身上传来淡淡的奶香味,还有一点让它分外熟悉的、属于同类的气息。 ……但是! 因为这个小姑娘抢走了雍泽哥哥,所以他暂时不想帮她这个忙! 被雍泽松开嘴的小鹈鹕张开翅膀,腾空跃起,在所有人羡慕惊讶的视线中,顺着小溪一路向下,迅速从水里捞起了三四只大鱼,兜进了自己的下喙里。 然后潇洒地折返回来。 “……这还能请外援啊?” 捞得满头大汗也没捞到一条的爸爸们羡慕感叹。 呦呦见小鹈鹕得胜归来,步子都迈得十分嚣张,捧场地拍手鼓掌: “好厉害好厉害!你好棒呀!” 小鹈鹕洋洋得意,心想它可是仅剩不多的几只鹈鹕精之中的一个,当然厉害啦! ……不过就算她吹彩虹屁!他也只准备给她看一眼而已!就看一眼! 所有镜头都对准了这只奇妙的小鹈鹕,准备看小鹈鹕给人类幼崽送鱼的奇异一幕。 然而就在他缓缓张开嘴,露出他藏在下喙之中的肥鱼们炫耀,并且炫耀完就想闭上嘴时—— “呦呦快捞!!” 两手撑住小鹈鹕上喙下喙的顾妙妙坚定道。 呦呦只呆了一下,也没思考为什么,身体自动遵循顾妙妙的命令,伸手就进去捞。 肉乎乎的小手猛地抓住鱼尾,两手并用,揪着鱼尾巴就把小鹈鹕嘴里的鱼顺势扔进顾妙妙的背篓里。 被掰开嘴的小鹈鹕:……? 其余人:??? 这他妈,也可以???? 45、四十五个小朋友 “……看、看来我们今天的第一名, 已经出现了啊……” 周导心情复杂地僵笑着, 看向一旁背着沉甸甸背篓的顾妙妙。 站在顾妙妙旁边的呦呦昂首挺胸, 一副等待嘉奖的骄傲冠军模样。 她们当然是第一名, 因为除了她们以外, 也就恬恬爸爸使劲浑身解数,才抓到了一条半个巴掌大的小鱼。 相比之下, 呦呦她们抓到的三条又肥又大的鱼,简直都不像一个品种。 而贡献了三条肥鱼的小鹈鹕被顾妙妙那一掰,简直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差点被悲伤得变成人形,缩到一旁雍泽哥哥的怀里痛哭了。 那个小姑娘! 明明也长得那么可爱!! 她竟然!掰我的嘴捞鱼!!! 呜啊—— 被榨干剩余价值的小鹈鹕一脱离了顾妙妙的魔爪, 立刻就转身撒腿飞奔, 连头都不敢回的。 见大家都在看他们, 顾启洲担心顾妙妙在镜头前给观众留下过于凶悍的印象, 尬笑着缓解氛围: “……妙妙, 刚刚那只小鹈鹕有没有吓到你啊?以后如果害怕的话可以过来找爸爸, 爸爸会保护你的……” 顾启洲努力地想将顾妙妙刚刚的行为解释成她太害怕了,然而顾妙妙并不领情。 “我不怕,只是它刚刚好像故意在我们面前炫耀, 有点让人生气。” 她猜想,是因为那个工作人员捏了一下它的嘴? 所以才故意抓了鱼来他们面前炫耀一圈? 这么聪明, 该不会是成精了吧?? 虽然场面有些略微的失控,但流程还是要继续的。 “……好的,那我们就先给我们的第一名颁发奖品, 第一名的奖品就是一个由我们当地人手工编织的花环……” “……这个花环是住在长泽山附近的手工艺人亲手制作的,现在会编织这么复杂的花环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等一下回家,妙妙可以将这个花环送给给你们准备晚餐的田螺姑娘……” 被周导夸成花的花环交到了顾妙妙手上。 花环点缀了五颜六色的鲜花,的确精美得像个很有艺术感的装饰物。 如果是给呦呦,或者是其他小朋友,这个环节倒也还算是温情一幕,然而拿到花环的是顾妙妙…… 场面就有些尴尬起来了。 【……肉眼可见的尴尬,我简直不敢往下看了……】 【妙妙的性格虽然很飒很酷,但小朋友这样感觉真的是以前过得不太快乐吧?】 【怎么看妙妙都不是那种会坦然接受后妈的类型,更何况郁澜也不是什么温情人设啊】 【节目组是真的心黑,我已经可以预想到有多少黑子等着黑郁澜是个不合格的后妈了……】 对舆论一无所知的顾妙妙神色淡定,很自然地将花环交给了顾启洲。 “爸爸,这个给你。” 顾启洲意外地接过,问:“……给我?” 顾妙妙小声对他道:“我知道,在家给我们做饭的,是郁阿姨对吧?” 收声设备清楚地收到了顾妙妙的这句话,观众们也清晰地听到了“郁阿姨”三个字。 顿时,那些本就蠢蠢欲动的黑子们提前兴奋起来,满屏蹦跶: 【看看看看,我就知道,人家正室的孩子怎么可能接受小三?可怜小朋友这么小就这么成熟,郁澜不知道怎么折磨人家的】 【呦呦可爱是呦呦,有些人喜欢小朋友,但是不要因为喜欢呦呦就放弃三观了啊】 【到现在都没有改口叫妈,关系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吧】 还有更恶毒的人说: 【郁澜这么精明的人生了个呆呆傻傻的女儿,该不会是报应?】 这种言论也成功激起了路人的愤怒。 就几秒钟的时间,整个弹幕全都吵成一片,原本温馨可爱的氛围被几颗耗子屎一搅,顿时搅合成了一滩浑水。 而镜头里的顾启洲闻言一愣。 在他的观察中,顾妙妙和郁澜基本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人多的时候偶尔会聊几句,但只有她们俩的时候,没有人会主动开口找话题。 这突然问起郁澜——? “这个花环,你拿去送给郁阿姨吧。”顾妙妙眨眨眼,“我出门的时候看到了,是不是,最近是你们恋爱一千五百天的纪念日?” 这话令顾启洲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你怎么看到的?” 听见他们对话的呦呦也凑过来,附和道: “我也看到啦!日历上的!好大好大一个记号!” 被两个女儿看到恋爱纪念日这种东西,顾启洲还有点尴尬。 虽然郁澜是个不太在意这些细节的人,然而作为一个文艺青年……哦不,文艺中年人,顾启洲在细节上非常有仪式感。 别说这种平常人不会过的恋爱一千五百天纪念日,他记录下来的纪恋日林林总总,基本上每个月都能轮到一次,并且每次的小惊喜都不一样。 呦呦虽然年纪小,但对于花在日历上的小符号也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顾启洲轻咳两声: “还没到呢,下周才到。” 顾妙妙把花环往他怀里一塞:“那就提前过呀。” 当然,过不过她不care,只要大家清楚地听到【恋爱一千五百天纪念日】的关键词,也就算了不枉费她努力一场了。 而显然,本就密切关注,等着看后妈与继女撕逼的网友们,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千五百天是几年来着?谁来算一下??】 【替数学不好的回答,是四年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等着打脸郁澜的黑粉们,这巴掌打在你们自己身上,响不响?痛不痛?】 【妙妙和呦呦亲口验证,是一千五百天,四年时间,妙妙今年六岁,她母亲是在她生下来后不久就去世了,课代表总结完毕,还有杠精没听明白的吗?】 从顾妙妙透露出来的种种信息,有正常智商的人都能判断出来郁澜究竟是不是小三。 因此大多数之前质疑的路人都纷纷闭麦。 然而混迹其中的还有不少收了钱的职业黑粉,还要无力争辩: 【这种明显是在洗白的话还真有人信?肯定是大人教的好吧!】 观众们都被黑粉的执着气笑了: 【来来来,你看看我们妙总像是别人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的傻白甜?】 【之前还说妙妙是被后妈欺凌压迫的才性格独立呢,结果又独立成对大人言听计从了?小老弟你黑人之前能不能捋一捋宁这粗糙的逻辑?】 【我们妙妙一看就是有自己想法的小朋友,六岁就比有些拎不清的黑子聪明了好吗?】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这场舆论大战,但也算在顾妙妙的意料之中。 小朋友的年龄是限制,但也有着天然的优势。 至少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很自然的就不会有人怀疑她在说谎。 ——更何况她说的也是实话。 只是挑了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而已。 “吃饭啦~吃饭啦~呦呦回家吃饭饭啦~” 开心的呦呦挥别了那个扮演狮子妖怪的小哥哥,也挥别了留下心理阴影的小鹈鹕,开开心心地走上了回家的道路。 她一手牵着姐姐,一手牵着顾启洲,昂着小脸天真烂漫地问: “爸爸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顾启洲笑容微妙:“吃田螺姑娘准备的晚饭哦。” 小奶音又问:“谁是田螺姑娘呀?” 顾启洲:“你妈妈。” “…………” 满心期待这晚饭的呦呦瞬间如遭雷击,茫然地呆在原地。 顾启洲很能理解呦呦此时的绝望,同情地叹息一声,仿佛在说“节哀吧”。 而如果同时在关注郁澜那边镜头的观众们,就会发现顾启洲和呦呦会露出那种表情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顾家的豪华木屋,已经燃起了阵阵浓烟。 周围随行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提起了灭火器,只要里面灶台的火势控制不住,就冲进去立刻救火,保证森林的安全性。 但是,要知道,这间豪华小木屋里面用的是煤气罐,不是那种需要自己生火的土灶台啊! “……咳、咳——” 厨房里的浓烟滚滚之中,一位精心化了一个小时伪素颜妆的女明星面对着锅里的东西十分怀疑人生。 “不会吧!这锅有问题吧!?” 震惊的郁澜不能面对自己长得如此好看,却炒出了一堆如此难看的东西。 “我家阿姨也是这样炒的啊,为什么我炒出来是这样??” 这他妈,简直卖家秀和买家秀啊! 勉强将菜装盘的郁澜,眼神凝重地看了着肉糊成一大坨的青椒炒肉,再看了看红中带着黄黄中带着黑的番茄炒鸡蛋。 嗯……可能只是卖相差,味道将就一下……或许还行? “……妈妈?” 从外面回来的呦呦趴在厨房边,试探着喊了一声。 “……澜澜?” 已经闻到某种可怕味道的顾启洲站在呦呦身后,也有些迟疑地叫了一声。 厨房的郁澜听到动静,眼前一亮,端着菜就走过来道: “你们回来啦?来,刚好菜出锅了,尝尝我的手艺!” 郁澜端着菜朝他们走了两步,呦呦和顾启洲便很有默契地齐齐后退了两步。 郁澜:“……” 她眯着眼看着这两人,声音冷了几分。 “呦呦,顾启洲。” 她将菜放在桌上,转身皮笑肉不笑道: “看来你们对我的厨艺很不信任啊。” 顾启洲含蓄道:“……不是不信任……” 呦呦认真答:“……是真的……” 顾启洲捂住呦呦的嘴,帮她补充: “……是真的,非常厉害,从来不下厨的人,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就这水平要是再稍加练习,那我们家的张姨说不定都要下岗了!” 呦呦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顾启洲。 ……爸爸!做人不可以说谎的!你怎么说得这么熟练! “是吗?”郁澜明显收敛了点怒意,但还是半信半疑,“我看你们怎么这么不情愿吃我做的饭呢?” 顾启洲还在想怎么圆过去,就见顾妙妙十分自然地坐上了桌,还轻描淡写道: “郁阿姨辛苦做的饭,爸爸你怎么还挑三拣四。” 顾启洲也震惊了。 这是顾妙妙会说的话!?? 郁澜也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看看人家,还不上桌等什么呢?等别的田螺姑娘给你做佛跳墙?” “……” 顾启洲抱着呦呦安静如鸡的上桌了。 有电饭煲在,饭倒是没有做得太离谱,但是这桌菜…… 顾启洲和呦呦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父女两人对视一眼,谁都不愿意先动那第一筷子。 然后,让他二次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郁阿姨,您先吃。” 一向不会主动和郁澜搭话的顾妙妙微笑开口,用公筷亲自给郁澜夹了一坨已经看不出是肉的青椒炒肉。 “您准备晚餐辛苦了,您先尝尝?” 顾妙妙的笑容标准得如同小学时去迎接领导的优秀学生。 众多镜头的聚焦之下,郁澜心中惊疑不定。 ……她这是个什么路数? 顾妙妙表面笑容灿烂,内心毫无波动。 废话,当然是为了让网上那些恶意揣测我被后妈虐待水深火热的人闭嘴啊。 她过得好好的,并不想被一群人脑补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可怜。 然而郁澜毕竟是提名过影后奖项的优秀演员,接戏接得很快。 “不,你们也很辛苦。” 郁澜慈爱地微笑着,给顾妙妙夹了一筷子蛋都没打匀还糊了的鸡蛋。 “多吃点饭,离睡觉还早,别半夜饿着了。” 顾启洲和呦呦看得二脸茫然。 是这两人疯了? 还是他们疯了? 呦呦喃喃道:“……姐姐你怎么了?” 顾启洲也很迷惑:“……你们今天怎么……怎么这样?” 微笑对视的塑料母女两人齐齐转头,一个看着呦呦,一个看着顾启洲,齐声道: “我们怎么样了?” “我们怎么样了?” 顾启洲&呦呦:………… 怂怂的父女两人哪敢说话,低头默默地刨了一口白米饭,堵上了自己的嘴。 【哈哈哈哈哈哈这俩人怎么这么不走寻常路!?】 【这是什么奇葩的后妈继女相处模式???怎么塑料中还透露着一丝默契???】 【哈哈哈哈塑料是真的很塑料了,但是我居然不觉得假,还有点可爱??】 【说起来,你们真的不觉得妙妙的性格很像澜姐吗?要不是听说妙妙是今年才被顾导接回家的,我都要以为妙妙是澜姐一手带大的了!】 这次没了那些强行黑郁澜的黑粉上蹿下跳,观众们嘻嘻哈哈,气氛和睦多了。 最后郁澜出手给他俩也强制性地夹了一筷子菜,不由分说地催促着他们赶紧吃。 她辛辛苦苦忙活这么久,不好吃也得给她吃! 最后还是人微言轻呦呦颤抖着拿起了筷子,用一种非常壮烈的表情将郁澜做的菜塞进了嘴里。 郁澜:“怎么样?是不是味道还行?” 顾启洲:“呦呦,实在吃不下我们不要强求啊,不行就吐爸爸手里。” 嘴里塞满菜的呦呦脸颊鼓鼓,速度非常缓慢地咀嚼了一会儿。 “……好、好吃的……” 她用一种仿佛在吃苦瓜的表情,含着泪道。 “……我、我可以……” 正说着,还没说完,可怜的小朋友实在是没有忍住,一口吐在了顾启洲的手心里。 吐完还呸呸呸好几下。 见这菜难吃得如此惨烈,顾妙妙放下筷子,沉痛地表示: “……爸爸,郁阿姨,我们还是去蹭饭吧。” 46、四十六个小朋友 郁澜一开始还有点不服气, 心说她又不是没炒熟, 都是把菜放进锅里炒两下, 凭什么她炒得就这么难吃? 然后她举起筷子尝了一口她的大作。 ……打扰了。 表面风平浪静的郁澜淡定擦嘴, 若无其事地放下了筷子。 “……这里你们熟, 我们去哪家蹭饭?” 抱着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的呦呦听到要去蹭饭,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舟舟爸爸家!我喜欢舟舟爸爸!”……做的饭! 眼看小女儿爬墙爬得如此干脆, 一旁老父亲心情悲痛,但也无话可说。 毕竟,他也觉得舟舟爸爸做的饭是真的好吃。 于是一家四口从自家的豪华小木屋里走出,准备举家前往人家的小破屋里蹭饭。 下山的山路崎岖,顾妙妙走在前面, 顾启洲牵着呦呦走在后面, 剩下夹在中间的郁澜, 总觉得自己好像需要做点什么, 于是很自然地牵起了顾妙妙的手。 !!! 猝不及防的顾妙妙诧异看向她。 ——你干嘛!? 郁澜也很震惊。 ——我手闲着就随便牵一下,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郁澜缓缓绽开一个营业笑容: “……路滑, 走这么快要是摔了怎么办?” 她说得也没错,这边算是半开放的旅游区,并没有水泥路面, 小路崎岖狭窄,顾启洲牵着呦呦都过得很勉强。 顾妙妙走那么快, 脚要是一秃噜,那她在后面捞都来不及捞。 短暂的诧异之后,顾妙妙的情绪也冷静下来。 不愧是专业演员!这戏演得比她自然多了 顾妙妙握着郁澜的手, 也开始跟她隔空飙戏。 “谢谢阿姨关心,周围好多树枝,您也要小心一点啊!” “好的,这两天降温了不少,带的衣服还合适吗?” “非常合适,您帮我准备的衣服都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手牵手下山的塑料母女你来我往,仿佛两国建交的外交官,两人就差扬起弧度刚好的笑容,冲着镜头相互握手微笑致意。 观众们显然也看出了奇妙的相处模式下的求生欲。 换成别人,他们在看出这是在演戏之后,或许会更加反感。 但大概是顾妙妙本就很机灵的人设在前,他们不仅不觉得她们这是在欺骗观众,反而觉得顾妙妙和郁澜这对塑料母女还挺合拍的。 毕竟…… 在郁澜之前,顾妙妙什么时候露出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了? 而在顾妙妙之前,哪怕是演戏,郁澜也没有表现出这么慈爱温情的一面啊! 有观众总结: 【这是什么?这就是这对后妈继女之间感天动地的塑料母女情啊!】 当然,玩梗归玩梗,观众们心里还是透亮的。 后妈和继女哪有那么容易就相处得和和睦睦的?又不是在演家有儿女,现实中这种尴尬的关系,不成仇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大家越看顾妙妙和郁澜这性格,越觉得能在对方身上看见彼此的影子。 虽然他们猜不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但直觉觉得,如果是讨厌一个人的话,那应该会千方百计的避免自己变成对方那样的人吧? 顾妙妙并不知道观众们已经想得那么深,她们一行人走了大约十分钟,走到了舟舟家门外,瞥见了里面刚刚端菜上桌的一家人。 哎,这不就巧了吗? “舟舟!” 被派去打头阵的呦呦小甜豆笑容灿烂,用令人完全无法拒绝的小奶音问: “我们可以来你们家,蹭个饭吗?” 舟舟妈妈是个非常温柔有气质的主持人,学历高且谈吐有修养,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拒绝呦呦一家人的蹭饭请求。 “谢谢舟舟爸爸!” 呦呦乖巧地把自家带来的菜交给对方,作为一个五星级酒店大厨,舟舟爸爸很快就做好了两道家常菜,添进了这一桌丰盛的晚餐之中。 好久没有吃到舟舟爸爸做的饭,这顿饭吃完的时候,呦呦基本是扶着肚子下桌的,便走还边说: “嗝!不行啦,我真的吃不下了……” 郁澜:……啧。 好胜心极强的郁澜吃了人家的饭还要挑刺,转头问舟舟妈妈: “你天天吃你老公做的饭,真没吃胖过啊?” 舟舟妈妈温柔笑道:“还好,已经吃习惯了,只是偶尔才吃这么多的。” 郁澜听完踢了一脚顾启洲。 “你看看人家!还好意思挑剔我的厨艺,人家老公做饭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学学呢?” 顾启洲:“……还有最后一口冰糖雪梨汤,你喝吗?” 郁澜没理他,转头又看了看舟舟妈妈: “不过你身材这么好,也不用减肥,就这样刚好。” 舟舟妈妈掩唇轻笑。 两个大美人坐在一起,画面异常美好,并且也让观众们隐约想起一件事—— 郁澜刚出道的时候,好像还被称为姬圈天菜来着。 “呦呦你来!”最喜欢漂亮小妹妹的舟舟朝呦呦兴奋挥手,“你来看这个!” 舟舟站在院子里的小水缸里,呦呦凑过蹲下一看,里面晃晃悠悠,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在正里面悠闲游曳。 “这是恬恬爸爸抓到的!可爱吧!” 呦呦想起下午捕鱼的时候,恬恬他们似乎确实只捞到了很小很小的鱼,恬恬舍不得放走,就想留下来养。 正好舟舟家里有缸,就放在他们家了。 “好可爱……” 呦呦趴在缸边,看着一条小鱼游来游去,漂亮的杏眼弯成小月牙。 她家里以前也养过鱼,是那种地摊上会卖的小金鱼。 只可惜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养的小鱼总活不了多久,呦呦哭了几次,就再也没养过了。 两个小朋友正围着小鱼看得开心,路过的顾妙妙也跟着趴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来了句: “想吃小鱼干了。” 呦呦和舟舟二脸懵逼,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无情的童心杀手顾妙妙一脸疑惑: “你们不喜欢吃?呦呦你之前吃香辣小鱼干的时候,不是还一口气吃了好几包吗?” 呦呦:“……” 隔了一会儿,屋里聊天的大人们听到外面传来了两个小朋友稀里哗啦的哭声。 呦呦:“姐姐你不要吃鱼鱼……” 顾妙妙:“鱼鱼那么好吃我为什么不吃?你也很喜欢吃啊。” 呦呦:“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吃鱼鱼了……” 舟舟:“呜呜呜呜呜我也不吃了……” 顾妙妙:? 最后为了从大魔王妙妙的手里保护好可怜的小鱼鱼,呦呦和舟舟两人叫上了恬恬,决定一起去把这条巴掌大的小鱼放生了。 恬恬还很舍不得:“为什么要放生啊,我想带回家养……” 呦呦严肃地告诉她:“小鱼只能生活在小溪里面,要是离开了小溪,会被做成小鱼干的。” 恬恬被呦呦的话吓到了,于是也很郑重其事地跟着呦呦和舟舟一起,准备回今天捕鱼的那条小溪放生小鱼。 反正吃饱了大家也撑得慌,大人们没有反对,周导也觉得小朋友们一起放生小动物是个很温馨的点,于是没有急着开始下一个环节,让他们先去了。 只是在路上的时候,他叫住了舟舟妈妈。 “……等一下去看星星的环节,我想请你帮个忙……” 舟舟妈妈不仅是个优秀的主持人,她还是个在大学期间辅修了儿童心理学的学霸。 “……你也注意到了吧,顾妙妙这个小朋友,和别的小朋友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绝对不会有人把她往内心是个真·成年人的方向猜测,但她那种掩藏不住的成熟气息也很容易被镜头捕捉到。 节目一整季录下来,她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有哭过,也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的孩子。 这一点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来说,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如果你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她似乎有点不太明白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 舟舟妈妈对顾妙妙了解不深,但是听周导形容,大概也感觉到了违和的地方。 “……你希望我做什么呢?挖掘她和郁澜之间的关系?” 舟舟妈妈眼里浮现出些许抗拒。 即便是短暂相处,她也能感觉到郁澜和八卦里的不同之处,她虽然不能称之为温柔善良,但也绝不是个心机深沉折磨孩子的人。 “不不不,你误会了。”周导解释,“我希望,你能引导这个孩子,让她意识到一件事……” 听完周导的话之后,舟舟妈妈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了前方女孩的身影。 六岁的小女孩走得挺胸抬头,不去牵任何人,完全没有任何习惯于依赖他人的迹象。 她的目光大多时候在看风景,偶尔落在人的身上,也是在看前面的妹妹。 舟舟妈妈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这个小姑娘的境遇,暗自猜测,她大约应该很羡慕她的小妹妹吧。 正当她在揣测顾妙妙的内心世界时,呦呦他们已经抱着装在袋子里的鱼,站在了小溪边。 三个小朋友十分不忍,舍不得小鱼的恬恬甚至攥着爸爸的裤腿,都不愿意走得太近。 呦呦吸了吸鼻子,轻声道: “回家以后,你要好好长大,千万不要被做成小鱼干啦。” 小孩子天真善良的想法看得人心头柔软,然而还没柔软两分钟,眼眶红红的小姑娘上前一步,准备将袋子里的小鱼倒出来放生,下一秒—— 小姑娘自己脚下一滑,呲溜一下就连人带小鱼的滑进了小溪里。 !!! “……叫你放生小鱼,不是把你自己放生了啊!!!” 一把将被水淹懵了的妹妹捞出来的顾妙妙,十分头疼地说到。 “呜呜呜……”浑身衣服湿透的小姑娘可怜巴巴,“姐姐抱我……” 看到这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舟舟妈妈忽然又觉得—— 这…… 羡不羡慕的…… 可能也有点难说吧。 47、四十七个小朋友 郁澜是不知道顾妙妙羡不羡慕呦呦, 但她现在和非常羡慕顾妙妙的母亲方茹了。 为什么, 同样都是一个爹, 人家的孩子就没随顾启洲那少根筋的生活常识, 她家呦呦就继承了个十成十呢? “……你在干什么?” 郁澜只不过是去遮了一下房间里的镜头, 一回头就看见被困在了毛衣里的呦呦。 “哎呀!妈妈我看不见你啦!” 香芋紫的小薄毛衣小小的一件,坐在床上的小团子也是小小的一团。 刚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的呦呦想努力自己穿好衣服, 然后想法是很美好的,可手和脑袋并不听她使唤。 ——于是她就把脑袋塞进了袖子里。 郁澜:“……你就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仿佛一个可爱版的蒙面大盗,被袖子紧紧包裹着小脑袋的呦呦想了想: “……脑袋有点疼。” 你还知道脑袋疼! “别动啊,我跟你张姨不一样,你一动我待会儿给你揪疼了别哭啊。” 郁澜还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从来不亲自带孩子, 穿衣服这种细致活有可能弄疼她。 但她也没想到, 呦呦哪来的力气把自己的脑袋套得这么紧。 “……妈妈疼……”呦呦委屈巴巴道。 郁澜没好气:“谁让你穿个衣服这么使劲的?再扯不下来, 我就要去借把剪刀才能把你脑袋救出来了。” 呦呦可喜欢这件小毛衣了, 噫噫呜呜地叫着不许她剪。 “妈妈你继续, 我、我可以的!” 话音刚落,就见郁澜往上一提—— 眉毛和眼尾都被拽得上扬的小可怜四爪朝天,只感觉整个头皮一紧! 秃了! 她的秀发! 她还要绑好看揪揪的头发!! 并且好巧不巧, 那衣服还卡在她发际线处,让她看起来自带中东贵妇风。 “……呜呜。” 呦呦痛心地看着郁澜。 “……妈妈, 我回去之后,也要用你长头发的洗发水!” 原本专心帮她扯衣服的郁澜一听,气得顿时一使劲给她把衣服拽了下来, 拽完还否认: “什么长头发的!?我没有,你瞎说,我头发这么多哪里需要!” 呦呦顶着被静电电得噼里啪啦炸毛的头发,呆愣愣道: “啊?你上次明明,还问樱樱姐姐用的什么长头发的洗发水……” 话没说完,就被郁澜一把捂住了嘴。 “换你的衣服,换好出去找你姐去。” 你可快闭嘴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听到了!!快给我康康!本秃头女孩也想知道女明星用什么防脱洗发水!!】 【明樱风评被害哈哈哈哈】 【惊!两女星私下偷偷交换那种秘籍竟然被三岁女儿听到!】 【哈哈哈哈我们呦呦小小年纪就开始操心发际线了,美女果然从小就有美女的自觉!】 呦呦乖乖穿好小薄毛衣,又换了一条白裙子白袜子,郁澜虽然不经常给呦呦扎头发,编不来张姨和她姐姐给她编的复杂样式,但两个小揪揪还是会的。 等呦呦换好衣服出去,观众们就看到一个紫葡萄一样的小姑娘晃晃悠悠地就跑了出来,然后十分熟练地往姐姐怀里一扑。 身后的郁澜跨出房间,看着这两姐妹日常腻歪的一幕。 说实话,她不太懂这样的姐妹情深,虽然她也有个妹妹,但她俩从小就爱抢东西争父母宠爱,从来就没有和睦相处的时候。 同父同母的姐妹都如此,更别说同父异母,这种天然存在着竞争关系的姐妹了。 所以郁澜最初从来没相信过,顾妙妙会真把呦呦当成亲妹妹疼爱。 可是时间一长,她又有些看不懂这孩子的想法。 ……她好像真的,对呦呦没有什么敌意。 她明明,是最有可能讨厌呦呦的人。 “姐姐姐姐!刚刚我在衣服里翻到了这个!”呦呦自以为小小声地,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你一颗,我一颗,我们一起吃!偷偷的……” 小姑娘掌心热乎乎的,捏着糖就想往顾妙妙手里塞。 ——然后她就被工作人员逮住了。 郁澜看着快要委屈哭了的呦呦,以及和自己一样十分无奈的顾妙妙,心里好像有了答案。 如果顾妙妙对呦呦的好有原因,那唯一的理由应该就是…… 她真的太傻了。 长泽山的空气清新,晴朗的夜晚,穿过遮天蔽日的树林,到没有遮挡的平坦山坡上,就能看到深蓝夜幕上如银河一般璀璨浩瀚的星河。 秋日微凉的晚饭轻轻吹拂,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仰望天空,发自内心地为眼前的景色赞叹。 今晚的环节不是游戏,而是联谊会。 “……今天的我们的布置都非常简单,大家围成一个半弧形,我们依次坐下后,先开始第一项——” 联谊会的第一项,每个家庭上场表演一个节目。 顾启洲:“……我们出什么节目?” 郁澜:“让妙妙和呦呦上,我们大人就不掺和了。” 顾启洲:“……你只是单纯的不想表演而已吧。” 呦呦:“我会我会!我可以表演吹泡泡!就是用口水吹,像这样……” 顾妙妙:“……那还是我去吧。” 节目组显然有所准备,顾妙妙询问了一句有没有乐器,周导就跟变魔术一样,让人变出了一把做工不错的小提琴给她,并且还是符合小孩子身高的尺寸。 等小锁一家的合唱结束之后,顾妙妙就带着小提琴上场了。 台下的呦呦喊得破音: “姐姐加油——!姐姐最棒——!!” 宅男给偶像打call,也不过就这个气势了。 顾妙妙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架起小提琴的那一瞬间,在四周温柔的风声中,她不知为何想起了上一世的一些事。 那时的她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再也拿不起小提琴的手,满腔怨恨,做梦都想回到过去,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要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但她没想到,真的重来一次,她却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心狠。 她并没有大度到原谅上一世的人。 只是这个全然不同的家庭,将她从无尽的怨恨之中解救出来,能够坦然轻松的面对上天给自己的第二次人生。 琴弓搭在琴弦上,顾妙妙迟疑几秒,拉响了一曲恢弘而浪漫的交响曲。 这首曲子的节奏不快,但却有种娓娓道来的宏大雍容。 而令现场和镜头前的观众都没有想到的是,顾妙妙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拉得如此精准而动听,丝毫没有小提琴初学者锯木头的粗糙感。 ——这是什么小提琴天才吧? “妙妙什么时候,琴练得这么好了?”顾启洲惊叹道。 郁澜反而十分淡定:“那是你回家太少,人家天天练琴,你多在家待几天,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惊讶。” 顾启洲确实在家的时间少,但说不关心也错怪了他。 顾妙妙新的小提琴老师还是他去请来的,国际知名小提琴家,不是随便就能请到的,但他只听老师说顾妙妙琴拉得非常好,却不知道究竟好到了什么程度。 【呜呜呜感觉郁澜这个后妈虽然不那么温柔体贴但是还是在关注孩子的】 【作为一个有孩子学琴的家长,表示学琴不光是天赋还要砸很多很多钱,听郁澜这个口气,对妙妙也是真的有在上心的】 【哎,也是将心换心吧,姐姐对妹妹好,妈妈也对姐姐好,这种感觉比那种一上来就把继女当亲生孩子要真实多了】 如果是顾妙妙看到这句话,大约会告诉她,这个闭环分明是: 呦呦对她好,她才会对呦呦好,然后郁澜再对她好。 这一切,都来源于这个一直都十分孤独的小朋友,对突然闯入她家庭的陌生姐姐的善意而已。 是她照亮了她的世界,才会推动这善意的循环。 一曲结束,围坐在周围的大人和孩子们掌声雷动。 同样生了女儿的恬恬爸爸发自内心地夸: “你们家妙妙怎么这么厉害,又独立又有才华,这水平,哪里像六岁?十六岁都有了吧?” 两个家长自然十分谦虚,但呦呦却掩盖不住自己的自豪。 “嗯!我姐姐最厉害啦!谁都没有我姐姐厉害!”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星光下的山坡过于浪漫,还是因为她自己突然多愁善感起来,顾妙妙听了这话,忽然就想起了上一世自己的第一场小提琴比赛。 拿了第二名的小姑娘委屈得扑进父母的怀抱里懊恼,全家人都七嘴八舌地安慰她。 然而拿了第一名的顾妙妙站在台上,却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向他夸耀自己的对象, 但这一次,台下终于有了注视着她的人。 “……才艺表演结束啦,看了我们每个家庭的表演,大家心目中有没有最喜欢的表演呢?” 周导微笑着询问。 如他所料,所有小朋友都指着顾妙妙,其中呦呦还是站起来指的。 周导又随口道:“大家意见这么一致啊,那我想问问,我们一起旅行了这么多次下来,大家觉得在我们之中,最勇敢的小朋友是谁呢?” 再一次,所有人都只向了顾妙妙。 哦,除了她自己。 意外的周导顺着她指的方向,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小朋友有幸能被顾妙妙指。 定睛一看—— 她指的是顾呦呦。 周导:……护短也没有你这么护的吧? 周导:“我看到妙妙的答案和大家有些不太一样,妙妙为什么觉得最勇敢的人是呦呦呢?” 顾妙妙想了想:“因为她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周导:“……比如?” “比如说她爱谁,她喜欢谁,她想和谁玩,想要什么……她都敢说。” 顾妙妙觉得,这些话,哪怕她现在真的是个六岁的小朋友,也说不出口。 一旁收到了周导嘱托的舟舟妈妈接话道: “为什么说不出口呢?” 顾妙妙反而很疑惑: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万一人家并不爱你,并不喜欢你,这样不丢人吗?” 从她第一次见到呦呦的时候,她就很好奇了。 为什么她敢一次次地对她示好?一次次地追在她身后,用那种满是天真信赖的眼神看着她? 她明明从没对她主动表示出善意,她就不怕这样的示好只会得到她的嘲讽吗? 舟舟妈妈凝望着她,惊讶于她思维的成年化。 正常的小朋友,很少有人会去计较得失和面子,他们对你好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想对你好。 小朋友喜欢一个人会很简单,会想要靠近,想要告诉她,会依赖她。 因为没有被拒绝过,所以愿意付出,愿意主动靠近。 只有脱离了童年时期,经历了足够多的事情的人,才会别别扭扭地遮掩自己的心意,害怕表达情绪,认为这是一种羞耻的事情。 甚至还会有人羞于表达到,看见一件喜欢的东西从不主动开口,别人询问也不会承认,一定要等到对方去猜、去追究,甚至是不由分说的将那件东西送到自己手里,自己再不情不愿的接受,才能会感到满意。 而舟舟妈妈在听了顾妙妙话之后想: 她这种下意识想保护自己而拒绝主动靠近别人的思维,究竟是被拒绝过多少次,才会形成的? “为什么丢人呀?” 坐在顾妙妙旁边的呦呦不知道她和舟舟妈妈在说些什么,她只听懂了姐姐说什么丢人。 顾妙妙见她懵懵懂懂,于是重复了一遍: “你说喜欢我,那万一我不喜欢你,你会觉得丢人吗?” 呦呦一愣,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丢人,但是我会难过。” 小姑娘眼中似有水光晃动,她这个时候才慢吞吞地意识到,好像,她每次跟姐姐说我爱你的时候,姐姐都没有回应过她。 她很想追着问姐姐到底喜不喜欢她,可是不知怎么,她又隐隐约约觉得问题好像不在这里。 于是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望了姐姐一会儿,没有撒泼打滚求亲亲,只是用软乎乎地小手捧着姐姐的脸,小奶音认真道: “姐姐,如果你问我爱不爱你,我肯定会回答爱你的。” “不管多少次,我都不会说不爱你。” 所以,你不用害怕说出口的心意被人一次次的否认。 你要勇敢一点,因为你的心意,不会再没有人回应了。 48、四十八个小朋友 在场的大部分人从来都没有想过, 敢于付出真心也是一种勇敢。 习惯成年人规则的大人们, 更是非常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应的话就不说, 不知道有没有好处的事情就不做。 冷静又克制, 每一份得失都放在心里那杆秤上,分辨得明明白白。 但…… 呦呦好像还没有学会。 观众们沉默了一会儿, 不少人都被触动到,纷纷附和: 【这是只有被父母庇护的小朋友才会有的勇敢吧】 【原本觉得呦呦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傻白甜,但突然感觉真的像妙妙说的那样,她也有她的勇敢啊】 【呜呜呜呜还好我们妙妙有个傻乎乎的妹妹,其他人不管但傻呦呦一定会永远喜欢姐姐的!】 【这对姐妹真的好治愈啊我爆哭, 社畜的我也想每天回家有个香香软软的妹妹亲亲还会说爱我1551】 【又骗我生女儿!!!还想骗我生俩!!!!】 呦呦并不知道自己几句话引得多少人泪目, 她在姐姐怀里撒完娇之后, 又被超级喜欢女儿的舟舟妈妈抱过去rua脸。 “呦呦真乖, 你喜欢舟舟吗?阿姨可喜欢你了, 你来我们家当女儿怎么样?” 抱着自己的阿姨温柔又好看, 呦呦见妈妈也看向这边,还是迟疑了一会儿说: “谢谢阿姨,但是……” “阿姨家有好多好多的糖, 呦呦喜欢吃糖吗?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哦。” 郁澜一听这话就知道糟糕了。 果不其然,刚刚还想委婉拒绝的呦呦小脸震惊, 一副“我本来想严词拒绝但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的模样。 “……” 你就这点出息吧。 那边的顾启洲被呦呦的话所触动,趁着别人都在闲聊时,悄悄牵着顾妙妙去一旁没有打光的小山坡上并肩坐着。 虽然两人身上的麦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声音, 但节目组也并没有靠近,只是隔得远远的,镜头安静地对准星光下父女俩的背影。 顾启洲:“……妙妙,我发现,我们好像一直都没有时间谈谈心。” 顾妙妙:“……有什么好谈的?” 顾启洲:“就跟呦呦一样啊,她的话都说不完,在院子里挖泥鳅也能说半个小时,绵绵哪天没有拉便便她也能从早说到晚……你好像,不太爱和爸爸说这些?” 顾妙妙:“可能是因为我对泥鳅和绵绵的屎都没有兴趣吧。” 顾启洲:“……” 观众们齐齐刷屏: 【帮顾导配字幕: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好在顾启洲已经习惯了和顾妙妙这种单方面的对话,毕竟呦呦的话痨有一部分也是遗传自他,他一个人大约说了二十分钟,顾妙妙的回应冷淡且无情,尤其是顾启洲还说了一个让她真的笑不出来的笑话之后—— “……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顾启洲脸上的笑容尴尬地收了起来。 “您有时间给我讲笑话,不如把花环赶快送给郁阿姨。”顾妙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再不送花都要不好看了。” 顾启洲内心的煽情bgm放了好几次,每次刚要酝酿出感情,就被顾妙妙无情掐断。 最后顾启洲也只能歇了和女儿促膝长谈的心思,看着她即将走远的背影,无奈地轻声说: “妙妙,不管怎样,你要记得。” “并不只有呦呦是带着父母的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你也一样。” 秋夜晚风簌簌,吹动地上刚没过脚踝的杂草。 轻轻拂过她的肌肤。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匆匆跑开了。 顾启洲并没有忘记过纪念日的事情。 毕竟是搞艺术的,要是连给老婆每个月过不一样的纪念日都过不好,那和只长智商不长审美和情商的部分理工男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个纪念日过得有点提前,准备得不算充分,除了一个小花环之外,什么玫瑰铺地钻石项链都没有,连烘托气氛的蜡烛都怕引燃森林而不能点。 他想破脑袋,也只想到一个办法。 “呦呦,我们偷偷去芦苇荡里抓萤火虫怎么样?” 呦呦闻言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得蹦蹦跳跳。 “好呀好呀!” 萤火虫! 亮晶晶! 于是顾启洲跟顾妙妙商量好牵制住郁澜,他们去附近的芦苇荡找萤火虫。 芦苇荡离这里并不远,尽管今天星月明朗,照得四周都亮堂堂的,但有高高的芦苇遮挡,视野也相当有限。 巧的是,雍泽也是出于这种想法,才藏在这里的。 既不用担心被节目组一大帮的工作人员发现,也可以远远地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只是他没有想到,顾启洲会带着一大帮工作人员过来。 他更没想到,呦呦一眼就在芦苇丛里找到了他。 “……哎呀,原来你在这里呀!” 一只大狮子趴在芦苇荡里,看上去跟一只做了错事的大猫咪想要藏在拖鞋里一样。 远处是看不出来,但是钻进芦苇丛里的呦呦一眼就看见了。 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狮子是故意藏在这里的,小姑娘在他跟前蹲下,两只合拢的手里藏着一只萤火虫。 呦呦似乎也想问他白天怎么忽然不见了,不过此时她想要分享的欲望占了上风,没来得及多问,她就兴致勃勃地将合拢的手掌递到了他眼前: “我抓到萤火虫啦——” 甜甜的童音轻轻的,仿佛自言自语,所以在芦苇丛外面拍摄的工作人员们并没有认为她在和谁对话。 但事实上,就连在另一头找萤火虫的顾启洲都不知道,蹲在这里的小姑娘是在和一只真·大狮子哥俩好地说话呢。 雍泽的视线被她牵引,也落在了她慢慢摊开的手心。 然而当她完全摊开的时候,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却很快褪去了,转而挂上了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躺在呦呦掌心的小萤火虫不再扑闪着翅膀,发着幽幽绿光在黑暗中漂浮。 它的光芒已经渐渐微弱,奄奄一息地最后抖动了几下。 “……它、它……不亮了……” 雍泽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 琥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是浓黑的,映着月色,是黑曜石里的一点光。 他抬手按住了呦呦领口的麦。 “萤火虫的生命很脆弱。”雍泽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点悲悯,“它们的生命原本就只有五到十四天,如果被人类捕捉,它们的寿命还会更短。” 小姑娘眼睫湿润,眼神可怜地望着他: “是我害死了它吗?” 雍泽不知如何回答她。 呦呦腾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狮子柔软的鬃毛,声音发颤: “求求你,帮我救救它好不好,对不起,我不应该捉住你的,我只是、只是想给妈妈送礼物……” 她不知道,这样就会害死它,她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虫子,想要伸手碰触,却没想到这样就会害死它。 呦呦想到了以前幼儿园里被她吓得慌忙逃窜的兔子们,难过得掉下眼泪。 她为什么,总是惹动物讨厌呢? “没关系。”雍泽用爪子接过她手里的萤火虫,轻轻放到了芦苇荡浅浅的一点水上,看着它飘走,“以后记住,不要再伤害动物就行。” 呦呦用力点头,拿袖子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坚定道: “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她看着眼前眸光清澈的狮子,忽然张开双臂扑向他毛绒绒的鬃毛里。 她的手臂还太小,没办法抱住狮子大大的头,但雍泽听见她小小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狮子哥哥你很厉害的对吧?你不会轻易死掉吧?” 领口的麦被遮住,只听得见有些刺耳的杂音,导演组那边关掉了呦呦的耳麦。 所以并没有人听见雍泽的那一句: “不会的,没有人能让我死掉。” 这是来自森林之主起码的自信。 呦呦听得懵懵懂懂,她听着雍泽笃定的话,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一时间她又想不太起来。 “——呦呦!” 芦苇荡的另一头传来了顾启洲的声音。 “你抓到了吗?你跑到哪里去了?” 呦呦听到有人叫她,便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我在这里!爸爸我们不抓萤火虫好不好!萤火虫好可怜的——!” 雍泽不方便出现在外人面前,他便将呦呦往外推了推。 “我会有礼物送给你妈妈,去找你爸爸,别让他们进芦苇丛,在外面等着吧。” 呦呦很信赖大狮子,闻言也没有任何怀疑,转身就跑去跟顾启洲说: “……我们去叫妈妈过来,妖怪哥哥说要送礼物给妈妈!” 雍泽:“……” 他就不该相信小孩子的口风。 不过也正因为是小孩子,顾启洲还有其他工作人员都认为这只是小孩子胡言乱语,拗不过一定要去叫妈妈过来的呦呦,顾启洲最后还是妥协。 郁澜:“……这黑灯瞎火的,你叫我来这里干什么?” 不只是郁澜,其余爸爸妈妈和孩子们也被一并带了过来。 顾启洲只好一边掏出花环给郁澜戴上,一边直言: “原本是想给你抓几只萤火虫的,但是呦呦不想伤害它们,所以就只能带你过来看了……” 顺便也解释了这个花环是顾妙妙赢来,让他送给她的。 郁澜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顾妙妙平静道:“祝你们恋爱纪念日快乐。” 影后提名过的郁澜仔细分辨了一番,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演戏的痕迹。 ……她是真心的? 还没有等她想明白顾妙妙的心思,月光下的芦苇荡忽然接连晃动,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神秘大风吹动,泛起海浪一样此起彼伏的波澜。 “……你们快看!” 人群之中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此时出现在芦苇荡中的奇景。 一点,两点,三点。 无数的光点自芦苇荡离漂浮而出,藏匿在芦苇之中的萤火虫们也被这阵风惊动,在半空中漂浮、汇集,又宛如魔法一般四散开来。 所有人怔怔看着这场奇景,直到萤火虫们渐渐将他们包围,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好、好漂亮……” 很少接触自然的几个小朋友们都惊呼到。 “我想摸摸!” 舟舟头一个伸出手来,想要去摸飞到头顶的萤火虫,却被呦呦严肃地拍了下手、 “不可以摸!萤火虫会死掉!” “就摸一下!” “一下也不可以!” 异常严格的呦呦甚至都没有功夫去欣赏美丽的萤火虫,她仿佛一个严格的护林员,叉着腰四处巡逻,看到有谁试图去抓萤火虫就施以爱的小巴掌,就连工作人员都被她拍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呦呦可爱!什么时候长泽山招护林员了,请务必考虑我们呦呦!】 【哈哈哈我笑死了凑近一点看都不行这也太严格了吧】 【呦呦别打了,舟舟快被你打傻了哈哈哈】 【哈哈哈呦呦不要心软!打得舟舟长记性,不然你一转身他还敢抓!】 【呜呜呜呜人美心也善我们呦呦真是人间小天使,妈妈永远爱你!!!】 而此时的顾妙妙看着追着舟舟打的人间小天使,忍不住弯了弯唇。 “周叔叔,刚刚的小提琴还在吗?” 周导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让工作人员把小提琴取了过来。 刚戴上了顾启洲送的花环,郁澜还没开口,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悠扬轻松的圆舞曲,六岁小姑娘对于手指的掌控还有些缺失,但这并不妨碍她曲子的动听。 尤其在这个浪漫的时候,每一对爸爸妈妈都被这首曲子打动。 他们牵着自己的另一半,或许还有自己的孩子,在漫天星光和萤火虫的辉映下,手拉手轻轻晃动起来。 呦呦想和姐姐跳舞,但碍于姐姐暂时腾不出手来,因此她只能趁乱又偷偷溜进芦苇丛里,找到了暂时还没有离开的大狮子。 “呦呦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动物的!” 雍泽不明白她为什么特意来找他来说这个,但他还是安静地继续听完。 呦呦慢吞吞地越过障碍,熟练地趴在他颈上的鬃毛里,开心道: “等我长得和你一样高,我也会保护好你!” 雍泽平静地告诉她: “你不会长得和我一样高的。” 小朋友意外地有好胜心:“我可以的!我会多吃半碗饭饭,我会长得超级超级高!” 小奶音稚气得有些可爱,雍泽并没有再打击她。 “所以……” “妖怪哥哥,等我长大,你以后一定记得要来找我玩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长大以后,但雍泽微微垂眸,看着小朋友真挚的眼睛,还是侧头和她碰了碰额头。 算是一个承诺吧。 他不知道的是,呦呦刚刚忽然想了起来,在她梦里,她长大以后是会欺负狮子妖怪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想着,那就等她长大以后证明给狮子哥哥看吧。 梦里的呦呦做的事,现在的这个乖呦呦是绝对绝对不会做的。 她用她未来所有所有所有能吃到的糖,发四! 49、四十九个小朋友 在这里的这最后一晚, 小朋友们被集中起来, 住进了一个宽敞的大通铺。 六个小朋友挤在一起, 瞬间让呦呦感觉回到了幼儿园的午休时间。 她记得刚进幼儿园的时候, 午休时候是小阮老师最辛苦的时候了, 总是不断的有小朋友又哭又闹不肯睡觉,小阮老师安抚完这边, 又要忙那边。 有一次她还看到,小阮老师在大家睡觉之后偷偷抹了眼泪。 “……姐姐,一年级是什么样子的啊?也可以天天玩游戏吗?” 这一期录制结束之后,就到了秋季开学的时间了。 六岁的顾妙妙终于脱离幼儿园,进入九年义务教育, 同一个小学的沈寂川也会升入二年级, 两人每天都会坐家里的车上下学。 顾妙妙刚刚洗漱完爬上床, 把想要钻进呦呦被窝里和她一起睡的舟舟一脚踢开, 才答: “上小学就要考试了, 不能天天玩的。” 其实讲道理, 重生一次除了还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之外,顾妙妙更要面对的是未来长达十几年的学生生涯。 ——她觉得没有一个经历过中考高考的学生,会想重头再经历一次这些。 并且她的成绩也就在艺术生里面能看, 从来就不是沈寂川那样的学霸。 所以,她怎么可能对学校有任何向往? 但她旁边这位早早休学的小姑娘却不一样。 呦呦缩在小被子里, 捏着被角,眼里闪烁着好奇羡慕的光: “考试是什么啊?好玩吗?” 顾妙妙觉得她现在怎么看怎么像那种偏远山区没有学可以上的贫穷儿童。 也太招人怜惜了。 “……一点都不好玩。”她恐吓呦呦,“小朋友们上课要一动不动, 还要背诗,学九九乘法表,考试就是问你认不认字,会不会算数,要是不会老师就批评了你,特别不会就要把你的家长叫去一起批评!” 呦呦果真被吓得一抖,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那……姐姐你在学校,可要好好学习啊,呦呦不想被老师批评。” 顾妙妙:“?” 呦呦看她不明白,还认真解释: “爸爸妈妈都很忙,老师叫家长,只有我有空的。” “……” 其余小朋友们听见了,纷纷嘻嘻哈哈笑道: “不是的不是的!只有长辈才叫家长!” “要和爸爸妈妈一样大才行!” 只上过不到一年幼儿园的呦呦红着脸往被窝里又缩了缩。 原来是这样啊。 夜深了,到了小朋友们该睡觉的时间,节目组帮他们熄了灯。 不过顾妙妙和呦呦都没有睡意,她翻了个身,又开始了睡前小姐妹的叨叨时间。 顾妙妙:“呦呦,你想去学校吗?” 呦呦:“……家里也有老师,妈妈说,我可以不用去幼儿园……” 顾妙妙:“那你想去吗?” 呦呦:“……想。” 以前她总觉得,所有的小朋友都不喜欢她,所以她最讨厌最讨厌幼儿园了。 但是离开幼儿园以后,她认识了恬恬他们,还有她的绵绵,发现大家都不讨厌她。 呦呦才模模糊糊发现,幼儿园只是个小小的世界。 在更大更大的世界里,或许会有更多人,愿意接近她。 或许是看穿了呦呦的心事,顾妙妙小声告诉她: “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呦呦以为姐姐在哄她玩,蒙着被子憨憨地笑了几声。 顾妙妙确实没有故意说好话逗她开心,三岁的呦呦家里不给她用电子产品,所以她并不知道在网上有多少人喜欢她。 不说别的,光是郁澜和顾启洲都是沾她的光,起码涨了上千万的粉丝。 以前评论里催顾启洲拍新戏、催郁澜发自拍的粉丝们,全都倒戈成了呦呦的小粉丝,在底下嗷嗷待哺地等着他们时不时发点呦呦的照片。 顾妙妙甚至还看见了呦呦的表情包。 ……啊不过那些专门截图小朋友哭得惨兮兮的表情包,呦呦还是不知道为好。 第二天早上,在大通铺上睡得七歪八扭的小朋友们被一个个叫起来,好几个月的综艺录制即将结束,小朋友们收拾好各自的行李,即将面对残忍的分别。 恬恬:“……呜呜呜呦呦我会想你的呜呜……等、等到放假的时候……我一定来找你玩……” 舟舟:“……呦呦妹妹你一定不能忘记我,我跟爸爸说好了,等我长大以后爸爸去你家提亲……” 舟舟爸爸:“……我没跟你说好。” 呦呦就更不用说了,她本来也挺难过的,大家这一哭她就更难过,一个比一个嚎得凄惨。 虽说录制的时间不长,但几个小朋友还是有革命情谊在的,大概唯一从头到尾淡定的,也就只有莫得感情的顾妙妙小朋友。 她甚至还抱着一包抽纸,看谁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就默默地递张纸过去。 逐一检查完没人需要纸了,顾妙妙走到车旁边,作势要拉开车门道: “还不走吗?飞机要晚点了。” 节目组:……这小朋友真是掐断煽情bgm的一把好手啊。 节目录制结束,一家四口回到顾家时,越鸣已经离开了。 张姨:“呦呦别难过,小鸣念的是寄宿学校,管得严不给请假,不过他说他会给你写信的,好不好?” 呦呦还是伤心的抹抹眼泪:“……可是姨姨,我不识字啊……” 张姨:“……” 那倒也是。 于是写信变成了一周一次的电话。 同样快要开学的还有顾妙妙和沈寂川,并且沈寂川还有点不同。 经过学校老师的一致决定,他们向顾启洲建议—— “开学以后,不如让这孩子直接上四年级吧。” 其实按照他们的评估,直接上少年班也没有问题,但又担心过于拔苗助长,毕竟沈寂川今年才过了生日也才八岁,本市的少年班最小还没有低于十二岁的。 顾家商量了一下,觉得沈寂川并非那种高分低能的类型,并不担心他不适应,也同意了。 所以本该上二年级的沈寂川连跳两级,成了四年级的学生。 顾妙妙也很想跳级,然而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像沈寂川是真聪明,只是借着重生沾光,混个年级第一当还可以,跳级迟早露馅。 顾家一家人各有心思,但只有呦呦的心思表现得最明显。 呦呦:“哇——哥哥上四年级,那是不是会省好多好多学费呀!?” 郁澜:“你还知道人家省学费,再看看你,以后报辅导班的钱少不了不说,你不留级我就烧高香了!” 顾启洲在中间打圆场:“没那么严重,我们呦呦这才三岁……” “人家说三岁看老!我三岁的时候能骂哭我十岁的表哥,呦呦三岁连只吉娃娃都能把她吓哭……” 呦呦不同意她的说法:“那只吉娃娃真的超凶的!” 郁澜:“你再不会算减法,我让你知道你妈妈比吉娃娃凶多了!” qaq 妈妈超凶! 第二天小学正式开学,顾妙妙的心情毫无波澜,她只希望一年级的小朋友能够成熟一点,不要每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哭。 “……姐姐。” 起了个大早的呦呦神神秘秘地拽了拽顾妙妙的衣角。 “这个你要放在书包里哦。” 顾妙妙看着她从厨房里顺来的一根大葱和两个鸡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要带的!”呦呦郑重其事地告诉她,“joe上次告诉我,他第一天上一年级的时候,他的妈妈就给他准备了,带了才能考一百分的!” 顾妙妙婉拒:“我不想让我的同学觉得我是去当新东方厨师的。” ……新什么东方? “那、那……”呦呦握着没有推销出去的大葱,期待地看向一旁的沈寂川,“哥哥你……” “你回忆一下,我哪次没有考一百分?” ……好像没有。 认真准备了一番但却没有人领情的呦呦气鼓鼓地,她窝在沙发里,小头发没有绑起来,乱糟糟的,时不时地朝门口准备出发的他们看去。 沈寂川忍不住说:“……你觉不觉得……呦呦有点像……空巢老人?” 顾妙妙:“……” 哥哥姐姐去上学后,空巢老人顾呦呦寂寞地捧着小脸,寂寞地点开她的小猪佩奇和樱桃小丸子。 整整看了一上午,居然都没有人催她去练琴,呦呦有点不适应。 “妈妈妈妈!” “妈妈我该练琴啦!!” “妈妈你怎么不催我练琴啦!!!” 呦呦朝郁澜房间跑去的样子,简直把“妈妈你是不是三天没打我了”的欠揍样刻在了脸上。 但即便如此,郁澜也没有时间理会她。 “嘘——” 顾启洲一把抱起了呦呦,小声告诉她: “呦呦乖,妈妈这两天有正事要做,你乖一点,不要去打扰妈妈哦。” “什么正事啊?”其实她想问的是什么事比骂她还要重要啊。 顾启洲笑眯眯答:“你妈妈的经纪人,就是那个小关阿姨,希望你妈妈能够复出拍戏,呦呦又能在电影院里见到妈妈了,开不开心?” 电影不是拍完就能播出的,呦呦两岁半的时候,郁澜婚前拍的最后一部电影上映,他们一家人都去电影院看了。 当然,只有顾启洲和郁澜看得十分感动,呦呦全程都在呼呼大睡。 顾启洲满脸都是中了大奖的喜悦,然而呦呦听完呆了两秒,一双大眼睛迅速蓄满眼泪,哇哇大哭起来: “……呜哇啊啊——!!!妈妈不要去拍戏!!!!你以后可以天天骂我都可以不要去拍戏好不好呜呜呜!!!!” 50、五十个小朋友 得知了前因后果, 再看了看抱着自己大腿哭唧唧求骂的小可怜, 郁澜又好气又好笑。 “……谁稀罕骂你。” 她圆润漂亮的手指头戳了戳呦呦的额头。 “以后妈妈拍戏去了, 你自己一个人在家, 要好好听老师和张姨的话, 知道吗?” 呦呦一听这话更急眼了。 以前爸爸出门工作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他就会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好久都不回家。 妈妈说爸爸只会出去几个月,可对小朋友来说,几个月的时间太长太长了。 “你稀罕的!” “你最稀罕骂我了!” “妈妈你不要走,呦呦以后都乖乖听话,你、你骂我吧!” 仿佛英勇赴死的小姑娘紧紧攥着郁澜的衣角, 慌张又恳切, 那一双透亮的眼眸可怜巴巴的, 里面泛着点点泪光, 看得人心里发酸。 郁澜原本雀跃的心情被她这一眼看得难受起来, 她抿了抿唇, 迟疑许久,似乎想要松口。 “呦呦。” 抢在郁澜之前,顾启洲抱起呦呦, 将她从房间里带了出来。 父女俩到了僻静处,顾启洲才抱着她坐下, 轻声问: “舍不得妈妈?” 哭得伤心的呦呦点点头。 “爸爸不在家,妈妈也要走,只有绵绵和姨姨陪我, 呦呦会难过。” 顾启洲柔声道:“我知道呦呦一个人在家很寂寞,可是妈妈也会很寂寞的。” 呦呦眨眨眼:“那给妈妈买东西,她就会开心的。” “……” 那倒也是。 郁澜刷卡的时候确实很开心。 “但是啊……”顾启洲轻叹一声,“开心也有很多种的,呦呦吃糖的开心,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开心,和哥哥姐姐还有绵绵在一起的开心,都不一样,对不对?” 呦呦似懂非懂。 “所以,妈妈花钱买东西的开心,和妈妈去工作的开心也是不一样的。” 呦呦说不过爸爸,小嘴动了动,赌气似地说: “……以后我变成了妈妈,我哪里都不去,我一定会陪着我的小朋友!” 听了这话,顾启洲的神色严肃了些: “呦呦,爸爸不希望你成为这样的妈妈,你现在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哥哥姐姐的妹妹,以后或许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但我希望在这些之前——” “你要记得,你是顾呦呦,你是你自己。” 在拥有这些头衔之前,你要永远清醒的记得,你首先要是你自己。 呦呦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全都听懂。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可委屈可委屈地扁扁嘴,嘤嘤嘤地在爸爸怀里哭了起来: “……呦呦不是呦呦,呦呦是小朋友,小朋友是要爸爸妈妈陪的……” 顾启洲:……好吧,当他白说。 呦呦对妈妈的依恋,连带着也动摇了郁澜对于是否要重新复出的决心。 “你应该去。”顾启洲是很赞成的,“你才三十多岁,正是女演员的黄金年龄,你隐退前刚刚被提名影后的事你忘了吗?你不是没有事业心的人,我知道你想的。” 郁澜:“……关姐是给你提成了吗,你这么煽动我。” 顾启洲无奈地看着她。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呦呦毕竟还这么小,还有妙妙和寂川……” “家里的阿姨可以再雇,哪怕暂时雇不到值得信任的,有张姨看着,平时妙妙和寂川上学,问题也不是很大。” “不是阿姨的问题。”郁澜认真道,“家里至少要有一个亲人在,否则这几个孩子的成长环境,该有多冷冰冰?” 郁澜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模范妈妈,但她成长的家庭还算和睦完整,也见过那些不完整家庭里的孩子会留下什么样的阴影。 所以,尽管她没有许多妈妈体贴入微的耐心,但起码的底线还是清楚的。 顾启洲:“那……要不然我暂时……” 郁澜:“打住,你以为你是在为你一个人工作?你团队那么多人,你回归家庭你手下那些人喝西北风?” 这不行那不行,两人的交谈陷入了僵局。 最后还是晚饭时呦呦的一句“想吃外婆做的蜜豆发发双皮奶了”,成功提醒了顾启洲和郁澜。 ——可以让呦呦的外婆来帮忙带孩子啊! 于是某天放学之后,顾妙妙和沈寂川都见到了呦呦的外婆,也就是郁澜的母亲罗碧英女士。 郁澜的美貌大约遗传自母亲,五十六岁的罗女士还没有明显的白发,她盘着时髦利落的盘发,没有任何发胖的征兆,如果放在广场舞老太太里,一看就必须是领舞的那个。 “这就是妙妙和寂川吧?” 两个披着小朋友壳子的重生者,也都不是第一次见这位慈眉善目的姥姥了。 上一世虽然罗碧英不常来顾家做客,但对他们都算不错,是上一世难得给他们一点温暖的人,只可惜相处时间太少,并不算熟悉。 他们跟着呦呦的称呼喊:“姥姥好。” “乖。” 上了年纪的人,对小孩子——主要是乖巧听话的小孩子——都会天然地带着点好感。 即便这两个孩子跟自己的女儿都没有什么关系,但平时听郁澜提起这两个孩子的口吻,她多少对两个孩子的品性都有谱。 毕竟,如果真是什么坏脾气的,郁澜早就在电话里跟她骂千千万万次了。 罗碧英笑着给两个孩子一人递了个红包。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收红包必备拉锯战环节。 顾妙妙:“不用不用。” 沈寂川:“您客气了客气了。” 罗碧英:“这是姥姥给的见面礼,必须收啊,再不拿姥姥就要生气啦。” 好咧! “谢谢姥姥。” 推拒一番后,两人淡定从容将红包收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小小年纪还不会熟练运用这一套功夫的呦呦看得目瞪口呆。 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个啊。 “还有我们小呦呦的。” 呦呦看着递给自己的小红包,脑子里演练了一下哥哥姐姐的半推半就,刚想说个“不用不用”,就被郁澜劈头盖脸夺走。 “谢谢妈。”郁澜平静道,“我帮呦呦存着。” 呦呦:“…………我我我我自己存!我可以!放着我来!!” 郁澜:“你想得美:)” 到最后郁澜还是把这些钱都存进了新的小猪存钱罐里。 存钱罐只能存,不能用,要用就要把存钱罐砸掉。 虽然还不会花钱但也知道钱很重要的呦呦抱着小猪存钱罐,十分难过。 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拉着姥姥去院子里看她的小羊朋友。 “姥姥!她叫绵绵,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啦!” 罗碧英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孙女想法时常天马行空,但是也没想到她竟然养了一只羊宠物……哦不是,应该是当朋友。 “绵绵你好呀。”罗碧英学着呦呦的样子,蹲下来笑眯眯和她打招呼,“绵绵这么小一只,几岁啦?” 绵绵:“咩——” 它一百岁啦。 “绵绵是我的朋友,当然和我一样大呀。”呦呦十分笃定道,“绵绵你说什么,呀,原来你说你想吃蜜豆发发双皮奶了呀!” 呦呦仿佛一个演技拙劣但自以为自己发挥得很棒的三流演员,指着绵绵说: “姥姥,她说她想吃双皮奶!” 罗碧英:“……看来我们家呦呦的傻劲还没过呢,小可怜见的,姥姥抱抱。” 呦呦:“……tat姥姥你骂我。” 罗碧英:“怎么会呢,姥姥最喜欢我们小呦呦了!” 呦呦:“哼。” 罗女士来了顾家之后,呦呦对于妈妈要去拍戏就稍微没有那么排斥了。 这时候郁澜也差不多挑好了剧本,原本她的经纪人给她挑了一个大导演大题材的女一号,当然这个角色还需要她去试镜,但郁澜的水平在那儿,基本也就是走个过场。 但郁澜却拒绝了,而是选了一个现代题材的电影。 不图别的,就图这电影在质量好的一批中,是耗时最短的。 预计不到三个月就能拍完。 就这样,郁澜临走的时候还有点不太安心,虽说她平时也经常不着家,偶尔还跟姐妹出国旅游一两周,但离开呦呦两三个月,这还是头一次。 一贯淡漠的郁澜,心里还有一丝丝离别的忧愁。 “呦呦,妈妈走了,你在家要听姥姥和哥哥姐姐的话,知不知道?” “呦呦?” “呦呦妈妈要出去工作咯。” “顾呦呦你干什么呢?” 她喊了半天,专心趴在姥姥膝盖上看姥姥织毛衣的呦呦才抬起头,兴奋道: “妈妈妈妈!姥姥要给绵绵织围巾哎!粉红色的!!” 郁澜:“……关我什么事,又不是给我织,走了!” 前两天还舍不得,今天就忘了。 小朋友果然都是小白眼狼! 等到十月桂花飘香的时候,呦呦馋了好久的蜜豆桂花双皮奶也终于可以开始做了。 “姥姥,这里就有桂花!” 姥姥带她坐了半个小时的车,刚一下车,呦呦就站在路边一棵桂花树下,看上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罗碧英哭笑不得:“小馋猫,把口水收收,这个花是公物,我们去姥姥的朋友家,他们家里有好大好大的桂花树呢。” 桂花好香好香。 吸溜吸溜。 呦呦拿袖子蹭了蹭并不存在的口水,忽然瞥见路边蹲着的一个老爷爷。 于是她又松开姥姥的手,跑去戴墨镜的老爷爷旁边问。 “爷爷,你举着这个是什么呀?” 呦呦说的是他手里举着的算卦招牌。 她出门少,去的地方也都是治安环境很好的地方,还是头一次见到街边算卦的道士。 这个道士还很高冷,见一个小朋友蹲下问,掀了掀眼皮道: “算运势算学业还是算姻缘啊?” 运势和学业两个词太学术了,呦呦听不懂,但是姻缘她在电视剧里听过,于是郑重回答: “算姻缘吧。” 身后的罗碧英哭笑不得,哪儿有三岁小朋友算姻缘的? 她想要拉呦呦走,但呦呦却很好奇,一定要听完这个神叨叨老爷爷的话。 神叨叨老道士也没问她生辰八字,把她这张糯米糍一样软乎乎的小圆脸扫了几遍,掐指一算—— “唔……小姑娘这姻缘,有点小坎坷啊……” 呦呦不明觉厉,听得十分专心。 “真的吗?”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总体来说还是很圆满的……” “这样啊。” “但是月满则亏啊,圆满之中肯定还是有点小遗憾……” “哇哦。” “虽然是小遗憾,但是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罗碧英不信这些神叨叨的东西,不过是陪呦呦看热闹而已,闻言忍不住插了句话: “那大师,我们呦呦的这个姻缘是做什么的啊?” 神叨叨老道士又掐指一算,认真道: “是个公职人员,位高权重。” 罗碧英:“那就是个公务员呗,公务员还挺好,工作稳定铁饭碗,不像我那个女婿,别看挣得多,连个五险一金都没有,万一破产都没保障,不好不好。” 老道士又补充: “不仅如此,还福泽深厚,富贵加身,与金有缘,是个富贵之家啊。” 啥也没听懂,但非常捧场的呦呦:“好!” 鼓掌! 这话罗碧英琢磨了一路,等到她到家的时候才琢磨明白。 公职人员。 位高权重。 与金有缘。 ——这听起来,像个贪官啊! 51、五十一个小朋友 “姥姥, 你为什么叹气啊。” 呦呦坐在厨房流理台旁的高脚凳上, 晃荡着小腿等着她的蜜豆桂花双皮奶。 但是姥姥叹气了好几次, 呦呦十分疑惑。 “哎——”罗碧英摸摸呦呦的小脑袋瓜, “我们呦呦, 长得比你妈妈小时候漂亮多了。” “嘿嘿嘿,真的吗?” “真的, 就是这智商,好像还没有你妈妈的一半高。” “……姥姥你又骂我。” 罗碧英原本是没把那个老道士的话放在心上的,但是好端端的人家给她算姻缘算出个贪官,这也挺让人很难不多想。 但即便是她想给呦呦讲些道理,以呦呦现在的思考能力, 听懂的可能性也很小。 罗碧英想了想, 害, 讲什么道理, 宠就完事! 就凭顾家这家底, 想金尊玉贵的养个小姑娘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不是顾启洲和郁澜夫妇都不是浮夸暴发户的性子,呦呦想要点什么珠宝钻石那都可以按筐买。 要是从小好好娇养,怎么可能被男人的一点小恩小惠骗走? 罗碧英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 当即就对呦呦说: “呦呦,从今天开始, 你想要什么,姥姥就给你买什么,好不好?” 惊喜来得太突然, 呦呦先是兴奋了一会儿,等兴奋头过去了之后,又陷入了茫然: “好是好……但是姥姥,我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哎。” 好看的小裙子郁澜给她买了很多,每个季度都有新的,她就算一件一件试也累得够呛。 芭比娃娃系列她也不缺,这些都不用她主动提,顾启洲的助理也会在上新的第一时间给她买回家。 可以说她从小到大,物质上的东西从来不缺,她几乎没空产生什么“我好想要这个”的想法,因为她只要多看两眼,家里人就给她买回来了。 罗碧英似乎也想到这点,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那你爱吃的糖?” 呦呦的眼睛亮了亮。 “……还有你最爱喝的草莓牛奶?” 呦呦的眼睛更亮得像小灯泡一样。 对外孙女无底线宠溺的姥姥表示: “好的,从今天开始,你实现糖分自由了!” 呦呦兴奋得振臂高呼。 于是等到当天顾妙妙和沈寂川放学回家的时候,两人一进门,就抓获了一个抱着糖罐子一边看电视一边一个接一个往嘴里放糖的小朋友。 电视上放着呦呦喜欢看的动画片,面前的桌上摆了一排喝光了的草莓牛奶罐子。 她吃糖吃渴了,随手就拿起手边的草莓牛奶吨吨吨一口,还要发出一声舒服的“哎——”。 喝啤酒看球赛的抠脚大汉也不过就这个形象了。 “呦呦。”顾妙妙语气不善,“你干什么呢?” 顾启洲和郁澜不在家,她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看得专心的呦呦被姐姐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看见哥哥姐姐都眼神不善地盯着她看,呦呦举着一颗糖正要往嘴里放的手顿时僵住。 三秒后,她把糖放回了罐子。 ——然后猛地抓了一大把开始往嘴里塞。 顾妙妙:“!!!你给我吐出来!!!!” 一旁的沈寂川叹息一声。 父母不在家,姥姥没底线,六岁的顾妙妙和七岁的沈寂川只好默默扛起了这个家。 顾妙妙:“姥姥,糖罐子不能给呦呦,你让她想吃多少吃多少,她有多少能吃多少,把自己撑死了都不知道的。” 沈寂川:“呦呦,你知不知道糖吃多了牙齿会烂,草莓牛奶喝多了会拉肚子?” 坐在沙发上接受教育的一老一小:“……” 等两人无情没收了呦呦的糖和草莓牛奶之后,罗碧英才小声问呦呦: “呦呦,我怎么觉得你不聪明,是因为你哥哥姐姐把你的聪明都分走了呢?” 呦呦:“?” 其实也不能说呦呦傻,普通的三岁小朋友和她也差不了多少,呦呦至少也不大喊大叫精力过剩,这已经算是懂事听话了。 但因为家里有顾妙妙和沈寂川这两个孩子在,对比就显得格外鲜明。 比如听完顾妙妙拉小提琴—— 罗碧英:“好!拉得真好!这水平可以去那什么国家大剧院表演了!” 又比如看完沈寂川做的小学奥数题—— 罗碧英:“虽然姥姥看不懂!但看起来就很厉害!以后我们寂川一定是个数学家,拿诺贝尔数学奖的那种!” 沈寂川还不太习惯老人家对他的热情。 但他迟疑了一下,到底把嘴边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姥姥,诺贝尔是没有数学奖的。 其实说起来,罗碧英女士并没有带小男孩的经验。 她一直以来都是喜欢女儿多一点,可以给女儿买好看的小裙子,扎可爱的小辫子。 尤其是在外工作一整天回到家,有个小姑娘围着你甜甜地撒娇喊妈妈,绝对是可以抚平一整天工作疲劳的。 而男孩子就不一样了。 罗碧英没养过小男孩也知道,普通小男孩应该很少有爱看那些枯燥的科研书籍的。 这个年龄段的小男孩是最爱满地打滚,披着床单以为自己是超人蝙蝠侠,还随时随地能凭空打套拳。 但沈寂川和这些小男孩不同。 他从来不干这些事。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这孩子天生就静,是那种爱看书爱学习的优等生性格。 可后来她无意中看到这孩子拄着拐杖去上厕所,空荡荡的裤腿底下空无一物,她才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这么安静持重。 除了坐下来安安静静看书学习,他也没有办法和同龄的其他男孩子一样,呼朋唤友地去踢足球打篮球啊。 很快,沈寂川就发现罗女士对他的关注度大幅上升起来。 “……马上冬天要到了,寂川喜欢什么颜色的毛衣,姥姥把手里这件给绵绵织的织完,就给你们织。” “……又看书看到这么晚啊,寂川肚子饿不饿,宵夜吃什么姥姥给你做?” “……声音怎么哑了点?是不是感冒了?感冒的话今天就不去学校了,姥姥去给你请假。” 如果光是这些,沈寂川虽然觉得这热情来的有点突然,但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然而来自姥姥的疼爱注定是迅猛而不讲道理的。 “多吃一点,长身体。” 沈寂川接过了那碗沉甸甸的米饭,又想起了被呦呦养猪般的热情支配的恐惧。 这已经是第二碗了。 沈寂川捧着这碗饭,心情有些复杂。 除了呦呦上次误以为他多吃点能长腿以外,罗碧英是第一个这么无微不至关心他的人。 上一世活了二十多岁,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很淡,除了照片之外,父母在他脑海中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他也不记得他的父母有没有像这样,催促着他多吃点饭,生怕他饿着。 他的童年,是辗转各个近亲远亲的家里,像个突兀的入侵者,生硬地介入别人家原本的轨迹。 沈寂川早早的懂得了自己的身份,从不会提任何要求,并且学会了看别人的脸色。 如果桌上那道菜是别人家孩子爱吃的,他就算也很喜欢,也不会动一下筷子。 如果寄养的那家人家庭条件普通,他也会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开支,饭少吃一点,衣服多穿几年,不合脚的鞋也会继续穿。 他从不提自己的要求,也不会有人问他想要什么。 来到顾家以后,虽然他的衣食住行都有了全方位的提升,但大多数时候,忙碌的夫妇俩也只是给他充裕的零花钱,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唠叨。 其实他不需要那么那么多的钱。 他宁愿拿这些钱,来换这样平淡琐碎之中的小小唠叨。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每顿都吃压了又压的两碗大米饭。 “……谢谢姥姥,但是我真吃不下了。” 沈寂川十分诚恳道。 罗碧英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吃得下吃得下,这才六点,离睡着还早着呢,吃完姥姥扶着你出去走走就消化了。” 呦呦看着他那一大碗米饭偷笑,还好她已经放下筷子啦。 “呦呦,跑什么?” 眼疾手快的罗碧英把呦呦抓回了座位上。 “核桃莲子猪骨汤还没喝呢,你和妙妙一人一碗。” 呦呦苦大仇深地看着眼前跟她脸一样大的汤碗,小嘴噘得老高: “姥姥我的肚子真的装不下啦。” 罗碧英不为所动: “饭你装不下,汤还装不下吗?喝完多上几次厕所就没了,再不喝就凉了啊。” 她说得非常轻松,仿佛这几个小朋友的肚子里有好几个胃,一个装正餐,一个装汤水,还有个要装她给的零食。 并且能装多少都是她说了算。 这顿饭吃完之后,三个小朋友挺着圆滚滚的肚子齐齐躺平。 顾妙妙:“得分散一下姥姥的注意力了。” 否则等顾启洲和郁澜他们回来,会发现他们三个都胖得不成人形。 沈寂川深有同感:“明天就是周末,不能让她一直在家里待着琢磨吃的,想个理由出门,玩累了就不会惦记这些了。” 顾妙妙觉得可行,于是两人的目光颇为默契地落在了一旁呦呦的身上。 瘫在沙发上打嗝的呦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工具人。 五分钟后,她被哥哥姐姐推到了姥姥的面前。 “……姥姥!”呦呦嘴里含着哥哥用来贿赂她的一颗糖,开心地拽了拽姥姥的衣角,“明天我们去动物园好不好?” 罗碧英:“可是明天姥姥打算给你们做佛跳墙……” 顾妙妙:“呦呦想去动物园,她还没有去过。” 沈寂川:“虽然我们也很想吃您做的佛跳墙,但是呦呦想去动物园想去很久了。” “真的吗呦呦?” 呦呦刚想说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去啦,然后就看到站在她前面的顾妙妙背着手,手指圈了个圆圈。 是糖的形状。 “真哒!”呦呦小脸诚恳,声音响亮,“呦呦想去!超级超级想去!!” 所以说,对于呦呦而言,没有什么是糖支使不动她的。 如果有,那就多给几颗! 第二天的罗碧英向张姨打听了附近的动物园。 张姨:“市里是有几个老动物园的,不过我听说最近我们这边新开了一家崽崽动物园,据说里面的动物都是幼崽,特别可爱,您可以带孩子们去那里看看?” 那听上去是挺可爱的。 罗碧英决定带着三个孩子就去这个崽崽动物园了。 “不过……好像这个动物园经常停业整修,不是每天都开的,不如我早上去帮你们看看,要是开着你们再去……” “不用不用。”罗碧英没当一回事,“周末动物园肯定要开的,它不想赚钱啦?” 相当自信的罗碧英第二天一早,就让司机开车送他们去了那家崽崽动物园。 然而—— “哦豁。”呦呦十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歪歪头,“姥姥,他们说今天不开门哎。” 罗碧英惊讶地看着大门紧闭的动物园,还真没想到这家动物园真这么任性,周末赚钱的大好机会,居然说不开就不开? 敢情你们动物园的动物周末还双休吗? 同样一大早赶来的还有别的小朋友。 “呜呜啊啊啊啊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动物园里看长颈鹿!” 其余发现今天动物园没开门的游客都稀稀拉拉地离开了,只有这个小男孩不依不饶地尖叫哭喊,时不时还用脚踹动物园的大铁门。 沈寂川微微皱眉,他很讨厌这样吵闹的小孩。 但他没想到,比小孩还不讲理的是他的妈妈: “乖乖乖我们不哭啊,这什么破动物园啊?周末凭什么不开门,这不是耍人玩吗?” 熊孩子的爸爸也不甘示弱: “一个动物园耍什么大牌?迟早倒闭!” 说完他用力一脚揣在铁门上,还连踹好几脚,大有要把这门卸下来的架势。 动物园的铁门被踹得摇摇欲坠,吓得呦呦往沈寂川的轮椅后缩了缩。 罗碧英也很看不惯这一家人的做派,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没素质”。 那男人耳朵却很尖,立刻回头反问: “你说什么?” 罗碧英不想带着孩子和他起冲突,当做没听见,转身欲走。 可呦呦却单纯以为他没听见,认真且大声地重复: “我姥姥说叔叔你好没素质呀!” 罗碧英&沈寂川&顾妙妙:…… 呦呦见那男人气得眼睛瞪成铜铃大,以为她声音还是太小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一遍: “叔叔!!!你们不要踢门!!!姥姥说你们好没素质的!!!!” 动物园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呦呦的声音大到几乎有了回音。 连在动物园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呦呦的动静。 “姥姥。”吼完之后的呦呦转过身,挠挠头一脸疑惑,“这个叔叔的耳朵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看是你脑子不太好。 见呦呦成功激怒了对面那一家人,罗碧英虽然有些头疼,但她也不是怕事的人,永远都不要低估五十多岁大妈的吵架能力。 “——你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教养!小小年纪不学好敢骂长辈没素质?” 顾妙妙撸起袖子准备开战,没想到罗碧英女士比她更猛。 “孙子!刚刚那话是我骂的,怎么,骂的就是你这种没素质的人!人家私人开的动物园想开就开想关就关,还带着你家孩子爷俩一起踹人家大门,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素质到一窝了!有钱你自己盖一家啊!没钱你逼逼什么逼逼!” 顾妙妙:……打扰了。 看来是没有她发挥余地的。 罗碧英女士以一敌二,旁边还有司机随时保护她的安全,可以说吊打对面两个无能狂怒的中年夫妻。 而他们的儿子也陷入了困局。 小男孩:“不许你们欺负我爸爸妈妈!” 呦呦叉着腰:“不许你们欺负我姥姥!” 小男孩:……?不是你姥姥在单方面骂我爸妈吗? 眼看着罗碧英女士越战越勇,气势惊人,小男孩着急了。 “你们才没素质!你、你们一家都是坏人!你哥哥还是个残疾!怪物!你们一家都是怪物!!” 呦呦瞪大了眼,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胡说!我哥哥不是怪物!你不可以骂人!” “就是怪物!!他没有腿他和我们都不一样他就是难看的怪物!!!!” 小孩子口无遮拦,气急眼了张口就把自己能想到的最有杀伤力的话脱口骂出。 坐在轮椅上的沈寂川蓦然抬眸,漆黑深目里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光。 他捏紧了扶手,余光瞥见几个大人还在争执,无声地推动轮椅,朝那个叽叽喳喳面目狰狞的小男孩伸出手去—— “是你在骂人吗?” 不知何时,动物园的门微微敞开,熟悉的身影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是你吗?” 嗓音清越的少年眉眼淡漠,他将视线落在了那个口无遮拦的小男孩身上。 沈寂川伸出的手不得不停下。 几个孩子都齐齐看向这个少年,泪光涟涟的呦呦脸颊鼓成小金鱼,带着哭腔道: “就是他!他骂我哥哥!我哥哥不是怪物,他才是!!” 顾妙妙冷眼看着这个熊孩子,讥讽道: “你倒是四肢齐全,就是缺了脑子,翻来覆去就这几个词汇量,哪怕上课多熏陶熏陶也不至于跟你笨蛋爹妈似的嘴笨成这样,就这水平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待会儿被我骂得祖坟被掘我怕你这不肖子孙也只能坐在坟头哭唧唧。” 小男孩也就七八岁,哪里见过这场面。 “你觉得你比人家多长条腿就了不起了?小傻瓜,别以为傻人有傻福,你错了,傻逼是没有的。” 雍泽:“……” 虽然没听懂但被这气势震慑的呦呦: “……好!姐姐继续!骂他!” 雍泽转头问旁边的沈寂川,大家是为什么在这里吵,得知前因后果之后,他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 他起身,走向那边仍在无能狂怒的夫妻俩。 “打扰一下,你们是今天想来参观崽崽动物园的游客吗?” 夫妻俩气得胸口起伏,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是啊!怎么?你是来调解的工作人员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这动物园这么搞迟早倒闭!就算你求我们,我们也不会再来……” “那就好。”雍泽的声音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正好我想通知你们,你们被列入动物园的黑名单,今后动物园不欢迎你们的参观,感谢你们的配合。”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夫妻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凭、凭什么……?”他被这少年的眼神看得心里不安,但语气依然强硬,“你说不让就不让?这动物园是你家开的?” 雍泽仍旧淡然地颔首: “这个动物园确实是我家开的,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老人慈祥微笑,老人穿着一身西装,气质出众,身上带着岁月沉淀的雍容华贵。 总之,看上去就是很有钱的样子。 “……神经病!” 这对夫妻俩也意识到自己惹上的好像是不得了的人物,色厉内荏地撂了句狠话: “不来就不来!全市这么多家动物园!你以为都是你开的吗?我马上就换一家!” 说完,夫妻俩就带着那个孩子走了。 那小男孩似乎也意识到他们这是落荒而逃,不仅大哭大闹,还用疯狂用拳头打自己的父母要回去继续跟他们吵。 父母俩也舍不得打孩子,只好躲着他的拳头,骂骂咧咧走远了。 雍泽看着他们的背影,回头问老人: “我刚刚没告诉他们,我的意思指的是全国的动物园,包括水族馆这些吗?” 老人微微笑道,回答:“似乎没说。” 雍泽也没太在意,淡漠道: “没关系,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52、五十二个小朋友 罗碧英显然被雍泽这操作惊到了。 “……他家的动物园?全、全国的都是??” 不只是罗碧英, 顾妙妙和沈寂川虽然知道雍泽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家庭, 但也没想到他家竟然是开动物园的。 ……开动物园的富二代? 听起来还有一丝丝诡异的萌感? 雍泽身后的老人微笑解释: “准确来说, 也不能完全说是自家的, 全国的动物园部分是国家注资, 我们承担的重点是动物园的管理工作。” “那您是……” 老人:“我是雍泽的爷爷,您可以叫我雍止。” 雍老递上名片。 罗碧英接过一看, 纯黑的小卡片上印着烫金小楷,是简洁明了的两行。 华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 雍止 ……有点不明觉厉的样子。 按字面意思猜测,这个协会听上去好像是保护动物的组织,并且管理全国的动物园…… 应该是什么体制内的职务吧。 雍老仍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妙笑容。 他当然不是和雍泽有血缘关系的爷爷,只是作为雍泽爷爷的朋友, 在雍泽进入成年期之前替他暂时代管协会这边的一应事务。 普通公众并不知晓, 但实际上, 华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会长的职务, 历年都是由森林之主担任的。 由森林之主接管下的动物园和水族馆, 彻底取消了驯养普通动物进行动物表演的残酷行径, 也会给予许多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一个适宜的生存环境。 接管全国的动物园,事实上也是肩负起了保护全国普通动物和妖怪的职责。 罗碧英没多想,收好名片后, 动物园的门也缓缓打开。 雍老解释说今天原本是停业修整的,但为了感谢他们今天帮忙维护动物园, 所以特意为他们开放。 呦呦特别开心地问: “哇——那我们这个是不是叫包场呀!?” 雍泽:“算是吧。” 呦呦眼睛亮晶晶: “厉害!” 这一整天动物园里就只有他们几个客人。 听起来好酷! 清晨无人的宽敞大道上,两旁银杏铺成一地金黄,穿着红裙子带着小黄帽的呦呦走两步跳一下, 像只闲不住的小兔子。 而走在最后的沈寂川望着呦呦和雍泽的背影,还沉浸在门口的那场闹剧之中。 他想起了上一世的顾呦呦说过的那些话。 ——是少了一条腿吗?真畸形。 ——你能不能少出现在我面前?我怕我看了晚上做噩梦。 ——我和我朋友在一起的室友你离我远点,我才不想让人知道我家有个残废哥哥。 每一句话都是曾在他心上,刺得鲜血淋漓的话语。 上一世的他每分每秒都在和这些话抗争,想要证明自己绝不会个无用的残废,他并非是个让顾家丢人的存在。 可是—— 重生一次,他看着呦呦牵着雍泽的手,心里竟然忍不住动摇。 她本该是大家捧在掌心上的明珠,她有优越的家世,名望颇高的父母,还有一个未来很有可能成为小提琴家的姐姐。 她的人生应该完美得像是模板。 但自己却成了她人生中的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 他可以忍受在学校里同学的暗中嘲讽,也可以忍受有人借着自己的腿脚不便而恶作剧。 但他无法忍受,自己成为别人攻击呦呦的方式。 沈寂川眼眸黯淡。 走在前面的呦呦并不知道沈寂川的想法,她牵着雍泽,一路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问他: “为什么你们的动物园叫崽崽动物园呀?” “因为里面的动物都是动物幼崽。” “那为什么都是幼崽呀?” “……因为幼崽比较可爱?” 雍泽默默想,事实上,是因为里面的动物一旦进入了成长期,普通人就没有办法看到它们的原型了。 呦呦听完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 “对的对的,绵绵就很可爱!雍泽哥哥你是不是好久没见到绵绵啦?我姥姥说冬天要到了,她要给绵绵织小衣服,还是粉红色的!” 雍泽:……? 你们给一只羊穿用羊毛做的毛衣? “粉色不好看吗?”呦呦疑惑问。 也不是粉色好不好看的问题…… 雍泽想了想。 大约是人类和妖怪之间的代沟? “粉色好看!”呦呦竭力说服他,还回头叫沈寂川,“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粉色好看?” 呦呦原本是想寻求另一个男孩子的认同,然而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寂川独自一人落在大部队后面老远。 “哥哥?” 走在最前面的呦呦找不到沈寂川的身影,停下来伸头望了半天才找到他。 “……哥哥你是不是在溜号呀?” 呦呦从前面跑到后面,像个小大人似的念叨他。 “这个动物园好大好大,你要跟紧一点,不然会走丢的。” 沈寂川掩去眼中那点漠然的寒意,轻轻嗯了一声。 然而呦呦还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念叨: “……走丢了是很麻烦的,大家会担心你呀,哥哥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小朋友了,不可以走丢让大家担心哦……” 前面的顾妙妙听不下去,回头道: “总让大家担心的是你吧,你还差点被人贩子牵走过呢。” 正学着大人说教的呦呦被无情拆穿,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哎呀,有吗?我不记得啦?呦呦是个小聪明,不会被人骗的……” 听到呦呦古灵精怪的狡辩,沈寂川乌黑的眼眸终于漾出一点笑意。 但他眼中有更深的沉郁,一闪而过的笑意并没有完全使他的心情轻松起来。 “我知道的,你去找你雍泽哥哥玩吧。” 察觉到沈寂川好像有点心情不佳,呦呦更像一块小牛皮糖似地,粘在他旁边。 “刚刚和雍泽哥哥玩过啦!”她想了老半天,从看过的电视剧里捡了个词用,“我这个叫,雨露均沾!” 沈寂川:?这词是这么用的?? 被呦呦这插科打诨地搅合了一阵,等沈寂川回过神来时,刚刚沉甸甸压在他心里的那些戾气似乎消散了些。 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好像有种神奇的魔法,只要她靠近谁,就好像能够带走谁身上的烦恼。 这种能力,其实还挺让人羡慕的。 顺着动物园的游览路线,一行人穿过人工湖到了第一个猩猩馆。 果然如雍泽所说,这里面的动物都不是别的动物园里的那种成年动物,大多都是那种一看就还没成年的幼崽,还有一些介于幼崽和成年期之间的个头。 呦呦贴着玻璃,兴奋地看着坐在树枝上啃香蕉的大猩猩问: “大猩猩还没有长大,是不是叫小猩猩啊?” 大猩猩:? 雍泽无奈道:“……不,他不叫这个名字。” 除了坐在树枝上一边啃香蕉一边好奇地望着他们的那只之外,还有一只盘腿坐在地上的黑猩猩。 顾妙妙就一只看着这只黑猩猩。 “它在剔牙?”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只自带抠脚大叔气质的猩猩,关键是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还仿佛能听懂似的动作一顿,然后放下手里那根疑似牙签的东西,装傻一样地跑开了。 ??? 顾妙妙指着那只晃晃悠悠跑开的大猩猩:“它听得懂我说话?” 雍泽轻咳一声,解释: “它可能是……比较害羞。” “那边树枝底下压着的,看起来怎么有点像手机?” “……是工作人员的,我待会儿就叫人拿出来。” 顾妙妙狐疑地盯着雍泽似乎有些不自然的表情,追问: “工作人员?我一路上都没看见人啊。” 雍泽:“……” 同样是一个爸爸生出来的,这姐妹俩的智商会不会差太多了? 此时的呦呦已经被旁边区域的小猴子吸引了注意力。 小猴子和她的个头差不多大,猴子生活区里面藤蔓很多,它们灵活地在树藤间翻越,比杂技表演还让人眼花缭乱。 呦呦看得专心,只不过她个子太矮,昂着小脑袋看了一会儿就累了。 沈寂川注意到呦呦那边的动静,刚想过去,就见雍泽已经先他一步过去问: “看不清吗?” 呦呦点点头。 一米七五的雍泽伸手穿过她的胳膊,轻轻一提就将呦呦举过他头顶,然后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现在呢?” 原本不足一米的高度陡然一增,坐在雍泽肩上的呦呦视野瞬间开阔。 她感觉!一米八以上的空气好像都要格外清新一些呢! “看得清啦!”呦呦的两只小脚开心地直晃,“看得好清楚呀!” 小姑娘咯咯笑得开心。 而在她身后,轮椅蓦然停住,沈寂川静静看着,没有再靠近。 她这一坐,视野虽然清晰了,可同时也吸引了所有小猴子的目光。 ——她坐在雍泽哥哥肩上哎? ——我也想我也要! ——可恶区区一个人类幼崽而已!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这群小猴子平均年龄也就相当于十岁左右,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小妖怪而言,崽崽动物园等于幼儿园,能让它们忙于工作的社畜妖怪父母减轻一点负担。 或许是因为雍泽身上独特的气场,这些小妖怪都特别愿意亲近他。 呦呦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拉满了小猴子们的仇恨值,她还甜甜地笑着问: “它们吃什么呀?我想喂它们吃的!” “唔吃的的话……” 事实上这些小猴子爱吃的和呦呦并没有什么区别,雍泽正想着要不要从隔壁大猩猩那里骗点香蕉过来,忽然就听呦呦哎呦一声。 “怎么了?” 呦呦低头一看,刚刚砸到她脑袋的好像是一颗桃核。 雍泽也看见了,他转头不赞同地看向小猴子们: “不许胡闹。” 小猴子们见他发话,面面相觑,似乎有些迟疑。 但是—— 显然他们也没有这么听话。 砰砰砰—— 春天积攒下来的桃核成了他们的子弹,噼里啪啦地朝呦呦扔过来,呦呦哪里打得过这么多小猴子,立刻可怜巴巴地护住小脑袋。 然后她发现,这次桃核并没有砸中她。 是雍泽替她避开了。 “再扔我就要生气了。” 雍泽微微蹙眉。 调皮的小猴子隐约感觉到他确实有点生气了,怂怂地缩了缩脖子,不打算再扔。 顾妙妙发现呦呦被一群小猴子攻击,气得牙牙痒,偏偏眼前的玻璃起码一米八,她也没办法帮呦呦扔回去,于是只好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桃核递给她。 “呦呦接着,给我扔回去!”她一股脑塞到雍泽手里,让他给呦呦递,还故意刺激,“不扔你就是小傻瓜!” 呦呦果然上当:“我不是小傻瓜!” “扔回去了你就不是!” “就不是小傻瓜!呦呦是小聪明!” “我管你是什么,给我扔!搞快点!” 呦呦气鼓鼓地捏着桃核,瞪着对面刚刚扔她的那几只小猴子,愤怒一扔—— 连一半的距离都没扔到。 顾妙妙:“……” 整段垮掉。 呦呦也觉得好像有点丢人,奶凶奶凶道: “我、我再扔一次!” 这次她用尽全力,挥着小胳膊使劲一扔,距离是扔够了,就是速度不够,啥也没砸到。 一排坐在树枝上的小猴子们:“吱吱吱吱——” 笑得非常大声。 qaq 雍泽默默拿了一颗顾妙妙给的桃核,捏着桃核的手指轻轻用力—— 崩! 一下砸中了那个笑得最大声的小猴子。 坐在树枝上的小猴子吱哇乱叫着吧唧掉地。 “你扔吧。”雍泽递给呦呦一颗桃核,“它们不会动的。” 呦呦一脸不敢相信:“真的吗?为什么呀?” 雍泽:“它们不敢。” 顾妙妙:????? 哪怕是呦呦这种天真憨厚的老实人,也有点半信半疑。 ——雍泽哥哥说我们不敢哎。 ——那我们动不动? ——动了他要生气吧? ——你先动,你动了我们就动。 但秉承着对雍泽的信任,呦呦还是小心翼翼地扔了一颗桃核出去。 她的力度很轻,敌不动我不动的一排小猴子就跟保龄球一样老实,最边上的小倒霉蛋被砸了个正着。 ——骗子!!你们怎么不动呀!!! “耶——我砸中啦!”呦呦欢天喜地,“呦呦不是小傻瓜!耶!” 顾妙妙和沈寂川都诧异于这些猴子的听话。 顾妙妙甚至怀疑,这个雍泽该不会主业富二代,副业耍猴的吧? 而在亲眼见到这群小猴子的听话之后,沈寂川想了想,朝旁边的小花坛挪去。 雍泽问呦呦:“刚刚被砸了几下?还想砸吗?” 顾妙妙当然在旁边坚定喊“砸!为什么不砸!呦呦你给我用吃奶的劲砸回去”。 但呦呦本来就是没有攻击性的软乎乎脾气,有些犹豫: “啊?怎么还砸……” “一定要砸。”沈寂川在旁边默默递了一块石头,“用这个砸。” 坐在雍泽肩上的呦呦低头一看。 ——砸可以,但你这沙包大的石头就不必了吧!!! 53、五十三个小朋友 树上排排坐的小猴子被沈寂川这块石头吓得一哄而散。 呦呦把下巴放在雍泽的头顶, 看着沈寂川说: “哥哥这个砸人好痛的。” 沈寂川面无表情地将石头扔回一旁的花坛, 淡淡道: “痛就对了, 谁让它们先动手。”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拿东西砸人的行为, 或许是小的时候留下了阴影, 他知道遇上这样的情况绝不能忍气吞声,忍耐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欺负。 想到这里, 他又嘱咐呦呦: “以后你一个人要是遇到这样的事,也要记得砸回去,知不知道?” 呦呦低头掰手指头,哦了一声。 她还不懂这种受了欺负要以牙还牙的思路,她总觉得不管怎样, 只要自己动手, 那就是在欺负别人。 ——虽然她自己弱得根本就欺负不了谁。 雍泽并不像呦呦一样, 已经习惯沈寂川这样早熟的口吻。 他看着严词厉色的沈寂川, 有些疑惑: 所以这个年龄段正常的人类幼崽, 应该是沈寂川和顾妙妙这个水准的吗? 那呦呦……? 呦呦还并不知道她已经被人质疑了智商, 她坐得高,一眼就看见了穿过猩猩馆另一端的小卖部,小卖部的装饰得五颜六色, 招牌旁边是一个巨大的彩虹色棒棒糖。 呦呦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糖糖糖!是棒棒糖!!我要这个我要这个!给我买给我买!!!” 大多数时候都很乖巧的呦呦,只有在想吃糖的时候, 会显露出烦人小孩子的一面。 好在带她出来玩的是没有底线的姥姥,罗碧英听不得她想要什么东西,呦呦喊了两声, 她就应了下来,招呼大家一起去小卖部里买点吃的喝的休息一下。 平时的崽崽动物园里,工作人员也是妖怪变的,不过今天原本就因为某些原因关门停业,这些工作人员也就并没有来。 “——各位请进吧。” 雍老找到钥匙给他们开了小卖部的门。 “不必见外,大家都是小泽的朋友,想吃什么自己随意取就可以。” 装饰得自带童话气息的小卖部面积不大,但种类齐全,从零食到饮料到冰淇淋还有动物园周边玩具,总之小朋友喜欢的这里面都一应俱全。 呦呦一进去就自带一种乡下人进城,没见过大世面的感觉。 “哇——” 她不敢相信地望着雍老:“爷爷,想吃什么都可以拿吗?” 明明一看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的孩子,可呦呦那种跃跃欲试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却格外招人怜爱,老人家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脑袋瓜,慈祥道: “是呀,这里面的东西都是自家的,有想吃的自己拿就行。” 呦呦刚刚听到全国的动物园都是雍泽家的时并没有太吃惊,但是现在一听这整个小卖部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家的,顿时用特别崇拜的眼神看着老人家。 “爷爷,你家好有钱哦。” 怎么会这么有钱啊!? 这——么大的小卖部哎! 这么这么多好吃的,这得多少钱啊! 呦呦感觉这么多钱,她都算不过来了。 雍老也被她夸得有些茫然,刚刚他们说动物园是自家开的的时候,也没见这小姑娘有多羡慕,怎么现在一个小卖部,让她羡慕成这个样子? 呦呦又接着很认真地说: “爷爷,我小的时候就希望,也能像您一样开一家小卖部,里面全都是我爱吃的,大白兔奶糖我要拿三包,吃一包,看一包,扔一包!” 小朋友满脸严肃地说着自己的理想。 雍老:“……” 这话槽点太多他一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提醒:“你现在几岁?” “我三岁半啦。” “那怎么叫小时候呢?” “两岁就是小时候呀,两岁好小的。” “……” 说得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最后呦呦拿了一瓶奶和一包棉花糖,顾妙妙和罗碧英也拿了一瓶水,只有沈寂川什么也没拿。 呦呦问:“哥哥你不渴吗?” 沈寂川的视线从矿泉水上挪开。 “不渴。” 呦呦的小手搭在他膝盖上,凑近了看: “可是你嘴唇都干了哎。” 呦呦很多时候都脑子不够用,但又很多时候都在奇怪的地方很敏锐。 沈寂川:“……回家喝就行。” 今天下车得太匆忙,拐杖还在后备箱里,他上厕所并不方便。 “为什么呀?”呦呦眨眨眼,觉得有些无法理解,渴了为什么不喝水呢? 沈寂川没有回答。 雍泽心思细腻,看出了他的顾虑,于是说: “如果你想去洗手间,我可以扶着你去。” 呦呦也举手:“我也可以扶!” ……duck不必。 结果当然是被沈寂川无情拒绝了。 不过有了这个插曲,呦呦终于注意到了沈寂川身上的问题。 他似乎……很介意一些在她看来一点儿也不重要的事情。 比如喝水这个,她完全不觉需要人扶着去很害羞呀,她上完厕所自己擦屁屁都是去年才学会的呢。 “哥哥哥哥!”呦呦蹭上了沈寂川的轮椅,在他耳边小声道,“悄悄告诉你,我刚上小班的时候,还尿过床!” 沈寂川:“……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他对她有没有尿床一点也不好奇好吗? 说完沈寂川警惕地看着坐在自己轮椅上的呦呦问: “你现在还尿床吗?” 她可是经常出门走累了就会蹭到他的轮椅上睡觉的人,要是敢睡着了尿床他就再也不许她坐了。 “当然不尿!”呦呦叉腰,对沈寂川的怀疑十分不满,“呦呦已经是要满四岁的小朋友了,怎么可能尿床呢?” 他表示怀疑。 但他还是不明白呦呦为什么突然跟他提起这个。 然而小朋友说话总是没头没尾,呦呦说完这句话还摸了摸他的头,随后就跳下轮椅,跑去问雍泽他们下一个要去的是哪里了。 按照正常的游览路线,他们下一个要去的应该是小浣熊的区域。 但是…… 雍泽:“我们先去看长颈鹿怎么样?” 呦呦指着画了小浣熊形象的路牌问: “为什么不看小浣熊,我想看小浣熊!” 雍泽有些为难地说:“……小浣熊……很凶的。” “不凶的,小浣熊好小好小,很可爱呀。” ……那也只是外形可爱而已。 雍泽想到那只最近正在叛逆期的小浣熊,感觉有点头疼。 和那群十岁左右的小猴子不同,这只周末来动物园里“接客”赚零花钱的小浣熊已经十四岁了,因为外形可爱,又特别善于卖萌装可爱,居然人气还很高,周边销量也高。 然而只有雍泽知道,这只小浣熊的本性—— 一言难尽。 “雍泽!我!要!去!纹!身!!放我出去纹!身——!!” 被锁在场馆里的小浣熊扒着玻璃拖声懒气地喊。 雍泽:“……不可能。” 还好他提前一步进来开门,否则就要被呦呦他们听见了。 “为什么!纹身这么酷!为什么不让我纹身!我要去纹个花臂!花臂你知道吗?那玩意儿好他妈酷——” “不许说脏话。”雍泽不为所动,“今天有游客来,不要说话,说一个字扣一百块零花钱。” 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小浣熊躺平打滚: “你扣就扣吧,反正你也不让我纹身我攒的零花钱也没处用扣扣扣你都给我扣完算啦!” “你本来这个月零花钱也扣完了,别忘了,今天是因为你的不配合才关门停业的。” 小浣熊这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都关门了,哪里来的游客?” 有着可爱外表的小浣熊一举一动都仿佛一个大咧咧的中年大叔。 它一条腿盘着,一条腿立起来,认真琢磨。 雍泽再次警告:“不许说话,让我听见,我就带你去脸上纹个哑巴。” 小浣熊:……你好烦。 等到呦呦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叛逆期公鸭嗓少年变回了平时那个卖萌的小浣熊,非常敬业地摆出了营业状态,还凑到栅栏边和呦呦互动。 小浣熊的场馆布置成了水域边沼泽林的景观,没有装整面的大玻璃封闭起来。 “呜呜呜!它好可爱!!” 呦呦蹲在地上,看着凑过来的小浣熊一边吃东西一边用小圆眼打量她,被它的可爱模样萌得七荤八素,捧着小脸十分陶醉。 不过她在看小浣熊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它。 唔……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类幼崽了。 只不过……好像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呦呦,不要离那么近。”沈寂川提醒她,“小浣熊很凶的,不要被它的长相骗了,小心它待会儿挠你。” 呦呦手里还捏着棉花糖,一边吧唧一边随口说: “没关系!雍泽哥哥会保护我的!” 刚刚要不是雍泽哥哥,她的脑袋都要被那些小猴子的桃核给砸出一堆大包啦! 原本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然而听在沈寂川的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腿,他也可以保护呦呦。 然而因为断掉的这条腿,他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出“我可以保护妹妹”这种话来。 因为他没有办法保护她。 如果有危险,他只是个累赘,连自己都保护不好。 呦呦一定更希望当她哥哥的是高高大大的雍泽,而不是什么也做不了的他吧。 沈寂川抿唇不语。 “你看我干什么呀?你想吃我的棉花糖吗?” 呦呦很大方地将自己的棉花糖分了一个,递给小浣熊。 “给你吃!这个好好吃!” 雍泽就在一旁盯着,小浣熊原本琢磨着要不要在被雍泽打死的边缘试探一下,比如咬一口这个小朋友软乎乎的爪子来争取一下自己纹身的权利。 但没想到这个小朋友这么讲义气,还知道分棉花糖给它吃,它还没吃过这玩意儿呢。 小朋友很上道!它就放她一马了! 小浣熊接过她的棉花糖,随后和它平时吃东西一样,下意识地放进旁边的小水池里涮涮。 然而谁都没想到,棉花糖一放进水里,它就感觉爪子一空。 ——它那么大的一个棉花糖呢!怎么没啦! 呦呦也很惊奇,于是又递给了他一颗棉花糖,看着小浣熊放进水里涮了涮。 ——怎么又没啦! 小浣熊两爪茫然地在水里捞了又捞。 捞了个寂寞。 54、五十四个小朋友 然后雍泽就看着这俩小傻瓜, 一个递棉花糖, 一个涮棉花糖, 那么大一包棉花糖, 一半都涮进水里去了。 最后这小浣熊才反应过来。 ——这玩意儿放水里就没了啊!!! 雍泽看不下去, 阻止了呦呦还想给它递棉花糖的行为。 “……它不爱吃这个,你留着自己吃吧。” 刚明白过来棉花糖不能泡水的小浣熊冲雍泽龇牙咧嘴。 谁说的!! 老子还没吃过呢!凭什么说我不喜欢!! 呦呦看着自己没剩多少的棉花糖, 想了想,她点点头,抠抠搜搜地把剩下的一点收起了了。 小浣熊:……老子萌都卖了,凭什么不给我吃棉花糖!!! 沈寂川看着小浣熊格外丰富多变的表情,心生疑虑: “……它是不是听得懂我们说话?” 怎么说不给它吃棉花糖了, 它那小爪子一下就捏紧了呢? 雍泽打断:“小浣熊也没什么好看的, 下一个大熊猫或者猎豹, 你们想先去看哪一个?” 几乎是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大熊猫。 大熊猫啊! 圆滚滚啊! 包场看大熊猫的机会, 你以为是经常有的吗!?? 然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呦呦却举手说: “猎豹!我想看小豹子!!” 罗碧英很讶异:“呦呦你居然不喜欢大熊猫吗?大熊猫多可爱啊。” 跟他们家呦呦一样,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恨不得抱到怀里rua两把。 呦呦:“大熊猫傻乎乎, 呦呦要先去看凶凶的豹子!” 哼,别以为她是小朋友就听不出她们的暗示了。 呦呦可聪明了, 聪明的小朋友就要喜欢聪明的小动物! 最后一行人决定兵分两路,雍老带着顾妙妙和罗碧英她们去看大熊猫。 正好呦呦也走累了,又很自觉地蹭了沈寂川的轮椅, 所以他们俩再加上雍泽就先去看猎豹,最后他们再在大熊猫馆汇合。 呦呦满心期待看到威风凛凛、就跟之前看到的狮子妖怪一样的猎豹,然而到了地方一看—— “它怎么!这么小!?怎么一点都不凶!??” 呦呦震惊地看着在一起在草坪上撒欢奔跑的小猎豹。 说好的凶猛大猎豹呢?? 怎么跟吉娃娃差不多大??? “……它长大了也不会凶的。”雍泽无奈解释。 猎豹区域这边通常是不允许游客步行过来的,一般是坐车游览,不过有雍泽带着,再加上他清楚知道这些小妖怪都没有攻击性,所以他们可以离动物距离非常近。 唯一将他们隔开的木栅栏只到成年人腰间,呦呦甚至可以很轻松地踩着边缘爬上去。 “真的吗?”呦呦趴在栅栏边上,疑惑地问,“可是可是!动物世界里面的豹子都好凶好凶的!嗷呜一口就能咬住羚羊——” 似乎察觉到呦呦他们在说它。 刚刚还在草坪上瞎跑的小猎豹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们。 如果不说这是猎豹,它看起来既像一只有着猫咪花纹的小狗狗,又像一只有着无辜狗狗眼的小猫咪。 ……感觉养一只小猎豹能够获得双倍快乐! 雍泽迟疑半响,有些不知道如何给呦呦解释。 虽然猎豹的名字听起来很响亮,但是大多数人对豹子凶猛的印象,指的其实是花豹,而不是猎豹。 和狮子、老虎和花豹这一类的猛兽不同,虽然同属猫科,但猎豹是其中的一个另类。 ——因为他们又怂,好奇心又重,还特别容易因为环境变化而产生心理障碍。 雍泽指着远处的小猎豹给呦呦解释: “……其实他们是一种性情温和的动物,除了捕猎和自卫几乎不会使用暴力,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其实他们其实情绪很脆弱,很容易感觉到紧张,甚至会紧张到无法孕育后代……” 比如眼前这只和绵绵差不多大的小猎豹,性格就十分内向。 因为担心它出现心理疾病,雍泽还准备配一只安抚犬,陪它一起长大,来缓解它不安的情绪。 呦呦看着小猎豹,眨眨眼,忽然笑着回头对沈寂川说: “哥哥你和小猎豹好像呀。” 也是看起来凶凶的,其实很容易就会难过呢。 沈寂川一愣,下意识反驳: “一点也不像。” 他还没有脆弱到需要配安抚犬的地步。 说起来,猎豹这玩意儿听起来这么凶,结果居然是个这么容易自闭的玻璃心吗?? 不过即便如此,呦呦还是挺喜欢它的。 虽然和想象中的有点出入,可是这只怂怂的在一旁暗中观察的小猎豹,意外地戳到了她的萌点,让她忍不住很热情地朝它挥手。 ——过来呀过来呀!!我不凶的! 看着呦呦这么热情地爬到栅栏上冲猎豹挥手,沈寂川看得心惊肉跳。 “小心一点。” 雍泽去洗手间了,这里地方太大,往返至少十五分钟,沈寂川一个人看着呦呦,他自己都不放心。 “不要再往上爬了,万一掉进去——” 也不知道是他乌鸦嘴还是什么,他话音刚落,就见只顾着挥手的呦呦重心一歪,哎呀一声就翻过栅栏掉进了栅栏内侧。 沈寂川顿时脑子都炸了。 “呦呦——!” 他第一反应就是推着轮椅,越过栅栏伸手去抓呦呦。 就算只是一只猎豹幼崽,就算雍泽说它性情温和没有攻击性,但在沈寂川眼里那也是一只不通人性的肉食动物。 就呦呦这个头,哪怕是只小猎豹,也能毫不费力的咬断她的小脖子。 然而—— 坐在轮椅上的沈寂川伸长了手,努力想要抓住另一头的呦呦的手,然而七岁的他并不比呦呦高太多。 尽力伸直的手指,什么也抓不住。 那种无力感铺天盖地袭来,压得沈寂川喘不过气。 呦呦摔了个屁股吨,整个人都摔懵了,毕竟那个栅栏也不算太矮,她缓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站起来,看着眼前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的哥哥。 “……不用的……”呦呦有些怔愣,“我、我可以自己爬回来,哥哥你不要站起来,你会摔倒的……” 失去一条腿的人影响的不仅仅是行走能力,还有整个人的平衡力。 在没有拐杖,只扶着栅栏的情况下,沈寂川想腾出一只手拉回呦呦,本就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他不是十五岁的雍泽,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 “没关系——” 沈寂川咬着牙,仿佛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努力抓住了呦呦伸出的手。 他可以保护呦呦。 他不是只能坐在轮椅上,什么也做不到的废物。 躲在后面草丛里的小猎豹露出一双眼,不近不远地打量栅栏旁的两个人类幼崽。 在栅栏里面的那个小姑娘,好像很努力地想抓住对方的手翻出去,可是栅栏内侧并没有可供她借力的支点,而拉她的那个人,面对一米高的栅栏,也很难使得上力气。 啊。 那个小姑娘看上去要急哭了。 “……对不起哥哥,是呦呦不对……呦呦不该乱爬的……” 看着沈寂川努力地想要拉她出去,呦呦心疼得说不出话。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但她看着沈寂川竭尽全力却拉不动她的时候,她就好替沈寂川委屈。 她的哥哥是很厉害的。 他什么都能做到,一直都是从容镇定,从来不会露出这样无能为力的表情。 她不想看到哥哥因为自己的过错而难过。 呦呦垫着脚抓住栅栏的边缘,努力地想帮哥哥剩一点力气。 但在拉动呦呦之前,令沈寂川心头一紧的是,原本在草丛里暗中观察的猎豹忽然动了。 小猎豹虽然个头不大,但身形比真正的猫要健硕得多,尤其是想到它恐怖的奔跑速度,沈寂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偏偏呦呦还一点都没有发觉,还哼哧哼哧努力地往上爬,认真说: “哥哥你别担心,我可以自己爬过来的!你等一等!我可以!” 沈寂川急得背后一身冷汗,想回头找雍泽帮忙,可不知怎么回事他还没有回来,谁都帮不上忙,只有靠他自己。 “呦呦你不要自己来,你抓住我的手!” 沈寂川这一喊,呦呦也很听话,两只爪子立马牢牢攥住哥哥的手。 眼看着那只小猎豹走得越来越近,被逼急了的沈寂川一用力—— 呦呦真的被他提了起来了一点。 可是他个子不够,还差一点点才能将她拉过来。 就在他手臂酸痛,就快要拽不住的时候—— 呦呦忽然觉得脚底下多了什么东西。 悬空的脚碰到了一个软软的支点,她不敢用力踩,对方却反而用力顶了她一下,再加上沈寂川手里的力,呦呦借着惯性轻飘飘地就翻过了栅栏。 就是这股劲太大,撞得沈寂川没站稳,他仰面跌倒在地,下意识地让呦呦摔在自己身上,没有磕着碰着。 小猎豹见呦呦成功翻了出去,飞快地掉头窜回了更远的一片草丛,安静躲好。 “没事吧?”沈寂川吓了一跳,因为他也看到了那只猎豹跑到了呦呦的脚边,“它咬你了吗?哪里受伤了吗?” 呦呦摇了摇头。 沈寂川将她翻来翻去仔细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他是放心了,但呦呦看着摔倒在地的沈寂川却十分自责。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替他拍掉身上的草屑,随后张开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道歉: “哥哥对不起,呦呦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不给哥哥添麻烦……” 原本是很暖心体贴的话,然而听在沈寂川的耳中,却令他眸光黯淡。 “……不是呦呦不听话,是我太没用。” 那栅栏并不高,即便是对于小孩子而言,也不是高不可攀的。 如果他双腿健全,他只需要用两只手,就能轻轻松松将呦呦捞出来,根本不会折腾那么久。 但他不是。 如果是雍泽在,他一定能保护好…… “呜哇——” 沈寂川还沉浸在低落的心情中,忽然就被呦呦的哭声吓得回神。 他莫名起来地看向哭起来的呦呦。 “……你怎么了?” 被吓到了? 刚刚掉进去都没哭,反射弧这么慢的吗? 呦呦泪眼汪汪地委屈道:“哥哥你说我没用!” 沈寂川:??? “你都好厉害好厉害了,你还说自己没用,那我岂不是更没用啦……” 呦呦没听懂他的意思,以为他在讽刺她爬了半天爬不出来,可把她委屈坏了。 沈寂川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 呦呦一副考了50分的学渣听见95学霸说自己考差了的崩溃。 “哥哥你不能说自己没用,你特别有用,你很厉害的呜呜呜……” “你误会了……” 谁都猜不到呦呦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沈寂川的那点低落心情又被她奇妙的思路搅合没了,只能耐心跟她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沈寂川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开口道,“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是雍泽在,你会更安全。” 呦呦愣了愣,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雍泽哥哥。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 “雍泽哥哥虽然确实很厉害,可是哥哥你是数学小天才哎!你已经好厉害好厉害啦!” “虽然呦呦不知道,你还想要多厉害,可是呦呦觉得——” “你已经是最好最好的哥哥啦!” 稚嫩的嗓音轻轻的,却仿佛重重的锤子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被人用“最好”这种词肯定过。 哪怕他上一世就成就斐然,但成年人的世界永远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站在更高的位置,就会看到一座座无法翻越的山。 哪怕他已经是别人眼中的那座山,但他的内心深处,也从来没有认可过自己。 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会这样坚定而真挚地告诉他。 ——你不比任何人差。 即便是小孩子天真的话语,那种坚信无疑的肯定,也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 沈寂川觉得鼻尖一酸,嗓音紧绷: “……那你说,我哪里好?” 呦呦没想到他会反问,认真地想了好久才说: “因为老师教我算算数会辞职,但是哥哥你没有哎!要是你不骂我,你就更好啦!” 呦呦鼓励似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沈寂川:“……” ……就这?就这!??? 55、五十五个小朋友 等雍泽回来的时候, 沈寂川已经坐回了轮椅上, 而呦呦则蹲在木栅栏的缝隙对着躲得老远的小猎豹说谢谢。 沈寂川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就算进去也不用害怕的。”雍泽解释, “那只猎豹胆子很小, 不会攻击人。” 而且看呦呦这兴奋呼喊它的架势, 他觉得那只小猎豹应该才是被吓得够呛。 “对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浣熊馆那边我忘了关门, 回去关门了。” 事实上是那只想纹花臂的小浣熊准备撬门逃跑,撬不开锁把墙刨了个稀巴烂。 雍泽就知道它会搞事,回去化成狮子的原型吼了它一声,它就老实了。 呦呦听到雍泽提起小浣熊,转头就欢天喜地道: “小浣熊!可爱!小猎豹!可爱!” 看嗨了的小朋友开心地原地转圈圈, 头顶仿佛都在往外冒花花。 雍泽见她这么喜欢, 又想到小猎豹好像也不排斥呦呦, 便冲那边的小猎豹招了招手。 “既然来了, 要合个照吗?” 雍泽轻松翻过栅栏, 抱起了慢吞吞挪到他脚边的小猎豹。 “有我在, 它不会咬人的。” 呦呦当然疯狂点头,一点没注意到旁边沈寂川惊恐瞪大的眼睛。 “哥哥你帮我拍!” 呦呦帮沈寂川掏出他的手机,转身过去摆好姿势, 笑容灿烂,仿佛自己脑袋旁边的不是一只猎豹, 而是一只小猫咪。 ……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沈寂川僵硬地按下拍照键,拍下了这张让人看了心惊肉跳的照片。 等呦呦一路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去看大熊猫的时候,她原以为这么大半天, 姐姐和姥姥怎么都该看完了,说不定都该等着急了。 然而过去一看—— 罗碧英:“崽崽看这里看这里!” 顾妙妙:“它爬树了爬树了!它摔了它摔了!它打了个滚!” 顿时失宠的呦呦:“……?” 熊猫馆大约是整个动物园规格最高的场馆了,并且因为这里面的并不是成精了的妖怪,而是三只普通大熊猫,所以场馆封闭得也比较严密。 但这样并没有妨碍这两人的热情。 呦呦目瞪口呆地看着贴着玻璃一脸兴奋的顾妙妙,拽了拽沈寂川的衣角道: “……哥哥,我眼花了?” 那可是童心杀手莫得感情骂人王者!她的祖安姐姐啊! 现在这个趴在玻璃前被大熊猫萌得像个追星小迷妹的,是谁? “你没眼花。”沈寂川也很意外,“那真是你姐。” 顾妙妙听见他们的议论,猛然回头: “说我什么呢?” 呦呦小脑袋摇成拨浪鼓:“没什么没什么,姐姐你这么喜欢大熊猫呀?” 仿佛被人发现不好意思的小秘密,顾妙妙有些别扭道: “不行吗?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喜欢?” 呦呦安静如鸡,乖巧摇头。 ……就是有种……猛汉的少女心……这种奇奇怪怪的联想而已啦。 呦呦对大熊猫倒是没这么喜欢。 她也贴着玻璃看底下挖出的一个凹进去的熊猫活动区,里面布置得非常漂亮,竹林葱郁,还有假山莲池,比人的家都要豪华。 呦呦瞥见顾妙妙看得满面笑容,有些吃醋。 ……哪里就这么可爱啦。 不就是圆滚滚吗? 不就是走路都会平地摔吗? ——她也会! “姐姐姐姐!” 两只大熊猫正为了抢竹子慢吞吞的打架,还从台阶上滚了下去,顾妙妙看得专心,忽然听身后呦呦叫她,于是她极其敷衍的侧了侧身子,连头都没转地问: “叫我干什么?” “哎呀!” 顾妙妙闻声转头,就见呦呦跟碰瓷一样,先蹲下再坐下地假装摔跤,煞有其事地委屈道: “姐姐你撞倒我啦!” ……你演什么玩意儿呢? “地上那么脏,快点起来。” 呦呦张开手臂,得寸进尺地笑: “嘿嘿,要姐姐抱抱才能起来!” “……那你就继续躺地上吧。” 不过最后顾妙妙还是口是心非地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转头又继续看她的圆滚滚。 没有刷出存在感的呦呦顿时戏精上身,一副被渣男抛弃的可怜样。 “姐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只喜欢大熊猫不喜欢你的小妹妹了?” 顾妙妙秒答: “是的,大熊猫那么可爱还不会碰瓷我为什么不喜欢大熊猫?” 呦呦呆了几秒,随后飞快捂起耳朵,装作无事发生地催眠自己: “……不听不听,我最可爱~” 过了一会儿,她看着那几只憨憨傻傻的大熊猫,问雍泽: “雍泽哥哥,你说呦呦和大熊猫哪个更可爱?” 从不会让人难堪的雍泽当然回答: “你更可爱。” 呦呦刚要开心,就见顾妙妙桀然一笑: “他骗你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觉得大熊猫不可爱呢?” “……” 备受宠爱长大的呦呦,今天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敌人是谁。 大熊猫! 我记住你们了!!! 崽崽动物园一日游之后,回到家里的呦呦跟郁澜打电话时十分吃醋。 “……所有所有的动物都超级可爱!除了大熊猫!太过分了!姐姐都不喜欢我了!” 电话那头的郁澜还在片场拍夜戏,自然保护区的风大,她裹着披风冷静道: “我也觉得没什么可爱的,跟你一样,只会平地摔和卖萌,你说是吧?” “……我要闹了哦。” 跳过在姐姐面前和她争宠的大熊猫,呦呦又提起了今天见到的小浣熊和小猎豹。 “……原来小猎豹一点都不凶的!它好小好小一只,像猫猫!可爱!妈妈我能不能养一只小猎豹呀?” 郁澜气笑了:“你怎么不说你想养狮子呢?” “好呀好呀!”呦呦当真了,“狮子哥哥很温柔的!呦呦也喜欢他!我们养吧!” “你养屁。” “呦呦不养屁,呦呦要养狮子!” 郁澜听呦呦人不大点口气还挺大,笑了笑: “你见过狮子吗你就说养?我们这里的小演员,别说养了,就连隔得老远借位拍都不敢的。” 被质疑勇气的呦呦跑去找沈寂川,让他把今天和小猎豹的照片发给郁澜。 “妈妈你看!我可勇敢了!我也敢摸狮子的,我还敢趴在狮子背上呢!” 只可惜没有拍下来。 郁澜虽然看到了照片,但也没把呦呦敢摸狮子的话放在心上。 她倒是想摸,上哪儿摸去? 就她这小身板,还不够给狮子塞牙缝的。 挂了电话后没多久,郁澜看着沈寂川发来的照片,看了许久。 照片里的小姑娘笑得灿烂,真一点也不怕旁边那只小猎豹,一人一豹看上去有种奇异的和谐。 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害怕。 看着女儿的照片,郁澜连日以来在剧组遇到的不愉快仿佛都消散了许多。 她把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屏保。 原本只是随手设置的,但没想到被给她补妆的化妆师看见,笑着问: “澜姐,这是你们家的呦呦吧?哎呦还是那么可爱,这是去动物园了?这是和什么动物拍的照片啊?” 郁澜淡定答:“和猎豹拍的。” 化妆师:“?” 和啥?? 没过多久,“澜姐女儿敢和猎豹脸贴脸拍照”的消息就在剧组传开了。 一开始大多数人还不行,因为《远行的baby》这个综艺实在太火,而且呦呦那几段被大鹅追的动图也出了圈,都知道这小姑娘好像不讨小动物喜欢。 但这化妆师说得很清楚,照片她都看见了,真是一只小猎豹。 这就很令人惊奇了。 他们这天天在自然保护区拍戏,见过的野生动物太多了,正好拍到需要小演员和野生动物互动的,怎么都拍不下去。 就是因为小演员都害怕这些动物。 要是他们能找到一个和呦呦一样,不害怕这些小野生动物的小演员就好了。 ——正巧,导演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他想得更大胆一点。 不害怕野生动物的小演员,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56、五十六个小朋友 《最后的阿尔金》剧组在偏远的无人区取景, 导演是以严苛高标准毫无人性而出名的大导费钧。 一开始, 他原本是不想启用郁澜饰演他这部电影的女二的。 因为圈内都知道, 他和顾启洲在背地里经常diss对方的作品, 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他们俩的电影都有各自的受众,奖项也没少拿, 很难分出高低。 外界一直传两人关系恶劣。 事实上,恶劣倒不至于,艺术理念不和而已,上升不到本人冲突。 但关系也并没有好到,能够毫无芥蒂地让对方的妻子来自己的剧组拍戏的地步。 即便是试戏的时候他真的对郁澜的表现很满意, 费钧都是犹豫了一番才决定让郁澜进组的。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通, 郁澜为什么要来他的剧组吃这种苦。 即便是想复出, 依照顾启洲的性格, 力排众议让她来自己的戏演女主角都不是不可能的。 何苦来这种无人区, 给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女孩做配? 刚拍摄完一场戏的费钧看向一旁折叠椅上悠闲坐着的女人, 万分不解。 但他还是跟郁澜的助理交涉了一下,如果她的女儿真的不怕这种凶猛的野生动物,能不能请她来帮个忙, 饰演一下郁澜这个角色的孩童时期。 呦呦从姥姥和妈妈的电话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妈妈我想去!我想去玩!” “……你知道是让你干什么吗你就要来?” 呦呦确实不明白让她去演小时候的妈妈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可以见到妈妈。 从出生到现在, 她还没有和妈妈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要来的!妈妈你肯定想我啦!” 呦呦神色笃定,一副“虽然你不说但我就是知道”的得意。 但郁澜还是不太赞同。 呦呦又找爸爸撒娇,比起郁澜, 顾启洲的耳根子要软得多,抵挡不住呦呦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同意了。 去的那天,要上课的顾妙妙和沈寂川都没有跟去,罗碧英因为身体的缘故也不能去高海拔地区,所以只有呦呦开心地收拾好小包包,冲隔壁二楼阳台的雍泽道: “雍泽哥哥我出门啦!” 刚忙完动物园那边的琐事回来的雍泽,好奇地问: “你拿着行李,要去哪里?” 呦呦满心雀跃,颇有一种要去给妈妈排忧解难的使命感,于是严肃地回答: “去需要我的地方!” 雍泽:……你又看了什么电视剧? 最后还是司机翻译了一下呦呦傻里傻气的话,雍泽才听懂她要去干什么。 “……是去自然保护区客串拍戏,剧组看见她和小动物拍的合照,说特别需要呦呦小姐这种不怕动物的小演员……” 说起这个,司机也觉得奇怪。 明明呦呦小姐从小就是不讨动物喜欢的体质,最温顺的小金毛见了她都要汪汪两声,什么时候这么招小动物喜欢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呦呦冲他挥挥手: “雍泽哥哥再见!不要太想我哦!” 也就只有呦呦能说出这么过分自信的话,司机替她脸红了一下,颔首向二楼阳台的雍泽告别。 看着宾利驶出别墅区的影子,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之所以呦呦能和那些动物相处,大多是因为那些都是通人性的小妖怪。 如果是普通的野生动物的话…… 完了。 对于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呦呦一路颠簸,第二天才抵达了远在西部的自然保护区。 远离城市喧嚣的保护区原野辽阔,天幕苍茫,几乎没有人为涉足的痕迹。 虽然确实有种苍茫大气的美感,但同时也意味着会失去很多现代化的便利。 在这边接应呦呦的,是郁澜的助理。 “花花姐姐!” 助理老远就看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她自己背着一个小包包,没有一点哭闹的意思,欢天喜地扑倒她怀里。 “花花姐姐你又变漂亮啦!” 呦呦小嘴一贯很甜,见了和郁澜差不多大的女性,从来不会一口一个阿姨。 不管辈分乱不乱,反正她都叫姐姐! 因为妈妈说了,只有讨人厌的小朋友,才会把漂亮年轻的大姐姐叫成阿姨! “呦呦也又变可爱啦。”助理姐姐开心地和呦呦碰了碰额头,“走,姐姐带呦呦去找妈妈!” 耶!找妈妈! 心情愉悦的呦呦一边唱歌一边晃荡小脑袋,唱的是小蝌蚪找妈妈的儿歌: “小蝌蚪水里划~划呀划呀划呀划~一心要去找妈妈~哎呀一心要去找妈妈~” 软乎乎的小奶音带着甜丝丝的暖意,听得不到二十五岁的助理姐姐都想生孩子了。 小朋友找妈妈的心情是很雀跃的,然而妈妈的心情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剧组片场。 场景还没搭好,演员们正在补妆。 十九岁的女主角夏语然裹着薄羽绒,露出一张白净无妆的小脸,是很符合小男孩审美的初恋脸。 化妆师正在给她补妆,她撒娇似地说: “……这边天气真的好干燥啊,我最近脸上都起皮了……” 化妆师笑道: “……你这皮肤够好的了,要是你在这里都还能水灵灵的,要不要我们这些阿姨活了啊。” 她咯咯笑了起来,像是对这话很是受用。 余光瞥见郁澜朝这边走来,声音不大不小地道: “我皮肤哪里好了?澜姐才是皮肤好——” 郁澜脚步一顿。 “张姐你别帮我化了,我化不化都一样,你赶快去给澜姐化吧,不然待会儿澜姐等久了该不高兴了。” 郁澜:……莫名其妙cue我,你有事吗? 郁澜瞥一眼这刚成年的小姑娘。 大约是一出道即是大导演的女主角,工作人员也都捧着她,把她捧得有点找不着北,从郁澜进组开始,她就阴阳怪气地内涵郁澜。 “你又知道我不高兴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夏语然有些尴尬,但也并不意外。 毕竟她就等着郁澜怼她呢。 果然,郁澜一说完,周围工作人员就窃窃私语起来。 郁澜原本就是气场超a的御姐外形,也很少在片场刻意去跟别人搞好关系,自然没有年纪小会来事的夏语然得人心。 不过郁澜也并不care其他人的想法,她怼舒服了就行,别人怎么想的管她屁事。 “澜姐对不起啊,是我说错话了……” 示弱姿态一摆,十足十地小白莲做派,郁澜看得直翻白眼。 偏偏不明真相的工作人员们还就吃她这一套,暗地里议论郁澜怎么老冷着脸,把人家一个新人都要吓哭了,人家也没说什么啊,至于吗? 夏语然还火上浇油地补了一句: “我只是看见澜姐你眼尾有一点卡粉,怕待会儿拍出来你看了心情不好……” 这话说得就很绵里藏针了。 都是女人谁听不出她这话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不就是想强调郁澜有鱼尾纹了吗? 郁澜三十出头,大方向上保养得很不错了,但想要一根皱纹都没有,她又不是吃了唐僧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助理姐姐带着呦呦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个不长眼地在背后议论: “难怪这么针对人家小姑娘呢,结果是看人家青春貌美心里嫉妒啊……” “过了三十岁的女人真可怕。” “三十多的跟人家十九岁的比,不服老不行啊……” 助理姐姐听完肺都要气炸了,当场就吼了他们一句: “几个大男人嚼什么舌根呢?剧组请你们来是干活的还是供祖宗呢?都愣着干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众人都被助理这一嗓子吸引,看热闹的工作人员四散开去。 真不愧是郁澜的助理,这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对不起呦呦,我忘了你了。”助理低头抱歉道,“吓到我们呦呦了吗?” 刚刚才温柔地问“呦呦肚肚饿不饿”的助理姐姐下一秒就暴跳如雷,着实把呦呦下了一跳。 不过她也不傻,她知道为什么助理姐姐生气。 是这些人不好。 他们在说妈妈的坏话。 呦呦摇摇头,看向刚刚和郁澜不欢而散的夏语然。 “她是谁啊?” “……是老找你妈妈麻烦的坏人!” 仗着自己是费钧选的女主角,就真以为自己要一炮而红了。 费钧一部片子一个女主角,虽说确实捧红了好几个女星,那也有好几个拍完就没有姓名的,片子都没拍完,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助理姐姐对这种心里没有逼数的小姑娘嗤之以鼻。 呦呦没想那么多,见到妈妈的她就跟小蝴蝶一样,挥着小胳膊就扑倒郁澜的怀里,清脆又响亮地喊: “妈妈妈妈妈妈!亲亲亲亲亲亲——!” 这一嗓子,引得剧组不少人都回头瞩目。 在保护区拍了两个月的戏,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演员们也都打扮得满面尘土。 而喊妈妈的小姑娘却像一根刚拨开的嫩笋,白生生的。 她穿了一件奶白色的小斗篷,粉扑扑的小脸藏在毛绒绒的围巾里,像块软乎乎的小棉花糖,融化在妈妈的怀里。 满头编着朋克小辫,束着高马尾的郁澜,似乎也被这软萌画风带跑偏了,刚刚怼人的锐气瞬间荡然无存,肉眼可见地变成了口是心非地傲娇人设。 “不亲,我脸上涂了黑粉,脏得很。” “呦呦不嫌弃妈妈!” “……我嫌弃你的口水。” “不不不不妈妈不可以嫌弃女儿的!” 母女俩黏黏糊糊,看得旁人心生羡慕。 “那就是澜姐的女儿吧?果然和电视上的一样可爱。” “哎呦这也太幸福了,这贴心小棉袄,千里迢迢来看妈妈,我要是澜姐得幸福死。” “啊啊啊是我们可爱的呦呦!你说我待会儿能去要个签名不?我看节目的时候可喜欢她了!” “……你觉得她看起来像是会写自己名字的样子吗?” 原本赚足同情心的夏语然怎么也没想到,明明自己已经占了上风,怎么一个三岁的小丫头一来,郁澜又成了人人羡慕的那个? 靠女儿赚人缘是个什么路数? 夏语然憋了一肚子气,但她没想到,更气的还在后面。 自己的女儿来了,免不了要带着她去见见一起工作的同事。 郁澜牵着呦呦在片场转了一圈,除了正在拍男主戏的费钧,以及男主角之外,郁澜故意跟所有人打完了招呼,才带着呦呦随意指了一下夏语然。 “……这个,姑且也算是妈妈的同事,叫夏语然,你叫语然姐姐吧。” 夏语然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她知道这个小家伙粉丝众多,在网上人气颇高,不敢轻慢,蹲下来拿出了自己最温柔的笑容道: “呦呦你好呀,你长得真可爱,一看就是你妈妈生的。” 呦呦看着这个欺负妈妈的人,眨眨眼,乖巧开口: “夏阿姨好,谢谢你,我也觉得我很可爱。” 十九岁的夏语然:……夏什么姨?谁是夏阿姨?她刚刚说了什么? 57、五十七个小朋友 有着清澈杏眼的小姑娘眼眸纯真, 让人完全看不出一点恶意。 郁澜也没想到一贯憨憨傻傻的女儿还会说出这种话, 比起女儿帮她出气了的开心, 郁澜更多的是觉得惊奇。 这是呦呦能说出的话? 她会这么拐着弯的挤兑人? 该不会是顾妙妙偷偷跟来在背后教她的吧?? 夏语然笑容僵硬, 万分尴尬道: “呦呦, 我比你的助理姐姐还要小哦。” 呦呦眨眨眼,像是要被她说服, 问道:“那,夏阿姨你几岁了呀?” 又一声“夏阿姨”直击人心,要不是因为这小丫头是小明星,夏语然真的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我十九岁哦。”夏语然强装温柔答道。 呦呦闻言摊开手掌,十个手指头掰了半天, 似乎是有点超纲, 她半天被算明白, 索性放弃。 “十九岁好大好大了, 呦呦两只手都算不清啦。” 对于只活了不到四年的小朋友而言, 两位数以上的年龄十分遥不可攀。 更何况夏语然都比她大一轮多了, 认真来讲,喊一句阿姨是真的没毛病的。 不过没毛病归没毛病,夏语然自己可以仗着自己年轻嘲讽郁澜年纪大长皱纹, 但她却接受不了呦呦这一声阿姨。 但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工作人员还有郁澜看着, 夏语然连跟呦呦说话都不敢大声。 “呦呦,十九岁不算大的,你的助理姐姐可二十四了呢。” 助理人不在这里, 但郁澜听得不悦挑眉。 刚要开口,就听呦呦稚气的声音响起: “助理姐姐不是二十四,助理姐姐永远十六岁的!” 夏语然:…… 妈的你这小朋友还双标得明明白白。 呦呦看不懂夏语然瞬间变冷的脸色,反正她只知道,善良的姐姐不管是十三还是三十都是姐姐,会欺负人的女孩子就算长得再年轻,她的心也是丑丑的。 夏语然被呦呦一口一个“夏阿姨”叫得一肚子火气,假笑着敷衍几句就走开了。 小孩果然都烦人! 她原本想远离这母女俩,偏偏呦呦既招人喜欢嘴又甜,过一会儿就和剧组的其他演员混熟了。 “……我记得呦呦很爱吃糖的对吧?陈皮糖你爱不爱吃?阿姨这里还有别的,你看看你想吃哪个?” “哇——谢谢姐姐!我都喜欢!” “哈哈哈哈我都四十多岁啦,呦呦该叫我阿姨的。” “可是姐姐你不像阿姨!你好好看!” 女明星一贯保养好,四十多看上去也就刚到三十的模样,并不显老,还多了年轻女孩没有的气质韵味。 所以作为一个颜狗,呦呦只是诚实表达了自己对漂亮姐姐的仰慕之情。 并且漂亮姐姐还给她糖吃!这是什么人美心善的仙女姐姐们呀! 几个女明星原本和郁澜没什么来往,但见一脸真诚的小朋友情真意切,都被哄得笑眼弯弯,不住地跟郁澜夸: “你女儿真会说话。” “这小嘴也太甜了,模样也长得好。” “有这么个女儿真幸福啊……” 郁澜虽然心里骄傲,不过嘴上还是轻描淡写地谦虚两句: “哪有哪有,你们是没见过她七加三都算不出来的气人劲呢……” 呦呦被她揭短,原地蹦得老高: “没有没有!呦呦会算了!呦呦知道七加三等于十啦!” 不可以在漂亮姐姐面前说这些的! 小朋友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郁澜忍着笑,又补上一句: “……不过除了这个,其他方面确实还挺不让人操心的。” 显然几个大美人对呦呦的评价更高。 她们也是看过综艺的人,其他几个小朋友三天两头想爸爸想妈妈,吃饭要喂,磕着碰着就要哭,但呦呦就很少哭闹犯浑。 这次亲眼见了之后,又体验到了小朋友的嘴甜。 尤其当喊着自己姐姐的是一个三岁的小朋友时,真的让人特别想把小朋友亲亲抱抱举高高! 这也太可爱了! 不是每个女性到了四十岁还有小朋友愿意叫自己姐姐的! 而在一旁,听呦呦一口一个姐姐地喊的夏语然,气得都想打人了。 凭什么管她叫阿姨,却管那几个四十多奔五十的叫姐姐? 这些老阿姨也好意思?? 更令夏语然难以接受的,是她去厕所时,正好听见有工作人员在背后议论。 “你看到澜姐的女儿了吗?小姑娘比节目里还可爱,刚刚我给她搬凳子,她叫姐姐叫得可甜了。” “看到了看到了,我还听见,她管夏语然叫阿姨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也听到了,你说夏语然怎么不招小朋友喜欢呢?” “是不是澜姐教的……” “那不能,澜姐是会搞这种小动作的人吗?再说了,三岁小孩你教她她就说啊?你想得太美了……” “也对……那你说是不是夏语然背地里对人家小孩子态度不好啊,不然怎么小朋友管谁都叫姐姐,就只叫她一个人阿姨……” “有可能哎,看不出平时装得乖巧会来事,还有两副面孔呢……” 远离人烟的保护区厕所简陋狭小,她听得一清二楚。 开什么玩笑! 她在剧组上讨好导演和演员,下讨好工作人员,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郁澜牵个女儿过来,就轻轻松松俘获人心了? 她才是费钧钦点的女主角!一个三十多的已婚已育女明星凭什么跟她抢风头? 夏语然气急败坏,暴跳如雷,走到自己的椅子旁抄起她的包后,直直冲向一旁正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呦呦—— 然后掏出了一包巧克力。 “呦呦,姐姐听说你爱吃甜食对不对?”夏语然挤出了自己最温柔和蔼的笑容,“想吃巧克力吗?你说谢谢姐姐,姐姐就给你吃哦。” 一手泥巴的呦呦呆呆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奇葩。 夏语然笑容僵硬。 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姐姐啊? 让你喊姐姐你就喊,喊了就给糖吃,搞快点! 呦呦的眼神在她僵硬的笑容和巧克力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嘴唇动了动,小声道: “……谢谢阿姨?” “……” 又一句阿姨狠狠戳在夏语然的心上。 “阿姨,我妈妈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呦呦完全没看懂夏语然被她一口一个阿姨气得吐血的表情,她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之前她以为这个阿姨特别特别坏,还没有给人家好脸色。 没想到她还主动给自己巧克力吃,好像也没那么坏的样子。 呦呦心里有一点小愧疚,不敢接受夏语然给的东西。 “呦呦不吃,阿姨你自己吃吧。” “我家里也有好多这个巧克力,呦呦可以回家吃,这边买不到,阿姨你多吃一点。” “吃完了要记得漱口,不然阿姨你会长虫牙的。” “阿姨你的牙好像不太整齐,要少吃糖哦,不然以后会更难看的。” 夏语然:“……” 她感觉此时的呦呦仿佛拿着一个小喇叭,对着她的耳朵一个劲喊“阿姨阿姨阿姨阿姨”疯狂输出。 并且还顺带diss了她牙齿不好看的问题。 要不是这小丫头一脸天真单纯还很好骗的样子,她真的要认为她是故意的了。 察觉讨好着小丫头的难度比讨好大人难多了,夏语然决定放弃。 然而刚要收起巧克力离开的时候,小姑娘居然主动拉住她的衣角,又继续道: “阿姨你是不是要偷偷去吃巧克力?” 夏语然:?关你屁事?? 呦呦语重心长:“不可以哦,阿姨你牙齿已经不好看了,不能再吃糖了。” 整天被郁澜和张姨教育要少吃糖的呦呦,对这种说辞简直倒背如流。 “再吃巧克力的话,半夜会有虫子爬进阿姨的嘴里,用小榔头在阿姨的牙齿上打洞的。” 夏语然:……要你管啊! “呦呦,姐姐不会偷偷吃糖的。”夏语然忍着不耐烦,想要呦呦松开抓着她的手。 然而经验丰富的呦呦却并不松手。 “阿姨你这样的借口我已经说过好多次啦,你肯定一转身,就偷偷藏起来吃巧克力,对不对?” ……对个屁!偷偷吃巧克力的那是你自己吧! 呦呦还是小脸严肃,颇有些正义凛然地劝告: “阿姨,我这么说是为了你好,呦呦是诚实的小朋友,不会骗你的。” 夏语然感觉自己要绷不住吼人了。 而呦呦也终于绷不住,露出了自己嘴馋的小马脚: “……所以,你可以把巧克力交给呦呦保管,这样你就不会偷吃啦!” 夏语然:“……你想吃?” 呦呦一脸被戳破想法的慌张,然后立马强装镇定: “怎怎怎怎怎怎么会呢!呦呦不会偷偷吃掉的!我可以跟阿姨发四!” 被呦呦绕了一圈,夏语然心神俱疲,已经不想再听这小孩喊她阿姨说她牙齿难看了。 于是她随手把巧克力塞给她,也不强求什么姐姐不姐姐的了,这小孩能闭嘴她就谢天谢地。 “……你想吃就吃,都吃了都行。” 被烦得不想说话的夏语然匆匆离开。 抱着超大一块的巧克力,呦呦眼里噼里啪啦亮起小星星。 都给她啊。 这么大呢。 都可以吃掉吗? 呦呦感动得一塌糊涂,冲着夏语然的背影大喊: “谢——谢——阿——姨——!!” 夏语然脚下一歪,差点没被她这一声吓得摔个狗吃屎。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全都听到了这响亮的一声“阿姨”,捂着嘴偷偷笑成一片。 58、五十八个小朋友 原本是真心实意的一句感谢的, 然而那位夏阿姨听完却回头怒瞪了她一眼, 眼神之凶狠, 又让呦呦一头雾水。 这个阿姨到底是坏阿姨还是好阿姨啊? 呦呦没工夫想得太多, 手里握着一块那么大的巧克力, 其余的事情都要往后靠。 “——呦呦?” 头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撕包装的呦呦小手一抖。 “妈、妈妈?” 郁澜的语气冷飕飕的:“巧克力哪儿来的?” 呦呦转过身, 搂着那一大块巧克力,小声道: “阿姨给的……” “……哦?是夏阿姨?” 呦呦心虚地点点头。 郁澜眯着眼,听呦呦还是喊的阿姨没有改口,暂时没有再追究呦呦有没有投敌的问题。 “这件事待会儿再跟你算账,先跟我过来, 有个叔叔要见你。” 要见呦呦的自然是刚刚拍完一场戏的费钧导演。 从监控器前起身的费钧个子一米八五, 身材魁梧, 常年不苟言笑, 夏语然刚来的时候被吓得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别说夏语然, 就是片场其他男工作人员, 见了费钧都得心头一颤。 很简单,龙虎纹身从腰纹到脖子上,长相粗犷眼神狠戾的大汉, 谁见了不害怕? “费导,这是我女儿顾呦呦。” 郁澜倒是不怕费钧, 但两人在片场也很少说话,除了工作之外都是零交流。 费钧也不是话多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是缺乏小演员帮忙, 他不会向郁澜开这个口。 听了郁澜的话,费钧的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的女孩身上。 皮肤瓷白的小姑娘用一双漆黑水亮的眼好奇地望着他,她眼里有星,懵懂又明亮,不是那种很机灵的模样,但纯真得非常可爱。 “顾呦呦?”费钧对着小朋友也依然是一副跟成年人对话的语气,“你好。” 他没有孩子,不知道如何和孩子相处。 其他人也都提心吊胆地看着这边的动静,要知道,好几个小演员还没被小动物吓到,就先被仿佛黑社会大佬的导演吓哭了。 呦呦这看上去呆萌呆萌的,别待会儿回过神来就吓得哇哇大哭啊。 郁澜见呦呦还呆呆地盯着人家看,出声提醒: “呦呦,这是费叔叔。” 呦呦倒是没哭,不仅没哭,她还很乖的礼貌叫人—— “狒狒叔叔好。” 郁澜:…… 周围工作人员们:……!!! 费钧:……? 呦呦感受到周围瞬间凝固的氛围,茫然地左右张望。 ……她说错话了? ……难道不是狒狒叔叔吗? 郁澜十分尴尬,低声提醒:“呦呦,是费叔叔。” ……谁跟你说是狒狒叔叔了!?关键时候不要跟你爸一样嘴皮子秃噜啊! 呦呦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而一开口还是响亮地喊: “狒狒叔叔!狒狒叔叔你是演狒狒的吗!?” 在小朋友的眼里,是没有因为身份高低而害怕的概念的。 她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长得像凶凶的狒狒的叔叔,是和自己的爸爸差不多地位的大导演,也不知道在这个几百人的片场里,他是地位最高的大boss。 她就是觉得,他真的很像狒狒哎! 那个胡子!这个块头!还有这个黑漆漆的眼神! 哇——这也太像狒狒了吧! 呦呦第二声狒狒响起之后,整个片场就更安静了。 原本正在搬东西挪道具的工作人员们,就连动作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好多,恨不得能当个隐形人,不要被费钧迁怒。 郁澜也没想到呦呦会给她来这一出。 “……费导不好意思啊,小孩子童言无忌,随口胡说的,您别介意……” 怎么可能不介意啊! 郁澜换个角度,想想要是有人说自己是狒狒阿姨,她当场就能把对方手撕了。 更何况费钧这一脸黑社会大佬相,圈内传闻已久,说是费钧真的有黑社会背景,这要是真的,那真生气起来岂不是要把呦呦丢去海里喂鱼? 郁澜被自己的脑补惊出一身冷汗。 然而在众人眼中下一秒就要暴怒的费钧却很平静。 一米八五的大汉微微弯腰,脖子上隐约露出的纹身张牙舞爪,黑社会气息浓厚。 “你不怕我?” 呦呦摇摇头。 狒狒很可爱的呀,为什么要害怕。 为了表示她的友好,呦呦还笑着问: “狒狒叔叔,你喜不喜欢吃香蕉……唔唔唔……” 郁澜一把捂住了呦呦还要刺激对方的嘴,真诚道歉: “对不起费导,真的,童言无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 被捂住嘴的呦呦满脸无辜噫呜呜噫地挣扎。 费钧定定看了呦呦一会儿,他头一次见这样完全不害怕他的小孩子,也是第一次当面被人喊狒狒叔叔,心里觉得奇妙,并没有往心里去。 “……没关系。” 他望着小姑娘明亮而没有丝毫怯意的双眼。 “先来这边,看看拍戏要用到的小动物们吧。” 《最后的阿尔金》的男女主角是一对父女,父亲忙于工作疏于对女儿的关爱,女儿叛逆远走偏远无人区,父亲在与女儿冰释前嫌的过程中,也展开了新的感情。 而在亲情的主线之中,又暗藏着对自然保护的反思。 郁澜饰演的自然人文摄影师,牵扯出的就是自然保护的这一主题。 “……你妈妈扮演的角色,小的时候在无人区旅游时走丢,被一只野生狮子所救,虽然和狮子相处不过半天时间,但这段经历改变了她的人生……” “……我们要拍摄的,就是小朋友和狮子在风景优美的无人区相处的一些镜头……” 当然,剧组请来的狮子肯定不是真在野外长大的狮子。 被圈养在笼子里的这一只,曾经是被马戏团过度驯养的狮子,马戏团消失之后,这只狮子就被送去就野生动物救助站。 和草原上威风凛凛的狮子不同,这一只因为从小被人类用辫子折磨驯化,已经完全失去了万兽之王的野性,温顺得如猫如狗。 养育一只狮子是很费钱的事情,救助站将狮子送来剧组拍戏使用,也是因为剧组会给予一笔丰厚的资金,来维持狮子今后的日常开销。 但即便是一只已经驯化了、毫无攻击性的狮子,看上去也是相当可怕的。 “……呦呦,虽然到时候会有很多叔叔做一些防护措施,但有些镜头,还是需要你亲自靠在狮子身上完成的……” 郁澜抱着呦呦在巨大的笼子外看时,她都有些害怕。 顾启洲倒是胆子大,说剧组敢用狮子拍摄,肯定是防护措施做得非常到位才敢的,让呦呦尝试一下,会是一辈子难忘的人生经历。 但亲眼见过这么大只狮子之后,郁澜还是持保留意见的。 “……你要是真的怕,妈妈觉得你还是别……” “是狮子哥哥!” 呦呦兴奋地贴近笼子,冲着地上趴着的一只狮子喊狮子哥哥。 因为只见过雍泽那一只狮子,所以呦呦看谁都是她见过的那只会说话的狮子妖怪。 然而当趴在地上的狮子抬头的一瞬间,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她认识的那个狮子哥哥,眼神很威风很帅气的,虽然模样有些相似,但这样死气沉沉的眼神,是不会出现在那个会说话的狮子哥哥身上的。 费钧和郁澜都十分意外,不明白呦呦怎么喊狮子喊得一副熟人口吻。 费钧:“呦呦,你不害怕?” 虽然不是她熟悉的狮子,但是因为雍泽给呦呦留下的印象过于温和友善,所以呦呦也并不害怕这一只狮子。 “不害怕呀。”呦呦手舞足蹈地给他比划,“我认识另一个狮子哥哥的,他可好啦,一点也不凶,他摸起来毛绒绒的,把脸埋进去,舒服!” 郁澜听得满头雾水,不知道她这经历哪里来的。 她这是还没睡醒吧? 费钧见呦呦是真的不怕,想了想开口道: “那你想摸摸这一只吗?” 郁澜瞪大了眼。 呦呦振臂高呼:“想——!” 郁澜:“费导,这——” “没关系。”费钧动作生涩地从郁澜怀里抱走呦呦,“安全人员都在,我抱着她去,真要有意外,也是我先喂狮子。” 在国外,养狮子当宠物的人不在少数,连那种勉强驯化的狮子都有不怕死的养,这种完全被驯化,甚至伤痕累累的狮子,就更谈不上特别危险了。 ——如果呦呦没有妖怪血脉,本该是很安全的。 但在场众人,谁都不知道这一点。 笼子缓缓打开,一米八五的大汉抱着一只小团子进入狮笼,周围的安全人员都屏住呼吸,手边已经准备好应急的麻醉枪,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趴在地上的狮子看上去病恹恹的,眼神里没有野性,只有一种麻木的驯服。 费钧和它单独相处过几次,已经摸头了它温顺的性格,所以才敢请小演员来,然而这一次,当他抱着呦呦缓慢靠近的时候,狮子的眼神忽然变了。 费钧警惕地停下脚步。 呦呦却不知道害怕,还指着狮子身上的一些伤痕问: “狒狒叔叔,那是什么呀?” 费钧:“……是马戏团的人,训练狮子留下的伤。” 伤口可以通过技术手段遮住,不影响拍戏。 然而呦呦却很在意那些交错纵横的伤口,深浅不一的痕迹都很陈旧了,但仍然没有半分消退的意思。 可以想见,当初受伤的时候,是怎样皮开肉绽的惨烈。 费钧注视着转头看向他们的狮子。 它并非妖怪,但野兽的直觉敏锐,它嗅到了比人类气息更有压迫感的气息,它不能分辨那是什么,但本能使它畏惧而警惕。 它的视线锁定在男人怀里的幼崽身上。 人类已经足够可怕,那这比人类更可怕的生物,会怎样对待它? 用鞭子抽他? 逼迫它穿过熊熊燃烧着的火圈? 在他无法完成动作时用力砸它的头? 回想起这些残忍的记忆,这一只尚未成年的狮子开始微微颤抖。 在妖怪气息的威慑下,它本能的野性被激发,死死地盯着男人怀里的幼崽。 动物是没有理性的思考能力的,指引它做出决断的,只有生死一线的求生本能。 如果……如果那只人类幼崽想要杀死它,那么它一定……一定会拼死咬断她的脖颈…… “呦呦——!” 因为过于警惕狮子本身,费钧一个不注意,呦呦就呲溜一下从他怀里跑了出去。 笼子外的郁澜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眼看着呦呦小跑着,脚步轻快地—— 扑进了狮子柔软茂密的鬃毛里。 “摸摸毛,吓不着……不痛不痛,痛痛飞走啦~” 在周围浑身紧绷脑子都炸开了的人群里,不足一米高的小姑娘靠在狮子的身上,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拂过狮子身上的伤口。 一下一下。 温柔而轻缓。 爪子已经蓄满力量的狮子猛然顿住,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它被人类鞭打过,折磨过,经受过惨无人道的酷刑和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凌虐。 可是—— 从来没有一个生物,对它释放出这样毫无敌意的气息。 并没有思考能力的狮子不明白,这并不是什么气息。 这只是一个,来自人类幼崽的拥抱。 “……呦、呦呦……你、你在……干什么?” 郁澜一动不动,完全被吓傻了。 呦呦完全不知道所有人已经被她吓得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惊动狮子。 她很自然地,仿佛只是抱了一个朋友似的解释: “啊?这只狮子看起来好委屈的,它说它想让我抱抱它呀。” 59、五十九个小朋友 说起来久, 事实上呦呦扑过去没过一会儿, 费钧就回过神来, 跟拎小鸡仔一样一把将小姑娘提溜起来护在怀里。 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被费钧一把抱走的时候, 呦呦还疑惑地问: “……只能摸一下吗?可不可以再摸摸呀?” “它的毛毛好像有点打结, 呦呦带了小梳子,可以借给它用用哦……” 费钧:“……” 他是想找个胆子大一点的小演员, 可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就连他每次靠近那只狮子,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动作太大,结果这小姑娘直接往人家身上扑,摸狮子跟摸狗一样。 抱出笼子之后, 不出意外, 被吓得半死的郁澜把虎头虎脑的呦呦臭骂一顿。 “我、我有没有跟你说很危险!?谁让你这么胡来的??” “你还主动往狮子身上扑, 挺能耐啊?你怎么不往它嘴里扑呢!” 呦呦小脖一缩, 弱弱道: “……它没张嘴呀……” 郁澜气得想当众打她屁股。 费钧也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先对自己没能看好呦呦道了个歉, 又解释: “……它只要不张口,倒也没那么危险,狮子在马戏团时受过很多伤, 他的反应速度和爪子的抓力都和正常狮子不太一样……” 郁澜仍心惊肉跳,但呦呦听了却格外心疼, 拽了拽郁澜的袖子: “妈妈,狮子哥哥好可怜啊,我们可不可以带它回去养啊……” 正好绵绵一只羊也很孤单的, 有狮子哥哥一起,绵绵肯定会很开心! 郁澜皮笑肉不笑: “好啊,我养狮子,把你留在这里好不好?” 呦呦脸上的笑容凝固。 “以后你的床给狮子睡,你的零食给狮子吃,你的爸爸妈妈去当狮子的爸爸妈妈,行不行?” 呦呦鼓起小脸,可怜巴巴抱住她大腿。 “妈妈你舍不得的。”她鼓起小脸,有点心虚,又仿佛是在给她洗脑,“你肯定舍不得我。” 郁澜冷哼一声,戳了戳她脑门。 “还想养狮子,我看你就像个傻兮兮的大熊猫!” 真把狮子带回家,他们家继幼儿园之后就要变成动物园了! 费钧:“……真要是喜欢,拍完戏之后也可以多玩几天……” 郁澜冷飕飕的眼风杀过去,即便是费钧也只好闭嘴。 乖巧如鸡的呦呦同情地和狒狒叔叔对视一眼。 我妈妈生气的时候超——可怕对不对? 费钧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 确实可怕。 时间紧迫,呦呦到了之后的第二天,剧组就开始为这一场镜头不多,但十分关键的狮子戏准备起来了。 费钧拍戏一向在时间上放得很宽松,人家一天五六场戏,他两天一场戏都不是没有过的。 光是布景,就折腾了一上午。 郁澜要在另一组拍和男主相遇的戏份,而待在这组的呦呦虽然没有妈妈陪着,但日子却比她妈妈好过多了。 灯光组的叔叔拿着苹果过来: “离吃午饭还有两个小时呢,呦呦饿不饿?饿了就吃个苹果吧。” 道具组的姐姐抓了把水果软糖塞给呦呦: “呦呦吃糖!吃不完剩下的记得藏好,别让你妈妈又收走了啊。” 剧组的工作人员们工作之余,都不忘在经过候场的小团子旁边时,投喂各种各样的小零食。 呦呦裹着白色的小羽绒窝在小凳子里,像一团白白的雪球,昂着小脸迎来送往,任人搓揉,摆在那里像剧组的一个吉祥物。 呦呦也不知怎么回事,人人都往她怀里塞吃的,也就一上午的时间,她怀里的零食都能开个小卖部了。 一头雾水的呦呦将一大堆零食小心收好,只拿了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熊软糖,吧嗒吧嗒跑去找狒狒叔叔玩。 “狒狒叔叔——!” 老远看见了围在人堆里的费钧,呦呦一边开心地喊着一边蹦蹦跶跶地扑过去。 “今天上午,不需要呦呦吗?” 妈妈说要乖乖听狒狒叔叔的话,可是她都乖乖坐在那里一个上午啦! 周围围着费钧的一堆人都惊奇地看着这个小团子。 其中有些人昨天并不在场,只知道郁澜的女儿要来演她小时候的角色,但并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胆子这么大,敢抱着费钧的大腿喊—— 狒、狒狒叔叔? 旁边的几个副导演紧紧抿着嘴,生怕自己下一秒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但同时他们又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担忧。 费钧四十五岁还没结婚,想也知道是个不喜欢小孩子的人,头几个来片场的小演员几乎都不敢和他说话。 这小姑娘看上去性格软乎乎的,被骂一句肯定得哭好久好久吧? 然而还没等他们赶紧将小姑娘从费钧腿上薅下来,就见费钧放下剧本,俯身亲自将小姑娘举了起来—— 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无聊了?不是让场务陪你玩了吗?” 众人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温柔的声音是从费钧口中发出的。 刚刚骂人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啊! 呦呦乖巧摇头: “场务姐姐好忙好忙,呦呦让她先去忙啦!我可以和狒狒叔叔玩!” ……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的狒狒叔叔才是最忙的吗? 大家心里想是这么想的,但没人敢说。 而费钧本人一点没有被小朋友打扰的不耐烦,只是淡淡说: “我现在也不能和你玩,如果你不嫌无聊,可以坐在这里等我忙完。” 众人表面镇定,其实内心全都掀起了狂风巨浪。 娘诶。 这是天要下红雨了吗?? “好啊!”呦呦一口应下,坐在费钧身上晃荡着小腿,随口说,“我以前去爸爸的片场,我也经常等爸爸的!” 说起爸爸,小姑娘来了劲,转头用亮晶晶地眼睛望着他道: “我爸爸叫顾启洲,他也是好厉害好厉害的导演!” 满脸自豪的小姑娘一本正经地炫耀父亲。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就是她爸爸在工作上的死对头。 一片寂静。 周围一众知道费钧与顾启洲不和的人全都安静如鸡。 费钧垂眸看着这个稚气可爱的小姑娘,她的模样隐约能看出些许顾启洲的影子,笑起来时不太聪明的样子尤其像他。 但这憨憨呆呆的模样放在她的脸上,就让人一点也讨厌不起来,甚至还觉得可爱。 “我知道。” 呦呦兴奋道:“真的吗?你也觉得我爸爸超级超级厉害!?” 全场屏息中,费钧顿了一会儿,略有些勉强道: “是。” 在呦呦满足的欢呼声中,其余人面面相觑,纷纷怀疑人生。 这要是片场有个狗仔在场,大约能兴奋得撅过去。 费钧在背后夸顾启洲?这是什么惊天大料?? 当事人本人看上去倒是还算镇定,并没有因为被迫夸了死对头而窘迫。 “……刚刚说到哪里了?继续吧。” 片场这边,纹身黑社会大佬导演抱着小团子,跟周围人讲着剧本,另一边,下了飞机后的雍泽已经赶到了片场附近。 片场设置在无人区的国道附近,无人区地广人稀,剧组的人马聚集在一处,非常显眼。 雍泽风尘仆仆赶来,就是担心空有妖怪血脉但毫无威慑力的呦呦出事。 毕竟妖怪们都是聚集在长泽山附近的,在无人区出没的,大部分都是真正没有理智的野生动物,要是被妖怪的气息激怒,或许会引来可怕的后果。 “哎哎哎——” 片场的工作人员将雍泽拦下。 “小弟弟,我们这里在拍戏,你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吧?” 对方打量了一下雍泽。 十四五岁的少年,其实论样貌非常明星,但不是熟面孔,而且没有佩戴工作牌。 雍泽解释:“我是来找顾呦呦的。” 工作人员:“哦,探班的粉丝啊?现在也不行,呦呦小朋友在拍戏呢……” 莫名被划成粉丝的雍泽:? 好在他反应灵敏,趁工作人员不注意,换了个入口混了进去,还顺了一顶鸭舌帽盖住自己过于显眼的模样。 凭着空气中淡淡的妖怪气息,雍泽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呦呦。 ——然后看见了片场中央的一只狮子。 “……呦、呦呦乖……你、你还是把梳子收、收起来吧……好不好?” 动物救助站派来的安保人员,胆战心惊地看着给狮子梳毛的小姑娘。 尽管小姑娘身上吊了威压,以便有危险能够第一时间把她拽走,也对狮子做了一些限制束缚的手段。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在人家狮子头上动土了啊!!! “啊?”呦呦小脸疑惑,指着狮子茂密的鬃毛道,“可是它的毛毛打结啦,马上要拍戏了,要梳头,好看!” 安全员和其余旁观的演员们都快心梗了。 ……你当这是你家的芭比娃娃呢…… 他们也不敢随便靠近狮子,只能眼看着呦呦拿着巴掌大的小梳子给狮子梳毛,偶尔手脚没轻没重的,把打结的毛跩得用力了一点。 狮子的喉咙里发出低沉沉的几声意味不明的咕噜声,负责威压的工作人员脚指头都绷紧了,随时准备拉起威压。 ……然而狮子却只是稍微扭动几下,瞥了呦呦一眼,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场戏还没开始拍,下到打杂的工作人员,上到坐镇片场的导演本人,脑子里的弦都蹦得紧紧的。 只有处于危险中央的呦呦,毫无知觉,美滋滋地给狮子梳毛,仿佛她手底下的是一只温顺无害的小金毛。 呦呦刚想回头问狒狒叔叔她可不可以给狮子绑个小揪揪,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尽管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呦呦也一眼认了出来。 “雍泽哥哥!!” 小姑娘惊喜得眉飞色舞,疯狂和他挥手。 片场工作人员齐齐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雍泽。 “你怎么来了呀!” 小姑娘的嗓音雀跃欢快,甜到人心坎里去。 雍泽正打算回应,就听她用更加开心的语调对身旁的狮子说: “狮子哥哥,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雍泽哥哥!你看!是不是长得可好看啦!” 前·狮子哥哥·雍泽,脚步一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问号。 ……它是狮子哥哥,那他是谁? 60、六十个小朋友 “——来来来各部门都准备了, 马上开始拍摄啦!” 场务的声音打断了雍泽的脚步。 因为确实和呦呦认识, 所以工作人员也没有计较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是怎么进来的, 所有人的经历都集中在了趴在地上的狮子, 和它旁边的小姑娘身上。 雍泽也默不作声地看着。 这一场戏拍的是迷失在无人区的小姑娘筋疲力竭, 躺在石头边困极睡着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狮子趴在石头上面, 帮她挡住太阳的奇妙一幕。 这场景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的,但费钧就是要描绘出超乎现实、如童话般的情节。 夕阳下,虽然尚未成年但体格雄健的狮子,和一团稚气,缩在石头的一点点阴凉处的三岁小姑娘。 一人一狮在这一瞬间无比宁静和谐地处于同一个环境, 再没有比这更童话的存在了。 这一场戏, 呦呦连台词都不需要说, 只需要躺在石头下睡觉, 就把周围其他人看得心头化了。 呜呜。 小宝贝为什么睡个觉都这么可爱! 趴在石头上的狮子低头静静看着缩在石头下的人类幼崽。 小朋友小小的一团, 它一张口就能把她整个人都吞进肚子里面。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它看着她却没有生出一丁点想要吃她的想法。 ……倒是有点想提溜着她的后脖颈,把她带回自己睡觉的小窝里去。 躺了五分钟, 把呦呦的瞌睡都躺了出来,再一睁眼, 这场戏就莫名其妙地过了。 并且,这一整天的戏份也就算结束了。 呦呦被一群工作人员簇拥着,一个接一个夸赞“呦呦真棒”“呦呦演得真好”“呦呦果然最可爱啦”, 夸得她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自己干了些什么。 “雍泽哥哥,我……演得很好?” 呦呦小脸困惑。 她明明就是去躺了一会会儿呀。 只不过是在狮子哥哥旁边躺的而已。 “……还行。”雍泽勉强道。 他抬眸望向不远处被层层安全人员包围的狮子,微微蹙眉: “那只狮子……” “它脾气可好啦!”提到自己的新朋友,呦呦情绪高涨,“这个狮子哥哥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它摸起来也好软好软,还能让我给它梳毛毛!” 雍泽在心里反问: 难道你就没有强行摁着我,给我梳头发扎揪揪吗? 不过雍泽只是轻叹一声,并没有追究这个小姑娘见一个小动物爱一个小动物的花心。 没被这只大狮子一口咬进肚子里,就已经是万幸了。 有了熟悉的大哥哥在剧组陪着,呦呦显然没有那么无聊,光是叽叽喳喳问雍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盘问了他半个小时。 而就在这半个小时里,来回路过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呦呦身边的少年。 ……真好看哎。 ……比圈里公认的颜值top爱豆丁尧还好看! 两个化妆小姐姐窃窃私语: “啊,长成这样的,姐姐我可以再等他十年!” “姐妹冷静一点,遏制一下你犯罪的想法!” 她们完全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就未成年的小弟弟其实已经有好几百岁了。 几百岁的少年雍泽目光柔和,正静静听着呦呦的絮絮叨叨。 “……明天好像要拍,我趴在狮子哥哥的背上跑啊跑啊的样子。” 呦呦捧着小脸,有点苦恼。 “可是我感觉,狮子哥哥的腿好像受伤了,它走不快。” 这个雍泽也注意到了。 刚刚拍戏的时候,雍泽看到了他四条腿上的伤痕,大约是被火烧灼过留下的伤。 他见过很多这样的动物,一眼就知道,这是马戏团里长大的狮子。 他问呦呦:“那你想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呦呦低下头,苦恼地掰手指头。 “或许你可以劝劝导演放弃拍这段奔跑的戏?他好像对你很好。” “不行!”这个时候,呦呦的脑子又显得很灵光,“助理姐姐说,狮子哥哥拍的戏,都有钱的,有了钱,以后狮子哥哥才有饭吃。” 那么大的大狮子呢。 一顿肯定要吃好多好多的肉。 妈妈说养一个呦呦就很费钱了,那养那么大的狮子,肯定需要更多更多的钱。 既要有钱,又不想让它拖着伤腿劳累。 小朋友的小脑袋瓜实在是想不出合适的解决办法。 雍泽猜到了呦呦的苦恼之处,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 “没关系,我有办法。” “我可以治好它身上的伤口,只要有一个虔诚的小朋友,真心地向天上的星星许愿,明天拍戏的时候,你一定能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狮子哥哥。” 呦呦的眼里生出希望,期待而惊喜地望着他。 “真的吗?” 雍泽语气笃定:“真的。” 于是当天晚上,郁澜坐在床沿给刚洗完澡的呦呦擦头发时,就见这呆头呆脑的小姑娘十指合拢,对着窗口一脸虔诚的闭目冥想。 不知为什么,每次郁澜见呦呦摆出这种极其认真的表情,都觉得她在想什么傻事。 她问:“你在干什么?” 呦呦严肃地答:“我在许愿。” “哦?许愿明天不被你喜欢的大狮子从背上颠下去?” 她缓缓回头,一副觉得郁澜十分幼稚的表情道: “我是给狮子哥哥许愿,只要我许愿,它的腿明天就会好啦。” “……噗嗤。” 郁澜实在是不想嘲笑小朋友的童心,但呦呦过于认真的小表情又真的很好笑。 她只能忍着笑意,敷衍答: “好吧,那就希望你许愿之后,明天的狮子就能变得威风凛凛,精神抖擞吧。” 郁澜只是随口一说,她并没有想到,自己说的话竟然真的实现了。 第二天,出现在片场里的那只狮子,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它没有虚弱无力的趴在地上,也没有病恹恹一瘸一拐走得缓慢。 明明是同样的身形,但这一只狮子威风凛凛,目光凛冽,绝不是会屈服于马戏团鞭子的狮子。 费钧见了也讶异得说不出话。 “这……这只狮子……哪里来的……?” 动物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公事公办地解释,说是救助站站长那边的吩咐,说是因为原本那一只狮子身体状况不好,决定将那一只狮子带回去,换一只新的来。 费钧:??这样也行??? 不管行不行,反正一夜之间,救助站派来的工作人员已经迅速地完成了这一系列流程,旧狮子送回救助站了,新狮子也站在他面前。 至于安全问题,救助站也一再担保,这也是一只马戏团出身的狮子,绝对性情温顺,不会有任何攻击性。 费钧:“可是……” 就这气势惊人的模样,怎么看,它要是想吃人,他们都没人能控制得住吧?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放弃这个镜头的时候,身后忽然一阵风掠过—— 下一秒,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呦呦就已经扑过去蹭狮子的脸了。 ……!!!! “是另外一个狮子哥哥!!!!” 呦呦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是之前拍综艺的时候,在山上的那一只大狮叽! 她抱着狮子的头,拿小脸蹭了蹭狮子的脸。 果然还是这个狮子哥哥长得更好看! “……快、快……”费钧看上去吓得都想吃一颗速效救心丸了,“快把她抱回来……” 所有的安全措施,防的都是狮子主动攻击人。 谁都想不到这个小姑娘会主动去扑这么大一只狮子啊! 费钧头皮发麻,正要自己亲自过去狮口夺人,就见这只尚未成年的狮子微微低头,一张口—— 咬住了呦呦的衣服帽子。 然后将她轻轻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 今天要拍摄镜头的布景已经搭设好了,雍泽重新抬头,也不管别人是怎么看他的,直接走向拍摄的场地中央,准备就绪后,看了眼费钧。 有经验的驯兽师看出了雍泽的意图,试探道: “它这是……让我们快拍?” 尽管这个念头有些匪夷所思,但除了这个之外,也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而趴在狮子背上的呦呦一点也不害怕,她抓住狮子脖颈上的鬃毛,遥遥挥手: “狒狒叔叔,我准备好啦——!” 说完她还想了想,很开心地笑道: “我知道这是什么!是自驾游!对不对!” ……你这小丫头倒是很敢想啊。 人都能骑狮子自驾游,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场面一时僵持了许久,费钧本想要救呦呦下来,但狮子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没有任何异动,而呦呦也完全没有害怕迹象,对这只狮子格外信任。 吓得够呛的驯兽师试探了一下,狮子竟然也真的很配合的往前疾跑几步,并且说停就能停下来。 看上去,怎么比哈士奇还好控制的样子?? 一群专业人士面对着诡异的情绪面面相觑,最后一咬牙,还是拍板道: “拍!” 速战速决,这就对了。 雍泽松了口气,很配合驯兽师的手势和指令,扮演了一个合格的,也被马戏团训练过的狮子模样。 呦呦什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趴在狮子背上,一颠一颠的,特别好玩。 夕阳余晖收尽之前,天际线的尽头吹来了一阵温柔的风,带着自然保护区特有的淡淡青草香,如此温柔地拂过她的发丝。 这场惊险奇异的拍戏经历,结束了。 这只狮子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呦呦还没来得及向雍泽介绍另一个狮子哥哥,它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雍泽哥哥你来晚啦,不然你就能看到,那只会说话的大狮子啦!” 呦呦的手臂在半空画了个大圈,努力地给他形容那只狮子有多大。 雍泽没有接话,而是说: “这一只或许见不到了,不过另一只,你还能见得到哦。” 等从保护区回到顾家之后,呦呦才从他的口中得知,原来雍泽的爷爷听说了马戏团狮子的事情后,资助了救助站,今后马戏团狮子就会在崽崽动物园里养伤。 “如果你想它了,可以随时来看。” 雍泽这样答应她。 呦呦当然很开心,可是开心过后,她又想起来另外那个会和她说话的狮子哥哥。 下一次见,又是什么时候了呢? 呦呦仿佛一个小老太太一样,惆怅地叹了声气,跑去院子里找绵绵玩。 还好绵绵不会离开,每天都会在院子里等她回家。 呦呦心情稍微好转一点,她抱着绵绵,摸了摸姥姥给她织的粉红色小毛衣,又蹭了蹭它的脸,欢天喜地地夸赞道: “……绵绵穿什么都好看,嘿嘿!” 并不想穿毛衣的绵绵轻轻咩了一声。 61、六十一个小朋友 郁澜和顾启洲的工作结束在十二月呦呦的四岁生日前。 生日当天一大早, 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 悠悠扬扬覆满城市。 顾妙妙和沈寂川在各自的房间里睡得正香, 忽然就觉得被窝一凉, 钻进来一个冰冰凉凉的小团子。 “姐姐!外面下雪啦!” “哥哥!我们可以去堆雪人啦!” 今年的冬天是呦呦第一次看到大雪, 这座城市不是每年都会下雪,难得今年十二月就能看到这种景象。 因此呦呦七八点就开始在家里嚷嚷, 要人带她去小区的公园里打雪仗。 “打雪仗啊?好呀,正好爸爸也想去,等爸爸忙完……” 坐在梯子上正在挂装饰花的顾启洲道。 “你想去哪儿啊?”郁澜站在梯子下面,冷冷地睨着他,“圣诞树搬进来了吗?那边堆成山的快递盒拆了吗?让你帮忙布置家里, 你这才起了个头, 就想跑?” 顾启洲:“……所以我说让卖圣诞树的小哥来帮忙……” 郁澜反问:“帮忙不花钱吗?额外加一百呢。” 顾启洲:“……可你昨天买的两个爱马仕包……” 郁澜:“限量款, 不买血亏, 你懂什么。” 顾启洲:“……” 得, 反正就是郁澜可以花六位数买包, 而他却要包办苦力小哥的活呗? 呦呦在一旁看见了,颇有些心痛爸爸,软声道: “妈妈不欺负爸爸好不好?” 顾启洲被贴心小棉袄暖到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就听郁澜理直气壮道: “呦呦,这不叫欺负, 老公拿来就是这么用的。” 呦呦眨眨眼:“这样吗?” 郁澜:“对啊,要是不能干重活,我嫁他干嘛, 我跟你明樱姐姐过哪里不好?” 呦呦恍然大悟,get了一点奇奇怪怪的婚姻小知识。 等哥哥姐姐磨磨蹭蹭的洗漱完换好衣服后,兄妹三人裹紧小外套小围巾,牵着穿了粉红小毛衣的绵绵一起,出发前往别墅区中心的一处小公园。 因为昨晚积雪颇深的缘故,小公园一早就有家长带着小朋友来堆雪人了。 不过人虽多,顾家兄妹三人出现在小公园时,还是相当引人注目的。 “你是不是叫顾呦呦呀?” 有小朋友渐渐聚集过来,指着呦呦和顾妙妙说: “我见过你们!” “你们是电视上的小妹妹!” “妈妈就是她!她就是被鹅追的小笨蛋!” 呦呦:? “姐姐他骂我。”呦呦立马告状。 顾妙妙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捏成小球扔在这个准备去叫妈妈过来看热闹的小男孩后脖颈上。 “你骂谁小笨蛋呢?” 冰冰凉凉的雪球砸在脖颈上,散成一片雪雾。 小男孩被凉得当场蹦迪。 “你砸我!”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不甘示弱,也抄起一团还没捏紧的雪球砸过去。 就是准头不够,歪到了呦呦的身上。 一旁安安静静看着的绵绵反应最快,咬住呦呦的羽绒服帽子往后一拽,就帮她挡住了那个冰凉凉的大雪球。 “你砸绵绵!” 发现好朋友被砸的呦呦顿时有了小脾气,她立刻蹲在地上跟小狗一样疯狂刨地,刨出一堆雪来,一边念叨着“谁砸绵绵我砸谁”,一边暗搓搓想滚一个超级超级大的雪球。 而那边的顾妙妙和小男孩都已经互砸好几个来回了。 “你、你你一个女孩子!也太凶了!”被砸得晕头转向的小男孩气冲冲的,转头叫来了自己的其他小伙伴,“你们快帮我一起砸回去!” 不明所以的小孩子们以为是打雪仗,被他吆喝着东扔一个西扔一个,敌友不分地一通乱砸。 “你们砸我干嘛?让你们砸那个顾妙妙!” “哈哈哈蒋昊然你竟然被二年级女孩子的欺负,你好菜呀!” “你、你你们也一样打不过她的!” “谁说我们打不过?我们跟你又不一样!” 争强好胜的小男孩们纷纷升起了斗志,好像顾妙妙是什么游戏里的大boss,打倒了她就能证明自己很厉害一样。 呦呦听他们说话,扯了扯姐姐的袖子: “姐姐,他们认识你呀?” 顾妙妙正忙着捏一个超大的实心雪球,随口道: “可能吧,我们这个小区的小孩,大部分都是一个小学的啊。” 同一个小学呀…… 幼儿园只上了不到一年的呦呦,已经有些记不清学校是什么样子的了。 “不过他们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他们。” 顾妙妙前不久也已经满了七岁,比起呦呦婴儿肥的小脸,她的脸颊要消瘦一些,同样是一双杏眼,但她的眼尾略长,显出了一点清冷的锐利。 不是很可爱的类型,但已经初露了美人的雏形。 尤其她又是和家人一起上过大火综艺的小明星,在学校的知名度更不会低。 呦呦发了会儿呆,回过神的时候,打雪仗的规模竟然越来越大,湖畔的小公园里,几乎所有的小朋友都加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战局。 原本因为对方人多势众,顾妙妙这边稍显劣势时,沈寂川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夹雪球神器,递给她: “用这个。” 对面的小男孩们:……靠! 这玩意儿一夹一个大雪球!比他们手捏得硬实多了! 这两兄妹还是人吗!!! 大魔王顾妙妙拿到趁手的武器后,桀然一笑,手起刀落就是一堆大雪球,砸得一群小朋友慌忙逃窜。 由于场面过于壮观,有几个沈寂川的同学路过看到,好奇地过来问: “那个被追着揍的不是三年级扬言要做校霸的二百五吗?” “追着他们跑的是谁啊?女孩子啊?这战斗力是什么人形大猩猩吧?” 一旁的呦呦气鼓鼓地打断他们: “不是猩猩!是我漂亮的姐姐!” 沈寂川也凉凉看他们一眼: “是我妹妹,你刚才说什么?” 小伙伴们:“……” 跳级进入四年级的沈寂川虽然年纪小,但因为他年级第一的天才光环,班里的男孩子对他还是礼让三分的。 毕竟马上寒假到了,他们还指望着抄抄年级第一的作业呢。 “没有没有,我说季明彦像大猩猩呢!” “哎——?” “这个就是你妹妹吧?诶嘿我有你妹妹的表情包!”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呦呦原本正不悦地盯着哥哥的同学们,听到“表情包”这种没听过的名词,她表面绷着严肃的小表情,暗地却悄悄凑到沈寂川耳边问: “哥哥,什么是表情包呀?” 沈寂川:……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最后几个□□岁的小男孩插科打诨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沈寂川: “学习委员下周记得通融一下!” “我们打球去了!周一抽背课文的时候放我们一马啊!” 小男孩们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走远了。 呦呦看着他们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说: “哥哥,学习委员又是什么呀?” 呦呦仿佛一个失学儿童,大眼睛茫然地望着他。 最后等顾妙妙领着小公园里的一群小女孩,将那群男生一个个推进雪堆后,再回来时,她明显发现呦呦的心情没有出门时那么兴奋了。 可问她她也说不出所以然,让顾妙妙摸不着头脑。 回到家里,呦呦的生日会已经准备好了。 临近圣诞节的顾宅摆放着挂满装饰物的圣诞树,大厅里用气球粘出了“happy birthday”的字样,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包装精美的礼物。 今天是只有他们一家五个人的生日。 唱过生日歌,送过大家精心挑选的礼物之后,顾启洲温声道: “四岁的呦呦可以许愿啦。” 生日蛋糕上插着的四根蜡烛映亮了呦呦瓷白的小脸。 她虔诚的闭上眼,悄悄许愿—— 她希望,她能够像哥哥姐姐一样。 有一天,能拥有那么那么多,不会欺负人的同学们。 呦呦的生日之后,《最后的阿尔金》也终于在春天上映了。 这部电影作为郁澜复出后的第一部电影,郁澜的经纪人和顾家全家人,当然都希望她能够取得一个开门红。 顾启洲也完全摒弃他对费钧的成见,直接在电影院包了一整场,邀请了他团队的成员一起来看他妻子和女儿共同出演的作品。 收到消息的娱乐媒体跟打了鸡血一样,迅速写稿发文,将#顾启洲包场费钧新电影#这个话题送上了热搜第一。 过于gay里gay气的标题吸引了众多吃瓜群众围观,大家兴奋地看着“给我看看”地冲进热搜,几秒后骂骂咧咧喊着“就这?就这?”地退出了话题。 ——然后又戳进了电影官方放出的花絮里面。 电影正片的预告里,呦呦的镜头只有一秒,并且还是远景。 而在首映当天,鸡贼的官方放出的拍摄花絮里,却收入了小朋友给狮子梳毛毛,以及呦呦第一次见狮子时温柔抚摸它伤口的片段。 电影花絮都是有专人在场记录的,但能录到如此神奇的场景,则完全是意外。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小朋友愿意亲近素有凶名的大狮子。 大家更没有想到,这只狮子竟然如此温顺地任由小朋友亲近抚摸,仿佛一只性情温和的金毛犬一样温柔。 而在这人与自然奇异和谐的花絮片段中,穿插其中的是费钧的采访片段。 他详细解释了狮子的来历,片场的安全措施,以及他为什么要设置这种镜头的意图。 “……如果没有动物表演这种扭曲的娱乐方式,这只狮子就应该在属于它的天地肆意狂奔……” “……我希望大家在看到呦呦与狮子在一起的每一个镜头,尤其是在旷野上奔跑那一段,能够有所触动……” “……它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人类的罪恶……” 这段花絮没过多久,在热搜榜的位置也层层上窜,很快与顾启洲那条热搜在顶层相遇。 然后越过它,成了新的热搜第一。 下面评论里一水的母爱爆发: 【我的呦呦宝贝胆子也太大了吧呜呜呜】 【虽然安全措施看上去很到位但宝贝儿还是要小心啊!】 【啊我们呦呦骑在狮子身上奔跑这是什么童话场景啊??我们呦呦真的是迪士尼在逃公主吧?】 【哈哈哈哈我看到顾导的热搜了,呦呦宝贝冲冲冲!压过你爸爸的热搜!!】 顾妙妙指着#顾呦呦撸狮子#的那条热搜,不怀好意地对顾启洲说: “爸爸你看,你还没有呦呦火。” “你是不是过气啦?” 突然被扎心的顾启洲:“……” 62、六十二个小朋友 费钧出产的文艺片一向质量顶尖, 不过以前都是叫好不叫座, 这一次不知为何竟然票房也相当漂亮。 圈内有人开玩笑, 是因为有业内票房冠军顾启洲的妻子和女儿加持, 也顺便匀了点给一贯票房不佳的费钧。 本以为费钧听了会生气, 没想到他的反应却很平淡: “这次确实有她们很大的功劳。” 呦呦自然是最关键的,如果不是她敢和狮子拍戏, 这一段全剧最精华、最梦幻的一幕肯定要舍弃,不得不用电脑特效代替。 而郁澜也将女二的角色诠释得很好。 性格又a又飒的自然人文摄影师,穿着皮衣开着越野车颠簸于荒无人烟的无人区,样貌演技都要过关的女明星,除了郁澜, 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角色和演员自然是相互成就。 等到《最后的阿尔金》下映的时候, 从这部电影里获利最大的, 竟然不是费钧, 也不是初出茅庐就成了二十八亿票房的电影女主角夏语然。 而是靠这一部电影打响复出开门红的郁澜。 要不怎么说演员还是要靠作品, 之前尽管在综艺上, 明眼人都看出郁澜并非小三,也没有虐待继女,但还是有人恶意揣测说三道四。 但郁澜凭借这部电影翻身以后, 那些在背后搅混水的职业黑子完全蹦跶不起来了。 就算有人想要挑事,也很快被路人和粉丝碾死。 郁澜身上被泼的脏水, 彻底洗清。 各种片约和高奢代言纷至迭来,把夏语然看得眼红不已。 年末举行颁奖典礼走红毯的时候,媒体采访她“如何看待大家觉得郁澜才应该是女主角的问题”, 她还装出一副小白花的模样卖惨: “……澜姐的表演真的很出彩,我作为新人不敢和出道这么多年的前辈比较,但我觉得我还年轻嘛,希望今后能更加努力,配得上费导给我的女主角。” 郁澜明人不说暗话,直接在颁奖典礼拿了最佳女配角之后,把夏语然堵在角落警告她: “我在十九岁的时候比你漂亮,而你到我这个年龄,一定还没有我一半年轻。” 夏语然当场被气得暴跳如雷。 不过她再暴跳如雷,再暗戳戳使手段往郁澜身上泼脏水,也阻挡不了郁澜一路乘风直上,迅速重回一线女明星的行列。 郁澜污名洗清以后,顾家就开始着手准备呦呦上小学的事情了。 不过其实按正常年龄,呦呦怎么也得等到六岁才能去上小学,也就是明年。 但郁澜却有别的考量。 “早点念书好,否则以后想要留级,都要因为年龄的原因犹豫犹豫,对吧?” 郁澜摸了摸呦呦的小脑袋瓜,言下之意是已经觉得以呦呦的智商,大概是铁板钉钉的会留级了。 然而呦呦却并不懂留级的意思,蹦蹦跳跳地就去找沈寂川: “哥哥哥哥!妈妈我以后会留级哎!留级是什么!?跟跳级一样厉害吗??” 沈寂川:……还别说,他觉得郁澜的考虑竟然真的有一点点道理。 不过出于维护小朋友对小学的向往,他并没有直接拆穿。 只是也十分慈爱地rua了一把小姑娘的脑袋,淡淡笑道: “差不多吧。” 顾妙妙下半年则升入三年级,而今年的沈寂川没有跳级,按部就班地先上了六年级。 他准备熬过六年级之后,直接就进中学的少年班,那么离高考就能更进一步。 这样一来,顾家的三兄妹就即将在同一所小学上学了。 呦呦当然是家里最开心的那一个,她从春天就开始兴奋,一直兴奋到夏天,等到沈寂川从各种小学奥数比赛中抽出时间后,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为了让你跟上小学的进度,这个假期,我和越鸣将会一起作为你的老师,指导你的语文和数学。” 许久未见的越鸣小朋友站在沈寂川身边,略显羞涩地挠了挠脸。 “……那个……沈寂川,你的数学比我好多了,为什么是我教数学啊?” 沈寂川平静地告诉他: “因为我教她,会让我们的兄妹关系时常处于崩溃边缘。” 越鸣:“……?” 沈寂川拍拍他的肩: “教呦呦学数学,任重而道远,你好好加油。” 不、不至于吧? 等到小沈老师离开以后,莫名紧张的小越老师坐在了呦呦对面,翻开了他提前准备好的“教案”。 “那……我们开始上课?” 貌似很有学习热情的呦呦坐得端端正正地答: “好!” 小学一年级的数学,如果按照课本上的要求,其实很低,就是认数,二十以内的加法,还有一些图形钟表等等的了解而已。 呦呦其实都会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国际小学的要求肯定还要再高一点,所以越鸣准备把一年级下学期才学的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都教了。 “……那么今天我们就来学……” “越鸣哥哥!我姐姐说,上了小学以后大家就会有固定的位置和同桌了,是不是呀?” “……是这样,今天我们要学的就是……” “姐姐还说一个班有四十多个人呢!这么多吗!她还说,班里还会有班长!副班长!还有学习委员!” 呦呦说得十分激动。 “我哥哥就是学习委员!是不是很厉害!?” 越鸣:“……是很厉害,厉害归厉害,我们还是先学一下……” “可是当学习委员,好像要给同学抄作业的,我觉得做自己的作业都好难的,我做不来那么多人的,还是不当学习委员吧……” 屡次被打断的越鸣看着已经陷入美好幻想中的呦呦,心情有些复杂。 他觉得她真的想多了。 学习委员,是要看脑子的。 虽然呦呦的学习能力着实不算优秀,但好歹沈寂川和越鸣都是数一数二的聪明,一个是跳级的天才,一个是拿奖学金的年级第一。 这么双管齐下,呦呦就算是块朽木,那也能强行给她雕出一朵花来。 等做足了上学的准备后,呦呦上学的日子终于要到了。 开学前的头一天晚上,呦呦决定奖励自己,抱着郁澜的大腿撒娇半天,换来了超大的两盒的冰淇淋。 一盒塞给了当晚就要回寄宿学校的越鸣,另一盒留给了自己。 郁澜原本只答应她吃半盒的,没想到呦呦因为嘴馋,又怕她抢走了吃剩的半盒冰淇淋,居然一口气三下五除二的都塞进了肚子里。 吃完她满足地瘫在沙发上摸着她的小肚子,还砸吧小嘴回味着香草冰淇淋的味道,颇有种酒池肉林的奢侈狂欢。 然后当晚,她狂欢的报应就来了。 “……妈妈……肚、肚子痛……呜呜呜……肚子好痛……” 半夜,虚弱的呦呦扒拉着主卧的门,一副奄奄一息的小可怜样。 吓得全家人都被她惊醒,急忙叫救护车将呦呦送去了医院。 “急性肠炎,不算太严重。”医生检查完之后做了结论,“吊点水吧,打一针就好了,小朋友不要怕哦。” 呦呦:……对不起,小朋友她真的好怕打针。 肚子又痛,即将手也要痛的呦呦眼含热泪,可怜巴巴地望着爸爸。 “爸爸,你跟医生叔叔求求情好不好,呦呦不想打针。” 顾启洲哭笑不得:“呦呦,这个不能求情的,要打针你的肚子才不会痛。” 呦呦:“可是打针的话,我的手和肚子都痛,不打就只有肚子痛的!” ……说得居然还有理有据。 顾妙妙摁住她想要缩回去的小爪子,告诉她: “如果不打针,你的肠子就会痛得烂掉,你怕打针还是怕烂肠子?” 被肠穿肚烂震撼的呦呦小嘴抖成波浪线,喃喃答: “那、那还是打针吧……” 一旁的护士和医生都捂嘴忍笑。 不过即便嘴上答应,呦呦也还是很诚实地不停把手往回缩,嘴上还唠唠叨叨地不停说: “护士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很温柔对不对?你不会用力扎我是不是?你刚刚说不疼的,你不要骗我哦,你、你不要突然扎我,你要数一二三……” 护士应付小孩子极其有一套,嘴上温温柔柔地说着“好的好的,我会数一二三”,手底下却稳准狠,数到二就一针扎了进去,然后迅速贴胶带拆止血带,一气呵成。 被骗的呦呦:…… 她的小表情还停留在突然被扎的惊恐瞬间,等护士姐姐都摸摸她的小脑袋,给她发了糖之后,她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要哭。 沈寂川眼看着她的五官一皱,小嘴一张,做好大哭准备了,立刻眼疾手快地给她塞了颗糖,然后反应迅速地开始了他的彩虹屁表演: “呀!呦呦怎么这么勇敢!打针竟然都不哭的!这也太勇敢了!” 沈寂川说完,顾妙妙也跟着没有语气波动地吹捧: “对啊,别的小朋友都哭了,就我们呦呦没哭,呦呦真厉害,我妹妹真棒。” 即便两人的语气都十分敷衍,然而呦呦却很吃这一套。 这一通来自哥哥姐姐的彩虹屁吹完,即将委屈大哭的她瞬间就被分散了注意力,开始陷入了“她到底还要不要哭”的纠结之中。 哭吧……可是刚刚大家都已经那么夸她了哎。 不哭吧……可是针扎得真的好痛哦。 等她纠结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想哭的时候,被针扎过的地方又已经没那么痛了。 仿佛一个已经到嘴边却被咽回去的喷嚏,呦呦张着嘴,茫然的小表情里隐约夹杂着那么一丢丢的不甘心。 算了。 不哭就不哭。 她本来就超——勇敢的! 但呦呦并没有想到,医生叔叔所说的急性肠炎,并没有打一针就好了。 她在医院住了两天,拉了两天的肚子,直到第三天才出院,第四天才迟迟地前往一年级一班报道。 领她去班里的班主任老师亲切又温柔,指着讲台下空着的一排位置说: “班里其他同学都恰好凑成同桌了,我们班还有一个同学要过两天才来,呦呦先暂时一个人坐好不好?” “……好。” 台下传来一道道好奇的视线,站在讲台上的呦呦捏紧书包带,紧张地扫视着自己的同班同学们,生怕看到像幼儿园里那样熟悉厌恶的目光。 幸好,她的同学们虽然对她很好奇的样子,但打量的视线都很友善。 呦呦乖乖地按照班主任老师说的,坐在了靠窗边的那个位置上。 上小学的第一天,老师温柔,同学和善,并没有人像在幼儿园里那样对她说不好听的话。 呦呦很开心。 然而她没有开心多久。 “……终于下课啦,我想尿尿好久了,楚楚你要去厕所吗?” “我不想尿尿,但是我可以陪你去!” “那我们一起去厕所吧!” 前面的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开开心心地一起走出了教室。 呦呦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在她缺席班里的这几天内,小朋友们,似乎,都已经结交好各自的小伙伴了。 而她落单了! 她没有人陪着上厕所!! 63、六十三个小朋友 一年级一班一共原本四十二个学生, 刚好凑个双数, 但似乎是开学之前, 呦呦和另一个女生都因为意外耽搁了, 没有在开学当天来学校报名。 于是老师给她们俩人空出了一排位置。 今天呦呦是来了, 但另一个女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呦呦环视着全班成双成对的小朋友, 颇有种孤苦伶仃的悲凉。 坏就坏在她开学前一天,不该贪心吃完那一大盒冰淇淋! 呦呦委屈吧啦地撅着小嘴,后悔了好久好久。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捧着小脸为自己的贪吃懊悔时,班里其他的小朋友也在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她。 坐在呦呦后面的两个小女孩就在偷偷讲小话: “她头上的发圈好好看呀。” “我也觉得!还有她的鞋子也很好看!” 这是小姑娘的视角。 而斜后方的小男孩讨论的就不一样了: “她头发是怎么绑成那样的?那么多辫子, 她不累吗?” “而且她脸好圆啊, 掐一下会不会很软?” “你敢吗?” “……我不敢你就敢了?” 第一节课上得吵吵闹闹, 台上的老师一转身, 就有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呦呦还不知道周围的吵闹是因为她, 发了会儿呆之后, 她就老老实实翻开书听着老师讲课了。 哥哥说的,她比班里的同学都要小,学东西可能会困难一点。 但是只要她足够努力, 也是不会比别人差的。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 课上到一半,班里讲小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都不要讲话啦。”忍无可忍的江老师轻轻敲了敲桌子, “谁要是被我看见再偷偷讲小话,江老师就要扣掉他的小星星咯。” 这群刚刚从幼儿园升上来的小朋友们,还没有完全适应小学的上课方式。 所以一年级的老师们经常采用小星星奖励制度, 来激励小朋友们养成规范的习惯。 表现好给一个小星星,回答上了问题给小星星。 上课说话扣小星星,不听老师的话也要扣小星星。 每个人得到的小星星会贴在教室的星星排行榜上,谁的名字后面要是有一长串小星星,那一定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所以一提扣小星星,刚刚还吵吵闹闹的小朋友们,顿时安静许多。 江老师很满意。 环视台下,江老师一眼就看到了窗边捧着脸望向她的小姑娘。 圆脸大眼的小姑娘脸颊软软,婴儿肥未褪,瓷白的小脸上嵌了一双水葡萄似的眼,漆黑透亮,像是会说话。 当她注视着你时,会让人有种受宠若惊的珍重感。 好像被她注视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一样。 江老师被这小姑娘会说话的大眼睛看得心都跳快两拍,回过神来时,她对其他的小朋友们道: “大家要像顾呦呦小朋友学习,要像她一样专心,知不知道?” 小朋友们齐齐回答: “知——道——啦——” 而从江老师开始管纪律开始就走神的呦呦,满脑子都是“今天中午吃什么”。 她被其他人的声音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 怎么大家都在说知道了? 他们知道什么了??? “为了表扬第一天上课就非常乖的顾呦呦同学,老师决定奖励她一颗小星星。” 于是懵懵懂懂的呦呦,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收获了她的第一颗小星星。 二十分钟后,第一节课结束。 教室里吵闹起来,刚刚还规规矩矩坐在位置上的小朋友们,顿时成了下锅的小汤圆,开始四处游荡。 “走咯!换衣服去!” “今天我肯定是第一个跑到更衣室的!” “我也要当第一!!” 小男孩们叽叽喳喳地朝教室外冲出去,其余人也都放好书,跟着出了教室。 呦呦小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要去哪里,只好跟在女生的后面随波逐流到了换衣服的更衣室。 呦呦这才反应过来,老师好像说下节是体育课。 “那个……” 看呦呦站在更衣室门口有些茫然,有个好心的小姑娘戳了戳她的肩,细声细气道: “柜子上……有名字的……换好衣服之后……要去操场集合……” 呦呦专心地听完她磕磕巴巴的解释,随后扬起笑脸,真诚地说: “是这样呀!谢谢你!” 对方耳朵一红,眼神始终没敢和她对上,匆匆忙忙就拉着旁边的小姐妹去换衣服了。 呦呦却对她的反应有些困惑。 是她说错什么话吗? 对方为什么一副很害怕她的样子? 原本呦呦还在怀疑,大家是不是还和她在幼儿园里遇到的同学们一样不喜欢她。 可是从更衣室到操场的一路上,呦呦又发现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同、同学!” 经过路口的时候,呦呦正要跟前面几个男生一路下去,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她。 也是她班里的女生。 “他们是去小路了,不好走,大路是走这边。” 呦呦止住脚步,刚想说那我和你们一起走吧,友善提醒她的小姑娘却没等她开口,就挽着她的小伙伴走远了。 一个人走在后面的呦呦有点诧异。 以她浅薄的人生阅历,实在不能理解班里同学这神奇的态度。 在她的脑子里,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就跟两极管一样,要么和幼儿园里那些小朋友一样不喜欢她,要么就跟在节目里认识的恬恬他们,还有岑随一样愿意很友好的接纳她。 并没有第二种状态。 这既不愿意和她一起走,看上去也并不讨厌她,这、这是个什么道理呢? 呦呦挠挠头,满脑子里都是问号。 一年级的体育课内容很简单,整整队报报数,再学二十分钟广播体操,剩下的时间大家就可以随意取用租来的器材,自由活动了。 然而—— “小朋友,你怎么不去玩呀?” 解散之后,体育老师看着站在原地的呦呦,俯身问道。 呦呦眨眨眼,诚实回答: “因为没有人跟我玩。” 体育老师:……这个小朋友为什么能把这么心酸的事情这么坦然地说出来? 但确实,她不可能去跟男孩子一起踢足球,女孩子那边,大家也都一小撮一小撮的,玩得很和谐,老师也不能强行把这孩子塞进去。 呦呦望着不远处一起踢毽子跳绳跳皮筋的小女孩们,眼里闪烁着向往的光。 她没有和同学一起玩过这种游戏。 “那这样,老师跟你玩排球好不好?” 个头将近一米九的体育老师坐在草坪上,低头问她。 他也知道呦呦是明星家庭的孩子,不说特别关照,但看着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待在旁边,也怪可怜的。 呦呦倒也不挑剔,有人陪她玩也很好,至少不用一个人傻愣愣地站着。 于是两个人一接一抛,玩起了排球。 原本以为小女孩都不太擅长球类运动,但没想到呦呦学起排球来还很快,动作反应也很灵敏,坐在地上发球的体育老师也稍微认真了一点。 不过这一认真,劲使得就稍微有点大,一不小心排球就砸到了她的头。 “没事吧?” 体育老师顿时紧张起来。 毕竟是在私立小学当老师,敏锐度要高得多,这里面孩子都非富即贵,稍微蹭破一点皮,家长都有可能请律师来的。 这里面的孩子都不是孩子,都是小祖宗啊! 然而呦呦只是呆了一下,摸了摸头,就哒哒哒转身把球捡了回来。 “老师再来一次!我可以打回去的!” 抱着排球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富贵堆里长大的娇气,甚至还隐约透露着一丝憨傻好骗的淳朴感,让人不禁对她的智商产生那么一丢丢的怀疑。 但他也没有深究,毕竟难伺候的小祖宗能少一个是一个,都是他赚。 原本在专心跳绳的小姑娘们很快注意到正打排球的两人。 “……她在和肖老师玩哎……我也想和肖老师一起玩……” 小姑娘们羡慕地望着呦呦。 肖老师刚从体校毕业,是他们一年级最年轻好看的体育老师了。 女孩子大部分天生颜狗,再加上肖老师人还很温柔,她们都喜欢上肖老师的课。 只不过,大家都觉得老师是老师,学生是学生,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和老师一起玩游戏。 尤其是过了一会儿排球玩累了,肖老师让呦呦骑在他脖颈上体验一下一米九以上的空气,把一旁踢足球的男孩子们都看得格外羡慕。 ……他们也想骑脖颈玩。 小朋友们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都用眼神表达了那种向往。 今天给呦呦指路的那个小姑娘小声说: “……我们要不要带她一起玩啊,感觉她一个人……好可怜哦。” 话一说完,她旁边的小姐妹就说: “可是我们带她玩,她也不愿意和我们玩吧?” 其余人也附和: “对呀对呀,她跟我们不一样。” “她是小明星,小明星都和小明星玩的!” “其实我也想问她发圈在哪里买的,可是……她应该也不想和我们玩吧?” 才六岁左右的小豆丁们面面相觑,大家都不愿意勇敢地迈出那一步,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和她们玩。 毕竟—— 在小朋友们看来,呦呦就是在电视里出现的小朋友,和她们都不一样呀。 64、六十四个小朋友 因为呦呦身上散发出的某种莫名的明星光环, 直到放学的时候, 她也并没有和班里任何一个小朋友建立更加深入的友谊。 呦呦虽然也搞不清楚原因, 但是班里的同学并不讨厌她, 这已经让她足够开心了。 因此顾妙妙和沈寂川在校门口等一年级放学的时候, 他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背着粉色书包蹦蹦跳跳、跟小蝴蝶一样飞出来的呦呦。 沈寂川问: “第一天上学开心吗?” 呦呦情绪热烈,声音响亮: “开心——!” 看得出十分开心了, 如果是漫画里,呦呦的周围大约会不停往外冒花花。 然而顾妙妙看了,只是十分冷酷地告诉她: “十二年以内,你总有一天会发现因为上学而开心的自己像个傻瓜。” 呦呦:? 上了车以后,叽叽喳喳的呦呦开始跟哥哥姐姐讲起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小朋友的叙述还不那么有条理, 她都一榔头西一锤的, 讲的都是一些“今天老师穿的裙子好看”“今天午饭的肉很香”之类的琐事。 沈寂川和顾妙妙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只是沈寂川问了句: “那你一个人坐, 不会不太无聊了?” 呦呦一愣, 摇摇头: “不会呀, 呦呦以前在幼儿园, 都是一个人玩的!” 她好像把这个当成了一件能够证明自己很能干的事情,口吻并没有任何想要卖惨的意思,甚至还隐隐带了点小骄傲。 然而听在兄姐二人的耳中, 却在讶异中带了点更复杂的情绪。 沈寂川沉默地摸了摸她的头。 而顾妙妙想了想,自己也并没有任何交朋友的经验可以交给呦呦, 于是将自己唯一能传授给她的宝贵经验交给呦呦。 “呦呦,如果有人欺负你,记得不许忍着, 一定要欺负回去。” 呦呦一脸纯良,脑子里压根就没长那根以牙还牙的弦。 “……怎么叫,欺负回去啊?” 顾妙妙耐心传授自己的骂人诀窍: “要是有人骂你傻,你就骂对方没有教养,你都替他妈妈害臊!” 呦呦虚心求教:“我为什么要替他妈妈害羞呢?” “因为他的妈妈没有教好他!” “可是,为什么不说爸爸没有教好他呢?” “……” 这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可能是因为骂人要骂到对方重视的人才有效果吧,妈妈比较重要,爸爸爱咋咋地。” 呦呦若有所思:“……但是好像骂人会不会很没有礼貌啊?” 顾妙妙一本正经地带坏小朋友: “别人先没有礼貌,你才反击,反击怎么会叫没有礼貌呢?而且我们指责的不是他真正的妈妈,只是精神上的象征,现实中我们见到阿姨,还是应该真心实意地问候一声阿姨好的。” 沈寂川:……你都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总之当车开回顾宅的时候,顾妙妙已经把自己“骂人不骂妈,犹如弹棉花”的精髓掰碎讲给呦呦听了。 总结起来,反正遇到欺负自己的人,问候一声他全家总是没有错的。 呦呦仿佛一个因为老师讲得太深奥而赶不上趟的笨学生,还在努力回忆上课内容,准备背诵全文时,瞥见顾妙妙先下车的沈寂川拍了拍她肩膀,认真道: “把你姐姐刚刚教的全部都忘了。” 呦呦:??? “受了欺负找我或者你姐姐就行,别的不许记。” 其实在呦呦的心目中,姐姐的权威还是要高于哥哥的权威的,不过即便她现在想义正言辞的告诉哥哥“我就是要听姐姐的”也没用。 因为除了顾妙妙那一句“问候他全家”,呦呦别的一句也没记住。 可为什么别人欺负她她还要问对方家里人好不好呢? 呦呦直到晚上睡觉也没想明白。 看来骂人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只有她的姐姐在这门学问里有了深入的研究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呦呦觉得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第二天早上,呦呦仍然保持着很高的上学劲头,顾妙妙还昏昏欲睡地咀嚼嘴里的面包,呦呦就已经背好小书包催促着什么时候才能去上学了。 几乎是被拖上车的顾妙妙十分笃定地告诉她: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然而不管以后会不会后悔,总之现在的呦呦就是实打实的上学激情空前高涨。 她到教室的时候,早上负责打扫卫生的小朋友甚至都还没有到。 空荡荡的教室,呦呦一个人蹦蹦跳跳的去接了水,再回到班里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人了,正是昨天在更衣室里跟她说话的小女孩。 “早上好!” 呦呦率先出击,精神满满。 对方被突然出现的呦呦吓了一跳,跟见了鬼似的,半天才小声回应: “……早、早上好……” 打过招呼之后,这位害羞的小姑娘脸都红到了耳根,她不敢跟呦呦对视,自己一个人默默走到讲台上,开始拿黑板擦擦黑板。 呦呦就坐在位置上托着腮默默看她。 “你叫什么名字啊?”呦呦又率先打破沉默。 小姑娘的背影哆嗦了一下,颇有种上课被老师点名的莫名紧张。 “我叫……宋楚涵……” 呦呦笑容满面道:“我叫顾呦呦!” “……我知道。” 宋楚涵偷偷扫了呦呦一眼,对方笑脸盈盈,眼神坦然明朗,那种气场就很玄妙,像布灵布灵在发光似的,又明亮得让人无法忽视,又有点过于明亮而不敢接近。 过了一会儿,班里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但打扫卫生的却始终都只有宋楚涵一个人。 呦呦起身走到她身后问: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打扫卫生呀?” 宋楚涵犹犹豫豫答:“我也不知道。” 这才开学没多久,她也是第一次轮到值日。 宋楚涵想到昨天放学老师给每个人安排的任务,忍不住往教室外张望,担心到上课都没打扫完会被老师责骂。 “没关系!”呦呦早就想试试打扫卫生的感觉了,见状就开始挽袖子,“我帮你一起打扫!” 她每次看张姨在家拖地,都觉得好好玩,可是张姨从来不让她碰那些工具。 呦呦并没有扫地的经验,顾宅那么大,张姨也不可能用扫把天天哼哧哼哧扫,所以家里是有两台扫地机器人的。 她问过张姨,为什么小圆机器人在家里转一圈,地板就干净了,张姨说那是因为小圆机器人里藏了个小机器人在里面扫地,勤劳的机器人们藏在壳子里专心干活,从不说话。 呦呦深以为然,于是模仿起了她想象中的、藏在小圆壳子里的机器人们,像个上了发条的小玩具,小步小步却频率很快地在教室里挪动。 她手底下的扫把也挥舞得十分快速,整个人看起来魔性得仿佛什么鬼畜视频。 有小男生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好奇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扫地啊?” 她好像个摇摇晃晃的小企鹅哦。 呦呦一本正经解释:“我家的扫地机器人都是这样扫的。” 小男生有些犹豫:“我家也有扫地机器人,可是为什么和你不太一样?” 呦呦想了想,笃定道:“可能是我家的高级一点?” 她家的可是藏在小圆壳子里默默工作的小机器人们呢! 大概是因为呦呦说得过于认真,忽悠得对方也半信半疑,思考着上哪儿能买到这么新奇的扫地机器人。 早上的打扫很轻松,擦黑板扫扫地就行了,两个小姑娘一起忙活,赶在上课前打扫完毕,宋楚涵刚想认真感谢一下呦呦,上课了却很快拉响。 做好事不图回报的顾雷锋很快回了自己的位置。 早读课是读昨天江老师教的一首诗,在小朋友们齐声诵读的掩盖下,宋楚涵的小同桌悄悄问她: “顾呦呦为什么会帮你一起打扫卫生呀?” 宋楚涵:“不知道,她主动帮我的,她人好好。” 小朋友的世界非常简单,判断人的好坏标准也十分单一,在宋楚涵看来,主动提出要和她一起打扫卫生的呦呦特别特别好,一点也不像大家想象得那么遥远。 她的小同桌严肃问:“那……你是不是和她说了好几句话了?” 宋楚涵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确实好多句了。 小同桌:“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的草莓发绳到底是在哪里买的?” 她的发绳好好看!她好喜欢! 宋楚涵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这一天的呦呦依然没有同桌,也没有找到能陪她去上厕所的小姐妹,但想到今天已经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十分容易满足的呦呦心情依旧很好。 只是临近放学的时候,走得稍微晚一些的呦呦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和宋楚涵同组打扫卫生的另一个男生。 因为早上他们没有来帮忙打扫的缘故,呦呦今天下课的时候,特意记住了这个人,可是她没有想到,早上没来就算了,放学的这一次打扫,他竟然就这么准备背上书包跑了! “等一下——!” 呦呦捏着书包带,飞快地闪现到那个想要偷溜的男生面前。 “你不打扫卫生吗?” 他先是被呦呦的搭话惊了惊,随后答: “我不要打扫卫生,很脏的。” 宋楚涵似乎是去洗小抹布了,并不在教室,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俩。 呦呦被他的理直气壮震住: “……可是,每个人都要打扫的,这是老师说的。” 对方显然家境优渥,抬着下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傲慢: “我和他们又不一样,打扫卫生这种事情在我们家只有佣人才会做的,我才不要做。” 说完他还很奇怪地看着呦呦。 “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要帮别人打扫卫生?你好奇怪哦,你都不觉得脏吗?我妈妈说有出息的小朋友是不会做这种琐事的。” 这显然是一个非常有文化的小男生,呦呦甚至从来都不会用琐事这么高级的词汇。 但她也只是被对方的文化水平和气势震了一下,态度还是很坚定: “不行,你一定要打扫卫生!不能留宋楚涵一个人!” 他拧紧眉头,也很抗拒: “不行,我不要碰抹布和扫把。” “你不能走!” “我要走!” “我不许你走!” “你是明星也不能管这么宽吧!” “……我不宽!反正你不能走!” 呦呦伸长双臂挡在教室的门前,大有“你要走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决心。 对方也是少爷脾气,当即就要伸手推开呦呦。 然而呦呦小手捏着门框,拼死不放,她甚至在两人的推搡间,莫名升起一种为了朋友而两肋插刀的豪气! ——可惜豪气没撑住两分钟,就被对方推开了。 恰好此时,在校门外久久没等到呦呦的顾妙妙上楼查看,正好看到了对方将呦呦推开的一幕。 她拧紧眉头,加快脚步朝两人冲去。 呦呦也被对方的粗鲁举动气到了,她胸口起伏,大口喘气,像被激怒的小斗牛犬,努力的回想昨天姐姐的教导。 姐姐让她说什么来着? 问候什么来着? 好像是…… 顾妙妙刚刚走到呦呦身后,就听她气势汹汹,音量惊人的大喊—— “我要替你妈妈害羞了哦——” “我要问候你家人了哦——” “你家里人,都好不好啊——” 对方:“……还、还好?” 顾妙妙:……?我他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65、六十五个小朋友 顾妙妙当初千叮咛万嘱咐, 就是担心呦呦不会骂人, 不会维护自己, 所以才想办法教她如何反击。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 这都让她直接怼人爹妈了, 呦呦竟然还能找出这么清奇的思路,把这么凶狠的话骂得跟讲笑话一样。 说实话, 顾妙妙听完简直被她气笑了。 “……你们干什么呢?” 听见熟悉的声音,气鼓鼓的呦呦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跟有人撑腰的小猫咪一样,奶凶奶凶地竖起了小爪子,跟顾妙妙告状: “姐姐他扒拉我!” 告完状她还稍稍有些自豪地补充。 “但是没关系, 我按你说的, 骂回去了!” 顾妙妙:“……你那叫骂人?你是信佛吗?” “?” 被呦呦指责的男孩不满辩驳: “谁扒拉你了!是你先挡路的!” 呦呦见他也咄咄逼人, 好像又觉得是这个道理, 于是声音弱了一点。 “因为你不想打扫卫生我才挡着你的呀, 那、那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也要去跟宋楚涵说对不起哦。” 顾妙妙都没来得及拦她,就见小呆头鹅老老实实地说了声: “对不起。” 小男孩轻哼一声撇开头: “我不说,我没错!” 被骗了一句对不起的呦呦万分震惊:“可是我已经和你说对不起啦!” 小男孩对上呦呦显然智商碾压, 思路十分清晰地说: “我又没跟你说好,是你自己要说的。” 呦呦目瞪口呆, 她哪里见过这么狡猾又不给面子的小朋友,当即就眼含泪水,一副三观崩塌的模样望着顾妙妙。 顾妙妙叹息一声。 她开始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听完, 这事儿小的就只有芝麻大,让顾妙妙出手她都觉得是欺负小朋友,胜之不武。 “拖到现在才想起来要找茬?上午怎么不说清楚呢?” 呦呦挠挠头:“我以为宋楚涵会跟他说的,因为也有可能,是他睡过头,就和我以前一样……” 谁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呢? “……你们还要聊多久?我要回家了。” 那小男孩还很不耐烦,抬脚就要往外冲。 顾妙妙睨他一眼,长腿往门框上一搭,比刚刚双手撑着门框的呦呦有气势多了。 “让你回家了吗?” 就是这一开口扑面而来的社会大佬气质,让人不免会联想到校霸之类的凶狠人物。 并且和中学生不同,小学时期的男生和女生之间并没有绝对的力量差距,同年龄段的小学女生追着男生暴揍并不罕见。 更何况顾妙妙还是实打实的三年级学姐,个头都要比这小男孩高许多呢。 “可以啊,小小年纪就有洁癖了,还挺讲究?” 小男孩被顾妙妙的锐利双眼注视,咽了口口水: “……我、我长这么大,我妈妈从来没让我扫过地,你、你们凭什么……” “我妹妹也没干过粗活呢,谁还不是小公主了?” “那、那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就是不愿意,我妈妈说……” 顾妙妙翻了个白眼: “张口闭口就是你妈妈你妈妈的,你不是幼儿园毕业了吗,怎么搞得跟没断奶一样呢?” 小男孩的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 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正处于疯狂想变成大孩子的阶段,报自己的年龄都往高了报,最讨厌家长把自己当小孩子。 可想而知,顾妙妙这一招虾仁猪心,有多戳他肺管子。 “你、你胡说!” 完全没点亮骂人天赋点的呦呦听姐姐骂得过瘾,像个小海豹一样啪啪鼓掌,嚣张附和: “就是没断奶!你没断奶!” “我没有!” “你就有!” 气急败坏的小男孩发动绝招:“反弹反弹反弹!你才没断奶!” 这招数属实把没见过世面的呦呦唬住了,恰好在此时,一个人拖着垃圾桶从楼道上来的宋楚涵见呦呦正和人吵架,对方一口一个“反弹”十分霸道。 宋楚涵拖着垃圾桶跑过去,第一反应不是劝架,而是冲上去帮呦呦: “反弹无效!” 对方显然没想到自己的绝招竟然被挡回来了,一时无言以对。 呦呦惊讶得小嘴张成o形。 原来还可以这样! 这也太厉害了!! 而顾妙妙的反应就正常多了,她听着这几个小学鸡互怼,满脑子就只有两个字: 就这? 就这??? 呦呦发自内心地夸赞:“宋楚涵你好厉害啊,原来你骂人这么厉害!” 宋楚涵小朋友谦虚道:“没有没有,是我哥哥教我的,我哥哥是二年级的!” 呦呦:“哇——要是你哥哥也能教教我就好了。” 顾妙妙:? “为什么要别的哥哥教?难道你姐姐我教得不好?” 顾妙妙不是自夸,当年她大学的时候沉迷游戏,虽然一开始因为技术菜而时常被网上的暴躁老哥骂得狗血淋头,但后来她凭着高超的学习能力和语文功底,成功的在他们那个以嘴臭出名的游戏区生存了下来。 从此以后,尽管游戏常跪,但论骂人她还从没输过。 呦呦怂怂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可是我觉得……宋楚涵的这个听起来……要厉害一些哎……” 顾妙妙大惊失色,不敢相信地微微后仰。 你管这反弹和反弹无效的小学鸡互怼,叫厉害!? 顾妙妙觉得这是他们祖安人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这小男孩见呦呦这边人渐渐多了起来,孤立无援的他准备战术逃跑,先悄悄地、从她们身后…… “站住?” 如魔鬼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还挺鸡贼,想跑到哪儿去?” 小男孩毛骨悚然,生生哆嗦了一下。 顾妙妙伸手向他,拽着他的衣领就往教室里走: “跑那么快忙着回去喝奶啊?先把你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再回去喝奶也不迟。” 呦呦和宋楚涵也跟着进了教室,她们并没有注意到,在办公室方向的转角里,有一双眼睛正暗暗窥伺着她们的动静。 见几人进了教室,那个人也轻手轻脚地溜到了后门,从后门的玻璃小窗无声注视。 小男孩嘴上仍不服气,大有“你今天有本事就打死我否则我就是不打扫卫生”这种混不讲理的劲。 换成呦呦和宋楚涵这种温声细语的软妹当然拿他没办法,但算他倒霉,碰上了顾妙妙。 她桀然一笑,拿过宋楚涵刚刚洗过的垃圾桶: “真的吗?怎样都不打扫吗?” 小男孩咽了口口水:“你……你想干什么……我要给老师告状!你们人多势众!欺负同学!” 顾妙妙:“还知道人多势众这个词啊,挺有文化的嘛,算你今天运气好,碰到了我,你知道我专治什么吗?” “……什么?” 顾妙妙微微一笑。抬手就将刚洗干净的新垃圾桶反扣在他头顶上方。 “我专治洁癖。” 小男孩当场就吓傻了。 顾妙妙并没有真扣上去,只是恰好桶壁一滴水滴在他额头。 小男孩浑身一震,刚刚还视死如归的他顿时防线崩塌,一边哇哇大哭,一边骂骂咧咧地走到教室后面拿起了扫把。 “你们太过分……太欺负人了……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我妈……” 顾妙妙毫不留情地打断: “你回去告啊,反正你只是没断奶的小婴儿对不对?” 好面子的小男孩顿时表情紧绷,有些进退两难的憋屈。 但到底是小孩子,受了委屈不可能憋着,他在教室里一边扫地一边放肆大哭,哭得呦呦和宋楚涵都有些心软。 宋楚涵:“你别哭啦,那个垃圾桶,我洗得很干净,用抹布擦过的,不脏……” 呦呦:“只要你以后不逃掉你该做的工作,我们,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不会再这么凶你的……” 两个小姑娘围着大哭的小男孩,声音都被他的哭声掩盖,听不清楚。 顾妙妙无情地敲敲桌面,提醒呦呦收拾书包快走,还嘱咐小男孩: “还有黑板也要擦干净啊,擦不干净被老师批评,我还要来找你算账的。” 原本被呦呦她们安慰得稍微平息一点的哭声顿了两秒,一听到顾妙妙还要找他,他哇的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别来找他了! 这谁顶得住啊!! 呦呦被他这嗓门震得一愣,看着在一旁居然还笑起来的顾妙妙,发自内心地认识到—— 她姐姐是真滴没有心! 在这闻者伤心的凄厉哭声中,在后门处暗暗偷窥的小女孩默默攥紧了拳头。 果然。 顾呦呦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顾呦呦! 这种伙同自己高年级姐姐一起欺负无辜同学的行为—— 校园一霸实锤! 或许是她的杀气过于强烈,原本没往后门看的顾妙妙余光一扫,忽然瞥见了一个影子。 “谁?” 小女孩被顾妙妙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几乎就在顾妙妙抬脚过来的同时,她抱着怀里的一大推新书转身就跑,顾妙妙从前面出来的同时,她的身影刚好消失在转角。 小女孩跑得太快,一出转角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轮椅,当场就摔倒在地。 沈寂川也被这突然窜出来的无头苍蝇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 他原本觉得被他的轮椅撞了一下,肯定得疼得半天都爬不起来,谁知道这小女孩跟见了鬼似的,匆忙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就跑没影了。 他顿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等到跑出了教学楼,气喘吁吁的小女孩才停下脚步,大口喘气。 在外面等她的女人见状皱眉道: “怎么回事?不是说去教室里放书吗?怎么没放?” “……我、我没找到老师说的那个空位……” 女人拧紧眉头,很不耐烦:“就一个空位都找不着,真是没用!也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考进这学校的……” 小女孩喘匀了气,默默跟在女人身后,并没有因为女人的话而生气。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那女人还在碎碎念:“……你一个女孩,念这么好的学校有什么用?反正不都一样上个中学就出来打工了吗……有这机会,要是能给你弟弟多好……” 小女孩抱紧了怀里的书,眼神冷漠而倔强。 她才不会给。 重来一次,属于她的东西,她应该得到的正义,谁都不能抢走。 而另一边,教学楼内。 “……你怎么过来了?” 追到转角处的顾妙妙没想到看到的是沈寂川。 沈寂川:“从你进来找呦呦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我过来看看不是很正常?” “……没什么大事。”顾妙妙摆摆手,边往回走边说,“一点小事,已经解决完了。” 跟着后面越来越接近教室的沈寂川,不出意外地听到了小男孩凄厉的哭声。 ……听上去确实像是,解决完了。 66、六十六个小朋友 因为这一次意外的打扫卫生事件, 呦呦很自然的和宋楚涵小朋友关系更进一步。 宋楚涵:“其实我觉得你姐姐也好厉害的, 她就拿着垃圾桶那么吓唬了一下, 他就真的乖乖去打扫了哎……” 呦呦:“虽然我也觉得我姐姐很厉害, 但是我觉得她应该不是只吓唬一下而已哦。” 宋楚涵:“?” 呦呦并不知道她给她的小伙伴留下了怎样意味深长的话, 她背着小书包跨出教室,刚好看见沈寂川, 蹦蹦跳跳就扑过去: “哥哥——” 宋楚涵好奇地瞥了一眼转角处。 听见呦呦喊哥哥的第一时间,沈寂川没有看她,反而是看了眼好奇望过来的宋楚涵。 “快点回去吧。” 他转动轮椅,向后退了一步,身影藏匿在了转角的阴影之后。 宋楚涵没太看清沈寂川的模样, 只是隐约听见了呦呦喊“哥哥”。 刚刚…… 那个是呦呦的哥哥吗? 宋楚涵也并没有太在意, 她转身回去, 准备等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男孩打扫完一起出校门。 呦呦一见沈寂川, 就迫不及待地要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情, 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沈寂川刻意在躲着呦呦同学的举动。 但顾妙妙却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沈寂川这个人, 看起来沉默老实,实际上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 ……他是不是不想让呦呦的同学知道,她的哥哥是个残疾人? 顾妙妙觉得很有可能。 她觉得沈寂川想得太多, 呦呦肯定不会介意大家说她有个残疾人哥哥,而正常的、家教良好的小学生, 也不会再像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口无遮拦。 这没什么好介意的。 不过她并不是多嘴的人,尤其是她和沈寂川的相处模式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类似“我知道你是重生的你也知道我是重生的但我们最好不要过问彼此的过去”的这种平衡。 顾妙妙不想跟任何人倾诉自己前世的事情,所以很自然也并不想当个知心姐姐去过问沈寂川内心有什么创伤。 大家都是成年人, 有什么情绪该自己消化就自己消化,问多了反而讨人嫌。 一行人就这样叽叽喳喳——主要是呦呦在叽叽喳喳——回到了顾宅,因为今天和宋楚涵的关系好像更好了一点,所以她心情好得饭都多吃了一碗。 呦呦很容易满足,多一个愿意和她玩的小朋友她也很开心。 要是她能再多一个同桌,那就更更更开心啦! 睡前例行许愿她的新同桌能快点来的呦呦,第二天一早就发现自己的愿望好像实现了。 “……同学们安静一下,这是因为一些缘故晚来了几天的新同学,以后新同学也会成为我们班里的一员,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站在台上的短发小姑娘环视四周一个个小豆丁,目光定格在了窗边的某一处。 等看清楚那个空位旁是谁之后,她脸色一白,显然被吓到了。 视线尽头,昂着小脸的小姑娘笑眼弯弯,清晨的阳光恰好打在她侧脸,她的肌肤如透亮的名贵瓷器,细腻中透着隐隐约约的一丝昂贵感。 那双明亮的眼在阳光下,映出琥珀色的光泽。 ……是顾呦呦。 她昨天才知道自己和顾呦呦分在了同一个班,这已经让上一世备受顾呦呦折磨的她失眠了一晚上。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想着即便是同一个班,只要不跟她说话,不搭理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好巧不巧,全班就只有顾呦呦的旁边有空位。 她捏紧校服裙摆,明明心理年龄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却莫名因为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姑娘而出了一身冷汗。 “……我叫……姜棠。” 她努力地平复情绪,尽量让自己不要露怯。 已经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孩子,她可以更加勇敢的面对她,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那么姜棠同学,你就坐到顾呦呦同学的旁边去吧。”班主任并没有看出姜棠的重重心事,微笑着给她指了呦呦的方向。 和每一步都走得如壮士赴死一样悲壮的姜棠不同,呦呦眨眨眼,雀跃的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这就是她未来的同桌吗! 是可爱的女孩子! 头发短短的可爱女孩子! 有了新同桌的呦呦完全是透过滤镜看人,原本只是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在她眼里哪儿哪儿都好,就连略显过时的旧书包,也是有个性的象征! 姜棠手指冰凉,心如死灰地将书包里的书一本一本放进桌洞。 一边放着,一边在心里默念: 不要和我说话,不要和我说话…… “我叫顾呦呦!以后我就是你的同桌啦!” ——可惜顾呦呦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这句话呦呦从第一天上学就开始酝酿了,只可以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说出口。 现在她在看班里的其他人,就没有之前那么令人难过了。 之前的呦呦每次看着班里成双成对有同桌的其他同学,恨不得化成柠檬精,连小眼神都透着酸不拉几单身狗气息。 而现在的呦呦,仿佛一夜之间脱单的母胎solo,顿时意气风发,恨不得拿个小喇叭跟所有人宣布—— 她顾呦呦!有同桌啦! ——不过这场狂欢的party似乎只是她一个人的。 从呦呦开口的一瞬间,姜棠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嗯……你、你好。” 和呦呦自带的同桌滤镜不同,姜棠跟她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记忆中那个高中时期、漂亮得几乎令人无法直视的校花,和现在这个呆头呆脑的小朋友重合在一起,令姜棠有种诡异的错乱感。 她并不会因为呦呦的外表就认为她真的是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因为姜棠以前就因为她过于漂亮的外表,而对她产生过不切实际的友善好感。 后来证明,那是她太傻了。 但眼前这个眼睫卷翘,眼神明亮的小姑娘,又确实天真纯良得十分有迷惑性。 要不是熟知她的本性,她都要被骗过去了。 想到这里,姜棠对呦呦的反派滤镜又厚一层。 不愧是名导和影后的女儿,从小就能将自己包装得如此人畜无害,实在是很厉害。 姜棠收回视线,眼神又凝重几分。 她和顾呦呦不同,她来这所私立小学并不是因为家境富裕,而是她别无选择。 如果不是凭借着重生而来的优势,她不可能能拿到私立小学学杂费全免和奖学金的优待,而如果不来这里,她还要在县城的公立小学,遇见那些糟糕的事情。 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只有在这所资源优越的学校好好学习,摆脱她的原生家庭,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即便……同桌是顾呦呦,她也不能退缩。 姜棠给自己鼓足勇气,努力忽略呦呦的存在,翻开书假装自己很专心地在看。 ——只可惜旁边的眼神实在是过于热烈,看得她如坐针毡。 “……顾呦呦同学……”姜棠实在抵挡不住她长达十分钟的注视,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要一直看我呢?” 呦呦眨眨眼,答非所问:“你可以叫我呦呦。” “……” “我是在想,我要叫你什么。”呦呦一脸认真地托着腮,“是姜姜好听一点,还是棠棠好听一点呢?” “……?” “你喜欢哪一个?” 呦呦很认真的征求同桌的意见。 因为宋楚涵的同桌,都是不会叫她全名,都是叫她楚楚的。 姜棠:“……” 短暂的晃神之后,她思索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 这套路有些眼熟! 高中的时候,她有中途辍学的朋友,去念了一所技校,技校里的校园霸凌肆无忌惮,手段残忍。 她朋友跟她聊八卦的时候还说,那些欺负人的头头,甚至还会给被欺负的对象起专属外号,外号喊得越亲切,下手越狠! 姜棠内心拔凉拔凉。 顾呦呦这才小学,难不成她小学比高中还要变本加厉得多吗? 呦呦见姜棠没有反应,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 “姜姜其实就很好听……可是棠棠听起来又很好吃……” 哎呀,给朋友起昵称真是一个甜蜜的烦恼呢! 最后看姜棠一直没有吱声,呦呦便自作主张,决定以后都叫她棠棠了! 之前没有可以聊天的呦呦,一直憋着话的呦呦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顿时像个小话痨一样噼里啪啦,嘴皮子就没停过。 “棠棠你的书怎么都没包书皮啊?是不是还没来得及买?” “放学我可以陪你去买的!校门口的店里有好多好看的书皮!” “棠棠你要不要猜猜我的书皮是谁包的?” “是我哥哥姐姐一起帮我包的!是不是很好看!” “我最喜欢这个紫色的啦,你喜欢吗?我那一卷包书皮的纸还没用完,你喜欢我明天带来给你呀,这样我们就有一样的封皮了……” 一样的…… 姜棠的脸色血色褪尽,脑海里浮现出上一世最初与顾呦呦结怨的那天。 那天是学校组织的春游,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难得一次可以不用穿学校的校服,大家都兴致勃勃,精心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出游。 姜棠的家庭不算好,一母同胞的弟弟比她小不了多少,在学校常常要和同学攀比手机和鞋子。 一个季度,姜棠只能买一身衣服。 那一天她穿着自己刚刚新买的裙子出门,谁知道一上学校的大巴,就看到了和她穿着同样裙子的顾呦呦。 当然,顾呦呦的是正版名牌,而她的只是一百块的盗版仿品而已。 但乍一看有九成相似的裙子还是在班里掀起了轩然大波,顾呦呦本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和她有关的八卦很快传开,隔壁班的都对着撞衫两人指指点点。 其实姜棠不明白顾呦呦为什么那么生气,因为虽然是撞衫,但她穿起来比自己好看许多,最难堪的还是自己。 然而即便如此,顾呦呦还是全程臭脸,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姜棠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本以为,这只是一件尴尬的意外,只要今后她不当着同学的面再穿这件衣服,这件事就过去了。 但她并没有料到,学校里有许多愿意巴结顾呦呦的舔狗。 春游结束之后,是她噩梦的开始。 在这种私立学校,女生之间虽然有矛盾,但动手的几乎没有。 然而男生却不同,他们会在姜棠的桌子上肆意涂画,骂她是东施效颦的丑八怪,也会趁她不在丢掉她桌子里重要的复习笔记。 只要她稍加反抗,无形的暴力就会升级成更加可怕的欺凌。 而这一切,顾呦呦看在眼里,她高高在上,从来未曾阻拦过这场为了讨好她而掀起的狂欢。 …… 回想起这些,姜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很冷吗?” 呦呦看到了她不太好的脸色,以为是空调吹的。 姜棠紧抿双唇,摇摇头。 教室里的温度其实并不低,外面炎炎烈日,呦呦不能为了姜棠一个人让其他小朋友热着而去调高空调温度。 于是她想了想,决定起身给姜棠打一杯热水。 姜棠还没从回忆中平静下来,就见呦呦伸手拿起了她空空的水杯。 四目而视。 呦呦:“我……” 还没等她说完,姜棠打断她,果断地将杯子推向呦呦的怀里: “送你了。” 姜棠不想和她起任何冲突。 她决定,顾呦呦的任何要求,只要不算太过分,她都会尽量满足。 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地度过小学这六年。 她绝无怨言。 而呦呦则被她这句“送你”惊到了。 见第一面,就要送她这么漂亮的小水壶吗? ——她的小同桌原来是如此的貌美心善吗! 67、六十七个小朋友 呦呦虽然十分感动于小同桌的热情, 但她还是婉拒了姜棠的小礼物。 拿着两个小水杯去接了水回来, 呦呦将她的杯子放在了她的桌上。 姜棠似乎有些讶异。 “……谢谢你。” 呦呦笑容灿烂:“不客气!” 带着看反派的滤镜, 姜棠被她笑得头皮发麻, 忍不住往水杯里看了一眼。 里面……没有什么粉笔灰和口水之类的东西吧…… 呦呦对她的猜测一无所知, 只是抱着小水杯一边小口喝水,一边用一双含笑的大眼睛望着她。 姜棠:……她想多了? 上课铃很快响起。 这一节是数学课, 呦呦对数学课十分上心,因为上学之前越鸣就跟她说过她对数字十分不敏感,要比别的小朋友更努力才不会掉队。 呦呦在学习这方面虽然天赋不够,却很别人的听话,因此上课铃一响, 即便是她还很想和姜棠说话, 她也还是闭上了嘴。 姜棠松了口气。 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课十分基础, 从一百以内的识数开始, 夹杂着一些二十以内的加减法, 还有一些简单的数学常识。 这些在暑假的时候, 小越老师已经给呦呦以她能听懂的方式讲过一遍。 课上到一半,老师还点了两三个同学去黑板上做题,第一个点的就是上课时一直用亮晶晶的眼望着老师的呦呦。 呦呦自己都没想到, 三个小朋友里面,她竟然是做题对得最多的那一个。 数学老师给黑板上三位小朋友的答题打了分, 顺便也鼓励了呦呦: “顾呦呦同学是唯一一个全对的,非常厉害,另外两位同学错得稍微有点多, 要继续努力哦,大家给三位同学都鼓鼓掌吧!” 教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掌声,把一贯在家里受尽哥哥姐姐智商碾压的呦呦给搞蒙了。 呦呦感觉她五年以来,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笨笨的认知,受到了撼动。 ——难不成,她其实还挺聪明的吗! 她并不知道这是因为平时家里对她要求较高的缘故,即便她学得比别人慢,但接连聘请了好几个儿童教育界的名师,在加上天才沈寂川和学霸越鸣的双管齐下—— 哪怕呦呦真的和数学缺点缘分,这么多钱和老师砸进去,也能强行把这点缘分给续上。 毕竟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不过呦呦没飘太久,下课后她见姜棠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不是学校里发的习题册,她好奇地伸头看了一眼。 “棠棠这是什么呀?” “……奥数题。” 呦呦在哥哥的口中听过这个什么奥数的,但是并没有具体了解过。 重新认识了自己数学水平的呦呦心态膨胀,满心想着“让我来看看这个奥数有多厉害”地伸头过去,瞥了一眼—— 【一个四位数和三位数的和为1999,且三位数和四位数是由七个不同的数字组成的,问,这样的四位数最多有多少个呢?】 呦呦:……打、打扰了。 这些字都是常见的字,暑假在小沈老师的补习班里,沈寂川已经教她认了不少字。 但字虽然都认识,并不代表呦呦能看得懂这道题。 明明拆开她都认识,怎么合起来她就看不懂了呢!?? 呦呦自信不过三秒,就被奥数题冲击了三观。 一时间,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语文水平出了问题,还是数学水平出了问题。 受到打击的呦呦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定位,也不膨胀了,还是准备老老实实听哥哥们的话,踏踏实实的听课学习。 “棠棠你想去尿尿吗?” 呦呦眨眨眼,一脸期待。 姜棠婉拒:“暂时不想。” 呦呦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失望的小眼神可怜巴巴,仿佛一只尾巴耷拉下去的小狗狗。 “……但是你要想去,我可以陪你。” 听了这话,她无形中的小尾巴又竖了起来。 “走吧走吧!” 第一次有了能一起手挽手上厕所的姐妹,呦呦心情雀跃,走路都要蹦起来。 但门口等她的姜棠内心却没有什么波动。 她低着头,在门口安静地等着。 她从以前就不是爱热闹的性格,和朋友的关系也很疏离。 重生之前,她还未出校园,当初因为家庭变故没能去一流学府,阴差阳错去了大专。 在那个学校,努力学习的她像个笑话,背单词会被人讥讽是“学霸”,研究升本学校被人暗地嘲讽痴心妄想。 她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兼职赚钱报网课。 什么都是一个人。 她已经习惯了。 “——我们回去吧!”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猝不及防地牵住她,打断了她的回忆。 姜棠手指微蜷,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然而握住她的那只手却意外的坚定,有种温暖而笃定的力度从指间传递而来,令她没有办法用力甩开。 牵着新同桌的呦呦格外开心,话也格外的多: “棠棠你要去厕所的时候,也要记得叫我哦。” “你来了真好,体育课的时候我也不用一个人啦。” “对了,你有电话手表吗?我们来交换电话吧!这样我们放学以后也能聊天啦!” 姜棠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对电话表示拒绝: “不了不了,我没有电话手表。” 在她家里人的眼里,这种儿童电话手表都是多余的玩具,有这个钱只会给她弟弟买新玩具,绝不会给她配个方便联络的设备。 并且,姜棠也真的很不喜欢接电话,长大后有了自己的手机,她也是更喜欢发消息留言,只要不是火烧眉毛的事,她绝不会主动跟人打电话。 呦呦有点失落,但又很快笑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天天都见,那我白天努力和你多说一点!” 姜棠崩溃了。 你现在的话已经够多了!! 不用再努力了啊!!! 呦呦听不见她的心声,她认真地觉得自己还要和自己害羞内向的小同桌多多交流,才能像宋楚涵和她的同桌一样亲近。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老师提起了课后兴趣班的事情。 “……我们学校的传统项目是马术课、芭蕾舞班和钢琴班,当然还有其他小的兴趣班,同学们带着宣传单回去,跟家长们一起商量一下,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项目,明天来学校告诉老师……” 兴趣班是这个私立小学的传统课程,算是一个特色,项目种类繁多,其中以刚刚老师说的那三门为最受欢迎的。 呦呦第一时间问:“棠棠你选哪个呀?” 呦呦其实对马术课还挺感兴趣的,她撸过小羊,但还没有撸过小马。 “旱冰。” 姜棠没有多加思考,选了一个冷门项目。 她虽然是靠考试进来的特招生,学杂费全免,但兴趣班的费用恰好在这个范围之外。 那三个热门项目费用高昂,她负担不起,但这个旱冰却不需要花钱,只用自己买旱冰鞋就可以。 姜棠家隔壁的姐姐就有一双淘汰的,她可以接着穿。 “那我也选旱冰好啦!”呦呦没有多加思考,将宣传单折好放进桌洞,不打算带回家。 姜棠有些诧异:“你……你不去跳舞吗?” 呦呦歪歪头:“为什么要跳舞?” 当然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跳舞的料啊! 在姜棠的记忆里,顾呦呦虽然并非专业的芭蕾舞舞者,但天赋惊人,业余训练也能在全国比赛上斩获不错的奖项。 高中时期,大礼堂的每一次文艺活动,都绝对少不了顾呦呦芭蕾舞的固定项目。 姜棠完全无法理解呦呦的选择,甚至觉得她是在骗她玩儿。 “跳舞就不能和你一起玩啦,我们可以好朋友,怎么能分开呢?” 呦呦收拾好书包,临走前还不忘强调两人的约定。 “说好了,我们一起去旱冰班哦。” 姜棠怔怔望着呦呦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什么时候跟她成好朋友的?为什么她不知道? 当天晚上,顾启洲就带着呦呦去商场买了旱冰鞋,顺便也带着顾妙妙把她的琴送去琴行保养。 顾启洲对于呦呦报了个旱冰兴趣班没什么意见,他对呦呦的兴趣爱好一直是放养状态,小孩子开心最重要。 郁澜也意外的没什么意见,毕竟学校的兴趣班,再好也不如靠着家里人脉请来的专业老师,只要家里安排的不耽误,呦呦在学校报什么都行。 顾妙妙却觉得奇怪:“……你真的不准备去跳舞吗?” 加上之前姜棠那次,呦呦是第二次听见劝她去跳舞的了。 “……为什么一定要去跳舞呢?” 顾妙妙被她问住,半天才说: “……说不定你会跳得很好?” “可是棠棠又不去。”呦呦抱着新买的旱冰鞋,雀跃道,“和棠棠一起去学旱冰肯定很好玩,我才不要一个人去跳舞呢!” 小孩子确实喜欢扎堆玩,而练舞又是一件需要独自一个人枯燥无味机械重复练习的修行,对呦呦而言似乎的确残忍。 顾妙妙想了想,上一世她不确定那个顾呦呦是什么时候开始练舞的,但应该也是七八岁的事情了。 于是她没有在追究下去。 第二天,背着旱冰鞋哼哧哼哧到学校的呦呦,满心期待着下午放学后的兴趣活动课。 好不容易盼到放学,呦呦强行牵着姜棠,一路跟着兴趣班的老师来到操场的某一块区域,年轻的女老师让大家先坐在阶梯上换鞋,姜棠才终于拿出她带来的那一双。 和周围其他小朋友们崭新的旱冰鞋不同,姜棠的那一双有些不合脚,且款式老旧,尽管她昨天努力刷洗,也还是留有刷不干净的污渍。 有小朋友多看了她的鞋几眼,姜棠的耳根微微泛红。 虽然她内心已经算是大人了,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大人有时候比小朋友脸皮更薄,更会在细枝末节的地方过分敏锐。 不过大部分的小朋友,注意力还是在她身边的呦呦身上。 尤其是小男生们,小学的男孩子已经初步觉醒了正常的审美,很能分辨谁好看谁不好看。 呦呦虽然还没有张开,但粉嫩可爱的模样在人群中也是无法忽视的亮点。 不少小男孩偷偷张望,暗自议论。 “……大家换好鞋子之后,我们先来从最基础的学起,现在大家尝试扶着旁边的栏杆,慢慢站起来……” 小朋友胆子大,不怕摔,学旱冰并不难。 老师带着他们练了一会儿,有身体协调能力好的小朋友,已经可以试着慢慢自己往前滑了。 “……呜呜呜……” 刚刚呦呦旁边的一个男孩子摔了重重一跤,把呦呦吓得够呛,半天不敢迈出一步。 “……棠棠你牵牵我……不然我会摔死的……” 站在原地的呦呦一步都不敢迈出去,小手悬在半空中,可怜巴巴地等着姜棠去扶她。 老师安抚了一会儿也没用,恰好此时有别的同学摔了,老师赶紧去查看,姜棠看着呦呦实在过于可怜,尽管自己也站不太稳,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扶她。 如果她摔了,以顾呦呦的性格,她一定会因此而记恨自己的。 谁料有人比她动作更快,抢先一步挡在了两人之间,炫技般的飞快穿过,绕着呦呦转了一圈又停在她面前。 “这也太简单了,一会儿就能学会。” 又拽又臭屁的小男孩昂着头,那种小学鸡想引起女孩子注意的拙劣马脚藏都藏不住。 他猝不及防的炫耀把呦呦看得一脸懵逼。 “……哦。” 她呆呆应了一声,又很老实地说: “能不能让一让,我滑得不好,会撞到你。” 臭屁小学鸡闻言头昂得更高: “我技术很好,你撞不到我的。” 呦呦两条小腿儿支撑了半天,晃晃悠悠地,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真的,我还没学会,你还是让让吧。” 对方不屑一顾:“不用,就算你摔了,我肯定一下就能躲开,你绝对撞不到我!” 他身后的姜棠都被这小学鸡的搭讪技巧震撼了。 小朋友,你怎么小小年纪,就散发出了一股未来起码二十年都交不到女朋友的单身直男气息啊? 站不太稳的呦呦心里着急,奈何她软趴趴的性格又跟人吵不起来,只好艰难地准备从这个人旁边绕过去找姜棠。 然而这臭屁小学鸡却仿佛一只小孔雀似的,一刻不停地想要炫耀自己的高超旱冰技巧,绕着缓慢挪动的呦呦转了一圈又一圈。 “……你看,我就说嘛,我学旱冰可学了一年了,以你的级别,肯定不会撞……” 话说到一半,姜棠就忽然瞪大了眼,下意识上前一步—— “小心——!” 努力想绕过小男孩的呦呦果然还是没站稳,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朝那个绕着她转圈的臭屁小孔雀撞去! 小孔雀被吓了一跳,猛然后退一步,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摔倒的呦呦小手胡乱在半空一抓,摔倒前的一秒,两只小手都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 哐当——! 带着护具的呦呦侧摔在地,全场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 并没有摔得太疼的呦呦缓缓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瞠目结舌的姜棠。 她刚想告诉姜棠自己没摔疼,忽然发现了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呦呦看着近在眼前的一条腿。 ……咦?他的腿怎么光溜溜的? ……还是从上面开始光溜溜的? 呦呦的手掌还捏着对方的裤腿,她微微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哎呀! 这个小男孩怎么不穿裤子呀! 几秒的死寂之后。 操场上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 “……呜哇——!!!!老师!!!顾呦呦扒我裤子!!!!!” 68、六十八个小朋友 刚刚还招摇显摆的小男孩, 突然一提裤子, 凄惨地爆哭起来, 把还坐在地上的呦呦吓得一哆嗦。 她小脸茫然, 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吧?” 姜棠表情复杂地将呦呦扶了起来。 不愧是顾呦呦, 竟然能想出如此可怕的招数对付招惹她的男生,连她一个成年人都想不出这么可怕的绝杀。 还好她没有惹上顾呦呦! 呦呦被小孔雀那一声凄厉的哭声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狼狈提起裤子的小孔雀也不炫技了,老老实实地滑到老师身边告状。 老师显然也看到了刚刚的一幕,表情十分的一言难尽。 她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男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不就是自己作的吗! 让你去人家小姑娘面前炫耀, 把你能的, 还围着人家转圈圈, 刘能都没你能! 但表面上, 老师还得是一副公平公允的模样, 把呦呦也一起叫了过来。 “……这个……” 老师正在整理措辞, 想着要怎么处置这件事。 旁边的其他调皮小男孩们却没那么听话,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谈睿你被人扒裤子啦嘻嘻嘻嘻……” “哈哈哈好好笑啊谈睿你的裤子居然被女孩子扒掉啦!” “谈睿羞羞脸!羞羞羞!” 刚刚还跟个开屏小孔雀的男孩,此时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神色格外精彩。 呦呦心虚地瞥了他一眼,又紧紧拽住姜棠的袖子, 小声逼逼: “……那、那也不能怪我吧……我都说了……我滑不好的……” 她都提前警告了,他还过来招惹,这、这是碰瓷! 姜棠也跟着下意识的点头。 点完头她才发现不对, 自己竟然被顾呦呦的逻辑带着走了! 太可怕了!她是怎么能在弄哭别人之后,还为自己找到如此合情合理的理由的? 姜棠刚刚被呦呦卸去的戒备心又再次上升。 老师也被这自作自受的小男孩哭得头疼,只好敷衍道: “谁都不许再笑了啊,再笑我就去告诉你们班主任,让班主任扣你们小星星了!” 小男孩们纷纷捂住嘴。 但是就想有句话说的,嘲讽这种东西,就算捂住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哭得正投入的谈睿被挤眉弄眼的小男孩们气得发狂,噫呜呜噫地喊: “……老师……我不要和顾呦呦在一个班上课……呜呜呜这个班……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谈睿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台词,放狠话竟然还放得很入戏。 呦呦才疏学浅,没有他这么会说话,于是迟疑一会儿,试探着道: “……那、那你打算换去哪个班啊?” 姜棠:…… 谈睿:…… “呜哇啊啊——”谈睿哭得更惨烈了,“老师!!!你看顾呦呦!!!她还想把我赶出这个班!!老师你管管她好不好!!!” 老师:……那你自己反省一下你是不是活该好不好? 夹在中间的老师也很难办,这事就是意外,分不清对错,更何况谈睿还是主动招惹人家的,被扒裤子其实真的挺活该。 但从结果上来看,在操场上,当着其他班这么多小朋友的面,丢了这么大的人,对于谈睿小朋友的心理阴影估计也不小。 正当老师准备活活稀泥,让呦呦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的时候,扶着姜棠的呦呦忽然伸手,拉了拉谈睿的袖子: “我没有要赶你,对不起哦,我也不是故意要扒……扒你裤子的,对不起啦……” 小姑娘嗓音清甜,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像一颗红豆馅的糯米团子。 她一字一顿,可以说非常诚恳了。 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恨不得咬她一口的谈睿,此时对上小姑娘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就跟一盆水倒在火堆上。 熊熊燃烧的火苗一下就偃旗息鼓。 换言之,被美貌糊住双眼的他,突然就消气了。 这气消得有点突然,谈睿就在十几秒前还在大喊大叫,此时忽然摒弃前嫌,好像有点不上不下的憋屈。 旁边不会看气氛的小男孩们却还在火上浇油。 “谈睿!光屁股!谈睿!羞羞!” 恼羞成怒的谈睿把怒气对准了他们: “我没光屁股!我穿了内裤的!!!” 姜棠:……我觉得你们长大以后回想起这些对话,会尴尬到脚指头抠紧的,真的。 老师也努力想让这些小男孩别再刺激谈睿,不过小男孩皮就皮在不会轻易听老师的话,尤其是这么劲爆的场面,他们想忘记都难。 呦呦站在一旁默默听了一会儿,等到这节课下课的时候,她将自己的旱冰鞋脱了下来。 “我以后还是不来了。” 姜棠:“……为什么不来了?” “因为他太可怜了。” 呦呦同情地小眼神看向被人追着笑话的谈睿,幽幽道: “你看他,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狗狗。” 姜棠:……你这是在骂人吧? 不过呦呦也的确聪明了一次。 如果是同在一个班,大家天天见面的话,谈睿这件事一定会被大家笑一整个学期。 虽然她不去他好像也会被人笑,不过总没有两个人都在这么尴尬。 “而且……我好像也不是很喜欢旱冰。”呦呦将鞋塞给了姜棠,“以后我都用不到了,还是给你吧。” 装进纸袋里的旱冰鞋是崭新的,呦呦只穿过两次。 连带护具,呦呦也全都塞给了她。 姜棠紧抿双唇,想要拒绝:“我不要……” 她可以接受隔壁姐姐送给她穿过的旱冰鞋,但却莫名无法接受呦呦给的。 怀里的旱冰鞋如烙铁滚烫,姜棠当时就想推出去。 “要的!” 呦呦十分郑重,拍了拍她的肩膀: “以后你一个人,也要连带我的份一起,好好加油!” 呦呦一脸严肃,仿佛自己递出去的不是一双鞋,是什么传承的信物。 ……憨傻之中还带着一丢丢的中二。 呦呦跑得飞快,姜棠到底还是没能拒绝得了。 她抱着怀里崭新的旱冰鞋,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此时究竟是多余的自尊心多一点,还是被感动的多一点。 姜棠垂眸,忽然想: 如果她不记得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就好了。 如果她和顾呦呦最开始就能这样相遇……就好了。 放学时呦呦一身轻松地与门口的哥哥姐姐汇合,顾妙妙一眼就看到了呦呦少拿了什么。 “你的旱冰鞋呢?” 呦呦捏着书包带,昂首挺胸:“它到更需要它的地方去了!” 顾妙妙:“……你该不会是把鞋弄丢了吧?” 这确实是呦呦会做的事情。 不过这一次,呦呦竟然没有急于反驳,而是神神秘秘地哼了一声: “我不会告诉姐姐我把鞋送给棠棠了的。” ……你这嘴不是秃噜得很快吗? 在回家的路上,沈寂川打听出了呦呦把人家小男孩裤子扒了,出于仗义,而决定明天不去旱冰班的事情。 兄姐两人都没有反对。 顾妙妙:“虽然按道理,你没有避让他的必要,但……” 这种傻呵呵的善良,也确实是呦呦的一贯作风了。 于是回家之后,呦呦又开始考虑起自己下一个兴趣班要选什么。 顾启洲和郁澜一致希望她去报钢琴班。 呦呦苦着脸:“每天回家都要练一个小时的琴,怎么在学校,还要练啊?” 顾启洲和郁澜表示: “我和你妈妈都有个钢琴梦,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实现,就希望你来帮我们完成啊。” 顾启洲是小时候比较叛逆,等长大了想学,已经有点晚了。 而郁澜是小时候比较贪玩,什么也不想学就爱捣鼓自己的衣服头发,等想学的时候也已经过了那个年龄。 而丝毫不懂父母苦心的呦呦小嘴撅得高高,都能挂个油瓶。 “爸爸,昨天我想让你帮我做美术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时,你还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呢。” 顾启洲:“……” “上次我在看电视,想让妈妈你帮我上厕所的时候,你还说,上厕所的事情怎么能替呢,结果现在,你的梦就要我帮你做啦?” 郁澜:“……” 呦呦一本正经地用手指头扫过脸颊。 “羞——羞——脸——” 由于说了大实话,呦呦被两个恼羞成怒的大人搓了半天的脸,呦呦咿咿呀呀叫着向哥哥姐姐求救,两个人却只在一旁笑话她。 好一会儿她才脱离爸爸妈妈的魔爪。 睡觉之前,呦呦在床上滚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要选什么兴趣班。 烦恼的她临睡前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窗外正对着雍泽的房间,呦呦已经好久没有看见那个房间的灯亮过了。 然而今天一看,不知何时,那盏灯却亮了起来。 惊喜的呦呦翻身下床,光着脚吧嗒吧嗒推开了阳台的门。 “雍泽哥哥——!” 她不敢声音太大,吵到家里其他人。 不过还好,呦呦只喊了一声,对面的窗户也很快有了动静。 穿着深蓝色睡衣的少年站在推开窗户,站在皎洁月光下遥遥注视。 呦呦兴奋地冲他挥手: “你——回——来——啦——” 她压着声音,刚好起了一阵晚风,树叶簌簌,雍泽没听太清。 迟疑了一下,他缓缓伸出手也冲呦呦晃了晃,压低声音道: “我——吃——过——了——” 呦呦:? 69、六十九个小朋友 夏夜的晚风急促, 尤其两家中间还有一颗大树横在中间。 风吹叶响, 将声音都吹散了。 “……我不是问你吃没吃啦……” 似乎还是听不太清的样子, 着急的呦呦急忙给雍泽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跑回房间在抽屉里找出了上周手工课做的作品。 是一个简易传声筒。 拿到传声筒的呦呦很快跑回阳台, 举着传声筒朝雍泽晃了晃。 他们可以用这个说话! 呦呦想象得很美好,拿起小传声筒的另一头就要朝对面扔过去, 然而她忽略了自己并没有那么大力气,且这传声筒也过分轻巧的客观事实。 ——纸杯的另一头挂在了中间的树枝上。 四目相视,呦呦尴尬一笑。 哎呀,没扔过去。 中间的树枝离两户别墅的窗口其实都有距离,并不是人类可以轻易跳过去的距离。 不过雍泽并没有人类常理的概念, 他只是两手一撑, 脚底踩着阳台栏杆借力, 轻轻松松便越过中间这段距离。 在呦呦诧异的目光中, 他落在树枝上, 取下了那一头的传声筒。 呦呦立刻将小耳朵贴近纸杯。 雍泽想了想, 对着纸杯缓缓开口: “……我们为什么不打电话呢?” 呦呦拥有电话手表的当天,就把周围人的电话问了个遍,当然也没有漏掉雍泽。 呦呦:……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但她是不会承认因为自己脑子不灵光才没想到的。 “这个也是电话。”呦呦强调, “我做的电话。” 好吧。 雍泽回到了自己房间的阳台外,悬着的棉线绷得直直的, 他的声音伴随着夏夜晚风,一起传递过去。 “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我看见你房间的灯亮了,就知道你回来啦!”踩着小板凳的呦呦趴在栏杆上, 小脑袋摇摇晃晃,对着传声筒絮絮叨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你在上学。” 上小学之前,呦呦天天都在家里,即便是上课,从她房间的窗口也能清楚看到来往的人。 每次雍泽回来,她都能第一个看到。 “那雍泽哥哥,你不上学吗?” 呦呦问出了这个她好奇了许久的疑惑。 顾家其他人要么工作要么上课练琴,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只有时常去找雍泽玩儿的呦呦偶尔会想,为什么雍泽哥哥经常能在哥哥姐姐都上课的时间,像一个不用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悠闲呢? 按照雍泽哥哥的年纪,应该……应该在上初中?还是高中? “……我也要上学的。”雍泽想了想要如何和她解释这个问题,“但是和你上学的时间不一样。” 妖怪的生命和人类的生命不同。 他在十五岁这个状态已经度过了很多年,初中的课程他很久以前就已经学过了。 要等到他长到妖怪的十六岁之后,他才会去上高中。 现在还不到时候。 “……原来如此!” 呦呦听得晕晕乎乎,但还是假装自己听懂了。 她其实对雍泽上学的事情兴趣寥寥,毕竟初中和高中对她而言都太遥远了,呦呦跳过这个话题,和他说起了兴趣班的事情。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去哪个兴趣班呢?” 她的下巴抵在栏杆上,圆润漆黑的眼里闪烁着迷茫的神采。 “为什么要问我呢?”雍泽声音很轻,“这种事情,需要自己思考的。” 雍泽将传声筒放在耳边,许久才听到对面闷闷的声音传来: “……就是想不到嘛……” “我没有哥哥姐姐那么聪明,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们都很厉害,有好大好大的梦想,姐姐想当小提琴家,哥哥想当科学家,我的同桌也很努力的做奥数题,她要拿奖学金。” “可是我没有什么爱好,也不知道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呦呦的手指头扣着纸杯边缘,低落地说: “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厉害,都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呢?” 呦呦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她不喜欢弹钢琴,姐姐和棠棠说的跳舞她没试过,但暂时也没有兴趣。 她就想一家人每天开开心心,一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一起分享难过的眼泪和温暖的被窝。 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雍泽静静地望着烦恼得一张小脸都皱起来的小姑娘。 “……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就都试一遍?” 雍泽给她数: “马术课、芭蕾课、钢琴课……” “钢琴就不了。”呦呦听到这个,立刻打断雍泽,“我觉得,钢琴就和数学一样,我们之间是没有缘分的。” 呦呦的语气过于斩钉截铁,雍泽有些想笑。 “……好吧。” “那就……从马术课开始试起?” 听说了呦呦想要报马术课之后,郁澜虽有颇有微词,但还是很快给呦呦缴了马术课的费用,购置了马术装备。 “要上课就要认真上,不许三分钟热度啊。” 心虚的呦呦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去学校后,班里偷偷摸摸打量呦呦的视线多了起来。 宋楚涵作为班里为数不多和呦呦熟悉的人,被大家一致推过去向呦呦打听—— “……呦呦,你昨天,真的把三班的谈睿的裤子……扒掉了呀?” 宋楚涵问得小心,等待着呦呦的反驳。 但没想到,呦呦承认得十分爽快: “对呀。” 班里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这个乖巧漂亮的小姑娘。 有人试探问:“你……为什么要扒他裤子啊?” “我不是故意的!”呦呦解释道,“我滑不好,他非要在我面前转圈圈,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呦呦手舞足蹈地比划。 “是他把我转晕了,我才不小心摔倒,扯掉他裤子的。” 呦呦讲得绘声绘色,把班里其他人都逗得哄堂大笑,仿佛亲眼看到了这滑稽的一幕。 看着大家都在笑话谈睿,呦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他……他也好可怜的,你们不要笑他啦……” 着急解释的小姑娘微微拧着眉头,小奶音淹没在大家的笑声里。 宋楚涵说:“呦呦,那个谈睿一定是想欺负你,你不要那么心软。” 其他女孩子也附和:“就是!你不要害怕,以后他再欺负你,你让我们班男生帮你!” 小学的小男生们心眼实在,也很讲义气,闻言纷纷拍拍胸脯: “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让我们班的女生被其他班的人欺负的!” 中二的小男孩们拍桌而起,义愤填膺,仿佛被扒掉裤子被全年级嘲笑的人不是谈睿,而是呦呦一样。 而在这莫名其妙的热血氛围之中,呦呦呆萌呆萌地眨眨眼想: ……她觉得谈睿好像才是受害者吧? 不过因为这件事,一年级一班的同学们意外地提高了班级凝聚力,惊人一致地将呦呦列为了他们班的重点保护对象,其他班上的人不能轻易靠近。 尤其是好几次想来班上找呦呦的谈睿,差点没被班里的几个小男孩抄起扫把追着打。 这一幕被姜棠看见,呦呦在她心目中原本已经淡化了反派形象又再次强化。 兵不血刃,借刀杀人。 狠,太狠了。 不过班里人千防万防,到了放学后的马术课,也还是没有防住。 因为和呦呦不约而同退出旱冰班的谈睿,又不约而同的和呦呦一起选了马术课。 “……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又和我一个班!!!!” 谈睿当场崩溃,恨不得把他的马术头盔往地上一扔,坐地大哭。 呦呦见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试探着说: “可能这就是我姐姐说的,缘,妙不可言?” 然而从谈睿的表情上来看,这段缘分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妙。 看着谈睿生无可恋的模样,心虚的呦呦安抚他: “……我知道你怕别人笑话你,换了班,大家应该不会知道的,而且大家都会专心上课,小马多可爱啊,我跟你说,我和小动物关系可好啦,我还摸过狮子呢……” 谈睿很快被呦呦的话分散注意力,跟她一起并肩朝马术课的场地走。 “……真的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狮子你怎么能摸,会吃人的……” 呦呦得意道:“我和狮子哥哥是好朋友,它才不会吃我呢,我家里还养了一只叫绵绵的小羊,它也是我的好朋友……” 谈睿眼神羡慕:“你有这么多小动物朋友啊?你怎么办到的?” 这话把呦呦问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和小动物关系变好的,但是看谈睿羡慕又向往地看着她,虚荣心小小膨胀了一下的她随口道: “可、可能是我比较可爱,小动物都比较喜欢我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选择性的忘记了,以前路边一条狗经过她旁边都会对她汪汪叫的日子。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马术课的场地,这边紧挨着操场,和昨天的旱冰班就隔着一面铁网,呦呦还想张望一下姜棠在哪儿,就被紧张兮兮的谈睿拉了回来。 “别看啦!待会儿他们注意到我们,肯定会专门跑过来嘲笑我的!” 现在的谈睿完全不像昨天那个花枝招展的小孔雀。 “小孔雀变成小鸵鸟啦。”呦呦捂着嘴偷笑。 谈睿涨红了脸,死要面子地反驳: “我不是小鸵鸟,我是蜘蛛侠!” 呦呦并不明白为什么小男孩都想变成蜘蛛侠,反正她不想吐丝的大蜘蛛,她想变成穿漂亮裙子的小公主。 很快,老师牵着两匹小马过来,那两匹小马真的很小很小,还没有小朋友们的个子高,看上去一点没有古装剧里大马的威武,反而小小一只十分可爱。 “呜呜呜它好可爱!它好像一只大狗狗!这也太可爱了我想养小马!” 见一个爱一个的呦呦今天是为可爱小马痛哭流涕的一天。 然而小马的心情就和她截然不同了。 马术课的第二节课,是安排小朋友们排队骑小马,老师牵着骑一圈。 呦呦在后面好不容易排上队了,等排到她的时候,原本温顺的小马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呦呦往前又迈一步。 小马又退了一步。 呦呦:??? 老师也奇怪,原本想着可能是这一只小马累了,但换了一只,也还是一样的结果。 老师嘀咕:“……它是不是有点害怕……” “它不怕的!”呦呦对这个词格外敏感,立刻强调,“我不可怕,我不会欺负它的!” 话是这么说…… 小马又悄悄往后挪了挪。 ……它这明明就是很害怕的样子啊! 众目睽睽之下,呦呦鼓着小脸,盯着小马看。 ——你不许再跑了,你再跑我会很没有面子的! 小马犹犹豫豫,还是很想往后缩,然而呦呦眼疾手快,跟饿虎扑食一样朝它扑了过去,并且一把摁住它的马鞍,就算它想跑也要拖着她跑! 卑微的小马被身负妖气的呦呦吓得终于不敢跑了,它站在原地,颤颤巍巍地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被小妖怪抓住了。 它要被小妖怪吃掉了tat 连谈睿也看出了小马的害怕,他开口试探道: “要不然……你还是先松开……” “不松!”呦呦伸手搂住小马的脖子,蹭了蹭它的头,“它不怕我,它很喜欢我的,对不对?” 小马:……它哪敢说话。 小动物的直觉都很敏锐,随着呦呦年纪渐长,属于妖怪的那部分气场也无形中增长了。 不过那种气场和雍泽不同,尽管害怕她的小动物越来越多,但呦呦却反而仗着它们现在不敢反抗自己,而强行和它们交朋友。 比如此时被她蹭来蹭去也不敢跑的小马。 她得意地对谈睿说:“你看!我就说我很受小动物欢迎吧!” 谈睿:……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老师也很讶异于小马这么听呦呦的话,因为这小马虽然看似可爱,但也是有自己的小脾气的,别的小朋友多摸它几下,它都会不高兴的走开。 而呦呦牵着它到处跑,小马也并不反抗。 “棠棠棠棠棠棠——!” 呦呦一手牵着小马,一手扒拉着铁网,喊另一头的姜棠。 远远的,听到声音的姜棠回头看她。 “你要不要来摸摸!小马超级可爱的!” 冲她挥手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像盛了星星。 然而姜棠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她脚下动了动,却又不知想起什么,转头滑远了。 呦呦有些茫然。 她以为姜棠是不喜欢小马,虽然很遗憾,但是她也没有太过于失落。 只是她原本还想问问她的小同桌,自己的那双旱冰鞋她穿起来合不合适,看样子只有等明天才能问她了。 唔…… 不过刚刚姜棠脚上的那双,怎么看上去还像是她自己的那双呢? 呦呦并没有看错,姜棠穿的确实是她的旧鞋。 但并不是她自尊心太强不愿意穿呦呦给的鞋,而是她没有办法穿了。 “……还给我。” 放学回到家里,姜棠书包都没来得及取,就冲到了沙发上正在陪弟弟看动画片的母亲身边。 女人连余光都没分她一眼,冷漠道: “还什么?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姜棠气得发抖:“我的旱冰鞋!那是我同桌送我的,你凭什么偷偷从我的袋子里拿走?” 姜母放下遥控器,起身劈头盖脸地骂: “你这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啊!你说凭什么?什么你的我的,这个家里什么东西是你的?我拿你的旱冰鞋怎么了?你都有一双了,那一双给你弟弟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沙发上还不明事理的小孩附和道: “我也要滑冰!姐姐没良心!姐姐白眼狼!” 母亲的贪婪,弟弟的无知,姜棠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得近乎麻木。 她知道,自己只有六岁,还远不到自力更生的年龄,她必须要忍。 但这一次,她却固执道: “……家里的东西,都是您的,可是那双鞋不是,那是我同桌给我的。” “还给我。”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姜母还要骂她,姜棠却冷冷道: “如果您非要给弟弟,那他以后拿一件我的东西,我就摔一件他的东西,您可以打我,但就跟我一定要读这所小学一样,除非您打死我,否则我不会放弃的。” 姜母看到她六岁的小女儿眼中,迸发出一种极绝望,又极坚硬的力量。 姜棠最终要回了她的鞋。 夜深人静时,她睡在客厅里的小床上,一遍遍看着放在床头的那双鞋。 这双价格昂贵的鞋,崭新得与这个破旧简陋的小房子格格不入。 姜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固执地一定要要回这一双不属于她的鞋,即便是自己不穿,她也可以用不合脚搪塞过去。 顾呦呦会生气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很大概率上,她或许很快就会忘了这个对她而言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 就跟上一世顾呦呦曾给过她的那根皮筋一样。 那是某一节体育课之前,体育老师要求每个女同学都要把头发扎起来,而姜棠那天恰好忘了带皮筋。 她站在人群中冷汗涔涔,而一只捏着皮筋的手却从肩上伸了过来。 那双手白净细腻,带着护手霜的淡淡香气。 递给她皮筋的顾呦呦一句话也没有说,她表情很淡,不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好像只是一时兴起,随手赏给她的一点好意而已。 那时的姜棠,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但直到后来她才发现,递给她皮筋让她免于责骂的顾呦呦,和冷眼看着她被一群爱慕她的男孩欺负的顾呦呦,是一样的表情。 姜棠至今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给她皮筋的人是她。 冷漠看着她因为自己而被欺负的人,也是她。 躺在枕头上的姜棠微微侧头,看向床头边的口袋。 ……明明重来一次,顾呦呦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那么讨厌她的样子。 70、七十个小朋友 上学的时间一天接一天, 一眨眼开学就已经过一个月了。 从幼儿园时就十分得老师喜欢的呦呦, 很快成了班里小星星最多的孩子, 临近月末时老师颁奖, 奖励了她一大袋的奶糖。 呦呦格外开心, 很大方地开始分糖: “棠棠一个我一个,楚楚一个我一个, 林珩一个我一个,舒舒一个我一个……” 像个圣诞老人一样给周围自己玩得好的小朋友一人发了一颗糖之后,呦呦满足地将剩下的几颗糖全都抱在怀里。 “还剩八个,都是我哒!” 姜棠:…… 见姜棠表情古怪地看着她,呦呦四处瞅瞅, 又附在她耳边小小声说: “我们俩关系好, 我再给你一颗, 不要被大家看见哦。” 这徇私的一颗糖交接得十分隐蔽, 小姑娘掌心微潮, 连带着塞到姜棠手里的糖都仿佛是热乎乎的。 原本以为姜棠是还想吃糖, 然而多给一颗之后,呦呦发现姜棠还是在盯着她看。 她犹犹豫豫地,又从怀里摸了一颗: “……你、你还想要的话, 那我还可以多给你一颗……但、但不能再多了哦……” 呦呦一副“我要一碗水端平你这样我很为难”的小模样。 姜棠没说话,将呦呦给的三颗糖都还给了她, 然后继续做自己的奥数题了。 她又不是真正的小朋友,她不跟小孩子抢糖吃。 呦呦却以为她生气了,毛绒绒的小脑袋蹭到她手肘边, 扒拉着桌沿侧头看她。 “棠棠你生气了吗?” “没有。” “你不要生气啦,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能不理我的。” “……我没有不理你。” 呦呦眨眨眼:“那你为什么上厕所都不叫我陪着你去呢?” 每次呦呦想去尿尿,姜棠不用说也会陪她去。 但她自己去厕所,却从不会麻烦任何人陪她。 “因为我一个人也可以。”姜棠头也不抬的答。 呦呦小声哇道:“棠棠你好厉害哦,你和我姐姐一样厉害。” 在呦呦小朋友看来,能够一直一个人上厕所不要人陪,那一定是非常非常勇敢的人! 能做她做不到的事情,在她眼里就是很厉害! 姜棠很难理解这个五岁半的小朋友脑子里对于厉害的定义是什么,但开学至今相处下来,她发现呦呦对于厉害和聪明的定义都很简单。 和她姐姐一样,那就是厉害。 和她哥哥一样,那就是聪明。 至于和她一样的话…… “……呦呦,这是我上周末去动物园时带回来的钥匙扣,你喜欢哪一个?” 宋楚涵拿来了一堆动物钥匙扣给呦呦选。 “那我要小浣熊吧!” “啊,我还以为你一定喜欢大熊猫呢,你不喜欢大熊猫吗?” “大熊猫憨憨。” “哈哈可是我觉得呦呦你和大熊猫很像诶,都好可爱!” 呦呦疯狂摇头:“不不不不不像!我又不憨!” 姜棠:你一本正经否认的样子看起来更憨了。 其他人和姜棠也是一样的感觉,几个小女孩见呦呦摇头否认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捏呦呦软乎乎的小脸。 呜。 今天的呦呦也一样的好rua呢!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大家对呦呦的小明星滤镜渐渐减弱,他们的家长或许还会顾忌良多,有所叮嘱,但小朋友大多心思单纯,五六岁的年纪,因为呦呦的明星光环而接近的始终是少数。 大多数的小朋友在摸清了呦呦的光环之下的天真呆萌之后,反而很愿意和她一起玩。 很简单,在金钱堆里长大的小朋友很容易待人宽厚大方,因为物质从不匮乏,在一些小事上也不会去计较得失。 没有人会不喜欢和一个热情大方的小朋友。 就连老师,也能够很轻易的喜欢上在上课时总是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的呦呦。 所以当班会课上,班主任提出要竞选班干部和课代表的时候,她都忍不住用眼神示意呦呦—— 要不要试试竞选班长看看? 同学们肯定有很多人愿意给你投票的哦! “棠棠,班干部是什么啊?” “是当官的。” 呦呦托着腮,想起了之前那次和姥姥罗碧英出门,碰上了一个算命老先生的事情。 那个老爷爷说的意思,好像是她以后会嫁给一个有钱的公职人员。 姥姥说,有钱的公职人员就是贪官。 ……听上去好像不是个好词。 班主任煽动了半天,害羞的小朋友们也没有几个愿意主动上来竞争班干部的,无奈之下她只好主动cue呦呦: “顾呦呦同学,你想不想竞争一下班长的位置呀?” 呦呦摇头,干脆利落答: “不想!” “为什么呢?我认为你可以当好班长的。”班主任循循善诱,“当班长有很多好处的,如果你当了班长,班里的同学们都归你指挥,他们都要听你的……” 狡猾的班主任开始用权利诱惑,呦呦动摇了一下。 “……还有午餐牛奶的安排,下午发放小饼干和糖果,每周还可以比其他小朋友多拿一个星星……” 呦呦的决心被牛奶饼干糖果撼动了。 难怪姥姥说当公务员好! 原来当公务员还可以管牛奶糖果小饼干吗?? 挣扎了老半天,呦呦最终还是拒绝了。 老师很惊讶:“为什么?” 呦呦苦着小脸:“我怕我变成贪官tat” 老师你太高看我啦! 把牛奶糖果小饼干放在我面前,我一定会自己偷偷吃掉的!! 班里所有人都被她逗笑了,班主任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最后她也没有强求,又有几个壮了壮胆的小朋友试着举手,一节班会课下来,班里的职务差不多都填满了。 只不过,原本什么都不想当的呦呦并没有想到,自己刚刚逃过班主任的钦点,又被数学老师盯上了。 “……马上我们就要开始布置书面的数学作业了,大家除了记得要买作业本之外,老师还需要一个小朋友来当数学课代表,每天替我收作业……” 说完,数学老师象征性地迟疑了几秒,最后指着呦呦道: “那就顾呦呦同学吧。” 呦呦还在思考数学课本里的小明怎么有这么多问题,突然被点名,她懵懵地抬起头,迎上数学老师慈祥和蔼的目光。 “呦呦的数学还是很不错的,以后顾呦呦就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了!” 赶在语文老师之前,她抢到可爱的课代表了! 数学老师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教室。 而还没回过神来的呦呦:……??? 放学以后,听到这个消息的顾妙妙也一脸震惊。 ……呦呦都能当数学课代表,这个班的数学水平得烂到什么程度啊! 仿佛是感受到了姐姐眼里的嘲讽,呦呦小嘴撅了起来。 沈寂川倒是替呦呦说了句公道话: “也不奇怪,毕竟暑假的时候,越鸣提前把一年级的数学都给你上完了。” 呦呦得意地昂着小脑袋,往姐姐面前蹭,仿佛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狗狗。 顾妙妙想了想,可能这个就叫…… 笨鸟先飞? 不管是不是笨鸟先飞,总之因为数学老师的钦点她当数学课代表,一直在数学方面备受打击的呦呦,忽然就燃起了那么一点点的信心。 本来上课就很认真的呦呦,上数学课就更积极了一点。 没兴趣归没兴趣,她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早上她抱着一摞作业本去办公室的时候,老师们正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聊起了国庆假期第一天,年级安排的秋游。 呦呦进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商量秋游的具体地点。 “季老师……” 哼哧哼哧抱来作业本的小课代表,郑重地将作业本放在了办公桌上。 办公室里有其他班的老师在,其中不乏看过《远行的baby》而成为呦呦粉丝的老师。 老师们抱着保温杯,目光慈祥地看着认认真真报告收作业情况的小姑娘: “方明宇的作业本没有交。” 数学老师季老师温和地点点头,问:“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没交呢?” “他的作业本昨天被家里的狗狗咬坏了。”呦呦显然十分相信对方的说辞,还替他解释,“他说他真的写了,季老师你会怪他吗?” 季老师从业多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有假期去海边的时候作业掉海里的,有因为路边的老奶奶呕吐自己用作业本替她清理的,还有说作业被他爸爸吃掉的,算是见识过作业本的一百零一种死法。 被家里的宠物咬坏的这种,太普通了。 季老师含笑道:“怎么会呢。” 多半就是没写。 待会儿体育课就叫他来办公室补上。 天真的呦呦信以为真,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年级主任叫住了她。 “是那个顾呦呦同学吧?” 四十左右的年级主任微微秃顶,但仍然十分讲究地将侧边的头发往中间扒拉,用小梳子梳出了条条纹路。 这个年级主任俯身跟她说话的时候,呦呦的小眼神忍不住看了他头顶好几眼。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我们年级要组织秋游,老师想问问你们学生的意见,是想去国家公园呢,还是去a市的枫叶山野营,还是……” 年级主任一连列出了好几个选项。 呦呦其实觉得听上去都很好玩,最喜欢野营的那一个。 不过她刚要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 “……老师,野营要交多少钱呀?” 年级主任没想到呦呦会问这个问题,以她的家境,不像是会关心这些问题的小孩子。 “如果要参加的话……每个人大约五千吧。” 读私立学校的小朋友至少也是中产阶级,五千块对中产家庭而言不算多,对呦呦这样的家庭更不算什么。 可呦呦知道,五千块钱对姜棠的家庭,似乎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们去动物园好不好?”呦呦拽了拽他的袖子,“老师你知道崽崽动物园吗?那里的小动物很可爱,也会很有意思的……” 年级主任也听说过这个动物园。 虽然听上去没有野营和国家公园那么吸引人,但在网上也是个很难预约上的网红动物园。 “可是……这个动物园经常停业装修,好像也不接受学校这样的成团游览……” 呦呦蹦得老高: “我、我可以去问问!我可以!” 她有门路!! 她是自己人!!! 得到年级主任的许可之后,呦呦当天晚上就回去,站在阳台上喊雍泽。 “……所以,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刚洗完澡的雍泽出来时,他都不知道呦呦一个人在阳台蹦跶了多久。 “因为好玩!” 传声筒的那头传来了小姑娘笑盈盈的声音。 “秋游的事情我知道了,动物园每天的客流量有限制,如果你们是一整个年级都来的话……” 家有金矿的雍泽平淡道: “那就干脆包场吧。”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正是旅游业大捞一笔的好机会。 呦呦丝毫不知道雍泽的这一个决定,会让他一天损失掉多少钱。 “耶——!” 她只知道,她的雍泽哥哥有求必应,无所不能! 71、七十一个小朋友 无所不能的雍泽将这件事推进得很顺利。 崽崽动物园的票价并不昂贵, 儿童票也就一百, 加上大巴往返和两顿餐费, 也不过才两百块钱。 和五千块的野营形成鲜明对比, 也在姜棠的小金库能承受的范围内。 姜棠也并不想回家, 她的假期大多是照顾弟弟和帮忙做家务,还不如花两百块钱出来逃避一天, 所以这件事她早就想好了。 不过呦呦并不知道,班长统计秋游报名的名单时,呦呦还可怜巴巴地拉着她说: “别的小朋友都有人陪,棠棠你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孤孤单单, 没人陪着上厕所, 没有一起吃饭, 没人帮我拍照片, 没人疼, 没人爱, 变成地里一颗小白菜……” 呦呦说着说着越来越心酸,就差拿个小破碗蹲角落里敲碗卖艺了。 直到得知姜棠要去,她才收起可怜小眼神, 一把搂住姜棠。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姜棠被呦呦抱得浑身僵硬, 想要拒绝,然而小姑娘的热情来得猛烈,半点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啊!你们在玩什么抱抱的游戏吗?” 宋楚涵看见被呦呦抱住动弹不得的姜棠, 也兴致勃勃地加入。 “我也抱抱!” 另一个小姑娘伸出手来紧紧抱住姜棠。 姜棠:!!! 作为一个社恐患者,被两个小姑娘抱着的姜棠差点没当场去世。 她的周围太少出现这样的人了。 成年人的交往总是有距离的,哪怕表面上笑得和和气气,称呼也喊得亲昵,事实上大家都严谨地保持着不可侵犯的社交范围。 没有人会这样突然扑过来,毫无缘由的拥抱她。 连她的父母都不会。 姜棠不明白上一世的呦呦为什么和眼前这个小姑娘有这么大的差别,她不清楚这是不是因为她还没有长大,所以才愿意这样毫无保留的对人释放善意。 但她想,只有像她这样在爱里长大的人,才会懂得如何会爱别人。 这是她哪怕重来一次,都无法学会的天赋。 姜棠的眼神有些黯然。 一年级的所有小朋友们整日翘首以盼,终于盼到了全年级一起去秋游的日子。 其他年级也有各自的秋游计划,三年级的顾妙妙去临市爬山,六年级的沈寂川去帝都新开的超大水族馆,把呦呦羡慕坏了。 她完全忘记了还有水族馆这个选项。 等校车开到别墅区外,呦呦上车找到了早早给她占位置的姜棠后,她还在嘟囔: “……哥哥说那家水族馆特别特别大,能看到鲸鱼在天上飞……” 姜棠没有去过水族馆,她想象不出来鲸鱼要怎么在天上飞。 不过以呦呦飘忽不定的思路,她觉得在她的世界里,企鹅扑腾扑腾翅膀说不定都能飞跃南半球。 国庆长假的第一天,路上多少都有些堵,一整车无聊的小朋友们开始玩起游戏。 宋楚涵:“……我们要不要来玩打手背的游戏?” 呦呦没玩过,好奇问:“这是什么游戏啊?” 听起来好痛! “来,你伸手,我给你示范。” 宋楚涵就坐在她和姜棠一排的后面,呦呦转过去手心朝下,宋楚涵的手手心朝上,放在呦呦手的下面。 放好之后,就见宋楚涵很快地将下面的手翻过来,轻轻打了一下呦呦的手背。 “游戏的规则就是,手放在下面的人,打放在上面的人,被打的人可以躲,比的就是谁的反应快。” 规则很简单,听起来也很有意思。 呦呦和宋楚涵试了几次,两人都有来有回,倒不是呦呦有多厉害,实在是宋楚涵也不是什么反应很快的人。 但呦呦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认为自己和宋楚涵是强强对决,不分上下! “棠棠我们也来!”呦呦一副游戏老手让着新手的口吻,“你打我还是我打你?” 姜棠:“……你打我吧。” 这话说着总觉得有点别扭。 姜棠作为一个智商在线的成年人,反应肯定比呦呦一个小朋友快。 开始她躲了几次,眼看着呦呦紧张得小眉毛都拧起来了,她一皱眉,看上去就可怜巴巴,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咪,让人忍不住顺毛rua两把。 姜棠就下意识地放了水,让呦呦打到了几次。 她下手很轻,软乎乎的小手拍到手背上,力度连蚊子都拍不死。 一来二去,姜棠放水也放出了心得,等到她打呦呦的时候,她也能把握好速度,故意让呦呦跑掉几次。 姜棠觉得这个游戏挺好的,至少呦呦的嘴消停了许多,没有再和以往一样,一大早就在她耳边唠叨问她“今天早饭吃的什么”“有没有拉粑粑”“想不想尿尿”之类的。 玩了一会儿没有技术可言的小学鸡游戏之后,大巴终于抵达了动物园。 这个动物园开了两年多,因为里面可爱又灵性的幼崽小动物们而热度颇高,有不少游客不远万里从外地赶来看崽崽。 然而这个动物园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开业时间竟然很不固定,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就消极怠工,闭门谢客。 但也因为很难抢到网上售卖的预约票,反而获得了不少有钱人的青睐,但凡崽崽动物园开业的日子,限量的门票都有可能从一百多被炒到上千元的价格。 毕竟有钱人就喜欢这种,花冤枉钱买来的快乐。 不过因为有呦呦这个后门可走,学校可以说全都是原价购入的门票,就连向动物园订购安排学生们的午餐和晚餐,动物园方面都给打了个十分爽快的折扣。 年级主任微笑着目送学生们排队进入空无一人的动物园,心情十分美好。 这发个朋友圈出去,别人抢票都抢不到的动物园,他竟然能安排包场参观,这说出去多有面子! 满足! 年级主任人逢喜事精神爽,忍不住掏出小梳子数了数自己随风飘扬的几根硕果仅存的头发,跟上了小朋友们的队伍。 崽崽动物园之所以这么受欢迎,还有一个缘故,就是动物园内的动物是流动性的。 上次呦呦看到小猴子们,这次似乎就不在,但之前见过的小猎豹,这次去看时,它已经多了一只小狗朋友陪着他。 小猎豹和小狗在草地上追逐打闹,比呦呦上一次见到时活泼了很多很多。 姜棠也第一次来到这么有趣的动物园,呦呦见她笑了好几次,也跟着笑道: “太好啦。” 姜棠侧头看她:“什么太好了?” “棠棠你喜欢这里就太好啦!”呦呦亲昵地挽着她的手,“之前老师问我有什么建议去的地方,虽然是我选的动物园,可是我好担心你不喜欢这里……” 呦呦确实很像和姜棠一起参加秋游,可也不想强迫她为了陪自己玩而来。 她知道,姜棠一直对她百依百顺,对她很好很好。 所以,她也想要让姜棠能开心一点。 姜棠有些怔愣。 难怪…… 之前她明明听大家说,一年级有可能去参加野营或者去其他城市的国家公园,那几个地方的费用都非常昂贵,姜棠原本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参加。 是呦呦提出的动物园。 比野营和国家公园便宜太多太多的动物园。 可她自己明明已经来过动物园,而且看样子来过不止一次。 那她是不是……因为自己,才选择的这个? 姜棠还在发呆的时候,呦呦已经拉着她去看其他的小动物了,最主要要带她去看的,就是在之前拍戏的时候,呦呦曾拿着小梳子给它梳毛的马戏团狮子。 “狮子哥哥好久不见啊!!” 比起当时在片场见到的那一只狮子,眼前这只身上虽然还有着熟悉的伤痕,但毛发已经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折射出金灿灿的柔顺光泽。 看得出健康状况已经好了许多。 趴在地上晒太阳的狮子仿佛听见了她的呼唤,半撑起身子,视线朝她的方向稍稍偏移。 动物不可能对见过没几次的人有印象,但狮子能够嗅出空气中熟悉的气息。 明明带着血脉里的压迫感,但却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熟悉的气息。 姜棠惊愕地看她: “……你认识?” 呦呦笑容灿烂: “认识!我们一起拍过戏!狮子哥哥毛绒绒,摸起来好舒服的!” 姜棠一时不知该震惊她敢摸狮子,还是该震惊她的交友范围已经广泛到了这个地步。 被她蛊惑的无知小朋友们纷纷聚在一起,听呦呦讲她和狮子哥哥的故事。 她的故事里有两个狮子哥哥,一个狮子哥哥会说话,一个狮子哥哥受过伤,但是两个哥哥的相同点都是—— “他们的毛毛,摸起来真的很舒服。”呦呦对着围成一堆的小朋友们,正色道,“像超大型的大猫猫,好摸!” 无知好骗的小朋友们纷纷羡慕地一片哇声。 人群中的谈睿小朋友也被呦呦的故事震惊了,摸狮子就算了,但他真的没见过会说话的狮子。 谈睿:“呦呦你真厉害,你说你拍的电影叫什么?我也想看看!” 呦呦把电影名字告诉了他,谈睿还缠着呦呦,想问她之前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小鹈鹕咬她脑袋的片段。 郁澜演的那个电影小孩子大多没看过,但呦呦当时的那个综艺却国民度很高。 谈睿很好奇被鹈鹕咬头是个什么感觉。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就听人群中传来一个略有些刺耳的声音: “狮子会说话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见过会喵喵叫的狮子呢!” 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是一个个头略高,身材敦实的小男生,他眼睛细长,微微昂头用眼风看人,感觉有些气势凌人。 他这话明显是在和呦呦抢风头,大家的注意力被他吸引,纷纷询问狮子真的会喵喵叫吗? 即便是小朋友也知道狮子不会说话,但会不会喵喵叫这个,是真的有人会犹豫一下的。 谈睿见了那个小男孩却有些紧张。 “……你认识吗?”呦呦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嗯……”谈睿小声道,“他是我哥哥,我……叔叔的儿子。” 呦呦被这关系绕得有点懵。 但姜棠听明白了,大概是重组家庭,那个是谈睿新爸爸的儿子。 那个个头不小的男孩朝呦呦走来,很轻蔑地看了谈睿一眼,又对呦呦说: “你好,我是五班的董嘉佑。” 呦呦:“……你好。” 他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你是小明星顾呦呦,我爸爸是明锐科技的董事长,他说人都是物以类聚的,我觉得,你应该和我成为朋友,而不是谈睿。” 姜棠都被这个董嘉佑的一番话惊到了。 要不是看他行为幼稚,只看他说的这段话,简直早熟得比姜棠还像个重生者。 但就凭这突然站出来要和呦呦当朋友的举止,还是在小学鸡的幼稚范围以内的,稍微有点脑子的成年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呦呦也愣了半天,她眨眨眼: “……你不是,谈睿的哥哥吗?” 谈睿低着头,没有吭声。 “我不是他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董嘉佑微抬下巴,有些倨傲,“他只是我后妈带来的拖油瓶而已。” “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围观的小朋友们交头接耳,有些还不明白拖油瓶是什么意思。 谈睿涨红了脸,手足无措,一点也没有呦呦第一次见他时的神气。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从这里逃跑。 而就在此时,呦呦忽然牵住了谈睿的手。 “我不要。” 她一手牵着谈睿,一手牵着姜棠。 这个时候,她不大灵光的脑子难得闪烁了一下姐姐言传身教的灵光。 “你没有谈睿长得好看,我喜欢长得好看的朋友。” 姐姐说的,面对说话没有教养的人,是可以采用极端手段还击的! 她学会了!她会骂人的!!! 大约确实是谈睿和董嘉佑的颜值差距太大,呦呦这句话一说完,小朋友们极其激动的沸腾起来,年纪小小的他们已经能感受到吃瓜的快乐,一下子炸开了锅。 “你、你说什么!?”董嘉佑这下脸比谈睿红多了,“你胡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爸爸说男生长得好不好看不重要的!你、你肤浅!!” 呦呦坦然面对自己颜狗的本性: “没错!我就是肤浅!” 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有什么不对! 和长得好看的人坐在一起,她都能多吃两碗饭呢!! 董嘉佑被众人嘲笑,气得要命,窘迫愤怒之下,竟然伸手就想要伸手推向呦呦—— “小朋友,你家里人这么厉害,那有没有教过你对女孩子要有绅士风度啊?” 抓住董嘉佑的那只手挽着袖子,是少年纤细有力的手臂。 顺着手臂视线上移,入目的是一张清秀耐看的五官。 算得上清朗好看的模样。 唯一违和的,就是在这清秀少年的手臂上,却纹了十分花哨的—— 小猪佩奇。 72、七十二个小朋友 池唤其实之前就认出了呦呦。 她皮肤生得白, 在人群里跟个小灯泡一样, 打眼得很, 池唤靠在一边听她跟一堆小豆丁说起会说话的狮子, 她好像不知道那就是雍泽。 人类幼崽就是好骗。 他不知道雍泽和她是什么关系, 但他就觉得,雍泽对这个小不点比对他还要好。 也算是和雍泽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池唤, 对此十分吃醋。 不过吃醋归吃醋,当他看到人群中那个长得像白胖圆萝卜的小男孩试图动手的时候,池唤还是很有江湖义气地出手制止了。 “走开!!”那个白萝卜快气成红萝卜了,“你松开我!!你敢跟我动手我要告诉老师!我要告诉我爸爸!!!” 小学生两大法宝,不是告老师就是告家长。 十四岁模样的池唤已经长得很高, 即便是蹲下也能和董嘉佑平视。 他头发略长, 发梢张牙舞爪地支棱起来, 还有一小搓染成了红色, 原本规规矩矩的白衬衫, 他也将袖子挽到了手肘, 露出了小臂上印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小猪佩奇纹身。 这身打扮可以说非常社会了,偏偏他长了一张眉清目秀,很不社会的模样, 所以呦呦第一眼见他,也一点没害怕, 反而觉得他还怪好看的。 然而一开口—— “小朋友,玩归玩闹归闹,别跟你池哥开玩笑, 你要非这么横,我受的是伤,你丢的是命!” 呦呦:……? 她有点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这个大哥哥怎么开口闭口两个画风呢? 一旁的姜棠也懵了,这少年长得清清爽爽的,怎么一开口有股精神小伙的味儿呢? 虽然这种精神小伙语录吓不到姜棠这种正常人,但却把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吓得咽了咽口水: “……我、我没有欺负她!你看错了!我不和你计较!” 池唤捏着他爪子晃了晃: “没欺负她?那你这爪子伸出来干嘛?给人家揉肩捶腿啊?” 外刚内怂的小男孩不敢把气撒在中二社会哥身上,只能恶狠狠地瞪了眼谈睿。 “我看她书包带拧着,我、我帮她整理一下,不行吗?犯法啦?” 董嘉佑强行狡辩。 池唤也是一个讲道理的小社会哥: “那你理,我看着,你理。” 池唤松开了他的手,蹲在旁边看着他怎么给呦呦理书包带。 谈睿和其他小朋友也好奇围观。 众目睽睽之下,刚刚还趾高气昂的董嘉佑涨红着脸,很下不来台的样子。 毕竟刚刚呦呦还骂他长得丑来着。 不过五六岁的小学生对十几岁的中学生天然有些畏惧心,池唤虽然不是典型社会哥,但年龄压制也令他不敢招惹。 呦呦眨眨眼,看着一脸屈辱的董嘉佑伸手替她将肩上的书包带理顺了后,掉头推开人群就跑了。 边跑还边回头喊: “谈睿你等着!我回去要告诉爸爸,你和混社会的一起欺负我!!” ——他不敢对呦呦喊话,只敢捏谈睿这个软柿子。 看着小白胖萝卜的身影跑远,还维持蹲姿的池唤略显得意地轻哼一声。 似乎对于董嘉佑将他称之为“混社会的”还挺满意。 想到这里,池唤不太满意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要不是雍泽管着他,他早就把整个脑袋都染成红的了。 要是再整个脏辫,靠!更他喵帅! 池唤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耳边响起了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 “大哥哥……你认识我吗?” 小姑娘有些好奇地打量他,似乎还没想明白刚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池唤刚想说“我当然认识你,你还欠我一包棉花糖呢”,不过他及时住嘴,记起自己现在已经化形成人,不再是以原型卖萌营业的状态了。 “咳……”池唤蹭了蹭鼻子,“不认识,但我知道你,你是雍泽的朋友嘛。” 呦呦一听到雍泽的名字,顿时对池唤的信任度飙升。 “原来你是雍泽哥哥的朋友呀!” 小姑娘眼眸明亮,笑容甜甜。 池唤冲她比了个拇指:“对,雍泽是我大哥!” 作为统率现世所有妖怪的森林之主,某种程度上,池唤称呼雍泽为大哥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雍泽哥哥今天怎么没在呢,我还以为他也会来的。” “哦,雍泽今天好像有点事儿,可能晚点来吧,我先帮他看场子。” “哇——”虽然听不懂什么叫看场子,但呦呦还是很捧场,“难怪大哥哥你这么厉害。” “哼哼,还行吧。” 池唤就这么蹲着跟呦呦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上了,呦呦自带彩虹屁技能,三言两语就把中二少年哄得服服帖帖。 只不过谈睿在一旁越听越觉得,这个人的大哥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小朋友的想象力稍微发挥一下,在谈睿的脑海之中,很容易就勾勒出了一个走路带风的高年级大佬,手下无数小弟,一旦小弟们受了什么欺负,大佬必定出动为小弟报仇。 看了池唤将他便宜哥哥逼退之后,谈睿十分心动。 不知道这位大佬还收不收小弟,他很愿意跟他一起拜个关公! 然而姜棠的想象就和他大相径庭了,按照眼前这位纹小猪佩奇的精神小伙类推,怎么想他们也像是什么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染着五颜六色脑袋的社会帮派。 而他们口中的雍泽,作为社会哥头子,那必然是杀马特中的王者,非主流中的皇族,搞不好还是紧身裤豆豆鞋,伸手就是一个花臂。 想到这里,姜棠对呦呦着实有些担忧,她这交友范围,会不会过于广泛了一点? 池唤跟呦呦聊得十分愉快,决定带着呦呦和她的小伙伴一起去新修的场馆看树袋熊。 “……可是我们刚刚去的时候,树袋熊在睡觉哎……” “没事儿,我帮你把它们叫起来,那几个整天睡觉,游客来了也睡,真是白拿工钱,我看不惯它们很久了……” 池唤自己变成小浣熊的时候,可是兢兢业业卖萌,给动物园带了多少游客,也没见雍泽给他加钱。 这几个树袋熊凭啥躺着就把钱挣了? “醒醒醒醒,干活了,接客了,都别睡啦——” 姜棠看了眼玻璃旁“禁止拍窗”的标语,再看了看池唤穿的这一身动物园工作人员的制服。 ……这动物园没被这种工作人员霍霍倒闭,也是运气好。 树袋熊们被池唤吵醒,一个个懒洋洋地趴在桉树上,黑豆般小眼睛里隐约闪烁着鄙夷的光,看了池唤几眼后,很快就换了个更远的地方,继续上班摸鱼。 池唤气得半死:“你们这是消极怠工!我要告状!扣你们工资!!” 树叶间隙趴着的某一只小树袋熊闻言稍稍抬头,将小脸面向呦呦,无辜可爱地望着几个小朋友。 呦呦:“啊啊啊啊啊——好可爱!!树袋熊太可爱啦!!!” 谈睿:“哇啊啊——它动了他动了!好可爱好可爱!!” 十秒钟营业结束,树袋熊又继续趴在树枝上睡觉了。 池唤:……艹,这他喵也可以??? 很显然,几个小朋友都不觉得树袋熊这种上班摸鱼的行为是可耻的,大概是因为可爱就是能为所欲为。 到了午饭时间,带班老师吹响哨声,池唤也很快去帮忙分发小朋友们今天的午餐。 原本池唤他们是可以去动物园的员工餐厅的,不过他还挺喜欢和呦呦说话,便也拿了一份盒饭,过来和呦呦他们挤一个小桌子。 “……池唤哥哥,你为什么会来动物园兼职呀?” “为了赚钱!” “赚钱干什么呢?” 池唤神秘一笑,亮出了他贴满小猪佩奇纹身贴的小臂。 “看见这个了吗?” 呦呦老实点头:“好多佩奇。” “等我攒够了初中三年的零花钱,我就再也不来动物园打工了,然后,我就可以去弄真的纹身,我要纹一整个手的花臂!肯定贼帅!” 呦呦伸出小小的手指头,蹭了蹭池唤手臂上的佩奇。 “哎呀,掉色啦。” 池唤尴尬地替自己找补: “虽、虽然我现在这个是假的,但是等我攒够钱之后!一定会马上去纹个真的!” 这都怪雍泽! 还不是他不给自己办网购的手续,害得他身上只有现金,只能去学校外面的小卖部随便买几个纹身贴过瘾。 ……要是有得选,他也不想贴小猪佩奇的好吗! 呦呦又伸手摸了摸池唤头上的那一撮红发,摊开手一看: “哎呀,这个也掉色了。” 一次性染发剂当然掉色。 池唤把薅他头发的呦呦揪着衣领拎到一边。 “不许再薅了啊,我告诉你,天热脾气躁,我不微笑你别闹。” 一旁又听到精神小伙语录的姜棠嘴角抽了抽。 ……长得清清秀秀,可惜是个土味少年。 谈睿跟着附和: “呦呦你不要摸了,待会儿把池唤哥哥的头发摸乱了怎么办?池唤哥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零食?我背包里还有好多好多呢?” 池唤:“你这个小朋友很上道,别的零食就算了,有棉花糖吗?” 变身小狗腿的谈睿答:“没有,但是我可以去买!” “嗯。”池唤完全没有花小朋友钱的不好意思,爽快挥手,“那你去吧!” “好!” 谈睿一看就是零花钱不少的冤大头,除了棉花糖还买了不少零食,全都放在桌上,大方地跟大家分享。 他还很殷勤的问:“那个雍泽哥哥今天来吗?下午能到吗?” 池唤奇怪:“快了吧,你问他干什么?” 谈睿羞涩道:“不知道那个大哥哥还收不收小弟,池唤哥哥你看我能不能加入你们,我也想跟你们一样厉害!” 呦呦虽然不知道要加入什么,但她很爱凑热闹,闻言也举手: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加入!” 满腔江湖义气,梦想成为社会哥的池唤此时心情十分激动,他看着两个小豆丁朝气蓬勃的小脸,颇有一种招兵买马,初创帮派的豪情。 于是他一拍桌子—— “好!” “既然如此,在雍泽来之前,我们就先给我们的帮派起个名字吧!” 73、七十三个小朋友 不远处目光阴暗闪烁的董嘉佑盯着呦呦那一桌的动静。 当众出丑的他, 现在总觉得看谁都像在背地里偷偷笑话他。 ……刚刚那个, 不过就是个在动物园打工的穷学生, 有什么好神气的? 还有顾呦呦, 虽然他当时看节目的时候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但是既然她这么不给面子,非要和谈睿当朋友, 那就休怪他脱粉了! 至于谈睿…… 他回去一定要跟他妈妈告状,他妈妈一定会修理他的! 董嘉佑在角落里拉着他的小伙伴们,暗戳戳谋划着他的报复计划,而另一头的四人,却完全忘记了他这件事, 正兴致勃勃地开始帮派名投票。 谈睿:“……我投黑龙帮一票!黑龙帮听起来就很厉害!” 呦呦出神地喃喃自语:“……我觉得黑龙帮听起来还挺好吃……为什么挺好吃呢……” 池唤点点头:“黑龙帮听起来比较老派, 一听就是有排面的帮派……不过我还是投长泽帮一票!毕竟我和雍泽的家都在长泽山, 我们混江湖的, 不能忘本!” 谈睿一脸“学到了”, 连连点头。 慢半拍的呦呦突然出声:“呀!我想起来了!” “?” 呦呦正色道:“有个买奶茶的也叫黑泷堂, 好喝!” ……那黑龙帮就确实不怎么威猛了,听起来像个奶茶店总部。 “这位同学,你投什么呢?” 池唤看向一旁默默喝饮料的姜棠。 姜棠:?有我什么事?? 三双眼睛的注视下, 被盯得头皮发麻的姜棠勉强开口: “……那就……长泽帮?” 呦呦想了想:“好像也不够霸气,像个叫长泽的人开发的作业app。” 众人沉默了。 看来想一个又霸气四射又有内涵的帮派名字没有那么轻松, 以他们几个的智商,好像想不出一个响亮的帮派名。 姜棠感觉到气氛逐渐凝重起来,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 作为一个社恐患者,姜棠浑身上下都有点难受。 于是她试探着开口: “你们觉得……青龙会怎么样?” 池唤觉得这名字听着还行:“有没有什么说法?” “……就……古龙小说里的一个神秘江湖组织,小说里写,‘替青龙会做事的人,不成功就得死’,还挺符合你们的要求……” 池唤听了当场眼睛就亮了。 作为一个中二社会哥,他就喜欢这样听上去就有狠劲的名字! “你是叫姜棠对吧?”池唤激动地握住姜棠的手,“鉴于你给我们帮派做出了巨大贡献,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你也是我们青龙会的成员了!” 姜棠瞪大了眼。 谁说她要加入啦!!! “那我就以青龙会副会长的身份宣布,我们青龙会今天正式成立了!” 池唤看着眼前三个小豆丁,笑得满面春风。 “等雍泽回来,让他带着我们去拜关公,完成这个仪式之后,我们就算彻底组成了一个帮派,今后我们团结一心,一定能很快在江湖上打响名声……” 池唤还没说完,就见呦呦把手举得高高问: “什么是副会长啊?” 池唤挺起胸脯,自豪道: “雍泽是我们青龙会的会长,副会长当然就是雍泽左膀右臂啦!” 作为雍泽从小到大的发小,池唤觉得这个位置舍他其谁! “我我我我也要当!!”呦呦蹦得老高,“我也想当雍泽哥哥的左手右手!我和雍泽哥哥最好啦!” 池唤不服气:“谁说的!我们才好!我跟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是他发小!” 呦呦一听他俩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心想她似乎确实略输一截,毕竟女孩子是不能和男孩子穿一条裤子的。 “但是但是!雍泽哥哥很喜欢我的!他跟我是好朋友!特别好的!” “我还是能和他一起上厕所的好朋友呢!你可以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两人争执不下,都想当青龙会的副会长,最后连谈睿也加入战局。 可以说青龙会还没有成立五分钟,三位干部就因为一个副会长的位置打得快要拆伙了。 最后还是姜棠提出,实在不行,他们可以采用剪刀石头布的方式决出胜负。 池唤严肃道: “不行,剪刀石头布过于草率,我堂堂青龙会的副会长,怎么能是靠剪刀石头布选出来的?” 呦呦也一样严肃: “没错,起码也得是打手背这样高难度的游戏吧?” 姜棠:……这游戏有高难度到哪里去吗? 但她低估了眼前三人的傻白甜程度,三人竟然真的达成一致,开始了打手背游戏的较量。 首先是谈睿对战池唤。 他们并没有规定打到多少下输,反正打到对方放弃就算赢。 池唤虽然比谈睿大不少岁,但两人玩起打手背的游戏,竟然还有点不相上下的激烈,谈睿眼疾手快,反应很迅速,一开始几乎没被打到。 不过小朋友的注意力始终要差一点,到了后面谈睿就连连挨打,等他反过来打池唤的时候,也因为被打疼了而没力气打池唤了。 小动物玩闹的时候手脚没轻重是常事,更何况小浣熊原本就是表面乖巧但实际杀伤力惊人的动物,池唤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对于人类幼崽而言有些过大了。 谈睿败下阵后,眼泪花花的他将希望寄托在了呦呦身上。 “拜托了,我们小学生胜利的希望,就靠你争取了!” 呦呦郑重点头,十分认真地对池唤道: “做好准备吧!我玩游戏很厉害的!不会手软的!” 对面的中二少年轻蔑一哼:“动物园内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看招吧! 姜棠不忍心地闭上了眼。 蓄满力量的呦呦猛地挥手,自信满满地——打了个空。 呦呦不敢相信地看着池唤嘚瑟的小表情。 怎么回事! 她今天在车上和棠棠玩的时候,明明还很厉害的! “再来!” 不信邪的呦呦小朋友撸起袖子,全神贯注,抓准时机,再狠狠下手—— 又打了个空。 来来回回几次,呦呦连池唤的手指甲都没碰到。 “打够了吧?打够了就换我了!” 眼看着副会长的位置唾手可得,池唤恨不得仰天长啸。 小学鸡是赢不了他的! 而与此同时,从长泽山处理完杂事回来的雍泽也抵达了动物园,看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吃过午饭了,也不知道下午还有什么安排。 今天似乎池唤轮到的不是当小浣熊的班,希望他难得化形成人,不要惹什么麻烦才好。 雍泽没走大道,准备从僻静无人的小路穿到中心广场,学校安排的用餐地点就在那里。 只不过路过一个灌木丛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些叽叽咕咕的动静。 “……待会儿你们就……然后我们……分开以后……把谈睿和那个人……” 雍泽走来的动静惊动了他们,几个蹲在灌木丛边的小男孩跟惊弓之鸟一样,警惕地跳了起来。 “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没礼貌!” 雍泽看着领头的那个像小白胖圆萝卜的男孩,皱了皱眉: “这么害怕,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本就心虚的小男孩们齐齐变色,看了雍泽几秒,很快一哄而散。 雍泽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自从离开长泽山以后,他也算是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人类幼崽。 不是所有的人类幼崽都和呦呦一样乖巧可爱,也会有很多蛮横无理的小孩。 他迈步朝中心广场走去。 恰好看到了呦呦和池唤互换角色,该池唤的手放在下面,来打呦呦的手了。 小姑娘似乎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大哥哥的游戏实力超乎寻常的强,因此伸出的手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然而池唤一个一心相当老大的中二少年,并不具备察言观色且尊老爱幼的细心,他依然保持着刚刚把谈睿打得眼泛热泪的手劲,伴随着裁判姜棠说的一声“开始”,动作飞快的出手—— 啪! 响亮的一巴掌拍在了呦呦的手背上,几乎是一瞬间,呦呦白嫩的手背就红了起来。 qaq 好痛! 池唤也没想到小姑娘这么细皮嫩肉,比谈睿不耐打多了,刚刚谈睿被他打了这么多下也没惨成这样,仔细一看,她那手背上都有巴掌印了。 “……对不起对不起,副会长让你当,算了算了不玩儿了……” 呦呦水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泛着泪光,不过却没有当场大哭。 她小嘴扁了扁,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倔强道: “要玩!我还没有输!继续!” 池唤内疚地推辞了一会儿,偏偏呦呦又格外固执,一定要继续分个胜负。 虽然池唤觉得这实力悬殊,但奈何呦呦坚持,他也只好将手再放到她手下面。 “那好吧……” 于是比赛继续,这一次池唤收了力道,也放缓了速度。 不过反应本就迅速的他,对上反应慢半拍的呦呦,就算是放水都没能把她放过去,还是一巴掌拍在了她手背上。 这次没什么声音了,不过看她的表情,还是有点痛。 “……再来!” 池唤为难道:“啊?还要来啊,没必要吧,反正你都赢不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扎心,呦呦差点没忍住委屈得掉下眼泪,不过最后她还是崩住了,大约是觉得不争馒头争口气,顽强地要求继续玩。 ……然后她就又挨了十几次打。 姜棠和谈睿都看不下去了,池唤也觉得呦呦实在是可怜。 “……还继续吗?” 呦呦眼眶红红,虽然还没哭,但离崩溃大哭也不远了,池唤这话都问得小心翼翼的。 “……继、继续……当然要、要继续……我没输……我很厉害的……” 呜呜呜呜她手背痛痛! 可是姐姐说玩游戏不能输不起,她不可以哭! 呦呦刚给自己打完气,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手背都红了,不疼吗?” 雍泽声音一贯温柔,此时响在耳边,本就委屈的呦呦彻底绷不住了,哗啦一下眼泪就冲了出来,可怜巴巴地朝他伸出手臂: “……好疼啊!!!池唤哥哥打人好疼啊啊啊!!!!” 雍泽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听着她一边哭得打嗝一边告状。 顺便用凉凉的眼神扫过池唤慌张的脸。 “不、不是!我就打了一下!!!后面几下是她自己要求的!!不关我的事啊!!!!” 雍泽:“哦?是吗?” 他轻轻拍着呦呦的后背,从抱小孩的姿势看,哄得非常老练了。 “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跟我玩一玩?” 池唤:“…………” 他有种预感。 他今天不仅要挨打,他的副会长位置,也保不住了。 74、七十四个小朋友 呦呦虽然上了小学之后, 自觉自己已经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哭的次数少了很多, 但毕竟也是全家捧在手心上长大的。 撒娇打滚打小报告这种事情, 她算是信手拈来, 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她眼睫挂着泪珠,哭得一抽一抽: “……我的手背肿起来了……是不是不好看了……会不会变成猪肘子啊呜呜呜……” 雍泽看了眼小姑娘肉乎乎的小手, 肿成猪蹄倒不至于,池唤的手指印也褪了,只不过小朋友的皮肤娇嫩,还泛着点红,看上去怪可怜的。 池唤被吓得结结巴巴:“你……你狡猾!哪有那么严重!雍泽再来晚点你那手背连红印都要褪了……你你你是不是玩不起!” 刚刚还一副纹身社会哥模样的池唤顿时跳脚, 慌忙为自己开脱。 呦呦理不直气也壮, 挂在雍泽身上, 有恃无恐地回嘴: “我就是玩不起!就要跟雍泽哥哥告状!略略略!” 谈睿和姜棠听了这话, 才诧异的看向雍泽, 明白他就是池唤所说的那个大哥。 ……你管长成这样的美少年叫大哥?? 抱着呦呦的少年个子比许多成年人还要高, 不过他面容稚嫩,尚未脱少年稚气,看上去和池唤似乎年纪相仿。 不过两人气质天差地别, 和智商无缝融入小学生的池唤相比,这个少年目光如雪松清冽, 剑眉星目,好看得自带光环。 总之,和他们之前想象中那个花臂纹身七彩头的社会大哥完全不同。 呦呦还跟个树袋熊一样挂在雍泽身上, 他也没把她扒拉下去,即便身上挂了个跟宠,他仍然保持着从容的姿态在池唤对面坐下。 “她输了,我替她玩,来吧。” 池唤背后直冒冷汗:“这……没有必要吧,我们玩这个是为了争副会长,你都是会长了,就、就不用参与了吧……” 雍泽:“……什么会长?” “就是青龙会的会长!” 对于青龙会会长的问题,作为新晋小弟的谈睿回答得十分积极。 “今天我们刚刚成立的帮派!你就是池唤哥哥说的雍泽哥哥对吧?哦不,我应该称呼您为老大!报告老大!我们三个正在竞选青龙会的副会长!” 雍泽:“……”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种馊主意只有池唤才想得出来。 他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 “即便是你赢了,我作为会长也应该考验你一下,你觉得呢?” 池唤一听,确实也说得很有道理,当老大的是应该测试一下小弟的水准。 可以,这很社会。 池唤撸了撸袖子,大义凛然地伸手,中二道: “来吧!我一定会让你认可我当你的左右手的!” “……” 他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雍泽不语,只是默默将手伸到了池唤的手心之下,然后—— 啪! “嘶——!” 干脆利落的一声。 完全没看清雍泽动作的池唤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抽回手。 红了。 四根手指印,根根分明。 池唤悲愤道:“雍泽!我可是你发小!你下手也太黑了吧!!!” 雍泽面不改色:“帮派里不讲私情,只讲规矩,你看的古惑仔电影没告诉你吗?” ……? 姜棠上下打量了一下雍泽,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像是个正常人,怎么,连他也被传染成精神小伙了? 雍泽当然没被传染,不过有的时候对付沙雕,就要自降智商,用沙雕的逻辑才能打败沙雕。 池唤的智商多简单,三两下就被雍泽忽悠瘸了,一咬牙: “那行!再来!我很讲规矩的!” 成功入套的池唤心甘情愿地伸出手来,然后—— 他就被打到表情狰狞,原地飞起了。 池唤接触不良的脑回路似乎终于被这几巴掌打灵敏了,他怒瞪雍泽: “你是不是故意骗我上当的?” 雍泽一本正经地骗人,“看你也沉不住气,似乎并不适合这个位置,那副会长这个位置还是交给……” 挂在他身上的呦呦眼睛亮了亮。 “就交给你吧。” 在雍泽平淡的语气中,池唤难以置信地抗议: “雍泽你这心也太偏了吧!!!” 徇私得明目张胆的雍泽十分坦然,并没有将池唤的抗议放在眼里。 “我还没说完。” 他将呦呦从他身上抱下来,放在一边。 “我觉得青龙会这个名字社会气息太重,作为会长,我应该有改名的权利吧?” 谈睿和呦呦当然老实地点点小脑袋瓜。 谈睿:“当然可以!” 呦呦:“都听你的!” 而池唤则双手环臂,有些余怒未消,等着人哄的模样。 雍泽从善如流地说下去: “既然这样,不如就改成青龙学习小组,大家好好学习,共同进步,呦呦作为副组长,可以帮助一下像池唤这样的后进学生,不要让他再因为成绩垫底被请家长了,好不好?” 池唤:“…………” 呦呦:“好——!” 她丝毫没觉得从“青龙会”到“青龙学习小组”有什么不对劲的,反正她都是副干部,都是雍泽哥哥的好帮手。 只有池唤当场炸毛。 “怎么就变成学习小组了?我怎么就后进学生了?雍泽你竟然用一个一年级的小傻瓜羞辱我,你没有心!” 呦呦跳得老高:“呦呦不是小傻瓜!你才傻!我哥哥姐姐可聪明了!比你聪明!!” “我才不傻!就你傻!” “反弹反弹反弹!” “反弹无效!嘿嘿!傻了吧!” “……雍泽哥哥他骂我!” 两个小学鸡毫无营养地拌嘴之后,呦呦使出她的必杀技告状。 雍泽:“再玩一次打手背游戏,还是扣今天工资,你选一个吧。” 池唤:qaq 得胜归来的呦呦蹦蹦跶跶地蹭到姜棠身边,炫耀道: “哼哼!池唤哥哥才是小傻瓜,我超厉害的~” 姜棠看着呦呦坐在她旁边,得意地晃荡小腿儿,忽然有些羡慕。 能理直气壮地跟一个人撒娇,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神奇的是,她明知道这样恃宠而骄的呦呦长大之后会变成她熟悉的那个顾呦呦,可她此时看着她仗势欺人,竟然一点没觉得可怕。 就好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生来就应该千娇万宠,不该受一点委屈。 呦呦还在自言自语:“……以后我就是青龙会……哦不,是青龙学习小组的副组长了,池唤哥哥说我们道上混的,除了要讲义气之外,还不能忘了正事!”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姜棠。 “棠棠,你加入我们不会吃亏的,以后我收保护费养你!” 姜棠:“……你还是把他告诉你的这些东西忘了吧。” 顿了顿,姜棠又迟疑着开口: “……为什么……要向老师推荐来这个动物园呢?” 呦呦眨眨眼。 “你应该……已经来过很多次……其他地方,比起动物园来说,应该更有意思吧?” 姜棠漂亮的眼睛里盛着些许疑惑。 呦呦对她的好太纯粹,太没有缘由,她以自己二十多年的经历,想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和她交朋友,并没有好处,她没有其他同学那样的外交官爸爸,也没有画家妈妈,更没有董嘉佑那样的财团家世。 她高中时,班里的同学们都会很自然的分成各种各样的小团体,坐公交车往返学校的,父母开车来接的,和专车司机接送的,彼此各自抱团,泾渭分明。 上一世,即便是有了橡皮筋那一次的交集,姜棠也从没想过能和顾呦呦做朋友。 这个世界被无形的阶级划分,所有人都被放置在应有的格子上,被安排了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做什么样的工作,过什么样的生活。 顾呦呦不应该因为顾忌她,而选择了对她而言随时都可以去的普通动物园。 侧头而视的呦呦歪歪头,她圆润黑亮的瞳孔清澈,倒映着姜棠的侧脸。 忽然,她凑近了些,自下而上地含笑凝视着她道: “其他地方有没有意思我不知道,但是和好朋友一起去的地方,就会很有意思呀。” 姜棠怔怔地回望着她。 凝望着她的目光仿佛日光照射下,趟过溪石的泉水。 通透而温柔。 崽崽动物园很大,一上午他们也只逛完了一半。 而另一半,池唤和雍泽也似乎抽不出时间陪着呦呦他们去玩儿了。 “……晚上你们学校要在这个中心广场准备一个篝火晚会,要准备的东西不少,我们应该也要去帮忙。” 雍泽摸了摸呦呦的头。 “和你的小伙伴玩得开心点,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报我的名字,去小卖部拿就行。” 呦呦其实内心还是很想和雍泽一起玩的,不过她知道雍泽有他的事,也并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撒娇耍赖。 她只是问: “那晚上的晚会,你会来跟我们一起玩吗?” 雍泽点头答应了。 得到答案之后,呦呦才挽着姜棠的手,和谈睿一起商量着去另一边还没看过的场馆玩儿。 呦呦:“……其实我还想去看看狮子哥哥,真的有会喵喵叫的狮子吗?我也想听狮子喵喵叫。” 呦呦并不知道那是董嘉佑吹牛说的,她很好骗,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以为真的有会喵喵叫的狮子。 谈睿:“……唔,我更想看大熊猫,去年新闻说这里出生了两只熊猫宝宝,我想看熊猫宝宝!” 呦呦:“那棠棠你呢?” 姜棠:“我的话……熊猫吧。” 呦呦眯着眼,拉着姜棠的胳膊撒娇: “棠棠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大熊猫!你不能和我姐姐一样比喜欢我更喜欢大熊猫哦!我、我也可爱的!” 姜棠:……一般人会和大熊猫争风吃醋吗? 呦呦见她不回话,又十分没有安全感地问: “棠棠你说!要是我和大熊猫都掉进水里了,你先救谁?” 谈睿抢答:“——先救大熊猫!大熊猫国宝!可爱!” 呦呦如遭雷击,震惊地微微后仰。 ……果然! ……大熊猫就是她一生之敌! 姜棠见呦呦一副受了冷落的可怜模样,心里发笑,刚要说些什么宽慰呦呦,忽然余光瞥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董嘉佑。 还有许多……别的人。 75、七十五个小朋友 有古语说, 人之初, 性本恶,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小朋友原本就是天使和恶魔的集合体, 只不过有些小朋友教养良好,善良的一面占了上风。 而有些小朋友, 只受到了课本上的教育,却并没有人在道德上约束过他。 如果再是个不愁吃穿,金钱上极度自由的小朋友,那内心的恶更会被无所顾忌的释放出来,谁都不知道会酿出怎样的恶果。 就好像, 当众出丑的董嘉佑并没有就此罢休。 平时在班里就有不少朋友的他, 并不缺人巴结, 这些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也没什么是非观, 只是听董嘉佑招呼, 还有他叫来的一个初一的大哥哥, 就没脑子地跟过来了。 “……欺负你的那个纹身的呢?怎么就带我来找这几个小孩?” 董嘉佑身边站着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刚上初中的年龄,是董嘉佑好朋友的哥哥。 读了个三流初中的他比池唤像社会青年多了, 染了紫毛打了耳洞,口袋里还揣了一盒烟, 脖子上项链叮铃咣当,起码是非主流家族中的资深高层。 “那个没看着人,你先帮我收拾他们!” 董嘉佑咬牙切齿, 指着谈睿道: “尤其是我那个弟弟!就是他让别人帮他出头的,还敢在旁边看我的笑话!你一定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紫毛看了眼旁边两个小姑娘。 “那两个呢?”非主流还颇有原则道,“我不打女人的。” 董嘉佑没想打她们,不过他也另有准备。 动物园分室内场馆区,和室外野生区,野生区视野辽阔,摄像头分布得稀稀拉拉,紫毛接到董嘉佑的电话之后,就是从这边偷溜进来的,也正好方便他们下手。 等到他们三个远离人群之后,紫毛带着四五个小学生从半途杀了出来。 “站住!” 三个小豆丁齐齐止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就是你们欺负我弟弟的朋友?”紫毛上前一步,戳了戳谈睿的肩头,“小子,很小子嘛,你知不知道,董嘉佑是我罩着的人?” 谈睿摇头:“不知道。” 紫毛恶狠狠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呦呦昂着小脑袋: “你为什么要把别人罩着?你们是在练什么功夫吗?金钟罩?棠棠,金钟罩是不是很厉害?” 姜棠:“……” 这种关键时刻,也就只有呦呦能一如既往的思路跑得跟脱缰野狗一样了。 看着眼前将他们团团围住的男生们,只有姜棠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男孩子的校园暴力和女孩子的小打小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同岁倒好说,像紫毛这种青春期少年收拾他们三个绝对绰绰有余。 前世的阴影再次浮现在脑海,姜棠四肢冰凉,忍不住想要后退。 可身后站着的就是呦呦和谈睿,两个真小学生完全没有任何危机感,因为在他们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想象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姜棠昂着头,个头比她高了许多的少年遮住阳光,阴影笼罩在他脸上,模糊的面容浮现出许多似是而非的脸。 “……谈睿是吧,你过来,我先跟你单独谈谈……” “……你拉我干什么,你松开!” “你们要带谈睿去干什么?你把他拉疼了,你放开他!” “顾呦呦,你以为我真的是想和你做朋友吗?有好多人都排队等着我挑他们当朋友,只有你,你不给我面子,我也不会给你面子,我爸爸很有钱,他说明星没什么厉害的,你是明星我也不会怕你……” 被家里宠坏的小男孩趾高气昂,似乎是要给自己找回场子。 姜棠还挡在呦呦的面前,他皱了皱眉,觉得她碍事,用力一推就将她推到了一边—— 董嘉佑身材壮实,力气很大,姜棠根本推不过他,一瞬间手肘就在地上擦破了皮,沁出丝丝血来。 呦呦被吓到了。 “棠棠!” 她想要扑过去,却被董嘉佑一把抓住了脑后的马尾。 上了小学之后的小女孩们很少有再扎两个揪揪的了,郁澜给她梳了小马尾辫,用漂亮的发圈捆着,走路时马尾会在小脑袋后面摇摇晃晃,像个小尾巴。 董嘉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剪刀,姜棠都来不及阻止,就见他手起刀落,咔嚓一声—— 一刀。 将漂亮的马尾横刀截断。 呦呦停下脚步,愣愣地摸了摸自己脑后短短的发梢。 头发,没了。 姜棠怔怔看着握着呦呦那截头发的董嘉佑。 ——就凭你也想东施效颦,我呸!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人家就是天上的月亮,你就是地里泥!清醒一点吧! ——一身的穷酸气息,跟你坐在一个教室我都觉得恶心! ——还敢还手?我让你还手!非得吃两个巴掌你才知道什么叫服软是吧!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她炸开,仿佛是在心底深处压抑已久的愤怒忽然决堤,瞬间冲走了她所有的胆怯和理智。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忽然灌注全身,一向话少沉默的姜棠忽然从地上腾起。 呦呦还在晃神自己解开头发会不会就秃头了的时候,姜棠飞快从她眼前掠过。 下一秒,谁都没想到的姜棠抬腿一脚,直接踢中了董嘉佑的肚子,灌注了全身力气的一脚直接将体型比他大了一圈的小男孩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就连谈睿那边的几人,都惊愕得停止动作,纷纷朝这边看来。 “嘉佑!” “呜啊啊啊——她竟然踢我!!她竟然敢踢我!!!” 呦呦被眼前的一切惊得说不出话,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刚刚踢人的那个,是姜棠? 是那个,对她百依百顺,从来不会大声说话,没有任何脾气,连在班里举手发言都不敢的……姜棠? “没事了,没事了……” 姜棠脸色惨白,将呆愣愣的呦呦猛地抱紧怀里。 呦呦坐在地上,任由姜棠抱着。 她在发抖。 明明是在安抚被剪了头发的呦呦,然而姜棠却仿佛陷入什么可怕的梦魇,她紧紧地抱住呦呦,像是反倒在她的身上汲取勇气。 “不要害怕……” “我、我还手了,没事了……” 不远处躺在地上嗷嗷叫唤的董嘉佑被人扶起来,他的伙伴们被激怒,那个紫毛骂骂咧咧,很快就会来给他弟弟的朋友报仇。 而姜棠松开呦呦,注视着她的视线有些惶然,像在嘱咐她,又像是在对别的人说话。 “记住了,别人要是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 “不要忍,没有人会害怕一个懦夫。” “要反抗,一定要反抗。” 呦呦怔愣地看着此时的姜棠。 她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一线极坚韧的光。 她还太小,看不懂那里面倒映着的是怎样复杂的世界,只是泪眼滂沱地抱着她。 “我知道了,棠棠,我知道的,你不要怕,我保护你。” 呦呦松开姜棠,抓起地上的小石子,恶狠狠地朝这几个欺负姜棠和谈睿的坏人身上扔去。 “你们走开!走远一点!” “你们要是再过来!我就真的要打你们了!!” 呦呦个子小小,别说在一米七的紫毛少年面前,就是在董嘉佑面前也不够看。 张牙舞爪扔小石子的小姑娘带着哭腔,眼眶红红,就像个努力龇牙咧嘴的小兔子,没有半点威慑力。 他们当然不会怕她。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吗?” 董嘉佑拨开扶着他的几个小伙伴,怒气冲冲地朝呦呦冲过来。 外刚内怂的呦呦吓得后悔好几步,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抓着手里的小石子就冲董嘉佑的脸上扔,劈头盖脸砸了他一脑门。 对方被她激怒,眼看就要冲过来—— “喵呜——!” 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个敏捷灵活的身影,仿佛闪电一样瞬间从天而降,一爪子摁在了董嘉佑的脸上,让他当场方寸大乱,尖叫着在地上打滚。 “是猎豹!!!是猎豹!!!!” 呦呦瘫坐在地,心有余悸地四周张望。 似乎这一片,的确是小猎豹活动的区域。 董嘉佑只隔着玻璃吓唬过动物园里的猎豹,还从没被猎豹这么近距离地袭击过,当场就吓得差点尿裤子。 其余人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虽然这猎豹跟普通小狗差不多大,但也是猎豹啊! 他们可不知道猎豹和花豹的区别,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动物世界里花豹捕食羚羊的凶残场面,顿时吓得四处逃窜。 谈睿、呦呦和姜棠三人凑在一起,也被这场面惊得呆住。 不过他们隐约能感觉到,这只小猎豹的目的性很明确,就是在帮他们报仇,只针对董嘉佑一个人,所有人们并没有立刻逃跑,而是好奇地看着被吓得满地打滚的董嘉佑。 而在这种时候,呦呦竟然还来了一句: “……刚刚,这个小猎豹是不是发出了,猫咪一样的声音啊?” 没有人回答她。 而与此同时,从室外野生区慌忙逃窜回来的几个小朋友也引起了工作人员的注意,监控摄像头的长颈鹿安保,将这件事报告给了雍泽。 几乎是第一时间,雍泽的直觉就告诉他,这事一定和呦呦他们有关。 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朝野生区的方向快步奔去。 并且他还嫌人形的速度太慢,走到没有人的区域时,直接就以狮子的形态现身,一分钟就抵达了呦呦他们所在的区域。 恰好在此时,恶向胆边生的董嘉佑甩开了抓住他头发的小猎豹。 人被逼急了,有的时候确实是能爆发出可怕的潜力的。 “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董嘉佑气喘吁吁,“你们都是妖怪!妖怪才会叫来这种野兽攻击我!你们是妖怪!” 呦呦梗着脖子道:“我是妖怪我就在你剪掉我头发之前吃掉你了!” 说完,慢半拍的呦呦才想起来,自己的头发被剪了。 以前她的头发能垂到胸前,现在可能都秃了! “你承认了!你就是妖怪!!” 董嘉佑捡起一根地上的树枝,在空中挥舞着,想要去打一旁被他甩开的小猎豹。 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天色一暗。 一旁的三人组早已齐齐屏住了呼吸。 董嘉佑还没有回头,但凭着直觉,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形中、让血液都瞬间凝固的可怕威压。 ——站在他身后的,是不知何时而来的一只大狮子。 他哪里见过活生生一只狮子出现在眼前,即便还不是成年的大狮子,但那个个头,想要一口吃下他绝对不成问题。 谈睿和姜棠已经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甚至没有人有空思考,这只狮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董嘉佑在原地起码呆了足足十秒,见狮子迟迟没有动静,他忽然尖叫一声,撒腿就跟疯了一样往外跑。 狮子的视线落在了呦呦被剪断的发梢上。 整整齐齐的横截面,像个小刷子。 那样漂亮的头发,平时不扎起来的时候,原本会像蛛丝一样,在风中轻轻漂浮起来。 雍泽收回视线,忽然朝跑远了的董嘉佑追去。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跑掉了的董嘉佑哪里料到那只狮子竟然还会追上来,当场就吓得两眼一黑,哭得一脸眼泪鼻涕,差点没晕过去。 等雍泽一爪子摁着他的后背将他按在草坪上时,他更是直接尿裤子了。 雍泽顿了几秒,松开了他。 董嘉佑心情大起大落,直打哆嗦的腿强撑着,又站起来跑了两步。 可刚跑了几步,他又发现!那狮子竟然又追上来了!!!! 呦呦三人就这么眼看一人一狮前后追逐,狮子先让他跑五分钟,然后就很快追上去把他摁住,再松开他,然后再追。 董嘉佑一个一年级的小学生,哪里经得了这种恐吓,没跑两圈,就在经过野生区旁边的公共厕所时放弃抵抗,坐地大哭了起来。 “我不跑了!!!你吃!你把我吃了算了!!!!” “你们都欺负我!!所有人都欺负我!!我要找我爸爸!让我爸爸把你们都杀了!!” “呜啊啊啊爸爸——爸爸你在哪儿啊……” 他丝毫不知,身后的大狮子已经重新化形成人。 并且将他此时的丑态都录了下来。 目的已经达到,他决定暂时先放过这个熊孩子,回去问问呦呦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一回头,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的呦呦顶着小刷子头,呆呆地看着他。 显然,将他刚刚从狮子化形成人的全过程,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雍泽意外地愣了愣。 两人伴着身后董嘉佑凄惨的哭声,对视了许久。 雍泽:“你……” 他刚要解释,就见一脸死机的呦呦终于回过神来,小嘴开合: “刚刚……那个……你就这样哗啦……一下子……你那个……” 她显然被惊得有些语无伦次。 雍泽也知道自己肯定吓到她了,于是很耐心地等她整理好措辞,自己再解释。 不过等呦呦整理好自己乱七八糟的大脑,说出她看到狮子哥哥变成雍泽哥哥后的第一句话却是—— “那个!你的衣服!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啊!!” 目睹了狮子变成人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满眼好奇地对他说。 76、七十六个小朋友 在狮子追着董嘉佑跑跑停停时, 呦呦就已经认出了那个是和自己认识的狮子哥哥。 谈睿和他们扭打了一阵, 脚似乎扭伤了, 一时爬不起来, 姜棠顾忌着刚刚扑过来的小猎豹——即便那只小猎豹不攻击人的时候像只小奶猫一样乖巧——但也不敢就这么放他一个人在这里。 只有呦呦一心惦记着她会说话的狮子哥哥, 撒开腿就追了上去。 然后就正好看到了雍泽从狮子化形成人的过程。 淡金色的光将狮子的剪影分解,而星星点点的光屑又渐渐重组成一个挺拔如竹的身影。 威武的金色狮子, 就这样变成了她熟悉的那个雍泽。 大约是小朋友看到电视剧太多,像这样奇幻的画面也不是没有在电视上见过,她还不太具备将电视与现实分隔开的能力,因此并没有震撼到说不出话。 她只是思路一歪,看着雍泽身上的衣服眨了眨眼。 ……狮子变成人她可以理解, 可是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呢? 一旦这样联想了, 这件事就变得十分令她在意。 雍泽似乎也没料到她第一反应会问这个, 他回头看了眼已经被吓到尿裤子并且心态全崩的小男孩, 走过去牵起呦呦的手, 一边往回走一边解释: “……是毛发变的。” 呦呦激动道:“那、那如果拔一根头发, 能不能……” “不能的,我是狮子,不是孙悟空。” 原来不能跟齐天大圣一样, 拔根毛就可以变成很多很多小猴子呀。 呦呦失落了两秒,又很快打起精神, 终于想到了更关键的问题: “哎呀!原来雍泽哥哥就是狮子哥哥啊!难怪我觉得狮子哥哥那么温柔!” 她一脸欢喜,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头发被人剪掉的难过,雍泽垂眸看她, 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短短的发梢。 “你不害怕吗?” 呦呦歪歪头,脑袋后面的小尾巴晃晃悠悠,她奇怪道: “不害怕啊?为什么怕?” 雍泽想了想:“我是妖怪哦。” 虽然雍泽接触的人类有限,但也知道,对于人类而言,妖怪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物种。 人类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是他们妖怪多年来与人类已经秘密和平共处了,但雍泽知道,一旦这个秘密曝光,也一定会在人类社会引起恐慌。 “我知道啊。” 小姑娘露出一排小白牙,眼笑成了弯弯月牙。 “只有妖怪才会说话嘛,受伤的那只狮子哥哥就不会说话,雍泽哥哥你不要以为我分不清楚,我很聪明的。” “我的意思是,你不怕我会吃掉你吗?” 呦呦眨眨眼,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沉默半响,她忽然将软乎乎的小手张开绷直,模仿着刚刚小猎豹吓唬人的模样,努力地龇牙咧嘴,做出一副自以为凶狠的表情。 “我也会咬人的!嗷呜!” ……你奶味超标了。 雍泽眼里闪烁着淡淡笑意。 其实下山之前,他也曾设想过人类的许多模样,有长辈说,人类贪婪邪恶,为了无关生存的利益而残害同类,也有长辈说,人心复杂,但归根究底还是好人更多。 作为森林之主的他不能太早离开长泽山,在山上看日升月落的每一日,他都会想象,等到自己下山以后,遇到的人类会是什么模样的。 还好,他遇上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千倍万倍好。 雍泽又看了一眼她被人剪断的头发。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的。 姜棠和谈睿两人等了许久,才见到呦呦回来的身影。 而她的旁边还多了一个人。 “……不用担心了!雍泽哥哥会保护我们的!没事啦没事啦!” 姜棠不知道刚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想到那一只狮子,也是心有余悸: “那只狮子……” “是那只在马戏团里长大的狮子,他不会伤人。”雍泽在两人面前蹲下,他目光淡然,却有种莫名的力量,“你们讨厌刚刚的那个小朋友吗?” 谈睿重重点头。 姜棠迟疑一会儿,也点点头。 “那就听我的。” 雍泽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边。 “忘记那只狮子的事情,你们从来没有见过狮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小猎豹出现之后,刚刚那个小朋友就逃跑了,后面的事情,你们全都不知道。” 谈睿有些害怕,问:“……我哥……董嘉佑他……真的没受伤吗?” 虽然他欺负他们很可恶,可是刚刚谈睿看到狮子追着他跑,也很担心他真的会被狮子捉来吃掉。 呦呦拍拍胸脯,替雍泽保证: “除了尿裤子之外,完全没受伤呢!” ……那自尊心应该挺受伤的。 知道没被狮子吃掉后,谈睿放心下来。 既然这样,那他当然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看平时作威作福欺负他和妈妈的董嘉佑被吓得屁滚尿流,他开心还来不及。 毕竟不是谁都会有这种被狮子追着跑的经历的。 雍泽交代完这件事后,便起身道: “待会儿去剪个头发吧。” 呦呦点点头,不过在剪头发之前,她先跑过去牵住姜棠的手。 “棠棠为了保护我受伤了,雍泽哥哥能不能给棠棠找个医生啊,她都流血了。” 姜棠一愣。 她的伤其实不算严重,只是被推倒时蹭破了皮,看起来吓人而已。 谈睿不满道:“我也受伤了!我脚还扭了!还挨了好几拳呢!!” 呦呦看了看他: “哦,那顺便也给谈睿找个医生看看吧!” “……怎么到我就是顺便啦!顾呦呦你偏心!” 两个幼稚小学鸡围着姜棠跑来跑去,呦呦捂着耳朵不听不听,谈睿一瘸一拐在后面追着抗议。 姜棠微微抬头,看着远方夕阳落山,温柔的晚霞伴着秋日晚风,给远处山麓笼上一层暖橙色的轻纱,好像一颗心也渐渐包裹上了柔软温暖的气息。 返回大部队的时候,董嘉佑并不在,老师们似乎也聚在一起,仿佛是在商量什么对策。 雍泽并没有在意,他领着呦呦还有她的朋友去了动物园内的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装修成了大熊猫风格,可爱得像个儿童乐园,还有小滑梯和海洋球池,呦呦一进去就一头扎了进去。 没多久,池唤就被雍泽叫了过来。 “……这么急叫我过来干嘛?卧槽??” 池唤震惊地看着从海洋球池里冒出个头。 已经解开发绳的呦呦顶着乱七八糟的脑袋,上午见到时还挺长的头发,此时已经变成短短的一把了。 “怎么回事??” 雍泽正在找医药箱,准备给姜棠的伤口消毒,于是简单跟池唤讲了一下事情经过。 池唤一听这还了得? 他们青龙会成立当天就被别的帮派袭击了,这就是忌惮他们的实力,想要把他们这群后起之秀从江湖上抹杀啊!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好兄弟!”池唤一路滑跪过去,激动地握着海洋球池里呦呦的手,“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们混江湖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义气!他剪你的头发就是砍我的头!这个仇我记下了!!” 呦呦被他这义薄云天的架势吓了一跳,也很自然地被他带动,认真点头: “好兄弟!” 两人目光坚定,双手紧握,仿佛真是什么过命的交情。 谁都想不到,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因为打手背的游戏而翻脸告状。 雍泽叫池唤过来,当然不是叫他来跟呦呦演兄弟情深的。 呦呦这头发实在被剪得有些难看,就这么走回去,必定会让全年级的小朋友都看到她丑丑的头发,所以不如让池唤给她重新剪个发型。 别看池唤别的不靠谱,论剪头发,他比专业的tony都还强不少。 毕竟他自己的头发都是他自己鼓捣着剪的。 池tony从休息室里找出了他平时的装备,看了看呦呦圆乎乎的小脸,想了想,手起刀落咔咔咔就给她剪了个齐刘海。 其余头发稍微修理了一下发梢,剪完以后恰好在肩上一点,发梢微微往里扣,看上去反而比长头发的时候要活泼可爱一些。 剪完头发的呦呦跑出来给雍泽看。 “好看吗?” 她还没照镜子,先来询问好看小哥哥的意见。 “很适合你。” 身后的tony池得意笑道:“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 呦呦又开心地跑去姜棠身边问: “好看吗?” 姜棠看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小姑娘,点了点头。 其实不能叫好看,还未脱婴儿肥的小姑娘小圆脸一团稚气,一打眼就是软乎乎的可爱小团子,而一年级有些长得快的小姑娘,已经早早瘦了下来,有了少女的雏形。 或许要再等十年,她才会和被擦亮的明珠一样,褪去小姑娘的稚气,渐渐长成让所有人都惊艳的少女模样。 不过此时的呦呦,显然对此已经十分满足,她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回头冲池唤比了个拇指。 冲他剪的这个新发型,她决定大人有大量,再也不计较他打人好痛的事情啦! 刚刚剪完新发型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老师的声音。 “顾呦呦在这里吗?” 进来的老师环顾休息室里的几个人,脸色有些古怪。 “那个……外面出了点事,可能需要……你们去一趟。” 雍泽站了起来,仿佛早有预感,淡笑颔首: “好的。” 牵着姜棠的呦呦跟在后面,等出去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警车打破了今晚的篝火晚会,被董嘉佑父亲叫来的警员们从车上下来,走到雍泽面前,跟他打了个招呼。 其他小朋友们早已被各个班的老师带到其他区域避开,各班临时改成才艺表演,并没有被突然到来的警察们吓到。 呦呦虽然不明白他们来干什么,但感觉到似乎是针对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握着姜棠的手,紧紧贴在她身侧。 “棠棠。”小奶音弱弱的,“我有点害怕,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姜棠握住呦呦的手紧了些。 “没有。” 她看着从豪车上下来的男人,董嘉佑朝他扑了过去,而一旁的谈睿见了那个男人,很明显的往后缩了缩。 比起之前踢董嘉佑时的失神,此时的姜棠目光冷静: “反抗欺负我们的人,有什么错?” 呦呦似懂非懂,不过听见姜棠冷静的声音,她仿佛心里也有了底。 但其实,姜棠心里也替雍泽捏了把汗, 动物园的狮子馆就只有一只狮子,并且还是有摄像头实时监控的,虽然她也不知道那只狮子是怎么跑出来的,但即便是她们三个不说,只要一查监控,肯定能印证董嘉佑的说辞。 董嘉佑的父亲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倨傲地扫了一眼过于年轻的雍泽: “……你一个小孩儿能负得起责任吗?让你们动物园的负责人出来,警察会查你们监控,堂堂一家动物园竟然将狮子放出来行凶?你们需要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董父言谈举止间虽然没有撒泼无礼,但那种精英式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 “可以。” 与之相对的,是雍泽冷静淡定地回应。 动物园负责安保的安保队长长颈鹿正好过来,雍泽向警察们示意: “近一个月的监控,动物园都有留底,虽然为了印证这种事情而调监控有点可笑,不过我们问心无愧,请随意查阅。” 警察们心里也犯嘀咕。 来之前,上面跟他们打过招呼,这家崽崽动物园的事情可以直接对接这个叫雍泽的少年。 刚听到的时候,他们也很疑惑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能管什么事,不过亲眼见了之后发现,好像这少年看上去确实很靠谱。 本来就是嘛,这么大一家动物园,怎么可能放狮子出来随便跑? 又怎么可能抓到小孩之后没有一口吞进肚子,还放他出来跑了再抓,抓了再跑?这不是闹着玩吗? 不过,碍于报警人的社会地位,他们也没多说,还是出警调查了。 长颈鹿保安调出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录像没有任何缺失,完整地展现在了警察和董嘉佑父子的面前。 呦呦他们也跟进了监控室。 “这是狮子馆的,一整天的监控都在,同时拍下了所有时间来馆参观的小朋友,如果对监控有疑问,也可以去询问出现在监控里的小朋友们,看看他们有没有见到老老实实待在场馆内的狮子。” 董嘉佑见了顿时跳脚: “不是!!我没撒谎!真的有狮子!!” 董父顿了顿,问:“有没有可能是别的狮子?” 警察否定道:“不可能,这种野生动物都是有数的,每一只的出生死亡,还有来路都很清楚,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查过了,这家动物园只有一只去年来的狮子。” 雍泽淡淡补充: “如果还有所怀疑,你们也可以在不打扰其他小朋友游客的情况下,在动物园进行搜查。” 反正什么都搜不到的。 因为董嘉佑看到的那只狮子,就在他们眼前。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了!那么大的一只狮子,一直追着我跑!!我怎么可能看错!!!” 董嘉佑见所有人都一副不相信他的模样,又气又急地上蹿下跳。 他们怎么可以不相信他!!! 他说的明明全都是实话!他明明才是受害人,大家为什么都不信他!! 董嘉佑恶狠狠地盯着呦呦他们: “你们说啊!你们也都看见了对不对!就是有狮子对不对!!” 姜棠头一个摇头,满脸的“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谈睿原本有点心虚,不过见姜棠摇头摇得如此果断,他也跟着坚定摇头,还补刀: “要是有狮子,为什么只追你不追我们呢?” 呦呦也附和:“就是就是!” 哎呀! 说谎会不会长出长长的鼻子呀! 董父看完监控,也有些动摇,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也不是傻子,监控明明白白拍下了在场馆里的狮子,确实不会有假。 “再看看外面的监控!”董嘉佑忽然想起来,“外面的!猎豹那边的!!” 长颈鹿保安也很快依言调了出来。 董嘉佑眼里又燃起了希望的光,然而他忘记了,他们当初想着去收拾谈睿他们的时候,就是专门找了一个不会被监控拍到的区域。 整个动物园的监控没人比雍泽更清楚,他化形成狮子过来的时候,自然也是谨慎地避开了监控。 除了拍到他们经过这些区域,监控什么也没能拍下。 董嘉佑喃喃道: “……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撒谎……” “或许你是被猎豹吓到了。”雍泽提醒他。 董嘉佑猛地惊醒:“对、对!你们动物园的猎豹攻击我!我的朋友都看到了!他们都看到了!!!” 呦呦捏紧了姜棠的袖子,担忧地看向雍泽。 知道雍泽是妖怪之后,即便是呦呦也能猜到,今天窜出来保护了她们的那只小猎豹很有可能也是妖怪,所以才会来得那么及时。 怎么办! 会给雍泽带来麻烦吗?? 雍泽却仍然语气平缓地追问: “你的哪些朋友?” 董嘉佑立刻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很快,警察们按照他的话,将他所说的几个一年级的小学生,还有其中一个小学生的哥哥一起带了过来。 董嘉佑仿佛有了底气: “你们都看见那只猎豹窜出来伤人了对不对!” 和他同班的几个小男生纷纷点头。 只有那个紫毛不说话。 雍泽:“我可以替吓到你的小猎豹道个歉,虽然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猎豹的性情温顺,一般不会攻击人,不过既然吓到了你,我们动物园也会做出赔偿。” 他又看向董嘉佑: “请问你伤到哪里了呢?” 董嘉佑:“……” 没、没有。 哪里都没有。 那只猎豹完全是在阻止他靠近呦呦她们,并没有抓伤咬伤他。 董父现在全都明白了,所谓的看见狮子追他,不过是自己儿子被一只小猎豹吓出来的幻觉,他就说,要是真有狮子,他儿子怎么可能一点油皮都没擦破的全身而退? “算了。”董父倒是有商人惯有的脸皮厚,很是能屈能伸地道,“幸好嘉佑运气好,没被你们动物园的动物伤到,赔偿不必,今天的事就大事化小,就这样吧。” 董嘉佑一听就跳了起来: “爸爸不能算了!狮子还没抓到!!真的有狮子追我!我差点被狮子吃了啊爸爸!!” 他似乎也觉得面上无光,怒喝道: “什么狮子!我看你是被猎豹吓傻了!” 董嘉佑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贯宠溺他的父亲。 为什么不相信他?他真的没有说谎啊? 他差点被狮子吃掉,爸爸为什么不替他出气? 尽管董父并没有打他,但董嘉佑却好像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呆愣愣地看着他父亲。 一旁的姜棠冷眼看着,觉得十分解气。 当年她被人针对后,也曾试着向老师求助,但并没有人相信她,老师甚至觉得是她的责任。 为什么别人只欺负你? 为什么其他人没被这么欺负? 是你自身的问题,还是你在撒谎? 想要摧毁一个小孩子,再没有比校园暴力和被人当成骗子更彻底的办法了。 而就在此时,雍泽又平静地阻止了想离开的父子俩: “你们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我们了?” 董父诧异回头: “你们?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长颈鹿安保从抽屉里找出了被董嘉佑扔掉了一截头发,那是从呦呦头上剪下来的。 “关于你的儿子带着他的朋友们,欺凌同学的问题。” 董嘉佑和屋子里那几个参与过欺凌行为的小男孩们,顿时小脸惨白。 完了!他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雍泽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该来了。” 呦呦歪歪头,好奇雍泽所说的“他们是谁”。 话音一落,门外就传来了一行人的脚步声,紧接着,监控室的大门被人猛然推开—— “打扰了。” 走在前面的顾妙妙带着身后的顾家人气势汹汹而来。 明明只是个九岁的小女孩,但她气场强大,杀气腾腾,环顾四周的目光仿佛一把锋利的刀。 “是哪个小鳖崽子把我妹妹的头发剪了?” 77、七十七个小朋友 一室鸦雀无声。 “姐姐——!” 呦呦一看姐姐来了, 顿时更加有了底气, 立马扑过去告状: “就是他!他把我头发剪了!害我以为我要秃了呜呜呜!!” 身后的顾启洲郁澜还有沈寂川, 也一眼就看到了呦呦和出门前截然不同的发型。 其实这发型还真挺可爱。 不过看到雍泽手里握着的那一截被人剪断的长发之后, 顾家人的怒意瞬间被点燃。 “这位就是明锐科技的董先生吧。”顾启洲皮笑肉不笑, 上前握住了对方的手,“久闻大名, 幸会啊。” 顾启洲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手劲大得董父差点没崩住。 “哪里……顾导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 董父掂量了一下,董家是科技行业,顾家的娱乐行业,两家都是行业翘楚, 却又八竿子打不着, 谁也不可能威胁得了谁。 这种时候, 拼的就是一个气势! 作为东道主的雍泽将这一大堆人引去了一旁的休息室, 还是那个大熊猫主题的房间。 警察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 董家人和顾家人分庭抗礼, 各坐一边。 小朋友们仿佛家里来了客人表演节目一样,站在三方视线汇聚的中央,由呦呦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从最初董嘉佑和她交朋友被拒绝, 恼羞成怒要动手推她,却被池唤拦下。 再到董嘉佑有预谋地跟着他们到了人少的室外区域, 叫来了以紫毛为首的一众同伙,对他们三人实施了惨无人道的暴行! 用以佐证的,是谈睿有些肿的唇角, 还有姜棠手肘上的擦伤,还有呦呦被剪掉的头发。 另外,作为动物园之主的雍泽,也友情提供了另一端录像,就是紫毛接到董嘉佑电话之后,从动物园一角偷偷翻进来的过程。 崽崽动物园占地不小,后面一整片小森林都是属于动物园的地皮,不可能全都防住,也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呦呦越说越激动,大约是跟着妈妈看了不少老刑侦片,张口就是: “警察叔叔,你要是不相信我们,你可以带我们去验伤!” 谈睿:“对!验伤!” 董父看谈睿作为自家人竟然还胳膊肘往外拐,气得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压低声音警告: “闭嘴!” 呦呦跳起来喊:“警察叔叔!他在恐吓受害人!” 警察叔叔也很头疼。 他们来是为了调查董父所说的动物园放狮子出来的事情,可没说要管小学生打架的事儿啊。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比大案子还难管,两方都是几岁小孩,也没有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结果,家长却都十分不依不饶。 警察就是想管,也没哪条法律能给打架的小学生定罪。 警察只好说:“叔叔知道了,小朋友你说了这么久,累不累,累了我们就歇一会……” 呦呦大义凛然: “我不累!我还可以继续说!我们那个,证据什么链条,都有的!警察叔叔你要不要带回警局!你找我雍泽哥哥,他肯定给你!” “这就不用……” “你们会给他判刑吗?虽、虽然他很可恶,但也不要关太久,关两天就好,我们还要上课的。” 警察嘴角抽了抽,你倒是还挺替他着想的,还怕耽误了人家上学。 这边呦呦忙着给警察提供详细的犯罪事实,而那边双方家长的交锋就要含蓄多了。 郁澜脸上连一点假笑都没有: “……董先生,这事你们恐怕得给我们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董父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最不缺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打太极。 “顾夫人您严重了,不过是小孩子小打小闹的事情,何必要这么上纲上线……”董父轻轻揭过,“我看您女儿这头发还是很漂亮的,拿去让外人看,哪里看得出是被人剪的?理发店也就这个水平……” 站在后面当背景板的池唤闻言不满了: “那是我重新替她修剪的,您儿子可剪不出我这水平。” 董父面上有些尴尬。 郁澜更直言不讳:“漂亮那是因为我们呦呦原本就长得好,什么发型都好看,但不代表可以让人随便动头发。” 对于成年人而言,这话算是说得很不留情面了。 “顾先生。”董父不认为顾启洲也会这样感情用事,“您夫人可真有意思。” 顾启洲仿佛听不懂他话里的不满意味,微笑道: “哪里,您能说出刚刚那一番话,我觉得您更有意思。” 董父这次笑不出来了。 单细胞生物池唤一头雾水,他喵的,这些大人就不能说人话?意思过去意思过来,让他在这儿做阅读理解呢? 那边没意思,吃瓜群众池唤又悄咪咪挪到了呦呦的哥哥姐姐这边。 诶,这边就有意思多了。 “……你就是那个小鳖崽子?” 站在董嘉佑面前的女孩比他高不了多少,但就这个众生皆蝼蚁的目光,□□场目测就一米八。 “你、你才小鳖崽子!” 董嘉佑又看了眼她旁边坐在轮椅上的男孩,那男孩乌发深目,唇色和肤色都很淡,有些吸血鬼一般的冷感。 不过看上去毫无攻击力可言,问题不大。 他咽了咽口水: “我、我爸爸就在这里,你说话小心一点!” 顾妙妙皮笑肉不笑:“我知道你爸在这儿,但我看你不太像守得住你爸的样子。” 董嘉佑:? “让我来猜猜,那个谈睿是你后妈带来的儿子,所以你看不惯他,要欺负他?还是说你对他嫉妒多一点?” 谈睿学习努力又聪明,模样生得也好看,董父每每带着他们俩出门,不知情的外人都以为谈睿才是董父的亲生儿子。 顾妙妙精准踩雷,董嘉佑当场就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嫉妒他??他一个拖油瓶!我才是我爸爸的亲儿子!” 小学生翻来覆去也就只会强调这几句,顾妙妙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是吗?”顾妙妙疯狂在他雷点上反复蹦迪,“那你爸爸可真会生,好的都自己留着,坏的全给你这脸按上了,倒是你那个弟弟比你像长得更他,你在他俩中间就跟垃圾桶里捡来的,哎?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胡说!”董嘉佑快被气傻了。 顾妙妙微笑:“别生气啊,其实你和你爸爸也挺像的。” 顾妙妙这画风一转,董嘉佑愣了一下,倒是有些意外她怎么突然一下温和起来。 果然,下一秒她就轻声细语地说: “像英年早失双亲没人教说人话只会说狗话的孤儿。” 顾妙妙说完还瞥一眼沈寂川:“没针对你不要代入啊。” 沈寂川眼皮都没掀一下:“我知道。” 就这位经常无差别开炮的老祖安人,她说什么沈寂川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董嘉佑气得打哆嗦: “你才孤儿!我不是!我有爸爸!” 顾妙妙:“我当然知道你有爸爸,别怪我没提醒你,天气凉了,记得提醒你那不积德的爸爸,多穿衣服,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凉了。” 董嘉佑:? 他被顾妙妙这玄妙的虚晃一招给晃懵了,不过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怒骂: “我什么都没做错!你凭什么骂我!你妹妹被我剪了头发那是她活该!谁让她和谈睿玩还不给我面子的!就是活该!” “你爹都守不住了还守面子呢?小小年纪嘴上给自家祖坟积点德吧,你要是不懂什么叫文明礼貌,我不介意给你刻个碑插在你坟头拿唢呐吹给你听。” 董嘉佑哪里见过这架势,当场泪崩,大喊: “爸!” 顾妙妙亲切地“哎”了一声,谦虚道: “你亲爹还没凉透呢,何必这么快就认我当爹了?” 他爸正被顾启洲夫妇俩轮番含蓄辱骂呢,哪里有空管他。 董父:“……顾大导演,没必要说得这么严重吧?掉点头发而已,又不是掉了只手,听说您自己开了娱乐公司,我投点小钱,大家合作合作,还能变成一桩美事对不对……” 顾启洲皮笑肉不笑。 对你喵了个咪的对。 沈寂川一直没说话,虽然顾妙妙确实骂回了本,但总还是觉得差了点味道。 他抬头看向一旁吃瓜吃得目瞪口呆的池唤,开口道: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有……吗?” 池唤还没从祖安人的威力中回过神,听到沈寂川要的东西,愣愣点头: “有、有……我去……给你拿……” 池唤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二少年,仅靠“卧槽”和“靠”两句国骂走天下,还头一次见识到这种朴素又杀伤力强大的魔法攻击。 中二少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等他慢吞吞地拿着沈寂川要的东西回来,沈寂川看也不看,直接递给了顾妙妙。 那边呦呦还在给警察叔叔积极提供证据链,没了耐性的董父又重复了一遍暗示顾启洲夫妇小题大做不识抬举的敷衍之语,说完就准备起身走人。 就在此时,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响起—— 有句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在顾妙妙这里,大约是杀人不过剃光头。 所有人都看着董嘉佑被推头器从中间一下推平的浓密头发。 几乎是一瞬间,董嘉佑就感觉自己,头顶少了些什么,窗外冷风一吹,透心凉。 人狠话不多的顾妙妙,环视了一圈惊掉下巴的围观群众,平静道: “怎么了?” 沈寂川淡淡笑着,复述了一边董父刚刚的话: “掉点头发而已,又不是掉了只手,很意外吗?” 一片死寂之中,被两人这干脆利落的操作惊呆的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就……挺秃然的。 78、七十八个小朋友 顾妙妙这一推, 原本就已经剑拔弩张的场面彻底炸了锅。 “呜呜呜呜爸!我头发没了!!!” 董嘉佑嚎啕大哭。 “你干什么!!” 董父暴跳如雷, 当即就要跳起来找顾妙妙算账。 然而刚要从沙发上起来, 就被表面温和的顾启洲好声好气地摁了回去: “别生气别生气……小孩子小打小闹的事情, 哪里值得动这么大的气……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仔细一听, 这话全都是董父刚刚才说过的,怒极的他愣愣地望着顾启洲, 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温声细语的男人竟然还能这么绵里带针。 警察们见这矛盾眼看要激化,比起找两个小朋友的麻烦,肯定还是优先安抚暴跳如雷的董父。 “……虽然有点胡来,不过你们两家也算扯平了,这事我看就到此为止了……” “……两家回去都好好教教孩子, 动不动就剪人头发怎么行?” “……董先生您也别这么不满, 再怎么说也是您家孩子先动的手, 还有那个染紫头发的, 小学生不懂事你十几岁了也不懂?待会儿你先跟我们回警局写个检查……” 刚刚原本最主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董父, 现在刀子落在自己身上, 终于知道了疼。 虽然他也知道很打脸,但也不肯就这样算了。 站在一旁的呦呦呆呆地眨了眨眼,看着只有中间被剃秃的董嘉佑哭得痛彻心扉。 作为一个臭美的小男孩, 董嘉佑连进学校的证件照都是花了四位数去拍的,连头发都专门烫了烫, 可以说不比女孩子的用心程度差。 结果就这么,一下就被推成了个日本武士头。 “呜呜哇啊啊啊……” 噗。 没忍住的呦呦笑出了声。 沈寂川推动轮椅到呦呦面前,将她抱上了轮椅, 免得被那边快要打起了的大人们波及。 呦呦坐在沈寂川身上,小声在他耳边说: “……他的头发好好笑哦。” 沈寂川摸了摸她的头。 “除了头发,有受伤吗?” 呦呦乖乖地摇头:“没有,谈睿和棠棠才是受伤了,我没有受伤。” 顾妙妙看向一旁屡屡打量他们的小姑娘,开口道: “麻烦你照顾我妹妹了。” 姜棠内敛地摆摆手,没有说话。 只不过她的心里却有些犯嘀咕,虽然她也看过姐妹俩上综艺的片段,也觉得呦呦的姐姐似乎有些早熟,不过…… 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她也是没有想到。 “这个是什么呀?” 呦呦好奇地伸手拿起沈寂川手里的推头器,她刚刚就觉得好厉害,这个东西就在董嘉佑的脑袋上一推,他的头发就全都没了。 顾妙妙用完之后就扔给他了,沈寂川暂时还没还给池唤,见呦呦拿着玩,嘱咐她: “小心一点,别按着开关了。” 呦呦不满回答:“我不会那么笨的。” 那边的大人们还在你来我往的拉锯战,董父要让顾妙妙亲自给他儿子道歉,郁澜说那也得你们家先道歉,顾启洲又补充说董父还报假警,问警察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鸡飞狗跳之中,只有池唤用十分热切的眼神看着顾妙妙和沈寂川。 ……好厉害啊。 ……这两个小孩,各种意义上的,好厉害啊。 把谈睿叫过来的顾妙妙正询问他家里的情况,忽然就感觉到自己被一道热切的视线锁定了。 盯—— “……你想说什么?” 顾妙妙警惕地看着这个头染一撮红毛,手纹小猪佩奇的二愣子。 “你刚刚,骂人好厉害啊。”池唤半蹲着,双眼放光地看着顾妙妙,“还有你哥哥,你们俩,感觉配合得很默契啊。” ……这人到底想说什么? 顾妙妙拧着眉,还没等她开口,就见池唤上前一步,握住了顾妙妙的手。 “小朋友,你和你哥哥考不考虑加入我们青龙会!我们青龙会虽然今天才成立,但我们青龙会的老大雍泽既厉害又有钱!你要是加入我们青龙会一定如虎添翼……” “我拒绝。”顾妙妙冷漠道。 还在画大饼的池唤被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绝,又看向了沈寂川。 沈寂川:“我也是。” “……” 池唤不敢相信。 “为什么啊!!!”他追着继续游说,“难道你们不想加入帮派大家一起出生入死闯荡黑道出人头地——” 顾妙妙和沈寂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年纪轻轻的,人怎么就傻了呢? 池唤见利诱不成,便开始软硬兼施: “……顾呦呦可是我们青龙会的副会长,你们就算不加入,也是半个成员家属,到时候别的帮派来找我们麻烦,你们也是逃不掉的!” 顾妙妙略带诧异地看向还在摆弄推头器的呦呦。 “副会长?” 呦呦慢半拍地抬头:“……啊?” 池唤得意昂着下巴:“我们老大钦定的!” 呦呦这才点头:“嗯!雍泽哥哥说我是副组长!” “怎么又组长了?” “对啊!雍泽哥哥改名啦!我们是青龙学习小组!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顾妙妙忍不住想要后退一步。 她觉得这两个人的傻气说不定真的会传染人的。 呦呦虽然经常跟着郁澜看电视剧电影,但其中并不包括池唤爱看的这种古惑仔题材,她完全不了解青龙会应该是干什么的。 她觉得听起来,应该和居委会可能没什么太大区别。 再加上她人老实,哥哥姐姐说什么她都信什么,雍泽告诉她要好好带着池唤学习,她也记住了,还不忘告诉池唤: “对了对了!池唤哥哥你可以让我哥哥教你学习!我哥哥很聪明的!” 池唤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年龄顶多九岁,再聪明也不过是个三四年级的小孩,他就算再怎么菜,那也是个初二学生,怎么可能轮到一个九岁小孩教他学习? “呦呦,你哥哥再聪明也是个小学生,怎么能教初中生呢?” 呦呦眨眨眼:“可是我哥哥明年也会是个初中生的。” 池唤一愣。 哎? 十岁怎么上初中?等一下,让他算一算…… “而且我哥哥明年不上初一,他上初二。” 学渣池唤目瞪口呆,以他的水平不留级就不错了,哪里见过这种疯狂跳级的天才? 艹! 这家人都是什么品种的人才! “原来如此。” 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雍泽蹲在呦呦身后,开口道: “沈同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一个周末补课的学生?” 雍泽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明年池唤就初三了,他的爸爸拜托我给他物色一个家教,你也不需要教得多优秀,不留级就行,学费我会从他零花钱里扣给你的,价格不会低于市面上家教的费用,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寂川有些意外。 池唤更是惊得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不是……虽然我之前拒绝了好几个你给我找的家教!但是!小学生就太过分了吧!!我不要面子的吗???” 雍泽淡淡看着他: “那你留级就很有面子吗?” 池唤:……卑微学渣无法反驳。 沈寂川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池唤还要再和雍泽讨论一下补习费为什么要从他零花钱里扣的问题,就见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漂亮女人。 “睿睿——” “妈妈!” 内心忐忑不安的谈睿,在看到妈妈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着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谈睿的母亲看上去和郁澜差不多大,挽着发,五官温婉柔美,是很漂亮的美人。 她见了唇角还带着淤青的谈睿,心疼得眉头紧皱,漂亮的眼里闪着泪光。 董嘉佑一看见她,顿时有了危机感,他紧紧拽着董父的衣角,原本已经止哭的他又故意吸引人注意力一般大哭起来。 “……书雅……” 董父见妻子来了,也忘了要和顾启洲等人争吵,朝母子二人走了过去。 “他的伤,是谁打的?” 谈夫人声音很柔,一点气势没有,一看就是从来不会跟人大声说话的女人。 然而抱着孩子的她,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董嘉佑在后面一直拽着他爸的衣角,不让他过去,然而董父仍然蹲下,轻声细语地安抚道: “……都是那些社会上的不良少年打的,好在没出大事,这点伤养两天就好……” 谈夫人眼里含泪,追问: “他们又为什么打睿睿?睿睿,你认识他们吗?你和他们有仇吗?” 谈睿抱着母亲,用力摇头。 董父面上难堪,尴尬解释:“是嘉佑……嘉佑一时糊涂……小孩子不懂事,还没完全接受睿睿这个弟弟……” “实在接受不了也没关系。”谈夫人擦了擦眼泪,平静道,“我早说了,他要是不喜欢我们,我们可以搬出去,不碍你儿子的眼。”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现在结婚了,都是一家人……” 董嘉佑咬牙切齿,顶着他那脑袋怒骂: “谁跟她一家人!你就是狐狸精!就是坏女人!” 董父拔高声音:“嘉佑!” 被父亲一吼,董嘉佑不吭声了,顶着一头滑稽的脑袋蹲在一边掉眼泪,这次倒是真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谈夫人也注意到董嘉佑的头发,她有点茫然,她只是接到了董父秘书的电话,说是谈睿和几个同学跟董嘉佑起了点冲突,并不知道谈睿的同学都有谁。 环视四周,她才注意到一个拿着推头器的小姑娘。 小姑娘模样生得十分可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她看了自己一会儿,忽然笑了: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顾妙妙:…… 你除了看脸还能不能看点别的? 见此情景,郁澜站出来和谈夫人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重点说了一下董嘉佑是如何纠集狐朋狗友欺负别人的,至于董嘉佑头发的事情则随口带过。 听完这些后的谈夫人将怀里的谈睿更抱紧了些。 ……还好阴差阳错跑出来的猎豹阻止了董嘉佑他们,否则后果肯定不止这嘴角一点小伤。 谈夫人松开谈睿,俯身摸了摸呦呦和姜棠两人的头,语带歉意: “真不好意思,原本不关你们的事的,吓到你们了吧?” 谈夫人声音温柔,人又好看,呦呦光听漂亮姐姐说话就很飘飘然了,哪里还会害怕。 她摇摇头,甜甜地笑: “呦呦很勇敢的,不害怕!棠棠更勇敢,她还保护我了!” 谈夫人心里仍有些过意不去,尤其是看到呦呦被剪掉的头发,女孩子的头发是多宝贵的东西,就这么被人剪掉了,父母该多生气? ……虽然她姐姐似乎也帮她出了气,一推子就给董嘉佑也来了个痛快。 谈夫人起身,对董父道: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剩下我们自己家里的问题,回家再说。” 董父一愣:“不是……嘉佑的事还没……” “回家吧。”谈夫人没去看董嘉佑气愤恼怒的模样,“他是小孩子,但我们做家长的不是小孩子了。” 谈夫人回头对顾家人和警察们鞠躬: “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郁澜阻止了她的弯腰:“你抱歉什么?该道歉的人又不是没长嘴,非要躲在女人后面?” 董父脸色铁青,他心里也不是不知道是非曲直,但大人总是很难拉下脸来承认自己的错误,尤其是一个久居高位的董事长。 他板着脸,冷冷开口: “别以为我夫人好说话,就是你们有理了,这事算我们大家扯平,既然顾先生你们夫妻俩这么不讲情面,那以后大家就没什么好说了。” 他揽过谈夫人的肩,牵着谈睿就要往外走,他心里仍然憋着一肚子火气,转身正好撞上了沈寂川的轮椅。 看着神色淡然的小男孩,和坐在他身上眼眸明亮的小姑娘,他没好气道: “早就听说顾先生收养了个儿子,我还以为是想养个儿子继承家业,没想到是个缺胳膊少腿的,顾先生真是慈善大家。” 这话一出,要不是郁澜拦着,一贯温和的顾启洲都差点忍不住上去揍人。 董父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撕破脸了,临走前他输人不能输阵,总要扳回一成。 沈寂川眸光阴郁,眼底戾气翻涌。 但他并不能做什么,就算这人再不是个东西,他要是动手,两家就不是老死不相往来,而是要结仇了。 见顾家人齐齐变色,董父心里终于痛快了一点,刚要抬腿往外走,忽然就听一阵嗡嗡嗡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 唰——! 一瞬间,他也感受到了和董嘉佑同款的头顶发凉。 男人精心打理的头发,就这么缺了半边。 在比刚才更加可怕的死寂之中。 站在轮椅上举着推头器的呦呦呆了一秒,然后心虚地收回手,十分鸡贼的从轮椅上跳下来,稳准狠地扑进了警察叔叔的怀里。 “警察叔叔救我!!” 她不是故意的! 她是被这个叔叔的话气到了,想要用这个敲他脑袋,结果一不小心按到了开关而已!! 而头一个回过神来的顾妙妙,满意地呦呦比了个拇指。 很好。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才对。 79、七十九个小朋友 董嘉佑被剃了头发, 大不了就全剃光, 小男孩剪个光头又无伤大雅, 最多被笑话几天就长回来了。 可董父他还要去公司工作的啊! 公司上下数百人, 这小姑娘一刀下去, 其他头发肯定也留不住了。 ……难不成他要顶着个光头去面对他的下属和客户? 想到这种可能性,董父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警察已经带着几个小朋友都溜了出去,最后剩下的警察拍拍他肩膀: “……现在这个点,理发店还没关门,赶紧去理个发吧。” 顾启洲也出于人道主义, 递了张支票过去。 “我女儿给您添麻烦了, 小孩子不懂事, 当大人的体谅一下, 时间不早, 我们就先回去了。” 不得不说, 小朋友的身份有着天然的作恶条件,尤其是呦呦这样看起来傻愣愣的小姑娘,即便是推了大人的头发, 大人也很难真的对她做什么。 无能狂怒的董父,只能不痛不痒地骂了几句。 然后将顾启洲给的支票撕得粉碎。 谈夫人在他身后静静看了一会儿。 她和董父是重组家庭, 董嘉佑是董父前妻的儿子,小小年纪的董嘉佑已经知道很多事情,她带着谈睿嫁进来, 那孩子一直担心他们母子俩分走董家的钱。 她努力讨好过董嘉佑,但并没有什么结果,她也不强求,董父虽然人蠢了点,但对她没话说,她原本是打算忍一忍,好好过日子的。 只是她没想到,董嘉佑对他们母子的厌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谈睿是她最后的底线,越过这个底线,对她再好再有求必应,她也不会在这个底线上退让。 或许,她该重新考虑一下这段婚姻了。 她摇摇头,牵着谈睿越过董父离开。 董父见状一愣,他慌了神,急忙在两人身后追赶。 然而谈睿母子俩走得决然,并不回头。 树叶飒飒,弯月下的秋夜起风了。 了解清楚情况后的警察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撤退,这种小学生打架剪头发的事情真撕起来能撕一天没个结果,他们又不是居委会大妈,管不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雍泽礼数周到,亲自送他们上车。 “劳烦警官们跑一趟了。” 比起有点小钱就趾高气昂的董父,眼前这个温和有礼的少年显然要讨人喜欢多了。 警察们宽慰了少年几句,表示这件小事不会影响动物园的声誉,既然调查完了一切正常,他们不会让有可能蓄意报复的董父四处造谣。 毕竟,他们来之前上面也嘱咐过的。 目送警察们离开之后,雍泽微微侧头,看向趴在自己肩头已经快要睡着了的呦呦。 已经快十点了。 小姑娘这短短一天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白天又起得早,折腾了一天,早就过了她平时睡觉的点。 顾启洲见呦呦在人家背上睡着了,有些不好意思道: “麻烦你了,把呦呦交给我吧……” “没关系。” 顾家是司机开车来的,加上一个呦呦车上肯定有些挤。 “我也要回家,她就坐我车上吧。” 池唤叫来动物园专门管车子的羚羊叔叔,冲顾启洲道: “没错没错,反正你们俩家都是邻居嘛,很顺路的!” 顾启洲想了想也有道理,便没有吵醒呦呦。 他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了孤零零一个人的姜棠身上。 “你家里人没来接你吗?” 姜棠捏紧书包带,看了一眼路边正在打车的老师,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说: “老师会送我回去的。” 顾启洲有些疑惑,这都十点了,孩子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即便是有老师陪着,家里就没人来接孩子回去吗? 但即便是心里有些不解,顾启洲也没有多问。 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 这是因为呦呦爱吃糖他才随身带着的,正好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好孩子,今天谢谢你保护呦呦了,以后有什么叔叔帮得上忙的,不用害羞,可以让呦呦告诉叔叔。” “……嗯。” 小小的一颗糖果,放在了姜棠的手心。 这父女两人,好像都有给人发糖吃的习惯啊。 身后老师在叫她的名字,告别顾启洲之后,姜棠转头小跑了两步,剥开糖纸将糖放进了嘴里。 是一样的。 温柔的甜。 而此时的呦呦已经坐上了雍泽的车,小姑娘睡得呼哧呼哧,一点也不挑地方,枕着雍泽的腿就能睡得很香。 只不过路上稍有颠簸,压过一个小坑的时候把她颠得小脑袋一歪。 “……醒了?” 雍泽把她的小脑袋瓜重新扶正,轻声道: “还有二十分钟左右,你还可以再睡会儿。” 呦呦抬头看他,眨眨眼: “我刚刚做梦了。” 坐在副驾驶的池唤回头,很读不懂气氛地嘲笑她: “呦呦,我刚刚听见你打小呼噜了。” 呦呦:“……雍泽哥哥他笑话我!!!” 雍泽:“你呼噜隔着三个房间都能吵到我,你还是自己反省一下吧。” 池唤:“??隔三个房间你听得见什么?你驴我呢!?” 雍泽不理会他,低头问: “你梦见什么了?” 被打断的呦呦努力想了下:“梦见你又变成狮子啦。” 开车的羚羊和副驾驶的小浣熊瞬间安静如鸡。 她说啥? 谁变成狮子?她怎么知道的??? 只有雍泽仍然不动如山: “然后呢?” 大约是白天的记忆还很鲜活,呦呦还惦记着董嘉佑说的那个会喵喵叫的狮子。 “梦里我想问问你,狮子会不会喵喵叫,结果还没问,我就醒啦。” 呦呦满脸遗憾。 “我听见小猎豹喵喵叫啦,狮子也可以吗?我好像知道有没有喵喵叫的狮子啊,差一点我就能问到了。” 雍泽顿了顿:“你也可以现在问我。” 也是哦。 呦呦满眼期待:“那可以吗?狮子可以喵喵叫吗?” “不可以。” “……” 无情!!! 直到下车的时候,呦呦还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控诉他。 雍泽把她从车上抱下来,有些迷惑。 狮子本来就不会喵啊。 目送呦呦回去之后,池唤狗狗祟祟地站在他身后问: “她怎么知道的?你告诉她了?森林之主同学,随意泄露妖怪身份,你这是公然违背妖怪法则哦!” “我告诉妖怪我是妖怪,违背什么了。” 雍泽平静地往屋里走。 池唤愣了愣:“啥?你说那个小崽子是妖怪?哦对,我是觉得她的味道闻起来和人类不太一样,但那也不是妖怪的味道啊!” 池唤还在他后面追着问。 作为一个纯血妖怪,他完全忘记了某些妖怪与人类混血的后代,隔了很多很多代会出现返祖现象的知识点。 雍泽真的开始思考,以池唤的智商,会被允许下山究竟是哪个长辈给他开的后门? 而此时,回到家里的呦呦早早就被郁澜催促着去洗漱睡觉了。 顾妙妙也有些疲累,毕竟今天她也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秋游,下午刚下飞机就得知呦呦这边出了事,又匆匆忙忙跟着大人赶了过去。 到了这个点,她也困得不行了。 洗漱完的顾妙妙换好睡衣,下楼来拿张姨给每个人热好的牛奶。 经过沈寂川房间的时候,恰好见他拄着拐杖出来上厕所。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还不睡?” 沈寂川淡淡嗯了一声,关上了门。 然而或许是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拄着拐杖的他一转身,拐杖被门碰了一下,他的平衡一下被打乱,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就朝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喂——” 顾妙妙一惊,下意识想要过去扶他。 “不用管我——!” 一贯冷静寡言的沈寂川忽然莫名其妙地发起脾气,抓起拐杖在空中一挥,阻止了顾妙妙的靠近。 顾妙妙果然也停了下来。 “不用你扶,我自己可以!”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咬着牙,非常缓慢的扶着墙,慢慢捡起拐杖,重新站了起来。 沈寂川很少会让自己露出这么狼狈的一面,即便是少了条腿,他的生活也几乎完全由他自己打理,很少很少会向别人求助。 掩盖在冷静从容的表象之下的,是他强得惊人的自尊心。 毕竟也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就,顾妙妙稍微想想就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比起别人单纯羞辱自己,他更无法接受别人以羞辱自己的方式来羞辱自己的家人。 他无法允许自己,成为一个污点。 “我知道了。” 顾妙妙并没有试图安慰他。 不是每个人都有呦呦那样的能力,她也不想施展自己拙劣的安抚技巧。 顾妙妙:“那,晚安。” 沈寂川沉默转身。 回到房间的顾妙妙想,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各自的沼泽。 有的或许别人能拉一把,有的却不能。 而不久后重新坐回电脑前的沈寂川,继续翻阅起了和义肢有关的资料。 他今年九岁,正处于小孩子的成长时期。 如果要在这个时候安义肢,那就意味着他需要忍受的不止是与义肢磨合一次的痛苦,而是每年都需要更换,重新适应,再更换,不停反复的折磨。 对于常人如呼吸一样自然的行走,对于他而言,每一步都是血肉模糊的痛苦。 但这是属于他的泥沼。 他必须,自己爬起来。 秋游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呦呦度过了一整天无所事事的咸鱼日子。 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大概就是端着小板凳跑去院子里,一手搂着和她一起晒太阳的绵绵,一手抱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 吸溜吸溜。 放弃一切计划的假期,才是假期的精华所在啊! “呦呦——”准备出门去拍杂志封面的郁澜经过院子,瞥了一要融化的小团子,“你作业都写了吗?今天已经是放假的第三天了哦。” 呦呦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没关系没关系,还有两天假呢。” “你哥哥姐姐昨天就把作业都写完了,到时候我们如果要出去玩,你作业没写完,可就只能待在家里看门了。” 呦呦:!!! 怎么会有人放假第二天就把作业写完啦!!! 这也太过分了!!! 原本悠闲晒太阳的呦呦心态瞬间崩了。 正巧此时隔壁的池唤拎着他的书包跑来顾宅,热情地朝呦呦挥手: “呦呦!我来了!” 呦呦丧丧地说:“池唤哥哥你来啦,可是我要去做作业,不能陪你玩哦。” 池唤昂着头:“谁说我是来玩的?我也是有正事要做的!” 听到外面的动静,原本在客厅练琴的顾妙妙推门而出,恰好听到池唤嗓门洪亮、兴致高昂地说: “这大好的天气,是我们青龙会商量我们帮派扩张计划的好日子啊!” 呦呦:? 顾妙妙一边磨牙一边道: “哦?你不觉得也是个扫黑除恶的好日子吗?” 池唤:???? 80、八十个小朋友 恐吓完想拐骗妹妹的中二少年之后, 顾妙妙还啪地一声把院子的小门关上了。 被拒之门外的池唤可怜巴巴地扒拉着门, 呼喊呦呦: “副会长!!你可是我们青龙会的副会长啊!!你就忍心看见我们青龙会的人被外人欺负吗?” 咬着奶茶习惯的呦呦下意识点点头。 池唤:??? 不过回过神来, 心软的她还是拉了拉姐姐的衣角, 求情道: “这样关在外面, 好像回不了家的狗狗哦,姐姐我可以放他进来吗?” 池唤:……你这是在求情还是在骂人呢? 顾妙妙扫他一眼, 池唤立马收敛起质疑呦呦的神色,满脸乖巧老实,不过即便如此顾妙妙也没给他开门。 “自己翻。” 门口的矮栅栏不过到池唤肩膀,他轻轻一跃就跳进来了。 冲着顾妙妙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之后,池唤朝院子里晒太阳的绵绵扑去。 “绵绵好久不见啦~” 一米七几的少年十分熟练地坐在草坪上, 他一把搂过绵绵的头, 一会儿顺顺毛一会儿玩玩它耳朵, 看上去和绵绵认识好久了。 呦呦好奇地问: “池唤哥哥你也认识绵绵吗?” “认识啊。”池唤口风不严, 随口秃噜, “妖怪数量很稀少的, 一两百年才有新妖怪出生不奇怪。” 妖怪幼崽可是比人类幼崽稀少多了,当初他听说绵绵被人类取了名字,带回家收养, 他还很意外雍泽怎么会同意的。 呦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呀,我就觉得, 绵绵和普通的小羊好像不太一样呢。” “那当然不一样,我们妖怪幼崽可是很……” 池唤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无奈的绵绵用脑袋轻轻撞了他一下, 他这才顿住。 ……他是不是说了好多不该说的? “你……之前不知道绵绵是小妖怪?” 呦呦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呀。” “那我……” “现在我知道了。”呦呦还露出一排小白牙笑道,“我现在还知道,你也是妖怪啦!” 小姑娘一脸的“想不到吧”。 池唤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还好……还好雍泽告诉过他,这小姑娘是个有返祖现象的半个小妖怪,否则这话要是被一个普通人类听到了,他可能要被雍泽暗杀一万次。 “嘘——”池唤捂住她的嘴,警惕地到处看看,“这是我们青龙会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告诉别人了……尤其是你哥哥姐姐!” 呦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保密,但还是认真点点头。 池唤这才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那池唤哥哥你是什么妖怪啊?” “我小浣熊,不要以为我长得可爱就好欺负啊,我可是很凶……” 其实只是随口问问的呦呦跳过这个,又问: “绵绵也可以变成人吗?绵绵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它现在还太小了不能变,男的女的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过,再说我们妖怪不讲究这个的,狐狸精化形之后还能自己选择性别呢……” 哇—— 神奇。 池唤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发现她是真的一点都没害怕。 她接受得很坦然,知道他和绵绵都是妖怪,也没有用什么异样的眼神看他们。 “……你不害怕吗?”池唤问了和雍泽相同的问题。 呦呦摇头,对他的质疑十分不满: “你们好奇怪啊,为什么总这么瞧不起人呢?我今年五岁半了,我很勇敢的。” 池唤迟疑道:“……可我们真的是妖怪哦,跑得比人类快,跳得比人类高,像你这样的小朋友,我一爪子就能摁住了。” “哼,你要是欺负我,哥哥姐姐还有雍泽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倒也是。 绵绵的耳朵动了动,像是在笑,很温柔地歪歪头,蹭了蹭呦呦的小脸蛋。 “就算是有会吃人的妖怪——” 呦呦用绵绵的耳朵蒙住了绵绵的眼睛。 “可怕的也是那个吃人的妖怪,而不是所有的妖怪,小朋友也有很讨厌的小朋友,但不是所有小朋友都很讨厌。” 妖怪和人类,就仿佛天上的云。 虽然这朵和别的不太一样,但也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云罢了。 她放开绵绵的小耳朵,对上了绵绵漆黑明亮的小豆豆眼。 “你是可爱的小妖怪,我是可爱的小朋友,对吧绵绵?” 绵绵温柔地咩了一声。 池唤被她这一番话惊讶得微微后仰,震惊的眼神仿佛在说—— 你这个小朋友! 该不会是什么天使吧! “……你们在干什么?” 不知何时,跟顾启洲一起回来的沈寂川站在门口,看着坐在草坪上的两个人。 回过神来的池唤热情冲沈寂川挥手: “小沈老师你回来啦!我来找你上课了!” 而呦呦的视线则落在了身后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身上。 是顾启洲和丁尧。 “丁尧哥哥!!” 呦呦十分意外于出现在这里的丁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后熟练地飞扑过去。 丁尧一把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好久不见啦呦呦。”已经十六岁的少年微微笑道。 池唤侧头看了看抱着呦呦的少年,好像挺眼熟的,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是你!!!” 池唤的声音吸引了众人视线,只见池唤指着丁尧的手指微颤,神色悲怆,哆哆嗦嗦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是你抢走了我的女神!!!” 丁尧:……弟弟你谁? 提起了伤心事的池唤扶着沈寂川的轮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他诉苦: “……整整一个学期啊!我暗恋了一个学期的女神!!要不是我有一天捡到她掉的手机,我都不知道原来她是有男朋友的!” 顾启洲:“这……你们初中生谈恋爱是不是有点太早……” “顾叔叔!”眼泛泪花的池唤又握住顾启洲的手,“你听我说,这还不是最可恶的!最可恶的是,有天我看见我们班上另外一个女生的手机桌面,我还听见她说这是她男朋友,喊的就是这个家伙!!” 池唤愤愤不平,大义凛然地指责道: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明目张胆的劈腿!腿都劈成八爪鱼了啊!!!” 丁尧:“……” 丁尧认真地转头问怀里的呦呦: “你这位朋友,是不是山里来的?” 怎么一副村里没通网与世隔绝八百年的模样呢? 呦呦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刚刚池唤才跟她科普完,他们妖怪都是从山里来的! 丁尧不得不打断这位小兄弟的悲伤自述: “那个……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或许你可以上网搜一搜……” 池唤一脸“你不要跟我胡扯”的坚定脸: “我女神和我同学都说你是她们的男朋友,手机桌面都是你,你敢说这是假的吗?” “那倒应该不是假的……但是……你有听过丁尧这个名字吗?” “我没听过!”池唤大手一挥,十分自信道,“但是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渣男了!” 沈寂川:……他能拒绝这么蠢的学生吗? 足足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顾启洲和丁尧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事情就是这样。”丁尧无奈道,“这个男朋友不是实际意义上的男朋友,只是粉丝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而已。” 其实也不能怪池唤不知道丁尧是个明星,池唤毕竟是个常年混迹动物园的小妖怪,在学校和一帮憨批中二少年厮混,偶尔网上冲浪也是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人。 而女孩子们喜欢的小鲜肉男团…… 属实超纲了。 “兄弟,对不住了,是我误会了你。” 池唤歉意地拍拍他肩膀。 “没关系。” 丁尧忍着笑,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乌龙闹得还挺有意思的。 池唤又说:“不过当偶像原来这么幸福吗?每天有这么多女孩子表白,我的妈,我都不用这么多,我小女神要跟我表白,我能当场原地跳起来打套拳!” 沈寂川:“……那你表达兴奋的方式还挺别致的。” 顾启洲也听说了沈寂川答应了辅导池唤学习的事情,虽然六年级辅导初三学生还挺魔幻的,不过想到上次开家长会,沈寂川老师说见过这孩子研究微积分,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顾家一家艺术生,对于理科天才究竟能聪明到什么程度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那你们去房间好好学习吧,想吃什么喝什么叫张姨就行。” 顾启洲难得看到沈寂川能有个说话的朋友,还挺开心的。 虽然沈寂川单纯只是想从这个二愣子身上赚一点零花钱而已。 目送两人上楼之后,顾启洲也准备和丁尧谈正事了。 顾家的娱乐公司刚刚成立不久,这次叫丁尧来不是谈剧本,是谈他和老东家的解约问题。 人红是非多,丁尧如今是一颗炙手可热的摇钱树,又因为出演了顾启洲的电影而展露出演戏的天赋,贴在他身上吸血的公司没那么轻易就放他离开。 而呦呦还趴在沙发上玩丁尧的手机。 顾家对小朋友使用电子设备把控得十分严格。 同年级的小学生们已经用上最新款的手机玩王者荣耀了,顾家这三个孩子却都没有自己的手机,连沈寂川都是因为要学编程,才拥有了一台独立的电脑。 呦呦难得能拿到手机玩,好奇地翻起了微博。 这是刚刚丁尧为了跟池唤解释的时候打开的,一年级的呦呦认识的字已经不少了,大概能弄明白这是丁尧微博的页面。 她点开评论,划拉了几下,下面全都是—— 宝贝! 天冷了多穿一点!! 妈!妈!爱!你! 虽然当过小粉丝但对粉圈一无所知的呦呦:??? “丁尧哥哥。”小朋友满脑子问号,茫然问,“你为什么有这么多妈妈?” 有好多女朋友就算了…… 还能有好多妈妈的吗!! 81、八十一个小朋友 丁尧想了想, 尽可能地解释: “这个就等于你叫我丁尧哥哥, 但我并不是你哥哥, 你遇见漂亮姐姐叫姐姐, 但她们也并不是你亲姐姐一样, 她们叫我崽崽宝贝,我也并不真的是她们的儿子——并且很有可能她们年纪还比我小。” 哥哥不是哥哥。 姐姐不是姐姐。 儿砸也不是儿砸。 这仿佛是个很深奥的哲学问题啊。 呦呦似懂非懂, 听爸爸似乎和丁尧哥哥聊起了什么严肃的问题,她放下手机趴在一边旁听。 “……也就是说,现在公司已经和你撕破脸了,要么你留下继续被他们吸血,要么你就被雪藏, 没有公司的允许你没办法接任何的工作。” “没错。” 上一世加上这一世, 算算已经是第三次面临这种糟心事了, 丁尧并不慌张。 前世的他这个时候年纪小, 什么都不懂, 但这一次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我在圈内虽然红, 但我毫无背景,从小出道,除了训练就是工作, 没有人脉没有经验。” 丁尧有一说一,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过人手腕, 上一世到这一世,他唯一能信得过的人就是顾启洲。 “如果您能帮我解约成功,您之前承诺给我的千万签约费我一分不要, 并且我所有的钱,都可以投资进您的公司。” 顾启洲有些惊讶:“这……” 说实话,顾启洲对自己都没什么信心,他做导演在行,但开公司又是另一回事。 顾家的鹿鸣娱乐刚刚成立,资金还很紧张,而丁尧如今事业正当红,签进公司就是个活摇钱树,即便是他如今未成年,想要找律师解约麻烦很多,但追着想签他的大公司也只多不少。 干嘛非认准了他这个刚成立不久的小公司? 仿佛是看出了顾启洲的疑惑,丁尧真挚道: “因为您是个好人,我相信您。” 突然被发了好人卡的顾启洲: ……哦,那谢谢你哦。 旁听的呦呦忍不住举手提问: “什么是解约啊?” 顾启洲解答:“解约就是,丁尧哥哥要离开现在的公司,来我们家的公司工作啦。” “那为什么要离开现在的公司呢?” 这次是丁尧解释:“因为我赚一百块钱,公司就要分走七十块钱,只给我三十块钱,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到那么多钱,这是不合理的。” 呦呦瞪大了眼: “什么都不用做?那哥哥你为什么要养着公司?不应该是公司给你发工资吗!” “因为哥哥年纪小不懂事,签了不合理的合同。” 丁尧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呦呦义愤填膺,气愤道: “那、那丁尧哥哥你不干了!不给他们赚钱!去其他地方赚钱!” “……那恐怕也很难,公司现在已经不给我接工作了,如果我私自接工作,是违反合同,要赔好多好多钱的。” 呦呦瞪大了眼,以小朋友单纯简单的脑袋,哪里能想到这么险恶的操作。 “那、那就没有办法收拾这种坏人吗!” 看着呦呦同仇敌忾的表情,丁尧心里有些微妙。 呦呦大概不知道,平行世界的另一个她,就是她所说的这种坏人。 “也有的。”顾启洲给小朋友普及法律,“公司有公司的权利,也有应尽的义务,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公司有义务给艺人每年提供多少工作,雪藏艺人是违反法律的行为。” 呦呦这才放心: “那要告诉警察叔叔!把他们抓起来!” 在小朋友的世界里,只要犯了法就一定会被警察叔叔抓进监狱惩罚的。 但她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能得到理所当然的正义。 丁尧和顾启洲没有回答她,但呦呦的共情能力很强,当即就很替丁尧生气地骂骂咧咧起来: “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呢?这也太坏了!不给工作,又不给钱,还不让走,没钱吃饭吃可怎么办啊?坏人!” 眼看呦呦还要骂,丁尧哭笑不得地安抚她: “呦呦不用为这种事生气,我现在没工作了,下午想出去玩吗?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他听呦呦骂公司总觉得有点别扭。 或许是因为上一世的那个顾呦呦也做了这种事,所以丁尧听见眼前的呦呦义愤填膺骂狗公司…… 总有种她在骂自己的感觉。 偏偏呦呦自己完全不知道,正色说: “要生气的,这好过分呀!丁尧哥哥你脾气太好了,我姐姐说可以骂坏人的!” ……主要是你骂的这种行为,某个世界的你也做过。 虽然丁尧分得清两个人的区别,但呦呦骂得可认真可认真了,以至于天真得有些傻乎乎得,听得他很不忍心。 于是他开玩笑道: “那你要出去玩吗?以后你爸爸是我的大老板,你就是我的小老板,我可得对小老板好一点,小老板愿意给我多发一点工资吗?” 小老板? 呦呦还从没被人当过小老板,小老板这名字听上去好像还挺厉害的样子。 被丁尧捧着的她略有些膨胀,飘飘然道: “当然可以的!你不带我去玩,我爸爸也会给你多多的工资的!” 呦呦出生至今就没体会过没钱的感觉,她出手相当大方,一开口就是: “给你两倍,不,给你三倍的工资,丁尧哥哥你来我爸爸的公司,我爸爸一定不会让你饿肚子!” 别的不谈,呦呦对自家的经济状况还是很乐观的。 毕竟长这么大她就没体会过没钱的滋味。 丁尧被她的认真逗笑了,蹲着问她: “可是开公司有风险的,万一你爸爸……万一我没有给你们公司赚那么多的钱,害得你家的公司赔钱了可怎么办呢?” 呦呦一愣。 原来丁尧哥哥不赚钱的话,公司还会赔钱的吗! “那……那……” 呦呦想了许久,最后坚定道: “没关系!我们家不是会抛弃员工的坏公司,要是没有钱了,我也会养你的!” 顾启洲被呦呦逗笑,故意问她: “我们呦呦这么出息啊,那你准备怎么养你丁尧哥哥?” 开玩笑! 她可是青龙会的副会长! 池唤哥哥说的,他们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义气! 虽然呦呦不明白行走江湖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义气她记住了! 呦呦握住丁尧的手,坚定道: “没关系,要是没钱了,我捡垃圾养你!” 他们家是有良心企业,不是欺负好人的黑心公司! 丁尧:……倒也不必这么凄惨。 没过多久,在沈寂川房间里正被小沈老师的教学折磨的池唤,听到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这声音简直救他于水火之中,池唤是扑过去开门的。 “呦呦!” 你总算来了! 我快被勾股定理和函数不等式折磨死了!!! 呦呦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伸了个小脑袋进去问: “哥哥,我们可以进来吗?” 沈寂川看了眼表,课已经上了半个小时,他看对面的小菜鸡也快崩溃了,于是说: “可以,正好休息一下吧。” 虚脱的池唤躺在地上快融化了。 呦呦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她还带着被拉过来的丁尧。 两人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坐下,和池唤围坐在一起,呦呦正式和池唤重新介绍了一下丁尧: “池唤哥哥,从今天开始,丁尧哥哥也是我们青龙会的新成员了!” 丁尧一脸懵逼:“什么会?” 青龙会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黑帮名字呢? 池唤疑惑问:“他为什么要加入?” 呦呦拍拍胸脯,认真道: “因为丁尧哥哥以后是要来我们家公司打工的,我就是丁尧哥哥的小老板!他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我们青龙会很讲义气的!所以我们要一起来保护丁尧哥哥!” 池唤摸了摸下巴,还很拿腔作调地说: “这……我们青龙会的入会门槛也是很高的,这位丁尧同学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个人技吗?” 丁尧虚心请教: “需要什么样的个人技呢?” 别人就不说了,呦呦有什么个人技?? 诚实的呦呦小声告诉他: “我没有个人技,我是关系户。” 丁尧:……你还挺诚实。 旁观这群小学鸡过家家的沈寂川插话道: “那池唤你有什么个人技?你的个人技该不会是我给你讲数学的动点问题,你问我这点为什么要动吧?” 智商碾压的沈寂川嘲讽意味过浓,池唤涨红了脸: “……当、当然不是!” 他们青龙会的人可不能让别人看轻! “看好了!这个个人技我平时不会轻易使用的!” 学习他不行,但论特长他是不会输的! 急于找回面子的池唤撸起袖子,摆出一副要放大招的姿势。 然后蓄力完成的池唤就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之下—— 摇起了花手。 沈寂川:“……” 丁尧:“……?” 你是挖掘机精吗?? 这土味略有些超标了吧? 唯一捧场的是不经常上网的呦呦,断网许久的小朋友哪里见识过这么厉害的个人技! 那个手怎么会摇得这么快! 这是什么炫酷的技能! 这该不会,是什么释放魔法的手势吧!! 82、八十二个小朋友 “池唤哥哥!你是怎么办到的!!我我我我也想学!” 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被这一手特技炫到了, 星星眼直愣愣地望着他。 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池唤哼哼几声, 还很高贵道: “这可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 “你再做一遍!” 呦呦目光坚定, 大有种“你再做一遍我一定能学会”的信心。 丁尧劝道:“……这个确实挺有难度的, 呦呦我们还是换……” “我可以!”呦呦还拍了拍他的肩说, “我决定,如果想要加入我们青龙会, 这个一定要会!丁尧哥哥你也认真看,待会儿你也要学的!” 丁尧:“……” 他看着池唤摇得十分熟练的花手,无奈扶额。 这真是土地公公给土地儿子开门。 土到家了。 但呦呦一点也不觉得土,并且令人意外的是,她真的只看了两遍就学会了。 “是这样的吗?” 呦呦学着池唤的样子, 神情严肃, 一本正经地摇了个花手。 池唤:?他学了一周才学会的??她怎么看两眼就会了??? 沈寂川:她怎么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这么有天赋? “好了。”沈寂川生怕呦呦再跟着池唤学下去, 她也要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小妹了, “你们出去玩吧, 我们这边该继续上课了。” 池唤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垮了下去。 “下课也得十分钟呢, 现在才五分钟啊!” 沈寂川无情道:“不能辜负雍泽给我付的补课费,起来上课。” “……那也不是他付的!是从我零花钱里扣来付给你的!!” 呦呦看着这两人拌嘴,忽然想起了什么, 悄悄趴到沈寂川的轮椅边问: “哥哥,你今天和爸爸去医院了吗?” 刚刚在沙发上, 呦呦看见了顾启洲随手放在一边的病历和x光片的袋子。 沈寂川点点头。 呦呦神色有些担忧:“你生病了吗?严重吗?” “没有生病,只是检查而已。”沈寂川轻轻摸了摸呦呦的头,“不要担心, 我很好。” 今天去医院是去检查残肢的情况,顺便去测量了一下尺寸。 如果顺利的话,不久后他就可以安上义肢,尝试着重新站起来—— 那又会是新的挑战。 呦呦被顺毛捋了两下,没再问下去了,其实她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的,不过她比较好忽悠,沈寂川说没事她就会相信,其余的再问顾启洲也可以。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等到顾启洲和丁尧聊完正事之后,顾启洲目送丁尧离开之后,呦呦才跑过去询问沈寂川的事情。 “……哥哥没有生病,我们是去医院做安义肢的准备了。” 呦呦不懂义肢是什么,但她以前听过这个词,她还因为这个,误会了哥哥的腿是能长回来。 后来她才知道,不管吃再多的饭,断掉的腿不是剪掉的指甲,是长不回来的。 顾启洲跟她解释了好久,才让她明白以现在的科技,虽然长不出新的腿,但却可以使用人工假体而弥补缺失的肢体的功能。 “……以后哥哥就可以站起来了,呦呦开不开心?” 呦呦挠挠头。 开心归开心,可是…… 她穿一双不合脚的鞋,都会被磨出水泡,将冰冷的金属和柔软的血肉之躯连接起来,真的不会很痛吗? 入夜之后的沈寂川正在房间里看书。 高高的书架上堆满了厚厚的学术书籍,有他上一世学的生物相关,也有这一世他想要研究的机械工程。 “……怎么了?” 沈寂川看见趴在门缝偷偷看他的呦呦,有些疑惑。 “不去找隔壁的雍泽玩吗?池唤不是还邀请你了?” 呦呦摇头:“他邀请我去玩扮演奥特曼打小怪兽,我不要玩。” 沈寂川更加疑惑了。 正常初中生会玩这种弱智游戏?到底是呦呦五岁还是他五岁啊?? “小怪兽那么可爱,笨笨的,脑子又不灵光,老是被奥特曼欺负,我才不要玩这么可怜的游戏。” 呦呦皱了皱小鼻子,表情可认真可认真了。 沈寂川:……这俩人的智商加起来可能都不满五岁吧。 “哥哥你在看什么书啊?” 呦呦熟门熟路地爬上沈寂川的轮椅,拿起桌上摊开的书翻了翻。 《康复工程与生物机械学》 字她都认识怎么拼在一起她就完全看不懂了呢? 见呦呦茫然又可怜地望着他,沈寂川眼眸里泛起了一丝笑意。 “不是很重要的书,其实我也看不懂。” 这当然是哄呦呦的假话,这些书沈寂川要是看不懂,这屋里就没有第二个能看懂的人了。 他上一世学的是生物方面的专业,这一世有重来的机会,他还想拓宽一下自己的知识领域,尝试着创造出上一世因为有各种阻碍而没能实现的东西。 虽然因为现在年龄还小,只能参加一些全国科技比赛之类的,不过也算是一种尝试。 “骗人。”呦呦这次倒很敏锐,一眼就识破了沈寂川的话,“你怎么会看不懂,你那么聪明,什么都会的。” 三岁的呦呦不明白哥哥有多厉害,五岁的呦呦已经完全知道哥哥的头脑有多金贵了。 对她而言好可怕的数学题,对沈寂川而言,应付起来就如呼吸一样自在从容。 在呦呦的心里,没有什么是哥哥不会的。 沈寂川看她说得这么肯定,这么认真,忽然开玩笑道: “谁说我什么都会?比如我就不会走路啊。” 只有在呦呦的面前,他才会用这样轻松的口吻调侃自己的缺陷, 也只有在她面前,沈寂川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缺陷,而不担心对方会在背地里阴暗的嘲讽他。 因为眼前的这个呦呦,永远不会这样想的。 不过这次出乎他意料的是,呦呦听了这句话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怨他“像是考了99分抱怨没考好的学霸”。 而是忽然一怔,然后反驳: “会走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 “会、会走路就会很累很累,放学后要值日打扫卫生,上体育课还要跑步,还有背书背不出来要被妈妈罚站……” 呦呦努力罗列了一堆会走路的缺点,尽管她没有意识到,这些对于她来说习以为常到厌烦的东西,沈寂川从未体验过。 但最后,嘴笨的她忽然抱住了沈寂川。 “……就算不会走路,你也是最好的哥哥,就算别人用两条腿,四条腿,八条腿的哥哥来换,呦呦也不会和别人换的。” 小姑娘埋头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像小小一只的鹌鹑。 “哥哥,我们没有人会嫌弃你,你不要勉强自己,好不好?” 屋子里寂静了许久。 “……没有勉强。” 温柔的掌心落在呦呦头顶。 “没有任何人会勉强我,也勉强不了我。” “想站起来的,是我自己。” 那么多次,挡在他前面的是顾妙妙,是呦呦,是顾家夫妇。 但未来总有一天,他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需要站起来保护妹妹。 被如此坚定选择的他,需要足够努力,才能配得上别人赠予他的信任。 “另外——” 沈寂川忽然调转话题。 “没有八条腿的哥哥,八条腿的是你劈腿成八爪鱼的丁尧哥哥。” “……丁尧哥哥才不是劈腿!哥哥你可不能欺负我们青龙会的小弟!” “他花手还没学会呢,怎么就青龙会了?” “那、那也是哦……但丁尧哥哥真的没有劈腿,你误会他了……” “还有那个池唤,他太笨了,笨是会传染的,他教你的东西你都不要学,学多了你也会变笨的……” 呦呦这个倒没有否认。 池唤哥哥确实有点笨笨,还没她聪明呢。 沈寂川一边忽悠呦呦,一边将她送回了房间。 “还有那个雍泽……” “雍泽哥哥怎么了?” 爬上床盖好小被子的呦呦好奇地问。 沈寂川想了想,摇摇头:“没怎么。” 雍泽这人确实哪儿哪儿都好,脾气好模样好有礼貌又知书达理的,但他总觉得这人会莫名激发出他一丝丝的戒备心。 就好像这人随时会抢走他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雍泽哥哥可好啦,他不劈腿,也不笨的。” 床上躺平的小姑娘想得出神,还嘿嘿一笑。 “而且他长得还很好看,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小哥哥啦嘻嘻嘻!” 沈寂川:“……睡觉吧你。”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未来呦呦的模样,心中的戒备心更重了。 不管是五岁还是十五岁,小学生还是初中生,通通都休想勾引他妹妹! 休想!! 灯光熄灭。 顾宅归于静谧的夜色之中。 然而,就在这个寻常又普通的夜晚,远在另一边的董家却并不安宁。 “……都安排上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谄媚道: “……董先生放心,这点小事我们还是办得好的,放心放心,热搜已经安排上了,就在今晚……” 刚刚开完会议回到家里的董父,听到这个回复之后,满意地挂掉了电话。 他站在玄关前,看着空荡荡的华丽豪宅,心中怨愤更深。 谈睿母子昨天正式搬离了董宅。 两人带走了这个房子里的所有柔软生气,只给他留下一纸离婚协议。 而这一切的根源,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罢了,如果不是顾家不依不饶把这事闹得不可收拾,事情根本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摸了摸自己被剃得极短的寸头。 他丢了老婆,被分走了不少财产,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总不可能让顾家就这么轻轻松松,仿佛无事发生吧? 于是当晚,#顾启洲带私生子做亲子鉴定#这个极其吸引眼球的话题,就在某家公司的操作之下一路冲上了热搜第一,惊掉了无数夜猫子的眼球。 顾启洲? 私生子??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最关键的是这并不是狗仔营销号的一面之词,有清晰的数张图片为证,照片里穿着便服带着口罩的男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进入医院大楼。 男人显然是顾启洲,而轮椅上的小男孩却无人认识。 还有一段两人从顾启洲的私车上下车时,顾启洲亲自将小男孩抱下车的视频。 营销号看图说话的能力也让人拍案叫绝,就这么短短一分钟不到的视频和几张照片,营销号直接编出了一场大戏。 在营销号的故事里,顾启洲和前妻结婚时就出轨,还生下了私生子,甚至于他前妻就是被这个私生子气死的。 而郁澜早就知道私生子的存在,两人明争暗斗,奈何郁澜一直没有生下儿子,现在小三要借子上位,郁澜诬告小三这孩子不是顾启洲的,顾启洲惊疑之下还是带着孩子去做亲子鉴定验明真身…… 一早起来,顾启洲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时,他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他妈还编得挺跌宕起伏,拍成狗血电视剧撕个七十集恐怕不成问题啊。 “爸爸?” 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呦呦起来上厕所,路过走廊时瞥见楼下大厅里已经坐了好多叔叔阿姨们。 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呦呦怎么醒得这么早啊?”顾启洲见孩子醒了,立马止住话题。 “上厕所。”呦呦揉揉眼睛,打了个困困的哈欠,“叔叔阿姨们好。” 小朋友穿着嫩黄色的睡衣,头发乱蓬蓬的,看上去傻里傻气得可爱。 楼梯下正被莫名其妙的黑料搞得焦头烂额的大人们瞬间被治愈,格外怜爱道: “叔叔阿姨们会不会吵到呦呦啊?” “呦呦赶紧上厕所回去睡觉吧。” “宝贝儿多睡一会儿,今天还在假期不用起这么早的!” 顾启洲:?最后一个是不是在抱怨什么?? 把呦呦哄走之后,在假期加班的卑微社畜们又继续商议: “……这造谣造得太离谱了,虽然我们已经立刻发了律师函请了律师准备打官司,但是要等法院判决下来,黄花菜都凉了吧。” “我怀疑是有人故意要搞老板,老板你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下手太黑了。” “现在律师函都没用,大家就喜欢看明星私生活八卦,这事儿先入为主,网友都是只看造谣不看辟谣的,就算我们真搞个亲子鉴定甩他们脸上都未必有人会看。” “……那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 从昨晚凌晨三点到现在,公关已经第一时间发律师函,编写了辟谣长微博,解释和顾启洲在一起的小男孩是顾家收养的孩子,并不是私生子。 但谁想看这种无聊的事实? 大家当然还是更愿意相信营销号编造出来的顾家宅斗大戏啊。 而此时,被贴上劈腿、养小三、扶私生子上位的渣男顾启洲倒比所有人都平静。 “你们倒是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什么小年轻,这点风浪还受得住,只不过寂川他……” 人家好好的一个小孩,莫名其妙背个私生子名声算怎么回事儿? 公关提出比较中规中矩的方案,大概就是压热搜,买通稿,再买正面热搜的通稿…… 这都是圈内的常规操作。 不过大家也觉得挺憋屈的,他们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要搞得跟在给自己洗白似的?还要花那么多钱,冤不冤啊? “是有人误会爸爸和哥哥了吗?” 突然在沙发后面响起的声音清脆甜美,刚刚去上厕所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楼,也不知道蹲在沙发后面听了多久。 顾启洲吓了一跳:“呦呦,你在这儿蹲着干什么?” 呦呦老实答:“上了个厕所,瞌睡没啦。” 顾启洲刚想把小姑娘赶回房间,不想让小孩子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然而呦呦已经不是什么都听不懂的三岁小朋友了。 她可已经五岁半了呢!! 于是在顾启洲抱她起来的时候,她不满地抗议: “我听得懂的!你们刚刚在说网上有人骂爸爸和哥哥对不对!我有好办法!你们快问我呀!!” 一众工作人员都善意的笑了,但并没有把呦呦的话放在心上。 “我真的有办法!问问我我就告诉你们呀!” 顾启洲哭笑不得:“好吧,那请问呦呦小朋友有什么高见啊?” “哼哼!” 被顾启洲抱在怀里的呦呦昂着小脑袋,得意道: “我们打电话找周叔叔!周叔叔一定知道怎么办的!” 顾启洲一愣,转了好几弯才明白过来呦呦说的周叔叔是谁。 是当初那个《远行的baby》总导演,也是国内一流的综艺策划人周导。 又转了几个弯,顾启洲才大概明白呦呦是怎么想的。 小朋友或许觉得,当初他们一起参加了那个节目之后,大家就很喜欢妈妈了,那么大家再和哥哥一起上一次节目,大家不就也能喜欢哥哥了吗? 这逻辑,多么清晰简单! 呦呦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小聪明! 顾启洲却觉得呦呦想得过于简单了,虽然呦呦确实是个有人气的小朋友,但也没有那么多节目恰好给他们一家上的。 然而打脸来得就是这么突然。 鸡贼又嗅觉敏锐的周导反应迅速,看到顾家热搜的瞬间,就嗅出了这其中的热度所在。 隔日,周导就安排了手底下的小社畜一个滑跪,滑到了顾家大门前: “顾老师!我们台马上要制作一档家庭追踪的观察类节目,周导监制,品质保证,请你们一家五口务必参加啊!!!” 83、八十三个小朋友 作为国内一流的综艺制作团队, 捕捉热点的直觉是相当敏锐的。 几年前《远行的baby》系列综艺在圈内大红大紫之后, 周导也又做了一季, 却也难以达到呦呦他们那一季的巅峰盛况。 毕竟当年很多推动着综艺大火的名场面, 后来就算刻意复刻, 效果也大打折扣。 但鸡贼又敏锐的周导很快就发现了新风向,上半年就已经开启了明星观察类节目的策划。 没有一个吃瓜群众是对窥探明星私生活没有兴趣的。 户外真人秀还可能有表演成分, 但以家庭为中心,将录制的核心场所放在明星自家的住宅,再在演播室第二现场,对上帝视角观看到的明星生活进行点评,代替观众发声的形式, 观众代入感会更强。 只不过《成长日记》这档综艺, 计划邀请四组明星家庭, 预计是年龄段覆盖得广一些, 但始终还缺一组更具有话题性, 孩子年纪更小一些的家庭。 物色来物色去, 周导其实还是觉得顾家一家人最合适。 只是当时顾启洲会同意带着孩子上节目,纯粹是为了澄清自家黑料。 当年《远行的baby》里其他家庭大火后都带着孩子各种上综艺进剧组,只有顾家的两个孩子, 明明粉丝最多,却几乎没有被带出来工作。 可想见, 顾启洲本意是不希望孩子被过度关注的。 但是——! 人算不如天算! 当周导乐呵呵地坐在顾家客厅里,笑眼弯弯的看着顾家三个漂亮可爱的小朋友,以及焦头烂额的顾启洲时, 不禁在心里感慨: 这可能这就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吧。 “……周导。”顾启洲忍不住说,“你再这个表情,我忍不住怀疑背后对我们家下黑手的人是你了。” 周导端起茶,不动如山道: “顾导真会开玩笑,你们家遇上这种倒霉事,我也很替你们气愤的。” ……你明明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练完钢琴的呦呦一出来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周导,她开心地扑过去: “周叔叔好!哎呀!您瘦啦!” 周导笑眯眯接住呦呦:“是吗?” “真的!”呦呦摸了摸自己软乎乎的小圆脸,“姐姐说我都有双下巴了,我也好想变瘦一点哦。” “哈哈哈变瘦干什么?我们呦呦这样才可爱呢。” 呦呦半信半疑,不过她也并没有纠结太久,转而问: “叔叔你来是不是为了帮爸爸和哥哥?” “不能说是帮你爸爸和哥哥。”周导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非常熟练的投喂小朋友,再摸了摸她的小脑瓜,“你们一家也在帮我的忙哦。” 这个项目前期已经投入了不少钱,一天找不到合适的嘉宾,就多耗一天的资金。 顾家要是能点头,可以说是挽救了这个在流产边缘的项目。 呦呦虽然不懂他们帮了什么,但也还是很有义气地说: “周叔叔不客气!我们互相帮助!” 顾启洲戳了戳呦呦的额头: “你知道要做什么吗你就答应?周叔叔要是想把你卖了呢?” 呦呦昂头:“我知道好多事情!不就是会有好多好多摄影师叔叔来拍我,然后放在电视电脑里,让好多好多人都能看到我们吗?我知道的!”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她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能感觉到,大家好像又对他们家有什么误会。 作为一个嘴笨不知道怎么解释的人,在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情况下,呦呦的第一反应就是让大家来亲眼看看。 不管有什么误会,用自己的眼睛和心来确定,一定比干巴巴的言语更清晰。 “呦呦真聪明。” 周导夸赞道。 正说着,沈寂川推门而入,看到了沙发上的客人。 “寂川回来啦?”周导笑着打量这个五官出众的小男孩,“今天还在假期,是跟朋友出去玩了吗?” 推着他进来的司机解释:“不是出去玩,刚从学校回来。” “学校?” “是全国青少年的科技比赛。”顾启洲提起这个,口吻颇为自豪,“老师说寂川的作品很不错,已经进入市赛了,假期让他们组员再完善一下,下一步就是省赛。” 顾启洲这话说得还算比较含蓄,老师的原话是,就沈寂川的作品,入围全国比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周导有些意外。 “能告诉叔叔,你做的是什么类型的作品吗?” 轮椅上的小男孩乌发深目,眼中情绪很淡,有种超脱年龄的沉稳。 “机械外骨骼。” 周导:……听、听不懂…… 顾启洲很能理解周导此时的茫然,因为他当初满怀长辈的关爱,试图问问沈寂川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时,也得到了这么一个摸不着头脑的答案。 “看过《复仇者联盟》吗?” 已经背后做过功课的顾启洲占据了智商高地,淡定解释。 “钢铁侠的战衣就属于机械外骨骼,这种装置主要用于康复医学和军用,非常高端,三言两语跟你解释不清楚。” 察觉到顾启洲话里话外的炫耀之意,周导小声淡定回击: “原来如此,那我觉得顾导你朝这个思路辟谣也不错的,毕竟寂川这孩子的理工科天赋,一看也不是你们家的血脉啊。” 顾启洲:…… 尽管两人都避免在孩子面前提及如今网络上的风言风语,但沈寂川心里都一清二楚。 “哥哥,过段时间会有好多摄像师叔叔来我们家拍我们,你不要害怕。” 呦呦自觉自己是一个已经有过经验的老手,担心沈寂川没有上过镜,会害怕镜头,毕竟沈寂川平时连拍照都不怎么喜欢。 “摄像师叔叔都很好,周叔叔也很好,观众也很好很好,他们一定会喜欢哥哥的。” 小朋友握住沈寂川略有些冰凉的手指,好像传递过来的不止是温度,还有滚烫炙热的勇气。 沈寂川微微收拢手指,握住了呦呦的手。 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上一世也发生过,顾启洲在圈内颇有名望,他建立起来的公司吸引了圈内有潜力的明星签约,引得许多人忌惮。 于是就有了私生子的造谣。 那时他已经上了高中,刚刚安上义肢,还没有适应走路,即便是放慢了速度,也会有些一瘸一拐的痕迹。 蹲守在顾家附近的媒体拍到了他的视频,他的容貌曝光,周围人都知道他就是顾家收养的那个只有一条腿的瘸子。 一个普通的残疾人没有光环,但作为明星养子的残疾人却意外令大家对他另眼相待。 然而某些女孩对他的另眼相待,却引起了男生的嫉妒。 他们模仿他不够流畅的走路姿势,阴阳怪气地讽刺他的残肢,甚至会故意在经过他身边撞倒他。 阴影笼罩了他长达一年的时间,沈寂川最后还是放弃了义肢,重新坐回了轮椅。 万众瞩目的聚光灯和密密麻麻对准他的镜头,对沈寂川而言是一场堪称噩梦的无声处刑。 然而—— “我不害怕。”沈寂川望着呦呦关切的眼眸,眼中漾开淡淡笑意,“这是我该做的。” 顾启洲收养他是出于好心,他不能让顾启洲平添骂名。 呦呦认认真真地说: “哥哥你放心,爸爸说有很多人喜欢我和姐姐,我们把大家的喜欢匀一匀,这样我们三个都有人喜欢啦!” 沈寂川被呦呦清奇的思路逗得想笑。 还匀一匀,你以为搓麻将呢? 事情谈得很顺利,周导快刀斩乱麻,很快就和顾启洲签订了协议。 并且专业蹭热度的周导动作也十分迅速,签订合约的隔天,就官宣四组嘉宾,直接上了热搜第一。 #《成长日记》顾启洲一家#的话题下面,大家的重点全都在宣传语的“一家五口”上面。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一!家!五!口!!这是承认私生子身份了吗??】 【吃瓜仔细一点,图上剪影明明标注的是养子】 【养子完全是欲盖弥彰吧?顾导又不是没有孩子为什么要收养一个有残疾的男孩?】 【啊啊啊啊我不管!又可以看到呦呦宝贝和妙总了!无敌快乐!】 【搞快点!!这个综艺什么时候才能播!!!我想吃到新鲜热乎的瓜啊!!】 吃瓜群众们对于“养子”身份的沈寂川众说纷纭,恶意揣测的和相信这个解释的人都有。 而就在这个话题如周导预料的那样成功发酵之时,节目的第一天播出也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成长日记》的拍摄地点就在四组家庭各自的家里,围绕家庭的日常生活展开。 当然,虽然是真人秀,但也不可能真的只拍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适当的剧本还是有的。 比如第一天顾启洲和呦呦的part,就是顾启洲骑着自行车去公园里散步。 其实这倒也不是完全是照着剧本在演,周末假期顾启洲确实会带呦呦去附近的公园里走走,公园的池子里有许多漂亮的锦鲤,呦呦时不时会拿着鱼食去喂。 只不过—— 平时都是让司机开着宾利去的公园。 咳咳。 慢综艺当然不能这么拍,这么拍是十分拉仇恨的。 于是导演组给顾启洲准备了自行车,让他以一种稍微接地气一点的方式,带着自己天真可爱的小女儿去喂锦鲤,画面也更温馨一点。 呦呦也觉得很新奇,她还没有坐过爸爸骑的自行车的后座。 “呦呦好玩吗?”顾启洲回头问。 “好玩!”呦呦抱着爸爸的腰,格外开心,“要谢谢周叔叔借我们自行车!” 跟拍的导演组:“……” 好、好像剧本有点垮掉了。 不过没关系,虽然有点小瑕疵,总体还是很温馨的! 多年没骑过自行车的顾启洲也觉得挺奇妙,虽然要费力一些,但比坐司机开的车更有意思,以后拍完了这个综艺,说不定也可以保持这个传统。 顾启洲思路越飘越远,他和呦呦的脑子是一脉相承的飘忽不定,抵达附近的公园之后,也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这就导致他停下自行车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后座还有一个人。 呦呦还在指着空中飞过的一只漂亮的花蝴蝶,呆呆地说: “哇——爸爸你看那里有只……” 话还没说完。 还在思考能不能抓到这只蝴蝶的呦呦就感觉从天而降一条大长腿—— 众目睽睽之下。 三台正在直播的摄像机面前。 潇洒下车的顾启洲一脚打破了刚刚美好的父女出游场景,将自己坐在后座的可爱小女儿一脚踢进了公园门口的灌木丛里。 无辜倒地的呦呦:……? 直播间的观众们:!????? 导演组:……这俩人是什么剧本粉碎机吗??? 84、八十四个小朋友 这一脚踢得谁都没有想到。 观众们比导演组反应更快, 跟拍的工作人员们还没回过神来, 直播间弹幕大片大片地刷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姐妹你们吵到我眼睛了】 【看看我们可怜的呦呦小宝贝!还笑得出来吗哈哈哈哈哈】 【不是, 顾导下车的时候还很沉浸, 那腿甩得跟拍写真一样】 【逼格有了, 女儿没了哈哈哈哈】 【呦呦:我们父女恩情到今天就算完蛋了!】 “呦呦!!” 回过神来的顾启洲被吓得心惊肉跳。 还好摔倒的地方都是柔软的草坪和灌木,只是压坏了一点花花草草, 他把一脸懵逼的呦呦捞起来时,除了头发乱点之外并没有受伤。 “爸爸你干嘛踢我!!!” 可怜的呦呦忿忿控诉。 又内疚又有点想笑的顾启洲拍拍呦呦小裙子上沾到的土。 毕竟是在全国观众面前踢了粉丝比他还多的明星小朋友,即便他是亲爹,顾启洲觉得自己也很有可能被粉丝骂到自闭。 于是他直接把锅甩在了不在现场的周导头上。 “怪你周叔叔非要给我骑自行车,要是跟平时一样开车来爸爸一定不会踢到你的!” 【周导:???怪我咯?】 【哈哈哈哈顾导反手就是一个甩锅, 心疼周导, 待会儿马上#《成长日记》有剧本实锤#就要上热搜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就知道顾家的开局不会让我失望, 其他三家都是温馨开场, 只有顾家是沙雕开局xswl】 当然, 在一片和谐的哈哈哈声中, 也有不少指责顾启洲渣男、重男轻女、出轨养私生子、借女儿洗白自己等等的言论。 不过刚冒出头,就被更多的哈哈党冲散在一片喜庆愉快的刷屏之中。 观众是看开心了,导演组却捏着把汗, 直播并不是完全同步播出出去的,中间本来会有五秒钟的延迟给导演组处理突发情况的余地。 然而—— 因为画面过于好笑, 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切镜头。 还好,看直播间的情况,大家虽然在调侃剧本的问题, 但并没有太过介意。 工作人员们松了口气。 拜托! 这种意外虽然很有节目效果,但是接下来求求你们还是按剧本走吧! 不要再给大家这么刺激的惊喜了! 心怀歉意的顾启洲弯下腰将呦呦举过头顶,让她坐在了肩上,顺便路过公园里的小摊时,还给她买了一个大大的草莓味棉花糖。 呦呦这么记吃不记打的人,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等到喂完锦鲤又要回家的时候,这一次呦呦警惕地对顾启洲说: “……爸爸,不可以再踢我哦,再踢我我会生气的。” 顾启洲拍着胸脯,保证道: “绝对不会!爸爸怎么会踢我可爱的小女儿呢?放心上来吧!” 呦呦半信半疑,但最后还是乖乖地爬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骑车的顾启洲反省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失误,他虽然看不到直播的情况,但也知道网上有多少人喜欢他们家的呦呦,刚刚他那一脚,大约是把他最后一点呦呦爸爸的好感度都给踢没了。 原本还想蹭点路人缘的卑微老父亲内心落泪。 然而越是心里忐忑,顾启洲的思路就游离得越来越飘忽,等到他们骑着自行车回到家的时候,内心默念着这次一定不能踢到呦呦的顾启洲,身体和思路更不在一条线上。 嘴里还在念叨着,脚就已经抬起来了。 警惕的呦呦眼疾手快,一把就抱住了顾启洲的腰,跟个小树袋熊一样,小手小腿牢牢地缠在顾启洲身上,质问道: “爸爸你是不是又忘了我?” 已经翘起一条腿的顾启洲:“这……” “爸爸你刚刚答应我不会踢我的!” 冷汗已经留下来的顾启洲:“呦呦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 呦呦松开顾启洲,飞快地从自行车上跳下去,一头冲进家里—— “妈妈!!姐姐!!哥哥——!!” 镜头跟随呦呦的视角推移,一起进入到了清晨的顾宅之中。 “——爸爸今天把我从自行车上踢下来啦!!!” 干啥啥不行,告状第一名的呦呦叉着腰,声音洪亮地向全家人控诉顾启洲的残忍行径。 直播间内,已经有敏锐的观众们听到呦呦喊的人里面有哥哥了。 吃瓜群众们纷纷激动起来: 【来了吗来了吗!狗仔拍的图糊得一批!私生子在哪里给我康康!】 【呜呜呦呦宝贝儿这声哥哥喊得我好心痛,傻乎乎的宝贝儿知不知道那是她爸爸在外面乱搞搞出来的私生子啊?】 【我寻思大家也没看到亲子鉴定说那就是私生子吧?万一真的只是养子呢?】 【养子这种洗脑包还有人吃呢?正常人会在有了两个健康的女儿之后又去收养一个残疾的男孩吗?要收养也该收养个健康的好吧?】 从这声哥哥开始,直播间就忽然画风突变,吃瓜群众们各执一词,吵吵嚷嚷起来。 不过镜头前的顾宅并没有被观众们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呦呦委屈巴巴地告完状之后,正在阳台边练瑜伽的郁澜以一种扭曲姿势倒挂着,仿佛一只美貌蜘蛛精,冷飕飕道: “哦?顾启洲,怎么回事?” 顾启洲慌忙解释: “这!都是节目组说让我别开车,骑自行车去的,我这也是好久没骑自行车了!哪里还记得要让后座的人先下去?” 在客厅里练琴的顾妙妙也放下了手里的琴看了过来,微微上扬的眼尾里清楚写了“你怎么这么笨”的意思。 顾启洲:“……” “好了我知道错了,妙妙你再这么看爸爸,爸爸会觉得很挫败的。” 顾妙妙一边收拾自己的琴,一边轻飘飘道: “我什么都没说,是爸爸你想多了。” ……你什么都不用说,眼神就已经够鄙视人了好吗? 呦呦左看右看都没看到沈寂川,问:“哥哥人呢?” 顾妙妙拿着琴盒上楼: “在房间收拾东西呢。” 今天的沈寂川需要收拾的东西有不少。 因为今天的重头戏,就在他的身上。 “那我自己去找他说!” 迫不及待要和哥哥分享事情的呦呦哒哒哒跑上了楼。 摄制组非常欣慰。 虽然不靠谱的顾启洲不按照剧本来,但呦呦小朋友还是很尽职尽责地一直在带动观众的视角。 摄像师没有上楼,节目组早就在昨天,就已经给顾家的所有角落里装设好了摄像头,由于顾家面积太大,大大小小摄像头有上百个。 直播的时候只需要导播切镜头就可以转换视角了。 于是当呦呦推开沈寂川房门的时候,翘首以盼的观众们终于见到了“私生子”的真面目。 “哥哥!你有没有听到我刚刚在楼下说的话!爸爸把我从自行车上踢下来啦呜呜呜!” 小姑娘委委屈屈、熟门熟路地就往卧室的床脚一扑一翻,很自然地爬上了沈寂川的床上。 坐在凳子上的小男孩看上去九岁左右,乌木一样的发色和略显苍白的肌肤对比鲜明。 和整天一脸傻笑的小学鸡不同,小男孩看上去情绪很淡,一双眼尾锐利的眼眸沉淀着超乎年龄的稳重。 他有些无奈地答: “我听见了,摔疼了吗?” 呦呦摇摇头:“没有!我都没哭!是不是很勇敢!” 沈寂川看着一脸等着表扬的小姑娘,声音里不自觉就带了点淡淡笑意。 “是很勇敢。” 也就两句话的功夫。 直播间等着一起唾骂私生子的观众们纷纷惊了。 【……卧槽这小弟弟是什么神仙颜值!!这小朋友长得怎么这么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dbq可能真的是五官决定我的三观,这小男孩真的太好看了姐姐可以!!!】 【清醒一点,这张脸怎么看都和顾启洲没有一点像的地方好吧说私生子的可以闭嘴了】 【只有我的关注点在小弟弟和呦呦说话的语气吗?我的妈小小年纪为什么就有一种神奇的苏感?】 【对对对这说话也太温柔了呜呜呜!我看了反手就想掐死跟我抢零食的混账哥哥!!】 【国家欠我一个哥哥我已经说累了】 【我能拿我的臭哥哥换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弟弟吗?】 【我觉得还是有一点像的吧……】 【像也是因为好看的人都有相似的地方,可以拿顾导年轻时的照片对比,呦呦和妙妙都有像的地方,但这个小弟弟真的不像】 对于观众们新奇的沈寂川,对于呦呦而言只是每天都可以见到的家人罢了。 得到夸奖的她只是开心地晃了晃小腿,就指着一地的机械零件和一只机械手臂问: “这些是什么呀?” 坐在小凳子上的沈寂川一边清点琐碎零件,一边答: “是我参加比赛的作品。” 节目选择的录制时间也是有深意的,今天恰好是沈寂川参加省级科技大赛的日子,因为录制综艺而恰好都空闲的全家人,准备一起送他去参加比赛。 “我知道是你的作品,但这个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有点可怕。” 呦呦有好几次都看到他在摆弄这个小玩意了,只是爸爸一直说不要打扰哥哥,所以她才没问的。 “是机械臂。” 沈寂川把那一只手臂给呦呦看,自己扶着轮椅的扶手,很缓慢地从小凳子上撑起了身体,坐回了轮椅上。 呦呦并没有帮忙,因为这种小事沈寂川从来都不会让任何人帮他。 观众们直到他做完这个动作,才突然想起来他其实是缺了一条腿的。 刚刚盛赞沈寂川颜值的大家忍不住有些唏嘘。 最让人惋惜的,莫过于白玉微瑕。 “机械臂又是什么?”对这种硬核理工科范畴的东西一无所知的呦呦挠挠头,“是给机器人用的吗?” 提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沈寂川很自然的也就专业起来: “不是给机器人用的,而是给失去了手臂的人用的,里面有内置的芯片,可以完成简单的抓取物品的功能,连握笔写字这种精细的动作也可以完成……” 呦呦听得若有所思。 “……进一步改善芯片,未来有可能模拟真实的触觉,也就是说利用传感器,将手指感觉到的信号分解成生物电信号,通过神经末梢来使使用者感受到真实触感……” 之所以从事这方面的研究,沈寂川也是存着以后可以制作更先进的义肢给自己使用的想法,不过腿比手更复杂,他暂时还没有研究得那么深。 沈寂川说了半天,突然意识到呦呦大概听不懂,于是猛地刹车。 “……总之,这个就是给人用的。” 别说呦呦,观众们都全听懵了。 这他娘的只有九岁? 他做的这玩意儿他们九十岁恐怕都做不出来吧?? 表面严肃点头,实则只听懂一句的呦呦大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这个是给人用的话,哥哥你可不可以以后借我用用?” 沈寂川有些意外: “你用?你用来干什么?” 呦呦略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语文作业还有好多没抄完呢,哥哥你能不能拜托你的机械手手,帮我抄一下呀嘿嘿嘿?” 沈寂川:“……?”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沉默了许久: 【破案了破案了】 【是的是的,大家散了吧,不用吃瓜了】 【就凭呦呦和她哥无法逾越的智商鸿沟来看,呦呦不可能有个天才哥哥!顾导也生不出这种天才儿子!】 【这俩要是一个爹,我把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85、八十五个小朋友 “……这个没办法帮你写你的语文作业。” 沈寂川无奈解释。 呦呦失望追问:“真的吗?数学作业也不可以吗?” “……当然不行……等一下。”沈寂川回过神来, “我前天给你布置的数学题, 你今天还没做完?” 突然被戳穿自己拖拖拉拉没写完作业的事情, 呦呦尴尬地讪笑两声, 跳下床, 乖乖将机械臂放回收纳的盒子里。 “哥哥你饿了吗?呦呦饿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呦呦仿佛装作没有听懂沈寂川在说什么, 天真无辜地眨眨眼,企图靠卖萌强行蒙混过关。 明明其他方面跟小时候比没有任何长进,但在这种恃宠生娇的小心机上,倒是越来越熟门熟路了。 沈寂川没有再追究她作业没写完的问题,只是轻描淡写说: “我给你布置的那些题你可以不做, 不过等回去参加期中考试, 某些数学课代表要是考到班里后几名, 被同学偷偷笑话, 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呦呦:……这个问题很大, 要慌一下。 观众们纷纷讶异于呦呦的课代表身份: 【!!我们呦呦宝贝竟然是数学课代表吗!我的天!!!】 【我们呦呦果然是大智若愚!没想到在学习上还是有天赋的!】 【呦呦宝贝儿太出息了!!谁能想到三岁时能因为一颗糖把自己卖给人贩子的呦呦, 还能当上数学课代表呢?】 【?我怀疑弹幕里有人在内涵呦呦,画面感有了】 【所以哥哥还会给辅导呦呦的作业吗?】 【呜呜呜我好酸我也想要一个温柔可靠大哥哥,我现在就把我家废物哥哥踢出去腾位置!】 见呦呦有了那么些许的危机感, 沈寂川没再继续逼问,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先去吃饭吧。” 沈寂川的动作过于熟练, 观众们看了还疑惑了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大家就见呦呦也动作娴熟地爬上轮椅,坐进了沈寂川的怀里。 “出发——!” 电动轮椅缓缓启动,沈寂川可以不需要自己的手推动, 只用推动操作杆控制方向就可以调整方向。 沈寂川还在动力上做了改进,速度可快可慢,某些时候比人的腿都好使。 平均年龄起码二十多的观众们,默默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再看着两人坐着家用电梯下楼前往餐厅。 ……好、好好玩! 这个轮椅怎么看着还挺让人羡慕的?? 从呦呦熟练的爬上轮椅和跳下轮椅的动作,可以看出这兄妹俩在家里一定是经常玩这样的游戏,配合也是相当默契。 逛街或者去游乐园要是能有这么一个哥哥在,玩累了往轮椅上一躺—— 这也太爽了! 郁澜看见了呦呦从轮椅上跳下来,不悦道: “呦呦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懒?你再整天蹭你哥哥的轮椅,你那个小肚子要越来越圆了。” 夹着一个小笼包的呦呦忽然定住。 顾妙妙无情补刀:“还有双下巴,不低头也快能看见了。” 呦呦:“……” 手里的小笼包忽然就不香了。 顾启洲作为直男代表,很给面子地说:“不胖不胖,小姑娘就是要圆一点才可爱,这才多大,哪里能叫胖呢?” 沈寂川也说:“女大十八变,以后会长开的。” 郁澜还是不够满意: “我像呦呦这个年纪的以后,已经长开了,下巴都是尖的呢。” 呦呦越听越丧气,把小脑瓜放在桌上,嘴里还恨恨地咀嚼着香喷喷的小笼包。 顾妙妙忍不住提醒她: “下巴本来就圆,要是再这么磨就要更圆了。” 呦呦透着点小情绪的眼睛落在姐姐漂亮利落的下颌线上,不满地嘟囔: “没关系,我有两个下巴,磨圆一个还有一个呢。” “……???” 听了这话观众们纷纷喷笑: 【哈哈哈哈哈怎么还说得挺有道理呢?】 【学到了学到了,原来双下巴还有这种用途!】 【哈哈哈呦呦小宝贝太可爱啦!你不胖你只是婴儿肥我才是真的胖5555】 【艹这太扎心了,刚刚还在哈哈哈的我突然笑不出来了】 女孩子的成长确实很奇妙,沈寂川看着眼前这像个小汤圆的小姑娘,也很难将她和未来那个四肢修长的鹅蛋脸美人联系起来。 毕竟她的脸蛋看上去,好像和三四岁仍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吃过早饭,郁澜发话: “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出发,大家各回各房间收拾收拾东西,什么水壶啊太阳帽之类的东西都别忘了……” 带着几个小朋友出门,免不了大包小包的,虽然郁澜现在也已经复出了,不过毕竟在家空了几年,家里的东西她更熟悉一些。 沈寂川:“郁阿姨,您看到我拿回来的出入牌了吗?我刚刚找了没找到。” 郁澜:“出入牌在我这儿,我怕你们小孩子拿掉了……你就穿这个去?” 沈寂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今天降温了,穿一件衬衫是肯定会冷的。 不过这里其实是周导精心安排的一个点。 鸡贼的周导太知道吃瓜群众们好奇什么了,比起顾启洲和郁澜两人微博冷冰冰的辟谣,大家更想亲眼看到郁澜是怎么和这个疑似私生子的孩子相处的。 毕竟以郁澜经常在采访时对八卦媒体甩脸子的脾气,绝不可能为了什么节目效果忍气吞声。 昨天周导似乎就把剧本给郁澜看过了,按照周导的设想,郁澜在看到沈寂川衣服穿少了的时候,应该用慈母一样嗔怪的语气,温柔责怪他,同时再给他找出外套穿上。 不管平时对外多么冷硬,但对待孩子却温柔细心,这反差,不仅能洗清沈寂川的私生子嫌疑,还能顺便帮郁澜捞一大波好感度! 论立人设抓亮点,周导绝对是专业的! 只不过—— 拧着眉满眼挑剔的郁澜将沈寂川上下打量了一圈: “你就作吧,穿这么点也不怕待会儿上台把你冷得手抖成鸡爪子。” 等着拍温情画面的摄制组:……??? 沈寂川:……常规操作,都坐下吧。 其实沈寂川早就料到郁澜肯定不会按照周导的剧本走的,郁澜压根就不是会为了观众考虑的人。 她只知道自己整天在剧组演戏就已经够累的了,在家也要演戏累不累啊。 出了片场,那就是她放飞自我的天地! “那好吧。”沈寂川很会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我去找件外套了。” 郁澜摆摆手。 平时在家两人就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母慈子孝是不存在的,沈寂川性格很独立,郁澜也不会干涉他的这些琐事,其实沈寂川对她这点非常满意。 但直播间内却被郁澜这十分寻常又随意的态度惊到了。 刚刚原本才被顾家一家人和和气气氛围温馨到的观众们纷纷忐忑起来: ……虽然郁澜对自己女儿也是这个语气,但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她还这么跟沈寂川说话,该不会是在暗示什么吧? 不得不说,网友们在吃瓜方面的脑补能力时常有着突飞猛进的想象力。 其实即便郁澜对沈寂川态度温柔,也会有人说她是演出来的,只要他们心里有了自己的答案,不管郁澜做什么反应,他们都会辩解成自己想看到的结果。 这令坐在导播间的周导不禁捏了把汗。 “等等。” 沈寂川刚一转身,郁澜又叫住了他。 “别从你衣柜右半边的衣服里挑,那都是你顾叔叔买的,难看死了。”郁澜一脸嫌弃,“左边拿,左边都是我选的,审美正常点。” 远远传来了顾启洲抗议“我觉得我选的挺好看的”声音,郁澜一叉腰,毫不留情地驳斥“你给自己挑的衣服就没一件能看”。 沈寂川唇角微弯,点点头: “好。” 直播间里安静了一秒。 摄制组和观众都没料到这峰回路转的一出。 【刚刚还在锤私生子人设的来看看!!!这是对待私生子的态度吗???】 【别人就不说了,就我们澜姐这性格,全网没有人不清楚吧?】 【服了,我澜姐还是我澜姐,换别人辟谣肯定柔情似水,我澜姐还是刚得一批】 【哈哈哈澜姐逮谁怼谁也太可怕了,姐你清醒一点,你在这样下去都有人要怀疑呦呦是不是你亲生的了!】 【但是一边怼人一边口是心非对哥哥衣柜里的衣服了如指掌……这也太傲娇了吧】 【怎么越说越有种猛虎嗅蔷薇的铁汉柔情是怎么回事???】 只是简单的一段日常相处片段,但网友越品越觉得,这家人的感情是真的好。 比起隔壁某些组,仿佛样板戏一般的母慈子孝夫妻和睦,这一组虽然总是吵吵闹闹,相互拆台,但即便是在这个奢华得一点也不接地气的别墅里,也有与每一个家庭相似的人间烟火气。 也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大事,但就是这些细节堆砌起来,总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等回过神来,周导忍不住拍案叫绝。 不愧是影后预备役郁澜小姐!这欲扬先抑的立人设技巧,简直高明啊! 周导还跟旁边的工作人员说: “看看,学着点,这润物细无声,无声胜有声的技术,你们都学着点!” 工作人员:“……我怎么觉得澜姐就是单纯diss了一下顾导的审美……” “肤浅!”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周导一顿分析猛如虎,“郁澜是什么人?那是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女明星,没有点心机手段能混到今天?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单纯!” 挨骂的工作人员老老实实虚心学习。 然而…… 事实上郁澜还真不是靠心机手段混到今天的。 一个当年出演顾启洲导演的电影,都能指着顾启洲鼻子骂“你会不会导戏”的女明星,能有今天的成就,纯粹就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和她本人心机没有一点关系。 此时被周导盖戳“心机深沉女明星”的郁澜打发走了沈寂川,回头又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小女儿。 “……不收拾你的东西在这儿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悄悄咪咪蹭到体重秤旁边的呦呦刚一踩上去,不知道是被郁澜吓的,还是被上面的数字吓的,呦呦飞快地从上面跳了下来。 郁澜眯着眼:“怎么?体重秤烫脚啊?” “没、没有!” 呦呦背着手,小jio在体重秤上轻轻踩了踩,摇摇头: “不、不烫脚的。” 目送着郁澜走远了,呦呦才又站上体重秤确认了一下刚刚的数字—— !!! 怎么感觉比之前体检的时候又重了一斤呢?? 这样的话,岂不是比跟她差不多大差不多高的姜棠,要重三斤啦!!! 小朋友的体重基数原本就不大,三斤的差距已经算是很可观的了。 大约是呦呦瞳孔地震的模样实在是非常写实,直播间的观众们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这是我每次放假后上体重秤的样子了!】 【搞什么!快把我家的摄像头拆掉!是谁又在偷拍我!!】 【哈哈哈哈呦呦小可怜太惨了,全家都是有棱有角的脸蛋,只有呦呦怎么看怎么圆哈哈哈】 【其实呦呦眉眼真的很好看,鼻子也跟玉做的一样,就是真的哈哈哈哈怎么全是肉啊哈哈哈哈!】 和呦呦沉痛的心情不同,她越是可怜,网友们好像越是忍俊不禁。 有位伟人曾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呦呦要是能看到这满屏吵眼睛的哈哈哈,大约也会觉得吵闹吧。 “呦呦,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路过的顾启洲催促她。 “妈妈叫你好几声了,赶快上车,还要开一个小时呢。” 垂头丧气的呦呦哦了一声,背着小书包丧眉耷眼地跟了上去。 上车后的她仔仔细细看了看前排两个位置上的顾启洲和郁澜。 顾启洲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年近四十也并没有任何发福秃头的迹象,今天难得穿了一身西装,看上去不比男明星差。 而郁澜更不用说,一米七的个子只有九十五斤,锁骨凹得能养金鱼。 就连同样是小朋友的哥哥姐姐,也已经四肢修长,脸颊清瘦,展露出一丝丝介于孩童和少年少女的感觉。 呦呦目光呆滞。 好像全家只有她,还停留在手背肉乎乎得还有几个窝窝的婴幼儿时期。 ……就很离谱。 “姐姐你多重啊?” 突然被呦呦一问,顾妙妙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她还是报出了自己的体重。 呦呦再次瞳孔地震。 ……怎么就比她重四斤!姐姐可比她高这么多呢!!! “……哥哥你多重啊?” 沈寂川也报了一个数字。 ……那不就跟姐姐差不多吗。 呦呦心口一痛,痛定思痛,痛下决心。 “我要减肥!我要变瘦!我要变好看!!” 四双完全不信的眼神落在了呦呦身上。 顾妙妙:“哦。” 郁澜:“哦。” 沈寂川:“加油。” 顾启洲:“宝贝儿加油!瘦不瘦不重要我们有这个心就很厉害啦!” 显然并没有人一个人相信她。 呦呦着急道:“你们不相信我吗?” 顾妙妙摸了摸她软乎乎的下巴:“相信啊,我相信你一定不舍得放弃你的糖和巧克力还有薯条汉堡一系列好吃的。” 呦呦:“……” 被戳到死穴的呦呦安静闭嘴。 不过她内心仍然没有放弃减肥的想法,管不住嘴她也一定可以迈开腿的! 等到她瘦成尖下巴的时候,就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大惊失色的那天! 她!可!以! 就在呦呦打鸡血似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举办科技比赛的会展中心也到了。 今天秋高气爽,天气晴朗,会展中心外已经拉起了不少科技比赛的宣传海报,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会展中心里里外外都有不少媒体记者采访,《成长日记》的节目组并不显得突兀。 只不过这一家人的高颜值倒是挺引人注目的,也有不少年轻人认出了郁澜,只不过会展中心里的氛围比较特殊,大家也只是远远旁观,并没有人围着。 最后为免节外生枝,郁澜还是戴上了口罩。 “……是参赛选手的家属吧?” 会场内的工作人员见了他们的出入牌,笑盈盈地给他们引路。 “家属们的位置在前排,位置还有很多,你们随便坐就行,小选手你们学校的老师到了,我先带你去后台准备吧……” 工作人员带他们到了观众席附近,大致指了一下前排位置,便牵着沈寂川走了。 “哥哥加油!” 忠实啦啦队呦呦卖力呼喊: “虽然你的机械手手不能抄作业,但是也很厉害,一定能拿第一的!!!” 沈寂川:“……那就借你吉言吧。” 呦呦还在那儿挥手,顾妙妙扫了下观众席。 “我们坐哪儿?” 郁澜放眼一看,随便指了个第二排:“就坐那吧。” 离得近,视野最佳。 更重要的是,以郁澜和顾启洲在圈内的位置,大型活动他们通常都是在前面,从来就没坐过中间或者后面。 “行。” 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带着顾妙妙和呦呦很自然地在第二排落座。 会场的工作人员也都挺忙,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坐到了给知名教授们准备的一排位置上。 而这次的科技比赛也并没有邀请很多教授,第二排原本就坐不满,因此渐渐入座的教授们虽然对坐在边上的这一家四口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多说。 林教授进来的时候,第二排刚好剩下最后一个位置,就在呦呦的边上。 “这里有人吗?” 呦呦抬头,见一位白发苍苍的慈祥老爷爷问她,她摇摇头,很乖巧地替林教授把椅子按了下来。 “没有人,您可以坐的。” 林教授笑眯眯道谢。 他看了一眼呦呦旁边的颜值不低的夫妻二人,还有坐姿端正目光坚定的顾妙妙,好奇地问: “你们是一家人来的?” 没听说还有教授带着家属来的啊? 呦呦点点头,指着台上说: “我哥哥待会儿会上台,他叫沈寂川,爷爷你知道他吗?” 呦呦全然不知道自己身边坐的是什么学术界泰斗级人物,这位老教授穿得很随意,和小区里任何一个遛弯下棋的老头看上去都没有区别。 他笑着摇摇头:“我不认识,这里参赛的选手,爷爷都不认识。” 小姑娘坐在椅子上腿不着地,脸颊梨涡浅浅,十分讨喜可爱。 她带着点自豪道: “您待会儿就能看到他了,我哥哥可厉害可厉害了,他数学可好了,还跳级,九岁就上六年级啦!” 林教授在学术界也见识过不少跳级的天才人物,不过并不是每个天才都能在学术界做出成就,他还见过十岁就考大学的天才,可真正上了大学后也不过尔尔,并没有什么成就。 “是吗?”不过他还是很捧小朋友的场,“那爷爷待会儿会认真看的。” 摄制组都是娱乐圈从业的,对于科学界的人物并不算熟悉。 但直播间里却有人认出了这个老教授的身份,纷纷炸开了锅。 呦呦的嘴一聊到哥哥姐姐,通常都是很难停下来的,更何况她因为哥哥进入了省级科技比赛这件事原本就十分骄傲,更忍不住一直絮叨: “……我哥哥的作品是一个机械手手,爷爷你知道机械手手吗?” 呦呦颠三倒四,讲得并不算太清楚,不过林教授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是外骨骼装置吗? 小学生科技比赛,已经会涉足这么前沿的领域了? 林教授对眼前这个小姑娘,还有旁边的这一家人都顿时高看了一眼。 虽然他并不认识这对夫妻,也觉得这对夫妻一点学术气息都没有,但是既然儿子能够进行如此前沿的研究,父母也必不可能是什么凡夫俗子。 看来他还是走出研究所,多结识一些年轻的科学家才行! 而至于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憨憨的小姑娘—— 龙生龙凤生凤,有这么优秀的父母和哥哥,女儿也肯定不会普通。 看这样子,搞不好是个大智若愚型的天才啊! 86、八十六个小朋友 与林教授忽然高看一眼的反应相比, 吵闹起来的直播间却是另一个画风。 【……我导师!!!我导师入镜了我艹艹艹艹!!!】 【我的妈这不是清大物理系的林克秉教授吗?】 【啊啊啊我知道这个名字!!毕设还研究过林教授的论文!卧槽居然是真人吗?】 当然, 吵闹的主要是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教授的观众, 大部分观众还是比较茫然的。 【林克秉是谁?】 【林克?什么林克?不是塞尔达??】 【差点串场到《塞尔达传说》, 这位老教授很厉害吗?】 【国内物理界大牛, 中科院院士,你说牛不牛?】 林教授之所以会对呦呦产生这样美好的误会, 也不只是因为他久居研究所与世隔绝,更重要的原因是,呦呦虽然看着憨是憨了点,但双眸明亮,顾盼回眸都是鲜活灵动的光彩。 这不就是至真至纯, 大智若愚? 老爷爷慈眉善目笑道: “……既然你哥哥这么厉害, 那小姑娘你学习成绩应该也不差吧?” 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卡壳。 “这……”底气不足的呦呦心虚地避重就轻, “我、我也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呢!” 只不过是在她的天才小沈老师和学霸小越老师, 还有家里给她请的资深名师的加持下, 这才让她的数学成绩看起来还算不错的。 和她的智商, 并没有什么太大联系。 不过林教授显然误会了什么,他赞赏道: “那很不错,你刚刚说你哥哥拿过奥数比赛的第一名, 你们真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在呦呦的世界里,兄妹的定义并不是血脉上的意义, 因此她听到“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不仅没有否认,还与有荣焉地点点头: “对的对的!我们是亲兄妹!很亲很亲的!我最喜欢哥哥啦!” 她将这句话当做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夸赞, 明亮杏眼儿都笑弯成了小月牙。 还从来没有人夸过她和哥哥像亲兄妹呢!哥哥听见了一定很开心! 虽然呦呦表现得十分暖心可爱,但直播间的观众们还是无情吐槽: 【不不不,我们怎么看你们都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 【呦呦宝贝儿真的不是我们嘲笑你,你跟你哥一看就不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啊哈哈哈哈】 【看今天的节目前:顾启洲渣男他的辟谣必不可能是真的!看今天的节目之后:沈寂川弟弟必不可能是顾启洲能生出来的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太真实了艹】 【喜欢归喜欢,但呦呦你醒醒!你爸爸真的不可能生出你哥哥这种智商的儿子!】 原本摄制组的大家还为呦呦这句话提心吊胆了半天,没想到关注了一下弹幕和评论,竟然大部分的网友们都自己说服了自己。 完全不需要任何刻意解释和公关手段,他们很自然的就接受了之前他们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真相。 甚至对于某些仍然顽固不化的吃瓜群众,他们还自发地在替顾家一家人解释。 ……也是很不可思议了。 没过多久,科技比赛正式拉开帷幕。 省级的科技比赛和之前区级的比赛比起来,声势就要大多了,光是第一排就坐了满满一排的领导。 领导致辞之后,按照抽签顺序,参赛选手们逐一带着自己的作品上台。 呦呦伸长脖子等了许久,才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沈寂川挺拔笔直的身影。 “哥哥!爷爷你看!那个就是我哥哥!!” 呦呦克制着声音,但小手却没闲着,仿佛一个亢奋的啦啦队队员,两只小手举得高高的,让人想忽视她都很难。 站在台上的沈寂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但很快还是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作品展示上。 “……今天我向各位展示的作品,是可穿戴外骨骼助力机械臂,这款机械臂运用了新型材料和我们团队共同研发出的核心芯片,接下来由我团队的成员们为大家展示这款机械臂的使用……” 林教授推了推眼镜,越听下去,他眼中讶异之色渐浓。 他虽然是物理系的教授,但好友却是机械工程领域的,两人聊天时常相互交流学术界的一些前沿研究,因此他能够明白这项发明的含金量。 尽管不是什么开天辟地的全新科技,但从材料到芯片研发,几乎都在现有的水平上做出了一定程度的创新。 很难想象,这是小学水平的成果。 “您好。”林教授出声向旁边的志愿者道,“能给我一份这个选手的资料吗?” 摄制组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动静,悄无声息地将镜头对准了林教授。 林教授低头一看: 【第一作者:沈寂川】 不是署名作者,是第一作者。 说明这个叫沈寂川的孩子是开发这项作品的主要负责人。 这一次,林教授看待沈寂川的目光就不是看待普通天才的目光了。 林教授这样的学术界泰斗人物都惊讶了,组委会的评审们更不用说。 比赛结束,沈寂川所在的团队毫无意外地高分夺冠。 顾启洲和郁澜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愕之色。 ——那个黑漆漆的爪子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夫妻俩都是对科技一窍不通的人,这种科技比赛通常都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顾家夫妇看沈寂川的作品,只觉得是个电动握杯子的小玩意,还没有银行跟人对话的小机器人高科技。 再看其他小朋友的作品,花里胡哨甚至还有噼里啪啦闪光的,怎么看怎么不明觉厉。 结果,沈寂川的爪子居然在评委手底下拿了近乎满分的成绩?? 夫妻俩一脸懵逼地鼓掌。 观众们纷纷喷笑: 【顾导和澜姐的心声:这就是理科生的世界吗?】 【哈哈哈哈寂川弟弟全家智商巅峰实锤!】 【谁要是还搞私生子论可以直接甩科技比赛第一名的截图上去了,顾启洲除非基因突变到横跨一个银河系,否则一个艺术天才是不可能生出理工科天才的!】 【天哪我要替呦呦哭泣了,家里一个科学家预备役哥哥,一个小提琴特长姐姐,这搁我身上我得有童年阴影了吧】 可惜的是,少根筋的呦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全家智商低谷的地位,她甚至还开心得上头。 呦呦拍了拍前排的地中海领导,兴奋道: “那个那个!那个第一名是我的哥哥哦!我哥哥!” 领导:? 说完她又转头趴在椅背上,对着坐在后面的无辜家长说: “我哥哥是第一名!厉害吧!是不是超级帅超级聪明的!” 惜败于沈寂川手下拿了第二名的选手家长:…… 成绩公布之后,在台下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工作人员推着沈寂川到了舞台中央。 粗心的工作人员忘记调话筒的高度,坐在轮椅上的沈寂川伸长了手去够,勉强够到了旋钮,将话筒调到了自己面前。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但透过镜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观众们,却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触动。 舞台中央的沈寂川环视光线昏暗的台下,淡淡启唇,开始了一段官方而挑不出错漏的获奖感言。 感谢团队,感谢老师,感谢组委会。 他的致辞非常完美。 然而当大家都以为他已经说完,准备要鼓掌目送他拿着获奖证书下台的时候,他却话锋一转—— “……但我最想感谢的,是一直在背后支持着我的家人们。” 台下的顾家人一愣。 因为他们都知道,沈寂川一向情绪内敛,并不是会当着这么多人袒露真心的类型。 周导也不可能预知到沈寂川能在这种能人辈出的省级比赛中夺冠,不可能给他什么剧本。 沈寂川眼帘半垂,之前客套官方的语气,忽然柔软起来。 “如果不是他们,今天的我不会站在这里。” 接下来,沈寂川亲手撕开了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将已经愈合的伤疤重新揭开,让所有的人都看清真相究竟如何。 “七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因车祸去世,而我少了一条腿,我父母的亲戚都家境普通,没有办法再供养一个多余的我。” “是顾叔叔愿意将我接回家,他尊重我对父母的感情,保留了我的名字,郁阿姨也并不强迫我改称他们爸爸妈妈,他们给了我完全自由的尊重和宽裕的生活。” “还有我的两个妹妹——” 说到这里,沈寂川忽然哽咽住。 台下的呦呦见哥哥眼里似乎好像大概泛起了那么一丢丢的泪花,她眨了眨眼,忽然迅速地拉起还在发愣的顾妙妙,强行拽起她的手臂,和她一起在半空中拼了个心形。 “哥哥加油——!” “我们都为你骄傲的!!!” 小朋友稚气天真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她的声音如此坦然真挚,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扭捏。 仿佛夏日里无所保留地拥抱世界的艳阳,能够那么轻易、那么干脆利落地驱散所有的阴霾。 能被这样坚定的认可,沈寂川几乎瞬间就落下泪来。 感性的顾启洲几乎在呦呦喊出声的同时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寂川加油!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骄傲呜呜呜!!” 郁澜和顾妙妙有点嫌弃地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顾启洲,但也还是冲台上的沈寂川挥挥手。 郁澜:“没错!加油!” 顾妙妙:“加油!全国比赛必须拿个冠军!” 呦呦:“……姐姐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冠军。” 顾妙妙:“?我们不是在给他全国比赛加油呢吗??” 顾启洲:“???” “……嗯,我会加油的。” 沈寂川攥紧了衣摆,努力克制住自己胸腔里汹涌翻滚的、几乎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这一世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之中。 87、八十七个小朋友 谁都没想到, 《成长日记》的第一期才播出了一半, 观众们就完成了笑成傻子到哭倒长城的跌宕起伏。 【呜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呜呜呜】 【我他妈当场表演一个爆哭555老天爷怎么对寂川宝贝这么残忍是天妒英才吗!】 【没有腿算什么!寂川宝贝不要难过!姐姐我有腿似无腿!也是天天瘫在床上和沙发上的!】 【……姐妹大可不必这么真实】 【被沙雕综艺骗进来结果是个催泪番……那些说有剧本的, 省级科技比赛第一名都有剧本我当场搬个奥斯卡给周导!】 沈寂川到底情绪没有那么外露, 只是失控了一小会儿, 擦掉那一滴眼泪之后,他又深吸一口气, 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模样。 最后对作品做了一个小结后,他微微躬身,从容下台。 反而是在台下的顾启洲哭得十分投入。 “……呜呜呜寂川你终于能够敞开心扉了叔叔真的很感动……” 一下台就被抱住的沈寂川有些无奈。 能拍出无数好戏的导演,自然内心比较纤细敏感,那个多愁善感的劲一上头, 难免就想得多一点。 因为他知道, 以沈寂川的性格能在台上说出这些话, 肯定不是因为真的突然想剖析自我了, 他一定是知道网络上的非议, 所以想要为他, 为顾家,尽自己的所能来澄清。 要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自己的痛苦经历,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但沈寂川做到了。 是为他们一家人而做到的。 顾启洲欣慰地想, 虽然这算是被逼无奈,但从沈寂川的反应来看, 也算是打开心扉袒露了自己的感情。 要是什么时候,顾妙妙也能站在台上,痛哭流涕地这样说出一番心里话—— “女孩子哭要有哭相, 不要每次一哭就糊一脸的鼻涕。” 顾妙妙嫌弃地掏出一张纸,盖在呦呦的鼻子上。 “擤。” 哭得稀里哗啦的呦呦听话的用力擤鼻涕。 顾妙妙嘴上嫌弃,擦鼻涕眼泪却很熟练:“镜头还拍着呢,全国观众都看见你刚刚的样子了。” 呦呦慌了:“……摄像师叔叔你不要拍我了你去拍哥哥好不好……” 顾妙妙无情地说:“晚了。” 呦呦:qaq 顾启洲看完这一幕,感觉刚刚难以抑制的感动忽然就平稳下来了。 想看到顾妙妙感动得痛哭流涕的那一天,可能做梦比较快吧。 “是沈寂川小朋友吧。” 比赛结束之后,虽然听说他们这边正在录制综艺,但还是有不少老教授和评委围了上来。 “这个外骨骼机械臂是你独立制作的?家里是也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吗?” “我亲生父母是工科博士,但我现在的家人并不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 “这样啊,如果是独立完成的,那小朋友你真的很有天赋,明年有兴趣去读少年班吗?我可以介绍你去读全省最好的少年班。” “老李你少在这里忽悠了,全省最好的少年班算什么,沈寂川小朋友,你这个寒假有兴趣来我们研究所参观吗?要是有兴趣,以后可以来我们研究所……” “哎老许你这也太早了吧?拔苗助长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这孩子有天赋,不早点培养多可惜。” 几个老头围着沈寂川吵吵闹闹,最后还是林教授见缝插针,递上一张写了联系方式的纸条。 上面用遒劲的字体写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我叫林克秉,我有个朋友是国内最懂机械工程的专家,他今天没来,但如果有兴趣,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学术圈很讲究师徒传承的关系,在每个专业领域内,能拜这个专业最厉害的大牛当导师,那就跟被无崖子传功的虚竹一样,功力肯定是一日千里。 沈寂川郑重地收下了那张纸条。 林教授又转身看向呦呦,笑眯眯道: “小朋友你也要好好努力,说不定以后也能和你哥哥一样去读少年班哦。” 沈寂川:??? 在他参加比赛的短短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呦呦都能上少年班那他现在就能上清大! 然而呦呦显然对自己的实力没有b数,面对林教授的鼓励,她认真应下: “好的爷爷,我会加油的!我一定会和哥哥一样厉害的!!” 沈寂川&观众们: ……这可能是他们今年听过的最天真的话了。 到最后林教授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一家人除了沈寂川之外,都是彻头彻尾的艺术生,他内心还感慨了一下现在搞学术后辈颜值竟然都这么高了。 嘱咐了一下沈寂川记得联系他,林教授就离开去给他的那个好友打电话了。 摄制组也对这出乎意料的发展非常意外,原本只是打算拍个一家人温馨参加孩子的比赛这种片段,无论结果如何都能煽情一把。 谁知道煽情不过五分钟,前期是工科天才炫技,后期是清大科研大佬们争抢徒弟。 ……温不温馨不清楚,反正爽是挺爽。 这一part的顾家人又撕掉了周导给的剧本,硬生生把合家欢剧情改写成了爽文剧情。 但不服输的周导并没有放弃! 下一part就是“为了庆祝孩子比赛第一名全家野餐”的桥段了! 他的合家欢剧本这次绝不可能再出任何问题! 一家人中午在会展中心附近随便吃了一点东西,随后就去附近的大型超市选一些为下午野餐准备的食物。 郁澜最先挑选的自然是漂亮的野餐垫和摆拍用的野餐篮,还要一些鲜花气球报纸等等营造氛围。 顾启洲也对“如何摆拍出精致的野餐画面”提出了非常专业意见,甚至龟毛得连色系都要统一,然后又挑了一些除菌洗手驱虫等等的杂物。 至于食物方面,夫妻俩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一家面包店,买了一堆好看的甜甜圈牛角包蛋糕三明治之类的,再加上超市买的水果零食和饮料,差不多就是主要的食物了。 不得不说,虽然顾启洲和郁澜在性格上南辕北辙,但这种生活琐事,两人的意见还是很协调的,就算有什么不协调的,顾启洲也很愿意退让。 那种自然不做作的爱意遮掩不住,让屏幕前的观众们生生吃了一把狗粮。 而在他们身后,顾妙妙和沈寂川就不同了。 “噗。” 顾妙妙瞥了眼一旁的沈寂川,趁镜头没有拍他俩的时候,无情嘲讽。 “你竟然哭了。” 沈寂川耳根一热。 作为一个内心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当众掉眼泪这种事原本就很羞耻,他已经努力忘记这回事了,顾妙妙偏偏还故意重提。 这个女人实在可怕! 但他面上还是十分镇定,若无其事道: “那是演戏。” “哦?是吗?” 顾妙妙显然并没有相信,那种看笑话的模样十分欠揍,沈寂川觉得自己要是回头看她,都能看到她背后晃悠的小恶魔尾巴。 眼不见心不烦。 风水轮流转,等到下次她哭的时候,他一定加倍奉还! 沈寂川面无表情地驱动轮椅越过她往前驶去。 前面的呦呦帮妈妈提着一袋蓝莓和葡萄,大眼睛却滴溜溜地朝路边的周x鸭看。 “妈妈妈妈!”呦呦被香味吸引,忍不住拉了拉郁澜的衣角,“买这个!这个好吃!我们带这个去野餐好不好!” 郁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口回绝。 “不好。” 呦呦急道:“好的!” “我觉得不行。” “行的!” 开什么玩笑! 他们刚刚挑白葡萄酒都挑了二十分钟,就是为了搞一个有情调的野餐。 你见过哪个有情调的野餐吃周x鸭的!? 呦呦一脸向往地看着十几步之外的周x鸭。 ……好香。 ……想吃鸭鸭。 ……鸭鸭好吃。 “吸溜。” 呦呦发了会儿呆,就感觉到自己的口水急速分泌,就差把“她好馋”写在脸上了。 郁澜看着呦呦仿佛八百年没吃过饭的小乞丐眼神,无奈之下,到底还是去给她买了鸭脖鸭掌鸡翅尖之类的。 然而等一家人开车到了野餐的地方,红格子的野餐垫铺开,郁澜阻止了想要把周x鸭摆在野餐垫上的呦呦。 “为什么不能放!”呦呦愤怒控诉,“鸭鸭这么好吃!它不配放在c位吗!!” c位又是呦呦看选秀节目学来的词,倒是活学活用。 “就是不配。” 郁澜无情拒绝。 “自己端一边吃,我要拍照了。” “……” 忿忿不平的呦呦接连询问了爸爸姐姐和哥哥,他们都表示暂时不想吃味道这么重的东西,呦呦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够拒绝周x鸭的魅力! “真的好吃!!” 呦呦对着镜头,想要疯狂安利好吃的鸭鸭,却被摄制组阻止。 “呦呦……以你的身价,推销东西是要收费的。” 并且收费应该还不低。 吃得小嘴油乎乎的呦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说: “我不想要钱,就是以后吃鸭鸭可以打折吗?” 小姑娘天真懵懂地瞪大了眼,好奇地询问工作人员的模样着实憨态可掬,观众们被小姑娘贪吃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纷纷表示要给小朋友寄周x鸭,还有人在微博圈周x鸭的官方微博,替呦呦问可以不可以打折。 原本也只是玩梗而已,没想到不久后官微竟然真的回应: 周x鸭:小朋友来当我们代言人,以后鸭鸭无限量供应哦~ 网友们:??? 你让人家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第一次接代言是给一家卖卤鸭的店代言? 周x鸭你没有心! 88、八十八个小朋友 吃得小嘴红彤彤, 又辣得眼泪汪汪的呦呦并不知道无限量的鸭鸭正在朝她挥手。 她只是边吃边在想, 鸭鸭真好吃, 比干巴巴的面包好吃多了, 世界上竟然有不喜欢吃鸭鸭而选择吃干面包的人, 难道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呦——呦——” 正当呦呦以一己之力将优雅有情调的野餐游变成她一个人的吃播时,姐姐的声音幽幽在她身后响起。 “我记得我们来之前, 好像有个人发誓说自己要减肥?” 顾妙妙魔鬼般的微笑猝不及防地出现。 刚刚还吃得香喷喷的呦呦顿时僵住,带着手套的小手还捏着一个鸭脖,油乎乎的小嘴微微张开,好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艹!这不就是说好减肥结果偷吃被姐妹抓住的我吗!】 【呜呜呜减肥是真的好难啊!我也不想吃的是食物先对我动手的!!】 【愉快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呦呦小小年纪就要面对残酷的减肥了hhhhh】 【虽然瘦下来会好看但我私心一点也不希望呦呦宝贝儿瘦下来啊!】 【终于体会到我妈说我胖一点有福气是个什么鬼道理了, 如果是呦呦我也希望宝贝儿一直圆滚滚下去!!】 “……对!我要减肥!”呦呦心虚又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鸭脖, “说不吃, 就不吃, 谁吃谁是小狗狗!” 嘴里放着狠话, 手里却还不肯松开袋子的呦呦左看右看, 最后盯上了正在拍她的摄像师。 “老师说浪费食物不好,我不能吃鸭鸭了,鸭鸭就交给叔叔了。” 摄像师:……? 呦呦眼含热泪——虽然很可能是辣出来的——但看上去着实可怜得惹人怜惜。 她双手郑重地将周x鸭交了出去, 颇有种托孤的语重心长。 “叔叔,那个那个, 鸭脖还剩几个,鸭掌也还有一个,鸭舌我还没有吃……” 小姑娘伸长脖子看袋子里剩下的食物, 小眼神可怜巴巴的,感觉说着说着,话里都带了点口水吸溜吸溜的声音。 摄像师:“呦呦,你口水都要掉进去了。” 观众们终于忍不住又刷起一大片疯狂的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今天真的要被呦呦笑死在这个直播间了!】 【好可爱好可爱为什么这么可爱我要被可爱得满地打滚了!】 【我宝贝儿也太可怜了麻麻家门口是就是周x鸭,你来我家我给你买一箱!】 可怜的呦呦拿纸擦了擦嘴,乖巧道: “里面没有口水,我拿出来吃的,没有沾到,叔叔你吃吧!” 她还认真强调。 “要吃完,不要浪费,我待会儿来检查哦!” 观众们: 【是非常严格的吃货了】 惆怅的小朋友还回味般地砸吧砸吧嘴,回到野餐垫那边的时候,并没有吃其他零食,而是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水。 蜜桃味的气泡水,甜丝丝的。 没有了香喷喷的鸭鸭,有甜甜的气泡水好像也可以。 “要是绵绵在就好了。” 呦呦转头环视一圈,这一片野餐地位于一个郊外的自然风景区,空气清新,草地肥沃,隔着湖泊的另一端是保护起来的自然公园,偶尔能在森林里看到一两只小鹿在林间穿梭。 绵绵肯定喜欢这里! 观众们并不知道呦呦说的绵绵是谁,毕竟呦呦一家人从早上到现在都忙忙碌碌,他们出门的那个时间点,绵绵都还在羊圈里睡懒觉呢。 但周导这种鸡贼的周扒皮,哪里会放过绵绵这种乖巧可爱,最重要的是还不用多掏出场费的吉祥物呢? 导播间的周导看了看时间。 “还没到吗?” “马上就到了,路上有点堵着。” 这边两人的话音刚落,那边就有车开进了风景区。 “绵绵——!” 呦呦眼看着车的后座车门打开,一只白白嫩嫩的小羊羔面含笑容,脚步欢快地就从车上跑了下来,一颠一颠地朝呦呦跑来。 观众们的第一反应全都是—— 咋啦?鸭鸭吃完了要吃烤全羊了??? 然而看到这一只雪白可爱的小羊羔亲昵地蹭了蹭呦呦的小脸蛋,而呦呦熟练地搂着它顺便捏捏它的小耳朵时,观众们才隐约意识到—— 这好像是她家养的宠物。 ……不过正常人家里会养小羊当宠物的吗??? 呦呦和绵绵抱抱蹭蹭之后,开心地指着眼前这一大片草地说: “绵绵!这些草都是你的啦!你随便吃!我请你!” 原本大家还在感慨,也就是呦呦这种天真的小朋友会和动物说话了,大人是不会和听不懂人话的小羊说话的…… 但—— 微笑的绵绵:“咩~” 【……兄弟们,害怕就把草打在公屏上】 【艹艹艹艹艹艹】 “这羊好像听得懂人话”显然并不是他们的错觉。 见绵绵吃得很香的呦呦仿佛也对地上的草产生了兴趣,伸手薅了一小把就要往嘴里放,绵绵眼疾爪快,一爪子就摁住了她要往嘴里送的手。 一次就算了,好几次都摁住了。 仿佛在告诉人类幼崽,她不可以吃这个。 呦呦:“不能吃吗?可是我看你吃得好香啊?尝尝也不行吗?” 严格的绵绵温和地用蹄子碰了碰她的手,把那一把草都扒拉到地上了。 【……这小羊羔成精了吧?】 【它刚刚真的听懂呦呦在说什么了吧?我仿佛在它黑漆漆的小圆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宠溺?】 【艹艹艹!这真的是一只听得懂人话的咩咩!!】 【别艹了,待会儿把绵绵都给看饿了】 【呜呜呜呜这么可爱的小羊哪里能领到!我立马把在我枕头上尿尿的傻狗扔出去换它!】 【害这饭点把我看得想吃烤全羊了】 【???】 随着绵绵加入野餐日,观众们不仅见识到了通人性的小绵羊,还亲眼见识到了人类的智慧竟然可以不如一只羊! 比如绵绵知道人不可以吃草,但呦呦不知道。 绵绵知道在湖边玩水不安全,但呦呦不仅不知道还要偷偷跑去湖边看小鱼,十分担心她的绵绵一只在后面咬着呦呦的裙边,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掉进湖里去。 很显然,即便绵绵出现之后,呦呦也稳坐这个家里的智商低谷宝座。 并且还不止这些,那边正指导摄影师之一要用什么机位角度来拍摄野餐画面的顾启洲,忽然觉得还缺了点什么,连忙朝绵绵招手。 “绵绵过来。” 乖巧的绵绵很听话的过去了。 “你来站在这个位置,对就这个树后面。”职业病犯了的顾启洲一边指挥绵绵,一边指挥摄像师,“你就从这里拍,哎对对对,注意光源,再低一点……” 摆拍的绵绵瞥了眼那边试图往树上爬的呦呦,小豆豆眼里有些许担心。 “——绵绵。”顾启洲又在呼唤它,“看这边哦,不要完全从树后面走出来,哎对,就这样,保持!好给我拍!” “……” 【绵绵:我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带完小的带大的,给这家人当宠物也太难了吧哈哈哈哈】 【我现在都不好奇绵绵为啥这么乖了,我就想知道顾导一个大人为什么能像个迪士尼公主一样这么自然的和小动物说话?】 【别问了,问就是顾小公举的少女心】 导播间多个机位切换,刚切到顾启洲和绵绵这边一小会儿,再切回呦呦那边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窜上了树最低处的树枝。 那位置也不低了。 最关键的是,她爬得倒是快,等爬完往下一看—— “姐、姐姐!我下不来呜呜呜!” 怂里怂气的小朋友抱着树枝可怜巴巴地喊。 顾妙妙和沈寂川都听见了呦呦的声音,顾启洲和郁澜也闻声而来。 四人外加一只羊,齐齐站在树下。 “你不还挺能吗?还会爬树了?现在知道下不来了?” “就这么点距离有什么可怕的,跳!我们接不住你,草坪也不会把你摔坏的。” “呦呦你坚持住!爸爸上来救你!” “这个高度,你跳下来我们接得住,跳吧。” “咩!” 秋高气爽的晴空下。 树上的小姑娘看着树下向她张开手的家人们,刚刚站在高处的恐惧顿时一扫而空,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她以一种毫无防备,坦然又信任的姿势一跃而下—— 落入了家人的怀抱之中。 《成长日记》的第一期的录制,到这里就算结束了。 周导看着这一家人欢声笑语地坐上了返程的车,有些无奈。 ……所以他和编导彻夜商量出来的剧本桥段,这一家人到底是一个都没照着来啊! 虽然最后效果很好,但是!这可是直播!他们这家人随意发挥放飞自我的风格也太让人提心吊胆了吧!! 收工之后的周导发誓,下一期绝对不会给这家人撕剧本的机会了!绝对不给!! 这一期直播结束之后,又经过了一周的剪辑制作,做出了正式的剪辑版加观察室点评版本,第二周才放在了平台上播出。 虽然直播观众已经不少,但到底没有剪辑版本的覆盖面广泛。 等到这一期播出之后,之前的那些无中生有的污名才算彻底洗清,就算再有八百个营销号拍到什么断章取义的视频造谣,也不会有人信以为真。 反倒是当初造谣的那个营销号,很快被提起诉讼,造谣转发量过五百已经达到了刑事标准,按法律是可以入刑的。 有人背锅入狱这事,董父并不在意。 但砸了钱却没有达到给顾家泼脏水的目的,从不做亏本生意的董父,就忍不住要找人麻烦了。 89、八十九个小朋友 综艺录制结束之后, 顾家的三个孩子又重新回到了学校。 为了不耽误呦呦他们的学习, 综艺是一周录制一期的, 恰好在周末录制, 所以到了正常的上学时间, 呦呦他们还是要去上学的。 “谈睿——!” 做完早操之后,呦呦一眼就看到了跟着队伍会教室的谈睿, 高声叫住了他。 谈睿见呦呦叫他,停下脚步。 “恭喜你呦呦。”谈睿笑了笑,“现在你都是我们年级带操的了,你真厉害。” 呦呦倒是没料到他会说这个。 带操是体育老师们一起定的,刚开学那段时间, 大部分同学还没有把整套操学会, 但呦呦却学得出乎意料的快。 体育老师见状提前把后面的动作也教给了她, 一开始让她当班里带操的, 后来就又莫名其妙成了站在高台上给全年级带操的。 “……还好啦, 也没有很厉害的。” 大约是平时做一件普通的事情总要比别人付出更多更多的精力, 所以突然有件事不需要她费工夫就办到了,呦呦反而觉得好像没什么厉害的地方。 此时的她看着谈睿眼底的乌青,有些担忧: “谈睿你是晚上偷偷看动画片了吗?不行哦, 晚上要好好睡觉的。” “我没有看动画片。” 说到这里,谈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将这一周家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呦呦。 呦呦这才知道, 上次董嘉佑欺负谈睿之后,谈夫人就带着谈睿搬了出去,并且提出了离婚, 但是董父却并没有放弃,仍纠缠不停,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离婚的事。 如果是诚恳的求和也就算了,但跟踪、阻止谈夫人出去工作、不允许房东租房子给他们,这些行为已经可以称之为骚扰了。 单纯的小朋友哪里见识过这种人渣,直到上课了,她还在想这回事。 不行! 谈睿是他们青龙会的一员,是她的小弟!她作为副会长是有责任保护小弟的! “……所以你就找我们保护你的小弟?” 听完呦呦的求助,顾妙妙显然一脸的“管我什么事”。 她很快还有个小提琴比赛要参加,每天练琴都来不及,哪里有空管别人家里的闲事。 “姐姐你最好啦!你最聪明了!姐姐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呦呦仿佛对着圣诞老人一样,双手合十,十分虔诚地许着愿。 “不帮,我要去练琴了。” 一旁的沈寂川却忽然开口: “这个忙,我们确实应该帮。” 顾妙妙诧异地看着他。 “事实上,我不小心听到的,顾叔叔和别人的电话。”沈寂川眼眸沉沉,眼底有些许阴暗翻滚,“之前我们家出事,就是因为这个人背后报复我们。” 想查到是谁在背后使手段并不难,鹿鸣娱乐的公关部顺着营销号查到耀星传媒,再查到最近给这家公司突然注资的。 就很自然的查到了董父身上。 沈寂川原本还纳闷,这个人好歹也是大老板,怎么心胸这么狭隘,呦呦不过就是给她免费推了个头,至于下这么大狠心吗? 结果他查了一下董家公司的情况,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小心眼。 “……董氏集团最近和某个集团竞争激烈,为了不被收购,董氏集团必须上市,如果在这个关头他和妻子离婚,股份会被分散,上市会受到影响……” 所以董父这么苦心挽回,爱不爱的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离婚关乎他的切身利益。 顾妙妙毕竟是个成年人,勉强能听懂沈寂川的意思。 但呦呦小脸茫然,觉得哥哥姐姐和自己简直不在一个世界。 ……他们不是在说谈睿的爸爸吗? 收购是什么?上市又是什么?这和谈睿的黑眼圈究竟有什么联系??? “……反过来,我们想要拿回主动权也很简单。” 沈寂川轻描淡写,提出了一个能让董氏集团被对家轻松收购的想法。 “让谈夫人请律师,打离婚官司,冻结董氏集团属于她的另一半股份,阻止董氏集团上市,这样,很快谈睿的后爸就会滑跪到他们面前磕头认错了。” 这一次好在是恰好有周导的综艺出现,否则顾家被泼了这样的污水,三个孩子无论是谁,在学校里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死。 更别提主要被冤枉的顾启洲,事业或许都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影响。 他们一家全身而退,是他们幸运,并不是因为董父心慈手软。 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不存在的,有钱也要有脑子才行。 顾启洲碍于身份不会想到这种报复方法,但他们有谈睿作为桥梁,想给谈夫人传个话还不简单? 沈寂川:“你有什么没听懂的吗?” 顾妙妙木着脸:“并没有,我听明白了。” 不如说是因为过于明白这人刚刚说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导致顾妙妙微妙地感觉这人有一些危险。 要是把沈寂川掏心剖腹,挖出来的心和肝也一定的漆黑漆黑的吧。 沈寂川看向一旁鼓着脸的呦呦。 “你有什么地方没听懂的吗?” 呦呦像只气鼓鼓的金鱼,用力摇头。 “没有。” “那就好……”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一句话听懂了。” “……” 呦呦十分崩溃。 这是她的问题吗?她听不懂真的是因为她脑子不好使而不是她哥哥姐姐太聪明了吗?? 她不相信! 第二天呦呦省去了所有过程,只把最后结论传达给了谈睿。 看到谈睿也同样懵逼的表情,呦呦心里平衡了。 原来不只她一个人听不懂嘛。 呦呦忽然看谈睿十分顺眼了,因为每次和谈睿交流,她都能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智商多么正常,脑子多么好使的小朋友。 “……这什么意思呀?”谈睿听得好茫然。 而虽然也不懂但是装得什么都懂的呦呦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 “我哥哥说,请个律师,把这段话告诉律师,律师会教你妈妈怎么摆脱那个变态跟踪狂的!” 不明觉厉的谈睿缓缓点头。 沈寂川虽然没有专门学过金融,但天才大都触类旁通,稍微研究一下,说的也□□不离十。 谈夫人想要打离婚官司的念头果然把董父吓跪,焦头烂额的他这时哪里还顾得上顾家这边,上了法院那是要冻结夫妻财产,影响公司上市的,还不如协议离婚呢。 于是他也不敢搞半夜敲门、跟踪拍照、阻止谈夫人工作这种小动作来求复合了,麻溜签字离婚,分割财产。 因为匆忙离婚,谈夫人的律师还帮她争取到了很可观的补偿,让董父大大出了一次血,为他之前的骚扰恐吓行径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就在第二期综艺录制之前,出乎顾家人意料的代言找上了门。 “什、什么玩意儿?” 郁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哪家的代言?你再说一遍?” 于是顾启洲又重复道: “是周x鸭的代言,他们想投资这个综艺,让呦呦当他们的代言人,主要任务就是……天天在节目里啃鸭脖。” 郁澜:“……” 她是真的想把呦呦塞回肚子里再来一次了。 作为一个标准女明星,郁澜接到过大牌护肤品化妆品代言,接到过顶奢表代言,还接到过什么香氛、时装等等。 但是!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生出来的女儿,有生之年居然招来一个卤鸭代言?? 这是什么魔幻现实??? 顾启洲见她被吓得不轻,安慰道: “没事没事,周导已经推了,没有周x鸭,呦呦还是吃糖的小公主。” 呦呦听了却满脸遗憾: “啊,我不收它的钱,打折也不可以吗?” 郁澜怒道: “你想都不要想!” 还想吃鸭脖,你吃屁! 当然,周导之所以拒绝送上门的金主爸爸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第二期,周导已经写好了呦呦的专属剧本。 “——呦呦,这一期你的任务就是,减肥。” 沉重的两个字,压在了呦呦小小的肩膀上。 ……如果现在她说减肥只是说着玩的,会不会被大家笑话? 呦呦在家里只要能躺着就绝不会坐着,本能的排斥任何所有运动。 “周叔叔,我真的必须要做这个吗?” 小姑娘小嘴委屈巴巴的一扁,看上去格外招人怜惜。 周导虽然心疼,但也还是坚持: “最好是这样哦。” 此时为运动而苦恼的小朋友并不知道,上一期的综艺播出之后,网上除了大部分夸她天真可爱的言论之外,其中还有一小部分的网友挑刺,议论呦呦为什么还这样没有长进。 或许是因为有沈寂川和顾妙妙两个天才作为对比,某些杠精就开始挑刺,说呦呦都五岁了,怎么还和三岁一样傻乎乎的,毫无一技之长。 仿佛他们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能上天入地,掌握一百零八式特技了。 其实周导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言论出现,虽然硬要挑刺确实也可能有这样的杠精,不过以他混迹娱乐圈多年的经验…… 总觉得是利益相关的人,故意在黑呦呦。 但愿是他的错觉吧。 鉴于这个,他才准备了这个环节,希望呦呦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做一件事,即便是减肥不成功,有这个过程,凭借呦呦的人格魅力也会很圈粉的。 “周叔叔选的这个也不难的,应该就是跳跳舞之类的运动,动作幅度一点也不大,也不会特别累,你看这个阿姨,是不是很漂亮很优雅,呦呦想不想和她一样呀?” 周导循循善诱,试图让呦呦接受这个挑战。 周导其实并没有亲身试过这个东西,只听说这系列视频在网上挺出名的,是不少女孩健身的必备视频。 并且对于小朋友来说,这种躺着坐着,不需要大幅度跑跑跳跳的运动,也显然安全很多。 呦呦看周导苦口婆心,想了想也就接受了。 减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做完这个之后,她要奖励自己吃大大的一盒冰淇淋,还有满满的一袋周x鸭! 说服呦呦之后,欣慰的周导便开始着手拍摄准备。 第二期录制开始前,摄制组就给呦呦准备好了全套的健身器材。 ——以及一套完整的美丽芭蕾健身塑形视频。 90、九十个小朋友 手握励志减肥剧本的呦呦一大早就换好了衣服。 节目组友情赞助的服装类似芭蕾舞练功服, 藕粉色的套装, 纯白色的芭蕾舞袜, 顾妙妙还顺便将呦呦的头发盘成了圆圆的丸子头, 将一张粉白小脸都露了出来。 原本在书房学习的沈寂川、院子里练琴的顾妙妙, 再加上落地玻璃窗边健身减肥的呦呦,应该是非常和谐美好的画面。 周导还很欣慰的看着镜头前这颜值超高的一家子, 心想这次剧本肯定稳了。 然而—— 换好衣服的小姑娘刚一走到客厅,被众多镜头对准之时。 “呼……” 小朋友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闭气!收腹!捂住小肚子! 摄像师们:??? 呦呦除了第一次上镜,还没有这样不好意思的时候,摄像师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看着小姑娘背对镜头, 蹭着墙脚边往瑜伽垫那边挪。 “……叔叔你们不要一直拍我了, 去拍姐姐好不好?姐姐练琴可好听了……” 直到挪不动了, 不得已的呦呦又跑得飞快, 好像镜头是吃小朋友的妖怪一样。 摄像师疑惑问:“呦呦今天怎么了?是不舒服吗?一直捂着肚子干什么?” 眼前一群直男完全不懂小姑娘的烦恼, 但观众们已经大致明白呦呦在害羞什么了。 果然,当晨跑回来的顾启洲从厨房里拿来一瓶草莓牛奶给呦呦,一时开心过头的小朋友松开手时, 大家这才看见了呦呦一直捂着的小肚子。 ……还真挺圆的。 无情的哈哈机器们: 【哈哈哈哈哈我的妈这个小肚子为什么圆得这么可爱!!】 【我不行了哈哈哈平时穿小裙子也看不出来啊,这肚子咋跟圆规画的一样呢??】 【终于get了一个呦呦同款哈哈哈哈!】 【为什么同款肚子在呦呦身上就这么可爱我爆哭】 等到一罐草莓牛奶都吨吨吨喝完之后, 呦呦才想起来自己肚子的事情。 拿着牛奶瓶子,唇边还一圈奶沫的小姑娘呆了几秒,环视一圈忍着笑的摄像师叔叔们, 慌忙地过去捂住他们的嘴。 “不许笑!这个不好笑的!你们不要笑得这么开心啦!!” 小姑娘垫着脚也够不着摄像师,摄像师只好蹲下来让她捂住,并且保证不会笑了。 呦呦半信半疑,见摄像师叔叔一脸诚恳,稍微松了口气。 松气的结果就是,她那圆润的小肚子又圆了那么一丢丢。 摄像师:“噗。” 呦呦:“骗人!叔叔你说好不笑的!!” 他们确实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摄像师,无论有多好笑都不会笑。 ……除非忍不住。 被竭尽全力抿着唇,但嘴角还是忍不住疯狂上扬的摄影师叔叔气成河豚的呦呦转身,又气鼓鼓地点开了面前ipad上周导给她准备好的美丽芭蕾。 不就是减肥吗! 姐姐说她以后一定会变漂亮的! 她可以的! 视频缓缓开始,出现在屏幕里的是个穿着白色练功服,四肢纤长,盘着长发的美丽女人。 有着优雅笑容的女人用英文自我介绍道: “我是玛丽·海伦。” 呦呦小声的哇了一下。 她看起来好像天鹅哦。 “我跟着她锻炼,也可以和她一样吗?” 摄制组的大老爷们齐齐点头。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反正是周导选的,点头就完事了。 但观众们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啊啊啊啊啊周导是什么魔鬼!!】 【竟然让我们五岁的呦呦小朋友受这样的折磨!周导你没有心!!】 【呦呦宝贝儿不要听他们的!这个女人是ai!人类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观众们在直播间里鬼哭狼嚎,纷纷控诉自己被这个健身视频折磨的可怕经历,而一无所知的呦呦站在瑜伽垫上,开始第一个天鹅臂练习。 满脸轻松的女人温声细语道: “one,two,three,four,five,six……” 呦呦一边做一边也跟着她念,看着视频里女人的满面轻松,心想这个好像也不难吧…… 两分钟过去了—— 呦呦:……好、好像手有点酸! 三分钟过去了—— 呦呦:……手!手挥不动啦!! 十分钟过去了—— 呦呦:她可能是一只扑棱不起来的废鹅了。 只挺过十分钟的呦呦彻底瘫倒在瑜伽垫上。 眼睛里写满了怀疑人生。 观众们: 【这也太真实了hhh】 【本资深健身退堂鼓选手表示,十分钟不容易,当初我五分钟就放弃了】 【美丽芭蕾:从入门到放弃】 不死心的呦呦又试了几个瘦大腿,瘦肚子的视频,但无一例外,都是看着优雅漂亮,实际操作起来却要人性命。 只有几套类似于真正芭蕾舞动作的,那个呦呦倒是莫名学得很快,跳起来也很标准,其余的她都只跟了几分钟,就累得趴在瑜伽垫上喘成小狗狗。 说好的轻松简单漂亮优雅呢!!! 骗子!!! 练完琴的顾妙妙从院子里进来,看呦呦累成这样,忍不住过来看她练的什么。 趴着的呦呦委屈哭哭: “这个姐姐也太可怕了,她都不会累的吗?这个芭蕾一点也不美,它就是想让我死!” 顾妙妙瞥见她在跟着什么视频做,非常理解地说: “不要管她,那个姐姐可能是个机器人吧。” 作为一个曾经的美丽芭蕾受害者,顾妙妙当年参加国际小提琴比赛,因为压力过大而暴饮暴食一阵,后来想要瘦下来,也是做的这个。 ——然后她的梦里,都是挥之不去的,这个女人微笑着说“again”。 太恐怖了。 “……我要休息一下下。” 呦呦摸去了厨房,找出了昨天张姨亲手做的卤鸡爪,一边啃一边想: 原来这就是芭蕾吗? 芭蕾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吗??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健身视频,从此就给呦呦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深深的阴影和错误的认知。 如果芭蕾是个这么难的东西,那她一定不要学! 心有余悸的呦呦边想边吃,一个没注意,一盒子鸡爪都被她吃光了。 等反应过来,呦呦明显有点心虚,毕竟她今天的任务是减肥来着。 ……可、可是她都运动这么久了!消耗了这么这么多的体力!吃一点点鸡爪也、也不是很过分吧? 观众们: 【这可能就是运动一分钟,休息一小时吧。】 【不,是运动一分钟,零食一大桶】 【我算是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减不了肥了,我怀疑呦呦是不是在我家装了监控天天跟着我学???】 当呦呦掩耳盗铃,吧唧吧唧吃得开心的时候,顾家的门铃响了。 “早上好呦呦。” 今天上门来的嘉宾是丁尧。 作为当红爱豆,丁尧一出整个弹幕呼啦呼啦飞过他的名字,把屏幕都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粉丝的纪律性也很强,刷了不过五秒钟,就立刻控场收声,可以说训练有素了。 “小尧来啦。”顾启洲从楼上下来,和蔼道,“来的挺早,书都带了吧?” 呦呦伸头一看,这才发现丁尧背着一个书包。 “丁尧哥哥你来我家学习吗?”呦呦挠挠头,“我哥哥虽然很聪明,但是丁尧哥哥你都十六岁啦,是个成熟的高中生了,怎么还让小学生给你补课呢?” 丁尧一愣,忍不住笑道: “不是让你寂川哥哥教我,是来向顾叔叔求教的。” 这对呦呦来说太稀奇了,因为一直以来,虽然大家都不说,但她也知道顾启洲在家里智商是处于什么地位的。 家里智商最高的是哥哥,最低的……最低的就是她爸爸啦! 呦呦厚着脸皮将自己的位置往上挪了挪,并不承认自己才是那个智商低谷。 因此呦呦担忧地小声和丁尧说: “丁尧哥哥,你不要看我爸爸赚好多好多钱,就觉得他很聪明,他很笨笨的,他还没有绵绵聪明呢!” 顾启洲:……你声音太大了。 呦呦还自以为小声的继续说: “你要问问题,还是问哥哥比较好,我觉得以我哥哥的聪明,高中的题虽然难一点,说不定他也可以的,他真的什么都会!” 小朋友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哥哥盲目信任和对爸爸的极其不信任。 顾启洲忍不住掐她肉乎乎的小脸蛋: “不好意思啊,你丁尧哥哥要问我的题,你寂川哥哥再聪明也不一定会哦。” 被捏脸的呦呦还手舞足蹈地抗议。 “不会的!哥哥什么都会!哥哥无所不能!哥哥是超级小天才!” 顾启洲:……是时候让她见识一下真正的实力了! 原本没打算让呦呦旁听的顾启洲,一怒之下将呦呦拦腰抱起,放在书房的小椅子上。 而顾启洲在办公桌前落座,十分自信的让丁尧在对面坐下,让他不管什么问题,随便问,他一定知无不言! 作为沈寂川脑残粉的呦呦也不服气地坐在一旁,等着要证实她“哥哥才最厉害”的观点。 “……其实吧……” 丁尧从书包里掏出讲义,翻到某一页给顾家父女看,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呦呦说: “这个说不定,确实只有你爸爸知道正确答案。” 丁尧的讲义是一本历年艺考真题,最后一道题赫然写着顾启洲的名字。 【试论顾启洲作品《无名一生》里的镜头语言与美学特征】 91、九十一个小朋友 虽说呦呦已经认得好多字了, 但这本书上写的字, 她还是看不懂意思。 镜头语言? 美学特征? 镜头怎么会说话? 她爸爸的电影拍的都是灰头土脸的叔叔, 又哪里美啦?? 呦呦茫然地看着书上的那句话, 只觉得高中生的世界为什么这么深奥, 深奥得仿佛跟小学生之间横跨了一个银河系。 而顾启洲看到小女儿震撼的表情,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还是有你哥哥也解决不了, 只有你爸爸能解决的问题吧!” 终于有一次占领了智商高低的顾启洲气定神闲,从容地抿了一口热茶,甚至在心里哼起了“咱们老百姓,真呀真高兴”的调子。 但其实最让呦呦震撼的点不是这个,而是她这才发现—— 原来他们家的笨蛋爸爸这么厉害的吗! 大约是因为从小在家里见识的都是爸爸被妈妈训斥得无话可说的样子, 所以呦呦一直觉得她爸爸能赚那么多钱, 只是因为运气好, 从没想过这个跟他的智商有什么关系。 直到此时的呦呦, 看着被印在书上的名字, 才猛然顿悟: 这么一来, 全家最笨笨的,岂不就真的是她了吗!!! 就在呦呦陷入怀疑人生状态之时,丁尧和顾启洲那边也开始了他们的一对一大师级艺考补课。 丁尧:“……这道题参考答案里面, 关于您片子里蒙太奇镜头给出的分析说,您在三秒时长内一共用了近百个不同的机位, 是为了烘托出这个杀人过程的激烈和刺激,但是我看了又觉得,会不会是因为您想暗示这个罪犯的心理状态之类的……” 在顾启洲认真听着丁尧想法的同时,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纷纷议论起这个电影,毕竟这是顾启洲的成名作,也是当年的票房冠军,网上至今津津乐道。 【……我也觉得是在暗示罪犯的内心挣扎之类的……】 【卧槽三秒一百多个机位啊,难怪我当时紧张得脚指头都抠紧了】 【不愧是顾导,这技巧真的绝了!】 顾启洲本人粉丝不多,但他的作品粉丝众多,大家爱屋及乌,夸完作品顺带着也夸他几嘴。 不过显然顾启洲并不是很禁得起大家这么夸他。 因为他下一秒就轻描淡写说: “哦,那个是为了过审而已。” 丁尧&观众们:……??? 顾启洲还浑然不觉,继续往下讲: “原本的杀人过程我们十分钟就拍好了,结果当时制片人看到了,跟我说这么拍太血腥,过不了审,让我含蓄点,我心想那就多拍几个机位,镜头切快一点嘛,这还不简单。” 顾启洲:只要我机位够多速度更快,审片的工作人员就卡不住我! 丁尧想到了豆瓣知乎各个影评人每每提及此片,都要洋洋洒洒几千字来分析这三秒镜头是多么绝妙,多么技巧高超,多么值得载入史册。 然而他们并没有料到,顾启洲完完全全是个天赋点点满了的艺术天才,他导戏全凭自己敏锐的艺术天赋,根本不会刻意研究某个技巧的意义所在。 不知道他们听到原导演的真实想法,会不会为自己的真情实感而哭泣。 顾启洲还追问:“这个答案是不是比你那个参考答案准多了?考试就按这个写,绝对满分答案!” 丁尧微笑附和,并在心里给顾启洲的答案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考试真要照这么写,那他这辈子也别想考上戏剧学院了。 “……那最后这个长镜头?” “突然想到的,刚好轨道都铺了,顺便拍的。” “……那配角这句前后呼应,出现过两次的台词?” “点题嘛,你写作文不点题吗?咦,这参考答案怎么写出的五百字答案?” 坐在导播间的周导额头青筋直跳。 很好,他的“名导与新人演员的睿智对话”剧本,真的变成了睿智对话了。 顾启洲和丁尧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同时,一颗失去梦想的团子失魂落魄的走出了书房。 有人说,成长都是只在一瞬间的。 在佛理里面,也有顿悟一说。 呦呦觉得,她现在隐隐约约就有一种在顿悟边缘的感觉。 她突然顿悟,自己现在是家里唯一一个对未来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的咸鱼。 妈妈演戏演得好,爸爸导戏导得好,哥哥是天才,姐姐是小提琴家预备役。 可以说一屋子人生赢家了。 可是…… 她好像没有任何喜好和目标。 ……如果不算吃和睡的话。 摄像师见呦呦坐在家门口的楼梯上不说话,问她: “呦呦在想什么?” 小朋友忧郁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在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摄像师&观众们:…………??? 傻呵呵没心眼的小呆鹅忽然说出这么深奥的话,着实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观众们不明白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朋友,为什么忽然情绪如此低落: 【???这是咋啦?怎么宝贝儿一下这么难过了??】 【五岁还要什么意义?小朋友开开心心玩就是意义啊!】 【呦呦别想了,别说你五岁想不想得明白,姐姐二十五岁了都没想明白呢】 【害,我们呦呦宝贝儿怎么不该傻的时候傻,不该聪明的时候突然聪明起来了?】 虽然大部分观众都觉得五岁小朋友开心最重要,但也有不少不同的声音冒了头。 【五岁也不小了吧?像乐器之类的,三岁开始打基础都不算早了】 【现在社会竞争这么激烈,成才就是要从娃娃抓起啊!】 【有一说一,呦呦的哥哥姐姐这么厉害,她确实该有点压力了】 还有一些更加离谱的恶评,周导看到的时候都诧异,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尖酸刻薄的恶毒之人: 【想说好久了,每次一看弹幕都是夸可爱,这小孩除了可爱一无所有好吧?】 【干啥啥不行,连她哥哥姐姐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话虽然不好听,但真的挺废物了】 当然,这种异样言论出现在一片正常弹幕里,一出现就被其他观众们追着骂了半个小时。 【你能!你不废物!你是一岁识字三岁上高中七岁上哈佛还是怎么地?】 【有些人现实里五岁还在玩泥巴,二三十岁还在啃老当键盘侠,倒是会挑五岁小朋友的刺了,你家里人知道你在网上这么能耐吗?】 【您是指除了超级可爱的脸蛋和万贯家财以及明星父母天才兄姐之外一无所有吗?我看这样的一无所有给你你怕是想要得不得了吧】 周导看着乌烟瘴气闹成一片的直播间,以及渐渐冲上热搜的节目话题,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感觉不太对劲。 “都打起精神,开始删弹幕了。” 有个别脑子有坑的键盘侠杠精他信,但是有这么多杠精一起出现,并且还把节目送上热搜,周导是不会相信这是巧合的。 等这一期结束之后再调查吧。 不过…… 周导看着捧着小脸发呆的小姑娘,心里隐约有些愧疚。 毕竟他也是看着呦呦长大的,小姑娘又讨喜可爱,在网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这个当长辈的看了也觉得有些难过。 还好她本人,对于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并且,此时的呦呦根本顾不上有谁在背后黑她,她的小脑袋瓜都被各种解不开的哲学问题给堵住了。 小朋友的思想非常奇妙,有时候天真幼稚得傻愣愣的,可有时候也会思考很多大人都回答不上来的深奥问题。 比如此时的她躺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摸着也躺在她旁边的绵绵。 她偏头,忽然没头没尾地说: “我跟你一起当小羊好不好呀?” 绵绵疑惑地歪歪头。 小姑娘老成地叹气: “当人太累了,我要是一只羊,一朵花,一片云,就好了。” 绵绵嘴里咀嚼着草,边吃边想,人类幼崽的想法真是奇奇怪怪。 她也不是人啊。 她可是半只小妖怪呢。 “……呦呦?” 从外地办完一些事的雍泽今天刚好回这边的别墅,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了躺在草坪上的呦呦……被一堆摄像机怼着拍的场景。 说起来,好像呦呦确实跟他打电话提过,他们一家人最近要上综艺的事情。 不过会直接在家里拍,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雍泽原本没打算打扰他们,想要先径直回家,等呦呦他们录制结束再来见她,不过呦呦的听力敏锐,腾地一下就从草坪上坐了起来。 要走的雍泽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在笑。 雍泽虽然平时没有注意呦呦每次见他是个什么表情,但一旦和平时有些不同,他一眼就发觉到了。 往常见他会笑得露出一排大白牙的小姑娘,这一次眼尾微微垂着,脸上没有什么笑意,大眼睛里盛着的全是不开心的情绪。 “雍泽哥哥……” 呦呦扁着嘴,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 雍泽一愣,随即改变了直接回家的想法,推开了顾家院子的小门。 “我可以进去吗?” 他礼貌询问周围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刚要拒绝,就听耳机里传来了周导的声音: “让他进去。” 虽然是意料外的出镜人物,但周导直觉很准,如果是呦呦的朋友,一定能安抚她现在的情绪。 得到许可之后的雍泽穿过重重工作人员,来到了呦呦面前。 “发生什……” 他刚刚蹲下,话还没说完,就见小姑娘一下扑进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呜啊啊啊——!雍泽哥哥我是不是很笨啊!我是不是什么都干不好!我是不是好没用的呜呜呜……” 雍泽被她哭得猝不及防。 “……怎么了?谁说了什么吗?” 呦呦把眼泪鼻涕都糊在他身上,哭得伤心极了: “我就是什么都不会!我就是没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厉害!呜呜呜我就是笨嘛——” 小姑娘喊得超级大声,又是可怜又是可爱。 雍泽轻轻拍拍她后背,清越嗓音里带着点笑: “你不是小聪明吗?” 哭得正投入的呦呦被他这么一说顿了顿,随即又大哭起来: “我不是小聪明了,我现在是小笨蛋呜呜呜……” 很显然,小朋友这一下顿悟得有点过于透彻了,开始疯狂自我否定起来。 雍泽抱着呦呦,仿佛一个哄孩子的妈妈,温柔得自带光环。 “谁说的?我觉得呦呦很聪明的。” “呜呜呜你骗人!” “真的。”雍泽想了想,“也有很多我办不到,只有你办得到的事情。” “……你这么厉害,有什么办不到的?” 呦呦哭得一抽一抽,眼睛红彤彤地看着他。 虽然雍泽从来没有表现出某项具体的惊人天赋,但是光他会变狮子这一项,呦呦就觉得足够厉害了。 她确实没有想错,对于雍泽而言,陆地上的运动他都擅长,学习方面也信手拈来,而水里的运动他虽然很少尝试,但也不难。 唯一没有尝试过的,唯一不太擅长的…… “滑冰!” 雍泽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这个。 原本还很期待的呦呦顿时泄气: “这个我也不会,我之前去旱冰课,只去了一次,还不小心在摔倒的时候把谈睿的裤子跩掉啦。” ……那确实还挺菜的。 但雍泽仍然继续道: “虽然摔倒了,但是你也会滑一点吧?但我从来没滑过。” 呦呦的小耳朵动了动。 “而且我说的不是旱冰,是在真冰上滑的。” 呦呦的小耳朵又竖起来一点点。 “你至少还能站起来滑一段路,但我一次也没滑过,连站都站不起来。” 听到这里,呦呦属实心动了。 雍泽也察觉到她的这点小心思,温柔淡笑道: “呦呦,你愿意教我滑冰吗?” 这下,呦呦被哄得全身都舒坦了。 教! 她居然可以教别人!! 还是教雍泽哥哥!!! 呦呦完全忘了几分钟前的自己还哭得稀里哗啦,说自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笨蛋。 “我!愿!意!!” 大家看着一秒变得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的小姑娘: 【?你这也太好哄了吧???】 92、九十二个小朋友 节目组询问周导之后, 下午呦呦跟朋友一起去滑冰场的活动得到了批准。 至于顾家这组的直播间, 则采取两边切换的方式, 正好也避免了出现无聊过程的情况。 不过呦呦这边, 即便这两人只是无聊的坐在车上不说话, 直播间的观众们竟然也能自顾自聊得很开心。 【镜头!!!摄像师大哥们听得见吗!!!镜头请给我们怼近一点谢谢!!!!】 【十分钟!!!我要这位美少年的全部资料!】 【冲着丁尧小弟弟来的我当场给大家表演一个爬墙!弟弟看我!】 【这颜值冲击我傻了,现在路边随便一个素人都可以长这样的吗?】 【这位弟弟考虑出道吗?签公司了吗?什么时候出道?准备出道我立马连夜建站做手幅, 弟弟你啥都不用做光凭脸就一定是大火的命啊!】 【那么问题来了,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呦呦说自己跩过别人裤子的事吗?】 【+1 全国都知道有位叫谈睿的小朋友当众光屁股了吧】 【呦呦不介意的话能组个哥哥局吗?我也不是馋这些弟弟,姐姐们就是想交个朋友】 摄制组这边也收到了部分直播间的激烈反响,坐在副驾驶上的一位摄像师主动cue话题: “呦呦,你愿意给大家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 不知道从小包包的哪个犄角旮旯摸出一瓶儿童指甲油的呦呦, 正低头专心地给雍泽修长好看的手指上涂指甲油。 闻言她抬起头, 对着镜头眨眨眼道: “他的名字叫雍泽, 是我的邻居。” 一向话多的呦呦这时候倒惜字如金了, 摄像师只好再循循善诱: “呦呦跟差这么多岁的哥哥关系这么呀, 你们平时都玩什么呀?” 雍泽仍是那副十四五岁的模样, 和五岁半的呦呦放在一起,的确是差距过大。 通常这个年纪的大哥哥,是不屑和这么小的小朋友玩的。 然而—— “玩这个呀!” 呦呦把她涂好的手伸到镜头前, 给举着摄像机的叔叔看。 “好看吗?好看吗?” 眉眼隽秀的少年和小手指上的红色指甲油,有种……非常诡异的反差萌。 雍泽有点无奈:“呦呦, 待会儿就要下车了。” “唔……所以?” “可以擦掉吗?” “你不喜欢我给你涂的指甲吗?” “也不是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啦!”呦呦开心地收好指甲油,“我只带了一个颜色,下次再给你多涂几个好不好?” 原本这一根手指头还让雍泽有些困扰, 不过一听下次还要多涂几个,对比之下雍泽也就没那么为难了。 “那好吧。” 嗓音温柔脾气好的少年,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自己娘里娘气的手指甲。 明明就是很平淡没什么特别的画面,但不知为何,观众们看着看着就忍不住露出一脸的温柔姨母笑。 【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感觉被治愈了呢】 【国欠哥我已经说累了】 【到哪里能捡到这么甜这么宠的邻居哥哥?我立马收拾行李搬家!】 【莫名有种她在闹他在笑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虽然年龄差过大但请允许我磕一秒青梅竹马的cp!】 【呜呜呜弟弟小小年纪真是天生苏感,但十四五岁真是想想就有罪恶感……】 为雍泽的年龄而扼腕的观众还挺多,不过要是雍泽能看到,一定会告诉她们—— 想多了,如果按妖怪的年龄算,他比她们大好几百岁呢。 没多久节目组的车就开到了附近一家冰场,这家冰场是国内某家大型滑冰俱乐部旗下的连锁店,不光开冰场,俱乐部同时也培养出了不少国家队的冰坛明星。 “……鞋带要系紧一点。” 雍泽怕呦呦崴脚,又蹲下给她重新系了一遍。 “今天人不多,但是也要小心,冰面很硬,虽然戴了护具,摔一下也会很疼。” 这也是雍泽一直不喜欢滑冰的原因。 他刚出生一百岁左右,还尚不能化形时,就偷偷离开长泽山,跑去了靠北方的一座山里玩。 作为一只原本生活在草原和南方深山里的狮子,雍泽第一次见到湖水结冰,好奇地在岸边伸出爪子想要试探—— 结果一不小心就顺着冰面滑出老远,惊慌失措之下还磕掉了一颗牙。 ……也算是童年阴影了。 给呦呦系好鞋带后的雍泽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冰场,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然……我们还是请个教练吧?” 冰场里有专门的教练,还有退役运动员开设的滑冰班,很多新手来冰场都会请一个教练带着,也比较安全。 坐在小凳子上的呦呦看着面前半蹲着的雍泽,瞪大了眼。 “你是不信任我吗!?” 雍泽还没来得及解释,他是担心自己摔倒连带着也害她摔了时,呦呦就着急强调: “我、我虽然只学了一节课,但是那一节课到最后我已经可以自己滑着走了!真的!” 怕雍泽不信,呦呦还站起来想滑给他看看。 场外换鞋的地面没那么平稳,呦呦又有些着急,左脚踢右脚踉跄了一下。 “小心——” 雍泽立马起身扶住了。 呦呦刚说完就被自己打脸,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脸像金鱼一样一鼓一鼓,生起自己的气。 大部分观众看了只觉得她像个摇摇晃晃的小企鹅,毕竟呦呦的小短手小短腿还没长开,肉乎乎跟莲藕一样,大家喜欢的并不是一个十项全能的小天才。 因此呦呦这模样倒完全在观众们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一片叮嘱呦呦注意安全的议论里,又混进了些许不和谐音。 【无语,自己又不会逞什么能?到时候摔出问题谁负责?】 【就不能消停点不惹事吗?动不动就哭哭哭,搞得好像谁欺负她一样,导演能不能切其他人?其他人不香吗??】 【顾启洲是不是想捧女儿出道啊,干啥啥不行,每一期还都给这么多镜头】 又来了。 周导看着因为这些一看就是故意挑事的言论而炸开锅的直播间,一时分不清那些越来越多的对呦呦表示不满的观众,有多少是职黑,有多少是真实观众。 或许两者都有,因为人的情绪是很容易受到煽动的。 眼看着提出质疑表示不满的人数有些上升,越来越压不住的时候,镜头那边的呦呦已经和雍泽一起走上了冰场。 旱冰鞋和冰刀鞋滑起来的感觉有些微妙的区别,冰刀鞋要轻一些,而且因为是刀片而不是轮子,所以更好操控方向,对于会滑旱冰的人而言,真冰上滑要容易一些。 所以如果只单纯的滑着走,不做什么花样动作,对于呦呦而言并不困难。 “看吧!” 找到一点感觉的呦呦很自豪地回过头,对场地边扒拉着栏杆的雍泽说: “我都说了,我还是会一点点的!” 雍泽默默地给她比了个拇指。 支持呦呦的观众们这才找到反击点,问那些说呦呦一无是处的黑子们打不打脸。 但杠精就是杠精,总是能找到与众不同的杠点: 【只是能滑着走而已,她不是以前就上过旱冰班吗?这最多也就是正常操作而已,真是没得吹了连这个都能夸】 【等着吧,待会儿滑冰要是摔了又得哭,到时候是不是又要说哭也很正常?】 正常的观众们:??? 那不然?五岁小孩还哭不得了?? 虽然大部分观众心里还是很敞亮,知道这些人是在故意挑刺,但到底还是被搅乱了看可爱小朋友的好心情。 就跟原本只希望小朋友快乐长大的家长,一旦别的家长开始比较衡量起来,也是忍不住想让自己孩子一较高下。 毕竟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啊! 可他们又知道呦呦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天才,因此这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上憋得难受。 而镜头里终于重拾面子的呦呦开心得神采飞扬,完全不知道她的姐姐粉妈妈粉们都在为她暗中鼓劲。 她调转方向滑回雍泽面前,伸出手来: “来吧!我牵着你!” 昂着小脸向他伸出手的小姑娘笑容灿烂,水葡萄一样的眼眸嵌在粉白的小脸上,明亮剔透得像在发光。 然而—— “不了。” 身姿挺拔的少年状似从容,双手却牢牢攥着场地边的扶手。 穿上冰刀鞋前还温柔淡然的优雅少年,穿上冰刀鞋之后,已经有了四肢僵硬,同手同脚的倾向。 “我觉得这里就很好,你放心去玩吧。” 呦呦:? 她挠挠头,有些不解:“可是,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教你……” “我想了想,这种事情还是要看缘分的。”雍泽一本正经地狡辩,“你跟冰场应该比较有缘分,但是我可能跟这里没什么缘分,所以呦呦你还是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因为雍泽这一出死不撒手,直播间里的争执倒被小小盖过去一会儿: 【哈哈哈哈怎么忽然人设崩塌了??】 【刚刚还从容淡定的美少年怎么怂得还挺倔强?】 【哈哈哈完了完了我已经被美貌糊住双眼了,就算不是冰场上飞舞的美少年也好可爱啊555】 原本雍泽觉得自己这套说辞糊弄呦呦应该完全够用,然而呦呦却一叉腰,十分了然道: “雍泽哥哥,你这话我逃避做数学题的时候已经用过啦,我妈妈说就算没有缘分,只要足够努力,也可以把缘分强行续上的!” 说这话时的小姑娘大义凛然,颇有种鸡汤公众号的励志。 当然,郁澜的原话不是足够努力,她说的是足够有钱。 雍泽愣了一会儿,看她如此自信笃定的模样,他迟疑半响,最后还是试着松开了栏杆,递给了她一只手。 呦呦刚刚自己滑了一段距离,稍微找到了一点窍门,因此一边牵着雍泽一边跟他说正确的滑行姿势,居然还教得有模有样的。 而此时,被节目组请来的一位前花滑选手,也已经来到了这边的冰场附近,她就在旁边的一个专业场地教省队的选手,现在是被节目组请来帮忙的而已。 “……就是那个小姑娘吗?”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 “没错,那个就是要拜托您照顾一下的小朋友,您也不用怎么教,就带着他们稍微学点动作,有点进步就可以。” 她点点头,正要过去时,忽然被另外一个教练打扮的女人拦住了。 “小林你那边还有学生,耽误了她们晚上还得加练。” 这个盘着长发的女人眉心有着深深沟壑,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的凶劲,工作人员都被她的气场震住。 “这边我来吧,选手的训练情况我刚好检查完,正好闲着。”她还礼貌性地询问工作人员,“我来也是一样的吧?” 工作人员哪里敢有意见,尽管身后有人跩他,他还是说: “一样一样,劳烦您了。” 盘发女人点点头,换上了冰刀鞋上了场。 等她走远了,才有个常看花滑比赛的工作人员紧张道: “完了完了,你怎么就答应让她去了呢??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啊????” 他茫然道:“不知道啊,她谁啊?” “她叫尹鹤意,是拿过锦标赛金牌,带出过好多奥运冠军的前国家队教练!” “那、那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啊,你知道她还有个外号叫什么吗?” “……什么?” “花滑界大魔王。” “……” “据说被她带过的选手,没一个对她没有心理阴影的。” 按照呦呦平时慢半拍的笨蛋劲…… 完了,这一期她估计要在全国观众面前,当场表演花式爆哭了。 93、九十三个小朋友 呦呦还不知道大魔王正在向她渐渐逼近, 她牵着雍泽绕着冰场走了一圈, 雍泽的运动神经其实很优秀, 呦呦教他的基本动作, 他做得很标准, 说让他不要踩着走,他也乖乖的滑了。 就是有一点, 他还是牢牢抓着栏杆,不愿意撒手。 “你已经会了啊,为什么不松手?” 疑惑的呦呦在雍泽面前滑了一圈,她觉得这个比旱冰简单好控制多了,她只看着周围别人滑出各种技巧的动作, 都能够尝试着模仿出来。 雍泽明明比她学习能力强多了, 他学起来肯定更快啊。 而雍泽却平静地说: “松手没有安全感。” 呦呦:?? 她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想了想, 她试着问: “雍泽哥哥, 你有没有觉得, 这个平时应该是我的台词啊?” 这种又弱又怂的台词,平时不都是她才会说的吗?? 观众们一语道破: 【该不会,憨憨是真的会传染的吧】 不然怎么解释刚一出场还从容清冷的美少年, 一个小时不到就变成了扒拉着栏杆死不撒手还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幼稚鬼? “是吗?”雍泽并不承认,“好了, 你自己去滑吧,你教得很好,接下来是我自己要克服的问题。” 呦呦眨眨眼:“我……教得很好吗?” 她又看了看冰场上不少滑得仿佛在跳舞的人, 里面有业余来玩的,也有正在往职业道路上努力的。 放眼一望,他们的技术很高超,能做到在呦呦看来很不可思议的动作。 她低下头,闷闷道: “一点也不好,反正我就是笨手笨脚,什么都学不会,别人滑冰像蝴蝶在飞,我就像……” 像笨笨的企鹅。 呦呦并不知道,第一次来滑就能滑到这个水准,其实已经算是很有天赋的了。 大约是周围人经年累月对她的失望、恨铁不成刚,让她也下意识地否定自己。 即便是自己好像有些擅长的东西,她也觉得别人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 反正,她只是一个没有天赋、努力也赶不上别人随便做做的小笨蛋啦。 “不对。” 宽厚温暖的手落在她头顶。 “如果你都是笨手笨脚了,那到现在都还不会滑的我岂不是更笨了?” 呦呦抬起头:“不是,雍泽哥哥你不笨,你那么聪明,比我聪明多了……” “我说你很聪明的话,并不是在哄你。”雍泽低垂眉眼,声音轻柔,“有很多只有你能办得到,而别人都办不到的事情,只是你并没有发现。” 他顿了顿,看着脚下的冰刀。 “就好像你有勇气在自己都滑不稳的时候牵着我,不怕被我拖累,而我到现在也不敢放开栏杆,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你厉害的地方吗?” 一高一低的两人静静对望。 雍泽的目光里天然地带着一种有力量的温柔,连同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也变得真挚许多。 呦呦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就好像有一只手将她眼里雾蒙蒙的失落拨开,又露出了往日的明亮。 怀揣着慈母心的观众们纷纷被这一幕欣慰到了: 【雍泽哥哥果然是人美心善,这话说的,跟脸蛋一样漂亮!】 【呜呜呜我想的也和雍泽一样!不是十项全能才是厉害啊!大人表面上很厉害,但有几个敢像呦呦那样当着镜头和那么多人的面表达自己的感情?】 【雍泽哥哥才是最懂呦呦小朋友的人!青梅竹马cp我先磕为敬!我永远屈服于温柔!】 “是这样吗?”眼睛亮晶晶的呦呦拉着雍泽的手,不停追问,“我很厉害吗?原来雍泽哥哥你觉得我很厉害吗?” 小姑娘没什么心眼,她又格外信任雍泽。 所以只要是雍泽说的话,她都会毫不怀疑的当真。 雍泽刚要开口,忽然就见两人身边有人站定。 “是顾呦呦小朋友吗?” 还在兴奋头上的呦呦昂着头,笑脸盈盈地望着尹鹤意: “是我!姐姐你认识我吗?” 年过四十的尹鹤意早就到了小朋友们都叫她阿姨的年纪,加上她在花滑圈的地位,下到三四岁上到十七八岁的女孩,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然而—— 此时甜甜叫她姐姐的小姑娘一脸傻气,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可怕气场。 呦呦感觉不到,镜头前的观众们可被吓得一哆嗦: 【我的妈!!!这不是大魔王吗!!!!】 【这也太猝不及防了!为什么她会参加这个综艺???】 【好像大魔王确实在这个俱乐部当教练……但这也太突然了!节目组怎么敢请她!】 这可不是观众们反应过度,之前就有一位花滑冠军退役之后参加综艺,在节目上大倒苦水,说他们的训练有多么残酷,教练又多么不吃女孩子掉眼泪那一套。 甚至在花滑圈女单选手的圈子里流传着一句话: 你越是哭,大魔王就越兴奋。 ……可以想见这些花滑姑娘们有多怕尹鹤意了。 此时节目组安排尹鹤意出现在呦呦面前,那十有□□就是想让尹教练来指导一下呦呦。 普通观众们为呦呦捏了一把汗,但黑子们见了这情形却更来劲: 【这小孩这么笨手笨脚的,我赌五分钟以内她当场就哭】 【大魔王教练生涯可能要遭遇滑铁卢了,这是真的朽木不可雕啊】 【真就是顾启洲和郁澜的亲生女儿所以强捧呗,请人教哥哥姐姐两个天才不比教她好?替哥哥姐姐抱不平】 【没天赋就是没天赋,强捧遭天谴】 脑子正常的观众们简直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能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可能。 但钱到位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真真假假的黑子们搅得直播间乌烟瘴气,又再度引得两方观众掐架。 而处于风暴中央的尹鹤意,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傻笑的小姑娘。 “……我是这里的教练,你想让我教你滑冰吗?” 尹鹤意的语气严肃,一点没有对小朋友说话的温柔和蔼。 呦呦却不知道她的身份,真的以为眼前这个大姐姐就是这里的普通教练而已。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想,可是我很笨,学什么都很慢。” 她主动抓住尹鹤意的袖口问: “教练,你会嫌弃我笨吗?” 从来没被人主动拉过的尹鹤意:……?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特别笨,刚刚雍泽哥哥还夸我有厉害的地方……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厉害在哪里……” 呦呦还揪着尹鹤意的袖子自顾自地说话。 “……但是雍泽哥哥不会骗我的,他说厉害那就是真的有点厉害,教练你要不要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发现我具体哪里厉害?” 尹鹤意:……厉不厉害她还没发现,但是有点笨她倒是发现了。 “有絮絮叨叨的功夫不如先滑一圈。” 尹鹤意板着脸,轻轻推她一把。 “去,滑一圈我看看。” 换做普通小朋友,大约此时就已经被尹鹤意的严肃脸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 但大约是经历了祖安姐姐的洗礼,热脸贴冷屁股十级的呦呦对这种冷脸完全免疫。 她甚至还攥着小拳头,颇受鼓舞道: “好的教练姐姐!我会加油的!” 尹鹤意:……没人在鼓励你。 呦呦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听话,尹鹤意让她滑几圈她就滑几圈,让她学什么动作她就学什么动作,听得也全神贯注,同一个动作绝不让尹鹤意再重复第二次。 雍泽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练习。 渐渐的,观众们就品出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呦呦学起来……是不是学得有点太快了?】 观众们之中也有不少人是滑过冰的,第一天滑冰先摔个几跟头,学一些基本的动作又得摔好几个跟头都是正常的 虽说一般成年人怕摔,学得没有小孩子快,但像呦呦这样几乎没有怎么摔跤,稳扎稳打就已经把基础动作学得个差不多的…… 小孩子里面,也不多见吧? 这才几个小时?? 觉得诧异的不止是屏幕前略显外行的普通观众,手把手教呦呦滑冰的尹鹤意也没有想到。 “……教练姐姐我刚刚滑得对吗?我要不要再滑一圈?” 已经可以熟练刹车的呦呦站在她面前,目光诚恳地在询问她的意见。 尹鹤意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个还未褪去婴儿肥的小姑娘。 她还一团稚气,身形都没抽条,并没到可以练复杂动作的年纪,但花滑是运动也是艺术,不管是哪一个,都是需要天赋的。 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是天赋。 对动作的记忆能力也是天赋。 尹鹤意每年都会给俱乐部挑选花滑选手的苗子,但想挑到真正有天赋的苗子却不容易。 因为当运动员是要吃苦的。 刚上小学的小朋友哪里吃得了苦?让他们像呦呦刚刚一样老老实实地滑几圈,重复同一个动作,没有几个孩子能坚持下来。 但眼前这个,一句废话也没说,老实又乖巧地完成了。 这是比天赋更珍贵的东西。 尹鹤意蹲下来,正视着呦呦的双眼: “你很滑得很好。” 等着看大魔王骂哭小朋友的黑子们全都傻眼了。 ……啥? ……大魔王刚刚是在夸人? ……这是天要下红雨了还是她被人绑架了?? 姐!你要是被节目组绑架了你就眨眨眼吧!!! 尹鹤意显然没有眨眼,不仅没有眨眼,她还坚定地拍了拍呦呦的肩膀: “我接下来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小朋友,你是个学习花滑的好苗子,我不知道你是哪个明星家的孩子,但是如果你对站在领奖台上为国争光有兴趣的话,你可以找我——” “我来带你走上世界的领奖台。” 在场听了这话的摄制组工作人员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战战兢兢开口:“这、这播出去……别人都要怀疑我们有剧本了吧……” 可不是,能让不苟言笑,嘴里没一句好话的大魔王说出这样的话,怎么看都像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为了给小朋友艹人设的。 ……但是老天作证,他们虽然确实准备了很多剧本,但是真的不敢准备这么玛丽苏的花滑小公主剧本啊! 但别人不说,直播间里呦呦的忠实妈妈粉们全都炸开了锅: 【哈哈哈哈哈看见没有!!!还有谁敢说我们呦呦是废物的!!!】 【花滑大魔王亲口认证的天赋!!还有谁!!!我们呦呦也是小天才!!!】 【那些屏幕后面无能狂怒的键盘侠们还有事吗?恐怕你们下辈子也没机会像我们呦呦一样得到这种大佬的称赞吧!】 【我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孩子争气时父母是啥感觉了,爽就一个字!】 【哈哈哈我们呦呦原来是大器晚成!呜呜呜麻麻太感动了我家女儿终于长大了呜呜呜!】 扬眉吐气的妈妈粉们打了个翻身仗,整个直播间里都是过年一样的喜庆。 零星有几个讥讽“都是剧本”“大魔王收钱了”“节目效果”之类的黑子,全都被打成无能狂怒,被嘲笑得不敢再冒头。 而当事人本人还傻愣愣,有点不敢相信: “……啊?” 什么好苗子?什么领奖台? 这说的是她吗?? “啊什么啊?”尹鹤意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给了呦呦名片,“回去问问你父母的意见吧,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商量,我等着你们的消息。” 直到教练功成身退,呦呦还有点没回过神,回头问雍泽: “教练姐姐的意思是,我很厉害吗?” 雍泽微笑颔首。 “是这个意思。” “……我很厉害?教练姐姐也觉得我厉害?” 一向被人嫌弃惯了的呦呦有些云里雾里,懵懵懂懂。 妈妈粉们还在欣慰夸赞: 【我们也算是养成系追星了吧?看着长大的憨憨小朋友变成未来的花滑小公主,这也太有成就感了!】 导播间的周导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效果。 减肥剧本和励志剧本接连被撕掉的周导,突然就被塞了一个花滑小公主剧本。 这滋味,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他看着镜头那边兴奋得满场蹦跶的小姑娘,也跟着受到了感染,忍不住还有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小心酸。 小姑娘终于有所成长,他感觉还挺欣慰的。 然而欣慰不到五秒钟,周导就觉得镜头那边有点不对了。 他对着对讲机问: “……怎么了?呦呦蹲在哪儿一动不动干什么?” 现场的工作人员似乎也觉得十分无语,半天才说: “她刚刚看到外面路过了一条小柴犬,隔着栏杆想和小柴犬说话……结果,脑袋卡栏杆缝隙里了。” 周导:“……” 撕拉—— 花滑小公主的剧本没能存活五分钟,又换成了沙雕剧本。 94、九十四个小朋友 此时此刻的呦呦, 以一种仿佛上了断头台的姿势, 正欲哭无泪地望着渐渐远去小柴犬。 呦呦尝试着想要拔出被卡进栏杆空隙里的小脑袋瓜。 但明明钻进去很容易的空隙, 想要钻出来却没那么容易。 这不科学啊! 呦呦两手攥着栏杆, 以脖子为分界线, 脑袋瓜在栏杆外,身体却在冰场里面, 那栏杆空隙就比她脖子宽一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钻出去的。 全程目睹了她是如何被卡住的观众们疯狂刷屏: 【哈哈哈哈哈怎么肥事!!怎么气氛又突然沙雕起来!!!】 【麻麻刚刚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叹我们呦呦宝贝儿长大了,你怎么又傻回去了??】 【节目组怎么还不来救我们宝贝儿!把呦呦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瓜挤出问题可怎么办!】 【完了完了热搜预定,原本以为我们呦呦这次能靠实力出圈的,怎么到头来还是靠沙雕出圈啊555】 观众们想得没错, 从呦呦被卡住开始, 节目的观看人数也突然开始猛涨, 截图和热搜话题也在微博上扩散开来。 恐怕不出十分钟, 全网吃瓜群众就都会带着呦呦被卡头的截图, 席卷整个微博首页。 ……对于一个爱漂亮的小朋友而言, 实在是太惨了。 “别拽别拽!”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们见呦呦还要强行把头□□,连忙阻止。 “呦呦乖不要动了,待会儿我们让消防员叔叔帮你出来好不好?” 工作人员们比她还慌, 卡一会儿不要紧,要是强行拔头把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挤出个好歹, 那问题就大了。 呦呦可怜兮兮地望着蹲在面前的工作人员,辩解: “我真的只是想和那只小柴犬说话。” 工作人员:“……知道知道。” “我没有抱疼它,是它胆子太小了才跑了!” “明白明白。” “如果我没有穿着冰刀, 是不会它带得一下摔倒,然后卡在这里的!” 工作人员:……没关系,这对你来说是常规操作我们已经习惯了。 尽管呦呦还在给自己挽尊,但工作人员并没有认真在听。 毕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呦呦从栏杆里解救出来,幸好节目组第一时间已经打了119,应该马上就快到了。 呦呦跪坐在地上,等着消防员赶来解救。 忽然,见眼前出现了雍泽的身影。 呦呦还沾着泪珠的眼睫眨了眨: “雍泽哥哥你要干什么?” 雍泽伸手放在了栏杆上。 “帮你出来。” 妖怪的握力和臂力非人类可比,这种强化材质对于雍泽而已,大概跟掰断一根竹签差不多。 “不行!”呦呦虽然自身难保,但脑子还是很清醒,“大家会知道你是妖怪的!我们要保密!” 她自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但其实她声音再小,带着的耳麦都收声收得一清二楚。 雍泽完全没有在意旁边怼着他脸拍的镜头,仍然抓着栏杆,镇定道: “非常时刻,允许破例。” 呦呦更着急了:“这、这不是非常时刻!” 小姑娘原本抓着栏杆的手抓住了雍泽的手腕。 她小手软绵绵的,像夏天冰凉凉的糯米糍,没有一点攻击性,但捏住雍泽手腕的时候,却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令他不愿意违背。 “是你让我给你保密的!” 小姑娘小脸严肃。 “你不可以自己先说话不算话!” 两人默默对视几秒,雍泽松开了栏杆。 “……好吧。” 这段对话全都被话筒收得一清二楚,什么“妖怪”啊,“保密”啊,整个直播间的观众都听到了。 从雍泽出现在镜头里开始,就一直关注着直播情况的监察部门差点吓得心脏停拍。 这这这这么大的秘密!他怎么说秃噜就秃噜出去了??? 哦不是他自己秃噜的……但是告诉普通人类这本身也是违反禁令的啊!!! 监察部门立马查看舆论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好可爱!超可爱!可爱死我了!!!】 【啊啊啊这么一脸认真地陪妹妹玩家家酒游戏,这也太温柔了叭!】 【原来现在的小朋友都玩妖怪人类的扮演游戏了吗?我们那个年代玩的还是演爸爸妈妈呢!】 【呦呦小宝贝儿也太入戏了哈哈哈!我们呦呦如果是妖怪一定是个可爱精!】 ……竟、竟然忽悠过去了! 不过想也知道,从小接受建国后不能成精的社会主义理论的年轻人们,怎么会轻易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 而且还是从一个五岁小朋友嘴里说出来的,就算呦呦真的指天大喊真的有妖怪,估计大家也一点儿不会惊讶,顺带还会慈祥地夸她一句傻得可爱。 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迅速赶到的消防员们脚步匆匆而来。 不过现场这一堆长.枪短炮的摄像师倒是超乎他们的意料。 “这边来这边来……” 工作人员们忙不迭地让出位置,抓紧让消防员们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救……啊不对,是看看该怎么救。 “小朋友,不要害怕,叔叔待会儿就会救你出来,你不会受伤的。” 在呦呦面前蹲下的消防员年纪很轻,最多二十出头,还眉清目秀笑容干净,作为一个合格的颜狗,呦呦当场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双大眼睛多看了他好一会儿: “好的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我会相信你的。” 后面正在掏工具的消防员:……?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孩儿还有功夫注意人家好不好看? 其实呦呦也还是有些紧张的,她一紧张就容易话痨,旁边的消防员们研究栏杆的材质、测量高度和距离,而呦呦就跟倒豆子一样,嘴一刻都停不下来: “哥哥这个栏杆好弄断吗?你们以前也碰到过我这样的小朋友吗?” 消防员:“碰到过好多,还有脑袋卡在水管里的。” “这样呀!那、那我这个是不是也不算太笨吧?其实被卡住真的不怪我,都是那只臭柴犬跑得太快了,我这么可爱它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呢?” “这个……” “我有点饿了,待会儿出去之后我想去吃儿童套餐,不知道今天会送什么玩具,我喜欢皮卡丘和哆啦a梦的!” “好吧……” “哥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呢?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有好多个女朋友啊?” “没没没我一个都没!” 呦呦叨逼叨的小嘴还要接着盘问时,忽然见旁边一个消防员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漆黑的电锯,刚一通电,电锯锋利的齿轮便高速旋转起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之前还小嘴叭叭的呦呦瞬间跟按了静音一样,安静了三秒。 三秒之后,呦呦惨叫起来: “哥哥你骗人!!!” 这个东西也太恐怖了吧! 尽管消防员安抚她说他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手都非常稳,绝对不会把她脑袋削下来,但这种安慰本身就够可怕的了。 呦呦当场崩溃:“你是骗我的!你们长得好看的哥哥都会骗人!哥哥你骗女孩子你以后会找不到女朋友的呜呜呜……” 消防员又好气又好笑,直播间观看小朋友被卡头全过程的观众们也被逗得捧腹大笑: 【哈哈哈我迟早要被笑死在直播间!】 【呦呦是真的又惨又好笑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我有罪为什么每次她哭的时候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无辜的消防员哥哥:???】 【有一说一,这个大电锯换我我也怕,消防员要是手跟食堂阿姨一样抖一下,沙雕综艺就变成血腥综艺了】 【srds,我们这其实并不是个沙雕综艺】 【?哦,我退出去看看才发现这好像原本是个成长向励志综艺来着】 【呦呦又以一己之力让气氛变得沙雕起来hhhh】 吓到崩溃的呦呦还慌忙找雍泽求助: “雍泽哥哥救我!我不要电锯!救我救我!” 雍泽还没开口,消防员就打断道: “他也救不了你,只有把这个锯了你才能出来。” 呦呦梗着脖子反驳:“他能!他是大妖怪呢!” 消防员淡定回答:“他是大神仙都没用!” 雍泽:“……” 右侧栏杆的下端倒是没费什么功夫,电锯挪到上端的时候,呦呦就十分抗拒了。 最后还是雍泽过去,手掌覆住她的双眼,又用另一只手将她后脑护住。 脑袋瓜子有了保护,呦呦心里才稍微有了底,没有再挣扎。 消防员们手起电锯落,很快就将卡住的小可怜解救了出来。 劫后余生的呦呦这才对消防员们的技术信任不少,夸道: “消防员哥哥你们果然很有经验,我错怪你们了!你们一看就很熟练啦!” 被呦呦夸好看的那位含笑应道: “确实熟练,前几天还去动物园救了一只被卡在栏杆里的大熊猫呢。” 呦呦:…… 可恶! 大熊猫果然是她的敌人,连比谁笨都要和她一争高低吗! 呦呦还在纠结自己和大熊猫到底哪个更笨,节目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虽然有些意外频发,但总体还是平安无事的圆满氛围之中,周导总算可以松一口气,放下了耳麦和对讲机。 他看着屏幕上完全不知道今天舆论大起大落风波的小姑娘,眉心的沟壑并没有就此散开。 这件事,该和顾启洲夫妇知会一声了。 95、九十五个小朋友 毕竟呦呦在冰场这边录制的同时, 顾宅这边的其他人也在按照原定计划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并没有时间去关注网上的情况。 所以呦呦在第二期录制的过程中遭受的恶意中伤, 是录制结束之后的第二天, 周导带着直播当天的完成视频给他们看时, 他们才知道还有这回事。 最开始,第二期的直播视频从呦呦跟着雍泽去冰场开始播放。 还没有看到后面的顾启洲夫妻俩还比较心平气和, 郁澜看到呦呦给人家一个男孩涂了指甲油,对方竟然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让她涂了。 “……这小孩脾气还挺好的。” 顾妙妙和沈寂川没说话,顾启洲先皱起眉头。 “我看普普通通嘛,他比呦呦大那么多,让着点也是应该的。” 老父亲的直觉意外敏锐, 虽然他也没有往别的方面联想, 但是和呦呦玩得近的男孩子, 不管什么年龄, 他的眼光都会挑剔许多。 后来又看到呦呦教雍泽滑冰, 顾启洲更是跟杠精一样, 挑三拣四道: “之前看这孩子还挺从容沉稳的,怎么胆子这么小,不行不行, 男孩子还是要胆子大一些,妙妙你觉得呢?” 莫名被cue的顾妙妙呵呵两声: “这个重要吗?还是快点看后面吧。” 昨天录了一天的节目, 全家人都累得不行,晚上啥也没干,吃过饭就差不多洗洗睡了。 今天早上起来, 顾妙妙倒是听沈寂川说昨天呦呦在冰场好像有意外收获,但具体是什么,沈寂川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周导就上门了。 顾妙妙拖拽进度条,跳过了呦呦和雍泽滑冰的这部分,直接看尹鹤意出场之后的高能片段。 然后他们就看见,平时在他们眼中除了吃睡和发呆之外,基本就是在沙发上摊着的小团子,在前国家队教练的点拨之下进步神速。 从勉强能滑,到姿势标准,到熟练控制冰刀。 这样的学习速度,别说是外人,就连自家人都有些难以相信。 直到最后尹鹤意亲口说出那句“你是学习花滑的好苗子”,在场四个人全都惊呆了。 郁澜:“教练说呦呦有天赋!她竟然还有东西是有天赋的!我没听错吧?” 顾启洲:“没听错,她还说了世界的领奖台!世界!” 夫妻俩相顾无言,纷纷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敢置信。 而顾妙妙和沈寂川关注的点就不一样了。 “花滑!?” 这、这不对啊! 顾妙妙用力回忆了一下,怎么想,她都记得呦呦是在小学开始学习的芭蕾,小学之后就直接进入了专门的舞蹈学校,一路成为了职业的芭蕾舞团首席舞者。 虽然她每次看到呦呦白白嫩嫩的小脚,再联想到因为常年跳芭蕾而变形的脚趾都有些心疼,但她也从来没想到呦呦会突然从芭蕾跳到花滑啊。 “咳咳。”周导打断这重点完全跑偏的一家人,“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都看到这些弹幕了吧?” “看到了。” 郁澜淡定回答。 “这有什么?世上酸鸡千千万,每个都给眼色耽不耽误时间?” 周导忘了,郁澜从出道开始就是非常有争议的话题艺人,被黑对她来说就是吃饭喝水的事情,早就练就了一颗金刚心。 “更何况这都当场打脸了,还打得这么响亮,我已经爽到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顾启洲倒是看出了点不对劲: “一般情况下,观众们对小朋友还是比较包容的,这黑的……是不是有点强行?” 说实话,顾启洲看到这些言论,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啼笑皆非。 指责呦呦什么都不会? 他们怎么不指着刚出生的婴儿怒骂怎么考不上清华呢? 这思维,稍微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有,这么突兀地出现,肯定有蹊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多谢你来提醒我们,您费心了。” 周导笑眯眯地答“好说好说”,其实这俩打官腔的人心里都门儿清,周导更多的是担心顾启洲夫妇因为呦呦受到非议,而一怒之下退出节目。 这两位又不是付不起违约金,要是真被气到了,下一期立马就撂挑子不是不可能的。 好在顾启洲目前看起来情绪比较平稳,大约是呦呦得到尹鹤意肯定的这段,属实让夫妻俩很长脸,所以这点无伤大雅的非议也不会令他们失态。 只不过幕后黑手还是不能放过的。 正打算功成身退的周导瞥见沈寂川抱着电脑,随口问: “寂川在干什么呢?玩游戏吗?”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正是玩lol、pubg还有王者荣耀之类游戏的年纪,他原本也以为沈寂川是在玩游戏。 然而沈寂川淡淡回眸,却回答: “随便学一点黑客技术而已。” 周导:???随便是这么用的???? 周导看着满屏的代码,只觉得自己再问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于是忍住了好奇心,暂且算是保留体面的告辞了。 顾启洲倒是没有这么多顾虑,反正他被沈寂川智商碾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伸头过去看了两眼问: “学会这个可以查到是谁在背后搞我们家吗?” 顾妙妙心说哪里有这么简单,就听沈寂川平静道: “理论来说,可以的。” 顾妙妙:??? 然后沈寂川就“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如何查ip查账号再查定位等等一系列技术原理。 当然,全家并没有一个人听懂。 最后还是表面镇定的顾妙妙开口替大家撑起颜面: “好,那就交给你了,好好查,查出来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以后遇到这种问题,还是不要深究为好,不说别的,主要还是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 “……你们在干什么呀?” 饱饱的睡了一觉的呦呦顶着乱蓬蓬的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找张姨要水喝。 呦呦昨天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下午又在冰场消耗了大量体力,晚上困得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就已经太阳照屁股了。 她定睛一看,看到了一家人都在看昨天的录制视频,立马联想到自己头被卡住的事情。 “不许看不许看!” 她慌忙要挡住屏幕,不让大家看到她丢人的样子。 “昨、昨天周叔叔都跟你们说了我的事了,你们知道我没、没事就好了嘛!怎么还要再看一遍现场呢?” 她不说大家还没想起来,她这么一说,四个人就更想亲眼看看呦呦被卡头的全过程了。 “别人说跟亲眼看怎么一样?” “昨天你因为这个还上微博热搜了呢,全网的观众都看见了,爸爸也想看看。” “沈寂川你把她抱好了,别让她挡着屏幕!” “……好。” 被公开处刑的呦呦气急败坏,恨不得倒地打滚控诉沆瀣一气的全家人。 等大家笑完了,顾启洲他们才正式商量起有关呦呦滑冰的事情。 “呦呦,你喜欢滑冰吗?” 呦呦没有思考,直截了当地回答:“喜欢!” 郁澜:“真的喜欢?学滑冰是很苦的,比钢琴苦多了。” 听到这句话,呦呦稍微迟疑了一下: “……可是,滑这个,是我唯一一次被夸。” 夫妻俩人怔愣住。 “我学乐器,没有姐姐厉害,学习上,也不像哥哥那样有天赋……” 其实呦呦这时候并没有很难过,但她说的话却听得人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挠挠头,继续道: “我做不好的事情有好多好多,可是只有这个,教练姐姐和雍泽哥哥都说,我可以做到。” “我不想被当成小笨蛋。” “我也想成为,可以让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很骄傲很骄傲的小朋友。” 谁都没有料到呦呦会说出这番话。 在大家的心里,呦呦比所有人都要更无忧无虑,即便是有烦恼,也只是被乌云遮挡一小会儿的小太阳,乌云很快就会散开,她的心情也很快就会放晴。 无论是顾妙妙还是沈寂川,从来都没有觉得过去的她就不值得骄傲了。 顾启洲和郁澜,即便偶尔嘴上说她是小笨蛋,但也发自内心的为女儿的纯真善良而自豪。 却没有想到,原来在她的心中渴望着能够更快的成长起来,变成一颗和家里其他人一样,无论放在哪里都会光芒万丈的星星。 小朋友的心里,原来装着如此辽阔的世界。 顾启洲将呦呦抱在膝上,温柔告诉她: “要想达到尹教练所说的标准,呦呦可要努力了。” “但即便是你最后没有做好这件事,呦呦也要记得,你依然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们的骄傲。” 确定了呦呦真的要学花滑之后,顾启洲跟尹鹤意商量了学习计划。 对于呦呦这个年纪而言,真的要练什么高难度的动作是不可能的,至少这一两年内,都是打基础,和培养对花滑的兴趣。 尹鹤意还提出给呦呦加学芭蕾舞作为辅修课程,花滑被称为冰上芭蕾不是白叫的,这是运动与艺术的结合,舞蹈的童子功最好也是从小就打下。 至于费用方面,培养花滑职业选手每年的开销不小,几十万都是正常的,对普通家庭负担很重,但好在顾家条件优渥,倒是不问题。 最后一项就是每周课程时间了,这个安排在综艺结束之后,目前倒是不急。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第三期综艺录制的前一天晚上,郁澜催促着呦呦自己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要带的东西带好,不要到时候忘带什么重要的东西又回来拿,不该带的不要带,就住两天你是要把整个家都搬去吗……” 呦呦一边挨骂一边将行李箱装的大鲨鱼玩偶拿出来,嘴里嘟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妈妈你太麻烦了。” 郁澜:“等你当妈你也一样!” “我不要当妈妈,我要永远都当小公主!” “……没有睡在狗窝里的小公主,谢谢。”郁澜冷笑,“等后天录节目的时候见到那个小姐姐,我就告诉她,别看呦呦装得乖巧可爱,其实她袜子都找不到成对的!” 呦呦:“……不许说不许说!妈妈你太坏啦!” 第三期的录制和前两期不同,这一期的录制主题不仅是国外的坏球影城,而且还要和同节目的另一组家庭一起去。 这节目一共四组嘉宾,虽然观众看最后的剪辑成品版,四组家庭都剪在同一期,看上去像是都认识,但其实四组家庭从节目开始到现在,都从来没见过面。 这一期就是四个家庭两两面基,一起去两个不同的地方游玩。 呦呦他们运气比较好,去的是呦呦一直想去的环球影城。 “史瑞克~功夫熊猫~哈利波特~” 呦呦一边念叨着自己喜欢的角色名,一边在郁澜的帮助下开开心心地收拾好了行李。 然而家里另外两个男性的心情就不是很妙了。 “……我按照你给我的那些信息,让我们公司的人帮我在圈里查了一下有谁是附和要求的……” 顾启洲脸色不佳,颇为头疼的开口。 “……结果就是我们明天要一起去环球影城的那一家子人。” 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恐怕周导也不知道,他就这么随便随机搭配,就一下子搭配到了暗中给他们家使绊子的对家了吧? “这件事对你郁阿姨和两个妹妹都暂时保密,就别让她们知道了。” 到这个节骨眼上,录制这件事算是避无可避了,让郁澜他们知道,肯定会没什么好脸色。 倒是顾启洲仍然觉得十分不理解。 这一家,夫妻两人都是以前大红过的艺人,女儿十二岁了,听说是学芭蕾舞的,拿过不少奖,是很有天赋的小姑娘。 顾启洲和郁澜跟他们都不是一个时期红起来的,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怎么就莫名其妙要对他们不利呢? 顾启洲带着一家人稀里糊涂地坐上了前往洛杉矶环球影城的飞机。 一路风尘仆仆,晚上才住进了节目组安排的酒店,休息这一晚之后,就要开启明天一天的录制了。 顾启洲是愁得有些睡不着,呦呦则是兴奋得睡不着。 “我们会去霍格沃兹吗?会有分院帽和魔杖吗?” 同房间的顾妙妙困得不行:“有……” “那我会收到霍格沃兹的通知书吗?爸爸说要十一岁才能收到,可是我现在就想去了。” “……” “但是去学魔法之后我还能学滑冰吗?我都好喜欢啊,能不能全都要?”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收到通知书学过两年魔法了。” 黑暗中的呦呦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大眼睛里全都是“姐姐你怎么背着我偷偷学魔法”的震惊。 顾妙妙咬牙切齿道: “你要是再不睡觉,我就用魔法把你那个叭叭叭的小嘴缝起来,让你长大以后都只能当个漂亮的哑巴!” 96、九十六个小朋友 呦呦:“……姐姐你不爱我了。” 顾妙妙:“如果爱你就要忍受你大半夜叨叨叨, 那就当我不爱你了吧。” 呦呦:“……” 无情! 怂里怂气的呦呦也不敢反驳, 只好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姐姐晚安”, 随后就将酒店房间的最后一盏小灯熄灭了。 要出去玩的前一天晚上总是很难入睡, 呦呦在一片漆黑中大眼睛瞪了许久, 才渐渐有了些许困意。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太踏实。 原因是她的梦境过于热闹了。 灰暗天空下摇曳的打人柳,披着斗篷如幽灵一样漂浮的摄魂怪, 还有阴森森挥舞着魔杖念叨黑魔法的食死徒。 这个梦的设定似乎是她正在躲避四处找她的食死徒,梦里的呦呦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攥着魔杖,她心脏砰砰跳,眼看着就要被摄魂怪和食死徒发现了。 ……不能被他们抓到! 呦呦捏紧手里的魔杖, 努力回忆咒语。 那个什么……呼神护卫怎么说来着!?昏昏倒地又要怎么念??那个黑魔法是……阿瓦达啃、啃大瓜??? 想不起来急死了急死了急死了!!!! 回忆不起魔咒就跟考试时考到自己本来会但是死活想不起来的题目一样! 伴随着这种让人恨不得揪头发的焦急, 呦呦猛地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 就是黑漆漆正怼着她脸拍的镜头。 呦呦:“……” 过分了。 这也太过分了吧! 怎么能把女孩子蓬头垢面、睡得七横八歪的样子拍下来给全国观众看呢!? 呦呦立马一掀被子, 飞快地缩进了被子里。 “不许拍我!” 裹成糯米卷的小朋友小小一团, 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奶凶奶凶的。 “好好好, 不拍不拍,叔叔去那边,呦呦赶快起床收拾吧。” 摄像师忍着笑, 妥协地后退到门口。 被子卷打开了一点缝隙,见周围真没人了, 呦呦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头,趁人不注意飞快地冲进厕所关上门! 顾妙妙正在漱口,还被她吓了一跳。 等呦呦在里面折腾了大半天, 终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之后,才慢吞吞地出来。 小姑娘肤色透白,像上了釉的白瓷,穿了一件西式的背带百褶裙,款式不像童装,倒像是成人裙子的袖珍款,有种别样的可爱。 上了小学后的呦呦总算是不需要姐姐想着法的编花式小辫子,齐刘海中长发只需要梳理整齐就很可爱,她发质很好,乌黑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发丝,衬得皮肤好得令人嫉妒。 她大大方方地站在镜头的面前,有点小得意地说: “好啦,叔叔你现在可以拍啦!” 观众们被呦呦这前后反差逗得哈哈大笑: 【这不就是化妆前和化妆后的我吗hhhh】 【哈哈哈哈我们呦呦换个衣服梳个头怎么突然一下就劲儿劲儿的?】 【哈哈哈化妆换衣服等于当场大变活人,太真实了哈哈哈】 【截图了截图了,分享新一波呦呦的表情包!】 【化妆前vs化妆后】 节目录制到第三期,大家也基本有了心理准备,点击顾家直播间就能收获快乐,谁不想在忙碌疲惫的生活中多看看开心的东西呢? 也是因为上一次呦呦被栏杆卡住,甚至还劳驾了消防员来救人的热搜,这一期一开始,热度就已经居高不下,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几乎是其他直播间人数的近十倍。 究其根本,这么多人显然都是冲呦呦来的。 而这个打哈欠、背着星黛露水杯的小朋友,丝毫不知自己的流量几乎能比肩当红的二线明星了,还跟复读机一样问: “我饿了,我好饿,我们什么时候吃早饭啊?” 顾启洲摸摸她的头道:“快了,我们待会儿去环球影城里面吃。” 《成长日记》节目组原本资金是没有这么充裕的,算起来也是因为顾家一家人,如今热度居高不下,上赶着送钱的金主也只多不少。 资金充裕的节目组便十分大手笔,直接给所有嘉宾和跟拍的工作人员们,全都买了专属vip服务,全程专车加专属领队,所有项目不需要排队,就连普通游客去不了的地方也能去。 下了车之后,他们就穿过门口排着长龙的队伍,直接从vip通道进去了。 到餐厅的时候,呦呦发现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到的。 “你好你好——” 已经开始吃早餐的一家三口纷纷起身,年龄四十七八的一对夫妻笑容满面,非常热情地主动和顾启洲郁澜夫妻握手打招呼。 “第一次见,我是褚锋,我妻子闫怀月,我女儿褚妍。” 十二岁左右的小女孩礼貌道:“顾叔叔好,郁阿姨好。” 说完,她还看了眼后面的三个小朋友。 “妙妙妹妹好,寂川弟弟好,还有……呦呦妹妹好。” 郁澜并不知道内幕,也算和气地打了招呼。 只有知道真相的顾启洲和沈寂川觉得心里古怪,尤其是顾启洲,他怎么看这一家人也挺友善热情的。 褚锋和闫怀月都是老牌明星了,尤其是褚锋,当年也算红过大江南北的前辈,按说有点架子也不奇怪,偏偏这么亲和,都让顾启洲忍不住怀疑调查结果是不是哪里有误。 “……这就是呦呦吧?长得真像启洲,鼻子有点像妈妈,今后肯定也是个美人。” 褚锋夸了好半天呦呦,从脸蛋到裙子到头发丝,夸得呦呦晕乎乎的,倒不是因为开心,而是觉得这个叔叔好像有点奇怪。 夸完呦呦,闫怀月又接过彩虹屁的一棒,紧接着夸了顾妙妙和沈寂川。 并且完全是在强行夸人,夸到沈寂川时甚至夸起了沈寂川的轮椅漂亮。 沈寂川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这个漂亮就很灵性,要是夸他轮椅性能改造得好还行,漂亮这个又是哪儿跟哪儿? 反正一顿尬夸加褚锋夫妻二人殷勤招待之下,观众们隔着屏幕,一时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气氛还挺友好的。 【两个跳舞小公主会面啦~妍妍是芭蕾小公主,呦呦是花滑小公主,两个人都可爱~】 【褚锋果然是女儿奴哈哈哈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喜欢呦呦和妙妙的!】 【啊我最喜欢的两个家庭会面啦!开心!】 《成长日记》的四组家庭里,除了顾家之外,人气最高的就是褚家了。 优雅大方的褚妍上一期参加了芭蕾舞比赛,节目组给她立了一个芭蕾小公主的人设,还带了#每个少女都芭蕾梦#的话题,褚妍的表现也算出圈,不少女孩都纷纷表示羡慕。 不过这个热搜当日刚进前三没多久,呦呦脑袋卡在栏杆里的热搜就空降第一,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提起这一期,大部分人想到的还是得到尹鹤意亲口夸赞和沙雕操作的呦呦。 “妍妍。” 跟顾启洲寒暄几句之后,褚锋开口叫了一声褚妍。 “你就别跟我们大人混在一起了,去找弟弟妹妹们玩。” 褚妍听话地点点头。 闫怀月也嘱咐:“你当姐姐的要带好弟弟妹妹们,知不知道?” 褚妍依然没有任何意见,乖乖地应下。 “那爸爸妈妈,我过去了。” 小女孩声音有点细弱,因为练芭蕾的缘故,她的身体瘦得像纸片,像一个碰一下就会碎掉的玻璃玩偶。 褚妍的五官有种柔软书卷气的纤弱感,其实是挺漂亮的,但眼神却有些躲闪,气势太弱,仿佛莹润的珍珠蒙上一层灰暗的尘土,生生折损了那样的漂亮。 郁澜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有些不太舒服,随口说了句: “你女儿真乖,十二岁了还这么听话,我们家呦呦不到六岁,就已经会跟大人顶嘴了。” 闫怀月:“哪里哪里,还是你们家呦呦乖,那么多人喜欢她,多招人疼……” 不知怎么,闫怀月总是三句不离呦呦人气高,粉丝多,虽然都是夸人的话,但郁澜总是觉得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太顺耳。 而且,虽然郁澜夸褚妍听话乖巧,但她其实不太欣赏这种听话。 才十二岁的小姑娘,正该叽叽喳喳活蹦乱跳,跟大人拧着作对的年纪,却听话得跟人偶傀儡一样,看着都累。 虽然呦呦跟她顶嘴的时候很气人,但比起这种没生气的小姑娘,那还是气人一点比较好。 “你好。” 顾妙妙和沈寂川都在吃早饭,只有呦呦在抱着手机一脸严肃地看,褚妍便先跟她打招呼。 “呦呦妹妹,你不吃饭吗?” 听到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呦呦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带着丝丝仙气的小姐姐。 “吃呀!”呦呦解释,“我要先背完这个再吃!” 她忍不住多看了褚妍几眼。 她好瘦! 她的腿都要和她胳膊一样了! 而且她穿这么修身的衣服,坐下来竟然没有肚子!!! 没有肚子!这还是人吗!?? “妍妍姐姐。”呦呦凑上前,认真地看着她消瘦的脸颊,“你平时,是只喝露水吗?” 褚妍:“?” 褚妍过来搭话之前,也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 昨晚她的爸爸妈妈仔仔细细叮嘱了她一晚上,告诉她,有一个叫顾呦呦的小朋友,她是自己的敌人,她抢走了自己的热度,抢走了大家的关注。 还说他们这两年参加了几档综艺,都没有这一档综艺热度高,爸爸妈妈未来的事业,他们全家的未来,都要看她的表现了。 而她要做的,就是先和这个顾呦呦成为好朋友,再想办法装作被她欺负。 这样,大家就会唾弃顾呦呦,转而同情她了。 褚妍看着眼前据说“装傻充愣”“最会装可爱讨人喜欢”的顾呦呦,不明白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说她是装可爱。 这个小妹妹真的挺可爱啊。 想到待会儿自己要假装被她欺负,褚妍心里有些愧疚不安。 “我不喝露水,我爸爸妈妈不让我喝外面的水,说会拉肚子。”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呦呦的问题,又问: “你在背什么?背单词吗?” 呦呦大大方方地将沈寂川的手机递给她看: “不是单词!是魔法界的咒语!” 褚妍:“……?” “昨天晚上我梦到了来抓我的食死徒和摄魂怪,我忘记咒语打不过他们,所以今天我努力把呼神护卫、盔甲护身、昏昏倒地全都背下来,这样晚上我就可以和他们决!一!死!战!了!!哦——!” 满脸“我很认真”的小朋友振臂高呼道。 97、九十七个小朋友 褚妍对父母的说辞产生了深深的困惑。 怎么看, 她都觉得呦呦不是在装傻充愣。 她好像傻得还挺认真。 看到这一段的观众们也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中二发言哈哈哈也太可爱了叭!】 【我说呦呦一个人在叨逼叨什么, 结果是在背咒语2333】 【新的一天, 新的沙雕, 我迟早被呦呦笑死哈哈哈哈】 【一大早就开始背咒语, 呦呦如果在霍格沃兹一定是个优秀的格兰芬多!】 【勤奋就是格兰芬多了?你要这么说我们赫奇帕奇的学生就不乐意了】 【大家都别打啦,重点不应该是呦呦在麻瓜面前暴露了吗!让我来施个一忘皆空!】 【哈哈哈哈呦呦咒语还没背热乎呢, 一忘皆空就不必了吧】 呦呦并不知道大家的揶揄。 “不信的话,妍妍姐姐你可以考我!我真的都背会了!” 呦呦将手机塞到褚妍的手里,自信满满地等着褚妍抽背她魔法咒语,眼里闪烁的那种志得意满的神采,让人很难拒绝。 褚妍只看过几部哈利波特, 并不太熟悉地道: “……呼神护卫?” “expecto patronum!” “……昏昏倒地?” “stupefy!” “……除你武器?” “expelliarmus!” 完整流利的背完这几个咒语, 褚妍觉得自己仿佛看到呦呦身后有无形中的小尾巴摇了起来。 一旁的顾妙妙擦了擦嘴, 无视了呦呦急需等人夸她的小模样, 淡定道: “这有什么?我还会更厉害的咒语。” 说着, 顾妙妙就拿起一根筷子, 指着呦呦念: “avada kedavra(阿瓦达索命)!” 想不到吧! 她也是一个隐藏的哈利波特粉丝! 呦呦震惊地挪了挪屁股,忍不住控诉: “姐姐你竟然用不可饶恕咒!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妹妹了吗!?” 顾妙妙面不改色: “你是什么学院的?是我们斯莱特林我就放你一马。” 呦呦:? 沈寂川:“你们斯莱特林果然还是这样趾高气昂,不如我们拉文克劳沉稳智慧。” 呦呦:??? 顾妙妙:“你是什么拉文克劳?你比斯莱特林都还斯莱特林好吧!” 在斯莱特林与拉文克劳的针锋相对中, 呦呦跳起来举手: “我们格兰芬多最好!我永远爱格兰芬多!!” 沈寂川:“哪里好?” 顾妙妙:“就数你们狮院最没脑子了!” 呦呦:“……” 观众们也没料到,一向高冷毫无童心的顾妙妙和沈寂川, 竟然也愿意陪呦呦玩这场小学鸡游戏,并且感觉还挺乐在其中的。 褚妍呆呆看着这三个一本正经代表各自学院争论的小朋友,来之前, 看过前两期节目的她还觉得顾妙妙和沈寂川特别天才的,说话也很成熟,一点儿都不像小朋友。 怎么今天见到,竟然这么出人意料? 三人叽叽喳喳争论,最后被围攻的狮院小朋友只好来找外援。 “妍妍姐姐,你是什么学院的?你一定也是格兰芬多的对不对?” 褚妍还没开口,就听顾妙妙说: “她一看就是老实忠厚的獾院人。” 老实忠厚的褚妍:? 最终四个人也没有争出哪个学院才是霍格沃兹最厉害的学院,因为早餐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领队前来催促他们上游览车前往园区。 小朋友们都对哈利波特主题最感兴趣,所以游览车直接开去了那边。 穿过对角巷的砖门,展现在大家视线里的是还原度超高的对角巷,不算太大的地方却林立着熟悉的店面,呦呦一眼就看到了奥利凡德的魔杖店。 “买魔杖!魔杖!” 激动的呦呦拉着顾启洲的袖子,兴奋道: “我就说有魔法世界的吧!真的有的!!” 褚妍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呦呦肆无忌惮地拉着顾启洲的袖子撒娇。 如果是褚锋,即便是有镜头对着,他也一定会说—— 世界上是没有魔法世界的哦。 “好吧,真的有魔法世界。” 顾启洲无奈地附和道。 褚妍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那个顾叔叔说了假话,世界上怎么会有魔法呢? 这个对角巷,这个魔法世界,全都是假的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待会儿我们会去霍格沃兹吗?”呦呦期待地望着顾启洲,“分院帽会把我分去格兰芬多吗?如果我见到老师,我一定要问她为什么不让猫头鹰带通知书给我。” 郁澜觉得呦呦真是傻得冒泡: “可能是因为你吃得太多,老师怕你一个人就把霍格沃兹吃穷了。” 呦呦立马反驳:“我吃得不多的!要是能去霍格沃兹,我还可以少吃一点点!” 褚妍怔怔看了一会儿,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想走到闫怀月身边,伸手想挽着她—— “妍妍你怎么又回来了。” 褚锋眼中隐隐有些不悦,但他藏得很好,观众看不出他是为什么而不悦,只以为他是不满褚妍过于害羞。 “去跟呦呦妹妹玩,小孩子就和小孩子一起玩才开心,不能总粘着妈妈呀,快去。” 褚锋伸手拽了一把,将褚妍推向了呦呦他们那边。 褚妍的手还维持着想要挽着妈妈的动作,有些没回过神似的,呆呆看着褚锋隐约含着一丝威胁的表情。 她垂下手,敛去眼里的依恋。 细长漂亮的眼,在阳光下仿佛透明的玻璃珠,好看却没有什么温度。 “呦呦。”她轻声细语地,轻轻拽了拽和顾启洲说话的呦呦,“我们去买魔杖吧。” “好啊。” 呦呦没有迟疑,稳稳地牵起褚妍的手。 那只手软软小小的,但握着别人时,却有一种坚定温暖的力量。 好像只要被这双手抓住,也会又源源不断的勇气传递过来,让她彷徨不安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稳稳当当地落下去。 “去买魔杖吧!” 呦呦牵着褚妍朝店门口的顾妙妙和沈寂川走去。 奥利凡德的魔杖店是非常出名的一个景点,穿过堆满高高两排魔杖盒的小道,一群人排着队到了挑选魔杖的地方。 “奥利凡德先生不在吗?”呦呦见了老板第一面问,“他请假了吗?” 奥利凡德是工作人员扮演的,当然和电影里的那个奥利凡德长得不同。 “是的,他请假了。” 为了保护小朋友的童心,工作人员如是说。 他还挑了呦呦上前去体验一下非常中二的魔杖认主仪式,先是挑了一根不适合的,让呦呦对着铃铛挥舞,结果全店的铃铛都响了,接着又是一根,挥完花凋谢了。 最后他终于挑到合适的魔杖,握紧魔杖的瞬间,头顶圣光照亮,风声骤起,确实很有魔法的神圣感。 “——我真的有魔法!!!!” 呦呦非常激动地转头对其他人说。 ……唯一的问题就是,呦呦好像完全当真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地方售卖的魔杖竟然还是感应魔杖,路边的水桶、旗子,橱窗的箱子,只要用这个感应魔杖一挥,都能做出反应,看起来就跟魔法一样。 这一套下来,成功把本来就很好骗的呦呦洗脑,现在她对自己有魔法的事情深信不疑,连路上嘀嘀咕咕的咒语都不敢再说了,生怕不小心使出去。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格兰芬多的女巫啦!!” 呦呦披着刚买的格兰芬多巫师袍,骄傲道。 顾妙妙和沈寂川也各自披上了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的巫师袍,三个颜值超高的小朋友站在一起,活像个霍格沃兹中国分部的新学生。 “妍妍姐姐你为什么不买魔杖呢?”呦呦也给她找了一件赫奇帕奇的巫师袍穿上,“我哥哥姐姐都买啦!” 言下之意,就连这两个毫无童心的人都卖了,她怎么能不买呢? 褚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巫师袍,小声说: “因为没有魔法啊。” 呦呦瞪大了眼:“怎么会!刚刚我挥了一下魔杖,水桶就冒出水来啦!” 褚妍细声细气解释:“是因为红外感应,你的魔杖……” 话还没说完,褚妍就被顾妙妙和沈寂川齐心协力捂住了嘴。 沈寂川:“呦呦你不是想和黄油啤酒吗?查查地图,要到哪里买?” 呦呦愣了愣,乖乖去找顾启洲问了。 两人这才松开褚妍。 “嘘——”顾妙妙严肃道,“你告诉她,她会世界观崩塌的。” 沈寂川也一脸认真:“到时候她哭起来,我们谁都没法好好玩儿了。” 【哈哈哈哈哈哈哥哥姐姐为了保护妹妹脆弱的童心也是很不容易了】 【不是保护童心,保护的是自己愉快轻松的旅途吧hhhh】 【果然全场只有呦呦一个人相信自己真的有魔法哈哈哈哈傻得太可爱了】 褚妍见两人如此认真,愣愣地点点头。 ……她的哥哥姐姐,好像对她也很好的样子。 真好。 原来有的人,是被这么多人喜欢这,保护着的啊。 “买到啦!黄油啤酒!” 褚妍看到一杯递到了自己面前,她摆摆手: “我、我不能喝酒的。” “这个不是酒哦。” 呦呦把顾启洲买来的饮料分给顾妙妙和沈寂川后解释。 “这个虽然叫做黄油啤酒,但不是酒,只是奶盖加汽水之类的饮料而已。” 呦呦还喝了一口给她看,唇边一圈奶盖的小朋友砸吧砸吧嘴道: “好喝!” 褚妍好奇地看了一眼,看起来确实很好喝。 可是…… “奶盖也不行。”褚妍垂下眼,小声道,“我很容易长胖,所以不能随便在外面吃东西。” 呦呦意外地眨眨眼: “可是你很瘦很瘦啦!你的腿比我胳膊还细!” 其实褚妍像呦呦这么大的时候,比她可胖多了。 呦呦只是婴儿肥,她可是结结实实的胖。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 “还不够,爸爸妈妈说,要跳得好看,还要再瘦一点,如果我喝了这个,今天和明天我都不能吃饭了。” 呦呦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不让小朋友吃饭的爸爸妈妈。 她因为零食吃太多,偶尔剩下小半碗饭,郁澜都会追在她后面逼她把剩下的饭全都吃光,让她以后长记性不能光吃零食不吃饭。 她端着两杯黄油啤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妍妍——” 他们里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越来越近,人群也渐渐拥挤起来,褚锋喊了褚妍一声。 褚妍下意识地回头,以为是爸爸在叫她回去,怕她走丢。 然而一回头,看见的却是褚锋无声的口型: 记住了 要摔倒 褚妍手脚发凉。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褚妍被人流推搡着,一眨眼,好像连之前跟拍她们的摄像师都不见了踪影。 褚妍雾蒙蒙的眼映着周围摇晃的人影,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件冰冷的工具。 她根本不是什么芭蕾小公主。 她从来就不喜欢芭蕾。 她很害怕镜头,根本不想参加综艺。 没有人在乎工具的想法,从来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妍妍姐姐——” 忽然间,一双温暖的小手覆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我找到你啦!” 褚妍指尖一缩。 扑通扑通。 她听到了自己骤然响起的心跳声。 “我和摄像师叔叔走丢了!还好妍妍姐姐你还在!你害不害怕?虽然我有魔法了但我还是有一点点害怕怎么办?有能找到爸爸妈妈的咒语吗?” 褚妍许久没有说话。 等呦呦一个人怂怂地碎碎念完之后,褚妍才带着她终于穿出了拥挤的人群,在站台的一旁得以喘息。 褚妍看了看四周。 嗯,没有摄像师在拍。 “呦呦。” 褚妍抱膝蹲下,认真对呦呦说。 “你推我一下。” 呦呦:“……???” “快点,你快推我一下!” 呦呦:她还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要求。 “妍妍姐姐你怎么了?”呦呦十分困惑,“你、你是不是在小瞧我?我力气很大的!我还会魔法!你大我好多岁,我也能推倒你的!真的!” 褚妍急得声音都大了些: “那你快推!”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挑衅了,呦呦哪里抵得住这激将法,当即就撸起袖子,伸出圆手,然后—— 用一根小小的食指轻轻戳了一下褚妍的肩头。 呦呦只感觉力气刚使了一半,褚妍就麻溜地哐当倒地,把她自己倒是吓得猛退一步。 怎、怎么! 这这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碰瓷!??? 小姐姐!碰瓷是没有出路的!你这路走窄了啊! 令她没想到的是,触不及防倒地的褚妍,又十分迅速地站了起来,赶在摄像师找到他们的同时,伸手抱住了满脸诧异的小朋友。 “这样就好了。” 褚妍轻轻在呦呦的耳边道。 她完成了爸爸妈妈交代的任务。 也没有让呦呦受到伤害。 太好了。 98、九十八个小朋友 被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小姐姐抱在怀里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呦呦总觉得褚妍像是比自己还要幼小无助的小鸟。 她像是在害怕什么、求救似地紧紧抱着她。 这种情绪不用明确表达, 呦呦也能敏锐地感觉到。 但观众们隔着屏幕看不出这么多, 当摄像师的镜头远远捕捉到两个小朋友的身影时, 他们看到的只是小朋友抱住彼此的温暖瞬间。 【啊啊啊放心了放心了!两个人突然不见我都跟着揪心!】 【狗节目组怎么带孩子的!两个孩子突然走丢得多害怕!还好我们妍妍知道保护妹妹!】 【呜呜呜呜我们妍妍果然也是小天使!两个小天使相依为命呜呜太暖了叭】 褚锋原本打的算盘是让褚妍扮演受害者,既能博取同情心又能吸引话题度, 这在成年人的娱乐圈里很常见的手段。 但他没想到褚妍并没有栽赃呦呦,反而误打误撞地,让大家对她的好感度倍增。 “呦呦——褚妍——!” 气喘吁吁的摄像师举着沉重的摄像机,和几名助手一起匆忙赶到,见两个小朋友都安然无恙, 心里的大石头才终于落地。 “你们没事吧?没受伤吧?” 褚妍摇摇头。 工作人员:“没事的话, 我们就赶紧走吧, 这一趟霍格沃兹特快就要开了, 要是赶不上, 我们就要和其他人错开再等很久了……” 错开啊…… 内心忐忑不安的褚妍想, 要是真的能错开就好了。 她虽然鼓起勇气,稍微没有完全按照父母的要求办事,但她仍然很害怕待会儿面对父亲的责问。 因为她知道, 尽管她可以撒谎说自己真的摔了,只是恰好摄像机没有拍到, 褚锋也会怪她笨,连这点小事都没能做好。 况且,她原本也很怕在父母面前撒谎。 她不敢面对他们的失望和怒火。 呦呦跟着工作人员一路往上车的地方走, 偶尔瞥一眼褚妍,她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脚步也走得有些磨磨蹭蹭,浑身上下到头发丝都表达着抗拒和焦虑。 唔…… “小心——!” 旁边传来一个外国女人的声音,呦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头顶从天而降一个实心的球。 是金色飞贼。 这只从天而降的金色飞贼,是从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手里掉下来的,人群摩肩接踵,一两岁的小朋友没有拿稳,恰好掉在了呦呦头上。 “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和她的丈夫满怀歉意,连忙询问呦呦有没有受伤。 呦呦本来想摇头,因为那个金色飞贼砸人确实不疼,但她那诡异的脑回路忽然一歪,哎呦了一声—— “我脑袋有点晕晕。” 小姑娘扒拉着摄像师的裤腿,煞有其事地扶着小脑袋瓜装晕。 “晕晕晕,疼疼疼,走不动啦,我要去旁边休息一会儿,我们等下一班车吧!” 呦呦自以为自己装得很像,但小朋友的演技就和他们伪造的家长签字一样,除了她自己以外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怎么突然当街碰瓷起外国友人了????】 【哈哈哈哈不想走就直说,怎么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哈哈哈这塑料演技,呦呦不滑花滑以后在喜剧界搞不好能闯出一片天啊!】 跟拍的工作人员们也看出呦呦这完全是不想走了而已,把忽悠瘸了的外国友人送走,工作人员用对讲机和大部队通了气,说他们晚一点再过去。 趁着工作人员们沟通的时候,呦呦拉着褚妍坐在站台旁的长凳上,狡黠地冲她笑道: “这样我们就可以单独一起玩啦!” 褚妍眼睫微颤,有些讶异: “……你知道?” 故意装晕避开这趟列车,就好像她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 呦呦昂着小脑袋,自豪道: “那当然,我有魔法的!我什么都知道!” 目送着这一趟列车开走的褚妍,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就好像头顶悬着的剑又上移了几公分,虽然也随时会掉下来,但总是离远了一点。 褚妍听着呦呦的话,有些恍惚。 “……真的有魔法吗?” 这次倒是呦呦愣了一下,她沉思了许久: “我知道一个能让人开心的魔法,你要不要试试?” 呦呦所说的让人开心的魔法,其实也很简单。 “我要一个甜甜圈!谢谢!” 小朋友的英文咬字带着点小奶音,伴随着她明媚的笑容,甜得像一罐琥珀色的蜂蜜。 店员也笑眯眯地将工作人员付钱的食物递给她,呦呦双手接过,转身就捧到了褚妍的面前。 “这个就是我说的魔法啦!” 褚妍看着面前比她脸还要大的草莓甜甜圈,下意识地就摆手。 “不行不行,我不能吃这个,这个热量太高了,我不行的……” “你行的!” 呦呦开始了甜食主义者的洗脑活动。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好几个胃,一个装主食,一个装饮料,还有一个装甜点。”呦呦说得非常认真,“我们只是把装甜点的胃填满了,可是另外两个胃还是空着的啊。” 褚妍:“……呦呦,每个人只有一个胃的。” 眼看没能把小姐姐忽悠过去,呦呦又换了一种思路。 “妍妍姐姐,你平时不吃甜食会长胖吗?” “会的。”褚妍说起这个有些丧气,“我就是那种,喝水都会长胖的体质,除了少吃,还要大量运动才行。” “这不就对了!” 呦呦理直气壮地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你看,你说你喝水会胖,吃甜食也会胖,那就是喝水等于吃甜食,反正都会胖,吃不吃甜食也没什么影响啊!” 褚妍:“……” 好、好有道理! 如果褚妍年纪再大一点,大概很快就能把这个胡搅蛮缠的问题想明白,如果她年纪再小一点,不用想也知道这不符合常理。 但偏偏她就正处于有思考能力,但是思考能力又没那么好的年龄,呦呦这乱七八糟的道理,她乍一听,居然觉得还有点无懈可击! 听了这番话的观众们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哈这不就是减肥时自欺欺人的我自己吗!?】 【说得很有道理,我立马点个宵夜犒劳自己!】 【同理可得,开始健身后我饭量大了于是我胖了,没有健身我依然胖,四舍五入等于健身没用我何必折磨我自己!】 【哈哈哈哈顾呦呦小朋友这是什么减肥哲学家】 呦呦从盒子里拿出那个比脸还大的草莓甜甜圈,在侧边咬了一口,幸福得差点当场融化。 “好吃!甜!我一个人能吃十个!” 呦呦一口下去嗨得摇头晃脑,再加上现在她和褚妍是单独行动,没有大人会管她吃多少,呦呦更是笑得杏眼儿弯成了小月牙儿。 这种简单纯粹的快乐是很吸引人的,褚妍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吃过甜甜圈了,完全记不起甜甜圈是个什么味道。 她低头看着呦呦推到她面前的另一半甜甜圈,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抵挡住甜甜糖香和呦呦表情的诱惑,试探着,小小的咬了一口。 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融化,这种在她父母口中廉价且毫无意义的工业糖精,对于褚妍而言,比她吃过的所有米其林大餐都还要令人快乐。 就好像,这里面真的藏了会让人开心的魔法。 “好吃吗?”呦呦用亮晶晶的眼望着她。 褚妍点点头,想了想,又直接咬了一大口甜甜圈。 “好吃!” 捧着甜甜圈一起吃的两个小女孩灿烂地笑了起来,即便是一旁拍摄的摄像师,都被这一幕治愈了。 随后呦呦还拉着褚妍又去买了冰淇淋,这样的食物,平时父母也不会给褚妍吃的。 “你喜欢香草味的吗?” “喜欢。”褚妍又说,“我很久没有吃过,已经忘了其他冰淇淋是什么味道的了,虽然没有比较,但是我觉得这个味道也好吃!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呦呦疑惑:“为什么不能天天吃?” 每天吃很多会拉肚子,但每天一个都不行吗? “哦对了,你说过的。”呦呦慢半拍才想起来,“你要跳舞,你很喜欢跳舞吗?” 能为了跳舞而放弃这么好吃的甜食,那得有多喜欢跳舞啊! 等等,她以后滑冰会不会也需要少吃零食? 呦呦还在发呆想着自己未来的命运,褚妍却半垂眼眸,眼神里隐隐有些厌恶: “……我不喜欢。” 这个答案倒让观众们十分意外: 【不喜欢吗?她爸妈不是说她从小就喜欢芭蕾,喜欢得劝都劝不住一定要学吗?】 【对啊,怎么会不喜欢呢?她爸妈还说她是主动健身节食,就是为了跳舞更好看呢】 其实从刚刚开始,观众们就有些疑问了。 或许是因为难得远离父母,所以一直都伪装成父母要求的模样的褚妍,也忍不住松懈,泄露出了自己本身的想法。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很喜欢的!”呦呦也很吃惊,“刚刚在车上,褚叔叔给我看你跳舞的视频,妍妍姐姐跳舞这么好看,我都羡慕,你竟然不喜欢吗?” “一点也不好看。” 褚妍的声音很僵硬,那种情绪简直无法藏匿。 “我跳的舞,就像个机器人,我没有天赋,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跳不好就要一直跳,直到跳得让他们满意我才能停——” “你见过八音盒上的转的芭蕾人偶吗?” “我就是那个人偶,区别是八音盒动力耗尽就会停,而我却要这样,永永远远、没有休止的重复下去……” 褚妍的音色原本像霜花一样轻,此时却如冷硬的冰棱。 摄制组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大事不好,再让她说下去,这一期周导设置的合家欢剧本又要被撕得粉碎,连忙打断道: “褚妍,我们去找你爸爸妈妈好不好?他们就在前面那条街,穿过去就到了。” 褚妍听到他们说爸爸妈妈,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任由呦呦牵起了她的手。 “妍妍姐姐你不是人偶。” 她语气轻松,显然没听懂太多,但也模模糊糊有些感觉。 “人偶是不会吃东西,你刚刚可吃了半个甜甜圈,还有一个香草冰淇淋呢!” “嗯。”褚妍轻轻道,“我不是人偶。” 两个小朋友一个细声细气,一个奶声奶气,全然一派天真稚嫩的模样。 她们丝毫不知道,身后的工作人员们背上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们更不知道,因为这几句话,网上已经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99、九十九个小朋友 【刚刚妍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 【什么叫跳得不对就要一直跳下去?十二岁的小朋友为什么会把自己比喻成人偶?】 【没有兴趣没有天赋学艺术是真的会被挫败感折磨到仿佛上刑一样的痛苦】 【太真实了, 本芭蕾受害者表示, 我小时候被强迫跳舞也是和妍妍一样的感觉!】 【妍妍一家的综艺我是一路追过来的, 这要是真的那真的太恐怖了, 褚锋和闫怀月对外一直说的是妍妍自己喜欢芭蕾, 天生就是学芭蕾的料,老师也夸她天才什么的……】 【懂了, 都是人设是吧?】 【会不会是小朋友太累了才这么说的?偶尔闹情绪?】 【别自欺欺人了,刚刚那段话你觉得是一时意气说的吗?这话小姑娘肯定都不知道在心里藏多久了好吧!】 谁都没想到,大家印象里寡言少语的乖乖女褚妍,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朋友,正常情况下, 哪怕是练舞练累了, 抱怨两句, 也绝不会想到把自己比喻成永无止境跳下去的八音盒人偶。 这个比喻仔细一想,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呦呦和褚妍去和大人们汇合的这一路上, #褚锋女儿说自己是人偶#的直白话题, 就这样在节目热度的加持下,飞快的冲上了热搜前五。 褚锋虽然已经过了大红的阶段,但他的国民度还在, 是那种路上随便抓一个,都会听过他名字的国民度。 所以有关他女儿的热搜, 哪怕是不知道他女儿是谁,大家都会好奇地点进去看看。 这一看,他们就看到了被人截取出来的那个片段。 ——不喜欢跳舞。 ——没有天赋, 没有兴趣。 ——但跳不好“他们”就会让她一直跳,直到满意“他们”满意才能停止。 这样的话用褚妍细弱而冷静的声音说出来,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网上议论纷纷之时,《成长日记》第三期直播的在线观看人数也直线飙升,不少人看完热搜之后,直接就带着怒气冲进直播间。 之所以是带着怒气,这还得归功于褚锋夫妻俩卖力的给褚妍立的芭蕾小公主人设。 在各个节目里,褚锋自豪地反复夸赞褚妍对芭蕾的热爱、她有多主动地牺牲玩耍的时间去练舞,又自己放弃了多少喜欢的食物。 不少人粉褚妍一家人,原本粉的就是褚妍勤奋努力的芭蕾天才人设。 现在勤奋努力的芭蕾天才变成了受尽父母压榨、逼迫她装出全是自愿牺牲的可怜小姑娘,大家顿时涌出了强烈的保护欲,恨不得立刻就从直播间爬到这对脑瘫夫妻的面前,给他们当头一棒! 但此时的褚锋,对网上的腥风血雨还丝毫不知。 这一路他焦急地频频打听呦呦和褚妍的去向,就是担心褚妍那个性子,完不成他交代下去的任务。 现在一见褚妍和呦呦回来了,他立马上前,貌似关切地问: “妍妍没事吧?你这样突然不见,可把爸爸妈妈吓坏了,没受伤,没摔倒吧?” 说到最后那个摔倒的时候,他眼里的暗示都快成明示了。 好在观众们还不知道他教唆褚妍卖惨这一茬,只有呦呦这个老实人傻愣愣道: “摔啦!妍妍姐姐刚刚摔了一下!” 褚锋:“真的!?” “真的!”呦呦认真点头,“就在站台的时候,我就轻轻戳了她一下,没想到……” 说到站台,一直观看的观众们就想起了两个小朋友拥抱的一幕。 呦呦比褚妍矮一个头,她肯定戳不倒褚妍,再加上两人关系还这么好,又一起吃甜甜圈又吃冰淇淋的,肯定不会是呦呦故意推的,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然而褚锋一听,却误以为是褚妍陷害成功了,立马翻脸: “呦呦,你怎么能推妍妍姐姐呢?是妍妍姐姐有什么地方惹你不开心了吗?小朋友有什么矛盾可以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 呦呦:? 观众们:??? 【这什么傻逼竟然敢冤枉我们呦呦宝贝儿!!!给爷死!!!!!】 就连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都看不下去了,试图使眼色: “那个……是误会,都是误会……” 褚锋:“我知道是误会,但是我们妍妍以后是要去舞团跳舞的,她那么喜欢跳舞,要是摔一跤摔出个好歹,影响跳舞,她得多难过啊……” 如果单听褚锋这一席话,不少观众还只觉得这是个担心女儿的父亲,算是正常。 可一联想到褚妍所说的“跳不好就要跳到他们满意为止”,两相对比之下,褚锋在观众们的心里的面目就逐渐扭曲起来。 当面一口一个女儿,说的话都是为了女儿好。 背地里是却是将女儿当成跳舞机器,没有他的命令女儿就要一直练舞练到死为止的恶魔父亲。 怎么会有人伪装得这么深? 听说因为褚妍小有名气,褚锋和闫怀月也连带着再度翻红,有了不少通告。 所以这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吗? “什么误会?” 顾妙妙的声音忽然响起。 顾启洲和郁澜还在里面的商店排队结账,她原本是在店门口等着的,见呦呦他们回来了,这才过来。 没想到一过来就听到了这么白莲的一番话。 “既然都是误会了,叔叔你后面那个但是又是什么意思啊?” 有镜头对着,顾妙妙收敛了些,没有一上来就坟头唢呐的招呼,她甚至还露出了小朋友般的礼貌笑意。 “叔叔你好像话里有话,妍妍姐姐跳不了舞和呦呦有什么关系啊,我有点不太明白,您能详细说说吗?” 褚锋被怼得一顿:“这……”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呦呦直白道: “褚叔叔是觉得,我把妍妍姐姐推倒啦,所以妍妍姐姐以后就没法跳舞了!” 这一记直球踢得褚锋猝不及防。 他虽然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怎么能当众说出来? 顾妙妙默契地和呦呦唱起了双簧: “不对,褚叔叔都说是误会了,怎么还会怨你呢?” 呦呦一头雾水,姐姐的语文这么好,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 “不是不是,他就是这个意思。”呦呦努力解释,“他只是假装原谅我了,其实他就觉得我是故意推的!” 顾妙妙:“是吗?” “真的!姐姐你相信我,褚叔叔刚刚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姐妹俩一唱一和,听得褚锋背后冷汗直冒。 这……这和他想象的发展不太一样啊? 顾呦呦不是挺笨的吗?这怎么倒反将他一军呢???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褚锋无奈之下只能说,“我没有怨呦呦,我知道呦呦肯定没有推妍妍。” 呦呦怀疑道:“您真的知道吗?” “真的知道!”褚锋内心表示抗拒,但嘴上还是要这么说,“并且妍妍也没有受伤对吧,都是小事,呦呦千万不要误会叔叔……” 呦呦点点头:“好吧,我不会误会叔叔的。” 褚锋松了口气。 “但是叔叔你还有不知道,妍妍姐姐的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呢!” 褚锋笑道:“你们还有小秘密了?能不能告诉叔叔啊?” 摄制组的人一听这话,背后又冒了一身汗。 她是敢说,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听了。 “能啊!”呦呦想了想,妍妍姐姐好像没有让她保密,于是道,“妍妍姐姐说,她不喜欢跳芭蕾,叔叔你能让她以后都不跳了吗?” 褚锋一听这话,大惊失色。 “谁说的!?谁说妍妍不喜欢芭蕾了???” 震惊之下,人的下意识反应其实很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 褚锋听了这话,仿佛欲盖弥彰一般,将他曾在其他节目上反复念叨的那些说辞,又在镜头前念了一次。 什么褚妍从小就喜欢芭蕾,老师夸她有天赋,她为了跳舞下定决心减肥等等。 可这一切,全都和之前褚妍的话形成了讽刺的对比。 【说谎!】 【全都是假的!妍妍亲口承认她不喜欢跳舞了!!】 【什么主动减肥主动加练都是骗人的!分明都是你们在强迫她!!!】 【拿女儿当工具利用的恶心家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封杀!再看到这人我快吐了!】 【封杀封杀,节目组要是能马上换人我立马在直播间刷礼物庆祝!】 褚锋自己吹响了他即将被全网声讨的号角。 而此时还在给大家洗脑的他并不知道,在已经知道真相的观众们眼中,他此时的表演是如此的虚伪做作,令人作呕。 褚妍也不知道她刚刚的那几句话,造成了如此惊人的连锁反应。 她只是静静垂眸,一如往常那样以沉默无声抗争。 但这一次,她的抗争奏效了。 第三期节目录制结束,全员紧接着就乘坐飞机返回国内。 得知自己在网上已经声名狼藉、成了全网讨伐对象的褚锋,下飞机之后暴跳如雷,差点在机场就破口大骂起来了。 不过此时的他还没看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只知道大家突然骂他是利用女儿的人渣,却不知道大家为什么突然发现了真相。 “疯子!这些人都是疯子!” 褚锋几乎将手机捏碎。 “我自己的女儿,我花钱培养她!供她吃供她穿!带她上节目让她出名,居然成了利用她!?” 闫怀月安慰道:“这些人都是闲的,我看就是我们妍妍红了,那些人嫉妒,搞不好就是顾家那夫妻俩嫉妒,就跟我们之前找人黑他们一样,他们也眼红我们……” “就是闲的!我自己的家事轮得到他们管!?” “公共场合忍一忍,等回家我们再商量,妍妍……妍妍?妍妍人呢??” 夫妻俩这才回过神来,四周转了好几个圈,连半个褚妍的影子都没看到。 此时的褚妍,早已气喘吁吁地冲到了机场之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叔叔!去这个地址!” 褚妍哆哆嗦嗦,将她找呦呦要来的纸条递给了司机。 司机见她才十二三岁的模样,有些迟疑,又见机场里匆匆追出来两个大人。 “快开啊!”褚妍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情急之下喊道,“他们不是我父母!他们是人贩子!来抓我的!” 褚锋夫妻俩急得神色狰狞,确实看上去有些恶人相。 司机当即就一脚油门,直接把褚妍送到了她给的地址。 “……谢谢您。” 褚妍心有余悸,将自己藏在口袋里的钱全都给了司机。 “叔叔,这些够吗?” 司机一看,其实是不够的,不过见褚妍小脸惨白,只从里面抽了一张。 “小姑娘,天快黑了,早点回家吧。” 褚妍一愣。 可是,她好像已经没有家了。 “妍妍姐姐!!” 身后传来了呦呦的声音。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顾宅里亮起了昏黄的灯。 比他们早一步回来的呦呦站在门前,正笑容满面地挥着手,仿佛知道她会来一样。 褚妍眼前泛起了些许雾气。 “呦呦——” 顾家其他人也是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出来一看,刚刚分别的褚妍竟然出现在了他们家门口,正抱着呦呦哇哇大哭,哭得可怜巴巴,顾启洲都怕邻居见了,以为他们在欺负人家小孩呢。 “快进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褚妍哭得抽抽搭搭:“我、我害怕……” 沈寂川拿着ipad,给顾启洲和郁澜看了今天的微博热搜和直播间里评论弹幕,两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不敢回家……我好像、好像说错话了……我怕他们生气……” 从小积威之下,褚妍对父母的恐惧是骨子里的。 他们都不用动手,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浑身发抖。 郁澜看着这可怜见的小姑娘,也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一边拿纸给她擦眼泪,一边轻声说: “没关系,那你就先在我们家住一晚,明天我们再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办……” 要做这个决定可不容易。 褚锋夫妻俩肯定还不知道褚妍去了哪里,他们收留褚妍一晚事小,但要承担的责任可就大了。 褚妍也知道,她擦擦眼泪,小声问: “……不会给阿姨添麻烦吗?” 郁澜:“这点事都办不到,那要我们大人做什么?” 她摸了摸褚妍。 “今晚你和呦呦挨着睡吧,凑合凑合,你介意吗?” 褚妍用力摇头。 呦呦对于网上的什么腥风血雨,褚妍又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的爸爸妈妈全然不懂,但知道今天晚上可以和妍妍姐姐一起睡觉,她很开心。 “……呦呦,我真羡慕你。” 临睡前,褚妍忽然道。 呦呦疑惑:“为什么呀?” “就是很好,什么都好。” 呦呦听不太懂:“……好吧,那我也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妍妍姐姐好看嘿嘿嘿!” 褚妍对这个羡慕理由有些哭笑不得。 她轻声说: “你也好看。” “我不好看,我是可爱!” “不,你好看。” “妍妍姐姐最好看。” “呦呦最好看。” “……” 呦呦成功将六年级的小朋友拖到了一年级的水准,两人没有意义的互吹了一波,也不知道是谁撑到最后,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的梦里,梦到食死徒和摄魂怪变成了褚妍。 她一句咒语也记不住,不过就在她快要被可怕的怪物发现时,有个小小的团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举着魔杖,背影坚定。 一瞬间,天就亮了。 “……外面……什么声音?” 一大早,呦呦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楼下好像有人在争执。 扭头一看,身边的褚妍已经不见了,呦呦急忙趿拉着拖鞋推开门,就听见楼下传来了褚锋和闫怀月的声音。 “……什么叫孩子跑来你们家!?孩子才多大?孩子不懂事,你们大人不懂事吗?” “就是!我们夫妻俩昨天都报警了!你们居然都不给我们打个电话!”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种行为,都能叫拐骗小孩了?” …… 没了镜头对着,褚锋和闫怀月算是彻底现了原形。 昨晚还开开心心的褚妍,此时被褚锋强行拽到自己这边,她努力想要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但不讲理的父母却铁了心要把所有事都怪在顾家头上,拉顾家下水。 他们正好借机发泄自己被网友拆穿、声名狼藉的怨气。 可惜的是,没有镜头对着,顾妙妙和郁澜也完全没了束缚。 郁澜:“还好意思说孩子不懂事,我看就数你们当家长的对自己没有b数了吧?” 顾妙妙:“都趴在自己小孩身上吸血了,装什么担心孩子的好父母人设啊?哦不对,现在全国都知道你们是一对糊得只能靠自己十二岁的女儿才能翻身的糊咖了,你们卖好父母人设也卖不动了是吧?” 郁澜:“我们是拐骗小孩你们叫什么?让十二岁的女儿当童工养你们的寄生虫父母?” 顾妙妙:“吃软饭就要有吃软饭的样子,靠女儿捞钱的还不把心态放平一点,好手好脚都不能独立行走了,现在连脸都不要了,是知道百年以后你女儿都不愿意给你烧纸了,破罐子破摔了是吧?” 顾启洲:“……那个女孩子说话还是要文明一点……” 顾妙妙:“我觉得我挺文明的啊,我连祝妍妍姐姐早日脱离苦海户口本变单页都还没说呢。” 顾启洲:“……” 褚锋和闫怀月原本是上门来找茬的,谁知道一上门碰到的全都是硬茬,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你们……” “不管你们怎么说!妍妍始终还是我们的女儿,轮不到你们外人教训!妍妍我们走!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走!” 褚妍害怕极了,既不想跟他们走,又害怕给顾家添麻烦,哭得满脸是泪。 就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了一个老人家的声音—— “别人管不了,那我这个当奶奶的管不管得了啊?” 听到这个声音,褚锋和闫怀月浑身一僵。 等看清是谁,褚妍一把挣脱褚锋的束缚,扑进了老人家的怀里。 所有委屈与担忧全都聚集起来,汇成了一句—— “奶奶!” 100、一百个小朋友 看着大厅里含泪相拥的一老一小, 顾家人有些茫然。 “这是妍妍的奶奶?” “她怎么找来的?” “不知道……那夫妻俩脸都绿了, 好像挺怕奶奶?” “咦我总觉得这个奶奶有点眼熟,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顾家五人列成一排, 仿佛在一场大戏的特等座, 平静又充满好奇心的看着对面的一家四口人,要是给把瓜子, 他们能一人一个小板凳,像村口大妈一样边嗑瓜子边看热闹。 “……妈……您、您怎么来了?” 褚锋第一时间联想到了网上那些风言风语。 “妈,是不是家里谁在您耳边嚼舌根了?您别听网上那些人瞎说,我没有利用妍妍!都是那些在背后造谣的……” 将褚妍护在怀里的褚奶奶淡淡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她生的三个儿子里,褚锋年纪最大, 却也是最不成熟最不争气的那一个。 如果只是不争气也就算了, 她家产颇丰, 时不时接济一下褚锋一家也不成问题。 但比起无能更可怕的, 是无能还贪心。 前几年她心脏不好, 要做心脏搭桥手术, 手术风险不小,褚锋就四处打听她手里的公司股份和基金,还有十几处房产如何分配的事情。 也因为这个, 这几年她和褚锋一家人都疏远了许多,平时都在国外的疗养院, 对褚妍也很少关心。 她以为虎毒不食子,谁知道她这个大儿子坏起来,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我怎么来了?”褚奶奶拂过褚妍的头发, 冷哼一声,“我要是不来,妍妍不知道要被你们折磨成什么样!” 褚锋和闫怀月面如土色,显然对老太太有些发憷。 闫怀月:“妈……怎么说是折磨呢,您说得太严重了……” 褚锋:“就是啊,本来都好好的啊,妍妍跳芭蕾跳得这么好,拿了这么多奖,妍妍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粉丝了,我们一家还一起上综艺,这样我们一家人天天都能待在一起,多好……” 如果不是听人说了昨天节目直播时褚妍的那些话,褚奶奶或许就默许了。 但事实是,他们所说的这一切光鲜亮丽的成就和地位,全都是趟着褚妍的汗水和眼泪一步步爬上去的。 “你说说哪里好了?” 褚奶奶气极反笑。 “你小的时候,我给你请最好的钢琴老师、小提琴老师,绘画老师,你喜欢火箭卫星,我又给你请了工科院的教授,结果你过了一开始的兴趣,就撒泼打滚的不要学,我和你爸稍微态度强硬一些,你就说我们压抑你爱玩的天性,不心疼孩子,是恶毒的父母。” 褚锋当然还记得他小时候的事,此时被褚奶奶一一提起,尴尬得抬不起头。 “你有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以及不思进取的少年,现在到老了,你却反过来压榨你的女儿,让她做你当年不愿意做的事情,完成你完成不了的愿望,顺便还想让你的事业更上一层?” “小锋啊小锋,你又不想自己努力,又想什么都要,这一辈子真是想占尽便宜啊。” 老人家字字珠玑,每一句都跟利刃一样,稳稳当当地往人心口里刺。 连一旁的郁澜都忍不住小声道: “老人家不愧是老人家,逻辑清晰还专戳人痛处,厉害。” 褚锋也被说得面红耳赤,他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当着外人的面被母亲揭了短,这可比单纯骂不过顾家人更令人难堪。 “妈,就算是我们错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别在这儿……” “这儿我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褚奶奶轻描淡写地牵着褚妍的手,越过他道,“更何况,你觉得我还会让你带妍妍走吗?” !? 这是什么意思?? 褚锋和闫怀月夫妻俩大惊失色,还没从这句话的冲击力里回过神来,褚奶奶已经牵着褚妍走到了顾启洲的面前。 “我替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儿媳给你们道个歉,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您客气了,也没添什么麻烦,妍妍很可爱,还好您今天及时赶到,妍妍交给您,我就放心多了。” 顾启洲打量着眼前这个满头银发,却仍精心打理了一番的老太太。 这一看就是个家境殷实,十分讲究的老太太,那种骨子里浸润出的气度修养,即便是皱纹和斑点也遮掩不住。 郁澜想了想,说起来,好像以前有过传闻,说褚锋家里很有背景,是什么了不得的艺术世家,他来往的也都是城中出了名的一群富家子弟。 她当时听了想,要真是富家子弟不继承家产跑来逐梦演艺圈?怎么可能? 不过见到眼前这个老太太,她顿时信了大半。 老太太仔细打量了一下顾启洲的脸,微微颔首道: “……长得还和小时候一样,眼睛很像你爸爸。” 顾启洲:……? 这突如其来的熟稔口吻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这什么意思? 怎么听起来两家还有点渊源??? 尤其是顾启洲,大约是许久没听见有人提起过他爸,他一时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奶奶您认识我爷爷吗?” 天真稚气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褚奶奶低头一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正昂着头看她。 褚妍介绍道:“奶奶,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呦呦,她帮了我好多好多的忙。” 小朋友眼眸清亮,说话也落落大方,更是长了一副老人家喜欢的小圆脸,褚奶奶一见了她就觉得喜欢。 “你就是呦呦啊,我们家妍妍麻烦呦呦照顾了。” 呦呦嘿嘿笑道:“不客气!妍妍姐姐也照顾我啦,我们互相照顾!” 褚奶奶慈爱地摸了摸呦呦的头。 “我和你爷爷以前就认识,你爸爸一两岁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哇——” 爸爸的一两岁,那可真的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吧? “呦呦见过爷爷吗?” “没有。”呦呦摇摇头,瞥了眼顾启洲的表情,有些忧伤地小声说,“爷爷去世好久了,奶奶你老是提爷爷,爸爸会难过的。” 呦呦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爷爷,但她共情能力很强,一想到爷爷就是爸爸的爸爸,要是爸爸去世了,她一定也会很难过,同理可得,爸爸平时从不提爷爷,也一定是因为他太难过了。 褚奶奶:“……” ……去世好久了? 那前段时间还参加商业峰会的那个老头是谁?? 呦呦的小声只是她自以为的小声,事实上顾启洲和郁澜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那个褚阿姨您站了这么久,不如坐下来我们慢慢聊?”顾启洲尴尬打断,“大家都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褚奶奶意味深长地看着顾启洲匆忙走远的背影。 这么说,传言好像是真的? “妈!您什么意思啊!”见褚奶奶慢悠悠地在沙发上坐下了,褚锋焦急道,“什么叫不让妍妍跟我们走?妍妍是您的孙女也是我们的女儿啊!” 褚奶奶问:“妍妍,你愿意和你爸妈回家吗?” 褚妍听了这话,立马紧紧抱住奶奶的手臂。 她不要! 这一次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要是跟爸妈回家,她一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你们看,这是孩子自己的意思。” 闫怀月急了:“妍妍这么小懂什么?我们是妍妍的父母,是她的监护人,她不跟我们跟着谁?您能代替我们当父母的吗?” 这话倒让褚奶奶迟疑了一会儿。 褚妍才十二岁,即将迈入心理变化的青春期,这个阶段如果缺失了父母的存在,对孩子人生观价值观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褚奶奶想要接走褚妍,是为了让她快乐,而不是为了让她生命中缺失重要的一块。 呦呦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转头问褚妍: “妍妍姐姐,他们在争什么啊?” “……争我。” 褚妍低着头,内心有些挣扎。 她当然是不想再回到过去暗无天日的日子,可是……她又无法控制的心软。 她忍不住想到生病的时候半夜带她去医院的爸爸妈妈,想到半夜还在学习营养学,让她不至于因为节食而缺乏营养的父母。 如果她真的今后都和奶奶一起生活,那她也一定会想念爸爸妈妈。 不是想念他们逼着自己练芭蕾上节目的时候,而是想念这些点点滴滴对她的好。 褚妍难过极了。 为什么人没有纯粹的坏,纯粹的好。 为什么既要对她这么残酷,又要在残酷之中,夹杂着一点让人无法彻底狠心的温暖呢。 呦呦见褚妍又要哭了,疑惑地给她递纸: “你们是一家人,为什么要争你呢?争来争去,也是一家人呀。” 正发愁的褚奶奶听到小朋友的小声议论,不自觉地就继续往下听了起来。 褚妍:“不是……是争我要和谁一起住。” “哦。”呦呦点点头,原来是争这个呀,“可是,一家人难道不可以一起住吗?” 虽然呦呦的姥姥不经常住在顾家,但是那是因为罗碧英女士的业余生活实在丰富,不是组织教老年人一起花式织毛衣,就是组队去跳广场舞。 之所以很少来顾家的大别墅住,完全是因为别墅区没人跳广场舞,广场舞之王罗碧英女士十分寂寞。 而褚奶奶听了这话,才突然恍然大悟。 ……对哦。 反正她也都是独居,与其让褚妍孤零零的跟她一起住空旷的大别墅,不如让褚家夫妻俩一起都搬过来。 这样,她既能时刻监督这夫妻俩对孩子的教育问题,又能让褚妍不至于小小年纪和父母分开,两全其美的事情。 褚奶奶这么和褚锋闫怀月夫妻俩一说,夫妻俩都有些不情愿。 “……还要搬家,何必这么大张旗鼓……” 他们当然不是觉得搬家麻烦,而是如果有了褚奶奶时刻监控,那么他们显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按照他们的办法培养褚妍了。 “不愿意?”褚奶奶挑眉,“也可以,那就妍妍一个人过来,你们在家待着上你们的节目拍你们的戏就行,哦对了,现在你们俩这名声,可能也接不到什么通告了吧?” 褚奶奶说得从容镇定。 “真要有骨气,也别惦记我那点小钱了,以后我都留给妍妍,你们有手有脚,应该也看不上我的那份。” 听了这话,夫妻俩吓得连忙答应: “搬搬搬,回去我们就收拾,明天就搬!” 一旁默默听着的褚妍,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褚奶奶怜爱地对她说: “你放心,以后有奶奶在,不会让你像以前一样,被你这对没心肝的混账爸妈欺负了。” 没心肝的混账爸妈敢怒不敢言。 呦呦见褚妍终于真心实意地露出了笑容,她也跟着开心。 “叔叔叔叔!” 褚锋正心里苦涩之时,忽然见呦呦轻轻拍了拍他: “叔叔,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外套借我一下啊?” 褚锋:? “可以吗?能借我吗?” 小姑娘双手合十,态度诚恳,大眼睛忽闪忽闪,乖巧得不像话。 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着,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拒绝。 再加上有褚奶奶在一旁盯着,褚锋即便满心问号,也还是把外面一件薄外套脱下来递给呦呦。 “要我外套做什么?” 外套递到面前,呦呦却并没有接,而是拉着褚妍过来,用褚妍的双手将这件外套接住了。 褚妍:??? “这样就好啦!” 呦呦欢天喜地的为自己的聪明鼓掌。 大家却完全不知道好在哪里,褚妍一头雾水地问: “好……什么?” 呦呦笑眯眯道:“妍妍姐姐自由啦!free!” 大人们依旧云里雾里,不知道眼前这个小朋友神奇的脑回路又连到了哪里。 然而几个小朋友却听懂了。 褚妍也微微愣住。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衣服,想到了哈利波特里经典的那一段,哈利帮助家养小精灵获得自由的情节。 家养小精灵是巫师家族的奴隶,被主人束缚,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 唯一想要获得自由的办法,就是主人递给他们一件衣服。 电影里的小精灵得到了一只用计骗来的袜子,开心地说“多比自由啦”。 而今天的她,也得到了属于她的自由。 在大人们困惑的眼神中,褚妍落下滚烫的眼泪,一把抱住了呦呦。 “……我才不是家养小精灵!我又没有蝙蝠耳朵!” 呦呦随之很没有骨气地改口: “当然!妍妍姐姐是小仙女!不是有蝙蝠耳朵的小精灵!” 一瞬间,褚妍破涕而笑。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魔法的。 101、一百零一个小朋友 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人家, 这还是头一次见两人都挤在厨房里, 反倒是本来就无所事事的张姨被冷落在一旁, 看着两个主人家并不熟练的泡茶。 她倒不担心他们被烫着, 她担心他们这笨手笨脚的, 待会儿上万块的茶具都让他们砸了。 “……那个阿姨什么意思?” 郁澜狐疑地盯着顾启洲。 顾启洲紧张得眼神飘忽,不自然地挠挠脸: “那个……没什么意思啊, 可能就是老头子以前的熟人,我都没什么印象……” “我不是说这个。”郁澜就差拿个灯泡照在顾启洲脸上拷问了,“关于你爸,你没什么瞒着我的吧?” 顾启洲:“……” “我嫁给你的时候,你跟我说你父母都已经去世了, 家里也只有远亲没有近亲……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 但我还是跟你确认一下, 该不会你其实父母双全家里亲戚一大堆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吧?” “……” 怎么说呢? 其实吧, 某种程度上来说, 事实上…… 郁澜说的全都正确。 都能顾启洲肯定不能这么说啊, 他要是说了实话,郁澜发现他居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她,绝对给他扣一个骗婚的帽子。 “怎么会……”顾启洲违心地撒了个谎, “那个……我先端茶过去,你让张姨找找茶点之类的……” 说完顾启洲就溜了。 “大家喝茶。”顾启洲将托盘放在桌上, 亲自给褚奶奶端了一杯茶,“您品品,这是别人送我的红茶, 您尝尝喜不喜欢。” 艺术圈的人不一定家财万贯,但在细节上大多讲究。 比如某位制片人送来的这罐红茶,当国礼送都绝对不会失了体面,褚奶奶当然挑不出错。 她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道: “嗯,我记得你爸爸也喜欢喝茶的。” 顾启洲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红茶打翻。 “是是是,他喜欢他喜欢。” 喜欢归喜欢! 可不要说什么“给他带点”的话啊! 然而天不遂人愿,偏偏褚奶奶紧接着就淡淡道: “你要是得空,可以给他也送点尝尝。” 顾启洲:“……” 一旁的呦呦听到了这对话,疑惑地问: “这怎么给爷爷啊?哦我知道了,是要烧吗?光烧茶叶吗?可是泡好了就没法烧啦!” 听到呦呦当着褚奶奶的面,一口一个烧给爷爷,顾启洲出了一身白毛汗。 “哈哈哈哈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顾启洲尴尬地捂住了呦呦了的嘴。 “昨天妍妍姐姐来家里了,呦呦你还没好好陪人家玩儿吧?不如今天留下来吃个午饭,呦呦你跟哥哥姐姐带着妍妍一起去院子里玩会儿好不好?” 呦呦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表示她的嘴被捂上了,没有办法说好。 顾启洲好不容易把小孩子们都打发出去,褚奶奶也把想留下来套近乎的褚家夫妇赶回家里搬家。 等到沙发周围没有别人时,顾启洲这才无奈道: “……您也听说了?” 从褚奶奶的反应来看,显然是知道他们家的事的。 “听说了一些,原本以为是你因为工作原因想低调点,不对外公开你和你爸的关系,没想到连你家里人都不知道……” 褚奶奶叹气。 “要不是我见过你照片,我还真以为你像你爸说的,在国外发展呢。” 顾启洲喝了口茶,轻描淡写道: “我在国内还是国内没什么区别,老头子儿子女儿都不缺,我这个不顺他心意的,本来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话也不能这么说。”褚奶奶反驳,“你爸又不是那种三妻四妾的人,都是一个妈生的,哪个孩子不是宝贝?亲生儿子哪有不顺心就不喜欢的?” 褚奶奶算一算,外面传的是顾家小儿子十八岁后就出国发展了,这样一算…… “你该不会十几年没见过你爸了吧?” 顾启洲一愣,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十几年也不至于……” 有几年老头子身体不好,做了几个大手术,他还是被家里回去过几次的。 不过那时老头子连麻醉都没过,两人不算见面,就只是看了一眼,当天就来回,周围谁都不知道。 他两次结婚,一次是在女方那边办的婚宴,一次是旅行结婚,都并没有请自己这边的亲戚,他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这么多年,他和别的兄弟姐妹亲戚多少还有一点联系。 但跟老头子,那是真的一次都没联系过。 他最后一次和老头子见面时说了什么呢? 顾启洲有些出神。 院子里,呦呦将绵绵放了出来,叽叽喳喳地和绵绵介绍自己的新朋友。 而顾妙妙却和沈寂川偷偷议论。 沈寂川:“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顾妙妙:“对,褚奶奶说起爷爷的时候,我爸就差把‘我有事隐瞒’写在脸上了。” 沈寂川:“你爷爷到底怎么回事?” 顾妙妙:“不知道啊,就说去世了,墓碑也在国外,从来不跟我们提他。” 沈寂川:“是不是……” 顾妙妙:“多半是……” 仅凭旁听的只言片语,沈寂川和顾妙妙基本已经同时脑补了出了事情真相,而一旁和绵绵玩的呦呦则完全不知道,自己每年清明都要在心里默默祭拜的爷爷,其实很有可能…… 还活蹦乱跳的。 “哥哥!姐姐!我们来玩老鹰捉小鸡好不好?” 没有玩过的褚妍见呦呦熟练的拉住顾妙妙的衣摆,呦呦还让她站到自己后面,褚妍疑惑地看着周围问: “寂川当裁判,妙妙当母鸡,那谁来当老鹰啊?” 呦呦意味深长:“嘿嘿~” 站在顾妙妙对面的绵绵则抬起头,有些自豪地:“咩——” 褚妍:??? 很快褚妍就发现,呦呦家的老鹰捉小鸡是真的十分与众不同了。 “预备——”沈寂川挥手,“开始!” “呜啊啊——!” 褚妍还没回过神来,就见最前面的顾妙妙非常迅速地往左跑动,连带着呦呦和她也跟着快速跑动起来。 定睛一看,她才发现原因所在。 ——绵绵未免跑得也太快了吧!!! ——还有,为什么要和一只羊玩这种人类幼崽根本占不了便宜的游戏啊!!!! “姐姐姐姐右边!!” “啊啊啊左边左边!!!!” “姐姐你慢点妍妍姐姐要被甩晕啦!!!” 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大孩子,褚妍彻底被顾妙妙这速度震惊了。 这能和动物搏斗的速度,顾妙妙还当什么小提琴家啊,不如去当特种兵吧! 最后褚妍实在是跟不上这两姐妹常年练习下来的速度,就在她松开呦呦衣摆的一瞬间,被惯性带得重心不稳的褚妍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绵绵干得好!” 呦呦冲一口叼住褚妍衣领的绵绵比了个拇指。 褚妍愣住了。 “你……好聪明啊。” 她回头摸摸小羊的耳朵。 “耳朵,好可爱。” 被夸奖的绵绵歪歪头,小耳朵晃了晃,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意。 褚妍更惊讶了:“它笑啦!” “绵绵很友好的,它碰见喜欢的人就会笑。”呦呦蹭蹭绵绵的脸,“对吧绵绵?” “咩——” 沈寂川看着绵绵,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都几年了,绵绵怎么不长个呢? “行了,今天的健身活动结束,我要去练琴了。”顾妙妙拉伸了一下,十分潇洒地冲褚妍挥手,“妍妍姐姐再见,要是以后你爸妈对你还不好,我可以免费帮你骂回去。” 褚妍:“……谢、谢谢?” “不客气。” 沈寂川也很快回房间看书去了,只留下对绵绵爱不释手的两个小朋友还在院子里。 “……原来我奶奶认识你爷爷呀,真想不到。”褚妍一边和呦呦rua着绵绵,一边透过落地窗看向屋内沙发上的两人,“你爷爷是什么样子的啊?” 呦呦茫然道: “啊?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的,他很早就去世啦。” 褚妍想了想:“我怎么觉得,我奶奶刚刚的意思,像你爷爷没有去世一样呢?” “要是没有去世就更好了。”呦呦又开始给绵绵扎揪揪,“爸爸没有爸爸,该多难过啊,如果我爸爸不见了,我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褚妍:“那呦呦想要什么样的爷爷呢?” 呦呦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爷爷还可以选的吗?” “……选肯定是选不了的,但是你不是没有吗?没有可以想象一下嘛。” 好像有点道理。 听了褚妍的话,呦呦认认真真地开始想象了起来: “唔……我想要一个和大家的爷爷差不多的爷爷,头发白白的,脸上都是皱纹,或许还会拄拐杖,但是会对我笑,不会像妈妈一样管着我不许我多吃糖和冰淇淋……” 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零零碎碎的点之后,呦呦又灵机一动。 “对了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有一天爸爸告诉我,其实我的爷爷是全国最大最大最大的糖果厂的厂长!我们家的糖多得永远都吃不完!之所以从小不让我知道都是为了考验我的意志力!!!” 褚妍:……要你想象,不是要你做梦啦。 102、一百零二个小朋友 褚家的事情很快尘埃落定, 搬去褚奶奶家之后, 褚妍还邀请呦呦一家人去家里做客。 去了之后的呦呦看着眼前的漂亮洋房, 惊叹道: “哇——妍妍姐姐, 你奶奶家里好漂亮啊。” 虽然自己家里的别墅面积也不小, 当初还请了国际一流的建筑师设计,但呦呦看着外面宽阔的草坪, 还有洋房古朴有年代感的设计,置身其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岁月感。 呦呦不能清晰表达出“历史感”这个概念,她能想到的形容只有一个: “像公主的城堡!” 褚妍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奶奶家长大,在这里起码度过了三四年的时间,看起来倒也并不觉得新奇。 “是吗?”她想了想, “我还是喜欢你家!你家的水龙头里可以出饮料!那个太好玩啦!” 顾宅建成不过也才四五年, 里面的设施家装更偏科技化一点, 小朋友对这些显然更感兴趣。 两个小姑娘手拉手又相互吹了一波, 其实呦呦不羡慕别的, 她很喜欢褚奶奶家里那么大的大草坪, 如果家里也有比屋子还大的草坪,绵绵一定会很开心的。 从褚奶奶家回来之后,郁澜随口道: “……真没想到, 褚家居然真的是豪门。” 就今天褚家的那套别墅,大不大就不说了, 静海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在市中心有一套带大草坪的洋房,推开门就是车水马龙的繁华城市街道。 这房子显然很有历史, 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开车的顾启洲听了这话解释: “倒不是褚家有钱,有钱的是谢家,褚妍奶奶本名姓谢,家里在民国时就开百货店了,虽然现在不是什么福布斯榜前排的富翁,但谢家也算是很有底蕴的old money。” 郁澜听完点点头:“难怪我说老太太怎么这么有气质呢,原来从小就是大小姐呀。” 车后座的呦呦疑惑问: “old money,为什么说褚奶奶是老钱?爸爸你不是说奶奶姓谢吗?而且爸爸你这么叫奶奶不礼貌哦。” 顾启洲:“……回去多背点英语单词吧,过几天我们就要去国外看姐姐的小提琴比赛了,你这词汇量也够呛啊。” “……哼。”呦呦皱皱小鼻子,“今天上课,英语老师还夸我口语好呢!” 左边坐着的顾妙妙没被呦呦打扰,她反应很快,一下就捕捉到顾启洲话里的深意: “……褚奶奶家这么厉害的话,为什么会和爷爷认识啊?” “……” 问、问到可怕的重点了! “而且两个人好像关系还很好,能和这么厉害的大小姐认识,爷爷家里也很厉害吗?” 顾妙妙没说出口的是,她觉得顾启洲对大家都有所隐瞒。 顾启洲没提过自己有兄弟姐妹,那就默认他是独生子,既然是独生子,怎么家里从来没见有过父亲的遗物,连张照片都没有? “这个……” 顾启洲不太会撒谎,也不习惯对小朋友撒谎,于是他把这个问题全都甩锅给了褚奶奶。 “我也不知道。”顾启洲飞快道,“我这也是第一次见这位褚奶奶,小时候的事我也没什么印象,她怎么认识的你们爷爷,我也没听她说过啊。” 褚奶奶确实没跟顾启洲说过。 但这种事还用说?都是一个圈子,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能怎么认识的? 郁澜对这个话题不怎么关心,毕竟她就没有想过顾启洲敢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对她有所隐瞒,她反而是提起了顾妙妙比赛的事情: “……呦呦和寂川的假我都请好了,我这边的通告也提前空出来了,你那边没问题吧?” 顾启洲巴不得换个话题: “没问题没问题,开机时间还早呢,哦对了,倒是周导说想带着团队过来拍,相当于给节目加更一期,不过我给推了。” 说起周导,郁澜有些同情: “周导现在应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吧?” 褚锋一家出事之后,《成长日记》的四组家庭当然就被砍成了三组,对节目的负面影响当然是不可避免的,周导急着寻找新突破盖过褚家的话题。 听说顾妙妙在国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夺冠之后,这周四就要去国外比赛,周导这么一个鸡贼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这一次被顾启洲推了。 前两次答应上综艺都是有原因的,《成长日记》每周末的拍摄也是签了合约,不能解决完自家黑料就撂挑子走人。 但周末以外的时间就是私人行程,顾启洲和郁澜又不是褚锋夫妻俩,指望着孩子给自己圈粉捞钱,录节目是体力活,一周一次还差不多。 顾妙妙其实也觉得录节目累,主要是一录节目她就要装小朋友,不能放飞自我骂人是一件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 “呦呦?” 一回到家,顾妙妙就见呦呦匆匆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等跟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呦呦正在打开自己大猪猪存钱罐,把里面的钱摊开了数。 “一二三四五……” “你数钱干什么?” 顾妙妙好奇地盘腿坐下,看呦呦撅着小屁股趴在地毯上认认真真数钱。 作为一个不到六岁的小朋友来说,呦呦的小金库其实颇为惊人。 顾启洲和郁澜从不克扣她的压岁钱,上了小学之后,也零零碎碎给她一些零花钱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偏偏呦呦是那种十块钱都能在口袋里揣一个月的人,家里学校什么都不缺,她根本就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就这样一年到头攒下来,存钱罐里一捆一捆的红票票足有一百多张。 “姐姐。”她抬头认真地问,“要买一块像妍妍姐姐家里那么大的草坪房子,我这些钱够吗?” 顾妙妙:“……” 衣食无忧的小朋友对钱没什么概念,这个大存钱罐里的钱小小一堆,看起来确实不少。 不过这点钱想买房子还是太天真了。 大约是不想打破小朋友天真可爱的童心,顾妙妙十分含蓄地站起来,指了指自己脚下。 呦呦眼睛亮了亮:“能买到我们家这么大的?” 那她再攒两年,岂不是就够了! 顾妙妙摇摇头: “不,我是说,看到我脚踩的这点面积吗?” 呦呦:? “你那点钱,买我脚踩的这点面积还差不多。” 呦呦:…… 现实总是残酷的。 呦呦小小年纪,过早见识到了这个城市高得离谱的房价。 一只失去梦想的团子睡前溜去院子里,rua了一把睡得迷迷糊糊的绵绵。 “哎绵绵,你再等一等,等我长大以后,一定努力赚钱给你买一个大房子!大草坪!以后你就可以撒开腿跑,再也不用怕踩到妈妈心爱的玫瑰花而挨骂了!” 呦呦抱着绵绵的头,一脸神往地想象着未来有羊有地的幸福生活。 昏昏欲睡的绵绵:? 周四一大早,顾家人就收拾好行李,全家人一起去美国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参加今年的国际小提琴比赛。 这个小提琴比赛两年一届,算是全世界青年小提琴手最顶尖的国际比赛。 上一世的顾妙妙因为起步太晚,纵使天赋过人,也无缘参加。 这一世能够以九岁的年纪参加少年组的比赛,其实是很冒险的,因为参加比赛的其他选手,很多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比她大多了。 顾妙妙其实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 毕竟无论内心如何成熟,琴技更需要肌肉记忆的培养,不是重生一次就能成为惊世天才的。 不过—— “我明天要穿红裙子,明天姐姐拿冠军,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给姐姐丢脸!” 顾妙妙心情复杂地看着呦呦。 她比自己这个参赛者还要兴奋,已经提前为姐姐夺冠排练起来了。 沈寂川无奈道: “呦呦,你这么说会给你姐姐增加压力的。” 呦呦一愣,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打量了一下姐姐的表情才说: “……姐姐你不要有压力,不拿第一也很好的,你都没有嫌弃拿不到第一的妹妹,我也不会嫌弃拿不到第一的姐姐,真的!” 听了这话,原本还真有些紧张的顾妙妙忍俊不禁,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那我可谢谢你不嫌弃我了。” 呦呦拍拍胸脯,很讲义气道: “不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沉闷的气氛再度活泛开来,在酒店稍作休整之后,顾启洲带着一家人前往奥斯汀的音乐厅参加今天的初赛和半决赛。 金色音乐厅气势恢宏,装潢典雅,入席的观众们穿着正式,呦呦今天也穿了件漂亮的豆绿色裙子,衬得肤色雪白,跟雪团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落座后的呦呦四处张望,她还是第一次来大型音乐厅,没见过两边的贵宾席,于是指着问: “爸爸,上面的阳台是干什么的呀?” 顾启洲瞥了一眼: “是贵宾席,vip位置。” “从上面看是什么样的呢?” “一般吧,视觉效果还不错,声音效果不一定是最好的。” 沈寂川轻飘飘道: “顾叔叔以前经常去贵宾席听音乐会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顾启洲:“……害,这不是因为妙妙,我那个,稍微恶补了一下音乐常识吗……” “这样啊。” 明白了,沈寂川得出结论。 顾启洲果然是个隐藏多年的富家少爷! 他之前就有些纳闷,虽然媒体都说顾启洲戏剧学院毕业之后,都是一个人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到处拉投资自己拍戏,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但他总觉得,一个家境普通在社会里打滚过的,哪里会有顾启洲这么天真的人? 即便艺术圈里的天才性格大多奇奇怪怪,但天真单纯并不是个容易培养起来的性格。 极少数情况下,优秀的父母能培养出来,但大多数情况下这还得靠优渥的家境和充足的金钱,才能堆出一个人的天真纯良。 从小就不愁吃穿,周围人又待他亲切温柔,想变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要不怎么那么多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呢。 “开始啦开始啦——” 呦呦的声音打断了沈寂川的思绪。 初赛和半决赛对于顾妙妙都不在话下,毕竟上一世也是在国际比赛上斩获过金奖的水准,即便是还没恢复到巅峰状态,入围决赛还是不成问题的。 下午半决赛结束的时候,大家毫不意外地听见了顾妙妙的名字。 “姐姐赢啦!” 呦呦激动得把小手掌都拍红了。 “这叫进决赛,不叫赢。”郁澜戳戳她小脑袋,“不过看你姐姐的分数,进前五肯定没问题,看见你哥哥姐姐多厉害了没?等寒假到了,好好去学滑冰知不知道?” 呦呦牵着郁澜的手,跟着散场的人群离开,小声嘀咕: “哥哥姐姐都这么厉害了,你还要我也这么厉害,妈妈你真贪心。” 郁澜:? 她刚要数落没出息的小女儿,就见呦呦鸡贼地松开了她的手,朝人群里的顾启洲跑去。 散场时大家都人挤人,再加上男士都穿着清一色的西装,呦呦小小的个子,要在这一群穿着西装的后脑勺里准确找出她爹的后脑勺,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呦呦对自己的眼神相当自信,亲女儿还能认不出自己的亲爹吗? 一大片穿着西装的人群里,呦呦一眼就看到那个最像她爸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一把搂住对方的大腿。 “爸爸——!” 被呦呦抱住的人身形一顿。 转过头来的并非是呦呦熟悉的那张脸,虽然后脑勺看上去差不多,但转过来却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 仔细一看,他黑发里夹杂了几缕银丝,脸上已有了皱纹,但精神矍铄,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最重要的是,他乍一看,一晃眼,不看脸上的皱纹…… 这眉眼完全和顾启洲一模一样嘛! 抱着他大腿的呦呦第一反应: “……爸爸!你怎么一会儿不见就这么老了啊!??” 对方:“……” 对方身边秘书模样的男人也十分诧异: “这不是……小小姐?” 呦呦被爸爸变老的事实吓得魂不守舍,没注意秘书的话。 小姑娘水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一下子就蓄满了眼泪,她不敢相信地后退两步,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一时间没注意到她的过路人撞了一下—— 哐当! 呦呦正脸朝地一下就摔倒在了硬邦邦的大理石地面上,磕出了清脆的一声。 对方连忙把小姑娘扶起来,眉头紧皱,焦急问: “磕着哪儿了?” 又对身旁的秘书说: “叫救护车。” 呦呦晕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摆摆手: “不用不用,我没si,不用叫救fu车……” 说着说着,她好像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 嘴里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 对方见她小嘴微动,仿佛要吐出什么的样子,眉头拧得更紧: “想吐了?”该不会是脑震荡吧。 然后他就见呦呦严肃地酝酿了一会儿,伸手接住了从嘴里吐出来的什么东西。 两人定睛一看。 “啊,我掉牙啦。” 呦呦眨眨眼。 对方松了口气。 原来是掉牙啊…… 呦呦也想,难怪她说话总觉得有点漏风,原来是牙齿掉了…… 牙齿掉了…… 等、等等等一下!?? 她掉的是不是门牙???? 103、一百零三个小朋友 小小的手心摊开, 放着一颗白白的小乳牙。 还处于震惊之中的呦呦看着那颗牙, 一动不动, 没回过神来。 对面的老人瞥了眼她手里的牙, 倒是没太意外。 “……你快六岁了, 换牙很正常。”老人随口就说出了呦呦的真实年龄,“张嘴给我看看, 流血了吗?” 呦呦哪里有功夫注意年龄的细节,措手不及的她点点头,又用力摇头。 ……不能看! 她不能让别人看到她漏风的门牙!! 委屈又气恼的呦呦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在茫茫人群中把那个撞了她就跑的坏蛋揪出来揍一顿! 她以后都不敢笑了怎么想都是那个人的错!! 老人身后的秘书一愣。 这位小小姐是不是……要哭了? 老人微微蹙眉,不辨喜怒: “哭什么?” 呦呦委屈得小嘴扁扁, 像只小鸭子: “就要哭!” “有什么好哭的?” “我牙没了!要被人笑话了!!” 超大声控诉完的呦呦又捂上嘴, 她泪眼汪汪地揪住老人的裤腿, 又不讲理又怂怂地说: “……虽然是我先认错人的, 但是看在我掉了颗牙的份上, 爷爷你带我去找爸爸好不好?” 从呦呦口中听到爷爷两个字, 老人表情一顿,眉头又拧了起来。 “……谁是你爷爷。” 这话听在身后秘书的耳中,颇有种口是心非的嘴硬。 然而呦呦却以为他是想和自己撇清关系, 连忙抱紧大腿不撒手。 “爷爷爷爷爷爷爷爷好心的爷爷!”呦呦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面孔,和音乐厅内昏黄不明的光线, 心里害怕,“要、要不然你给我爸爸妈妈打电话也可以!你告诉他们,我就在门口等他们!” 被呦呦这一连串宛如葫芦娃叫爷爷一般清脆高亢的声音洗脑, 老人有些头疼。 “电话多少?” 一旁的秘书掏出手机准备聆听。 呦呦:“啊……哎呀!这个我还没记住呢……”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见秘书和老人都一副“你是不是有点傻”的表情,呦呦连忙从脖子里掏出一个系着红绳的小吊坠。 “我虽然记不住,但是这个上面写啦!” 秘书翻过来一看,上面果然写着密密麻麻地一串号码。 ……办法是靠谱的办法,但怎么这么像给容易走丢的小狗狗准备的呢? 趁着秘书联络顾启洲的时候,呦呦又多看了老人家几眼。 说话有些漏风的小姑娘眨眨眼,认真道: “爷爷,你长得和我爸爸好像哦。” 面容严肃的老人家此时没了给呦呦叫救护车时的紧张关切,看上去既威严又难以接近。 但呦呦是什么人? 她连最开始会怼人的姐姐都没怕过,又怎么会怕这个都不爱搭理她的陌生老爷爷? “呵。”老人家牵着呦呦,避开来往人群在角落站定,“像也是他像我,小姑娘,顺序不要弄反了。” 呦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顾董,联系过了,他们都在门口呢,那……我现在就带着小小姐过去吗?” 老人点点头,宽厚的手掌落在呦呦背后,轻轻一推。 “去吧。” 呦呦上前两步,秘书笑眯眯道: “这里人太多了,我抱着小小姐过去吧。” 呦呦歪头,疑惑道: “为什么叫我小小姐呀?我不是小小姐,我是小公主。” 软软糯糯的童声说得一本正经,让人忍俊不禁。 “好。”秘书将呦呦抱了起来,“那叔叔带小公主去找爸爸了。” “嘿嘿~” 呦呦坐在秘书的臂弯,临走之前回头看了老人一眼: “爷爷你明天还会来吗?我姐姐很厉害的,她明天一定会拿第一名!” 老人的身影立于明暗交界的角落,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没人搭理的呦呦很会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转而问秘书: “他肯定会来,对吧?” 秘书但笑不语。 呦呦又开始一个人叨逼叨: “那个爷爷真的很像我爸爸,虽然我不知道爷爷长什么样子,但我觉得,好像我爷爷就该是长这个样子的……” 听了这话,秘书心里微微有些触动,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说话漏风的小姑娘又填补一句: “哎,可惜我爷爷已经去世好久了,我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好了。” 免得爸爸想起去世的爷爷,心里多难过呀。 秘书:“……” 那、那他究竟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顾董呢? 两人心思迥异地走出音乐厅,成功见到了神色焦急的顾启洲一家,完成交接小朋友的仪式之后,秘书婉拒了顾启洲的谢意,很快折返回去。 顾启洲十八岁离家,父亲身边的秘书早就不知道换了几茬,他并没有认出秘书的身份。 他的注意力都在回来的呦呦身上。 “怎么回事儿?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人多的时候要抓紧爸爸妈妈,怎么老是不听话?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就跟别的家长一样,给你也买一个防走丢的手环,一出门就牵着你。” 呦呦抿着嘴惊恐摇头。 不要不要不要! 那个手环戴着好像遛狗! 顾启洲绷着脸没严肃两分钟,就见呦呦一直闭着嘴不吭声,完全不像她平时叽叽喳喳地风格,又担忧道: “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爸爸这是担心你,又没有凶你……好了好了,只要你以后不要再这样,爸爸就不会这么说你了……” 呦呦还是没说话,微微低头,用一双明亮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沈寂川看出了些端倪,蹙眉: “呦呦,你嘴怎么了?” 刚刚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磕得有一丢丢地肿。 见实在瞒不过去,呦呦这才不情不愿、慢慢悠悠地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缓缓摊开: “我就……不小心摔了一跤,它就掉了。” 不说话还没人发现,这一开口,大家就听出了呦呦这一口说话不太兜得住的塑料普通话味道。 “噗——” 郁澜是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的,她甚至一撩裙摆,蹲下来要仔细看看。 “掉的哪颗?该不会刚好先掉的门牙吧?” 呦呦小脸涨红:“门、门牙又怎么了!大家都会掉牙的!哥哥姐姐也掉过的呀!” 顾妙妙和沈寂川掉牙还是去年的事情,其实现在也还在换牙的阶段,不过露出来的几颗基本都换得差不多了。 郁澜轻轻捏着她的小脸,看看她牙有没有在流血,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她无情嘲笑: “他俩掉门牙的时候可不需要上节目。” 呦呦:“……” 晴!天!霹!雳! 想到自己过两天还要上节目,要让全国那么那么多的观众们看到她少一颗门牙的样子,呦呦的眼泪顿时又包不住了。 “……我……我不要上节目了……” 呦呦委屈兮兮,小嘴抖啊抖,抖成一条小波浪线。 顾启洲见她可怜,安慰道: “没事没事,大家都很喜欢你的,怎么会笑你呢?” “就会!”呦呦已经看穿她粉丝们的本质了,“她们不仅笑,还笑得好大声!她们还拿我的照片当表情包!” 现在的呦呦已经不是三岁的呦呦了,她已经知道表情包是个什么东西了! 别的小朋友放在网上的照片,都是漂漂亮亮的艺术照。 只有她的是被大鹅追,被鹈鹕咬头,还有哭出鼻涕泡的照片! 太过分啦! 这对小姑娘爱漂亮的幼小心灵是多么大的伤害啊! 呦呦委委屈屈地抹着小眼泪,她每次哭的原因虽然都很好笑,但也格外招人怜惜,不过这一次配上她呼呼漏风的小嘴,这就是实打实的好笑了。 顾妙妙作为参赛选手单独跟她的小提琴老师一起住,于是顾启洲哭笑不得地带着呦呦回了酒店,路上见有卖甜甜圈的,顺手带她选了一个。 果不其然,这玩意儿对付呦呦简直是药到病除,见了橱窗里五颜六色的甜食,呦呦也不在乎掉牙的问题了,擦擦眼泪就投入了甜甜圈的选择之中。 她是选草莓味的,还是巧克力味的,还是香草芝士牛奶等等味的呢? 哎,要是这个时候她未曾谋面的爷爷从天而降,告诉她这个甜点店都被他承包了,她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那就好了。 可惜没有从天而降的甜甜圈店店长爷爷,只有铁面无私的妈妈: “拿个最小的,手套给四只,谢谢。” 呦呦:? “你开始换牙了,吃东西更得注意,这都几点了你还想吃这么大一个甜甜圈?”郁澜毫不留情地把本就巴掌大的甜甜圈一分为四,“尝尝味道就差不多了,给你。” 呦呦拿着那还不够她塞——因为掉了颗牙而变得更大的——牙缝的甜甜圈,一边吃一边用小眼神控诉郁澜。 郁澜还嘱咐她: “回去要记得把你的小牙放在床底,知不知道?” “……为什么?” “笨。”郁澜笑道,“上牙掉了要放床底,下牙掉了要扔屋顶,这样你的牙才能快点长出来啊。” 回酒店以后,呦呦就立马忙着把牙放去床底下了。 可放了之后她想,床底也不够低,于是她又拉着沈寂川,偷偷摸去酒店门口的花坛里,偷偷把自己的牙齿埋了起来。 她们住在酒店三十层,埋在一楼的花坛,这应该够低了吧。 呦呦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许愿。 拜托了。 快点长出来吧。 小公主是不能没有门牙的!! 因为白天的事,这一晚呦呦的梦都变得有些奇奇怪怪。 先是她梦见花坛里的牙齿长了翅膀,一直飞飞飞飞到了天上,她在后面边追边喊“你不要再飞啦,你飞那么高我的牙就长不出来啦”。 然后她又梦到从天上飘来一个老爷爷,抓住了想要逃走的牙齿,飘到她面前问“这是不是你的牙齿呀”。 呦呦定睛一看,才发现天上飘来的爷爷原来是她在音乐厅里碰见的爷爷。 然后梦里的她眨眨眼,问道: “爷爷你为什么穿得这么像肯德基爷爷呀?我不想要肯德基爷爷我想要甜甜圈爷爷。” “……” 一觉醒来,呦呦舔了舔牙齿空荡荡的缺口,心里怅然若失。 “怎么还不换衣服?”郁澜催促,“今天你姐姐决赛,动作快点,你不是还要梳漂亮头发吗?” 呦呦丧丧地摇头: “不用了,牙都没有,甜甜圈也没有,头发.漂亮也没用了。” 郁澜:“……搞快点我只说一次。” 呦呦麻溜下床。 一家四口人刚到音乐厅,此时离决赛开始还有段时间,他们准备去后台看看,却不想正要也见到顾妙妙出来。 她也一脸困惑,但还是解释道: “……昨天晚上我们参赛选手抽了个奖,好像是主办方搞的活动,赠送选手家属一张贵宾席的vip票。” “然后我抽到了。” 顾妙妙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操作,抽奖可以,但哪有只抽一张的? “这个……你们看看,谁去贵宾席?” 顾启洲自然是要陪郁澜的,沈寂川一个人也不方便,看来看去…… “我我我——!!” 呦呦兴奋举手。 “我想去!我可以帮姐姐拍照!” 一脸开心的呦呦,义无反顾地一脚踩进了她爷爷设下的陷阱里。 104、一百零四个小朋友 音乐厅的贵宾席在二楼, 顾启洲将呦呦送到楼梯口, 就有工作人员验票接引。 顾启洲目送着呦呦一蹦一跳地上楼,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大个有品位有格调的音乐厅, 还会搞抽奖活动吗?” 他心有疑虑, 却并没有多想,反正人家音乐厅也不可能把呦呦拐卖了, 于是他很快返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牵着工作人员的手一路上楼的呦呦好奇问: “姐姐,贵宾席长什么样子啊?人多吗?我姐姐待会儿上场,我怕我太激动吵到他们。” 金发绿眸的工作人员笑了笑: “不用担心,贵宾席虽然有十个位置,不过你可以坐任意一个你想坐的位置。” 呦呦:? 上去了呦呦才发现, 红色帷幕之后, 那两排位置上一个人也没有。 呦呦随便挑了一个靠中间的第一排位置, 坐在这个位置恰好可以将整个音乐厅都尽收眼底, 包括灯光辉映的舞台。 呦呦还没来得及赞叹, 就听身后有了脚步声, 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眼熟的人。 “呀!原来您也是贵宾席的票呀!” 站在呦呦身后的老人赫然是昨天碰见的那位。 “太好了,我还担心一个人会很无聊。” 呦呦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老人家过来坐。 事实上呦呦担心的倒不是无聊, 主要是自己现在是没有门牙的人,旁边要是不认识的人, 她都不好意思抬起头说话。 “虽然票上有位置,但是那个姐姐说我们可以随便坐,爷爷我给你占好位置, 你快来!” 顾爷爷打量着这个傻呵呵的小姑娘,半响才迈步过去。 “不用占位置,这里的票都是我买的,不会有别人来了。” 呦呦一惊。 “爷爷你是开音乐厅的吗?” 顾爷爷:“……你真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爷爷这个身份就算了,别的身份也不知道? 这小丫头平时不上网的吗? 呦呦认真道:“我知道呀,你是梦里给我抓牙齿的爷爷。” ……什么乱七八糟的。 此时决赛还没开始,协助参赛选手比赛的室内音乐家还在测试音准,顾爷爷开始若无其事地套起话来: “那里面参加比赛的,哪个是你姐姐?” 呦呦毫不犹豫:“最漂亮的那个!” “……那台下哪个是陪你来的爸爸妈妈?” “最帅最美的那两个!旁边那个好看的哥哥也是我哥哥!” 说起自家人,呦呦的口吻总是挺胸抬头,后脑勺都要骄傲地扬到脚后跟。 这副没长心眼的傻白甜模样,倒确实和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 顾爷爷心中发笑,表面却仍一丝不苟道: “再笑一楼都要看见你的牙了。” 呦呦的灿烂笑容一秒消失。 小朋友现在对牙十分敏感,在外面话都少了许多。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 “那爷爷你来看谁的呀?” “一定要看谁吗?”顾爷爷目视前方,“我来听个响不行?” 行倒是行…… “爷爷。”这次灯光明亮,呦呦又多看了几眼,好奇问,“您有儿子吗?” 顾爷爷瞥她一眼:“有几个,怎么?” “也没什么。”呦呦搓搓手,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好奇,您觉不觉得,或许说不准有可能……您会不会在外面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儿子?” 顾爷爷心想这小姑娘虽然反应迟钝了一点,不过还好倒也不算傻。 他正要松口,想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忽然又见小姑娘补充: “不过好像也不太对,爸爸说爷爷已经去世很久了,去世和找不到,应该还是不一样吧。” “……” 过了半天,顾爷爷才艰难道: “……去世?” “对呀,我爷爷好像是去世了,那就应该不是您失散多年的儿子啦!” ……好啊。 顾启洲那个臭小子还能编出这种瞎话,他好歹对外说的是小儿子出国发展了,到他这里直接变成了去世多年?? “原来是这样啊。”顾爷爷皮笑肉不笑,“可惜,替我告诉你爸爸,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 呦呦天真地点头: “嗯!我会告诉爸爸的!爷爷你人真好!” 台下的顾启洲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渐渐逼近,此时小提琴决赛刚刚拉开帷幕,他甚至津津有味地欣赏了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诅咒亲爹。 他离家出走的时候才十八岁,在大学别的室友周末节假日都回家,只有他一个人哪儿都不去,连春节都是去远亲家过,任谁看了都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等入行之后,他昔日同学也纷纷入行,圈子里也就默认了他父母双亡草根出身的背景。 那些年顾启洲自己还在靠吃泡面攒钱拍戏呢,根本没工夫关注这些事,等回过神来时,木已成舟,他也很难解释自己明明有父母却从不回家的事情,就这样拖延至今。 就连结婚,他和郁澜也是全球旅行结婚,传统婚礼都不是,自然不需要他的家人出面。 所以到现在圈内也没人知道他的家世背景。 不过十八岁至今,顾启洲自己都已经习惯现在这样的生活了。 台上台下的父子两人心情截然不同,直到轮到顾妙妙上台,两人才渐渐将注意力放在了台上的小姑娘身上。 “爷爷爷爷爷爷你看!” 呦呦小手拽着顾爷爷的袖子,激动摇晃。 “那个!那个就是我姐姐!好看吧!是不是又漂亮又可爱!” ……漂亮是挺漂亮的,但怎么看都和可爱没关系吧。 顾爷爷看着自己的另一个孙女,眼中有几分赞许。 昨天比赛时他就已经见过了,她似乎和顾启洲的性格不太相同,更像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儿媳妇。 要不是知道顾启洲还有个早亡的前妻,他都要以为这孩子是郁澜亲生的了。 台上灯光聚集的中央,九岁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挺胸搭弦,伴随着室内音乐家悠扬的钢琴声,纯净华丽的小提琴音从她手底倾泻而出。 这是她积攒了两世的能量。 上一世所有的恨意与不甘,经历了这一世的日积月累,从一条条温暖的细流,汇聚成了深沉浑厚的情感。 这种情感很难宣之于口,但很容易借由她的琴声传达出来。 每一个音符,都是她心弦上曾经响过的旋律。 一曲结束。 满堂掌声。 尽管顾妙妙年纪尚轻,年龄对她的技巧有所限制,但台下这些一流的音乐评论家很容易感受到比技巧更难得的情感。 带感情的琴声和带感情的歌声一样,是能够直击人心的。 顾妙妙毫无疑问地获得了全场最高分,拿到了少年组的一名。 顾爷爷看了一眼小手都拍红了的呦呦,也被感染似的,比往常鼓掌鼓得要更用力几分。 “她应该拥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小提琴老师,去上全世界最好的音乐学院。” 呦呦热泪盈眶地点头: “没错!我也希望姐姐能去最好最好的音乐学院!” 顾爷爷身边的秘书笑了笑。 顾董的“她应该拥有”,那就等于“她可以拥有”。 眼前的小朋友好像还不知道,她的爷爷可是一个拥有钞能力的爷爷。 决赛落下帷幕,以九岁年龄拿下少年组第一名的顾妙妙,难免被一大群媒体围着采访,呦呦也着急去见姐姐,她刚跳下位置,又忽然响起还没跟这位爷爷告别: “爷爷我要去找姐姐啦!我们下次再见吧!对了对了,爷爷你姓什么啊?” “我姓顾。” “哇好巧啊!”呦呦惊喜道,“我也姓顾哦!我们这么有缘分,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顾爷爷微笑: “确实很有缘分。” 更有缘分的是你爸爸的爸爸就是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呦呦肯定不意外,因为她现在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一路蹦蹦跳跳地跑下楼,台下大部分观众已经散了,剩下的都是与比赛有关的家属,呦呦这一次一眼就知道了顾启洲,立马扑进他怀里: “爸爸——这次我肯定没认错!” 顾启洲笑道:“什么叫这次?你之前还认错过爸爸?” “嘿嘿我那是因为,那个爷爷和爸爸真的很像嘛!”呦呦还忍不住分享新发现,“而且那个爷爷好像是开音乐厅的,他好有钱呀,贵宾席的票原来都是他买下来的哎!” 郁澜疑惑:“都是他买的?那妙妙怎么抽奖抽到的?” 呦呦一愣,她没有想过这茬,这倒是把她问住了。 “但、但是那个爷爷真的很好,他不是坏人,我跟他说我爷爷去世了,他还告诉我让爸爸节哀呢。” 一听节哀,顾启洲背后汗毛倒竖,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这这这这这老爷爷还挺有意思啊,那个,我我我们先不提节不节哀的,妙妙那边好像差不多要采访完了,我们先去去去……” 呦呦歪头看着顾启洲。 “爸爸说话又不利索了。” “他一紧张就这样。” 郁澜眯着眼,有些警惕地审视着他的反常神态。 “你最近怎么回事儿?一提你爸你就紧张,紧张什么?有什么瞒着我的?顾启洲,前两年我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可还在保险箱里放着呢,你这样子,是不是迫切的想在上面签下你的大名了?” 顾启洲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恐吓,立马摇头: “没,我不想,那个离婚协议还在呢?回去我就把它拿出来扔了,这种用不着的东西留在多占地方……” 背对楼梯口的顾启洲还在絮絮叨叨,郁澜和沈寂川他们的视线却都落在了顾启洲的身后。 一身笔挺西装,气势迫人的老人缓步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位秘书,以及三个带着对讲机的墨镜保镖。 一众人浩浩荡荡而来,自带让人退避三舍的肃然威严。 顾启洲见郁澜和沈寂川都面露讶然,也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他顿时浑身僵住,血液逆行,轰然一声在脑中炸开。 “顾爷爷——!” 只有呦呦完全不怕地扑向被一群配枪保镖护着的老人,非常兴奋地给顾启洲介绍。 “爸爸!这就是我跟你说人特别好的爷爷!你看你看!是不是跟你长得特别像!?” 郁澜和沈寂川震惊的倒不是两人隐约相似的眉眼。 眼前这人—— 这不是全国首富顾鸿钧吗!?? 而与父亲阔别多年呆若木鸡的顾启洲,一时间脚下虚浮,有种怀疑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两人双目对视之间,忽然见顾鸿钧扯动嘴角,讥讽一笑: “听说,你到处跟别人说我死了?” 顾启洲:……您没死,我大概要表演个当场死亡了。 105、一百零五个小朋友 顾妙妙刚从一堆采访媒体中抽出身来, 就见顾启洲那边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什么意思?” 郁澜头一个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她看着两人相似的眉眼, 细眉渐渐拢起。 以前看顾鸿钧的照片公开时, 就有人觉得两人样貌相似了, 但相似归相似, 大家看了也就只是一句“撞脸”轻轻揭过,没有人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同在娱乐圈的明星长相相似都不会有人怀疑他们是亲戚, 更何况顾鸿钧和顾启洲两人一个是全国首富,一个是电影导演。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正常情况下,谁都不会认为长得像就是父子。 可偏偏这两人言语之间,居然透着点好像相互认识的意思。 这就让人不得不往这方面联想了。 顾启洲看着眼前阔别多年的老爹, 再看向身后面色不善的妻子, 果断地选择后退两步, 先对郁澜表忠心: “澜澜我承认, 我确实有事瞒着你, 这点是我不对, 我知错,除了保险箱的东西不能动,你想怎么惩罚我, 我都决无异议。” 顾启洲认错速度之快,这套话说得之流利, 让一旁吃瓜的顾妙妙都看愣了。 果然男人在意识到危机逼近的时候,求生欲都是可以突破极限的! 郁澜:“我不动保险箱。” 顾启洲松了口气。 “保险箱里那份离婚协议财产是五五分,如果我猜得没错, 你瞒着我的这件事情节严重,还想五五分?不让你净身出户都是我仁慈了。” 顾启洲:“……这、这件事我们可以先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再商量。” 说完他又转而看向不辨喜怒的顾鸿钧,他咽了口口水,嗓音有些紧绷: “那个……不是我说的,我没这么到处跟人说过,我没澄清只是不想公开议论我自己的家事……对您而言,应该也省掉了一些麻烦吧。” 顾启洲不敢抬头看父亲的脸,无处放置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老人的手背已经有了些许发皱松弛,似乎还有些褐色的老人斑,并不明显。 上一次他和父亲面对面站着说话的时候,顾鸿钧似乎也就是他如今这个年龄。 一眨眼,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小张。” 顾鸿钧没有看顾启洲,而是叫来了自己的秘书。 秘书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闻声立马让工作人员拿来了早就备好的一束花。 “恭喜你。” 谁都没想到,顾鸿钧竟然直接无视了顾启洲的那番解释,当他是个空气一样,直接跳过他将手里的一小束花送给了顾妙妙。 “国际小提琴比赛的第一名,也算是为国争光。” 顾妙妙显然也认识顾鸿钧,虽然比起前几个全国首富,顾鸿钧公开亮相的次数少,但因为算得上富豪界的颜值巅峰,所以辨识度还是很高的。 “谢、谢谢。” 顾妙妙受宠若惊地接过了。 ……这什么情况? 呦呦茫然地小眼神在顾爷爷和爸爸之间来来回回打量,反应慢了好几拍的她许久才回过神来,惊讶道: “顾爷爷,你是不是认识我爸爸呀!?” 这小丫头可总算是发现了。 顾鸿钧蹲下摸了摸呦呦的头: “认识。” 呦呦瞪大眼:“这么巧啊!” 顾鸿钧:“还有更巧的。” 呦呦:? “我的夫人正好是你爸爸的妈妈,巧不巧?” 呦呦:……? 这一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又变得诡异起来。 只有呦呦认认真真地低头捋着关系,爸爸的妈妈就是奶奶,奶奶的丈夫…… !!! “您就是我在天上的爷爷吗!?” 呦呦亮晶晶地望着他,激动地问。 顾鸿钧瞥了眼面如土色恨不得就地去世的顾启洲。 “对,我就是你那个本该在天上的爷爷。” 顾妙妙:……这就很尴尬了。 “……爸,我不都跟您解释过了吗?真不是我故意这么说的,我当时要是对外解释,媒体肯定会往深了扒,真要是扒出来又是一堆破事……” 听顾鸿钧还抓着这点不放,顾启洲连忙着急解释。 但他这边还没解释清楚,郁澜那边又撂挑子了。 “……当真是豪门大少爷下凡体验生活啊,这保密工作我看你也不用担心媒体挖出来了,毕竟天天睡你枕边的人都不知道呢,他们要是能挖出来那我真是心服口服……” 郁澜这话里有话的讥讽劲听得顾启洲头皮发麻: “澜澜,你听我解释,我没跟你说是因为我当时觉得以后你也没和我爸见面的机会,知道了反而烦恼多,结婚是我们俩的事情,和他又没关系……” 郁澜一手牵着呦呦,一手牵着顾妙妙,将孩子们都拉入自己这边之后,她在沈寂川身边站定。 “哦。”郁澜轻飘飘道,“所以就是我不配知道你首富之子的真实身份呗?” “不不不不——” 顾启洲一连声地否认。 “什么不配?什么身份?那不是我的身份,你丈夫才是我的身份。” “呵。” 郁澜不假辞色,并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糊弄。 “你继续抱着你的秘密在这儿耍嘴皮子吧,我要回酒店了,你的行李箱我会放在酒店门口你自己拿,寂川,走了。” 郁澜说走就走,绝不开一点玩笑。 呦呦和顾妙妙被她牵着走在前面,沈寂川略带同情地看了顾启洲一眼,也紧接着跟上了。 ……不是,怎么这几个孩子说走就跟着郁澜走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小张。”一旁旁观这出大戏的顾鸿钧淡淡道,“去追一下郁小姐,今天妙妙拿了第一名,我希望大家能一起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 原本跟霜打茄子一样耷拉下去的顾启洲,闻言忽然眼睛一亮。 这! 难道是! 在帮他找机会挽回…… 秘书:“好的,餐厅需要预约了几个位置呢?” 顾鸿钧:“六个吧。” 六个…… 顾启洲在心里默算了一下。 哦,原来不包括他啊。 走出音乐厅的呦呦被郁澜牵着,她还不太明白郁澜究竟在气些什么,只觉得妈妈好像越走越快,快得她都要跟不上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郁澜踩着细高跟,恨不得走出百米冲刺的气势。 快走到一半,她又忽然猛地停下来,冲呦呦没好气道: “你爸真是个王八蛋!” 呦呦惊讶,连忙为顾启洲说好话: “爸爸不是王八蛋,不是。” 爸爸要是王八蛋,那她岂不是小王八蛋了吗? “就是!” “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 顾妙妙&沈寂川:……完了,智商都气成呦呦这个级别,看来这是真生气了。 “郁小姐。” 母女俩正为“顾启洲到底是不是王八蛋”激情battle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小张秘书的声音。 是来邀请郁澜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吃饭的。 郁澜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但想着顾鸿钧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大约也是为了见两个孙女,她也不能阻止爷爷看孙女,于是只好应下。 一辆劳斯莱斯很快将她们接去了城中一家预约制的米其林餐厅。 呦呦似乎还没从“天上的爷爷不在天上”的事实中反应过来,反复确认: “妈妈,顾爷爷真的是爸爸的爸爸呀?” 郁澜没好气:“那不然。” 顾妙妙随口道:“真没想到,爷爷这么出名的人,爸爸竟然也能瞒这么久。” 她上一世活了二十几年,也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啊。 “出名?”呦呦好奇问,“爷爷很出名吗?” 沈寂川:“是我们国家最有钱的几个人之一,你说出不出名?” “哇——” 呦呦很给面子地感叹一声。 事实上她对于最有钱到底有钱到什么地步毫无概念。 “比褚奶奶家还有钱吗?” “嗯。” “比隔壁岑随哥哥家家还有钱?” “那当然。” “那、那跟雍泽哥哥比呢?” 这个倒是问住了沈寂川,开动物园应该是没有开公司有钱的,但全国的动物园和水族馆,加起来又不一样。 而且那个雍泽平时也不见他穿戴名牌,一点也看不出家底。 “……雍泽是谁?” 专心等着答案的呦呦抬起头,这才发现身后站着顾鸿钧。 “雍泽哥哥就是雍泽哥哥呀。”呦呦笑道,“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哥哥啦。” 顾鸿钧缓缓落座,随口说: “这个姓不多见,不过我倒是也认识一个也姓雍的人。” “顾叔叔。” 人到齐之后,郁澜也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很感谢您能邀请我们一起吃饭,您要是想看孙女我很乐意带她来看您,不过您日理万机的,如果是替顾启洲说好话,这个就不用劳烦您了,您觉得呢?” 一旁的秘书小张正在选酒,也听了一耳朵,不禁感叹郁澜的胆大。 面对首富还能敢如此直言不讳的,谁见了不说一句胆子大呢? 顾鸿钧神色淡淡: “上一次我见他,还是在他十八岁高考完的时候,你觉得凭我们俩的交情,我会帮他来劝说你吗?” 骤然听到十八岁这个数字,郁澜还是有几分惊讶。 ……都过了十多年快二十年了。 这父子情确实有够塑料的。 “那就好。” 郁澜放心下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凭顾鸿钧和顾启洲这塑料父子情,她就姑且能愉快的和顾鸿钧吃完这顿饭。 解释完之后,顾鸿钧又看向呦呦: “刚刚在比什么?” 呦呦捧着小脸答:“再比爷爷和雍泽哥哥到底谁更有钱。” 一旁合上菜单的小张手一抖。 小小姐的憨好像是遗传的小少爷,但这胆子肥绝对是遗传的她亲妈吧? 顾鸿钧也对这个答案很意外,毕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有人敢拿他跟别人比,尤其是比谁更有钱了。 “我也不知道。”顾鸿钧没法和一个五岁多的小朋友解释他的股份基金,“呦呦觉得什么才算有钱?” 这个问题呦呦早就考虑过了。 她从善如流,相当自信地回答: “以前我觉得,开小卖部的人最有钱,开糖果厂的人也很有钱,但是我见过褚奶奶之后我明白了,家里有好大好大的草坪的人才最有钱!” 顾家三人都还挺意外的。 能从小卖部到大草坪,对于小朋友的价值观来说已经是个了不起的进步了。 顾鸿钧很少接触呦呦这样的小姑娘,对于这几个计量单位有些啼笑皆非。 “……那呦呦觉得要多大的草坪才够?” 呦呦张开双臂,在半空画了个弧形: “要这——么大,能让绵绵跑一天也跑不到头的大草坪!” 顾鸿钧的手揉了揉她憨憨傻傻的小脑袋瓜,轻描淡写道: “这不难,爷爷恰好有这么一块大草坪,你要是想去,明天就可以去。” 呦呦眨眨眼:“可是明天我们要录节目。” 顾鸿钧知道那个节目。 不止知道,他还看过。 “那就去那里录。” 顾鸿钧雷厉风行,很快就赶在第二天录制之前,和节目组成功对接,安排好了一系列录节目的前期准备。 周导迷迷糊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要换地方录,而且顾启洲还莫名缺席,只听到呦呦在郁澜的电话里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带绵绵去大草坪散步。 然而等到了地方,他看着这一整片空荡荡的山头。 “……这哪里是散步的草坪,这片山头跑马都够吧!!!” 106、一百零六个小朋友 别说周导, 就连知道顾鸿钧首富身份的郁澜也被这豪宅惊到了。 虽然这是静海市的郊区。 虽然这确实该是首富应有的排面。 但—— 这未免也夸张过头了吧??? 郁澜站在二楼的阳台上, 放眼看去, 城市的高楼大厦都远得在天际线的一端, 而近处看去, 沿着翠绿草坪,下面完全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从这里望出去, 仿佛空气里都漂浮着一股清新的钞票味。 就连顾妙妙和沈寂川在这里都感觉到了几分压力。 顾家里虽然也有一个张姨作为住家保姆,但也就这么一个,这个大别墅足足有四层楼,光保姆佣人就有十个,顾妙妙一跨进宅子, 就有人亲切地喊小小姐, 殷勤得顾妙妙都觉得自己拿了公主小妹的剧本。 不过也有例外, 呦呦就对这里颇有些如鱼得水。 因为这个别墅多大多豪华, 保姆有多少对她而言没有半点影响, 她只知道这里的草坪真的好大好大—— “绵绵!这下你可以随便跑啦!开不开心!!” 绵绵开心地晃了晃耳朵。 原本家里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绵绵又一直是那副小羊羔的模样,所以也没有觉得很憋屈。 但是作为一只小妖怪,能有这么大的草坪给它玩当然是更开心的事情了。 然而快乐只是他们的, 被遗忘在家里的顾启洲什么都没有。 “顾先生……” 张姨尴尬地向顾启洲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衣帽间这些衣服,是太太让我给您打包的, 还有书房里的那些书和剧本,地下室小影音厅里的片子,杂物间里的器械……都给您收拾好了。” 张姨在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按照郁澜的吩咐做事。 “太太说,他们去录节目,要在您父亲家住两天,希望周一回来的时候,您已经把东西收拾好,走、走……走人了。” 大约也是觉得这话很不留情面,张姨声音越来越小。 “我知道了。” 顾启洲摆摆手。 “你先出去吧。” 门轻轻带上,房间里安静下来。 好像这还是头一次,郁澜和孩子们都不在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上一次与这相似的情况,还是他的前妻方茹搬出去的那个时候。 他与前妻是冲动结婚,闪婚不过两个月,双方便觉得彼此性格不合适,方茹瞒着他怀孕的事,提出离婚一走了之。 等他知道孩子的存在时,方茹却因为生孩子时心脏病发,没多久就去世了。 而生下来的顾妙妙也被方茹的母亲带走抚养。 不过一年的时间,他就同时失去了妻子和未曾谋面的孩子。 顾启洲看着床头的照片,有些出神。 房间一空,他总觉得这几年的时间有些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在郁澜出现之前,他好像总是这样一个人呆着,童年如此,少年时更如此,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呆在那个空荡荡的豪宅里,大哥和二哥跟着父亲上班,而他躲在房间里看电影。 他温吞,性格绵软,不是经商的料子,还经常有不切实际的天真想法。 唯一一次硬气,是十八岁时发现父亲让人修改他志愿时,与家里决裂的那一天。 离开那个家之后,他的世界就更加安静了。 直到郁澜的出现,整个黑白默片的世界终于有了色彩和声音。 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两个人变成三个人,三个人又变成四个五个。 他推开房间的门,好像还能在一楼大厅看到几个孩子在楼下追逐打闹,练瑜伽的郁澜在半空扭成奇奇怪怪的形状,然后告诉张姨今天中午她还吃沙拉和鸡胸肉的样子。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逃避那个问题,那么这一切本该还是如此的。 “先生?” “不——”顾启洲忽然回过神来,“不行,我不能走,我不能搬出去!” 张姨吓了一跳,见顾启洲情绪激动,连忙安慰: “您别急,我觉得太太应该只是一时生气,您也知道,太太脾气大,您得耐心点哄,夫妻之间难免有个拌嘴的,你们好好沟通……” “你说得对,她只是一时生气,她怎么会就因为这点事就跟我离婚?她是跟我结婚又不是跟我爸爸结婚,虽然我隐瞒确实不对,但不能因为这个就离婚啊,离婚这是多大的事,还得跟律师联络……对了,她跟律师联系吗?” 顾启洲想起这茬,突然问道。 昨晚恰好听到郁澜在客厅打电话的张姨: “……这个……好像……还真……” 顾启洲:“……您干脆给我叫个救护车算了。” 郁澜当然不是干打雷不下雨的性格,她甚至还敢在综艺录制的期间,光明正大地当着镜头,一边和律师通电话,一边看律师起草的离婚协议。 “……我看了,嗯,不错,名下基金三七分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觉得二八分也没有问题,对,你再改改……” 房间里的固定镜头自然拍不清她手里的离婚协议,不过有人听着听着察觉出了有些不对: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在分婚内财产?】 【猜分财产的是不是有点离谱了,这可是在节目直播中啊】 【顾导不过是因为缺席一期,你们也太会脑补了吧】 【谁离婚能笑得这么灿烂啊,澜姐这表情哪里像离婚,你说她中彩票了我倒是相信】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郁澜要是一离婚,也不亚于中彩票带来的收入。 直播这才开始没多久,因为突然就换了这么一个新地方,所以节目组安排呦呦作为主持人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等呦呦背词背得差不多了,镜头终于切了过去。 “大家好。”奶声奶气的小朋友对着镜头摆摆手,“今天我们是在我的爷爷家里玩,周叔叔说大家不知道这是哪里,所以让我来给大家介绍。” 镜头扫过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山顶豪宅,不远处还能看到因为跑累了趴在草坪上休息的绵绵。 【……我就想知道,这真的还在国内吗?】 【刚刚镜头扫过地标建筑,我确定这还在静海市,但要不是我看了一眼静海市郊区房价,我要以为郊区买房子送山头了】 【这也太壕了吧……顾导是家里有矿吗?有矿也要讲究个基本法吧??】 【我怎么觉得好像八卦里一直说的顾导父母双亡?】 【不是吧,反正顾导好像自己从来没提过,但是为啥不提啊!我要是有这么有钱的亲爹我一定拿着喇叭天天叭叭叭!】 【呜呜呜我们呦呦这样看越看越像小公主了!】 呦呦其实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介绍的,但她还是老老实实挨个指着道: “这个是喷泉。” “那个是住的房子。” “山下那边是杂物间。” “房子后面是停机坪。” “然后这边是……” 呦呦正说着,忽然从她手指的方向,突然就窜出来半个身子。 动作颇为熟练地从地下爬出来的顾启洲,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出来就对上了这么多个镜头和工作人员,以及小女儿惊恐的眼神。 【卧槽!!!!吓老子一跳!!!】 【我以为从灌木丛里窜出一只巨型老鼠!!】 【这是节目组安排的环节吗?不是吧不是吧,要是的话我要鲨了这个吓死老子的狗节目组!】 顾启洲也很意外。 这地方本来很隐蔽,是和山下那个杂物间连起来的,小时候他就知道了,经常从这里溜出去玩。 刚刚上山的时候他被没认出他的安保拦下,想跟节目组联络,可周导昨天通知他今天不用来的时候就说,郁澜说孩子们录节目可以,有他没孩子,有孩子没他,周导多半也会劝他回去。 他这才想偷溜进去,先斩后奏。 谁知道呦呦正好在给大家介绍别墅,恰好就被镜头拍了下来呢? 在场所有人都被顾启洲这猝不及防的操作吓了一跳。 这可都直播出去了,赶他走也来不及。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有赶他走的理由啊。 周导焦头烂额之际,呦呦眨眨眼,惊喜道: “原来爸爸是要给我们惊喜啊!” 顾启洲一愣。 “难怪妈妈说你今天有事不能来,你是不是打算给妈妈一个惊喜?” 也不怪呦呦思维发散,顾启洲常常在纪念日会制造这种小惊喜,有时候也会让呦呦他们配合,所以呦呦也下意识认为这也是惊喜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妈妈生你气了,所以你偷偷来,是想哄妈妈开心对不对?” 顾启洲:……不,他觉得他如果现在就这样出现,一定会更加火上浇油。 但呦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启洲也只好拍拍身上的土,顺坡就驴地接: “是、是啊……妈妈不开心,所以爸爸在想办法让她开心。” 呦呦虽然昨天虽然全程参与了父子相认的大型修罗场,但完全没有弄明白郁澜生气的原因,于是盘腿坐在草坪上问: “爸爸想到方法了吗?” 顾启洲挠挠头:“……没有。” 看着爸爸苦恼的样子,呦呦自动的肩负起了调解员兼居委会大妈的职责,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很懂程序地询问: “那爸爸,你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开心吗?” 小朋友目光澄澈,干净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知道。” 顾启洲和呦呦面对面坐着,叹息一声说: “因为我有事瞒着妈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 “还有呢?” “夫妻两人应该坦诚,不该藏着秘密,尤其是这么大的秘密,这是对她的不尊重。” “就这些吗?” “……光是认错是没用的,我应该第一时间就和她坦白,她需要道歉,但更需要的我的一个解释。” ……对哦。 她需要的是一个解释啊。 见顾启洲豁然开朗,突然恢复神采的模样,听得似懂非懂的呦呦满意地点点头,颇有种成就感。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解释,但这就跟她上课偷吃零食被老师发现,老师让她写检讨书是一样的! “嗯!就是这样!” 呦呦仿佛一个小大人一样拍拍爸爸的肩膀,找工作人员要来纸和笔,认真道: “你就把你隐瞒的事情全都写下来,写下来更真诚一点!” 顾启洲深以为然,接过纸笔,然后就听呦呦继续道: “那爸爸,我们就从你第一次尿床开始坦白吧!” 顾启洲:……? 从尿床开始这也过于坦白了吧!!! 107、一百零七个小朋友 情感调解员呦呦的思路着实与众不同, 观众们半天都没绕明白, “顾启洲和郁澜吵架”和“顾启洲要向郁澜坦白自己尿床经历”有什么必然联系。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直播间的观众们燃起八卦之心。 【哈哈哈哈哈尿床可还行, 呦呦你还是给顾导留点面子吧!】 【自从顾导前几年录综艺开始, 他在我心里已经从高冷艺术家的神坛上往下掉了, 呦呦你这是连一条底裤都不打算给你爸留啊】 【虽然顾导惨但是惹我们澜姐生气那必须付出代价!今晚顾导尿床的热搜给点排面!】 顾启洲哭笑不得: “……呦呦,能不能跳过尿床这段?至少让我从十八岁开始坦白好不好?” “不好。” 严格的呦呦摇摇头。 “这个也跳, 哪个也跳,挑挑拣拣的,怎么能叫坦白呢?” 小朋友嗓音稚嫩,但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幼稚。 甚至让顾启洲也为之一愣。 ……也是。 是他有错在先,说好要坦白, 要真诚, 如果坦白是被筛选过的, 那又怎么叫坦白呢? “呦呦说得对。”顾启洲摸摸小朋友的头, 认真反省, “是爸爸想得不够周到。” 他牵着呦呦, 给她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带着她一路走入了大宅。 十几年没有回来了,顾启洲看着眼前自己度过了整个少年时期的家, 他本以为自己会觉得陌生,但真正再次站在它面前的时候, 顾启洲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忘记这个地方。 “走吧,我们进去慢慢写。” 顾鸿钧事先跟家里的佣人都打过招呼,说今天会有节目组来录制, 除了他所在的四楼之外,其余楼层全都可以开放。 不过顾启洲过去的房间也恰好在四楼。 “……那个,二楼也有书房的,我带你们去二楼吧。”认出顾启洲的佣人又惊又喜,“上次见您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一眨眼您都这么大了……” 佣人没带耳麦,声音很小,大部分人都没有听清。 但镜头拍下了老佣人仿佛看孩子一般慈爱的目光,顾启洲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与她寒暄几句,大家只听顾启洲让老佣人叫自己名字就行不用叫少爷。 这称呼放在现实里确实有些古怪,可伴随着一行人沿着螺旋楼梯一路向上,不经意拍下的墙面挂着七位数油画的镜头—— 这么称呼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了。 【所以顾导家里到底是什么来头?】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我真的好好奇能住这种房子的家里是有多大的矿啊??】 【回头翻了一下顾导刚出道时的采访,我他妈叹为观止】 【晚上出租屋吃泡面,白天穿借来的西装去见投资方,冬天没钱交暖气费冻得睡不着觉……这真是豪门小少爷体验生活吧?】 【我要是家里这么有钱我天天在家咸鱼躺谁还去工作啊】 观众们表示真的无法理解豪门少爷的思维。 而此时的这位豪门少爷,正面对着女儿来自灵魂的拷问—— “……首先,爸爸你最后一次尿床是在几岁呢?” 顾启洲:“……” 坦白可以。 但是对着镜头前的千万观众坦白,这确实需要一点小小的勇气。 呦呦还特意提醒: “爸爸不能说谎的,你再说谎妈妈更不会原谅你了。” 这话彻底让顾启洲放弃了抵抗。 “……好吧。” “是九岁。” 观众们: 【????】 呦呦也震惊了: “爸爸!你怎么九岁还尿床啊!我三岁就不尿床啦!” 摄像师和工作人员们努力的憋着笑。 顾启洲三十几岁的人了,当着这么多人坦白尿床黑历史,还要被自己五岁的女儿嘲笑,他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我那个,是因为生病!是有原因的!” 尿床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心理原因。 小时候他性格古怪,胆小又患得患失,一点也不合群,父母又忙于工作,很少亲自照顾他,所以他潜意识里就通过尿床这种方式,来获取父母的关心。 因为八.九岁还时不时尿床的事,父母对他确实多了几分关注,不过这也仅限于给他找最好的医生之类的,他想要的关心并没有得到,甚至还在背后听到过父亲对于自己的失望。 后来之所以治好,也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和年纪渐长的他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顾启洲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原因。 呦呦听完许久都没说话。 而在四楼看着这一切的顾鸿钧,也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爷爷和奶奶为什么不多看看爸爸呢?” 十几岁的顾启洲提起这个话题或许还会难受,但三十多岁的顾启洲早已释然。 他甚至还自嘲: “因为他们都很忙,就跟爸爸以前总是在剧组拍戏,老不接呦呦的电话一样。” 这么一类比,呦呦就很能理解了。 “原来是这样,但是爸爸现在已经改了,我已经原谅你啦。” 顾启洲面上笑意多了几分。 “真的吗?那爸爸就多谢呦呦的宽宏大量啦。” 呦呦一脸“我们哥俩谁跟谁”的模样。 随后她又猝不及防地问: “那爸爸你呢?” “什么?” “爸爸你原谅爷爷了吗?” “……” 这下,顾启洲不知道怎么接了。 二十多岁的时候,他还年少气盛,将自己所有的勇气用在了和父亲决裂上,像个发脾气的小孩一样,报复性地割裂和父亲的所有关联。 三十岁的时候,他渐渐有了妻子,有了孩子。 直到孩子们的提醒,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无形之中,差点走上了和自己父亲一样的老路。 这个认知令他后怕。 他也惊恐的意识到,自己居然似乎能够理解当初父亲为什么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总是会不遵守他们的约定,为什么全世界都可以排在他的前面。 原谅了吗? 他不知道。 但他确确实实能够理解了。 只是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两个人也不是吵一架道个歉就能和好如初的小学生。 更何况顾启洲前面还有两个哥哥,都完美继承了父亲的经商头脑,是父亲最好的左膀右臂,他不缺听话聪明的儿子。 至于当初那个叛逆又不中用的儿子,对他来说又何足挂齿呢? 顾启洲揉了一把呦呦的脸,笑道: “你爷爷不需要我的原谅,问下一个问题吧。” 呦呦看着顾启洲的表情,他虽然在笑,可呦呦看了心里总有点堵堵的。 “好吧……”她想了想,问,“爸爸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有哭哭吗?” 顾启洲摇头:“这个我怎么记得住?那都是三四岁的事情了。” “可是我都记得住我三四岁的事!”呦呦很自豪,“爸爸你记性还没有我好!” ……那是因为你现在总共才不到六岁好吗? 顾启洲没有解释,任凭呦呦开心了一会儿,又继续问了下去。 可问来问去,都是幼儿园小学的事情,顾启洲也不是完全对小时候没有印象,可要回答得那么精准,他是真两眼一抹黑。 顾启洲心累道: “……呦呦,我们能不能问一点大人的事情?” 呦呦皱起小眉头: “我又没当过大人,我怎么知道你们大人的事情,爸爸你明明当过小朋友,你怎么都不记得啦?” 顾启洲:“……” 她这小道理还一套一套的,他想反驳还有点找不到地方下手! 正当两人陷入坦白僵局的时候,呦呦的电话手表忽然响了起来。 “是爷爷的电话!” 顾启洲下意识地坐直了。 呦呦开心了一下,可又忽然想到,爷爷明明就在楼上,为什么还要特地打个电话呀? “喂,爷爷!”呦呦爽朗地喊道,“您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顾鸿钧平静的声音: “问他问不出来,你可以问问我。” 呦呦眼睛亮了亮: “爷爷您知道爸爸小学数学考多少分吗?” 恼羞成怒的顾启洲: “……让你问问题是向你妈妈坦白,不是让你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 “知道。”顾鸿钧的声音听上去心情颇好,“平均分没上过七十,最低考过四十五,教他的家庭教师教完他就改行了。” 顾启洲:“……” 【哈哈哈哈哈哈xswl小学数学考四十五这也太低了吧!】 【我说我们呦呦的数学怎么学得这么费劲呢,原来是顾导的遗传基因过于强大啊!】 【哈哈哈哈教完改行可还行,不敢想象这位老师的教学生涯遭受了怎样的滑铁卢……】 呦呦听到这个结论十分开心: “我期中考试数学考了九十六分呢!我比爸爸聪明!我不是家里数学最差的啦!!” 她不是倒数第一笨! 万岁! 然后他就见呦呦和顾鸿钧两人一唱一和,一问一答,完全跑偏成了他黑历史的挖掘大赛。 “……上台表演有没有出过丑?有的,他们小学有一次排练跳舞,你爸爸也参加的,听老师说他原本私底下排练得很好。 可上台之后,他就因为太紧张,东张西望,结果跳着跳着就从舞台后面滑下去,连背景布都扯掉了,最好玩的是,他掉下去之后他前面的同学们还在继续跳,完全没发现台上少了个人……” 爷孙两人哈哈大笑,呦呦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可顾启洲却愣在原地。 ……他怎么会知道? ……那天,明明谁都没有来。 呦呦:“虽然很好笑,可是爸爸摔下去会不会很疼啊?当时有摔伤吗?” 顾鸿钧:“应该没受伤,我当时并不在场,我也是事后看老师寄给我的录像才知道的。” 顾启洲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刚刚呦呦和顾鸿钧的问答之中,其实又很多事情,他原本都不该知道的。 因为那个时候,明明是公司告诉发展的阶段,有时他睡觉前顾鸿钧在南半球,睡醒之后他又飞去了北半球,他的电话也从来没有打通过。 顾鸿钧仿佛知道顾启洲在想什么,他像是在和呦呦说话,又想是在对其他人解释: “刚刚说的这些,其实也不是我亲眼见到的,大部分都是别人的转述。” “没有亲眼看到,可惜了。” 这一声“可惜”,宛如一记重拳,重重落在顾启洲的心上。 呦呦模模糊糊听出了话里的一丝微妙的情绪,她的声音也跟着轻柔起来: “不可惜,爸爸以前也这样,知错能改就不可惜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忽然,顾启洲开口道: “那个人转述得不对,我东张西望地从舞台上摔下去,不是因为紧张。” “我是在找您。”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 电话的另一端,久久没有声响。 顾启洲冲呦呦笑了笑,他张开手: “笔给我吧,爸爸知道该写什么了。” 108、一百零八个小朋友 顾启洲拿出手机, 翻到了和郁澜认识那年开始, 与家里人断断续续的联络记录。 从尿床开始坦白当然不现实。 但是从他和郁澜认识开始, 将这六七年时间里, 他隐瞒着她时不时与家里人见面的时间、地点、去做了什么都一一列举出来, 却是能够实现的。 他翻开聊天记录和电话记录,一条一条的列在纸上, 在后面逐条对应起来。 这是个非常枯燥且没什么好拍的过程,顾导知道节目总不可能看他一个人写一下午这个,于是让呦呦先自己出去玩。 他还告诉她,如果自己小时候的东西还没有扔,在地下室应该还有一个乐高堆的大城堡, 以呦呦的尺寸应该刚好可以钻进去。 什么也不懂的呦呦就很开心地去找哥哥姐姐一起玩了。 摄像师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几个固定镜头拍摄。 虽然直播间的画面已经切到小朋友们在大豪宅里开开心心玩的镜头, 但观众们似乎还没有从顾启洲那一part回过神来。 【五分钟前我跟着呦呦一起爆笑, 五分钟后我哇哇大哭】 【这他妈谁绷得住啊, 顾导咋回事啊, 冷不丁卖个惨怎么真的这么惨啊!明明顾导从小锦衣玉食吃穿不缺我居然觉得好心酸……】 【今天我可以为豪门小少爷的童年哭泣,明天有姐妹能替我为我的贫穷哭泣一下吗?】 【我膨胀了,我竟然开始心疼家财万贯的有钱人了!】 【呜呜呜呜我是真的真情实感流泪了, 但大家一提有钱梗我哭得更大声了好吗!】 顾启洲在这边奋笔疾书之时,郁澜正和顾妙妙还有沈寂川在豪宅一楼的娱乐室玩碰碰车。 听佣人说是这个室内游乐场给家里其他几个小孩子修的, 不过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有些怕顾鸿钧,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来玩,平时都空着。 呦呦过去的时候, 一个大人和两个小朋友正在进行激烈厮杀,她原本以为应该是姐姐,或者妈妈最厉害的,但场上的画风和她想得截然不同。 郁澜和顾妙妙已经达成战略同盟,一致对外,齐心协力要让沈寂川翻一次车。 “妈妈姐姐!你们不能合起伙来欺负哥哥!” 不明真相的呦呦仗义执言。 然后下一秒,她就见淡定从容的沈寂川突破郁澜的包围,直接飞速将顾妙妙撞飞,一路滑到了站在隔离带外面的呦呦面前。 咬牙切齿的顾妙妙回头愤怒盯着呦呦,大有“你看看到底是谁在欺负谁”的悲愤。 呦呦缩了缩脖子,当做无事发生,又大义凛然地指责: “哥哥你怎么能欺负姐姐和妈妈呢!” 沈寂川:“我这是自保。” 她刚刚是没看见这两个人杀气腾腾,跟要活吃人的女妖怪一样,恨不得把他在这个碰碰车场就地大卸八块。 “再来!”郁澜连口水都没喝,她心里憋着火气,非要找个地方发泄,“别说我们欺负你,呦呦你跟你哥哥一组,我们二对二,公平。” ……你让她跟沈寂川一组才是对沈寂川不公平吧。 顾妙妙内心吐槽了一下,转头就对呦呦说: “你别来,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脑花都给你撞散,郁阿姨心情不好,我们陪她玩就行,你出去和绵绵玩吧。” 呦呦眨眨眼:“妈妈还在生气吗?” “有一点。”顾妙妙瞥了一眼全程黑脸的郁澜,小声道,“爸爸没来吗?” “来啦来啦!他在写检讨书呢!” “检讨书?” “嗯!爸爸和爷爷聊完之后就有灵感啦,我觉得爸爸一定能写好检讨的!” “……和爷爷聊完?” “爷爷打电话聊的。” 顾妙妙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她就说嘛,之前大人们的态度就是先不要对外公开两人的关系,毕竟顾启洲和顾鸿钧关系还很僵,到时候关系一公开,媒体免不得要那这件事炒作,搅得满城风雨。 没露面就好。 “……你们还在说什么呢?准备下一局了!” 远处郁澜喊着顾妙妙过去,呦呦在一旁旁观了一会儿凶残得宛如古罗马斗兽场一般的惨烈的碰碰车游戏,打了个哆嗦。 她、她可能还是更适合和绵绵一起玩捡球的游戏…… 由于碰碰车大战这边可看度很高,所以周导也没有再给呦呦设计什么活动,就让小姑娘一个人和绵绵玩了。 大大的草坪上玩什么都不受拘束,呦呦找佣人借来了一个小排球,她在家里也常常和绵绵玩排球的游戏。 她把球用手打过去,绵绵就会用脑袋顶回来,小羊白白一团,在草坪上灵敏的跃起落下,像一颗q弹的棉花糖。 不过绵绵也有失手的时候,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一点,排球在半空中划过了一个弧线,恰好就卡在了树枝之间。 绵绵不好意思地耷拉下耳朵,眨了眨眼。 “没关系!”呦呦揉了揉绵绵的耳朵,又挺起胸脯,“我会爬树,我去拿回来!” 她完全忘记了上一次自己爬上去下不来的窘境,没等佣人搬来梯子,蹭蹭蹭就爬了上去。 “……好高啊。” 这棵树可比上次爬的高多了。 坐在树枝上的呦呦透过层层树叶间隙,隐约看见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山头,似乎还有一幢房子。 ……原来这么大的房子也会有邻居吗? 小朋友的视力很好,除了大房子,她还看见有四只脚在地上走的动物,一个两个三个…… 啊。 还有金黄金黄的四脚兽。 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像狮子? “呦呦——!” 楼上传来了顾鸿钧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快点下去!” 顾鸿钧只是出阳台看看风景,忽然就看到了树上长出了一个小团子。 她坐的那根树枝离地五六米,这要是摔下去可不得了,这孩子是属猴子的吗?她怎么爬上来的??? 呦呦见顾鸿钧疾言厉色,乖乖哦了一声,刚要下去,低头一看—— “爷爷,我有点怕。” 她眨眨眼,抱着捡回来的排球,怂得坦坦荡荡。 “我好像下不去了。” 顾鸿钧:……不敢下去你还敢爬这么高! 一时间关心则乱,顾鸿钧也忘了可以和楼下的佣人联络,直接推开门往楼下跑,跑到二楼他撞上同样听见动静跑出来的顾启洲,他这才想起屋里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的事情。 父子两人面面相觑。 “那个……”顾启洲不自然地解释,“呦呦好像挂树上下不来了,我下去帮忙,您……” 顾鸿钧站在原地没有动。 再走一步,前面就是摄像头能拍摄到的区域,虽然他可以让节目组不把他剪进去,但顾启洲和他都知道,走出这一步意味着什么。 他愿意将两人的父子关系公开吗? 隐瞒了近二十年,他愿意再次公开承认父亲的存在吗? 顾鸿钧从前没有给过顾启洲选择,小时候学什么,做什么,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甚至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他都要控制。 以至于在顾启洲高考后更改他的志愿,导致父子彻底决裂。 他从来没有给过他选择。 而这一次—— “我可以不出去。”顾鸿钧注视着他的双眼,“你不愿意,我们对外就还是和以前一样。” 顾启洲有些怔愣。 这还是生平头一次,顾鸿钧会询问他的意见。 而且还是在这种小得完全不值一提的事情上面。 “……这是你家,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顾启洲抿着唇,也不知是不敢和年迈的父亲对视,还是着急去救挂在树上的小女儿。 顾鸿钧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视线有些许模糊,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终于抬起脚,跨出了那一步。 正当直播间的观众们还在嘲笑又再次挂在树上下不来的呦呦时,只见从镜头的另一端,忽然就走入一个熟悉的人影。 “……梯子不够长就把仓库里的充气垫拿出来,这棵树是谁设计放在这里的?明天叫人来锯了。” 语气平淡的老人站在树下,他看着树上的小姑娘,微微蹙眉。 “好好坐着,下次还敢不敢爬树了?” 呦呦乖巧道:“爷爷我错啦!”我下次还敢! 从顾鸿钧出现就满屏问号的直播间,终于被呦呦这一声“爷爷”叫得炸开了锅。 【爷爷!?????】 【这是什么魔幻的次元壁破裂!???】 【顾首富!??顾大导演???亲生的????】 【一般的豪门少爷就算了,首富之子这个金手指开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玛丽苏文男主角都不敢这么写吧????】 【我艹!!!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这么说我们呦呦就是首富的孙女?】 【可能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顾导尿床的热搜上不去了,大家准备送首富之子顾导上热搜吧】 【哈哈哈哈哈爷爷!顾爷爷!您看看我像不像您失散多年的另一个孙女!】 这一出世纪大瓜令直播间人气暴涨,观看人数瞬间突破新高。 几乎是三分钟之后,#顾启洲是顾鸿钧儿子#的话题就冲上了热搜第一,十分钟后服务器摇摇欲坠,程序员紧急加班,用自己秃掉的头发为吃瓜群众们维护一个稳定的吃瓜环境。 大家这么激动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虽然顾启洲和顾鸿钧都是名人,但谁都没有把这两个职业身份天差地别的人联系在一起过。 这个大瓜一出,自然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知名导演竟是首富之子? 豪门大少逐梦演艺圈? 这谁能想到! 顾启洲也料想到了此时网上的腥风血雨,不过毕竟他现在看不见,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将跳到软垫上的呦呦抱起来之后,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去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鸿钧叫人拿来了顾启洲写完的检讨书,亲手递给了他。 “知错就改,不算可惜。” 像是说给顾启洲。 又像是说给自己。 顾启洲郑重接过了这份检讨书,在呦呦的带路下找到了郁澜他们所在房间的门外。 “就是这里啦。”呦呦笃定地指着门,“我们进去跟妈妈和好吧!” “好……等、等一下!” 顾启洲有点紧张。 “我觉得在这里念,也是可以的,大不了我大声一点,对吧?” 呦呦:? 顾启洲主要是害怕当面说,郁澜还没等他说完就翻个白眼走了,在门外……至少他可以多说一会儿。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中,顾启洲清了清嗓子,从第一行开始念: “检讨书,本人顾启洲,与妻子郁澜结婚多年,诸多隐瞒,深感惭愧,今从20xx年开始,从头忏悔,坦然悔过……” 接下来顾启洲大声地念出了所有瞒着郁澜,与家里联络见面的时间地点。 当然,顾启洲虎,节目组还是不至于跟他一起虎的,关键信息都及时消音,观众并没有听到涉及隐私的部分。 “……以上隐瞒,如有疏漏,日后及时补上……” 顾启洲刚念到最后一行,就见门里面有了动静。 ——不过不是面前的这一扇门,而是走廊的尽头的那一扇。 “……你在干什么?” 门里的郁澜伸出头来,靠着门框淡淡望着他。 顾妙妙和沈寂川站在她旁边,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顾启洲。 顾启洲惊得目瞪口呆,低头愤怒质问: “呦呦!不是你说的在这边吗!” 呦呦也十分意外自己居然指错地方了,但她理直气壮反驳: “我、我方向感不好!找错门很正常的呀!爸爸你才是在自己家找错门,怎么能怪我呢!” “……” 行吧,这件事之后再算账。 顾启洲看着眼神冷淡的郁澜,刚打算从头念起,就见郁澜抬手: “好了。” 顾启洲动作一僵,有些紧张。 ……她果然不想听他说话了。 “你声音那么大,我在里面已经听过一遍了。” 郁澜扫他一眼。 眼神虽然冷淡,却没有能刚刚一个人闷头跟小朋友玩碰碰车时的郁色。 “再有下次,你净身出户,知不知道?” 被警告净身出户的顾启洲眼睛亮了起来。 呦呦开心道: “耶!!妈妈说你下次再净身出户!” “耶——!下次再净身出户!!” 父女两人激动万分,击掌庆贺。 围观群众们黑人问号:……怎么净身出户还这么开心呢???? 109、一百零九个小朋友 顾家内部的矛盾稍稍平息之后, 外界的风浪却并没有就此停歇。 怪就怪顾启洲和顾鸿钧两人本身就是路人皆知的名人, 突然这么一对大家眼中毫无关联的人认了亲, 这个冲击力着实需要缓几天。 当事人也知道公众对此有诸多疑惑, 毕竟有许多来龙去脉是直播解释不清的。 于是在直播结束后的单人采访环节, 周导和顾启洲一家人商量好问题,对着镜头大致解释了一下大家好奇的问题。 就在顾家大宅的院子里, 顾启洲和家人们坐成一排接受提问。 周导:“能说说为什么一直没有公开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吗?” 顾启洲想了想,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与顾鸿钧之间多年来的隔阂,最后总结: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也并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大事,这么多年没能和解的不是我和我爸, 是我自己一直逃避, 不愿意沟通。” 其实大家都能看出, 今天到最后顾启洲和顾鸿钧的关系已经有了破冰的征兆。 不过两人毕竟都不是呦呦这样的小朋友, 闹了矛盾说句对不起就又能手拉手一起玩, 想要真正迈过这个坎, 恐怕还需要今后两个人的努力。 说开了这个沉重的话题,周导又问起了别的。 “那澜姐能说说,现在我们顾导还需不需要回家跪榴莲了?” 郁澜双手环臂, 面上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像是会让犯错的老公跪榴莲那种人吗?” 坐在旁边的的呦呦认真点头。 妈妈你真的像,你太像了。 “跪榴莲肯定是不至于的。”郁澜微微一笑, 温柔道,“只不过家里张姨这几天要陪小鸣去参加省内的物理竞赛,请了几天假, 家里的家务交给你没问题吧?” 顾启洲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表忠心机会: “没问题,家务算什么,这几天我都包……” “不过既然是惩罚,就不需要扫地机器人帮忙了吧?”郁澜和善地拍拍肩,“我觉得你亲手把家里每一块地砖都擦干净,还算稍微有点诚意,你觉得呢?” 顾启洲:“……” 家里加上地下室可有三层呢。 算了算房间数量和面积,顾启洲现在就感觉腰酸腿软了。 周导没有想到这也沉重的问题,当然是对于顾启洲而言的沉重,他忍着笑,翻到了最后一个采访问题。 “今天的直播结束之后,网上的观众们现在都称顾导和顾董是国民岳父和国民爷爷,你们知道吗?” 顾启洲:??? 呦呦歪歪头,好奇地问: “周叔叔,岳父是什么啊?” 周导笑眯眯:“老婆的爸爸就叫岳父哦。” 呦呦把这关系捋了半天,茫然道: “那国民岳父呢?” “就是大家都冲你爸爸喊岳父呀。” 原本网上“组队去顾家偷孩子”的大军就只多不少,现在忽然爆出顾启洲是首富之子,呦呦是首富孙女的消息,原本就觊觎呦呦已久的网友们纷纷表示: 【岳父好!】 【岳父您新片什么时候上映!本女婿第一个去支持!!】 【岳父,您看看您家缺一个上过大学、擅长花钱、可以入赘的女婿吗?】 还有跑去顾氏集团官微下留言的: 【爷爷您看看我!我是您未来的孙女婿啊!】 【孙女婿前来领号+1爷爷以后买顾氏旗下的东西凭孙女婿身份可以打个折不?】 【你们这些一个个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一口一个孙女婿的还要脸?你们那是喜欢呦呦吗?你们是馋她家的金矿!爷爷你看我骂他们骂得还行吗?不解气您发话我继续骂!】 贴心的周导还把这些微博都打印出来,送到了今天忙于录制并没有时间上网的顾启洲面前。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顾启洲额头青筋直跳,对着镜头郑重宣布。 “我们呦呦和妙妙大学毕业之前不会谈恋爱,结婚起码也得三十岁,想当女婿的再排二十年吧。” 这段播出的时候,观众们纷纷打出了满屏问号: 【???大学毕业前不谈恋爱也太过分了吧????】 【抗议!抗议!】 【岳父您不要您女婿我了吗!】 呦呦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问顾妙妙: “姐姐,为什么爸爸不让我和姐姐谈恋爱呀?” 顾妙妙惊奇道:“你还知道什么是谈恋爱?” “哼,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看过的电视剧可多了呢! 郁澜听了嘲笑道:“你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就你这小呆瓜,外面那些花言巧语的男孩子一骗一个准!被人卖了你都不知道!” 顾妙妙和沈寂川跟着附和点头。 顾妙妙:“那些男孩子表面装得安分老实,说不定背后女朋友都能组一桌麻将!” 沈寂川:“他们骗你的钱,骗你的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根本不值得信任!” 呦呦看着哥哥姐姐一脸严肃的模样,仿佛也被这话里的沉重告诫震住,想了想才说: “……我、我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相信的。” 顾妙妙和沈寂川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呦呦挺起小胸脯: “我只相信长得好看的!” “……” 你就这点出息吧。 看着哥哥姐姐鄙视的眼神,呦呦还要辩解: “我眼光很高的!普普通通的好看也骗不住我,起码、起码也得是雍泽哥哥那么好看的!” 要是能天天都对着雍泽哥哥那么好看的脸,她饭都能多吃两碗! 骗不骗也无所谓啦,反正雍泽哥哥有钱又好看,她一点也不吃亏! 郁澜扫她一眼: “起码?你要是按照他的标准来,恐怕得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孩子都筛光了,再说,你想被骗,人家还不一定愿意骗你呢。” 郁澜眼光多毒辣啊,她一看就知道,雍泽这种不用名牌加身,也不用故作冷傲就自带一身贵气的少年,家庭背景肯定不一般。 基本就是个千万分之一的优质股。 而他们家呦呦呢? 其实也是千万分之一的存在,不过不是优质股,是千万里挑一的小憨瓜。 呦呦闻言气鼓鼓地双手环臂,对大家的瞧不起十分不满。 她都这么好骗了,怎么连骗她都不愿意骗? 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晚上最后的采访环节结束,顾启洲一家五人留在了大宅,准备明天再留一天再回家。 录节目辛苦了一天,呦呦早早就洗完澡回到了房间。 郁澜还在后面喊着“头发还没吹干呢”,她就已经迈着小短腿跑回了房间,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她就拿起床头的电话手表给雍泽拨了个电话。 “——是呦呦吗?” 细微的电流声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伴随着少年清越干净的嗓音,似乎还有阵阵风声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令他的声音有些缥缈遥远,远得好像从山雾里飘出来的一样。 呦呦好久没有跟雍泽打电话了,主要是她要上学,周末还要录综艺,雍泽也似乎很忙,经常在飞机上,连他的电话都打不通。 他说他也在上课,呦呦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上课需要飞来飞去,搞得她还以为他未来想当一个飞行员。 两人难得打电话,呦呦也忘记最开始要说什么,于是叽叽喳喳毫无条理地说起了爸爸妈妈的吵架,还有突然从天而降的爷爷,最后才说到了爷爷家超级大的大草坪。 雍泽并不插嘴,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不过当他听着呦呦的形容,尤其是听到她在树上看到隔壁邻居家养了狮子的时候,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呦呦,你们是不是在枫山庄园附近?” “对!”呦呦惊讶道,“雍泽哥哥你好聪明啊,这个都能猜出来哎!” 此时在另一个山头的雍泽走到窗边,看着对面隐隐约约亮着光的别墅。 ……原来呦呦居然是那个爷爷的孙女吗? 呦呦还不知道雍泽就离自己不远,趴在床上唠唠叨叨地抱怨: “雍泽哥哥你还是每天都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吗?周末也不放假吗?初中生原来会这么辛苦啊,那我还是一直当小学生好了……” “寒假呢?寒假你会有时间回来陪我玩吗?我想玩捉迷藏了,可是和哥哥姐姐玩一点也不好玩,我每次都会被抓到,但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们……” “要是雍泽哥哥你能陪我玩就好了。” 趴在床上的呦呦撅着小嘴,心里有一点点难过。 上次她问姐姐,为什么雍泽哥哥老是那么忙,都没有时间和她一起玩。 姐姐说雍泽哥哥长大了,他本来就会和大孩子玩,经常陪她一起玩那些幼稚的游戏才不正常。 似乎听出了呦呦话里的低落,雍泽迟疑了一会儿,很快开口: “你困了吗?” “我不困的!我还可以继续聊!” 之前还在打瞌睡的呦呦眼皮一下就支棱了起来。 雍泽:“那你等一等,我会跑快一点。”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呦呦这边莫名其妙的被挂了电话,她没听懂要她等什么,也没听懂他为什么要跑快一点。 不过既然雍泽哥哥说让她等一会儿,呦呦还是老老实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有点困,于是推开了阳台的门,准备在露台上吹吹风清醒一下。 秋夜月光皎洁,风也温柔。 在晚风吹拂过的草坪上,呦呦仿佛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色的狮子步伐矫健,从一望无垠的草坪尽头疾行而来,在月光下仿佛不可思议的童话场景。 呦呦揉了揉眼。 没错,是她认识的那一只独一无二的狮子。 它在月色辉映的夜空下一跃而起,惊人的跳跃力使他一眨眼就窜到了呦呦的面前,而就在他落地的同时,狮子幻化成人形,以半蹲的姿势轻盈落地。 呦呦看得入神,不自觉地哇了一声。 “……我一定会被骗的!” 雍泽:? “如果骗人的男孩子都像雍泽哥哥一样,我一定会上当的!!” 雍泽:??? 刚一见面就见呦呦一脸严肃地这样说,雍泽一头雾水。 “为什么会被骗?” “妈妈姐姐和哥哥说的!他们说男孩子都是骗子!” 雍泽虽然头脑聪明,但智商高不代表他其他方面也无所不知,所以他听着这话只是说: “我不会骗你的。” 呦呦正色道:“没关系,你可以骗我,我会相信你的。”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可以拥有骗人的权利! ??? “……虽然很高兴你这么相信我。”雍泽望着她的双眼,目光真挚,“但我真的不会骗你。” “为什么不骗我?”呦呦追问,“你不把我当朋友吗?妈妈说我很好骗的,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雍泽实在是想撬开呦呦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不过他也只是无奈地轻叹一声: “这怎么是瞧不起你呢?我喜欢你,所以不会骗你啊。” 少年眸光澄澈,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 雍泽丝毫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呦呦也完全不觉得这话很惊人。 她觉得这话听得着还很开心。 呦呦想了想:“那好吧,我也喜欢你的。” “嗯,我知道。”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因为你长得太好看啦!” 雍泽笑道:“我知道。” “所以你骗我也没关系!我会原谅你的!” 雍泽哭笑不得,怎么又绕回这个问题了? 于是两人就围绕着“喜欢你”和“你要不要骗我”的话题兜兜转转绕来绕去的说车轱辘话,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外面的注意。 顾鸿钧正好想在睡前问问呦呦是不是喜欢滑冰,喜欢的话今年冬天就在别墅后面开块地修个冰场,等他敲了敲门没人应,却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动静,推开门一看——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你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你也好看。” 顾鸿钧:“……” 小兔崽子,宰了你哦。 110、一百一十个小朋友 做商人做到顾鸿钧这个级别, 基本上多多少少都是横跨政商两界, 知道不少上层才知道的机密。 比如类似世界上还存在着妖怪这一物种的机密。 并且因为机缘巧合下他和雍泽的爷爷雍止成了邻居, 两个老人脾气挺合, 顾鸿钧半退休后两人时不时就约着去打高尔夫之类的, 对雍泽这个未来的继承人也有些了解。 听说他这几年终于下山,开始接触山下的人情世故, 也为以后接管妖怪协会做准备。 顾鸿钧见过雍泽几次,印象都不错。 妖怪的成长速度不仅慢在年龄上,因为生命过于漫长,妖怪的智力也会比同样阶段的人类要迟缓天真一些。 然而雍泽不仅不比人类差,还聪明得出类拔萃, 待人接物的态度也从容有度, 老人家看着这样的孩子, 很难不喜欢。 ——不过这份喜欢也就停止在雍泽出现在呦呦房间里的前一秒了。 “小泽。” 门口的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呦呦见爷爷喊出了雍泽的名字, 惊讶道: “爷爷您认识雍泽哥哥吗?” 顾鸿钧轻轻把门阖上, 因为雍泽身份特殊, 要是惊动了家里的其他人,很难解释雍泽是如果越过楼下那么多佣人出现在这里的。 “认识,我还认识他爷爷呢。” 顾鸿钧冲呦呦招招手, 坐在地毯上的小朋友一路小跑,被爷爷一把就抱了起来。 坐在顾鸿钧臂弯里的呦呦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微妙, 她很高兴地拍手: “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因为你们是邻居对不对!那边的房子,是雍泽哥哥的爷爷家对不对?” 是想拐我孙女的小兔崽子的爷爷家。 “爷爷好。”雍泽十分平静地和顾鸿钧打招呼,“我在这里和呦呦玩。” 雍泽的表情实在是过于坦荡, 毕竟作为一只在森林里过群居生活的妖怪,他很难觉得因为想见呦呦就来找她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他甚至用那双清澈得没有一丝别扭尴尬的目光注视着顾鸿钧,似乎还有点疑惑他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严肃。 顾鸿钧:“……你们俩过来。” 顾鸿钧在小沙发上落座后,雍泽先跟顾鸿钧解释了一下两人认识的经过。 呦呦无事可做,便跑到雍泽身边,小手捏住雍泽的食指,站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听着。 ……这个场景好像在电视里见过。 呦呦在她的小脑袋瓜里搜索看过的言情剧,只隐隐约约记得好像私奔的男女主角被家长抓到,好像就会受到这样的盘问。 顾鸿钧听完雍泽的交代,点点头,但还是严肃道: “……不管怎么说,想一起玩可以白天晚,怎么能晚上随随便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呢?还有呦呦,女孩子要有防范意识,要是放进来一个坏人呢?” 呦呦眨眨眼:“雍泽哥哥又不是坏人。” 雍泽也疑惑:“顾爷爷,为什么只能白天玩?晚上和白天,有什么区别吗?” 呦呦跟着点头,两个人都用天真得一无所知的眼神望着顾鸿钧,反而把他一个大人问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 两双好奇的目光直直与他对望。 “因为……” 老人家被这样天真的视线击败,摆摆手,无力解释: “因为会耽误睡觉的时间,白天睡醒了再玩也是一样的。” 雍泽和呦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那、那你明天有空吗?明天还能来跟我玩吗?”呦呦揪着雍泽的袖子,眼睛亮晶晶,“我明天还在爷爷家!爷爷说明天我奶奶还有大伯二伯都会来!你也来好不好?” 雍泽半蹲着平视她,眼神含笑: “好。” 呦呦开心地牵起雍泽的手,莫名其妙地就嗨起来,她左摇右晃地,跟一只晃晃悠悠的小企鹅一样。 顾鸿钧看着雍泽反手牵起小姑娘小小的手,跟着她幼稚的转起圈圈,有些欲言又止。 ……算了。 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满脑子肮脏想法是他们大人tat 周日一清早,正在漱口的呦呦刚听见楼下传来动静没多久,就见卫生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保养得宜——很难当做是奶奶辈——的顾奶奶一边喊着“我的乖崽儿”,一边将满嘴泡沫一脸懵逼的呦呦抱了个满怀。 “哎呦奶奶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来抱我乖崽儿了!都是启洲那个小王八蛋!倔得跟驴一样,要不是他奶奶早就能来见你……” “……奶奶我¥%#%……”要勒死啦! 过于热情的顾奶奶刚从国外结束了一个慈善活动回来,因为这个她前段时间还错过了顾妙妙的小提琴比赛。 “妙妙!快来让奶奶抱抱!哎呦你这孩子是不是不吃饭啊怎么抱起来一把骨头……启洲那小王八蛋怎么养孩子的!?放假了来奶奶家奶奶让人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补补!” 被奶奶的怀抱勒得喘不上气的顾妙妙:……奶奶,您倒、倒也不必如此热情的。 原本顾鸿钧和顾启洲的关系虽然破冰,但毕竟多年没在一起生活,相处时还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尴尬。 但顾奶奶一回家,家里的气氛顿时活泛起来。 “来来来,都怪启洲这孩子不懂事,大家这才第一次见面,我准备了一点小礼物,是给你和孩子们的……” 郁澜还没来得及推辞,就见顾奶奶掏出一条海蓝宝石的项链,给郁澜戴上。 “好看,我就知道这条项链肯定配你。” 郁澜顿时将推辞的话咽了回去,十分诚心地夸赞了顾奶奶的眼光。 给呦呦、顾妙妙和沈寂川的礼物就更简单粗暴了。 “这是奶奶给你们的红包,奶奶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看上什么就自己买,不够再问奶奶要好不好?” 呦呦乖乖答:“好——谢谢奶奶。” 顾妙妙拿着手里砖头厚的红包,感觉自己的价值观再度受到了冲击。 并且顾鸿钧还在和顾奶奶说: “怎么又发红包?俗不俗气?” 顾奶奶:“有什么俗气的?那你送点不俗气的?” 顾鸿钧:“我让人在拍卖会上给妙妙拍了一只小提琴,过几天就运回来,听说呦呦想去滑冰,我准备在家里修个滑冰场,这不比你红包实用多了?” “那倒也是,你这个确实实用些。” 沈寂川:……你们家的人怕不是对实用有什么误解。 “对了。”顾鸿钧看向一旁不怎么说话的沈寂川,“听说你是沈教授家的孩子?” 忽然提起父亲,沈寂川愣了一下。 “是的。” 顾鸿钧想起了什么,目光有些出神: “当年启洲身无分文离家出走,要不是你们一家收留他过了一个暑假,那小子恐怕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你能来我们家,我很高兴。” 老人拍拍他的肩,像是看穿了他心底的那些小心思。 顾启洲和家里人和解团圆,对顾家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件喜事,沈寂川自然也替他们开心。 但看着顾家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场景,沈寂川站在这里总有一种空落落的,被隔绝在外的感觉。 他像一个观众,被关在一扇无形的门扉之后。 直到顾鸿钧开口的这一瞬间,这扇门才似乎被人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沈寂川喉间一酸,点点头: “我知道……谢谢爷爷。” 吃过午饭之后,顾启洲的两个哥哥也带着家人来到了顾家大宅。 两家人进门的时候,呦呦正骑在顾鸿钧的肩上,跟他解释什么叫飞高高的游戏,并且带着他玩一次。 呦呦的大伯二伯带着孩子一进门,正好看见家里威严不可侵犯的父亲,一边喊着“飞高高”,一边带着肩上的小姑娘在院子里小跑着转圈圈。 顾鸿钧:“……” 大伯二伯以及两个小男孩:“……”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咳。” 恢复正常的顾鸿钧将呦呦放了下来,他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给呦呦一一介绍: “……那两个是你堂哥,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二岁,待会儿让他们带着你和你哥哥姐姐玩。” 呦呦好奇地看着两个哥哥。 “大哥哥好,二哥哥好。” 顾扬和顾临也是昨天才知道,原来电视那个小明星竟然是自己家的堂妹。 两人新奇地看着从电视里跑出来的小堂妹,等大人走了,两人凑近了仔细瞧瞧,都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哎呀。 果然跟棉花糖一样软乎乎的哎。 突然被捏脸的呦呦:?这些男孩子为什么都有捏脸这个毛病呢?? 顾扬和顾临从小就是独生子,亲戚里也没有呦呦这样大的妹妹,他们听同学说,妹妹这种生物就是用来欺负的。 比如在家里不想动的时候,可以叫妹妹去倒果汁拿零食,闯了祸可以让妹妹顶锅等等。 如果有妹妹不能用来欺负,那么妹妹有什么意思呢? 顾扬:“……呦呦,你能帮哥哥们一个忙吗?” 呦呦:“什么忙?” 顾临:“你就说你想玩游戏,借两个手机过来,怎么样?” 呦呦:“哦……” 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正是爱玩王者荣耀的年纪,但顾家家教严格,小孩子是不能随便拿到电子产品玩的。 呦呦倒不觉得这是个难办的事情,她很友好的答应下来,转头就一蹦一跳地进屋去帮忙借手机了。 顾扬和顾临非常开心。 顾扬:“有妹妹真好!” 顾临:“我们待会儿就借口陪呦呦玩,这样我们就能玩一整天的游戏啦!” 两个小朋友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没料到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了两个身影。 “……哦?你们准备拿谁当借口,叫谁去跑腿啊?” 顾妙妙和沈寂川就在他们身后。 前者双手环臂,正用非常和善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111、一百一十一个小朋友 进去跑腿拿手机的呦呦见大人们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闲聊, 见呦呦进来, 大伯母笑盈盈地问: “呦呦怎么来啦?渴不渴?大伯母给你倒杯果汁吧。” 热情的大伯母招手让呦呦过去, 把桌上自己还没喝过的果汁递给她。 呦呦确实也有点渴了, 端起杯子吨吨吨灌了一大口, 喝完舔舔嘴唇,乖巧道: “谢谢大伯母。” 小姑娘杏眼儿水灵灵的, 被她用小奶音一喊,能甜到人心窝子里。 “真乖。” 大伯二伯两家都是儿子,十几岁正是不好管教的年纪,骤然见这么小小一个软糯团子,都恨不得抱回自己家养。 “大伯母, 我能借两个手机吗?” 大伯母听了有些奇怪:“要手机干什么?怎么还要两个?” 顾启洲和郁澜也觉得疑惑, 呦呦平时打电话有手表, 看动画片有ipad和电视, 从来也不用手机呀。 呦呦想了想, 走的时候大哥哥和二哥哥交代她, 不能说是他们要的手机。 为了万无一失,还给呦呦编了个借口。 “大哥哥和二哥哥说我们第一次见,待会儿玩的时候可以用手机拍照片留个纪念。” 大伯母和二伯母一听, 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拍照啊……” “对啊对啊。” “嗯,没问题。”两人都把顾扬和顾临的手机交给了呦呦, “拿去给他们吧。” 眼看顺利完成任务的呦呦很开心: “谢谢大伯母二伯母!” 两人看着这被人使唤着跑腿也乐呵呵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 “去吧,你告诉你两个哥哥, 说他们编瞎话编得可真好,待会儿玩完了回来再跟我们详细说说,这话是怎么编出来的。” “……哦。” 呦呦抱着两个手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算了,反正手机拿到了就没问题啦! 呦呦开心地一路小跑着折返回院子里,就见顾妙妙和沈寂川他们四个人站在一起,似乎在说着什么的样子。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顾妙妙回过头来,笑得如沐春风:“没什么呀,随便聊聊。” 刚刚被警告完再使唤呦呦就去跟他父母告状的两兄弟:…… “手机拿回来啦?” “嗯!” 呦呦将两个手机一人一个分给顾扬和顾临,自豪得要翘起尾巴: “我一下就拿到了,是不是很厉害?” 虽然被顾妙妙一个小妹妹警告了,但想着反正手机也拿到了,能开开心心玩一下午,顾扬和顾临也觉得不亏。 “厉害!”顾扬竖起拇指,“我妈相信了吗?” “那当然!”呦呦开心地和他转述,“不仅相信了,大伯母还夸你了呢!” 顾临好奇问:“夸他什么了?” “大伯母夸你编瞎话编得特别好,还说叫你玩儿完回去之后,好好告诉她你是怎么编出来的呢!” 顾扬:“……” 顾临:“顾扬挺住!!!她还是个小学生!” 顾扬:“我挺不住了!!!小学生也不能这么傻吧!!!!” 呦呦:?怎么还骂人呢?? 看热闹的顾妙妙睨他一眼: “你说谁傻?” 沈寂川:“傻的是编这种弱智借口的人才对吧。” 顾扬:你们兄妹欺人太甚tat 他们不知道欺人更甚的还在后面。 “手机骗都骗来了,还回去也是挨骂,你们想玩游戏是吧,给我一个。” 顾妙妙虽然年纪不大,但说话自带大姐大气场,十二岁的顾扬也不由自主地乖乖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 “……你想干什么呀?” 十分记仇的顾妙妙再次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没什么,我也玩游戏的,我们可以切磋切磋,交流一下感情嘛。” 呦呦还从没见过姐姐玩游戏,闻言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顾妙妙: “姐姐你还会玩游戏呀,你怎么这么厉害。” 她姐姐果然什么都会! 呦呦夸人的时候自带诚恳崇拜的闪亮神采,能轻易的让被夸的人获得极大的满足。 顾临当哥哥的自然也希望被妹妹崇拜,于是撸起袖子,当即就爽快迎战。 “来呀!不过别说我欺负你,我玩游戏在我们班可是数一数二的!” 顾妙妙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游,一旁不怎么开口的沈寂川很会抓重点: “哦,原来你们在学校也经常玩游戏啊,学校可以带手机?” 顾临:“……” 大意了! 这俩人是什么魔鬼吗!!! 被揪住小辫子的顾临不敢再胡言乱语,只铆足精神,准备在王者峡谷扳回一城,让两个小妹妹都见识一下当哥哥的厉害! 然后—— 顾妙妙first blood! 顾妙妙double kill! 顾妙妙trible kill! 顾扬&顾临:!!! “跑跑跑——!” 眼看顾妙妙已经杀红了眼,顾临吓得掉头就要往塔下跑。 “她越塔了!她a上来了!!!” 眼看着屏幕再度变灰,两个小男孩面色惊恐。 ——恐怖如斯!这个小妹妹竟然恐怖如斯!!! 呦呦看不懂这个游戏是怎么玩的,只看见顾妙妙这边一直是彩色,而顾临这边动不动就变灰,于是她敲了敲顾临手机的屏幕: “二哥哥你手机是不是坏了?” 小朋友用天真无辜的表情,说出十分扎心的话。 “你的手机怎么总是黑白的啊?” 顾临:“……我乐意。” 最后顾妙妙九杀拿下这局比赛,放下手机,她温声细语地嘲讽: “没事,等我有钱了,可以给你买个彩色屏的手机。” 顾临:……欺人太甚!这小妹妹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跟顾妙妙solo,游戏体验极差! 呦呦见顾临心情低落,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没关系,我姐姐就是这么厉害的。” “……你这是在安慰人吗?” 眼看顾临已经被她杀出了心理阴影,顾妙妙满意地放下手机。 恰好在此时,说好下午来找呦呦完的雍泽也到了顾宅门外。 “雍泽哥哥——!” 原本还在安慰顾临的呦呦一下子跳了起来,跟个脱缰的小野狗一样,撒开小短腿就跑了出去,一把扑进了雍泽怀里。 今天刚收获热乎乎堂妹的顾扬和顾临都没这种待遇,两人酸溜溜问: “那人谁啊?” “是呦呦的朋友?她怎么这么多哥哥?” 顾妙妙也对呦呦和雍泽的亲近十分不满,上去把小树袋熊一样的呦呦薅下来。 “女孩子要矜持一点,怎么老是挂人家身上?” 雍泽比了比顾妙妙的身高,又比了比自己的身高。 “可能是因为我高一点,挂起来比较好玩?” 呦呦附和着连连点头。 顾妙妙:?高一点了不起??令人火大。 呦呦回头点了点人数,加上她自己一共六个人,难得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玩捉迷藏多可惜。 “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呦呦兴冲冲提议。 顾扬和顾临毫不犹豫否定: “不要,那是你们低年级的游戏,我们可是马上都要上初中的。” 呦呦失落地追问:“玩嘛!捉迷藏很好玩的!” “不要,我们准备一起去打游戏。” 顾妙妙:“不捉迷藏去打游戏可以啊,我们继续solo,下一个轮到大哥哥?” 顾扬:“……其、其实我觉得捉迷藏也可以,挺好玩的。” 玩捉迷藏也不要和顾妙妙打游戏! 他当哥哥的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虽然过程勉强,但还是凑足人数的一帮人开始玩起了捉迷藏,第一个当鬼的是顾妙妙,开始倒数的时候,最有兴致的呦呦第一个跑出去藏了。 ——然后第一个被抓了出来。 “我都藏这么隐蔽了!!!”呦呦悲愤道,“姐姐你肯定偷偷看了!对不对!” “对个屁。”顾妙妙无情拆穿,“你每次都爱躲窗帘后面,两只脚全在外面,不抓你抓谁?” 呦呦:qaq 而换到呦呦当鬼的时候,她在宅子里转了半个小时,连个影子都没找着。 最后还是雍泽实在看不下去,装作打了个喷嚏,才让呦呦找到了就藏在门口的他。 “姐姐他们太狡猾了!藏在衣柜的天花板上面也太过分了吧!” 顾妙妙不以为然:“那么明显都看不到,是你太好糊弄了。” 呦呦气得小嘴撅得能挂油壶。 下一个轮到雍泽当鬼,这一次顾妙妙他们都打起了精神,毕竟雍泽和呦呦的智商可不在同一个级别,必须要认真对待。 顾扬甚至还没开始倒数就做好了助跑姿势,态度认真得让呦呦心里极其不平衡: “刚刚你们都没有这么认真地躲!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 顾扬和顾临点点头:“是的,因为你的真的很好骗。” 呦呦:过分! “这次我一定会好好藏起来!一定不会被抓到!”呦呦奶凶奶凶地皱了皱小鼻子,“我一定会是最后一个被抓到的!你们等着吧!” 已经背过身准备开始倒数的雍泽想了想,回头道: “嗯,你一定会是最后一个被抓到的。” 因为在抓她之前,他一定会把其他所有人统统抓住。 其他人:…………hello?你放水还能放得再明显一点吗??? 112、一百一十二个小朋友 雍泽偏心得明目张胆, 放水不能叫放水, 得叫放海了, 大家对视一眼, 纷纷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认真二字。 ——绝对不能让雍泽得逞! 背过身去的雍泽面朝树干, 淡淡道: “我要开始倒数了——” 所有人面朝大宅的方向,做好助跑准备, 连呦呦也被这紧张感染,小脸严肃地半蹲着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顾临:“你就不用助跑了,就你选的那些地方,藏哪儿都是第一个被找到的。” 呦呦:“你不管!” 当雍泽的倒数声响起的一瞬间,除了沈寂川以外的其他人拔腿就跑, 颇有种要在一个小小的捉迷藏游戏拿出攻破敌方水晶的气势。 轮椅里的沈寂川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他和别的小朋友不同, 轮椅的目标过大, 他想要玩这个游戏得靠智取。 沈寂川故意落在后面, 思考着他该去他之前发现的一号位藏着, 还是去三号位藏。 但没想到他都这么慢了,进去的时候呦呦还没藏好。 ——她正躲在走廊尽头的橱柜里,一边把橱柜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边将自己塞进了小柜子里,谨慎地关上柜门。 沈寂川:……雍泽要是看到外面这一地抹布还找不着她, 那就真的是在装瞎了。 倒数一百个数之后,雍泽进入顾宅开始招人。 然后他一进门就见家里的佣人正在帮忙,将呦呦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抹布都收走, 以免她被人发现。 ……雍泽决定当做没看见。 将一楼左边的房间搜索完之后,雍泽抓到了藏在床底的顾临。 顾临:“我第几个被抓的?” 雍泽:“第一个。” 顾临:“!??不可能!呦呦没被抓到??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雍泽扫他一眼,没说话,带着他准备继续搜索右边的房间。 顾临:“怎么可能呢,就呦呦那个小脑袋瓜,捉迷藏会往窗帘后面藏的智商……” 十分怀疑的顾临出来扫视一圈,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躲在柜子里偷偷敞开一条缝隙偷窥的呦呦。 “那不是……” 话还没说完,顾临就被从天而降的手掌捂住了嘴。 柜子们慌慌张张阖上,啪的一声。 雍泽居高临下,垂眸淡淡重复: “那不是。” 顾临:? 你心脏是不是长右边的,不然怎么这么偏呢? 不过虽说心眼有点偏,但雍泽的眼力没得说,顾临跟着他上下三层楼一搜,这么大的别墅,竟然轻轻松松就找到了顾扬和顾妙妙。 尤其是顾妙妙,谁都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敢翻到二楼露台外的一个小平台藏着。 那位置说显眼也显眼,说难找也难找,要不是雍泽伸头出去往那么奇怪的方向看了一眼,谁也想不到顾妙妙会藏那里呀。 顾扬:“你是猴子吗?你怎么翻上去的?” 顾妙妙:“我是不是猴子不知道,但你一定是一只菜鸡。” 顾扬:“……” 谁说妹妹都好欺负来着!? 下次他一定要让他的同学们亲眼见见顾妙妙这种逮谁怼谁的暴躁老妹! 顾临数了数人数:“还有谁来着?” 顾扬:“笨,还有沈寂川啊。” 哦,还剩那个小天才呀。 游戏之前规定了只许藏在一到三楼,现在都找完了,也没见沈寂川的身影,一行人决定返回一楼再从头找起。 顾妙妙一边下楼一边说: “呦呦真还没被找到啊,这次藏得还挺厉……” 话还没说完,一下楼的她就瞥见走廊尽头的小柜子有了些许动静,打开柜子们透气的呦呦听到顾妙妙的声音,再次手忙脚乱地关上柜门。 砰的一声,比上次还要响。 顾扬&顾临&顾妙妙三人默默看向雍泽。 他面不改色地从小柜子上挪开视线,仿佛无事发生地指了指走廊左边。 “从这边开始,再找一次吧。” ……最该找到的人就在你面前吧!!! 还不知自己已经暴露彻底的呦呦等到一行人走远后,这才悄咪咪地伸出小脑袋瓜看了一眼。 ——不愧是她! 藏得太完美了!! 等到一行四人的寻找沈寂川小分队,终于把藏在巨大玩偶里的沈寂川找出来时,顾妙妙端着玩偶头套,嘴角微抽: “……好胜心太强不是件好事。” 这么大费周章的让佣人推走自己的轮椅,还穿进这么大的企鹅玩偶服躺在玩具房里一动不动,也属实很强了。 穿着企鹅玩偶服的沈寂川淡淡抬眸,讥笑: “藏在天花板和阳台外面的人没有资格说我。” 顾妙妙:“……” 顾扬安慰道:“你俩也不用争,反正你们也都不是藏到最后的人,都一样都一样。” 顾妙妙和沈寂川缓缓侧头,两双没有波澜的眼睛里写满了一个字—— 滚。 顾扬:……当我没说。 这一局游戏靠着强大后台赢到最后的,毫无疑问成了躺在柜子里真·躺赢的呦呦。 “呦呦,你可以出来了。” 雍泽蹲在柜子外轻声喊: “其他人已经都找到了,你是最后一个。” 顾临双手环臂,很不服气地轻哼一声。 雍泽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里面的动静,便轻轻打开小柜子的门。 此时天色已渐渐染红,枫叶般的暮色透过巨大的玻璃窗,静悄悄地铺满一室,也盖在了躲在柜子里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面朝外面,侧卧入睡,卷翘的眼睫投下阴影,像个白瓷雕刻的瓷娃娃。 她睡着了。 小姑娘醒着的时候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睡着的时候却像个躺在温热台阶上打盹的小猫,看得人忍不住想呼噜呼噜毛。 雍泽也确实伸出手来。 “你干嘛!”警惕的顾妙妙压低声音打断他,用看贼的眼神看着雍泽。 雍泽回头:“抱她出来。” 顾妙妙凶神恶煞:“谁允许你抱的?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不过见顾妙妙面色狰狞,雍泽还是很绅士地收回手,看着她小声说: “好吧,那你来抱——如果你抱的动的话。” 体格和呦呦差不了多少的顾妙妙:……你他娘的是不是瞧不起人? 偏偏雍泽确实并没有嘲讽她的想法,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顾妙妙回头一看,沈寂川没法抱,顾扬和顾临…… 算了,还不如雍泽呢。 几人叽叽咕咕纠结的功夫,呦呦已经缓缓转醒。 她也就睡了十几分钟,不过这一觉还睡得挺舒服的,她揉揉眼睛,重启小脑袋瓜大约花了十几秒,十几秒后她才奶声奶气问: “结束了吗?” 雍泽伸手替她理了理贴在脸颊上的碎发: “结束了,你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 “真的!?” “真的。” “耶——!” 激动的呦呦从柜子里飞扑出来,一下就扑进雍泽的怀里,兴奋地对顾扬和顾临道: “你看你看!我说我一定是最后一个被抓住的吧!我藏得可好了!!” 顾妙妙在一旁看得一脸凝重。 ……危机! ……大危机! 呦呦三岁时往人家怀里蹦也就算了,这都六岁了,怎么不仅没有感觉到害羞,反而还更加熟练了?? 这要是蹦到十六岁该怎么办? 沈寂川也看得不自觉皱起了眉。 看来回家以后是时候该给呦呦科普一下,两性之间该有的分寸了。 听了呦呦这番话的顾临不服气地扁扁嘴: “好,你藏得可真好,你怎么不就藏在雍泽眼皮子底下呢。” 顾扬也不服气: “再来再来!这局换我当鬼!我一定第一个就把呦呦抓出来!!” 被雍泽哄得盲目自信的呦呦: “来就来!我可会藏了!才不会怕你们!” 雍泽:“……没有下一局,你们家该吃晚饭了。” 兄弟俩满脸失落,顿时垂头丧气,不过隔了一会儿就再度打起精神,和呦呦约定下次再战。 雍泽没能留下吃晚饭,他今晚还要坐飞机去临市旁听一个座谈会,呦呦依依不舍地和他道了别。 这一顿晚饭,算是顾家人多年来第一次全家团圆,顾鸿钧和顾奶奶都红光满面,看得出十分开心。 唯一不开始的,大概就是饭后立马被拉去清算打游戏问题的顾扬和顾临两人了。 哦,还有看到爷爷家有一冰箱的冰淇淋,却一个都吃不到的呦呦。 “……妈妈!就一个!我就吃一个!!” 眼看冰淇淋就在面前,却够不着的呦呦伸长了手,一蹦一跳地想去拿郁澜手里的冰淇淋。 铁面无私的郁澜无情拒绝: “不行,你今天上午刚来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一盒了,现在是秋天不是夏天,一天最多最多只能吃一盒。” 呦呦着急道:“我、我含热乎了再咽!” “不行。” “我、我一口热水一口冰淇淋!” “没有商量。” 顾鸿钧站在一旁看了看,有些于心不忍: “孩子想吃就让她吃吧,一盒冰淇淋而已。” 顾鸿钧原以为郁澜会给他点面子,没想到郁澜仍是那副没得商量的严肃脸: “不行,有一盒就有第二盒,规矩定下了就不能改。” “……小气!” 呦呦双手环臂气呼呼地跑去外面的台阶上坐着生闷气。 顾鸿钧跟着出去,看着呦呦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这背影像个圆润润的熊猫幼崽。 他忍着笑坐在呦呦身边: “不高兴了?” 呦呦气成河豚:“妈妈不爱我了!” 顾鸿钧笑道:“妈妈那是为了你好,不生气,呦呦喜欢吃冰淇淋,爷爷把那家冰淇淋厂买下来给你好不好?” 顾鸿钧说得随意,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呦呦也并没有意识到这随口一句代表的是多么大笔的金钱开支,她只思考了一下,问: “有了冰淇淋厂,我是不是就能每天想吃多少吃多少,一天吃十盒也可以?” 顾鸿钧:“……那你需要的可能不是冰淇淋厂,你需要的是换个妈妈。” 呦呦顿时失望地拉下嘴角。 “那我不要。” 又不能随便吃,她要冰淇淋厂干嘛,看着别人吃吗? 顾鸿钧作为一个能轻松实现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能用钱实现的愿望的人,还头一次见人因为吃不到冰淇淋就这么失望地看着他。 顾鸿钧顿时一拍大腿: “不就是冰淇淋吗,爷爷给你拿!” 呦呦的大眼睛布灵布灵亮起来。 郁澜还在餐厅附近跟大伯母二伯母聊天,顾鸿钧在自己家,却仿佛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去拿了一盒冰淇淋,交给呦呦。 “冰淇淋!!爷爷好厉害!爷爷最厉害啦!!” 大约是年纪大了,顾鸿钧对小孩子的崇拜十分受用。 顾鸿钧面上淡定,还不忘嘱咐呦呦: “赶紧吃,待会儿要是你妈妈发现……” “……哦?我发现怎么了?” 意味深长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正挖了一大勺冰淇淋往嘴里送的呦呦:“……” 顾鸿钧:“……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多吃两口?” 郁澜:??? 回过神来的呦呦猛然醒悟,连忙往嘴里又疯狂塞了几勺。 她就是死! 也要做个吃冰淇淋撑死的饱死鬼!! 113、一百一十三个小朋友 当然, 呦呦没塞两口就被郁澜一把抢过了剩下的冰淇淋, 气得郁澜瞪她: “你就馋吧!拉肚子的时候别喊妈!” 呦呦被嘴里一大口的冰淇淋冰得直跺脚, 但仍然藏在顾鸿钧身后, 以保住她嘴里这好不容易虎口夺食抢来的冰淇淋。 顾启洲闻讯赶来, 听说顾鸿钧护着呦呦给她偷冰淇淋吃的时候满脸不敢相信: “爸?你给呦呦偷冰淇淋?” 顾鸿钧一脸肃然: “我拿我自家冰箱的冰淇淋,怎么能叫偷呢?我孙女想吃个冰淇淋, 又不是想吃金子,又什么不行的?” 躲在后面的呦呦插话: “爷爷,我不吃金子,不过我吃和金色一个颜色包装纸的巧克力!” 顾启洲算是见识到什么叫隔代亲了,他小时候想吃汉堡都会挨骂, 到了呦呦这里, 想吃冰淇淋他爹竟然还帮着偷。 只能说, 生不逢时啊。 天色渐晚, 满心怅然的顾启洲带着一家五口回到了顾宅。 张姨早就从网上看到了顾家一家人和好的消息, 已经将郁澜吩咐给顾启洲打包的行李, 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顾启洲此时的心境和离开之时全然不同。 他看着催促孩子们赶紧洗漱早点睡觉的妻子,还有叽叽喳喳吵闹着的三个孩子。 屋子里热热闹闹。 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第二天一早,郁澜送呦呦和顾妙妙去上学, 顾启洲带着沈寂川去了一趟清大。 上次沈寂川在省内的科技大赛中拿了第一名之后,隔天顾启洲就用沈寂川拿回来的名片, 联系上了清大物理系的教授林克秉。 又借由这位林克秉教授,认识了某位在国内机械工程领域数一数二的徐教授。 “你们来了。” 七十多岁的徐教授头发花白,衣着朴素, 刚给学生们上完课,见沈寂川来了,他笑意更深: “联系的工厂已经将成品做出来了,你师兄们帮你做过了重力测试,从数据上来看是很成功的,不过实际的穿戴体验这部分的实验数据还需要你来完善,没问题吧?” 沈寂川点头应下:“教授放心,没问题的。” “嗯,就跟我们之前商量的一样,你也不要着急,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芯片的程序还有完善的余地,我们就一代一代的更新,医疗公司那边对你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徐教授和沈寂川相谈甚欢,给顾启洲发了杯水之后,顾启洲就被晾在一边了。 什么重力测试、芯片程序,顾启洲反正一句也听不懂。 不过有医疗公司对他感兴趣这个,顾启洲是听明白了的。 “……意思是不是那个公司想赞助你的研究?” 沈寂川:“是这个意思,不过我需要考虑一下。” 顾启洲有些意外。 因为徐教授提的那个医疗公司他听说过,普通人都知道名字的公司,显然不会是随便一个小公司。 “因为联系我的医疗公司很多,我需要谨慎选择。”沈寂川打开装着义肢的盒子,轻描淡写道。 顾启洲:? 他去年成立娱乐公司的时候,拉投资还得到处卖人情混酒局呢,怎么到沈寂川这里,比他还厉害,金主爸爸上赶着投资? “对了,上次我就想问你了,我后来才听人说,你之前参加比赛的那个机械臂光是材料就不便宜,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顾启洲虽然从没克扣过沈寂川的零花钱,但零花钱和那个机械臂的研发费用比起来可不是一个量级。 实验室的几个研二的师兄一个帮沈寂川穿戴义肢,一个再用电脑调试重力感应程序,随口答: “这还不简单,想也知道是跟寂川弟弟一起参加比赛的组员赞助的,对吧寂川弟弟?” ??? 沈寂川意味深长道: “这个世界上,可不缺为了躺赢省级科技比赛的第一名而砸钱的有钱人啊。” ……顾启洲总觉得在某一瞬间,他看到这孩子背后扑腾扑腾张开了小翅膀。 恶魔的那种小翅膀。 义肢的安装并不复杂,沈寂川使用的义肢材料是重金定制的尖端材料,将对残肢的磨损程度降到了最低。 而为了最大程度的让沈寂川能够流畅行走,他又趁着课余的休息时间,独立写了一套全新的重力模拟系统。 这程序他写了一年,本来按照正常进度还需要起码一年才能完成,但有了徐教授和几个高材生师兄帮忙,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将程序完善。 又帮他联系了定制的工厂,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副比市面上所有义肢都要完美的外骨骼助理机械腿。 顾启洲将沈寂川的裤腿放下来,又替他穿好了鞋,他看着沈寂川表面看上去几乎和常人无异的双腿,心中的激动有些难以遮掩。 “我们站起来……试试?” 沈寂川扶着顾启洲的手,缓慢的从轮椅上站起来,然后迈出了小小的一步。 一步之后又是一步。 左脚,右脚,左脚,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多走几步之后,沈寂川渐渐掌握了使用的技巧,他松开了顾启洲的手。 由他亲手书写的程序,化作他每一个沉稳有力的步伐。 他可以走路了。 “寂川……”顾启洲不自觉红了眼眶,“现在你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了,你成功了。” 沈寂川上一世不是没用过义肢。 但那些都是僵硬如铁的,绝不会像这样随着他行动变换重心、最大程度上模拟正常人行动的义肢。 这样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的感觉,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了。 实验室的师兄见了也很欣慰,不止是欣慰,沈寂川小小年纪就能设计出如此先进的作品,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即便还有改进余地,但临走的时候,他还是真心实意地握着顾启洲的手道: “叔叔您儿子真是个天才,想必您在科研方面也有所建树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儿子吧?您是学物理的?还是学材料的?还是我们机械工程……” 整天猫在实验室的工科狗对娱乐圈名人并不了解,顾启洲作为一个当年文化分低得差点没考上戏剧学院的学渣,被人家清大高材生如此殷勤恭维,实在受之有愧。 “没有没有,我在科研上没什么建树,只在气得数学老师改行上有点小成就……” “谦虚谦虚,叔叔真有幽默感……” 两人误会很深地完成了这一次对话。 开车回家的时候,顾启洲下意识地又要去后备箱拿出沈寂川的轮椅,然而他刚一下车,就见沈寂川已经站在了车门外。 他面上露出了些许淡笑: “顾叔叔,以后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这一句又让顾启洲不争气地喉间一酸。 “好,好,什么叫以后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以前也都是自己在照顾自己啊……” 小到上厕所洗澡,大到出门上学,沈寂川从没让家里人操心太多。 他甚至比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的呦呦,更让人放心。 可顾启洲知道,这让人放心的背后,藏着的是他独自一人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克服的重重不便。 顾启洲站在沈寂川面前,摸了摸他的头。 “长高了。” 沈寂川今年快要满十岁,现在的小朋友营养好,快十岁的年纪,竟然已经有了一米六多的身高。 平时坐在轮椅上是看不出来,可一站起来才发现,当初沉默寡言的小男孩,已经快长成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少年。 “哥哥——!” 屋里面传来了刚放学的呦呦的声音。 呦呦其实早就看见他们了,但因为沈寂川是站着的,而且没有拄拐杖,呦呦看了半天也不敢认。 直到打开门一路小跑过来,她才确信那就是她的寂川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 跟个小公鸡咯咯哒一路跑来的呦呦直直朝沈寂川跑来,而这一次迎接她的不是熟悉的轮小椅,而是将她高高举起转圈圈的哥哥。 “发什么呆?吓到了吗?” 呦呦确实呆住了。 她头一次见哥哥这么开心。 “哥哥的腿腿长回来了吗?”被沈寂川抱在怀里的呦呦东看看西看看,“怎么回事?不是说腿腿长不回来吗?” “长是没长回来,但是我自己做了一个。” 沈寂川怕吓着呦呦,没有立刻给她看自己黑漆漆的、冷冰冰线条组成的机械腿。 呦呦惊喜道: “那哥哥以后是不是也能站起来啦!?” “是。”沈寂川笑道,“以后我就可以不用再做轮椅了,开不开心?” 刚刚还笑得很开心的呦呦,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哥哥不用坐轮椅=她以后走路累了也不能蹭哥哥的轮椅坐 “哥哥……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 “什么?” “你看你的轮椅那么好,以后不用了多可惜,你和妈妈商量一下,以后给我坐好不好?” 沈寂川:“……你猜郁阿姨听见了会说什么?” 呦呦缩了缩脖子,问:“……什、什么?” “她会告诉你,腿不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呦呦:“……” 小气! 不死心的呦呦晚饭的时候又试图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果不其然,遭到了郁澜的无情否决和凶狠镇压。 郁澜:“……趁早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掉,要不是你从小身体就好,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怎么一天到晚脑子里尽想这些没用的?” 呦呦噘着嘴:“我的脑袋虽然烫烫的,但是没有烧坏!” “我看你就像烧坏了。” “没有!” 郁澜看着呦呦一本正经反驳的样子觉得好笑,忍不住逗她,伸手朝她额头: “来我摸摸,我摸摸就知道烧坏没,我……” 她忽然一顿。 “嗯?是我的错觉吗?怎么真有点烫?启洲你来摸摸?” 顾启洲也很意外。 “不会吧,呦呦从小身体就好,从来也没发过烧啊……嗯?真的有点烫!” 呦呦还一脸茫然地没回过神,就见郁澜已经找了温度计塞到她腋窝夹好,过了一会儿拿出来看才发现,已经烧到三十七点五度了。 呦呦从小就很少生病,可以说除了婴儿时期,就没发过烧,这一生病把家里人都吓到了。 “就是你昨天吃冰淇淋吃的!”郁澜找到了指责她的理由,“让你吃那么多,以后还吃不吃了?” 躺在床上吃完退烧药感冒药的呦呦: “不吃了……” 才怪! 她下次还敢! 原本顾启洲是想带着呦呦去医院吊水打针的,不过呦呦害怕,再加上打针对身体也不太好,郁澜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观察一晚上,如果吃了药烧还不退,再往医院送。 “盖好被子,不许踢被啊。” 临走的时候,郁澜嘱咐。 “知道知道。” 呦呦其实一点发烧的难受劲都没有,她只是觉得浑身体温有些高,脑子晕晕的,想睡觉,别的感觉也没有了。 ……真的是吃冰淇淋吃的吗? 不过就算是吃冰淇淋吃的,呦呦也一点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把那一盒都吃光。 反正都要发烧,还不如都吃了! 呦呦惦记着那半盒还没吃完的冰淇淋,心欠欠的入睡了。 没想到这一晚的梦里,她完全没有睡踏实。 烧不仅没退,还越烧越旺,她在梦里翻来覆去,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夹在火堆上,正被人翻来覆去烤的土豆。 她一边满头大汗地挣扎,一边念: “别吃我别吃我……我肉多吃了腻……” 就这样翻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终于熟了。 哦不是,终于退烧了。 只不过呦呦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似乎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感觉身上的肉更多了一点? ……手感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 呦呦糊里糊涂地下了床,想去拿口水喝。 路过镜子的时候,她脚步一顿。 ——烧是退了,人好像没了。 镜子里这只可恶的大熊猫幼崽是谁啊!!!!! 114、一百一十四个小朋友 镜中的大熊猫幼崽看上去和人形的呦呦差不多大。 黑耳朵, 黑眼圈, 四肢也是鸦羽一样的黑色软毛, 而背脊和肚子却是白色, 她呆愣愣地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熊猫幼崽也呆愣愣地看着她。 像个芝麻馅的小汤圆。 原本是可爱至极的模样,然而小汤圆本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怎么回事!??? 她怎么变成汤圆……哦不, 怎么变成大熊猫了??? 呦呦站在镜子前起码愣了足足三分钟,才认清自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大熊猫的事实,她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她知道,在自己眼里—— 她这样看起来更憨更不聪明了!!! 悲愤交加的呦呦第一时间, 就四腿并用地跑去床头找到了自己的电话手表, 想给雍泽打个电话求救, 没想到小爪子戳了半天, 也没能顺利拨出电话。 呦呦低头摊开两只爪子, 看了看自己肉乎乎软趴趴的肉垫。 要你们何用!! 正当呦呦为自己的模样痛心疾首之时, 门外有了响动。 “……呦呦你好点没……” 早上五点起来上厕所的顾妙妙,顺便过来看看呦呦的情况。 但她没有想到,一推开门, 看到的却是一只无辜熊猫幼崽泪汪汪望着她的模样。 “姐姐——!” 熊猫幼崽四爪并用跑得还不是很熟练,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过来, 顺着顾妙妙的脚边一路爬到了她脖颈,跟树袋熊一样搂她搂得紧紧的。 顾妙妙:……她在做梦吗?怎么会做有熊猫崽崽主动扑过来抱她的这种绝世美梦?? “呜呜呜姐姐姐姐姐——!我变笨了怎么办!!!” 仔细一听,虽然这声音和呦呦人形时的声音不同, 相比起平时的清脆,听起来更软软糯糯,呜呜呜时甚至都是小动物咕噜咕噜的动静。 ——可爱! “你是呦呦吗?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我不知道……我就一觉醒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姐姐你帮我给雍泽哥哥打电话吧,他一定知道怎么回事的?” “为什么他一定知道?” “因为、因为他……唔我可以不说吗?但是他一定知道的!” “好吧,那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姐姐。” “嗯?” “你要松开我,我才能去给你拿手表的。” 紧紧搂着呦呦rua来rua去蹭来蹭去的顾妙妙:…… “咳。” 顾妙妙收起了一脸陶醉的表情,毕竟呦呦还在用怨念的小眼神望着她,她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喜欢呦呦现在变成大熊猫的状态。 “在哪儿,我帮你拿。” 呦呦幽怨地给她指了指床头。 其实顾妙妙在看到呦呦这个模样,惊讶确实是惊讶的。 但毕竟她也是重生一次的人,对于这种超现实的现象虽然震惊,也不是不能接受。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觉得呦呦出现了这种状况才正常,否则怎么解释平行世界的她是个恶毒大反派,而这个世界她是个好骗小憨瓜? 原来是只熊猫精!这就解释得通了! “喂?” 电话那头响起雍泽的声音。 顾妙妙还没开口解释,就见从顾妙妙后背窜上来的呦呦趴在她头顶,对着电话喊: “雍泽哥哥救我!!!我变成笨笨的大熊猫了!!呜呜呜我不要这么憨!!!” 大约是觉得声音有点不熟悉,雍泽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呦呦……?” 呦呦见他疑惑的尾音,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哇——你不认识我了!你认不出我的声音了!!!” 雍泽那边看不见呦呦的样子,可听着这小动物一样咕噜咕噜奶凶奶凶的嗓音,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认得出,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 雍泽对于呦呦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倒是不算意外,有妖怪血缘,又具有返祖现象的妖怪,确实会有某种特定情况下出现变回原形的状况。 但这种状况不常见,比如顾妙妙,她应该也有妖怪的血缘,但她并没有返祖现象,所以并不会变成妖怪。 即便是两个条件都满足,那也需要外部条件才能激发。 “我在机场刚刚落地,你别害怕,我很快就来。” 呦呦听了这话,才稍微冷静一点。 她坐在顾妙妙怀里,背影看上去小小一团,毛绒绒的,闷声闷气道: “……那你要快点哦。” 雍泽含笑答: “嗯,很快。” 电话挂断,顾妙妙还有点没回过神。 ……噫?她怎么还有点被甜到?这怎么回事??? 满脸惆怅的呦呦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镜子里映出来的黑白团子,下意识地就挺胸抬头坐直了。 这腰上的肉也太多了吧!!! 她前段时间明明才瘦了一斤呢!!! 仿佛是看出呦呦的担忧,顾妙妙揉了一把毛绒绒的团子。 “现在胖不胖重要吗?你该担心的是你现在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吧?” 呦呦顶着两个黑眼圈,丧里丧气的低下头,背后看上去更圆润了几分。 “我好像知道,好像不知道。” 她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妖怪,但现在这个情况,只有妖怪能解释了。 “姐姐,我会不会是妖怪啊?” ……妖怪? 顾妙妙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受到冲击。 的确,就呦呦现在这模样,确实也只有妖怪能解释的了。 “我要是……以后都变不会去了怎么办?”呦呦看着镜子里憨憨的团子,心里就十分难过,“我想变成高高瘦瘦的美少女,我不想当大熊猫tat” 可怜的熊猫幼崽眼泛泪光,顾妙妙忍不住又搂在怀里蹭了蹭脸。 哎,虽然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小朋友的痛苦之上不太好,但是过于可爱实在是很难发自内心的感同身受啊。 “没关系,你就算永远这样,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顾妙妙认真道。 呦呦翻白眼看她: “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还挺开心的?” 顾妙妙:“……也就一点点开心吧。” 她就知道!! “姐姐你就是喜欢大熊猫不喜欢我!!!” 呦呦咬牙切齿,心中悲愤地想: 果然,就和电视剧里说的一样。 人长大之后,就是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的! “好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顾妙妙扯开话题,“在雍泽来之前,我们要怎么跟家里其他人解释呢?” 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家里其他人肯定会过来看呦呦的情况。 沈寂川到还好,张姨这两天也不在家。 问题就是顾启洲和郁澜,这要是见了,还不得把他们吓个半死? 她看了眼表,现在还不到五点半,先去把沈寂川叫起来一起商量一下吧。 “沈寂川——” 顾妙妙轻手轻脚地敲门,以为他还在睡觉,敲过门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没想到刚一进去,就撞上了来开门的沈寂川的下巴。 “嘶——!”顾妙妙捂着额头,“你怎么不出声!” 沈寂川也揉着下巴,眉头微蹙: “你才是不经我同意就进来吧。” 天才的作息总是和常人不同,沈寂川的觉很少,五点起床学习对他而言是正常作息。 顾妙妙昨晚去小提琴老师家练琴去了,呦呦发烧和沈寂川装上义肢的事情,都是回来之后郁澜告诉她的。 因此猛地见到站起来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沈寂川,她还有点不适应。 “……看什么?” 见顾妙妙用微妙的眼神上下扫他好几眼,沈寂川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讥讽他了。 “……没看什么。”她收回目光,“别以为你现在比我高,你就能报仇了,休想!” 沈寂川一愣。 哦,原来她是在担心自己比她高之后,会报复她以前怼他的事情啊。 有点自知之明,还知道自己作恶多端遭人恨。 不过他没那么幼稚。 “找我干什么?” 顾妙妙这才将沈寂川领去了呦呦的房间。 “……我也是今天早上起来上厕所才发现的,可能你会觉得有点突然,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见顾妙妙站在呦呦的房门前,迟迟不打开门,沈寂川皱起眉头。 “很严重?” “有点,主要……严重在外貌上。” “她又掉了一颗门牙?” “……那倒也没有。”顾妙妙拧开门把,“算了,你自己看吧。” 她觉得沈寂川应该有这个承受能力的。 顾妙妙没回头,只是注视着沈寂川的神色,谨防他惊吓过度尖叫出声。 没想到沈寂川只是指着被卡在椅子扶手处的团子背影,不敢置信地对顾妙妙说: “……我知道你喜欢大熊猫,但是顾妙妙,偷国宝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从沈寂川的角度看,一只小小的熊猫幼崽半个身子刚好被卡在扶手缝隙里,带轮子的儿童椅慢悠悠地正转悠着,整个扶手空隙被毛绒绒的熊猫屁股堵住,上不去也下不来。 顾妙妙:“……” 沈寂川:“而且偷就算了,怎么还偷了这么一只脑子不好使的?” 小胳膊小腿儿在半空疯狂挥舞的呦呦: “姐姐!帮我帮我!我卡住了!哥哥!呜呜呜你为什么骂我!!” 沈寂川:??? 115、一百一十五个小朋友 把浑身是肉想抱都不知道从何下手的熊猫幼崽解救出来之后, 沈寂川半天才醒悟过来。 ……呦呦真变成一只大熊猫了。 “你……”沈寂川还有些惊愕, 他举着小团子左看右看, “这是怎么办到的?辐射?基因突变?我能带你去实验室检查一下你的脑电波吗?”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什么邪恶科学家才会说的话。 呦呦一爪子按在沈寂川的脸上。 “不可以。” “就是。”顾妙妙附和, “你疯了, 这能让外人知道吗?” 沈寂川放下呦呦,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其实熊猫幼崽的体型不算小, 站起来快到他膝盖,可大熊猫这种动物就算成年,看起来也还一团憨厚可爱的稚气,所以沈寂川也不觉得她沉。 “顾叔叔和郁阿姨应该快醒了,他们要是知道, 肯定会带呦呦去私家医院。” 一个人好端端的发个烧就变成了大熊猫幼崽, 要么去医院检查, 要么送去给科学家们研究究竟是怎么回事。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普通人大约都会这么想。 可呦呦却慌忙摆手:“不行不行, 不能去医院。” 沈寂川问:“为什么不行?不去医院, 你现在这样怎么办?” “雍泽哥哥会有办法的!他一定知道!” 刚刚顾妙妙就想问了,她眯起眼: “所以说,他为什么一定知道?” 在厚厚黑眼圈的掩护下, 呦呦的小眼睛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心虚: “这个……” 因为雍泽哥哥也可以变狮子这种话她可不能说,这可是她和雍泽哥哥之间的小秘密, 做人要讲义气,随便泄露好朋友秘密的小朋友是会被唾弃的! 顾妙妙威胁道: “你要是不说,那我可就使劲儿模你了?摸完肚子摸屁股, 哪里肉多我摸哪儿?” 沈寂川对顾妙妙的言辞表示嫌弃。 原本用两只爪子努力伸手捂住嘴的熊猫幼崽,想了想,果断躺平: “只要你不逼着我说,姐姐你可以随便摸,摸秃噜皮都行。” 顾妙妙:??? 怎么她不仅不觉得开心,还有种被她和雍泽之间的小秘密气到的感觉呢? 沈寂川也有些不悦,正想继续逼问时,忽然听门外传来了动静。 “……呦呦醒了吗?感觉怎……” 还穿着睡衣的顾启洲和郁澜夫妻俩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沈寂川怀里的大熊猫幼崽,呆滞了三秒。 沈寂川:“叔叔阿姨,你们听我们解释,这个是……” 还没等他说完,顾启洲和郁澜一个拉窗帘一个关门,神情严肃,同时转头对沈寂川道: “你们哪儿捡来的大熊猫!??犯法知不知道!!” 沈寂川:“知道,但是这个……” 郁澜:“知道就好!” 顾启洲:“知道就给我抱一下!” 见所有人齐齐诧异地看着她,顾启洲理直气壮: “我抱去自首!行不行!?” ……听你在这里扯。 顾妙妙解释: “这个不是大熊猫,哦不,这个确实是大熊猫,但是这不是一般的大熊猫。” 顾启洲已经从沈寂川手里接过了呦呦,他还不知道怀里的这个,正是他可怜的小女儿。 “怎么不一般了?看着蠢萌蠢萌的,确实跟动物园的那种差不多啊?对了,呦呦怎么不见了?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弄出来的大熊猫,怎么还藏呦呦房间里……” 他□□叨着,忽然听怀里的大熊猫开口: “爸爸,你可以说我可爱,但是你不可以说我蠢的。” 顾启洲:“……” 郁澜惊恐地捂住嘴:“……呦、呦呦?” 接下来的时间,顾妙妙和沈寂川花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安抚住惊恐不安的夫妻俩,向他们解释清楚,呦呦已经给雍泽打过电话,他很快就来的事情。 顾启洲:“……可是,他来了又能怎样?” 雍泽又不是医生,也不是科学家,他来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夫妻俩看向角落里独自一人玩球的幼崽,她刚刚原本还在安慰夫妻俩的,可是注意力转移得飞快,没一会儿就练习起如何用四条腿走路。 走累了还趴在玩具球上听他们说话,一不小心有点困,脑袋一歪,整只熊猫顿时四脚朝天,摇摇晃晃地露出了软乎乎的肚子。 ……可爱!想rua! “呦呦没关系,不用害怕。”顾启洲借口安抚她,顺手就抱起了还仰卧在地翻不过身的小团子,“要是变不回来,让爷爷给你买个山头,以后你想吃什么竹子种什么竹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地方够大。” 呦呦闻言有些心动:“……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不上学了?” 顾妙妙讥笑:“哟,当初刚要上学的时候不是挺激动吗?这才撑了几年,终于意识到上学是一点多么可怕的事情了?” “嘿嘿嘿。” 上学和小朋友一起跳皮筋跳绳是很好玩,但是要考试也太痛苦了tat 顾启洲答:“当然。” 就呦呦这个状况,不说别的,今天周一的课就肯定没法去了。 “耶——!!” 当大熊猫就可以不用上学!就可以吃了睡睡了吃! 这个大熊猫她当定了!! 顾启洲正想着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该给顾鸿钧打个电话,顾鸿钧身居高位见多识广,搞不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结果手机还没掏出来,忽然见窗帘刷——地一下,被人拉开。 所有人齐齐惊恐扭头看去。 从一楼纵身跃上的少年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扛着一小捆修剪整齐的干净竹子,似乎没料到屋里有这么多人,他有些意外。 其他人就更意外了。 “雍、雍泽……?” 原本在顾启洲怀里的呦呦一见雍泽来了,立刻从顾启洲臂弯里挣脱,跟块果冻一样呲溜滑了出去。 不过因为用力过猛,她是脑袋先吧唧着地,再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连滚带爬四脚并用地冲到窗边,雍泽还没站稳,她就抱住人家小腿,坐在人家鞋上嚎了起来—— “雍泽哥哥救我!我变成大熊猫了!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变成美少女了!!” 顾妙妙惊叹于呦呦翻脸之快: “刚刚你不还耶吗?还觉得不用上学挺开心吗?” 干打雷不下雨的呦呦一愣。 ……好像是哦。 “那、那能不能,既不用上学,又可以变好看啊……” 顾妙妙冷哼:“你不如做梦。” 跟树袋熊一样挂在雍泽腿上的呦呦十分失落。 不过下一秒,放下竹子的雍泽就将她从自己腿上扒拉了下来,用抱婴儿一样的自己将她放在臂弯。 “不用上学这个可能有点难,但是要变回去倒不成问题。” 郁澜听了这话,眼前一亮: “你知道怎么回事儿?看你都不意外,是不是知道呦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知道。”雍泽回答得很干脆,“因为我也是妖怪嘛。” 所有人:…………? “那就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雍泽,是管理世间所有妖怪的,森林之主。” 即便有顾鸿钧来为雍泽所说的话做担保,确定他并没有中二病,也没有发疯,是认真地在向大家解释冰山之下的机密。 但猛地一听到这样的事情,还是缓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雍泽甚至在楼下大厅当场为大家表演了个大变活狮,来增强他话里的可信度。 ……不过这好像反而让他们被刺激得更厉害了。 “……没什么问题,应该就是发烧引起的免疫系统紊乱,机体自动采取了防御状态,所以激发了体内的返祖基因,妖怪的形态比人形更强大,也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自我保护吧。” “那要多久才能恢复呢?” “最多一周时间吧,快的话也就三四天。” 来给呦呦检查身体的是池唤的父亲,是跟雍泽一起来的。 他们在楼下按了半天门铃没有人应门,雍泽这才翻上了呦呦的阳台看看情况。 “原来是这样……”一同跟来的池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闻着有点熟悉,原来真的是个小妖怪!还是个熊猫精!” 池唤坐在地上,抱着呦呦就开始rua来rua去,尤其是她背上的毛,摸起来更舒服。 “哼哼,我就看不惯你们大熊猫!我们小浣熊也可爱,凭什么要么被误会成小熊猫,要么被你们大熊猫抢风头?” 被池唤摸完的掉了一地毛的呦呦:……!! “你薅我头发!!我要鲨了你!!!” “这算什么头发?小气吧啦,你忘了你是青龙会的副会长了!怎么能内斗呢!” “我不管我不管!姐姐说谁薅我头发我就可以鲨了谁!” 池唤也被呦呦逼迫得现了原形,于是沙发上几个顾家人刚接受完狮子的冲击,转头就见一只大熊猫和小浣熊站着打拳,两只爪子有来有往地相互攻击,居然还打得平分秋色? 沈寂川:……他还搞什么科学,这个世界明明就已经魔幻起来了。 不过魔幻归魔幻,顾家人安装完妖怪设定的补丁包之后,已经算是初步接受了这个世界观。 “……那呦呦这段时间可得藏好了。”顾启洲看着那边跟人打架的幼崽,“这要是被外人看到,我们家就成偷熊猫的罪犯了。” 顾妙妙:“偷大熊猫要判几年啊?” 顾启洲:“不知道,估计不比杀人放火轻吧?” “……” 那确实得藏好了。 雍泽:“其实如果叔叔阿姨相信我的话,可以让呦呦去动物园,那里有很大的熊猫馆,里面游乐设施也很适合现在的呦呦。” 好像也是个方法? “并且,在那里也比在家里更安全一点。” 顾启洲正思考着雍泽提议的可行性,忽然就听门铃声响起。 一看,姜棠和谈睿正站在院子外的栅栏旁,似乎是因为今天呦呦没有来上学,所以他们来探望呦呦来了。 顾家的大厅就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很容易就能从院子里看清大厅的景象。 正在小学鸡式打架的大熊猫呦呦和小浣熊池唤:…… 两人难得同步,在姜棠和谈睿正眯着眼努力看清那两只是什么的时候,两人飞快地窜进了大厅角落里大花瓶里。 “你怎么进来了!?” “你才是!你怎么也进来了啦!!” 于是众人就见两个藏在花瓶里的小动物就跟个滚筒洗衣机一样,旁若无人地咕噜咕噜在地上转圈。 外面的姜棠和谈睿:…………怎么这么像巨型仓鼠在踩轮子? 116、一百一十六个小朋友 “顾叔叔好——” 门口来探望生病同学的两人礼貌问好。 谈睿捏着书包带, 乖巧道: “我们是来看呦呦的, 听说她生病了, 现在有好一点吗?” 顾启洲已经让雍泽和郁澜连人带花瓶都抬走了, 他笑容有些不自然, 但还是顺着谈睿的话说: “好多了,吃过药还在睡觉呢, 这个是……?” 姜棠把手里的一盒糖交给了顾启洲,解释: “给呦呦的,本来谈睿说要买水果,我觉得可能还是这个呦呦更喜欢。” ……这还挺了解她的。 “那就谢谢你们了。”顾启洲摸了摸两个小朋友的头,“今天呦呦没办法亲自谢谢你们, 等她病好了, 你们再来找她玩好不好?” 谈睿自然没有异议。 姜棠:“嗯, 不过叔叔, 我刚刚好像看到……” 刚刚在客厅, 好像真的有什么奇怪的动物在花瓶里滚来滚去。 跟一只长得像大熊猫的小狗狗一样。 顾启洲连忙打断:“没什么, 就是一只小狗而已!邻居家的小狗!好像是饿了,正满地打滚呢……” 什么品种的狗会饿得满地打滚??? 姜棠和谈睿带着满脑子问号,被顾启洲忽悠走了。 “……没看见吧?” 一进大厅, 郁澜就略带焦急地这样询问。 她当然焦急,还好这小区安保好狗仔进不来, 否则要是被记者拍到她家里一只大熊猫一只小浣熊的,她和顾启洲非得社会性死亡不可。 哦,说不定还得法制节目见。 标题她都想好了, 就叫当红花旦和知名导演为何偷盗国宝,是道德的沦丧还是滚滚的诱惑? “没看见,我让他们今天先回去了。” 顾启洲下定决心。 “这样不行,家里天天人来人往的,不说你跟我平时工作往来的客人,明天就回来的张姨也是个问题。” 呦呦这段时间在家里并不安全。 顾启洲担忧地看着被雍泽从花瓶里捞出来的熊猫幼崽,她趴在雍泽肩头,看雍泽正对花瓶里的池唤说“这个瓶子要是碎了你明年辍学还债吧”。 好像雍泽一来,小团子仅剩的那点不安,也被她忘得精光。 郁澜走向雍泽,将姜棠给的那一盒糖交给雍泽。 “好好照顾我们呦呦,她就交给你了,我们会经常去看她的。” 所有人:??? 虽然交给雍泽也没什么问题,但你怎么说得像嫁女儿一样??? 顾启洲也品出了这话里的一点微妙歧义,连忙道: “那个她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的意思是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一下呦呦……” 雍泽倒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多,对顾启洲的刻意解释有些不解,但他仍平和应道: “嗯,叔叔您放心,我很喜欢呦呦,我会照顾好她的。” 顾妙妙&沈寂川:??? 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了??? 趴在雍泽肩上的呦呦也很单纯地跟着点头: “我也喜欢雍泽哥哥,我会听他话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再见!” 顾启洲:“……” 这个对话已经越来越像嫁女儿的流程了。 “您是担心吃住吗?”雍泽和他们的思路并不在一条线上,“呦呦现在妖怪化之后,会很适应熊猫馆的住宿条件,即便是不适应,动物园也有员工宿舍,她如果想也可以住那里。” 呦呦:“雍泽哥哥也会住那里吗?” “嗯,因为不知道你会什么变回来,我离近一点比较安全。” “耶——那我要住在雍泽哥哥隔壁!” 还是郁澜比较冷静,她知道呦呦的小脑袋瓜原本就有点不太正常,童言无忌而已。 “去了动物园,听你雍泽哥哥的话,不要胡闹,就你这体型,跟人打架自己得先在地上来个前滚翻,就不要招惹别的动物了知不知道?” 呦呦心里不服气,但又不敢说,只好哼哼唧唧地哦了一声。 雍泽善意解释:“不用担心,我们动物园大多数都是妖怪。” 郁澜:……这听起来更让人放心不下了好吗? 顾妙妙和沈寂川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警惕。 雍泽这拿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作之合的剧本?? “雍泽哥哥这个竹子是什么啊?” “给你吃的,你每天至少要吃两顿竹子,我让池唤从动物园给你带过来的。” “这个好吃吗?有糖好吃?” “你可以两个都尝尝。” 顾妙妙和沈寂川冷眼看着一只熊猫幼崽坐在地上,拿起小竹子嘎嘣嘎嘣地啃,她的小爪子还拿不太稳,雍泽便在一旁帮她拿着,她只需要动动嘴就可以了。 “好吃!” 嘎嘣嘎嘣啃完一小根的呦呦眼里亮晶晶。 投喂幼崽的雍泽露出浅浅笑意: “冬天快到了,动物园里储备的竹笋少了,过几天我让人去其他山里找。” “好!我喜欢吃竹笋的!” 呦呦并不知道这个季节的竹笋有多难找,要让她顿顿吃够竹笋,得翻遍好几座山才能挖到足够的竹笋,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送到国外去的不少大熊猫,就是因为这样才养不起,而被遣送回国的。 然而看在顾妙妙的眼里,她一点也不觉得雍泽体贴入微,在亲姐滤镜加柠檬滤镜的遮蔽下,她看雍泽怎么看都不顺眼。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们呦呦还是首富孙女呢,你以为我们家就养不起区区一只大熊猫了? 沈寂川:“虽然我也看不惯这个雍泽,但你这也太酸了吧?” 顾妙妙:“我说什么了吗?” “你是没说。”沈寂川指着她的脸,“你都写脸上了。” ……啧。 不过即便是这两人再加一个顾启洲都对雍泽咬牙切齿、十分警惕,但这也并不能改变雍泽即将带着他们家小团子私奔的现实。 雍泽还很有礼貌地对顾启洲说: “您要是真的担心,可以随时来动物园看她的。” 顾启洲仿佛一个舍不得嫁女儿的老父亲,一面担忧地嘱咐呦呦少吃点糖,走路小心些,一面面目隐隐狰狞地看着雍泽: “你放心,我一定会……” 郁澜一把将他推开: “别管他,你们走就行了,这是呦呦天天抱着睡的小鲨鱼,把这个带上吧。” 别的呦呦现在也用不上,就不带了。 “妈妈妈妈!冰淇淋!冰淇淋也要带……” “冰淇淋就不用了。”郁澜无情送客,“提醒我了,雍泽你看好她,一口冰淇淋也不许给她吃,记住了吗?” 雍泽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答:“明白了。” 郁澜满意地目送这一群妖怪出门。 顾启洲:“就这样?我们不用跟着去看看?你就放心??” “放心啊,为什么不放心?” 郁澜奇怪地看着他。 “雍泽跟我们家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还有你爸做担保,说交给雍泽就行,我还要担心什么?” 顾启洲还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你平时……有这么好说话?” 郁澜在沙发上落座,理直气壮答: “当然,人家雍泽清清秀秀一个孩子,有哪里像坏人了?难道不值得信任吗?” 顾启洲:?你果然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 顾妙妙:“……我算是知道,呦呦见了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道是遗传谁了。” 沈寂川:“呵。” 已经背上小背包跳进雍泽怀里的呦呦,哪里知道家里还有这一出。 池唤已经哧溜一下蹿进车里了,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 “呦呦过来过来,作为青龙会的成员,我觉得我有必要友情为你讲解一下我们动物园的规矩!” 被雍泽裹在黑色风衣里的呦呦伸出头来。 “什么规矩呀?” “嘘——” 雍泽伸手将呦呦的头兜住,整只大熊猫都裹得严严实实。 “别让邻居看见了。” 呦呦缩了缩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脖子,小奶音谨慎道: “好!” “而且,没有什么规矩。”雍泽带着她在后座坐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池唤闻言不满地哼了一声: “凭什么我就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子的纹身到现在还没着落呢!” “纹身,不可能,脏话,收回去。” 池唤:“……没天理了没人性了有人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人连老子都不能说了!!” 被雍泽捂住小耳朵的呦呦,茫然地看着从座位上滑下去撒泼打滚的池唤。 “池唤哥哥怎么啦?” “没事,中二病都是这样。” “?” 到了动物园之后,雍泽便去通知工作人员收拾熊猫馆。 今天的崽崽动物园已经闭门歇业,扮做普通动物的妖怪幼崽们纷纷自己打开展馆大门,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呦呦还从没见一群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混搭在一起,手拉着手去食堂吃饭。 扛着小背包的她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见原本悠闲走着的小妖怪们忽然一顿,然后全都跟逃难一样一溜烟地跑散开了。 呦呦满脸疑惑:“池唤哥哥,他们为什么……” 侧头一看,身旁的池唤早就没影子了。 “呦呦快跑——!!” 跑出老远的池唤冲她喊。 “再不跑来不及了!!!” 呦呦:? 她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背后背包好像被人拉开,然后分量一轻。 等她慢吞吞地扭头时,映在她身后的是一群小猴子。 为首的那个,正拿着姜棠送她的那一盒糖。 池唤还在喊: “土匪来了——!峨眉山的丐帮来了!!呦呦快跑啊,待会儿毛都给你薅秃了——!!” 117、一百一十七个小朋友 崽崽动物园里的妖怪幼崽并不固定, 这些小妖怪相当于是妖怪家长寄托在动物园的。 所以现在的这一批, 和呦呦以前见过的小猴子又不一样。 它们并不知道呦呦是人类, 也不知道她还是有强大后台的关系户, 为首的侯时樾只将她当成了新来的小朋友。 “熊猫精, 很罕见啊。” 拿着糖上下抛接的侯时樾打量着眼前这个熊猫幼崽,成年大熊猫是个头很魁梧的动物, 然而眼前这个幼崽个头却跟他差不多。 而且呆头呆脑,一看就很好欺负。 “这个是什么?” 他晃悠着手里的盒子,里面的水果硬糖噼里啪啦响。 抢别的东西呦呦或许会觉得无所谓,但谁要是敢和她抢糖,这就忍不了了。 “这个是我的糖。”呦呦挪到他跟前, 好声好气跟他说, “你如果还给我, 我可以分你一颗。” 像芝麻馅汤圆的幼崽看上去白白净净, 毛发也一点尘埃不沾, 似乎还有点香喷喷的。 和整天不是在树上窜就是在泥地里打滚的小猴子完全不同。 侯时樾看着试图伸手来够糖盒的幼崽, 手举得更高。 “可是我如果不还给你,我可以全都吃了呀。” 呦呦:!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见讲道理无果,呦呦努力跳起来想要自己抢, 可她的弹跳力哪里比得过猴子? 于是努力了半天,也只见一只圆滚滚的团子在原地象征性地蹦了蹦, 像一颗弹性不太好的小皮球。 侯时樾身后的其他那些小猴子,纷纷嘻嘻哈哈嘲笑起来。 “你再不给我,我就要跟雍泽哥哥告状了!”呦呦气鼓鼓道。 侯时樾因为父母工作才来崽崽动物园没几天, 只听说过雍泽的名字,并没有见过本人,他一个在峨眉山混惯了的土匪头子,怎么会怕一个名字? “不给!” “给我!” “就不!” 不仅不给,平时打劫游客成性的侯时樾,还当着呦呦的面打开了糖盒,啊呜吃了一颗。 唔……这玩意儿还挺好吃。 “……我的糖……” 糖球还在侯时樾嘴里含着,就见眼前这个小团子忽然目光一滞,仿佛不敢相信他真的打开吃了一颗,愣愣地看着他。 侯时樾也不明所以。 他……他不就吃了颗糖? 猴子之间互相抢东西吃本来就不奇怪,别说妖怪的东西了,他在山里的时候,还经常霸占护林员的小木屋,也没见谁露出这种表情。 他看着眼前熊猫幼崽回过神来,露出了小小的凶相。 她龇牙了! 她亮爪子了! 她扑过来了——! 侯时樾正准备严阵以待,刚后退一步准备接招,就见扑空了的幼崽头重脚轻,硬生生的—— 给他表演了一个前滚翻。 摊开肚子四脚朝天的呦呦:…… 严阵以待准备还手的侯时樾:…… 其余旁观的小猴子们:“哈哈哈哈哈——” 被一群小猴子嘲笑的呦呦坐在地上,昂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侯时樾。 侯时樾换做人类的年龄,已经有七岁了,比身后这群人类年龄四五岁的小猴子要有良心一点。 因此看着黑漆漆的眼里已经有眼泪打转的呦呦,他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主要还是因为她刚刚前滚翻那一下,还挺可爱的。 “……给你。” 侯时樾打开糖盒,拿了颗糖给呦呦。 “不要觉得我抢你东西啊,凭本事拿的怎么叫抢呢?给你一颗了,换做别人我一颗都不给呢。” 呦呦看着面前脏兮兮的猴爪子,又委屈又生气: “我不要!你手好脏!” 侯时樾如遭雷击。 除了爱洗东西的池唤,小妖怪的世界里就没有脏的概念,侯时樾从小都在峨眉山和猴子一起玩,大家都是泥地打滚的小妖怪小动物,谁都不嫌弃谁。 他活了好几百年,第一次下山还没几天,竟然就被人嫌弃脏??? 气死猴了! 他要在这个小崽子面前把她的糖都吃光!!! 侯时樾涨红了脸,猛地抓了一把糖就要往嘴里塞,忽然间前方不远处跑来一个金色的身影。 “就是他就是他——!” 坐在狮子背上的小浣熊喊道: “呦呦你别怕!我们青龙会的会长来了!” 侯时樾看得眼睛发直。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狮子,但像眼前这个这样,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的狮子,还是头一次见。 “你……”看起来好帅啊。 小男孩还没到对女孩子感兴趣的年纪,更对追崇绝对的实力。 雍泽扫了眼前的小猴子一眼,开口却是先对池唤说: “你不是整天想着去跟人家帮派火.并吗?结果有危险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在道上混的?” 池唤慌忙解释:“不是……我这不是去叫你来了吗……” 当然,主要是因为他也杵侯时樾这个混世魔王。 他小浣熊怎么可能打得过皮猴子嘛! 雍泽化成原型,将在地上滚了一圈、灰扑扑的呦呦抱了起来,轻轻拍掉她身上的尘土。 “呦呦,今天就把池唤开除吧。” 泪汪汪的呦呦点头: “开除你!你不讲义气!以后你不是我们青龙会的成员了!” 池唤:!!! 雍泽不听池唤辩解,而是蹲下来与侯时樾对视。 “是你抢了她的糖?” 森林之主的气息天然对其他妖怪有着威慑力,更何况侯时樾再厉害也是个没成年的小猴子,当即就被吓得挪不动步子。 “是……是我……” “来动物园的时候,鹿先生应该跟每个小妖怪都说过,城市里不比山上,你们来了,也要学习如何遵守人类社会的法则吧?” 可怜的小猴子被吓得背后直冒冷汗。 太恐怖了! 这个人的气息太恐怖了!狮子到底吃不吃猴子来着?? “今天晚上的香蕉就不要吃了,反省一下吧。” 侯时樾刚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下一秒,雍泽就伸出手来,朝着他的额头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 脑瓜崩。 “哇——”呦呦惊奇地看着滚出老远的侯时樾,“他怎么办到的?怎么能像个轮子一样?咕噜咕噜就滚得那——么远?” 雍泽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她鼻尖的一点灰。 “想知道?” “想!” 一旁的小浣熊还在为受到惩罚的侯时樾而哈哈大笑,没想到猝不及防,噩梦也降临在自己头上了。 砰—— “就是这样。”雍泽淡定地收回手。 对池唤只是小惩大诫,他没用太大力气。 这一次呦呦终于看清了雍泽的动作,她看着在地上后滚翻一圈的池唤,激动鼓掌: “这是什么招数!好厉害!雍泽哥哥我想学这个!!” 池唤:……你学个屁。 被罚站了一个小时的侯时樾,后来才听别的小猴子打听到呦呦的消息。 “……原来她不是小妖怪是人啊。” 侯时樾的妖怪常识考试成绩很好,他知道什么是返祖现象,和池唤那种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小妖怪不一样。 “……是人又怎么了?”侯时樾看着被他捡回来的那一盒糖,“人就了不起吗?人就可以骂妖怪脏了?种族歧视是不可取的!” 小猴子们:……? “时樾哥,你要是这么讨厌她,你洗糖干什么?” 已经化成人形一边洗爪子一边洗糖的侯时樾:…… “要你管!” 恼羞成怒的侯时樾赶走了看热闹的小猴子们,他也不知道是生谁的闷气,看着盒子里已经被洗掉面上糖粉的糖球,嘀嘀咕咕道: “人类就是麻烦!我在山里的时候每天都洗澡,明明是最爱干净的小猴子好不好!” 趁着月黑风高,侯时樾摸去了动物园里的熊猫馆。 他其实也不是刻意要化成人形的,在小妖怪的眼里,人形远没有动物形态方便。 可要是原型,他就得四肢并用,刚洗赶紧的爪子又要弄脏。 ——所以人类真是麻烦! 骂骂咧咧的侯时樾打开了熊猫馆的大门。 他知道这里除了那个人类熊猫之外,还有普通的大熊猫,所以动作很轻。 熊猫馆里的灯还亮着,那个临时加了门的小木屋挂在树上,橘黄色的灯暖暖的,看上去应该会是个很舒服的小窝。 “……你是谁呀?” 侯时樾还在犹豫要不要叫她的时候,就听树上传来了呦呦的声音。 一团白色的影子,从树干上慢吞吞地攀援下来,中途还因为脚滑,差点一口气出溜掉地。 她动作有些笨拙,但又有些笨拙的可爱。 就跟她今天自己滚了个前滚翻一样,傻愣愣的可爱。 “给你。” 侯时樾有些不自然地将糖盒塞到小团子的怀里。 “糖我都洗干净还你了,你以后,不许再让那个雍泽弹我了,知不知道?” 他弹人一下可疼了! 最重要的是,他还当着那么多小猴子滚了好几圈,丢不丢猴?他以后还怎么在动物园混?? 呦呦看着怀里的糖盒,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你是小猴子对不对?” 熊猫幼崽挪了挪步子,伸头看他别过去的侧脸。 “你长得比我想象的要好看一点点。” 侯时樾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小妖怪只会夸人打架厉害,从来不会夸别人样貌,再说了,妖怪眼里大家都是一个样子。 ……原来人类夸人的词和骂人的词一样多啊。 他刚要嘚瑟一下,还没开口,就听呦呦又说: “不过还是没有雍泽哥哥好看,雍泽哥哥最好看啦!” 侯时樾:? 这还带拉踩的??? “你能帮我打开糖盒吗?我打不开。” 呦呦苦着脸,她的熊猫爪子一点也不好使,抓坏盒子倒是可以,但是想打开却很费力。 “笨。” 侯时樾轻轻松松帮她打开了。 “顺便能不能喂我一下。”呦呦得寸进尺,“我没有洗手,我手脏脏。” 听到后一句,侯时樾抿了抿唇。 “……你不嫌我手脏了?” 呦呦一愣:“我……有吗?” 小朋友忘性太大,呦呦又压根不记仇,完全想不起自己曾经无情伤害了一个小妖怪心灵的事情。 “你有!” 捏着一颗糖的侯时樾跳脚: “你还不承认!明明就有!” 她就是嫌弃他脏!特别嫌弃!她居然还不记得了!!! 呦呦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平时她亲一口姐姐,她姐姐还嫌弃她口水脏了,他当时手上都是泥,嫌弃一下也很正常呀。 于是呦呦呆呆看他原地跳脚一会儿之后,啊呜一口,吃掉了他手里那颗糖。 “还生气吗?” 吧唧吧唧吃糖的熊猫幼崽眨眨眼,黑漆漆的圆眼睛望着她。 “你看,我不嫌弃你了。” 侯时樾看着他满手的口水:…… 现在他要是说自己有点嫌弃她,会不会有只狮子从天而降,又给他一个脑瓜崩? 118、一百一十八个小朋友 水蜜桃味的水果硬糖甜丝丝的。 虽然面上的糖粉被水洗掉了, 还有点将融未融的粘腻, 算不上是一颗好吃的糖, 但呦呦难得在没有大人管束的情况下晚上吃糖, 所以她一点也不挑剔。 “喂——” 侯时樾忽然出声。 “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叫顾呦呦。”呦呦眨巴眼, 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侯时樾。” 两人交换了姓名之后, 不知为什么,侯时樾看着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大熊猫崽崽,好像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不顺眼了。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有觉得她不顺眼。 去抢她的糖只是因为好奇她的反应,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见熊猫幼崽,而且还是这么干净的幼崽。 他们乡下猴, 就没见过这么白白净净的小妖怪。 “……你为什么要这么看我?”呦呦好奇地问, “我有哪里不对吗?我已经洗过澡了, 是在树上又蹭脏了吗?” 雍泽哥哥让兔子姐姐给她洗的, 还用了好香好香的沐浴露, 呦呦觉得自己除了爪子以外, 还挺干净的呀。 “没、没有……” “那就好。”呦呦开心道,“我就说嘛,雍泽哥哥给我吹毛毛的时候明明说我不脏的!” 侯时樾闻言有些好奇: “你跟那个雍泽……关系很好吗?” 熊猫幼崽露出了一个笑容:“对呀, 我最——喜欢雍泽哥哥啦!” 侯时樾是一只聪明又早熟的小猴子,有不少游客会去山上的寺庙求姻缘。 虽然他每次都只是去抢游客的零食吃, 顺便把他们系在树上的红绳搅合得乱七八糟,但他耳濡目染那么多年,至少也知道什么叫喜欢。 于是他瞪大了眼: “不行!你不能喜欢他的!” 兴奋的呦呦突然被打断:“为什么啊?” “因为你又不是真的的小妖怪, 你还会变回去的!” “变回去又怎么了?” 呦呦实在不明白,她喜欢雍泽哥哥,喜欢和他一起玩,这和自己是人还是妖怪有什么关系吗? 侯时樾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解释道: “喜欢一个人,是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的,但妖怪和人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啊。” 每一个来寺庙的树下许愿的恋人,都会向神明许愿,能够永远和自己的恋人在一起。 所以半吊子的侯时樾,理所当然地觉得,想要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就是喜欢,不能永远在一起,就不是喜欢了。 呦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有些似懂非懂。 好朋友一定要一直在一起玩啊。 她永远都不会讨厌雍泽哥哥,如果他们以后不一起玩了,那一定是雍泽哥哥不喜欢她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 这个问题侯时樾回答得可快了。 他才下山没几天,下山前的考试题目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你知道我们妖怪为什么要在山上好多好多年,才能被允许下山吗?” 呦呦老老实实摇头。 “因为妖怪的寿命太长太长了,大妖怪们说,活得太长太长不是一件好事。” 只要不下山,妖怪们的四季过得很快。 春夏秋冬日升月落,周围的景色年复一年,百年的时间流逝得悄无声息。 但下山之后,妖怪们会和人类相遇。 人类的世界姹紫嫣红,日新月异,妖怪们的成长速度比人类迟缓,往往是上一秒与某个人类相遇,下一秒就是永别。 人类脆弱得像转瞬即逝的朝露。 即便是妖怪,也无法在漫长的岁月里一次次的面对这样的相遇和分离。 所以太早与人类相遇,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妖怪们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 “……这就是原因啦。” 得意地念完自己的满分试卷后,侯时樾原以为能看到呦呦一脸崇拜的目光,然而一低头,看见的却是一脸呆滞的熊猫崽崽。 呦呦满脸“你在说什么”“我好困你说完了吗”“这话它不进脑子啊”的困惑。 侯时樾:“……我真是对熊猫弹琴!” 就不能动动她那人类的小脑瓜欣赏一下他的满分试卷吗! 说好的人类比较聪明呢?? “弹琴?弹什么琴?” 呦呦一头雾水,觉得这个小猴子说话真是奇奇怪怪。 “能活好久好久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啊,早早就死掉,那不是会少吃好多好吃的?” 还不懂什么是永远分开的小朋友认真道: “而且,我和雍泽哥哥过的每一天都很开心,一起玩游戏开心,一起吃饭开心,虽然我不知道雍泽哥哥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后悔跟我当朋友的吧?” 说完,呦呦又问侯时樾: “比如时樾哥哥你,你觉得遇见我,是一件不开心的事情吗?” 侯时樾一愣。 按道理说…… 应该是不开心的。 她还害得自己被弹了个脑瓜崩呢! ……可是她这么一问,侯时樾又说不出讨厌的话来。 月光下,坐在草坪上的熊猫幼崽憨态可掬,昂着圆圆的小脑瓜,黑漆漆的小眼睛折射着月亮的一点光。 她说,她不嫌弃他脏。 “啊。”呦呦忽然指着侯时樾的耳朵,“耳朵好红!你是不是也发烧啦?” “……你胡说!我没有!” 侯时樾凶巴巴地打断她。 “我要回去了!你你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许让雍泽弹我!你要是讨厌我你自己来打我,不要让他打!” 呦呦了然道:“我知道,你怕雍泽哥哥打人很疼对不对?” “不是!!我才不怕!!!” 也不知道那句话惹恼了侯时樾,回去的时候他一脸暴躁,脚步跺得震天响。 呦呦挠挠头,只用了三秒钟思考自己究竟是哪里说错话了,三秒后她果断放弃了这么烧脑的事情,慢吞吞地爬回了她的小树屋。 在温馨舒适的小树屋里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呦呦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外面的太阳已经很亮很亮,没有十二点也该有十点了。 她一时间没回过神,还以为自己在家里,一个熊猫打挺就爬了起来,想问妈妈为什么没有叫她起来上学,害她今天迟到。 结果一推开小树屋的门—— “啊啊啊啊还有一只崽崽!!!” “好可爱好可爱它是不是才睡醒!!!” “啊啊啊天哪它看过来了!快点拍!我要跟它合照!!” 呦呦:“……” 她一缩脑袋,果断决定还是先回来冷静冷静。 哦,好像昨天雍泽哥哥和她说过,今天动物园的票已经卖出去了,不能不开业,所以会有很多游客来看它们。 而呦呦因为变成了熊猫,瞌睡比较多,一觉醒来就已经很晚了,正好撞上游客最密集的时候。 接受了这个现实,呦呦这才鼓起勇气,伸出小脑袋瓜悄咪咪看一眼外面。 以前她都是在外面看里面的那个,头一次从里面看外面,呦呦还觉得视角挺新奇的。 就是这些举着手机相机疯狂拍照的游客……从她的视角看起来,很像是被关在监狱里的拍着笼子想出去的犯人。 哇—— 好壮观啊。 一旁的原住民大熊猫们瞥了眼没有见过世面的呦呦,作为普通动物的他们本能的和妖怪保持距离,荡秋千的荡秋千,爬树的爬树,平地摔的平地摔。 熊猫馆很大,布置成森林环境的场馆和游客隔着一面玻璃墙,游客们大多都只能远观,但即便如此,游客们也热情不减。 倒是呦呦很好奇他们都拍到了什么,主动地朝着玻璃墙的方向而去。 “啊啊啊啊——” “那只崽崽过来了!!!它过来了!!!” 人群中掀起兴奋的尖叫声,把呦呦吓得都脚步一顿。 “嘘嘘嘘——声音这么大!把崽崽都吓到了!” “说得对,大家声音都小一点!别吵了!” 游客们自发安静了下来,个个都不做声,但仍满脸激动地咔咔拍照 能这么近距离拍到熊猫崽崽,可不是谁都有的机会啊! 而当呦呦贴近玻璃墙的时候,游客们的尖叫声也都压抑不住了,纷纷激动得恨不得能穿过这堵墙,把这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抱在怀里使劲搓揉。 小爪子贴在玻璃墙上的呦呦哪里知道大家内心疯狂的想法,她只是扒拉着墙,盯着前排游客的手机,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 ——给我康康给我康康!! ——让我康康有没有谁拍到了我的丑照!! 呦呦不做声地一个劲看,竟然有前排的游客看懂了她迫切的小眼神,将手机翻转过来给她看: “看得到吗?你是想看这个吗?” 呦呦虽然没说话,但小眼神很自然地跟着看了过去。 唔,这张拍得还挺可爱的!表扬! 游客们: “它真的在看哎!” “这熊猫崽崽是不是听得懂我们说话啊?” “管它听得懂听不懂,可爱就完事!赶紧多拍几张!” “对对对!拍完发微博发朋友圈,别的地方哪里能看到这么可爱的熊猫崽啊!” 于是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每个人都很激动。 万众瞩目的呦呦颇有一种当熊猫比当人还要受欢迎的感觉。 她想了想妈妈走红毯的视频,这感觉……跟走红毯也差不多了吧? 妈妈管这个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 美女营业? 呦呦立在原地被拍了好一会儿,忽然听游客们又说“要是能换个姿势就好了”“对对对,拍拍侧面也可以啊”。 作为一个励志要当美少女的小朋友,呦呦决定满足大家的愿望。 可正当她准备换个姿势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现在并不是美少女,而是一只通身圆滚滚的熊猫幼崽。 于是一转身—— 镜头下的熊猫幼崽慢悠悠地,完成了一个完美的侧滚翻。 呦呦:…… 游客们:……好可爱tat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呦呦回头一看,见她摔跤的游客拍得比刚刚自己摆拍时还要激动,甚至还提出“好可爱!能不能再摔一个”这种无理的要求。 做梦! 本美女今天不会再营业啦!! 119、一百一十九个小朋友 呦呦也是个很有小脾气的小朋友。 说不营业就真不营业了! 她气冲冲地要往秋千的方向去, 没想到要去荡秋千还要爬台阶, 她个头小小, 台阶却高高, 想要往上爬可废了老大的力气。 等爬一阶后回头—— “啊啊啊啊可爱死了怎么爬台阶也这么可爱!!” “啊崽崽加油!你可以!后腿儿再使点劲!” “对对对, 先迈左腿,再迈右腿!” 呦呦:…… 我虽然笨, 可是也没有那么笨,谢谢。 哼哧哼哧终于爬上秋千的呦呦坐了上去,自己扒拉着秋千靠背,让秋千慢悠悠的晃荡起来。 在她的手边就是一筐新鲜的竹笋,是昨天雍泽让人连夜空运过来的。 当然, 呦呦不知道这些, 她躺在晃晃悠悠的秋千上, 晒着太阳, 原本圆滚滚的团子, 在阳光下摊成了一块糯米饼。 眼皮开始打架的呦呦咬一口竹笋, 闭一下眼,咬一口闭一下,两种都很迫切的生理需求战况激烈, 最后当雍泽过来的时候,呦呦已经在秋千上睡着了。 当然, 就算熊猫崽崽睡得口水直流,外面游客拍照的激情也完全不减。 穿着饲养员服装带着口罩过来的雍泽看了,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虽然她看着睡得十分舒服, 但毕竟呦呦是因为发烧才会变成熊猫的,现在已经是深秋,还是不要在外面露天席地睡觉比较好。 于是雍泽弯腰轻轻将呦呦抱了起来,准备将这团已经快摊成饼饼的幼崽送回树屋。 不过刚迈出一步,雍泽隐约感觉到了些许阻力。 低头一看。 哦,腿上长熊猫了。 “……你先去一边玩。”雍泽怕吵着呦呦,轻声说,“等我把她送回去再跟你玩。” 趴在他鞋上的这一只大熊猫也算半个幼崽,别的大熊猫都害怕雍泽不敢靠近,这一只倒是很喜欢往他身上爬。 不过它并非妖怪,也听不懂雍泽说话。 “松手了。” 雍泽叹息一声。 “你不松我也要走路的。” 四腿抱住雍泽小腿的大熊猫听不懂他的话,只傻呵呵地抱着他的腿。 雍泽没有办法,只能拖着这只听不懂话的大熊猫一步步往前走,这熊猫分量还不轻,跟个沙包一定挂在他腿上。 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看得游客们痛心疾首: “怎么就只抱小的!!脚下还有一个呢!!” “大娃二娃都是娃啊!这饲养员怎么这么偏心!!” 看着雍泽一路拖着地上那个死活不松手的大熊猫,游客们恨不得亲自翻墙进去,把地上那一只捞起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不要的大熊猫可以捐给需要它的人啊!! 但任由外面游客再不满,雍泽还是十分淡定地将呦呦送回了她的小床。 至于脚上那一只,他薅下来认真教育它: “你已经长大了,按常理来说我是抱不动你的知不知道?以后就不要再往我身上爬了。” 大熊猫:?你刚刚抱的那只我看也挺肥啊?? 显然,雍泽偏心得明明白白,随便塞了一根竹笋给它就算打发了。 等六点动物园闭园的时候,顾启洲和郁澜接了放学的顾妙妙和沈寂川,来动物园探望被围观了一整天的呦呦。 然后他们就被闭馆后,妖怪们手拉手去食堂吃饭的场面又冲击了一次。 不过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都见识过森林之主的威严,顾家人对于这些看上去可可爱爱没有攻击性的小妖怪,也就不算难以适应。 只有一个,就是替着一袋糖果巧克力来探望呦呦的顾妙妙,途中差点被一群小猴子打劫了。 沈寂川和顾妙妙反手就是一手一个猴子脑袋,这几只小猴子大约没想到他们反映这么快,竟然真被他们摁住了。 “去去去,你们还敢抢游客的东西,小心挨雍泽的脑瓜崩!” 站在树上的侯时樾一声令下,小猴子们呼啦啦地全都散开。 顾妙妙抬眼看向侯时樾。 树上的小猴子开口问: “……你们是来看顾呦呦的?” 顾启洲和郁澜抬头确认了说话的是只猴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认识呦呦?”沈寂川看向他。 “认识呀。”侯时樾十分坦然道,“我昨天还抢了她的糖呢!” 顾妙妙&沈寂川:…… “顾呦呦人形的时候长得像你们谁啊?”侯时樾端详着四人的面容,“我怎么感觉你们看起来长得都不一样?你们是一家人吗……哎呦!” 毫无防备的侯时樾还在仔细端详这几人的脸,忽然就见那个最不起眼的小个子女孩抬手就是一个大石子,稳准狠地砸在了它额头上。 没错,就在昨天被雍泽弹了个脑瓜崩的位置。 “疼疼疼——” 一头从树枝上烖倒的小猴子倒是稳稳落地,但额头的地方更疼了。 愤怒的侯时樾刚要开口,就听这貌似是呦呦姐姐的小女孩冷冷俯视他: “你说长得像谁?都不像的话,可能长得像你爹吧。” 侯时樾:……??? 山里猴子还是头一次挨这么高端的骂,他们平时骂架还停留在“你是笨蛋”的水平,哪里被人这么讽刺过。 等回过神时,顾家人早就去熊猫馆里了。 “……我就知道呦呦没人看着肯定要受欺负!”顾妙妙气鼓鼓的,“但是被一只破猴子欺负也太过分了吧?” 顾启洲忍不住提醒:“猴子还是很可怕的,好多年前我去峨眉山,差点连衣服都被他们扒走了……” 沈寂川:“那是因为叔叔您真的很好欺负。” 顾启洲:“……” 你们要非这么说,也行吧。 作为顾家人拥抱妖怪动物园的第一天,雍泽特意让人在动物园的小湖边安排了一场露天bbq,这动物园依山傍水,占地又广,不比那些风景区差。 就是这些小妖怪冷不丁冒出来,有些吓人。 当然,也有不吓人的,比如此时叼着一朵花送给郁澜的这只红狐狸,郁澜就十分喜欢。 “……姐姐你长得真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人类。” “你也漂亮,我也是第一次摸到这么好看的狐狸,你这狐狸毛真是……要是做成外套……” 顾启洲:“咳咳咳。” “……要是再长大一些,肯定更漂亮,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红狐狸老老实实答:“我们狐狸都是成年之后才选性别的,我还没想好。” 郁澜语重心长摸摸它尾巴: “男狐狸好,姐姐觉得你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男狐狸精。” 顾启洲:??? 这边郁澜和小狐狸精勾勾搭搭,那边呦呦被顾妙妙抱在怀里快被摸秃噜皮了。 “……那只猴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欺负你来着?除了抢你糖还干嘛了?待会儿让我再看见他非得把他皮给剥了……” 她怀里的呦呦幽怨道: “姐姐,你可以剥他的皮,但是不要再摸我头了,我觉得我快秃顶啦。” 顾启洲看着湖边这一群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小动物们,其实他们看起来和普通的小动物也没什么区别,或许是因为可以说话沟通,反而更容易亲近一些。 “雍泽哥哥我要吃那个烤棉花糖!!” “我也要吃!!” “还有那个烤火腿肠!熟了没熟了没还有多久呀!!” 就连一贯冷淡的沈寂川也被一群兔子团团围住,争着想看他的那一只机械腿。 “哇——人类这么聪明吗?腿都可以自己做的哎!” “可以摸摸吗?我想摸摸!” 这一切,奇妙而又和谐。 难以理解,却又并不会觉得可怕。 唯一一个问题就是—— “小兔子。”顾启洲蹲在草坪上,逮住了一只兔子问,“你能告诉叔叔,你几岁了吗?” 白兔子眨眨眼: “叔叔我两百三十一岁啦!” 顾启洲:……打、打扰了,自称叔叔是我冒昧了。 他忧虑地看着小兔子一蹦一跳离开,途中金光一闪,小兔子直接变成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这要是两百多岁,那雍泽得多少岁啊? 顾启洲不敢深思。 呦呦显然不会想这么多,在她眼里,雍泽就算是一千岁的老爷爷,也不妨碍她和雍泽成为好朋友。 当然,如果雍泽要是长得也像老爷爷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给你。” 雍泽将烤好的第一串棉花糖给了呦呦。 烤得焦焦的棉花糖吃起来比普通的棉花糖还要好吃,呦呦仗着自己变成熊猫之后嘴大,一口气就吃了一串。 “好吃!” 呦呦满足地捧着脸。 “雍泽哥哥我独自饿了,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烤肉吃呀?” “你想吃什么肉?” 呦呦想了想,笑道: “兔肉好不好!?” 一旁等着吃烤胡萝卜的小兔子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呦呦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当着人家的面说要吃兔肉不太好,于是略带歉意道: “对不起对不起,兔兔你很可爱的,但是你真的太好吃啦。” 兔兔惊恐.jpg 雍泽笑了笑,在她耳边悄悄道: “没关系,烤肉和烤素食是分开的,我们在那边烤。” 大家都是山里野生的妖怪,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当着兔子吃兔子着实不算什么大事。 在动物园食堂,肉食动物和草食动物都是分开坐的。 于是没过多久,呦呦不仅吃到了香喷喷的兔肉,还吃到了各种各样的肉串。 “好吃吗?” 雍泽坐在小桌子上,拖着腮看她。 “好吃!”不过呦呦只吃了几串尝尝味道,“但还是烤竹笋最好吃啦!” 妖怪形态和人形相比,味觉也会受到影响,这也是正常的。 他看着呦呦吃得开心,唇角弯弯,显然也很开心。 阳光下的少年眉眼清朗,像山间吹散雾霭的一阵风,他的眼角眉梢都藏着一点融雪时节的碎冰,宛如在春日阳光下慢慢融化的冰层。 是好看得有点距离感和不真实感的模样。 咬了一口竹笋的呦呦忽然有些怔愣,脱口而出: “雍泽哥哥,你会难过吗?” 雍泽一愣。 “为什么难过?” “时樾哥哥说,在妖怪的生命里,人类就像露水一样,一下就会消失。” 呦呦语气天真,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残忍。 “如果我也像露水一样消失了的话,你会难过吗?你会后悔,因为遇见我,让你这么难过吗?” 湖面上吹来的风带着秋日的凉意。 这阵风不知来处,或许从很远的山脉上吹来,又或许越过了久远的时间长河,才抵达他们的面前。 雍泽凝望着眼前的小朋友,轻轻垂下眼眸。 “我会难过。” “但我一定不会后悔遇见你的。” 在度过日月交替、春华秋实的寂寞岁月后,他一定不会后悔在踏入山下世界的第一天,遇见了一个叫顾呦呦的小朋友。 120、一百二十个小朋友 在呦呦因为憨态可掬而上热搜的隔天, 呦呦一觉睡醒, 莫名其妙地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装衣服的小包就在她旁边, 她换上一条荷叶边的白色裙子, 再裹了一件藕粉色的大衣, 随便蹬上小靴子,就蹦蹦跶跶去找雍泽了。 只不过在遇上雍泽之前, 她先在半路上碰见了和去打劫大猩猩的小猴子们。 “时樾哥哥,你要再抢别人东西,我要去和雍泽哥哥告状啦。” 站在树下的小姑娘叉着腰,昂着小脑袋认真道。 侯时樾刚想说自己又没抢人类的东西,不算违反雍泽的命令, 一低头, 看到的却是一个粉白软糯的小团子。 望着他的小姑娘脸蛋粉□□白的, 感觉如果能咬她一口, 应该会和春天的桃子一样。 嘎嘣脆。 呦呦丝毫不知树上的小猴子有着多么凶残的想法, 她还准备劝说他放下香蕉, 积极认错,就听侯时樾说: “你谁呀?一口一个时樾哥哥,我跟你很熟吗?” 呦呦瞪大了眼。 哦也对, 时樾哥哥又没见过她变成人的样子,没认出她也是正常的。 ——也一定是因为作为人的她, 比当大熊猫的她看上去聪明多了的缘故! 呦呦刚要解释身份,又见侯时樾惊疑不定地反复审视她: “你该不会……是顾呦呦吧?” “对呀!”呦呦笑眼弯弯,“我变回来啦!” !! 还真是! “呦呦。” 身后传来了雍泽的声音, 呦呦随之回头,非常熟练地奔向雍泽,顺便掏出一把梳子递给他: “雍泽哥哥我变回来啦,但是我不会梳头,你可以帮我梳吗?” 雍泽拿着梳子,有些束手无策: “抱歉,我不太会……”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教你的!” 趴在树上的侯时樾就看着雍泽抱着呦呦坐在一旁长椅上,小姑娘头发细软,刚过肩头,因为睡了一觉而乱糟糟的,但并不显邋遢。 侯时樾托着腮。 ……难怪嫌弃他脏。 这些城里人都这么干净的吗? 雍泽从没给人扎过头发,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马尾辫,但雍泽感觉扎头发的难度可比精准快速地捕猎要难多了。 他轻轻咬着呦呦给的小皮筋,十根手指僵硬地笼着呦呦的头发,小朋友的头发像蛛丝一样细软,好像稍微用点力气就会扯断。 最后雍泽扎个辫子扎出了一身汗,这才勉强给呦呦捆了个单马尾。 呦呦转过身,晃晃辫子: “好看吗?” 小姑娘期待地眨眼看他。 雍泽看着那歪向左边,后脑还有一缕没扎上的头发,发自内心地答: “好看。” 当然,他说的不是这个乱七八糟的马尾。 “你是不是……瘦了点?” 雍泽上下打量了一圈,总觉得呦呦比上次见面时,脸颊要消瘦一些。 “真的吗真的吗?”呦呦兴奋得两手摁着雍泽的膝盖,凑上前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真的瘦了吗?你不要哄我开心才这么说,我会生气的!” 雍泽摇摇头:“真的瘦了一点。” 呦呦听了这话,开心得简直要在心里放烟花。 “哪里瘦?”树上传来侯时樾酸里酸气的声音,他懒洋洋道,“明明脸那么圆,我下巴都比她尖呢。” 呦呦开心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我不圆!” 树上的小猴子一边倒挂,一边冲她吐了吐舌头,可以说十分嘲讽了。 “略。” “不许你略!”呦呦跑去树下喊,“反弹反弹!” “反弹无效!” “有效!反弹反弹!盖章!盖章了就不能再变了!” “……” 雍泽坐在长椅上,看着呦呦追着在树上来回荡秋千的侯时樾骂骂咧咧到处跑,不禁有些出神。 虽然呦呦自己或许没察觉到,整日陪伴在她身边的家人也不容易察觉,但雍泽确确实实的感受到呦呦在一年一年的长大。 最初认识的时候,她不过才三岁多一点,话都说得不算利索,个头也比现在要更小。 可一眨眼,她已经快满六岁,已经会说很长很长的句子,也不会动不动就嚎啕大哭。 她成长得如此迅速。 迟早有一天,她圆圆的小脸会褪去婴儿肥,会像春天的柳枝一样抽条,她的时间会如溪水一样一刻不歇地奔逝,而他只能留在原地,凝望着她的背影。 迟早有一天,他又会迎来漫长的孤独。 “雍泽哥哥——” 怎么也追不上侯时樾的呦呦委屈巴巴跑过来,拽着他的衣摆寻求安慰。 “我长大以后会变瘦的对不对?我也会变成妈妈那样的美女对不对?” 少年的瞳孔里倒映着小女孩生机勃勃的模样。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会的。” 恢复常态的呦呦很快回到了顾宅,雍泽送呦呦回家之后又被顾启洲拉住,询问以后呦呦还会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雍泽回答: “注意不要发烧就可以了。” 顾家人这才稍稍放心。 呦呦身体一直很好,好得都超乎常人,她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发烧就更少了。 他转身要走,忽然又被人拽住身后衣摆。 “你要走了吗?” 呦呦有点不太舍得地望着雍泽。 “这么快,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一起玩捉迷藏啊?” 主要是和别的小朋友玩,呦呦每次都没什么游戏参与感。 只有雍泽会带着她选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藏,也只有雍泽会不第一个就抓她出来,她觉得只有和雍泽哥哥一起玩才有意思。 “抱歉,我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要去上一些课。” 又是那些会抢走雍泽哥哥的课。 呦呦失望地噘起小嘴。 “但我上完课,一定会回来陪呦呦玩的。” 呦呦闷闷地抬眼看他: “你保证?” 雍泽弯弯唇角,轻声答: “我保证。” 她伸出一根小指头,轻轻牵住了雍泽的小拇指。 “我们拉钩说好了,骗人的话要吞一千根针的!” 院子里的绵绵站在他们旁边,轻轻地蹭了蹭两人拉钩的手。 生活再次回到正轨之后,日子过得格外快。 先是综艺《成长日记》的最后一期录制结束,周导还把最后一期搞得格外煽情,镜头里的孩子们倒是都挺淡定,大人们和观众们稀里哗啦哭成一片。 周导:“这个节目录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们一家人合作了,顾导你们家人什么时候要想接综艺了,请务必……” 顾启洲礼貌拒绝:“客气了,我看这种机会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有的好。” 毕竟每一次决定上综艺,都是顾家被人泼脏水的时候。 这种合作机会还是少点为好。 更何况,录完综艺节目的呦呦,也要正式开始她的花滑训练了。 前国家队教练尹鹤意已经安排好了呦呦的训练课程,花滑由她教授,负责教芭蕾的是国家舞团的一名有名的芭蕾舞演员。 当然,这样的老师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请到的,主要还是顾家愿意出这个钱。 她甚至还听说,呦呦的亲爷爷,也就是那位首富顾鸿钧先生,已经着手给呦呦修建一个完全私人的冰场,到时候她们可以去那里练,想怎么滑都可以。 郁澜:“到了冰场之后要听尹教练的话,不能贪玩偷懒,更不能耍脾气知不知道?” 送呦呦去上课之前,全家人都围着她嘱咐。 沈寂川:“这个是我用特殊材料帮你订制的护膝,比现有的一些品牌还要结实一点,你带上。” 顾妙妙:“听说你们教练还带了别的学生,都是女孩子容易起矛盾,你不要惹事也不要怕事,知不知道?” 顾启洲:“……宝贝儿你要是实在坚持不下来就算了啊!磕出个好歹可怎么办!不要担心钱的问题要是不想学了我们随时放弃都行!” 郁澜&沈寂川&顾妙妙:……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 呦呦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顾启洲的肩: “放心吧爸爸!我会撑住的!” 毕竟除了这个,让她学数学她是更撑不下来的! 在全家人担忧的目光中,呦呦坐上了出发去训练的车。 和顾家人想象中的差不多,虽然滑冰很有趣,跳舞也很有趣,但无论是花滑还是芭蕾,想要达到专业水平,都是一件枯燥又辛苦的运动。 尤其是在最初始的阶段,都只是重复一些最基础最基础的简单动作,有许多入门的小朋友,都是在这个阶段就被打败了。 咬牙坚持下来的,也难免有觉得烦躁无趣的时候。 除了呦呦。 “……呦呦,你怎么这么有耐心呀?”和呦呦同班的小朋友疑惑地问,“今天又是绕场滑,滑了这么久,你都不觉得烦吗?” 发呆出神的呦呦回过神来,摇摇头: “不烦啊,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 “虽然很想吃糖醋里脊,但是糖醋小排也好久没吃啦,拔丝地瓜我也有点想吃,哎呀要是能全都要就好了!” ……难不成她练习的时候虽然表面看上去一脸呆滞,其实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吗? 同伴若有所思,好像学到了什么克服无聊的办法。 最后靠着这个“训练时趁机思考下顿要吃什么”的小技巧,尹鹤意手底下的十个小朋友,到最后就剩下了她和呦呦。 “你们两个都是很有毅力的小朋友,再过几年你们就可以参加中小学的花滑比赛了,不过要更加努力,才能站上领奖台,明不明白?” 小同伴听得热血沸腾。 呦呦也正色答:“明白——” 今晚就决定吃水煮肉片好啦! 埋头于训练和学习的后半年过得很快,一场初雪无声无息降临,呦呦的六岁生日也快要到了。 生日当天,顾宅也被不少闻讯前来送礼的客人踏破门槛。 穿着酒红色毛衣的呦呦捧着小苹果,任由顾妙妙给她梳头。 “好奇怪哦。”呦呦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咬了口苹果,“明明是我的生日,但是都没有人理我哎。” 顾妙妙给呦呦梳了个丸子头,拿小梳子给她梳理前额的刘海。 “那当然,你以为这些大人是给你过生日的?这些都是攀我们家关系的!” 顾启洲和合作伙伴一起创立鹿鸣娱乐之后,公司蒸蒸日上,渐渐步入正轨。 又因为丁尧签约鹿鸣娱乐后,顾启洲给他安排了一个自己电影里的角色,令丁尧小小年纪就喜获新人奖提名,引得不少艺人纷纷想要与顾家签约。 正好碰上呦呦的生日,这些想要和顾启洲套近乎的艺人可不得蜂拥而来? 还好呦呦根本不认识他们,也对他们不感兴趣。 她要等的才不是他们呢。 红毛衣的小姑娘趴在窗边,看着窗外鹅毛大雪飘飘扬扬,等得都快睡着的时候,才终于在漫天飞雪中看到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 “雍泽哥哥——!” 呦呦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顾妙妙伸手也没抓住,就这样眼看着她跟团小火球一样滚了出去,一下就滚到了雍泽怀里。 “等你好久了!” 穿着黑色羽绒的少年细心将她笼在外套里面。 而听到外面的动静,在屋里跟着大人们寒暄顾扬和顾临也跑出来,在周围起哄道: “我们也等你好久了!打雪仗打雪仗!这次我们不会再输的!!” 雍泽:……?谁要和你们玩了?? “来呀来呀!” 呦呦也来了兴致,她还从没玩过打雪仗,哥哥姐姐都觉得她太菜,不忍心欺负她,所以冬天的时候她都只能参加堆雪人这种文明活动。 张姨给她拿来了外套穿上,呦呦刚抬头笑着说完“谢谢姨姨”,下一秒就被一把散碎的小雪球砸了个透心凉。 “我还没准备好!” 呦呦宛如一个小动物抖了抖头上的雪,委屈巴巴地喊。 小男孩哪里顾忌这么多,仰天大笑: “笨!真正的战场是不会给你准备时间的!” 顾扬附和:“对!我们要时刻准备……” 话还没说完,顾扬和顾临只觉得视线一暗—— 砰! 一团巨大的雪球从天而降,结结实实把两人埋在了雪堆里。 雍泽拍拍手上的冰渣: “你们说的,我就不给你们准备时间了。” 顾扬从雪堆里艰难地伸出脑袋: “……哥,这是打雪仗,不是雪地埋人。” “你们在打雪仗吗?”从屋里出来的顾妙妙和沈寂川已经带好帽子和手套,全副武装准备就绪了,“再加我们两个怎么样?” 顾临谨慎思考了一下: “你们加入也可以,但、但是我们要分组啊,你和雍泽跟我一组,顾扬和剩下两个组,这样我们三对三,公平一点……” 顾扬:“?你这叫哪门子公平?” 最后由于分组不均,团队战变成了个人战,五个人你来我往,雪球扔得鸡飞狗跳,而蹲在一边捏雪球的呦呦还在嘀嘀咕咕: “……哼,让你们瞧不起我,我要捏个又大又硬的雪球,看你们谁还敢欺负我……” 可还没等这个又大又硬的雪球捏好,蹲在一边跟个小仓鼠一样的呦呦就被无辜波及,顾扬一个雪球砸中她后脑勺,呦呦一头就栽进了雪堆里。 顾扬:……完了。 顾妙妙:“我鲨了你。” 沈寂川:“你等着。” 雍泽一声不吭,一分钟后抬起了一个快有顾扬一半高的雪球,和怀里一堆雪球的顾妙妙沈寂川一起追杀顾扬。 顾扬:“呦呦呦呦救命救命——” “别跑!!” “你现在不跑我们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呦呦从雪堆里拔出脑袋,疯狂摇头抖干净头上的雪之后,就听砰地一声,院子里的雪地上不见顾扬的身影,只见一个小小凸起的小土堆,绵绵歪头看了看,又跳上去踩了两脚。 雍泽、顾妙妙和沈寂川三人见状,相互伸手颇为默契地击了个掌。 坐在雪地上的呦呦看着他们,忽然笑了起来。 小雪纷纷飘落,拥抱整个城市。 呦呦昂着小脑袋瓜,望着从遥远天际片片飘落的雪花。 她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地许下一个愿望。 “在许愿吗?” 踩着柔软雪地而来的少年将她抱起,轻轻拍掉她身上的雪。 “嗯!” “许了什么愿?”雍泽眼眸含笑,“与其向不存在的神明许愿,向我许愿说不定更快。” 呦呦捂着嘴,弯弯的杏眼儿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神秘地摇摇头。 “不用啦!” 因为这是一个,一定一定会实现的愿望。 神明或许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听到过她的心声了呢。 121、一个小学生 六岁这年的夏天, 呦呦顺利升入二年级。 学校更换了新的制服, 一套西式的蓝白格纹裙, 夏天穿上清爽得像一只散发着丝丝寒气的冰棍。 早上郁澜送她出门时多看了呦呦两眼, 有些迟疑道: “……最近是不是瘦了点?” 顾启洲也上下打量呦呦。 “确实瘦了, 这怎么回事儿?平时饭也没少吃啊?” 与其说是没少吃,不如说呦呦最近的饭量越来越大了。 不过也很正常, 呦呦整天除了在学校上课是坐着上的,其余时间不是被芭蕾老师掰腿掰到后脑勺,就是在冰场上摔得连滚带爬。 这么一折腾,就算是个厌食症都能饿得顿顿两碗。 郁澜欣慰道: “这是好事,说明我们呦呦终于要脱离婴幼儿阶段, 至少出去不会再被误认为幼儿园小朋友了。” 呦呦不满抬头:“早就没人误会啦!只有你们大人才会认错!” “行行行, 收拾好了赶紧上学去吧, 别第一天就迟到。” 夫妇俩打开门, 等着两个孩子上车。 呦呦却伸头朝里面看了几眼: “哥哥呢?” 顾妙妙:“笨, 沈寂川又不和我们一个学校了, 当然先走啦。” 哦。 呦呦这才慢吞吞地想起来,哥哥今年已经要去上初一了。 为了给以后上清大少年班做准备,沈寂川并没有再接连跳级, 而是准备老老实实在初中读三年,三年之后他就可以参加少年班的考试, 与全国的天才竞争入学资格。 对于呦呦而言,传说中的大学少年班完全是神之领域,她根本无法想象。 好在呦呦知道自己根本不需要和大家竞争文化课成绩, 她现在是体育生预备役,成绩差完全是理所当然的! 仿佛是看出了呦呦的轻松,顾妙妙提醒她: “……虽然暑假的时候,你哥哥已经帮你提前预习了课程,但是你别连作业都不做了,否则到时候考得不好挨骂,别又让我跟你哥哥求情啊。” 被戳中心事的呦呦心虚道: “……那还不是因为哥哥每次教我数学的时候,都特别可怕,只有姐姐你不怕他嘛……难道、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可爱的妹妹挨骂吗?” 小姑娘凑在她旁边,布灵布灵发射可爱光线。 已经有了抵抗力的顾妙妙冷淡回应: “我忍心。” 呦呦:“……” “我还觉得每次教完你就开始怀疑人生的沈寂川,看上去比你可怜多了。” 顾妙妙有幸围观了几次小沈老师和呦呦同学的授课现场。 那真是……能让呦呦的可爱荡然无存,让人只想把她的小脑袋瓜敲出个洞,然后把里面装的水全都倒倒干净。 沈寂川能够坚持这么久,真的是感天动地兄妹情了。 这一路就在呦呦举例反驳自己还是很有悟性的叨逼叨中过去了,宾利停在了离校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姐妹俩下了车肩并肩汇入了上学人流。 “啊……那个就是三年级一班的顾妙妙对不对?” “开学这就是四年级的了好不好。” “她真的比电视上看起来漂亮哎,还很有气质……” “废话,人家拉小提琴的能没点气质吗?” 呦呦捏着书包带,表面乖乖跟在顾妙妙身边,事实上早就竖起耳朵,认真分辨人群中隐约的议论声。 嗯嗯,她姐姐确实好看!而且越来越好看啦! 夏日清晨的风吹过女孩的格子裙,九岁的顾妙妙比起同龄人还要高出一截。 随着一年一年的成长,她的四肢越来越纤细,脸颊也褪去了婴儿肥而有了明显轮廓,因为常年练琴的缘故,她就和所有学艺术的女孩一样,天然带着优雅疏离的气质。 可以说,在呦呦的眼里,她的姐姐就是个令人向往的小女神! “她旁边那个是呦呦对吧?” “一看就是呀!” 突然听见有人议论起她,呦呦不禁竖起耳朵,内心十分期待地等着外人会有什么评价。 “看起来和电视上差不多。” “她的脸真的圆圆的哎!想捏捏!” 呦呦:“……” 就这? 就这??? 怎么夸姐姐就有那么多词,到了她就只有个脸圆??? “怎么了?” 顾妙妙瞥见呦呦的情绪忽然低落,问道。 “又饿了?想吃巧克力还是想吃奶油面包?” 呦呦刚想很有骨气地说她不吃!她要漂亮!她要和姐姐一样瘦! 下一秒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小姑娘瞬间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泄气地答: “……奶油面包。” 毕竟,好看是摸不着的,但饿是真的饿啊。 从一楼走到二楼,虽然只是升了一层楼的高度,但不一样的风景却让呦呦真实的有了自己又长大一岁的感觉。 新学期她的同桌还是姜棠,呦呦找到她的位置,从书包里掏出包了花花绿绿封皮的新书。 姜棠的目光落在呦呦的书包上。 她以前在《vogue》见过这个儿童书包,手工皮革缝制的,里面配了gps和一键呼救,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暑假时她和家人去逛商场,她弟弟也看见了同样的包,吵着嚷着要买。 若非价格实在超过普通家庭的预算,她母亲说不定真的会咬牙满足她弟弟的愿望。 可家里弟弟的书包,已经有三四个。 而她花三十块买来的书包,带子已经断了一半,她母亲却迟迟没有同意给她买个新的。 姜棠叹息一声。 要是她现在不是七岁,而是十七岁,就好了。 “棠棠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背着名牌书包的小姑娘,向她炫耀着几块钱一张的普通书皮。 “好看。” 姜棠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嘿嘿。”呦呦笑眼弯弯,压低声音告诉她,“这是我哥哥姐姐一起给我包的,包得可好啦!其他人一定没有我这么完美的书皮!” 姜棠无奈却又耐心地听着。 好不容易上课了,她又听见耳边传来了小姑娘细声细气的声音。 “棠棠棠棠!”狗狗祟祟的呦呦缩在立起的语文书后,认真侧头对她说,“你饿吗?这个奶油面包好好吃,你要吃一口吗?” 躲在立起书后的小姑娘睫毛长长,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台上老师,又小心翼翼地在桌下将奶油面包递过来,跟做贼一样。 姜棠也跟着提心吊胆。 “这可是上课,班主任的课!” 被饥饿支配的呦呦完全不cue,继续安利: “这个好好吃!你吃嘛你吃嘛!” 姜棠见她如此执着,刚要伸手去拿,忽然就听台上老师冷冷道: “顾呦呦——” 嘴角还沾着奶油的小姑娘一哆嗦。 “上课一个人吃什么独食呢?这么好吃不如给全班都发一份尝尝?” 第一天就抓到上课吃零食的小朋友,班主任咬牙切齿。 怂怂站起来的呦呦看了眼老师,十分抠门地说: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班里的其他小朋友们一阵哄笑。 姜棠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六岁半的呦呦红着脸,沾着奶油的唇角羞涩地抿了起来,看上去又无辜又可爱。 姜棠发现,呦呦似乎比同龄人成长得要慢一些。 同龄的小姑娘已经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有了显著的区别,模样也渐渐褪去了幼儿的稚气,开始展现出各不相同的漂亮。 班里调皮的小男孩甚至还会私底下给女孩子排名。 在他们的排名里,姜棠第一,呦呦得排第二。 因为他们觉得呦呦长得可爱是可爱,但离漂亮还有段距离。 想到未来那个明艳夺目的呦呦,姜棠暗自嘲笑,这群小屁孩迟早会为自己的眼瞎后悔。 但姜棠很快就发现,这些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不仅眼光差,行为更让人无法理解。 “……把皮筋还给棠棠。” 下课途中再次被扯掉头绳的姜棠冷下了脸。 这不是第一次被小男孩扯头绳了,原本姜棠不打算理会的,可是一节课间十分钟被扯了四次,泥人也有三分气。 而她还没来得及发火,呦呦就先忍不住替她生起气来。 “还给她。” 刚刚还嘻嘻哈哈观察姜棠表情的小男孩们,此时纷纷收敛了笑容。 面对叉着腰一脸严肃的小姑娘,他们不自觉地有些发憷。 不为别的,就为呦呦声名远扬的宠妹狂魔姐姐。 “……你、你说还就还?” 有好面子的小男生意思意思,稍微反抗了一下。 “凭什么啊?我们又没扯你头绳。” 呦呦昂着下巴,她模仿着姐姐骂人时的气势,一字一句道: “那是你们不扯吗?那是你们不敢!” 姜棠被呦呦这气势一时震住。 ……呦呦这对线水准突飞猛进啊。 “谁、谁说我们不敢?”被激将法成功煽动的小男孩,试探着跨出小小一步,“我就扯了,怎、怎么样!” 小男孩壮着胆子,伸手就—— 将呦呦的发卡摘了下来。 教室里静了一会儿。 “他动手了哎。” “他欺负顾呦呦,他死定了。” “马上就到课间操了,顾妙妙不会放过他的!” 教室里议论纷纷,小男孩想到上学期欺负顾呦呦的人遭受的下场,他心里斗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将发卡和头绳都扔给呦呦: “哼!我下次还敢!”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姜棠看着这出闹剧有些啼笑皆非。 等呦呦拿着姜棠的头绳回来,坐在她前面的小姑娘凑近了悄悄告诉她: “……呦呦你别管啦,他肯定是喜欢棠棠。” 呦呦歪歪头:“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神秘道:“我妈妈说,男孩子只会欺负喜欢的女孩子的。” 为了引起喜欢的女孩子的注意,这个年纪的小男孩的确会采取这种粗暴无礼的行为。 姜棠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是生气,也没有过分厌恶对方。 “不是的。” 呦呦拿着发绳,一边给姜棠扎头发,一边说: “这样才不是喜欢。” 前座的小姑娘睁大眼: “不是吗?那什么是喜欢?” 呦呦咬着头绳,她已经会自己扎马尾了,所以给姜棠扎的时候也很熟练。 梳好头发后,她转过身来,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困惑: “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喜欢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只有一个人开心的喜欢,怎么能是喜欢呢?” 真正的喜欢,一定是会让两个人都很开心的心情呀。 122、两个小学生 “……是这样吗?” 前座的小姑娘听得云里雾里, 不是太明白。 然而一旁的姜棠却恍然大悟。 ……也对。 只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完全不顾别人的想法, 这是多么浅薄的喜欢啊。 而这样浅薄的喜欢, 也并不值得她去珍惜。 于是当下一次, 再有小男孩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偷走她的水杯, 抢走她的发绳时,姜棠再也没有装作视而不见, 而是径直走到对方面前。 “还给我。” 小男孩一愣。 “……我……” “你要是再随便动我的东西,你就是我在班里最最最讨厌的男生,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和你说话了。” 小男孩没想到姜棠真的会生气,这显然超出了他的预计。 “我不是……”不是想让你生气的。 姜棠没等他结结巴巴说出个究竟,就伸手自己拿走了他手里的发绳。 小男孩站在原地望着姜棠走远的背影, 挠挠头, 有些失落。 ……他好像做错事了。 可惜并不是所有的小男孩都有他这样的觉悟, 故意挑事来找姜棠麻烦的小男孩仍然很多。 大约是因为姜棠确实是个出挑的小美女。 小朋友们都穿着同样的校服, 更能轻易看出哪个小朋友更好看, 姜棠是很有书卷气的模样, 不像顾妙妙那样漂亮得有些锐利,她的气质更容易亲近。 也就意味着更容易欺负。 小男孩们的欺负日渐升级,到了入冬时, 甚至在体育课上有了推搡的冲突。 姜棠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冬季的校服大衣被铁网划破了长长的一条口子, 格外突兀难看。 姜棠有些发愁。 虽然学校的校服是免费提供给她的,但这并不包括被划破之后她还能换一套新的。 如果要新买一套,价格起码四位数, 这对换个几十块钱新书包都抠抠搜搜的姜母而言,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但姜棠没想到的是,明明自己已经缝好了那条口子,还是被姜母发现,并且得知经过后的姜母竟然还大张旗鼓跑去学校,去讹学生家长的钱。 那天大雪纷纷,被姜母撒泼打滚动静吸引的小朋友们围在办公室外,好奇地探看里面的动静。 “……这校服可好几千,弄成这样,你们家长必须赔一套新的给我们!” “没问题没问题,这确实是我们孩子的错,姜棠妈妈您别急,有话我们坐下来商量。” “我还没说完呢!除了校服的钱,你们还得赔给我们姜棠精神损失费!衣服都划成这样了,你们这种叫校园暴力懂不懂?” “可,你们姜棠也还手了,还把我们孩子脸砸青了一块……”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说我们姜棠也有错?” “不不不,错肯定是我们孩子错了……精神损失费也行,那就这个数……” “这个数?你打发叫花子呢?” …… 办公室里的两人争执不休,一方轻声细语道歉,一方得理不饶人。 有老师在背后交头接耳: “这不是讹人吗?” “就是啊,有理都变没理了。” “这得多想要钱啊。” 趴在门缝边的呦呦没有出声,看着看着,就见她的小同桌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 她的母亲还在前面和小男孩谈吐有礼的母亲撕扯,贪婪得仿佛一个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人血肉撕扯下来的野兽。 而姜棠一个人站着,还穿着那件缝得歪歪扭扭的衣服。 没有人在意正在被指指点点的她。 前世她真正遭受校园暴力的时候,她的母亲并没有站出来,这一次,也只是因为觉得有利可图,想趁机讹诈一笔。 她低着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地上的一块污渍。 她觉得自己就像这光滑地板上,一块擦不去、还任人踩踏的污点。 呦呦读不懂她那双漂亮又悲伤的眼里藏着什么,但不知为何,她看见姜棠哭了,她也忍不住跟着难过得落下泪来。 回到家的呦呦一头栽进顾启洲的怀里。 “……爸爸。” 正在大厅里和丁尧一起看剧本的顾启洲有些诧异。 “怎么了呦呦?受欺负了?” 呦呦摇摇头,埋在顾启洲的衣服里,闷闷道: “是棠棠受欺负了,我很难过。” 说起姜棠,顾启洲隐约有些印象,不是对她,是对她的家庭。 听抽抽搭搭的呦呦说完经过,顾启洲也大致明白了姜棠的处境。 上有重男轻女的父母,下有骄纵任性的弟弟,家庭条件又实属一般,未来没出息反而是件好事,但凡有点出息,一定会被全家当成吸血虫供养父母和弟弟。 顾启洲这些年见过类似的案例只多不少。 呦呦泪汪汪地望着顾启洲: “棠棠的爸爸妈妈都不关心她!还对她好凶!爸爸你能像收养哥哥一样让棠棠来我们家吗?” 顾启洲还没回答,就见呦呦急迫地说: “我、我的压岁钱有好多好多,可以用我的压岁钱给棠棠买新书包、新衣服!棠棠也很厉害,她成绩那么好,都不用交学费的……” “呦呦……” “爸爸你要是还觉得贵的话,我以后少吃一碗饭,多的一碗给棠棠,零食也分一半给她,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多花钱了?” 呦呦的目光可怜而又期盼,令人很难狠得下心拒绝她如此天真善良的请求。 不过顾启洲还是狠下心道: “也不行哦,呦呦,这不是钱的问题。” 沈寂川的情况和姜棠的情况不同,养孩子不是养宠物,不是有钱就可以养的。 “那是什么!”呦呦扒拉着顾启洲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棠棠的爸爸妈妈不是好爸爸妈妈,棠棠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她应该有更好的爸爸妈妈!” 顾启洲哭笑不得,长得好看和学习好跟能不能有好的爸爸妈妈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一旁的丁尧听了也为呦呦天真幼稚的想法而失笑。 前世的他二三十岁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而这个一个只有七岁的小朋友要怎么逃脱自己的家庭呢? 不过当他在周末,亲眼见到了这个叫姜棠的小朋友之后,想法稍稍有些改变。 “……你们在干什么?” 下午照常来顾家向顾启洲学习的时候,丁尧在餐桌上见到了铺满整个桌子的玫瑰花和包装纸。 姜棠手法熟练地为每一支玫瑰包装好,再放入一旁的编织篮子里。 他仔细一看,玫瑰花很新鲜,包装纸也选得挺好看,比外面那些纯粹为了骗钱的节日玫瑰要有卖相多了。 “我们在做生意!”呦呦晃荡着小腿,说得一本正经,“这些都是要拿去卖的花花!” 丁尧这才想起来,马上就是圣诞节了。 “圣诞节卖花的人很多,卖花的小朋友也一堆一堆的,你就不怕亏钱?” 姜棠抬眼看他,即便眼前这个是班里不少小姑娘贴在本子上的小男神,她也没什么激烈反应。 “不怕。”她低头继续包装,“因为我的玫瑰进价很便宜。” 接着呦呦绘声绘色给丁尧描述了姜棠是如何自己坐车去郊区,找花农费尽唇舌,又是卖乖又是卖惨的骗到了最低价,带回了一背篓的玫瑰花。 丁尧听了很意外。 他托着腮,觉得这小姑娘还挺能干的。 “那你赚了钱准备怎么花?这要是都卖出去了,得有小一千吧?” 姜棠瞥了眼一旁椅子上的旧书包,没说话。 丁尧也注意到了那个与面料高级的校服格格不入的破旧书包。 难以想象,在呦呦那个有钱人云集的学校,这小姑娘每天背着这样的书包来回上学,要是心思再敏感一点,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他默不作声地上了楼,敲开顾启洲书房之后,他刚一落座,忽然开口道: “……顾老师,我们寒假开机的电影里,那个小女孩的角色是不是还没定呢?” 顾启洲正在翻剧本,随口道: “对啊,怎么?” “您觉得……姜棠怎么样?” 呦呦是在圣诞节之后得知,姜棠答应寒假去顾启洲的剧组试镜这件事的。 刚刚知道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啊?为什么?” 冰场里的小姑娘隔着栏杆,呆呆地歪歪头。 “片场不好玩的,拍戏只拍一会会儿,但是要等好久好久好久,可无聊啦!” 姜棠也想了很久才答应的。 一是她试镜了也不一定选上,二是她确实很渴望能够拥有自己的小金库。 呦呦或许并不知道没有钱,事事都需要伸手找别人讨要钱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情,尤其是她的内心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小朋友。 “没关系,我想去试试。” 顾启洲跟她说好了,到时候如果选上,他会跟她父母签一份假的薪酬合同,表面只给几千块,剩下的大头他私底下给她。 姜棠十分感激顾启洲能想得如此面面俱到。 “……那好吧。”呦呦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她也支持小伙伴的选择,“那你拍戏的时候,我去陪你你就不会无聊啦!” 可刚一说完,呦呦又想了想。 “好像不行,我寒假要参加花滑比赛,好像一整个寒假都会在冰场和练舞室……” 姜棠握住了她的手,笑道: “没关系。” “我们一起加油!” 隔着栏杆,穿得朴素的姜棠握住了穿着冰刀鞋的呦呦的手。 两人的掌心温热滚烫。 结束了二年级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之后,七岁的呦呦迎来了至关重要的一个寒假。 就在这个寒假,她要参加静海市举办的中小学生花滑比赛了。 以七岁的年龄就去参加比赛,即便是小学组,呦呦在里面也算年纪很小的。 但尹鹤意教练却对呦呦今年就参加比赛这件事十分执着,尽管呦呦离比赛的标准还差一段距离,但她依然打定主意给呦呦报了名。 于是放假的第一天,呦呦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训练。 训练一直持续到了寒假过半,姜棠那边传来她试镜通过的消息时,呦呦这边也才终于有了两天的休假。 郁澜在外拍戏,顾启洲也在剧组筹备新戏,呦呦便没有在家休息,而是选择去剧组找姜棠玩儿。 不过在去之前,她又给远在外地的雍泽打了个电话。 “……雍泽哥哥!你忙完了吗忙完了吗?月底能回来吗能回来吗?” 在外整日都和老练沉稳的大人打交道,突然电话一接通听到这样的声音,雍泽一时有些诧异,但很快又弯唇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能的。” “那就好!”电话那头的呦呦很开心,“我第一次参加比赛,你一定要来给我加油的!” 雍泽问:“……要怎么加油?” “唔……就像给丁尧哥哥加油的粉丝一样!我也要那种排面!” 完全不了解追星文化的雍泽:……? 123、三个小学生 雍泽虽然有很多课程要上, 不过他的课堂不在学校, 自然也接触不到那些年轻的追星群体。 因此, 什么叫“给丁尧加油的粉丝一样”, 雍泽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你现在在家吗?” “不在哦。”呦呦解释, “我在南郊的影视城,爸爸、丁尧哥哥还有棠棠他们在拍戏, 我过来陪他们玩。” 哪里是你陪他们玩,是他们陪你玩才对。 雍泽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只是说: “你要我过来吗?” 他的时间不多,可能等不到呦呦从剧组回来。 “好呀好呀!”电话那头的呦呦蹦了起来,“你过来, 我带你去吃冰淇淋!” ……明白了, 她想吃冰淇淋了。 于是去的路上, 雍泽去买了呦呦爱吃的冰淇淋, 原本是想买个大的, 可一想外面冰天雪地, 最后还是挑了一个小号的带走。 车开了半个小时,终于穿过荒郊野岭到了位于偏僻南郊的影视城附近。 本以为这周围会很清净的雍泽,一下车就看到了一大群堵在影视城门口举着长.枪短.炮的女孩子们。 “……你们在干什么?” 雍泽上前好奇地问了一个在最外圈的女孩子。 事实上, 如果不是因为她们举着的手幅上印着他认识的人,他也不会上前询问。 在一片嘈杂声后, 身后传来的声音格外清越好听,原本正听着站姐说话的女孩抽空回头,没想到这一回头就没突如其来的美颜暴击。 雍泽见这人一动不动,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好?” 女孩这才回过神来,即便眼前这个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她还是涨红了脸,声若蚊呐: “……有、有事吗?” 雍泽指了指她们举着的那个手幅,还有她们正在组织人搬运的花篮、立牌和海报等等东西,他好看的眉眼里是显而易见的不解。 “你说这些吗?”红着脸的女孩很热情地给他解释,“我们是丁尧的粉丝,这些都是我们准备的应援物!” 捕捉到丁尧粉丝关键词,雍泽继续问下去: “应援物?” 说到这个,女孩就兴奋起来了,如数家珍的给雍泽介绍给丁尧应援的一系列周边。 “……手幅是我们自己设计自己做的,还有这些毛巾、包袋、海报……如果是平时我们哥哥参加什么跨年晚会之类的,我们还会准备灯牌……” “灯牌?” 雍泽的词汇库又更新了。 这两人的对话也引起了周围其他女孩子的注意,她们看了看容貌出众的雍泽,怎么都不觉得他是普通人,并且还隐约有些眼熟。 “哎哎,这是不是哪个小明星啊?” “不是吧,这颜值要是出过道我不可能没印象!” “他问丁尧应援物的事儿?他该不会是丁尧的男粉吧?” 几个女孩窃窃私语到这里,双方都露出了十分震惊的表情。 丁尧的男粉。 艹,不可思议。 雍泽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总之议论了一会儿,这群女孩子看他的眼神忽然诡异起来。 并且还更热情了。 “……灯牌就是这种,我给你看图片!” “还有这个设计图!”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一套,这些都拿去,别客气!” 虽然这些应援物平时都得看超话等级才会发给粉丝的,但大约是男粉实在过于稀有,并且雍泽又可以刷脸,因此他只是随便问了几句,就收获了满满一袋子的应援物。 雍泽并不知道她们误会了什么,只是虚心求教: “这个手幅,灯牌,还有手灯,在哪里可以买到?” 追星女孩们毫无保留地向他提供了厂家的联系方式,甚至还给雍泽推荐了应援物设计的一些圈内大手。 大约是带萌新入圈过于快乐,即便是后来得知雍泽不是丁尧的粉丝,这群女孩依然十分热情。 “……记住了,应援的核心就是气势!” “对!尤其是还有别家在场的时候,输人不能输阵,一定要给爱豆最大的排面!” 雍泽:……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怎么明白。 有位女孩总结: “总之就是,钱要砸够!人数要多!懂不懂?” 雍泽:“……懂了。” 钱他自然不缺。 至于人…… 人不够,但妖怪是肯定够的。 当片场的助理来领雍泽进去的时候,他还提着一个印着丁尧头像的袋子,原本在椅子上候场的丁尧一看,顿时十分尴尬地跳起来: “你这袋子哪儿来的?” 这玩意儿粉丝拿着还行,认识的人带着简直无异于公开处刑。 雍泽倒是神态从容: “哦,门口你的粉丝送我的。” 丁尧:? “你粉丝还挺热心,作为回报,我答应她们拍一张你的照片给她们,你同意吗?” 丁尧:…… 见丁尧默许,雍泽掏出手机,以一种直男死亡怼脸拍角度,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然后往他加的粉丝群里一发,两清。 “拍照可以,不过这个袋子还有里面的东西你就不必拿着了吧。”丁尧尬笑着接过雍泽手里的袋子,“你要这个又没什么用。” 定制厂家的联系方式他已经拿到了,这些东西确实对雍泽没什么用。 他很爽快地将这些给了丁尧。 “雍泽哥哥——” 从身后的宫殿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雍泽回头一看,向他跑来的小姑娘穿着烟粉色的襦裙,挽成两个小发髻的头上簪了玉石做的花,还悬着两枚铃铛。 她跑一路,铃铛跟着响了一路。 一直响进雍泽怀里。 “好看吗?化妆师姐姐给我打扮了一个小时呢!” “好看。”雍泽含笑回答,“你只跟我说你的同桌要来拍戏,怎么没说你也要拍?” 呦呦一本正经解释: “爸爸说我不是拍戏,我是背景板。” 雍泽:? 等到正式开拍的时候,雍泽才发现顾启洲的形容竟然十分贴切。 作为姜棠演的幼年女主角的对照组,呦呦演的小公主确实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背景板。 她需要做的就是: 吃,睡,以及无理取闹。 和丁尧饰演的苦大仇深太子殿下,姜棠饰演的弱小无辜又凄惨的前朝公主相比,呦呦演的小公主就跟蜜罐里泡大的一样。 三场戏里,第一场丁尧在外面跪地淋雨,呦呦在殿内皇帝的膝上呼呼大睡。 第二场呦呦半夜被蝉声吵得睡不着,姜棠作为侍女半夜三更被叫起来用粘竿粘知了。 第三次倒很正常,好像是她坐在皇帝的肩上飞高高,不过据说剧本里,这时的丁尧和姜棠正在蹲大狱。 此时恰好第一场拍完,雍泽看着真顺便睡了个午觉被叫醒的呦呦,和大冬天淋得浑身湿透的丁尧。 ……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剧本。 不过雍泽好像明白为什么顾启洲会让呦呦演背景板了,真要让呦呦去淋雨去蹲大狱,顾启洲恐怕得心疼得戏都导不下去。 片场正在重新布景,趁这时间,顾启洲给主演们讲戏,工具人呦呦也要跟着走位,所以不能走得太远。 不过剧组有记录花絮的工作人员,见呦呦正在候场,便将摄像机对准了穿得粉嫩嫩的小朋友。 呦呦还不知道有人在拍她,只见她看了看周围正在谈正事的顾启洲和大演员们,偷偷地就从桌子上摸走了一块当道具的桃酥。 小姑娘两手拿着咬了一颗,侧面拍她的脸颊一鼓一鼓,像只小松鼠。 她自己偷吃了一块还不够,过了一会儿她又偷偷拿走一块捏在手上,还在桃酥下面垫了几张餐巾纸,好叫人看不出她偷吃了道具。 呦呦刚要拿着桃酥跑路,就被道具姐姐揪住了: “呦呦,你是不是又偷吃道具了?” “什、什么道具呀……” 小姑娘眼睛滴溜溜转,大有“偷吃东西的是小公主跟我顾呦呦有什么关系”的架势。 大约是对呦呦这几天偷吃剧组道具已经习以为常,道具小姐姐没再重复说不许她偷吃的话,而是假装严肃地说: “没吃就好,盘子里的不是真的桃酥,那个是我买的狗饼干!” 呦呦大惊失色,整个人都仿佛褪色了。 道具小姐姐忍着笑,见呦呦失魂落魄地拿着偷来的桃酥跑去雍泽面前,委屈巴巴道: “不好了。” 雍泽问:“怎么不好了?” 呦呦喃喃说:“我刚刚吃了一块狗饼干。” 雍泽:?你吃了什么?? 她将藏在背后的桃酥举到雍泽面前。 “这个,道具姐姐说,这个是狗饼干,我刚刚才吃了一块,我、我本来还想给你吃的……” 呦呦傻,雍泽又不傻,这一看就不是狗饼干。 她还担忧道: “雍泽哥哥,吃了狗饼干会变小狗狗吗?我会不会变成小狗狗啊??” 偷偷拍下这一幕的花絮摄像师都差点笑出声来。 雍泽想了想,伸头咬了一口呦呦手里的那一块桃酥。 蹲在地上平视她的雍泽弯了弯唇: “没关系,我也吃了狗饼干,要是真的会变的话,我就和你一起变。” 摄像师:………… 这俩人会不会变狗他不知道,但是他觉得他好像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口小朋友的狗粮。 124、四个小学生 后来电影《剑上花》杀青之后, 在上映前登上热搜的第一个话题, 不是丁尧首次担当电影主演的话题, 也不是电影制作精良预告。 ——而是花絮里偷吃道具的呦呦小朋友以及陪她一起吃狗饼干的雍泽。 虽然只有少数网友对雍泽还有些许印象,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齐齐喊出一声—— 【你们吃的是什么狗屁狗饼干!我们吃的才是狗粮好吗!!!】 不怪他们不做人, 实在是这两人外貌上过于和谐。 更何况七岁的呦呦已经比三岁时高了不少,而雍泽……唔……这人究竟多少岁来着?怎么跟第一次看他在节目里露脸的时候, 好像没什么变化? 不过这不重要。 要知道,磕cp的网友们,在上头的时候是时常能够坦然忽略年龄差距,甚至是脚踩自己仅存的良心,闭着眼吃下这一口糖的。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现在的呦呦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一边按住自己的良心, 一边恨不得喂她猪饲料催她长大。 听到雍泽说出那番话之后, 她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反正如果真的会变小狗的话, 她也不是一个人变, 嘿嘿嘿。 半天时间拍完所有戏份的小公主成功杀青, 她拿着雍泽给她买的冰淇淋,分了一口给姜棠。 “好吃吗?”小姑娘歪着头,期待地看着她。 还没洗掉一脸泥土的姜棠点点头: “好吃。” 和小伙伴分享好吃的令呦呦非常开心, 她又说: “棠棠,如果爸爸凶你, 你不要难过,他只是工作的时候会凶,不是真的不喜欢你哦。” 姜棠笑道:“我知道。” 在片场的顾启洲, 的确不像她在呦呦家里见到的那个和蔼的顾叔叔。 但姜棠内心是个成年人,分得清工作态度和私底下好是两回事。 这也是顾启洲在许多小演员里选中她的缘故。 “那,棠棠你觉得开心吗?”呦呦仔细观察她的表情,“虽然有钱很重要,但你开心也很重要的。” 姜棠有些出神。 以开心作为理由去做一件事,好像是很遥远的儿童时期才会有的想法。 即便她身体回到了小孩子的状态,但内心却并不会变得年轻。 努力学习是为了长大后独立。 之前去卖玫瑰花是为了赚钱给自己换一个体面的新书包。 好像都是被功利一步步推着往前走,并没有考虑过自己是否真的开心。 除了这一次。 “我开心的。”姜棠真挚地回答,“虽然是第一次演戏,但我觉得很开心。” 令她欣喜雀跃的并非只是演戏获得的收入。 能够让她从压抑无望的人生中抽离片刻,就已经足够让她得以解脱了。 呦呦望着她的眼眸,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姜棠在说开心的时候,眼里还是有很难过很难过的情绪,但至少开心好像是真的。 她能开心就好啦。 短暂的两天休息之后,呦呦又回到了冰场,开始为月底的花滑比赛做最后的冲刺。 小学组比中学组的技术难度要小得多,比起考验跳跃动作,更多的还是看冰面上的基础动作和舞蹈功底。 尹鹤意看着呦呦的身影有些发愁。 别的呦呦都做得很好,学舞蹈也学得很快,唯一一点就是—— 这小姑娘肉是真的多。 她看着呦呦略有些圆润的小肚子,和看上去就很好捏的小胳膊小腿儿,虽然确实是很可爱,但跟旁边手长脚长的同龄人比起来,可爱有余,优雅不足。 “教练教练。”中场休息的呦呦蹭到尹鹤意脚边,好奇看她,“您为什么叹气啊?我动作又没做到位?” 尹教练低头看着呦呦,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那就好…… “我错就错在,给你安排的练习量还不够多。” 呦呦:“啊???” “啊什么啊,你应该庆幸你现在才七岁,你要是年龄乘个二,训练量加倍,饭量还得给我减半呢。” tat 比赛前的一周,每天回到家的呦呦腿肚子都是打哆嗦的。 不过也因为尹鹤意这一周的严格训练,到了正式比赛的那天,呦呦看着确实又稍微苗条了一点,至少不会站在哪儿,就让人恨不得想搂到怀里捏捏肉。 “……怎么才来啊?” 带着顾妙妙在冰场外等了半天,郁澜才见顾启洲带着沈寂川迟迟赶来。 “这不是去接寂川了吗?他那几个师兄一聊起实验就没完没了……”顾启洲气喘吁吁,“走吧走吧,都快开始了。” 冰场周围早已是人山人海,除了参赛选手的家长之外,还有不少来看热闹的花滑爱好者。 甚至有不少本地媒体来拍摄,郁澜和顾启洲连忙戴上了口罩。 “呦呦——!” 顾妙妙老远就看到了正在和教练说话的呦呦,听见姐姐的声音,呦呦回头开心地冲她招手: “姐姐!哥哥!” 沈寂川还没开口嘱咐她比赛加油,就听她下一句—— “你们看见雍泽哥哥没有啊?” 沈寂川&顾妙妙:……令人火大。 “你见我们就没别的要说?”这是语气微妙的沈寂川。 “开口就问雍泽,我们是专门帮你看着你的雍泽哥哥的?”这是已经显然不满的顾妙妙。 发现自己似乎惹出怨气的呦呦摸摸后脑,傻笑一声准备敷衍过去。 “不不不,我其实一直在等你们来呀,只是看到你们来了,所以……所以才问问没来的雍泽哥哥嘛。” 小姑娘的眼眸水汪汪地,讨饶般可怜巴巴地注视着两人,让人就算心里有气也发不出来。 “……哼。” 顾妙妙双手环臂,恶毒猜测。 “他那么忙,说不定是骗你的,待会儿就告诉你他来不了了!” 呦呦反驳:“不会!他不会骗我的!” “就骗你!” “不听不听!” 就在姐妹俩车轱辘来回重复这几句话时,冰场外的马路边,一辆装饰得仿佛幼儿园校车的皮卡丘大巴车缓缓停下。 “都好好排队,一个一个下——” 站在最前面的雍泽手肘夹着灯牌,训练有素地指挥着一群小萝卜头从车上下来。 这仿佛春游的架势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力,他们看着十几个小朋友人手拿着印着呦呦照片的手幅,还有一掰就亮的荧光棒,非常有气势的一路杀入了冰场。 呦呦一边热身,一边时不时地往门口瞄,瞄得顾妙妙气得过去揉了把她的脸,这才把雍泽一行人等来了。 只不过,他们一来,看过去的就不是只有呦呦一个人了。 几乎全场观众和参赛选手,都被雍泽等人全副武装、有备而来的架势给震住。 ——这还有统一的服装!这么专业的吗!! 就连顾启洲和郁澜也为雍泽这架势瞠目结舌,当雍泽打完招呼,带着小朋友们在夫妻俩旁边坐下的时候,顾启洲才惊愕地问: “这些是……” “是动物园的小朋友。”雍泽解释,“他们也想来看呦呦的比赛,我就带他们来给呦呦加油了。” 顾启洲看了看人家成套的服装、手幅、气球甚至还有灯牌,再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自己。 他转头和郁澜对视一眼: “惭愧,惭愧。” 郁澜:“去问问他还有没有多的,帮我拿一份。” 顾启洲:“啊?” 郁澜:“啊什么啊,你还没人家雍泽考虑周全,要你这个亲爹何用!” 顾启洲:???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妖怪都觉得十分新奇,虽然他们都是活了一两百年的小妖怪,但给朋友应援还是头一次。 “雍泽哥哥花滑是什么呀?” “滑冰为什么可以比赛啊?比谁摔跤次数少吗?” “那呦呦一定赢不了,她当熊猫的时候走两步就会摔的哈哈哈。” 带着墨镜和口罩偷偷来看呦呦比赛的丁尧还没找好位置,就见一排整齐划一穿着应援服的小朋友和大朋友坐成一排,不敢置信地将墨镜往下拉了拉,问雍泽: “你……这……他们手里……” 领头的小猴子侯时樾看了眼穿着十分时髦、但在他眼里就跟乞丐差不多的丁尧: “这人你认识?” 雍泽答:“是呦呦的朋友。” “哦。”侯时樾有些意外,“她还认识乞丐啊。” 交友范围还挺广。 穿着设计师款抽绳设计裤子的丁尧:?? 虽然内心很想反驳,但丁尧还是先把重点放在了这些拿着应援物的小朋友身上。 他指着印着的呦呦照片,上面还有“呦呦鹿鸣,比赛稳赢”羞耻应援词的手幅,哆哆嗦嗦道: “……这些都是你订做的?” 雍泽点头,并从口袋里剩下的应援物里拿了荧光棒和手幅给他。 “第一次做这个,还没什么经验,下次改进。” 丁尧看着这些设计精美、种类丰富的应援物内心十分复杂。 他很想说,就这水准已经不比他这个一线艺人差了。 啊,小朋友真好! 这些小朋友应援的对象要是换成他,估计就不是可爱,而是社会新闻见了! “做得挺好的。”丁尧收好应援物,开玩笑道,“你要再改进,估计只能点亮大厦外的巨幕给她应援了。” “大厦?巨幕?” 雍泽很感兴趣地追问: “那是什么?可以仔细说说吗?” 丁尧:…………你还真敢问啊。 125、五个小学生 丁尧虽然给他解释了什么是大厦外的巨幕, 但还是劝住了雍泽。 “……没必要, 你冷静一点, 这只是一场小比赛而已。” 丁尧倒不是觉得一场小比赛就不重要了, 只是一场小比赛的初赛就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对呦呦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更何况,要是没能拿到第一, 这不就更让她有心里负担了? 听完丁尧的解释,雍泽也觉得有些道理。 “嗯,那就下次。” 等以后她参加更厉害的比赛,拿了更高的名次,他再考虑这个吧。 丁尧:……有钱人果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在冰场上和呦呦一起热身的小伙伴, 看到了看台上的整齐划一的黑t小朋友们, 还有他们手里举着的手幅, 惊讶地眨眨眼: “呦呦……那些都是来给你加油的吗?” 呦呦正仿佛一个与粉丝互动的明星一样朝雍泽挥手, 她一回头, 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嗯!我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 虽然很多小朋友的模样她都没见过, 不过看到其中有侯时樾,呦呦也能猜到这应该是动物园里的小妖怪们。 够义气! 她的小伙伴趴在场地周围的栏杆上,颇有些羡慕的看着这群热情高涨的小粉丝们。 “我也想要这么多给我加油的粉丝……” 呦呦的小伙伴父母工作太忙, 都没有时间来看她的第一场比赛。 和呦呦热情的小粉丝们比起来,显得格外的形只影单。 “没关系!”呦呦伸手揽过小伙伴的肩膀, 贴着她的脸笑道,“我就是你的粉丝,我一个顶十个!” 两个小姑娘这才亲亲热热地搂着笑了起来。 “……原来是给她加油的啊。” 旁听到两人的对话, 边上另一个参赛选手的妈妈瞥了眼呦呦,阴阳怪气道: “神气什么啊?比赛又不是比粉丝,就算叫上一个连给你加油,到了场上还不是要看实力。” 呦呦和她的小伙伴听了一头雾水。 “粉丝和实力有关系吗?” “没关系啊。” “那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不知道,她可能是有点羡慕,我们不要拆穿她。” “……” 谁羡慕了! 你们这俩小孩怎么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呢!! 但等到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她才知道,这还真不是她们俩骄傲。 ——人家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首先是呦呦的小伙伴宋泠,作为一个力量型的选手,她一上场就吊打那些手臂都打不开的业余选手,充分发挥了手长脚长的优势,自由滑全程稳稳当当,又吊打了前面一溜晃悠悠甚至还摔跤的选手。 宋泠一上场,直接就把全场比赛的水准拉高了。 场外的顾启洲捏了把汗: “……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厉害啊,这、这就比我们呦呦大两岁吧……” 比赛都没过半,就有这么强劲的对手,想要拿第一可就不容易了。 “不用担心。” 一旁的雍泽静静看着在一边候场的呦呦,用一种令人安心的语气道: “她会赢的。” 顾启洲有些怔愣。 ……虽然这位少年从容镇定说出这番话时,确实格外好看。 但要是怀里没有这个大灯牌,应该还更能帅一点的。 比赛上半程结束后,下半程开始没多久,就轮到了呦呦出场。 这是她的第一次比赛,平时工作太忙,郁澜和顾启洲只在最初的时候去冰场看过她的几次练习,到了后期就很少去了。 他们并不知道呦呦的水平,不免捏了把汗。 倒不是怕呦呦不能拿第一,而是担心呦呦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擅长的兴趣,要是一上场就摔个屁股蹲,被大家笑话,这对她幼小的心灵是多么大的伤害啊! 郁澜虽然没表露出来,但长长的指甲也掐进了肉里。 哦,不过掐的是顾启洲的肉。 “——下面有请21号选手顾呦呦上场。” 冰场之上,盘着头发,姿态挺拔的小姑娘从冰场边缘缓缓滑到了场地中央。 没有一上场就出岔子,还好还好。 在音乐播放前的空隙,举着另一个灯牌的池唤喊了声: “呦呦加油——!” 这声音一出,跟风加油的小妖怪们也稀稀拉拉但声音响亮地喊了起来。 “呦呦加油!!” “加油!你可以!” “呦呦冲鸭!” “呦呦摔跤比赛加油!你不会输的!!” 侯时樾敲了敲那个笨蛋小妖怪的头,解释“这才不是摔跤比赛”。 雍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热烈的助威声才平息下来。 他的目光与场上的小姑娘遥遥交汇。 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下一秒,悠长轻柔的音乐声徐徐响起,是千与千寻里的插曲《那个夏天》。 无数人瞩目的冰场上,小姑娘随着音乐缓缓在冰面上滑行。 比起前面的参赛选手而言,年纪最小的呦呦确实不占优势,她身形尚未长开,不够纤细的四肢无法展露出优雅的魅力,也没有宋泠那样的力量。 然而随着音乐声慢慢铺垫,当乐声节奏加快,冰面上的小姑娘随着音乐跃起,完成了一个漂亮的阿克塞尔一周半跳时,台下观众评委顿时眼前一亮。 ——她的动作,似乎非常的轻盈利落。 顾妙妙讶异地说:“……她怎么做到的?” 明明看上去肉乎乎的小团子,怎么能跳得……那么不费劲? 顾启洲和郁澜也没料到,小时候平地都能摔跤的呦呦,竟然能在那么滑的冰场上完成那么流畅的跳跃动作。 尽管她不如别人身形修长,但这个小姑娘的基础却十分扎实。 同样的单腿旋转,她虽然不够手长脚长,但却稳定、灵动,或许不够优雅,但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仿佛融入音乐。 更直白一点说,宋泠的演出让人觉得技术高超,呦呦的表现却让人觉得,这些冰面上的跳跃动作对她来说仿佛和呼吸一样自然。 对于一个小朋友而言,这是实实在在,肉眼就能够分辨的天赋。 悠扬轻灵的音乐声到了尾声。 穿着烟粉色滑冰服的小姑娘停在中央,微微气喘着弯腰鞠躬,然后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的反应。 ……怎么大家都只鼓掌不说话? ……教练好像也反应平平? 呦呦心里打起了鼓,等她站直了,视线再往上移—— 举着硕大灯牌的少年站得笔直,神态从容,丝毫没有因为这样超出他平时行事分寸的举止而扭捏。 就好像,这对他而言本来就是一件并不丢人的事情。 呦呦有些七上八下的心顿时仿佛被一双手稳稳接住,一点也不害怕了。 ——但即便如此,一下场就被平时一起训练的小伙伴们紧紧抱住,这也是超出呦呦意料之外的。 “呦呦你好厉害啊!!” “你刚刚跳的那个好稳!你知不知道你刷新了宋泠的成绩,现在得分第一啦!?” 就连宋泠也过来拉着她的手道: “啊啊啊啊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加练了!以后加练记得叫我!不许背着我偷偷努力!!” 被大家簇拥着的呦呦有些惊愕。 这样的夸赞对她而言有些陌生,因为从小到大,她的位置从来都不是被簇拥的那个,远远望着被赞美淹没的天之骄子,这才是她的写照。 夸她可爱、夸她善良的人有很多很多。 可是,很少很少会有人,夸她厉害。 这样毫无保留的赞美让呦呦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下意识地推拒: “不不不……我不厉害的……我……” 平时在冰场练习的时候,教练几乎从不夸她,因此呦呦从没有切实的感受到自己的进步有多么飞速。 她真的滑得好吗? 会不会是因为她滑得不好,所以善良的大家才好心安慰她的? 呦呦环顾四周,大眼睛里盛满了茫然。 ——直到她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与雍泽站在一起的顾家人身上。 他们站在那里,用非常非常温柔且欣慰的目光看着她。 不用言语,她好像也能从那样的目光里感受到,站在那里的家人们正为她而骄傲。 她终于做好了一件事。 她是他们的骄傲。 呦呦感受到了这样的肯定。 初赛之后是复赛,复赛之后又是决赛。 呦呦在初赛场上的成绩并不是昙花一现,有尹鹤意教练的监督,呦呦即便是小小的膨胀了两天,很快也被她残酷的训练量折腾得没了脾气。 决赛前一晚,呦呦还在休息途中溜出冰场,偷吃雍泽给她买来的一份烤冷面。 “好吃吗?”蹲在楼梯间的雍泽侧头看她。 “好吃!”呦呦扒拉了两口,“要是以后天天都能点餐就好啦!” 雍泽笑了笑: “那好像有点困难。” 毕竟他不一定每天都会在这个城市,每天都给她送吃的。 “不过……只要我有空的话,我一定会来。” 森林之主从不食言。 翌日的决赛,呦呦穿着爷爷定制的钻石花滑服上了冰场,完美的拿下了静海市中小学花滑比赛的冠军。 这是她获得的第一个冠军。 再后来,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个一个冠军的积累之下,原本短手短腿儿的小姑娘也如春日的柳枝,徐徐舒展开来。 几度春秋更替。 二年级的小姑娘在六年级的夏日,已经初初展露了少女的娉婷。 126、六个小学生 初夏, 蝉声始起。 随着六月的逼近, 六年级即将毕业的小朋友们, 不免开始躁动起来。 “……哎姜棠, 你准备去哪个中学来着?” 食堂吃饭的午餐时间, 坐在一桌的谈睿、姜棠和呦呦,聊起了升学的事情。 “之前不是就跟你说过, 我通过一中的春招考试了吗?” 谈睿这才记起来,好像有这件事。 他语气有些羡慕: “你平时不三天两头就请假去拍戏吗?怎么还能考上一中啊……” 还骗他们说自己都没时间看书! 学霸就不能诚实一点吗!! 相比之下,谈睿觉得拼死拼活学习才考上一中的自己一点也不厉害。 “那呦呦呢……呦呦?” 三人正在食堂的窗口前排队打饭,呦呦站在最前面,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正在谈论的话题。 她眼里只有那一份快被打完的糖醋排骨。 姜棠无奈地替她跟谈睿解释: “她也是一中啊, 不过因为她是体育生, 所以以后只能在学校上半天课, 还有半天要去附近的体校训练。” 据说尹教练希望她明年就参加全国花滑锦标赛, 因此更要加紧训练, 不能懈怠。 不过比起即将参加的锦标赛, 此时的呦呦显然更在意眼前越来越近的糖醋排骨。 还有三个就到她了! 她今天一定能吃到!! 也不怪呦呦这么馋糖醋排骨,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尹教练对她的饮食控制得越来越严格, 甚至在家里也跟顾启洲和郁澜通了气,她不能随便吃油腻热量高的东西。 今天好不容易碰上张姨休假, 没人来学校给她送饭的机会,呦呦当然要吃一口她馋了好久的糖醋排骨! “顾、顾呦呦……” 全神贯注等着打饭的呦呦,忽然听见身侧有人在叫自己。 并不是谈睿或者姜棠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 呦呦歪头打量着他微红的脸: “有事吗?” 有话快说她还等着吃排骨呢!! 原以为问了他就会快点说完,没想到呦呦一问,这人脸涨得更红,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姜棠和谈睿在后面看着,偷偷交头接耳: “他又来了。” “又?” “你去拍戏了不知道,他天天都来我们班门口蹲呦呦,课间操做操的时候,眼睛都要定在带操的呦呦身上啦!” “……哇哦。” 姜棠因为在顾启洲的戏里表现优秀,这几年算是观众颇为眼熟的小童星。 虽不说有多红,但是在班里老老实实上课的时间确实少了。 她看着呦呦的纤细的背影,意料之中地道: “我就知道,这些小男生迟早会为自己的眼瘸懊悔的。” 扎着丸子头的小少女身材娇小,后脑是很漂亮的弧形,顺着流畅的肩颈线,是常年练习芭蕾和花滑浸润出的优越体态。 快满十二岁的小姑娘虽然褪去了幼童时期的圆润,却将那种纯真可爱的气息完美的保留了下来。 水葡萄一样的杏眼儿就算不笑,也天然带着点稚气无辜的灵气,要是笑了,拉长的眼尾略略上扬,勾勒出一点隐而不现的惊艳,既纯且媚。 姜棠在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害羞得涨红了脸的小男生。 一年级的时候觉得呦呦只有可爱,现在四下一看,发现没有人比她更漂亮了吧? 站在呦呦旁边的体育委员确实发现了。 但由于发现得过于清楚,导致他光是跟她的视线交错了一瞬间,他就感觉脑子一团乱麻,半天都捋不清自己想说什么。 盯着糖醋排骨的呦呦百忙之中又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能不能稍微快一点点。 她的糖醋排骨真的不等人的! “……那、那个……” 体育委员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他虽然平时声音很大,但这时却小得有些听不清。 呦呦眼看马上就要排到自己了,难免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旁边还有一溜排队的人呢,要是自己慢了一点,被另外一队的人抢走怎么办? 然而对面的体育委员见她如此不专心却有点着急,就在呦呦前面的人端着菜走了,呦呦刚要上前点她最爱的糖醋排骨时—— “呦呦!”体育委员拉住了她,“你、你下学期,是去八中,还、还是一中啊!” 小少年一着急,嗓门不小心放了出来。 呦呦被吓了一跳,眨眨眼: “……我去一中……怎么了?” 终于问出口的小少年松了口气,自言自语: “那就好、那就好……” 他慌忙松开了呦呦的胳膊,掌心滚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呦呦倒是没有深入思考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因为下一秒,她就亲眼看着旁边队伍的同学打走了最后一份糖醋排骨。 呦呦:qaq 窗口里的食堂阿姨见呦呦双目呆滞,看着那个被撤掉的空盘子发愣,问: “这位同学要吃什么?” 呦呦抖动着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糖醋排骨。” 食堂阿姨为难道:“糖醋排骨没啦,你要不换个猪肝?” 窗口外的小少女顿时眼里闪烁起泪光: “我不吃猪肝,真的没有了吗?半份也没了吗??” 小少女可怜巴巴的小脸都要贴到玻璃窗上了,食堂阿姨看着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为了一份糖醋排骨都要哭了,也是揪心。 “哎呦真没了,不吃猪肝那我给你多打点辣椒炒肉吧。” 食堂阿姨打了满满两勺肉。 后面的同学看了瞪大眼: “阿姨你怎么偏心呢!你平时给我打一勺还要抖两下呢!” “我没有,小朋友别瞎说啊。” 呦呦端着餐盘,生无可恋地走出队伍,那个耽误她抢排骨的体育委员似乎也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手足无措地跟在后面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我请你吃点别的吧?放学后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 呦呦扁着嘴,声音里带了点哭腔: “我不能喝奶茶。” 他一愣:“啊?哦对,你也是体育生,不能吃这些东西的。”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 “那糖醋排骨……?”这也不能吃吧? 提到这个,呦呦就更委屈了。 她原本想凶巴巴地控诉,结果刚一开口就是凄惨的哭腔: “……我都两个月没吃过了,就想今天吃一次!” 睫毛卷翘的小少女低着头,杏眼里蓄着一点泪光,看上去再委屈不过。 她知道不能吃。 但她就是馋嘛! 两个月偷偷吃一次也不让人吃的吗!! 太难了!那么多好吃的都不让人吃,长大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体育委员就问了一句,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踩了什么雷,就见呦呦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哎?哎哎哎??你怎么,怎么哭了????” 不、不就是一份糖醋排骨??? 后来整个人都褪色的呦呦一边哭,一边吃完了那份辣椒炒肉,期间还伴随着小少年磕磕巴巴的道歉。 好难过。 下午的呦呦趴在桌子上,听头上的风扇嘎吱嘎吱响,感觉待会儿的体育课都不快乐了。 “……姜棠,你有带‘那个’吗?” “啊,你来‘那个’啦?我找找,好像带了……” “还好你有!我们班我知道的就只有你和向颖颖,你要是没有,那我可就惨啦!” 趴在桌上的呦呦看着姜棠和另一个女孩子鬼鬼祟祟地嘀咕着什么,期间伴随仿佛哑谜暗号一样的这个那个,听得呦呦一头雾水。 “你们在说什么啊?” 她闷声闷气地问。 那女孩贴着呦呦的耳朵道:“就是‘那个’呀,你不知道吗?” 十二三岁的年纪,对于许多女孩子而言都是个格外奇妙的年纪。 无声无息的生理变化成为了一个无形的分界线,来了‘那个’的女孩好像提前一步迈入了和同龄人不同的阶段,有了独属于她们的小秘密。 很显然,呦呦的这个小秘密还没有到来。 姜棠见她还是一脸懵懂,在她耳边直白解释: “她说的是月经。” 呦呦这才恍然大悟。 她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这两人这个那个的打哑谜,她确实听不懂,因为在家里郁澜和顾妙妙从不会这么说。 “所以你是找棠棠要卫生棉的吗?”呦呦疑惑问,“那你直接说就好啦,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呢?” 呦呦真的只是在用普通音量说,但那女孩却紧张地上前捂住呦呦的嘴: “嘘——小声小声!” 呦呦的脸很小,她伸手一捂就遮住了半张脸。 她无辜眨眼,好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惨遭禁言。 “大家都要听见了!”那女孩涨红了脸,“到时候男生他们肯定要拿这个开玩笑!!” 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他们刚刚迈入青春期的阶段。 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朦胧的意识到两性之间的差别,会对这种差异产生好奇心。 只不过,男孩子表示好奇心的方式,都显得格外不讨人喜欢。 呦呦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姐姐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奇怪的呀。” 她目光很坚定地看着那女孩。 “你不要害羞,会拿这个开玩笑笑话你的人,才应该害羞!” 因为姐姐说,要是有人敢拿这种事情开她的玩笑,她会问候他全家教他做人。 并郁澜也时常教导呦呦,要是她到了那天,也要像顾妙妙一样,用这种态度应对。 ——当然,一言不合问候人全家还是略有些不可取的。 那女孩看了看周围,紧张得仿佛有人正在偷窥她刚揣进口袋的卫生棉。 “……你、你说得轻松……”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她这样的勇气的。 呦呦的话似乎并没有令她就此大胆起来,但呦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她还没有完全从糖醋排骨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尹教练一丝不苟的严肃脸。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能让你拿冠军?能让你在冰场上少摔几个跟头??” 当时的呦呦老老实实摇摇头,很认真地答: ——“不能,但是能让我快乐。” ……尹教练听完差点没当场把她扔出去。 不过呦呦这些年也习惯了。 拿冠军是有代价的,在冰场上漂漂亮亮也是有代价的。 就像日复一日练琴的姐姐,还有雷打不动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的哥哥。 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就成为很棒很棒的人。 为了成为能让大家骄傲的女儿和妹妹,她必须要这么努力才行。 ——然而刚升起的壮志凌云,在周末见到雍泽的时候彻底荡然无存。 “……雍泽哥哥,你、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晚上冰场训练结束的呦呦,一下楼就被许久未见的雍泽接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饭馆。 两人到的时候,老板已经把他们这桌的菜准备好了。 雍泽倒是不知道自己恰好点了呦呦喜欢的菜: “你想吃这个吗?我只是怕你来了还要等上菜等一会儿,所以先点了两个,让你一边吃一边点菜。” 呦呦眼泪汪汪:“不用!我就吃这两个就可以啦!” 长高的小少女已经至他肩头,雍泽不用弯腰半蹲,也能看清她眼眸里闪烁着的开心激动。 她好像很喜欢。 雍泽暗暗记下了这几道菜。 “不行!”呦呦正与自己的决心抗争,捏着筷子迟迟不忍下手,“你这是耽误我训练!我要是多长半斤,你知道这对我的动作有多大的印象吗?” 雍泽诚实摇头: “不知道。” “影响很大!”呦呦正色。 “……那好吧。”雍泽顺着她的思路,抬手叫老板,“拿一下菜单谢谢,我们加几个素菜。” “……但、但是!” 呦呦按住他的手,严肃道: “你如果,非——要我吃,我也是,可以为你破例的。” 小少女的手掌绵软,温温热热的覆在他手背上。 雍泽的指尖微动。 “那好。”雍泽已经懂了她的意思,淡笑着对她说,“顾呦呦,你今天必须给我把这些菜统统吃光,你要是不吃光,就是不给我面子。” 呦呦眼神果然亮了亮。 “这、这可是你说的!”她很配合地演戏,“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我就吃吧!” 完成了这一套自我安慰的流程,呦呦快乐地抓起筷子,塞了一口糖醋排骨。 “好吃——!” 人活着的意义,果然就是为了吃饭!! 雍泽托着腮,淡淡笑着,侧目静静看着她吃得满足。 她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鼓鼓囊囊地,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呆萌可爱的童稚模样。 可他又知道,她已经长大许多了。 雍泽心里顿时涌上了很复杂的心情。 既觉得开心,又有些害怕。 “吃饱啦!” 呦呦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来的小肚子,她已经好久没吃得这么饱过了。 唔,还是有罪恶感的,回去的时候快跑两步吧! 时间也不早了,呦呦起身去逗店里的猫,雍泽也准备结账送她回去,然而路过呦呦刚坐过的位置时,他目光忽然顿住。 顿了两秒,他视线又僵硬地移到了穿着白裙子的呦呦身后。 “……你在给谁打电话?” 蹲在地上逗猫的呦呦回头,疑惑问。 雍泽声音干涩,目光有些呆滞: “……给医院,叫……救护车。” 呦呦:??? 127、一个初中生 雍泽实在是对人类的身体构造知之甚少。 虽然动物也有生理期一说, 但一是动物们的生理期症状和人并不相同, 二是—— 理论知识和实际经验是两码事啊!! 他看着裙子后刺目的血迹, 联想到的全都是血腥可怖的伤口, 雍泽第一时间都没来得及深思她怎么会受伤, 便下意识地要叫救护车救人。 呦呦被他的操作惊得怔愣半响,回头恰好看到了她刚刚坐过的位置, 椅面上面留下了一小片深褐色的印记,再顺着雍泽震惊的视线一看—— 哎呀。 是血哎。 “……不用叫救护车的。” 呦呦倒是很冷静,她一手尴尬地遮挡住裙摆后面弄脏的地方,一手摁住了想要打电话的雍泽的手。 “我没有受伤,这不是受伤。” 长发过肩的小少女两颊微红, 见店里老板好奇地看过来, 想到自己弄脏了人家的椅子, 呦呦感觉十分不好意思。 慢半拍的雍泽这才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 “是不是……” 呦呦在他耳边小声说:“怎么办, 我把店里的椅子弄脏了, 我是不是该赔椅子的钱?可是我没有带手机……” 而且还有裙子的问题。 呦呦的手背在身后, 还好店里已经没别的客人了,她小心翼翼地转了个面,背对着墙不让其他人注意到她的裙子。 “我来处理。” 知道呦呦没有受伤, 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之后,雍泽这才放心下来。 他让呦呦在一旁坐下, 安抚地笑了笑: “我会和老板说的,你等我一下。” 宽厚温和的手落在头顶,仿佛一瞬间, 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她目送着雍泽走到店门口,和老板说了几句,随后快步没入了街道的人群之中。 坐在椅子上的呦呦晃荡着小腿,乖乖地在这里等雍泽回来。 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小肚子有些隐隐作痛,并不明显,在这之前她还以为是她今天喝了瓶冰水而有些闹肚子呢。 “……小姑娘。” 呦呦正发呆的时候,店里的老板娘从楼上下来。 这家店面积不大,下面是店,上面就是住所,大约是老板和老板娘知会过,她下来的时候拿了一杯红糖水。 “喝点热水吧。”老板娘三十多岁,笑容和蔼,“跟你一起来的男孩子去给你买替换的衣服了,待会儿你去楼上换吧,卫生棉我那里也有。” 呦呦笑得甜甜: “谢谢姐姐。” 小姑娘这一声甜甜的“姐姐”叫得老板娘很是受用。 “刚刚那个是你哥哥还是你的小男朋友啊?”老板娘看着小口小口和红糖水的小少女,怎么看怎么可爱,“和你长得不像,是小男朋友吧?” “……?” 呦呦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和雍泽之间的年龄正在缩短,在此之前,从未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因为那时两人看上去差十几岁,没有人会有这样奇怪的联想。 可现在,快十二岁的呦呦和看上去十五六岁的雍泽,外貌上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年龄鸿沟了。 “都不是。”呦呦摇摇头,“我有哥哥,他不是我哥哥……也不是我的,小男朋友。” “那是什么?朋友?认识的人?” 呦呦想了想,又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和老板娘解释两人的关系。 因为她觉得她和雍泽,要比这样的形容还要更近一些。 “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呦呦不会形容,只能认真加深形容词的力度。 老板娘却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意味深长地托着腮说: “果然还是小姑娘。” 她起身,摸了摸呦呦柔软的发顶。 “不是朋友也不是小男朋友,异性之间可没有这么微妙的距离。” 呦呦觉得这个老板娘说话怎么跟语文老师上课一样,好像一句话拐十个弯,她在第一个弯就被卡死了。 “呦呦——” 提着纸袋的雍泽匆匆折返回店内。 纸袋里装的是给她替换的裙子,不过雍泽似乎额外多准备了一件外套,给她系在了腰上。 “去换吧。” 呦呦眨眨眼。 他连自己起身去换衣服不太方便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哎。 “……怎么了?”雍泽见她一动不动,疑惑问道。 呦呦笑了笑,赞叹: “你好细心呀。” 雍泽一愣,旋即微笑: “只是一点点小事而已。” 呦呦想起来班里也有女孩子第一次来月经,恰好被班上的男孩子看见。 但那个男孩子并没有像雍泽一样,而是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张牙舞爪地和全班男生宣扬了这件事,引得那个女孩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下午。 呦呦抱着纸袋,走着走着忽然转身。 “雍泽哥哥,你对别的女孩子也这么细心吗?” 站在台阶上回望的小少女睫毛卷翘,明亮的眼里暗藏了一点少女的心事。 雍泽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只是摇摇头: “没有。” “我周围只有你一个女孩子。” 一旁伸着耳朵偷听的老板老板娘差点没被这句话气死。 这话糊弄鬼呢? 长你这样的周围连个雌性都没有?? 这个时候这个气氛,就这?就这???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和雍泽朝夕相处的确实只有呦呦这一个女孩子,别的雌性小妖怪在他眼里和雄性小妖怪没有区别,都是需要他保护的同族而已。 只有呦呦这个人类小姑娘,和这世上千千万万人类妖怪,都不一样。 呦呦听了这话,果然也开心起来。 “那就好。” 她留下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蹦蹦跳跳上了楼。 雍泽给她挑选的是一条雾蓝色的裙子,时间紧急,他没太细细挑选,不过虽然只是从橱窗里随手指的,穿在呦呦身上也意外合身。 和店里的老板老板娘道了谢,赔了椅子的费用之后,雍泽送呦呦回了顾家。 夏夜的晚风温柔,两人没有打车,一路步行回到二十分钟路程的别墅区。 昏暗的月色之中,在他身边脚步轻盈的小少女裙摆微漾,像月光映照的深蓝色海面。 而她含笑的双眼就像倒映在海面的清辉。 他的步子稍缓,就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静静听她在学校、在冰场里发生的日常琐事,偶尔有车辆经过,他并不言语,默默走在靠近车道的一侧。 踏过夏日的虫鸣蝉声,一年又一年,跟在小少女身后的少年无声注视着她的成长。 就在呦呦刚上高中的那一年,十五岁的少女彻底蜕变成了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艳的模样。 她的眉眼依稀还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懵懂,但身形却已经完全褪去了小朋友的稚气,徐徐生长出了独属于少女的娉婷轻盈。 优越的家境和家人的保护,浸润出的不只是她若有若无的贵气。 或许是因为常年只在学校和冰场两点一线的忙碌,很少与外界接触的呦呦就像被罩在玻璃罩里娇养的小玫瑰,浑身上下都透着点昂贵的美好感。 要是再通俗一点,那就是她看上去就透着一种人傻钱多好骗,引人犯罪的气息。 好在—— 呦呦十五岁这一年,作为森林之主培养的雍泽,终于完成了初步的继承人课程。 他不必再旁听一堆啤酒肚中年男人身后开会,也不用跟着头发花白的老妖怪们熟悉妖怪协会的诸多琐事。 鉴于未来的森林之主需要无缝融入人类社会的要求,雍泽在呦呦上高一的这一年,在同一所高中就读了高二。 人傻钱多好骗的呦呦,就连在学校的这段时间也受到了无死角的保护。 作为邻居的两人一起乘坐同一辆车上学,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晚上晚自习后再一起回到别墅,几乎形影不离。 这事儿都惊动了两个年级的年级主任,导致他们不得不将两人叫来办公室。 “那个……虽然我知道,你们两个孩子成绩都挺不错,两家关系也挺好,但是你们一个毕竟还是国家队的选手,一个成绩又这么好,早恋是不是……?” “早恋?” 呦呦眨眨眼:“我们没有早恋呀。” 雍泽也真诚道:“老师,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上次才亲眼看着呦呦一路小跑着扑进雍泽怀里的老师们: ……不,你不觉得是你们想得太少了吗? 事实上这两人确实没有想得太多。 大约是从小就认识,呦呦又是个粘人精,见着好看的人,不管男女都想蹦上去蹭一蹭,雍泽更不嫌弃她的亲近,两人从没有什么保持距离的意识。 “……你们真没谈恋爱?” 呦呦身边的朋友震惊问。 “真没有。” 雍泽也是如此回应他周围的朋友的。 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原以为两人是情侣的大家纷纷有些躁动。 原来他们学校的校花校草不是一对啊! 那他们还等什么呢!!! 老师们并没有想到,本意是抓早恋的他们不仅没有抓到早恋,反而在学校暗地里掀起一阵阵少男少女的躁动。 呦呦倒还好说,她平时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冰场训练,想接近也得有时间接近。 雍泽在学校的时间就要长多了,想要接近他的女孩子很容易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加上雍泽作为学生会会长的身份,女孩子们想要拿到他的联系方式就更不难了。 “……你在干什么?” 呦呦看着下了晚自习来冰场接她回家的雍泽,他正低头拿着手机回复消息,似乎有些苦恼的模样。 “这个人。”雍泽将手机举起来给她看,“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说,不过她似乎有些烦恼。” 呦呦仔细一看,念出了消息的内容: “……我真的很难过,你能不能过来安慰我一下?” 哦。 都拜托和她不熟悉的雍泽了。 都没有别的朋友可以倾诉,这看上去确实很可怜。 128、两个高中生 “结、结婚??” 呦呦瞪圆了眼。 大约是话题过于跳跃, 呦呦反应了五秒才回过神。 她惊愕地看了看这女孩, 又回头看了看同样有些意外的雍泽。 哦。 她明白了。 呦呦拍拍她的肩: “学姐, 你是不是失恋了?” 学姐:? 呦呦:?? 难道不是??? 可是这位学姐的眼里夹带的怨气, 和她同桌每次看到路上秀恩爱的情侣, 然后抱怨自己是单身狗的眼神,差不了多少啊。 这浑身散发着绿茶味儿的女孩也是没想到, 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么单纯的傻白甜。 她很想从这少女的眼中分辨出一丝装傻的做作,然而—— 没有。 她好像真没意识到自己在挖她墙角。 “……是。” 这位学姐只能顺着台阶,咬牙切齿地勉强笑道: “我确实失恋了。” 而害她失恋的凶手,还在这里眨巴眨巴眼安慰她。 “原来如此,学姐你也别太难过。” 睫毛卷翘的少女杏眼含笑, 大约是因为她目光真诚的缘故, 所以从她嘴里说出的话, 也天然的带着令人信服的真挚。 “学姐你这么漂亮, 不喜欢你一定是别人的损失。” 想了想平时姐姐骂人的词汇, 呦呦又认真补充: “是那个狗男人的损失!” 学姐:“……” 她的视线微妙一动, 落在了呦呦身后拿着奶茶的少年身上。 在他手里的是呦呦喝剩下的奶茶,因为一杯喝完会长胖,所以她每次都是只喝五分之一, 而剩下的都进了雍泽的肚子里。 他并没有在听两人的对话,身影站在路灯与树影的交界处, 白皙清隽的侧脸轮廓好看得一塌糊涂。 奶茶杯里的饮料已经空了,他仍咬着吸管。 没什么表情的脸带着点完全不知道自己很帅的干净澄澈。 可恶。 一旦帅哥不知道自己帅,真的是非常勾引少女心悸动的! “确实是个狗男人。”学姐义愤填膺, “但他长得比我好看!” 呦呦怔住,目光凝重几分,摸了摸下巴。 “……好看这就很难办了。” 毕竟如果真是长得很好看,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像她这种颜狗是真的不忍心苛责对方的。 这位失恋的学姐没说别的细节,呦呦也不好打听别人的私事。 于是她决定请学姐喝杯奶茶。 有天大的难过,如果能喝一杯甜丝丝的奶茶,应该都会快乐一点点吧。 “……你们两个,明明就在谈恋爱吧。”等到呦呦走后,这位绿茶学姐才露出真面目,“对老师不承认也就算了,骗同学有意思吗?” 亲眼见识到人类女孩的翻脸速度,雍泽稍有些新奇。 “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他将手里的空奶茶杯轻轻放入垃圾桶,抬眼看这女孩时,眼里褪去了那种温润的谦和。 少年的眼神像是覆着冰雪的荒原,漂亮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我没有骗任何人的动机,因为我谈不谈恋爱——” “和除了呦呦以外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少年的尾音很轻。 但轻描淡写的嗓音中,却透着一种他人无法插足的理所当然。 “买回来啦!” 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学姐被塞了一杯松露可可,朦朦胧胧回过神来,是少女凑近看也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庞。 “……怎么了?” 呦呦微微蹙眉,有些担忧。 “难不成还在想失恋的事情吗?” 学姐尴尬回神,含糊嗯了一声。 呦呦仿佛一个操心的居委会大妈,循循善诱: “没关系的,你以后说不定还能遇上更好看的呀。” 就像她小时候以为丁尧哥哥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男孩子,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雍泽哥哥,顿时拔高了她的审美。 “而且,就算遇不到也没关系。” 少女笑眼弯弯,音色清亮,像夏日瓷碗里晃荡的碎冰。 “画画对学姐而言,肯定比男孩子更有趣,对吧?” 她对面的女孩顿时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你……” 呦呦刚刚就觉得这个学姐有一点眼熟,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是学校里有名的才女。 挂在高一教学楼大厅的那副画,就是她在省里拿过奖的画作,和画一起摆在大厅的还有一张她的照片。 “你画的画真的好好看呀。”呦呦认真夸赞,“我小时候妈妈也送我去上过绘画班,可是我怎么都学不会,到现在也只会画火柴人。” “……火柴人?” “嗯!”呦呦说完又生怕被人瞧不起,强调,“但是我火柴人画得很传神的,下次有机会给你看看,给我指点指点怎么样?” 学姐:……火柴人大可不必用指点这么正式的词。 呦呦这么一插科打诨,倒让这位学姐完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其实她并不像呦呦所想象的那样,很多时候画画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装点自己的工具,用来增加魅力的策略罢了。 大概是因为她自己喜欢花滑胜于男孩子,所以才会由己及人的这么认为吧。 ——真傻。 学姐一边回答呦呦问的一堆外行问题,一边在脑海里不着痕迹地想: 她好像能理解为什么雍泽会喜欢顾呦呦了。 不是因为她漂亮,也不是因为她有一对知名的父母和更知名的爷爷。 大概…… 是她认真夸人的样子,真的很像天桥上贴膜的。 可能这就是认真的女孩子最迷人吧。 两人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聊了快半小时,一旁默默看表的雍泽才提醒: “该回去了,你明天还有训练。” “哦对!”呦呦也想起来,“你明天也要去忙动物园的事对不对?” 重新恢复到平日温和的雍泽轻轻点头。 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着非常奇妙的氛围,只要一和彼此交谈对视,就有着非常独特的气场,半点容不得别人介入。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作之合的氛围? 临别时,学姐目送着两人的准备离开的背影,忽然叫住呦呦。 “你过来一下。” 雍泽看着呦呦过去,那学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又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这是为了谢谢你送我的松露可可。” 说完,她就拿着冰可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雍泽微微蹙眉,问: “……她说什么了?” 呦呦挠挠头,有些一头雾水,没有立刻回答他。 而是当雍泽将她送回了家门口时,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的呦呦才疑惑开口: “那个……什么叫点一杯芋泥波波奶茶,不要芋泥,也不要奶茶?” 呦呦怀疑自己可能是在冰场训练太久,大约是和时下高中少女的流行语有些脱节,她怎么想也不明白这话有什么深意。 学姐让她不明白问雍泽就好。 可是雍泽哥哥比她还不经常上网呢,他怎么会知道? 昏黄路灯下少女昂起的脸分外茫然。 瓷白的脸被镀上一层柔和的暖橙色,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点忽明忽暗的光影,遮掩得明亮眼中那一点光芒,如繁星闪烁不息。 雍泽垂眸凝视,静静倾听着。 “……为什么不要芋泥也不要奶茶?都不要那还有什么?这是什么脑筋急转弯吗??” 想不通的呦呦觉得自己像个跟不上时代步伐的老年人。 忽然,头顶传来两声轻笑。 “你想知道?” 呦呦急切望着他,像个求知欲迫切的小朋友。 “想!” 下一秒,头顶暖黄灯光暗了一瞬。 夏日凉爽的晚风拂过。 仿佛天上有一颗寒星坠落,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额头。 “是这个。” 少年嗓音清越,如风吹廊檐下风铃的一声清响,又好像小时候偷偷错喝的那一口酒。 醉醺醺的,整个脑子都像泡在温水里。 咕噜咕噜。 雍泽见少女脸颊通红,目光也有些傻愣愣的涣散,疑心是自己吓到了她,正要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干什么呢!!!!!” 这一声暴喝瞬间把呦呦吓醒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一看,站在雍泽身后的是刚练琴回来的顾妙妙和接她回来的沈寂川,两人站在不远处,神情都不算好看。 沈寂川还稍稍冷静一些,一副虽然意外但也不是特别诧异的样子。 但顾妙妙完全像是已经被点燃引线的□□,一副随时都要把目标炸得血肉模糊的凶残模样。 已经十八岁的顾妙妙身形高挑,足有一米七的个子并不比一米八的雍泽矮多少,尤其她还踩着带跟的凉鞋,朝雍泽靠近的每一步都让人觉得她随时会脱下凉鞋敲爆雍泽的脑袋。 “敢偷亲呦呦,我鲨了你——!!!” 呦呦吓坏了,生怕姐姐真的把雍泽就地掐死。 “姐姐姐姐你等等……” 她还没大鹏展翅护在雍泽身前,少年就已经跨出一步,挡在呦呦前面,对气到爆炸的顾妙妙认真道: “我会负责的。” 顾妙妙一愣: “你负个大头鬼你负!我今天非要鲨了你——!!!” 眼疾手快架住顾妙妙的沈寂川叹息: “……你是生怕她消气对吧?” 雍泽:“?没有,我认真的。” 沈寂川:“……你还是闭嘴吧。” 129、三个高中生 雍泽的解释并没有让正在气头上的顾妙妙消气, 反而是在火上浇油。 其实沈寂川也对自家养的白菜被猪……被狮子拱了的事情有些生气, 但因为旁边有个比他更激动的顾妙妙, 所以比起生气, 他更怕顾妙妙真跑去找刀。 “怎么了怎么了?” 屋里的顾启洲和郁澜也听见了外面这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 连忙跑出来查看。 本以为是呦呦出了什么事,结果仔细一看, 在场四个人里面,最不淡定的就只有被沈寂川从后面架起胳膊的,尽量控住,但依然倔强在空中朝雍泽蹬腿的顾妙妙。 顾启洲&郁澜:…………? “爸——!”一见顾启洲出来,气上头的顾妙妙顿时找到了同盟, 义愤填膺地喊, “雍泽他居然敢#¥%%¥%……” 后面的话都被沈寂川捂住了。 “没什么。”沈寂川淡定解释, “他们在外面玩儿晚了, 是雍泽送呦呦回来的。” “哦……” 顾启洲看着激动的顾妙妙有些半信半疑, 但还是对雍泽道: “麻烦小泽了, 又是你去接。” 雍泽微微躬身,谦虚道: “叔叔不用客气,我应该做的。” 顾启洲:?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太对?? 不过这两人从小就是这种相处模式, 或许旁人乍一看会多想,但这么多年下来, 顾启洲和郁澜都跟温水煮青蛙一样,雍泽就算是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呦呦,他们都觉得合情合理。 更何况大多数时候, 都是他家热情过头的小姑娘主动缠着别人。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闹着玩也看看时间,别太晚了。” 这些年年纪渐长,顾启洲虽然事业又达到了新的高峰,但忙于工作的时间却一天天地减少,与其看这几个孩子拌嘴吵架,他还不如回去和郁澜研究一下下个月的欧洲游去什么地方。 等夫妻俩走后,沈寂川才松开捂着顾妙妙嘴的手。 “行啊。”她挣脱开沈寂川的束缚,皮笑肉不笑地看他,“里通外敌,鲨了雍泽之前我还得先掐死你吧。” 沈寂川:“……那你也要等我待会儿说完再掐死我。” 沈寂川到底比顾妙妙要冷静一些。 虽然他也不愿意看着妹妹被外面的狗男人拐走,但恋爱是她迟早都要经历的,并且比起外面不认识的人来说,雍泽显然要靠谱多了。 眼看到妹妹美好的初恋,即将被顾妙妙暴力一脚踢夭折,沈寂川也是有点于心不忍。 眼看着哥哥姐姐回去说悄悄话了,临走前哥哥还嘱咐她说完话就赶紧回去。 一头雾水的呦呦目送着两人先一步回了家,又回头看向雍泽。 少年的发梢被风吹动,衣摆在夜风中呼啦呼啦地响。 呦呦多看了两眼,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额头。 雍泽弯了弯唇: “时间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温柔得不可思议。 响在她的耳畔,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地,像团软绵绵的棉花。 呦呦像被人下了蛊,连话也不会说,只得乖乖点头,然后转身同手同脚地回了房间。 等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将整个人埋进柔软的被窝里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那是一个吻。 是来自雍泽哥哥的吻。 一瞬间,尽管周围谁也没有,呦呦又再度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将整个脑袋都埋进软绵绵的枕头里,咧开嘴一个人偷笑。 直到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她疯狂悸动的心脏才稍稍停歇。 并没有拉严的薄纱窗帘露出一条缝隙。 呦呦从被窝里伸出一双眼,期待又胆怯地望着那个方向。 在视线的尽头,是另一扇隐约透着光的窗户。 他在那一头。 这一晚的呦呦连空调都调低了好几度,仿佛是一只热锅上的虾,热腾腾的入睡了。 一轮明亮皎月下,月光铺满无数梦境。 然而在雍泽的梦里,却并没有这样的静谧美好。 夏日的晚霞如烈火灼灼,一路从天上烧到了人世间。 整个森林浸在能烧毁一切的地狱业火之中,他躺在地上,被人束住手脚缓缓拖走。 印刻在他眼底的,是少女惶然无措的模样。 第二天一早,呦呦一如往常准备和雍泽一起去上学。 “抱歉,顾小姐。” 给雍泽开车的长颈鹿司机歉然解释: “小泽他好像有些急事要处理,这段时间可能不会来上学了,您要上学我可以送您……” “不用不用。” 原本是因为她想和雍泽一起上学,所以才坐他家的车的,既然雍泽都不在,她怎么好意思还使唤雍泽家的司机呢? 只是…… 平时就算有急事,他也会给她打电话的。 呦呦打开手机,只看到雍泽发来的简短消息: 【有点事,忙完再见】 “……”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昨天的温柔耐心有了对比,所以这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简短留言,看在呦呦眼里就格外的冷淡无情。 ……就不能打电话说吗? 呦呦看着显示凌晨三点的消息时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过世青赛在即,她也只在意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被沉重的训练压力剥夺了所有的休息时间。 世青赛全称世界青年花样滑冰锦标赛,这一次并非是以往国内的比赛,而是一次登上世界舞台,与花滑强国的顶尖选手较量的机会。 而且每个国家参赛的名额有限,按照上一届国内的成绩,这一次有两个名额。 其中一个就有呦呦。 占着如此重要的一个名额,即将代表国家走出国门征战,虽说呦呦也是参加了国内的比赛综合得来的名额,但正因如此,如果自己失误,就相当于浪费了如此重要的名额。 这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尤其呦呦又有着万众瞩目的家人。 顾启洲和郁澜就不用说了,早就在微博上给她骄傲地给她加油助威,爷爷顾鸿钧和奶奶更是早在赛季前就给她请了国外顶尖的教练,为了盯紧她的发育关,还有四五个营养师随时环绕着她。 这样密不透风的保护之下,呦呦虽然确实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鼓舞,但压力却越来越重。 偶尔做噩梦,她还会重回小时候的那些奇怪梦境。 梦里的她坏事做尽,嚣张恶毒,没有人喜欢她,她也敌视着所有人。 噩梦醒来,呦呦委屈得带着哭腔,打电话给姐姐问她要是没有拿到好名次大家还会不会喜欢她。 顾妙妙当然很无语地骂她笨蛋。 “——谁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你的啊。” 她这样说道。 呦呦仿佛稍稍安心,又问: “那、那大家是为什么喜欢我的?” 她略有些期待地等着听顾妙妙的回答。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沈寂川的声音,他平静答: “因为你傻。” 顾妙妙赞同附和:“没错。” 呦呦:“……” 这种微妙的得到安慰又好像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虽然经过了一系列波折,即便是她途中因为压力大而大把大把掉头发,即便是她途中还有天自暴自弃去吃了顿炸鸡被教练从店里拖出来,即便是一直到世青赛当日也没有再次联系上雍泽—— 因为有家人的陪伴,呦呦站在冰场上时,心态还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正常状态。 她身上穿着顾鸿钧给她定制的新花滑服,和以往每一次重要比赛一样,别人贵一点的花滑服上顶多是施华洛世奇水钻,而她的却是一颗颗亮晶晶的真钻石。 场内的灯光打在身姿挺拔的少女身上,宛如熠熠生辉、自带仙气的小仙女。 国内转播世青赛的粉丝们看到这一幕,也激动得疯狂夸赞起了少女的绝美气质,目不转睛期待着少女在国际比赛上的第一次初试锋芒。 少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她知道自己足够冷静,也知道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只是—— 临上场前,呦呦忽然抬头环视了一圈冰场看台。 这一明显的走神行为让教练差点掏出怀里的速效救心丸。 电视机前的观众也都被她这一眼搞蒙了。 ……都这时候了,她找什么呢!? “啊。” 呦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呼一声,瞳孔微微放大。 找到了。 人挤人的看台之上,在一个不经意的角落里,她好像有所感应一般,一眼就看到了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 就在她唇角将要扬起的同时,比赛的报幕声响起。 ——她该上场了。 坐在角落的雍泽静静看着冰场中央的少女。 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错过少女的重要比赛,这一次自然也一样。 但此时的他,和以往的每一次,心境都大不一样。 场上少女四肢修长,随着音乐轻盈舞动,她本就以身形轻巧、姿态优雅出众,即便是外行人看,也能看得赏心悦目。 但雍泽看到的,却是她日复一日,与所有花季少女全然不同的艰辛路途。 小时候那个会因为摔跤大哭的小姑娘,已经不会再因为摔跤哭了。 小时候那个偶尔会露出寂寞眼神的小姑娘,现在的目光已经如此的温柔坚定。 他一步步看着她的成长,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她和梦里那个女孩的区别。 与此同时,冰场上的少女,做出了令观众瞩目的一个高难度四周跳。 全场沸腾! 即便是看不懂花滑比赛的外行人,也能从观众的反应,和解说的语气之中听出这非同寻常的表现。 乐声层层递进,难度还在上升。 随着第二个勾手四周跳的出现,懂行的观众们已经确信,这个叫顾呦呦的选手在今年的世青赛中已经稳坐前三宝座,再大胆一点,拿到银牌也不是没有希望的! 一曲《茉莉花》悠悠结束。 呈现了完美表现的少□□雅收尾。 等她再抬起头时,在满堂喝彩之中,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看台的某一角上。 ——没有。 她愣愣地站在空旷的冰场上,有些没回过神来。 直到她身披国旗,胸前挂着银牌站在领奖台上,她的脑子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呦呦——!我果然没有看错!!!” 热泪盈眶的尹教练第一个扑上来将她抱了个满怀。 能在花滑的四大强国之中拿到如此宝贵的银牌,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呦呦呆呆地像个吉祥物,从下了领奖台后,就被无数人抱来抱去,又是摸头又是握手,陌生或熟悉的人在她眼前一一掠过,她的眼神却始终有些空落落的。 ——没有。 ——她的雍泽哥哥没有来祝贺她。 顾启洲开车一路喜气洋洋地送一家人去定好的高级餐厅庆祝,呦呦却始终魂不守舍地看着窗外。 “……那是什么?” 经过纽约时代广场时,顾妙妙在百老汇街与第七大道的十字路口,忽然窥见了上方的广场巨幕。 ——上面循环播放的,是呦呦今日在世青赛上的精彩演出,和站上领奖台时的片段。 “那个,怎么会在放呦呦的画面??” 见到这一情形的一家人全都惊愕下车,站在街道旁诧异地看着巨幕上熠熠生辉的少女。 不只是他们,因为世青赛的缘故,有不少行人都在驻足仰望。 仰望那个在冰场上耀眼明亮的少女。 “呦呦……这是怎么回事?呦呦……?” 沈寂川收回惊愕的视线,回头一望—— 所有人都在看巨幕上的人,而巨幕上的人却站在人群熙攘的十字路口,孤零零的环顾四周。 寻找着某个,并不在这里的人。 130、四个高中生 呦呦在世青赛拿下的银牌意义非凡。 国内之前在世青赛的最好记录还是很多年前的铜牌, 近几年在花滑这项小众运动上, 更是后继乏力, 很少拿到亮眼的成绩。 更何况不只是呦呦, 另外一位花滑女单选手也拿到了第四名的好成绩。 接连两个选手在世青赛的优秀表现, 是国内花滑新时代开启的象征。 当然,大部分的外行网友对于整个行业的进步并不了解, 他们唯一关心的是—— 【啊啊啊啊啊啊我们崽崽长大啦!!!】 【妈!我从小看到大的崽有出息啦!!!】 【我们呦呦宝贝儿是仙女吧?这四周跳是人类能做出来的动作吗??】 【呜呜呜我们呦呦没有长歪我好欣慰啊】 【呦呦都十五岁了吗???我好茫然我还停留在她三四岁的时候】 【虽然说女大十八变但这也变太多吧!!呦呦鼻涕泡表情包.jpg】 【哈哈哈哈再放表情包我们呦呦要哭了哦!】 【呦呦:请姐姐们不要再用我小时候的表情包了靴靴】 世青赛结束当日,#顾呦呦 世青赛银牌#的热搜就冲上了第一。 而与其同时被热议的,除了大家亲眼看着一步步长大的小姑娘华丽蜕变之外,还有霸占纽约时报广场巨幕长达三日的宣传视频。 不只是国外的,连静海市最大的那块led屏也被不知名的粉丝用以庆贺呦呦的成绩。 这些巨屏都是按秒算钱的, 几块屏幕算下来, 绝对是一次排面惊人的应援。 吃瓜网友们原本以为是呦呦的首富爷爷为孙女准备的, 没想到正好碰上商务峰会结束, 被媒体问到的顾鸿钧颇有些不满地道: “……不是我, 我倒是也想见见这位抢在我前面的小子。” 全网顿时哗然。 所以真的是不知名大佬在砸钱应援? 【不管是那位土豪粉丝的手笔!总之我们花滑小仙女的排面有了!】 唯一猜到真相的丁尧在看了新闻之后, 打电话给呦呦感叹: “……我当时就随口一说,你那个雍泽哥哥可真厉害啊……” 过了这么久,还记得呢? 呦呦闻言怔住。 “呦呦……今天晚上的饭局去了记得少吃点啊, 虽然是领导给你办的庆功宴,但是你这体重还是得……” 挂掉电话的呦呦捧着手机, 专心地操作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扬起笑脸: “我不去啦!” “我已经买好去长泽山的机票啦!” 尹教练:“……你做什么美梦呢?你后面除了庆功宴还有训练,文化课也得加紧跟上, 你这时间掰两半都不够用的了,还想去旅游?别闹了,把机票给我退……” 呦呦抱着手机灵活后退两步,眼神里带着种视死如归的严肃。 跟尹教练对视三秒后。 预备备—— “教练再见我就去两天两天我就回来训练上课教练再见!!!” 转身拔腿就跑的呦呦只留下一个逃命的背影,尹教练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她就真这样跑了。 跑了?? 她居然敢跑??? ——她这不是旅游,是去私奔吧! 一路小跑着的呦呦捏着手机,在门口打了个车就飞奔回家,她只拿了一些坐飞机需要的身份证件,然后给家里人留了个信息,就直接飞奔长泽山了。 雍泽的行踪还是池唤告诉她的。 “……我也不知道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反正雍泽除了订机票去看你的比赛,好像就一直在长泽山待着,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 “别看我这样,我爸可是管理整个妖怪协会财务部的部长。”送她去机场的池唤还冲她一个意味深长的wink,“顺便一提,他走私账给你买巨幕广告应援的事情,我们妖怪也都知道啦。” 池唤的眼神里的暗示过于显而易见,少女白皙的耳垂有些微微发烫。 “可是……”她又想到了什么,轻声道,“那他为什么不理我了呢?” 少女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迷惑茫然的无措。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大约是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过于舒适,又长期处于运动员的封闭生活。 比起周围的同龄人,呦呦容易能将幼时的心情一直保存下来。 在她周遭的人事几乎从未变过,即便随着年龄增长而有些许变化,但大家对她的态度都一如既往。 她原本以为雍泽也会像小时候那样,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 心情忽然又有些低落的呦呦不经意一瞥,瞥见了池唤露出的小臂。 “啊。”她意外地眨眨眼,“是纹身吗?” 池唤咧开嘴笑道:“对呀对呀!真的纹身!不是纹身贴哦!” 少年仍然是十四岁左右的模样,看上去和呦呦差不多大,他挽起袖口给呦呦看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手臂,并没有告诉她自己终于能纹纹身的原因。 他已经辗转了两个城市,赖在高中读了两轮。 能学到的知识都学够了,要适应的人类规则也都适应得差不多了,如果想去大学,他要么有能跨级的学习能力,要么就得等到他的外貌看上去像个大学生。 池唤将呦呦送到了机场,微笑目送她进入闸口的身影。 目光难得有些忧郁的小浣熊挥动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手臂上的纹身发了几秒钟的呆。 应该是挺开心的事。 但又好像没想象中那么开心。 小妖怪的心中泛起了一丝丝与往日的单纯思路不符的复杂情绪。 ……算啦。 想不明白就不想啦~ 果断将这一点忧愁搁置的社会小浣熊两手揣兜,又一身轻松的离开了。 池唤提前帮呦呦做好了安排,她刚一下飞机,就有一个十一岁的小少年不耐烦地举着牌子,站在机场出口处等她。 呦呦走到举着牌子的小少年面前,笑着问: “你就是小狐狸吗?” 撑着膝盖弯腰注视她的少女笑眼弯弯,娇小的骨架显得她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 明明是在人群中一眼可辨的美貌,但因为她奇特的亲和力,又似乎并不那么高不可攀。 小狐狸愣愣看了她几秒,直到呦呦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他才回神。 “对!是我!” 他仿佛在懊恼什么似的,态度忽然恶劣起来。 “你就是那个顾呦呦对吧?” 呦呦点点头:“是我。” 他看着笑得天真温柔的少女,语气又不自觉地软了些许: “……是去找雍泽哥哥?” “嗯。”呦呦蹲下来,双手乖乖放在膝上,耐心询问,“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小狐狸不悦地拧起眉: “……你不找他不行吗?” 这话里仿佛有些隐情,呦呦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不过还是耐心解释: “不行哦。” “为什么?” 昂头看他的少女展颜一笑: “因为喜欢他呀!” 小狐狸一震。 “因为太喜欢他了,所以虽然只是两个月没有见到,但已经非常想他了!” 小狐狸瞪圆了眼。 “而且刚刚发现他好像也很喜欢我,就更更更更想立刻马上见到他了!” 坦然吐露心声的少女没有丝毫扭捏,直直望着这只小狐狸。 “所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他呢?” 小狐狸讶异地看着眼前满心期待的少女,她那种雀跃欣喜的心情仿佛带着一种具现化的力量,就连他一个局外人,好像莫名受到了这种力量的感染。 ……这太难拒绝了。 ……好像让她失望,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小狐狸迟疑片刻,犹犹豫豫答: “那……那好吧。” 想了想,又补充: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呦呦不解地歪歪头。 抱着巨大牌子的小狐狸回头看了她一眼,幽幽道: “人妖殊途,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呦呦站在人群熙攘的机场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狐狸带着她一路乘车驶入深山,停在车辆无法到达的地方后,他又牵着少女的手穿过人类无法到达的密林深处。 夏日阳光刺眼。 风吹过草坪留下沙沙声响,在视线可及的尽头,一只金色鬃毛的狮子正蜷缩在树荫下的一块大石头上。 从天空中掠过的百灵鸟衔来一朵纯白的花,从草地上蹦跳经过的松鼠献上了几颗榛果放在石头前。 石头上的狮子紧闭双眼,仿佛陷入了深深的长眠之中。 呦呦完全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境况,她呆愣愣地迈着僵硬的脚步走进,看清了沉睡的狮子后颈一条长长的、蜿蜒的疤痕。 那条伤口已经愈合,但仍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呦呦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小狐狸的那一句—— 不可结缘。 徒增寂寞。 小狐狸并不知道呦呦误会了什么,刚刚要开口解释“雍泽哥哥现在还在睡觉”,结果话都没说完,就见旁边的少女跌坐在石头前,哇哇大哭起来。 “……雍泽哥哥你醒一醒啊……” “……这怎么回事啊……” “……这才几天时间怎么人就没了……” “……我、我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呢呜呜呜……” 小狐狸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爆哭的少女,万万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猛烈,被她的嚎啕大哭震撼的他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解释。 旁边年纪太小的小松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里还叼着一朵小花,不知道是给雍泽还是给她。 犹豫了一下,小松鼠把花花放在了呦呦面前,还十分同情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虽然不知道她在哭什么,但还是姑且安慰一下吧! 等呦呦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分钟后,石头上躺着的少年狮子才缓缓掀开眼皮。 睁开眼的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 “小妄,我还没死,你挖坑挖得太早了。” 泪眼朦胧的呦呦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往右边一看,一只土黄色的柴犬已经默默地刨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挖坑的柴犬闻言呆呆地歪歪头: “……你没死啊?” 小狐狸怒气冲冲地敲他一下: “雍泽哥哥怎么可能死了!你才死了!你死了你死了!!” “哎呦!我又不是故意说雍泽哥哥死了的!都、都是因为她哭得那么伤心,我就真的以为……” “不许你咒雍泽哥哥死——” 小狐狸追着柴犬跑得远了。 呦呦抹了抹满脸的眼泪,睫毛湿漉漉颤动。 “……你、你没事呀?” 石头上的狮子缓缓坐起,垂眸望着她道: “我没事,只是可能稍微睡得有点久了。” 上一次一口气睡了一个半月,这次也一口气睡了两天,确实有点太久了。 呦呦还是有些茫然。 “那你那条疤……” 好长好深的一条疤痕呢。 “那个不是受伤,是一个小手术的痕迹。” “手术?” “嗯。”雍泽重新化作人形,侧身给呦呦看了脖颈后一条浅色疤痕,“从这里,取出了一块骨头。” 呦呦:…… 你对小手术好像有什么误解。 “这、这多疼啊?你怎么不告诉我?”呦呦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取骨头?你生病了吗?哪有生病是要取骨头的??你是不是在骗……” “没有骗你。” 雍泽伸手替她擦掉了眼睫上挂着的泪珠。 “这是妖怪的反骨,取掉它之后,妖怪虽然不会失去与生俱来的化形能力,但却生命的流逝速度却会变快。” 呦呦呆呆看着他。 夏日阳光明媚,树叶筛落片片光影,落在少年的温柔侧脸上。 “几个月之前,我想起来一些非常非常不美好的记忆。” “我不清楚那个人为什么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和你长得一样,但因为那个,我忽然意识到——” “我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喜欢你一些。” 喜欢到,如果不能和你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即便拥有漫长永恒的生命,好像也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131、大结局 后来的呦呦回想起那一天, 除了那种仿佛将整个灵魂都泡进冬日温水里的温柔之外, 就只剩趴在雍泽膝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她自己了。 实在是……有点丢人。 并且因为她哭得实在是太大声, 还引来了森林里不少小动物的围观。 大家纷纷凑在一起, 虽然小妖怪们大多懵懵懂懂,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担忧地拍拍她后背, 小心地安慰她。 “不要哭啦。” “你要吃点榛子吗?” “……你不要把你藏在腮帮子里的榛子拿出来给客人好不好?” 等呦呦哭够了之后,抬头一看,自己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稀奇古怪的野果,还了堆成了供品的形状。 哭得眼圈红红的呦呦转过身,伸手拿了一颗绿绿的果子。 嘎嘣嘎嘣。 “好吃吗?”捡来果子的小鹿问道。 呦呦抹抹眼泪, 两颊鼓鼓: “好吃。” 雍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 等到他们叽叽喳喳地聊了许久, 他才出声提醒: “天要黑了, 我送你回去吧。” 呦呦抬头问:“你也要一起回去吗?” “嗯。” 他还有一些必须要面对的事情。 呦呦从草地上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亦步亦趋地跟在雍泽的身后。 “刚刚你说的那个……” 走在前面的雍泽微微侧头。 “我也很喜欢你。” 瑰丽绚烂的晚霞之下,略有些紧张的少女捏着裙摆轻声说道。 “……我知道。” 耳根微热的少年抿了抿唇,朝她的方向缓缓伸出手来。 “一起回去吧。” 两只温暖的掌心缓缓相扣。 如雍泽所言, 取出反骨的妖怪的生长速度会与人类趋于相似。 在呦呦二十岁获得冬奥会金牌的这一年,雍泽也度过了他漫长的少年期, 长成了二十一岁的青年模样。 一米八三的青年眉眼清隽,虽然他谈吐有礼,但不笑的时候总是天然带着点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在清大是只可远观不可骚扰的男神级人物。 而呦呦自从在冬奥会大放异彩,拿到国内花滑的第一块冬奥会女单金牌之后,也成为了热度丝毫不亚于艺人的体育明星。 ——在学校里更是时常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不少人的瞩目。 来呦呦就读的体校看望女朋友的雍泽,就切实的感受到了这种惊人的瞩目程度。 “……我有没有告诉你爸爸在给哥哥介绍女朋友的事情?”在学校小卖部挑选冰淇淋的呦呦随口道,“自从哥哥读完博,搬进自己买的新房之后,爸爸就经常叹气了。” “……是吗?”雍泽有些心不在焉,“可能是舍不得吧。” 二十四岁的沈寂川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在国外读完了博士,今年刚好结束学业归国。 他所掌握的专利技术引来了无数投资者追逐,别人创业都是苦哈哈求着大佬投资,而找沈寂川投资的却不叫金主爸爸。 因为他才是爸爸。 这可能,就是知识的力量吧。 “爸爸很担心哥哥以后会找不到女朋友……” 呦呦挑出一个香草味的可爱多,撕开包装纸舔了一小口。 “他说姐姐周围好歹还有那么多小伙子觊觎呢,哥哥整天要么待在实验室,要么就是和一群秃顶老头子打交道,怎么看都是一副要孤独终老的架势。” 雍泽拿了一个草莓味的冰激凌,一如往常地先给呦呦吃了一口,等她两个味道都尝够了,这才开始自己吃。 “……不是还有你姐姐吗?” 呦呦诧异道:“啊?” “?有什么不对的吗?”雍泽奇怪地看她一眼,“你哥哥难道不是喜欢你姐姐吗?” 呦呦:??? 是这样吗??? 看着女孩仍然一脸茫然的模样,雍泽无奈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天□□夕相处都看不出来,也难怪你连自己周围的也看不出来了。” 呦呦挠挠头,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的是……” 话还没说完,两人刚到女生宿舍的楼下,就见不远处的草坪上一阵骚动。 一群人喊着“来了来了”,随后呼啦啦的散开,让出了站在一圈蜡烛中间的位置,让呦呦可以一眼看到对方的身影。 雍泽看清了这蜡烛和玫瑰花之后,笑意顿时淡了下来。 “我说的就是这个。” 在宿舍楼下表白的男孩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是听说呦呦有男朋友,可媒体也从来没报道过这个具体的人是谁,是真是假都不确定。 他就大着胆子搞了今天这一出。 “稍等一下。” 雍泽从呦呦身边走开了。 原本对方还对雍泽的存在有些疑惑的,见他自动走开,还以为是给他腾地方,于是更加殷勤。 “呦呦——” 站在原地的少女并不说话,只是无声在心里替他默哀,并且倒数了三个数。 三、二—— 还没数到一,那捧着玫瑰花的男生就被从天而降的白色粉末劈头盖脸地喷了个措手不及。 前来起哄的人群吓得纷纷四散,等为首的男生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粉灭火器喷成了一个白人。 “你干什么!!!” 站在白雾之中,面无表情举着灭火器的雍泽对着他那捧玫瑰最后喷了个彻底。 “灭火。” 眉眼清冽的青年神色不变。 “火灾无情,警钟长鸣,懂?” 感觉自己要是说不懂,眼前的灭火器就会再次滋他一脸的男生: “……懂、懂了。” 后来十分记仇的雍泽,没过两天就运来了数百枝新鲜玫瑰,沿路浩浩荡荡,十分招摇地一路送到了女生宿舍的楼下。 几乎被埋在花堆里的呦呦欲哭无泪: “你送这么多,我们宿舍也放不下呀。” 处处想得周到的雍泽温馨建议,多余的花可以送给她其他认识的朋友,他并不介意。 要是能顺便提一句这是男朋友送的,他就更开心了。 呦呦:“……你好幼稚。” 雍泽:“谢谢夸奖:)” 呦呦确有其人的男朋友送了整栋女生宿舍玫瑰花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有了那么多的玫瑰花作为佐证,体校的那一大片荷尔蒙过剩蠢蠢欲动的男生也终于消停了些。 没过多久,在大三这年的暑假,呦呦带着雍泽正式见了父母。 ——虽然他们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频繁相见了。 但这一次的意义显然不同以往。 “这、这些是……?” 顾启洲目瞪口呆地看着雍泽带来的一摞房产证、基金、股票,甚至还有矿产等等,几乎把他属于他自己那部分的全部身家都带了过来。 雍泽站在茶几前,将这些资产向沙发上的顾家人逐一摊开。 “这些——是聘礼。”雍泽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震撼呦呦全家的惊人之语,“这些,是我的财产证明。” 即便是作为首富之子,顾启洲也为雍泽这眼花缭乱的资产震惊。 呦呦蹲在茶几边数他的房产证,因为别的她也看不太懂。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她歪歪头问道。 “因为有些是我父亲留下的。”雍泽指给她看,“这些到这些都是,还有这个,是德国的一处城堡——” “城堡?” “嗯,不过因为维护费用太贵而且没人住,租出去了,现在是个景点,你要是感兴趣就不租了,留着我们自己住也可以。” 顾家人:“……” 尽管雍泽还差一年才到法定结婚年龄,但这件事好像过于顺理成章,就连从以前开始就疯狂喊着“我反对这门亲事”的顾妙妙,似乎也挑不出任何阻止的理由。 “……你要是对我妹妹不好。”顾妙妙在转角蹲到刚从厕所出来的雍泽,小声道,“我就去放火烧了你的老巢!” 雍泽一愣,旋即微笑: “好。” “听说你以后准备从政,虽然我知道你是妖怪之主,但你也要给我努力当个大官,不能让我们呦呦说出去没有排面,懂不懂?” 雍泽老实答:“懂。” “另外……”顾妙妙四周看看,表情更加凝重,“呦呦现在年纪还小,你不要有什么过分的非分之想,知不知道!” 这次雍泽停顿了一下,稍微拐了个弯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然而这个停顿却让顾妙妙误会了什么,哆哆嗦嗦地抬手指着雍泽: “该不会……我们家白菜……” 雍泽连忙否认: “没有,真的没有。” 得到肯定的顾妙妙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连带着看雍泽,似乎也顺眼那么一丢丢。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格外和谐,郁澜对于这个女婿还算满意,毕竟光看脸雍泽就已经占据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了。 顾启洲心里却不大顺畅,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想要找出一个能全方位碾压雍泽的女婿是不可能的,但事实上他想要的并不是比雍泽更好的女婿。 “……我总觉得你们都还是到我膝盖高的小孩子,没想到一眨眼,你们都该各自成家了。” 顾启洲看着眼前的呦呦、顾妙妙和沈寂川,忽然就开始多愁善感了起来。 “倒也不用各自成家。” 沈寂川打断了这样的愁绪,突然开口。 “顾叔叔,不知道您介意我入赘吗?” 正在夹菜的顾妙妙动作一顿。 顾启洲&郁澜:…………??? 沈寂川无视众人快要惊掉下巴的神色,淡定继续道: “您之前不是一直念叨,不想让我搬出去住吗?虽然住在公司附近确实更方便我上班,不过如果可以入赘……” 顾启洲听着沈寂川早有预谋的一席话,和表情同样淡定吃菜,显然也并不太意外的顾妙妙,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这一定是引狼入室!!! 呦呦扯了扯姐姐的袖子,惊讶问: “入赘?怎么入赘,入赘给谁?” 顾妙妙面不改色地抽了张纸,擦擦嘴道: “当然是入赘给我。” 呦呦大惊失色,转头对雍泽茫然道: “……我的姐姐不是姐姐,我的哥哥不是哥哥了!那我以后要怎么称呼啊!!” 雍泽无奈:“这不是重点吧……” 被这个重磅炸弹砸得恍恍惚惚的顾启洲喃喃道: “……我有这么说过吗?没有吧,我记得我说的应该是你一个人在外照顾好自己有空可以回来看看没空就算了吧?” 死不承认的顾启洲直到吃完饭都还没回过神来,这俩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一会儿,顾启洲在一旁角落自言自语,郁澜过去听了一耳朵,他一个人捧着脸在那儿唱: “……再见吧儿子~今晚你就要去远航~” 郁澜:……又疯了一个。 忧愁的顾启洲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抬眼看向院子里的两个女儿。 呦呦正和雍泽在院子里陪绵绵玩儿,似乎是绵绵开口说话了,呦呦惊喜地不敢相信,抱着绵绵蹭来蹭去之后还跟个小喇叭似的到处宣扬。 顾妙妙坐在院子里的小秋千上和沈寂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沈寂川就站在一边轻轻推着秋千,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话。 中途过于开心的呦呦扑进雍泽怀里大笑,雍泽半搂着她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正好看见的顾妙妙气得翻了个白眼,啼笑皆非的沈寂川只能蒙住她的眼睛,告诉她眼不见心不烦。 顾启洲和妻子牵着彼此的手坐在沙发上,遥遥望着院子里的孩子们。 他们承欢膝下的模样在恍若昨日。 可回过神,这些曾经磕磕绊绊成长的孩子们,已经拥有了比这个小家更加广阔的世界。 迟早有一天,三个孩子都会拥有一个新的家庭,创造属于自己的家人。 而他们或许只能留在这里,一次次的目送他们的远行。 但至少,这一生能和他们成为家人,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谢谢你们。 ——能和你们成为家人,太好了。 【end】